《嫡女重生,前夫祖坟炸翻了》 第1章 重生炸坟 大顺,嘉正三十七年,春。 “小姐,小姐,快醒醒” 一片惊惧混沌中,云羲和缓缓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丫鬟小桃,她的脑子有些转不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被自己的夫君楚晟抛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应该一点渣都不剩啊,可是她怎么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小桃。 云羲和敛下眼神中的诧异,就着小桃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小桃安抚道:“小姐莫怕。今日咱们和二小姐去度空寺上香,正好求一道护身符,小桃给您缝在香囊里。到时候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云羲和闭了闭眼,她又回来了! 这一年,她十六岁,是大顺镇国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和太子秦君泽婚期不过月余。 而楚晟,则是作为大周的晟王爷,前来大顺向皇帝秦苍恭贺寿辰。 原本一心一意待嫁的她,和楚晟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这一日,她禁不住庶妹云莺儿的央求,二人相伴一起去度空寺上香。却不想,在回城时遇到了山贼,云莺儿躲进山林逃过一劫,而她却不幸落入贼窝,再被算着时间出现的楚晟英雄救美。 最后,楚晟抱着衣衫不整的她,说愿意为她负责。 再之后,她远嫁大周,成了大周的晟王妃。而云莺儿则代替她,嫁给了大顺的太子秦君泽,成了大顺的太子妃。 当然,重活一世,她已经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楚晟娶她,只是为了能在战场上牵制住她的父亲云烈。而云莺儿为了抢她的亲事,成了楚晟最大的帮凶。二人狼狈为奸,布下了天罗地网。五年后,大顺灭国,云家军无一生还 云羲和掩下眼底的杀意,勉强笑了笑:“小桃,你去把屠二哥唤过来。” 屠二是她的父亲云烈留在府里的护卫,身手十分了得,是父亲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对云家一心一意的忠诚。 她平复了一下汹涌情绪。再睁开眼时,屠二那粗狂的声音已经在车帘外响起:“大小姐!有何吩咐?” 云羲和轻声说道:“屠二哥,在咱们大顺边界,有一座梧桐山,你可知道?” 屠二道:“属下知道。” 梧桐山是块奇地,处在大顺、大周和西凉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的地方,许多穷凶极恶被官府追捕之徒,往往都会选择逃亡到梧桐山避祸,也正因为如此,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屠二想着大小姐做事一向沉稳,这会儿问起这个地方,要交代的差事定然也不简单,于是他更加提起了几分精神。 云羲和又说道:“那屠二哥肯定也知道那位寻仙皇后的事情了。” 早几年,大周有位皇妃游历梧桐山时,不巧遇到天降雷火。梧桐山的神算子都说她是命好,被老天爷看上去当仙女了。大周皇室便顺水推舟,将那位皇妃封为问仙皇后,将她的棺椁埋在那里。 这种稀奇古怪的民间传闻,是大家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 屠二又应了声是。 云羲和轻轻呼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声音轻柔却坚定:“那就劳烦屠二哥,立刻回府一趟,挑上十几名死士,以最快的速度去将那问仙皇后的坟给炸了。” 屠二哥满脸诧异:“大小姐?!” 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早上出门时,还是人美心善,沉稳端庄的将门嫡女,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去炸别人的坟,大小姐,这是不是有些疯魔了?! 云羲和当然知道屠二的疑惑。 但她没说出口的是,那位问仙皇后,正是楚晟的亲娘。 当年问仙皇后死的蹊跷,但大周皇室为了掩盖丑闻,轻飘飘地就将此事揭过了。 可楚晟对他母妃的感情很深,每年忌日都会特意前去扫墓。在他当上皇帝后,更是第一时间,就将他母亲的棺椁接回了大周的皇陵。 所以。 炸了他娘的坟,楚晟这样的大孝子必然会快马加鞭前去修缮,也就不会再留在大顺算计自己。 看着屠二接了命令走远,云羲和目光顺着思绪飘走。 在这场算计中,随行的侍卫早就被买通了,见到山贼立刻就逃跑,只有屠二为了保护她,在围攻中丢了性命。 所以,干脆让屠二一个人先走,既能去做点有意义的大事,又能保住的性命。 而她不能保证对方没有别的后手,就只能顺势而为破了这场局! 马车又行了一会,就到了度空寺,度空寺地处偏僻,在大顺也并不十分出名,世家贵族的夫人和小姐们寻常是不往此处来的,很是僻静,寺中的香客不过寥寥几人。 马车才停稳,云莺儿那娇柔的嗓音立即响起:“长姐,咱们到度空寺了。” 第2章 将计就计 云羲和敛下思绪,挑起车帘,就着小桃的手,钻出车厢。 一眼望到了车前站着的云莺儿。 今年的云莺儿,不过才十八岁,容貌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样清新,笑得娇娇悄悄。那身鹅黄的裙衫,和发上簪的珠钗,全都是大顺都城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云羲和的母亲是将军夫人的原配,待人一向宽和柔善,从未苛待过下人。云莺儿一个庶女,过得比有些小门小户家的嫡女都要尊贵。 她挑挑眉,心想着,这样还不知足吗?还要算计着抢嫡姐的婚事? 云莺儿自然也看到了云羲和。 云羲和比她大一岁,今年十九。长发如瀑,发饰简单,只穿着一身绿裙,却越发衬得肌肤冷白,清清冷冷,美得让人窒息。 论美貌,论气度,论出身,云莺儿样样都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却又很快收敛好,快步贴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上了云羲和的胳膊。 “姐姐,你今日能陪我来上香,我真开心呀!听说这里求姻缘最是灵验了,我也想求菩萨保佑!” 云羲和这会儿再看她,就觉得好像在吐信子的毒蛇一样,让人打心底厌恶和恶心。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边走边问道:“妹妹最近胖了点。” 心里冷笑,前世云莺儿才嫁太子半年,便已产下足月嫡子,算算时日,现在已经勾搭上了呢。 云莺儿如临大敌,胖了?太子哥哥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细腰了,她一直保持得很好,每顿只吃半碗饭,怎么会胖呢? 云羲和懒得再跟她打机锋,迈步进了大殿,云莺儿一咬牙,也顾不得多想,赶忙跟了上去。 上完香已经午时,两架马车悠悠驶在下山的路上,云羲和在心里算计着时间,约莫着,刚刚和云莺儿交谈时往她脸上挥上的药草汁液发挥作用时,也能等到了那些早已埋伏好的山贼。 “全都一起上!把有钱人家的小娘子绑起来!” 随着一声喊叫,该来的还是来了! 道路前方忽然蹦出来几个黑衣蒙面的“山贼”,朝着马车就奔了过来,随行的侍卫立刻跳下马车就假意上去迎敌。 小桃声音颤颤:“小姐,您果然说对了!咱们真的给人算计了这可怎么办?!” “别怕。” 云羲和极其冷静,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贴在小桃耳边:“小桃,你听我的。先这样” 小桃边听边点头,片刻后,冲下马车,朝着前面那辆马车奔过去,一把掀开车帘。 云莺儿眼底的嫉恨和得意还未来得及敛去,被小桃结结实实地看了个仔细。 见小桃出现,她连忙又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来,说道:“小桃,你来这里干嘛?咱们真的遇到山贼了!你还不快去长姐身边好好护着她?” “大小姐说了,山贼人多凶险,她已经往林子里跑了,让奴婢来叫您一起过去!”说着扯着云莺儿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下来。 云莺儿听到这话,登时眼中闪过一抹恼怒。 云羲和竟然跑了?她和楚晟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么能让这个贱人给跑了?! 她都不用小桃再拽她,提起裙摆就往一旁的山林里冲,鞋都跑掉一只。 小桃冷冷一笑,等着云莺儿跑远了,就跟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大小姐,你快跑!小桃给您断后!一定不会让贼人伤害您的!” 云莺儿本来还一腔怒火,猛然听小桃这么一喊,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哪里是来救她的?! 这分明是让她出来替云羲和当诱饵了!!! 云莺儿气得直跺脚,立刻就拎着裙子要往回跑? 可这会儿那些“山贼”已经朝着她就围拢了过来,小桃也使劲地拉着她不让她往回走,一边还大喊着:“大小姐,贼人来了,您快跑啊!就别去管二姑娘了!” 小桃不愧是武将府中的丫鬟,比寻常男子力气都要大几分,云莺儿拼命挣扎,手腕被拽得通红,却被扯得只能往前跑。 眼见着贼人离得越来越近,而小桃嘴里仍旧在喊她:“大小姐!” 云莺儿那娇俏的小脸都吓白了! 大小姐! 她怎么就成大小姐了! 她在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怨恨咒骂过老天,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云将军府的大小姐?但老天爷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开眼了! 云莺儿气得脸发白,想要让山贼去追云羲和!却发现舌头居然不受使唤,自己竟然说不出来话来了! 那群黑衣人追上来径直将云莺儿打晕,扛起人就跑。 小桃被推倒在地在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仍然十分敬业,满脸焦急地大喊道:“大小姐!你们竟敢掳走云家大小姐!云将军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山贼”们一听这话,跑得更加兴奋了! 等山贼们跑远,小桃才揉揉胳膊肘,站起身来,朝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呸! 看到“山贼”走远,云羲和赶忙下了马车,一把拉起小桃,朝着另一边的林子钻了进去。 危险之地,不宜久留。 山路到底难走,没一会儿云羲和的衣裳被荆棘划破一道又一道,跑得脚底磨出了血泡,可她不敢停下来。 “砰!” 寂静的山谷中突然响起刀剑的碰撞声,让云羲和吓了一跳,赶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不远处,一群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正在围追劫杀那个身着浅色锦袍的男人。 男人伤得不轻,腰间那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他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杀死了所有的黑衣人。 小桃脸都吓白了:“小姐!” 云羲和心惊肉跳,赶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但下一刻,一阵冷风吹过,男人就身形快速闪来,一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谁?” 第3章 玄王爷,您别杀我呀 小桃赶忙扑过来想救,被他反手用剑鞘打晕。 云羲和努力仰头,看到那张俊美冷厉的脸,瞬间瞪大眼睛,竟然是他! 大顺的七王爷,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她未婚夫的亲叔叔,玄王,秦玄凌! 她当然认得他! 听父亲云烈提起过,秦玄凌六岁习武,在战场上极为勇猛,一度被敌军封为战神。他本是先皇最喜欢的儿子,后来却因为身染怪病病弱不堪,失去了登上皇位的机会。 云羲和记得,前世楚晟带兵打进大顺都城时,大顺皇帝弃城而逃,但玄王秦玄凌却死守城门,最终被万箭穿心,站着死去! 而现在玄王爷,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杀人如麻,她心里也是好一阵唏嘘。 鼻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秦玄凌似乎已经有些恍惚,但掐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在渐渐加重,灭顶的窒息感,让她一只脚再次踏入鬼门关。 云羲和顾不得再思考,用力地扯着他的手腕,艰难开口道:“我我父亲是云烈!” 她记得,父亲曾在战场上替秦玄凌挡过一箭。 果然,她一说出这个名字,秦玄凌那周身暴躁肆虐的杀意弱了些。 他直直地看着那双没有恶意的清冷凤眸,感受到她没有还手的能力,手上的力道才迟疑着松开了。 “咳咳咳!” 云羲和赶忙后退半步,手捂着胸口,新鲜的空气重新入肺,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是云家的小姐?”秦玄凌拄着手中的剑鞘,问道:“荒山野岭的,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家羲和,见过玄王殿下。”云羲和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慌乱福了一礼,“今日天气好,和妹妹去度空寺上香。” 秦玄凌闻言,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愚蠢,求神拜佛有何用?” 他毕竟是征战沙场的战神王爷,命都是从刀尖上一点一点下挣回来的,向来觉得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云羲和着急赶路,无心跟他分辨:“是是是,王爷说得对,臣女赶路要紧,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着,就拉起小桃继续往前跑。 秦玄凌不置可否,瞧着她跑远的背影,有些站不住,手中的剑鞘一滑,整个人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从怀中摸出一瓶金创药,动作艰难的开始扯开自己的衣衫。 没一会儿,云羲和脸色发白的又原路返回:“玄王爷,您,您怎么不告诉我,前面是悬崖啊” 话音还未落,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秦玄凌伤得不轻,腰间是一处几乎贯穿的剑伤,流出的血将他的浅色锦袍,自腰间往下,染成了红色,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矜贵冷傲的绝代风华。 他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句,“你又没问过本王。” 云羲和登时噎住了,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就冷静下来。 她脑袋转得飞快,秦玄凌这个人,虽然冷傲了些,但有勇有谋,有气节有血性,前世,他是唯一可以与楚晟抗衡到最后的人,若是能和他合作,自己不仅能在复仇路上如虎添翼,也能阻挡大顺灭国的悲剧再次发生。 她顿时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遇到他,定然是老天爷给她的胜算! 她四下一看,连忙拔了几棵止血的草药,上前就要帮他,却被他径直挡住了手。 秦玄凌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 云羲和挣开他,咬牙道:“光天化日的,王爷您命都快没了!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也不知您在假正经些什么?”说着便将手中的草药揉出汁液来,涂在他的伤口。” 虽说,她存了讨好的心思,但她到底是个大夫,眼里可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 秦玄凌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疑惑的波动,“你会医术?” 云羲和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未停,前世,她为了救自己染病的养子,跪行千里向江湖神医拜师,膝盖溃烂,习得一手活死人医白骨的医术。如今,包扎一处外伤算什么? 但这些无法解释,于是她只是随意说道:“跟府上的医女学的。” 他伤在了腰上,她只得跪坐在他的腿上包扎,她的指尖凉凉的,碰到他的皮肤有些痒痒的感觉,二人一呼一吸间,气息渐渐缠绕在一起。 云羲和动作轻柔而又利落的包扎,离得近了,她越发觉得,秦玄凌实在是长得好看啊。 他肌肤冷白,五官昳丽,剑眉轻扬,好看的桃花眼挡不住眼底清冷凌厉的光,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抿起,似笑非笑,让人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云羲和努力稳住心神,“王爷的伤都是皮外伤,上了药包扎好就没事了。等您回府后,让大夫替您缝合一下,这样也好得快些。” 还有”她斟酌着说道,“王爷,寒冰虽然能暂时缓解您体内的病症,但治标不治本,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她方才想着他身上的“怪病”传闻,趁着包扎,摸过了他的手腕。 他的脉象看似与常人无异,却又隐隐透着紊乱无力,躁动虚浮,分明是中毒已深的征兆,但另一方面,体内寒气却又太重,分明是强行压制,造成的沉积。 长久下去,他的身体就会慢慢被拖垮。 一听这话,秦玄凌眯了眯眼睛,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危险和审视。 她话虽然说得含蓄,但他听懂了,她已经知道了,他中毒的事情,“你诊得出来?” 他明明是平静的询问,空气中却陡然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确实中了西凉的牵机蛊,已经很多年了。 常年胸闷呼吸不畅,毒发时浑身疼痛不止,性情癫狂不受控制,过后又昏睡不醒,这几年,渐渐觉得连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他一直在努力医治,但此毒非常蹊跷,寻常大夫也根本从脉象上摸不出来。 前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个懂的大夫,也只说定期在冰桶中浸泡,能暂时抑制毒性,终究还是解不了。 可云羲和一个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千金贵女,如何会懂这样的罕见的蛊毒? “玄王爷,您别杀我呀!” 云羲和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变化,眼疾手快,抬脚将他扔在地上的佩剑踢得远远的。 她想活,就得让他也活着,更不能死在他手里。 第4章 迷情 云羲和知道他的怀疑和防备,但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解释。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您的毒,臣女能解。” 她说话时,胸腔中怦怦跳得厉害。 秦玄凌眼神淡漠,声音微微上挑:“你说能解,本王就信了?” 他看过多少大夫了,就没人敢说这种话。 云羲和也不废话,快速地伸手在他身上摁压了几个穴位,“您深吸一口气,可有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秦玄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在她殷切的注视下,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一阵心惊,果真如她所说,胸腔中那淤堵的感觉好似减轻了一些。 云羲和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她稍稍松了口气。 “王爷!”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焦急的呼喊,是秦玄凌的两个侍卫,阿沉与阿默。 见状,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拔下头上的玉簪,硬塞到他的手中,“臣女现在还有要事在身,王爷若得闲时,可带着簪子来寻臣女。”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 却不想秦玄凌径直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角,那双凉薄的桃花眼弯了弯,似笑非笑地说道:“云羲和,哦不,侄媳妇儿。你可知,今日追杀我的人,是你的未婚夫太子殿下派来的。” 云羲和眉心蹙起,抬手又将自己的衣角又扯回来: “王爷,臣女和太子殿下还未成婚,姑娘家清白要紧,您还是别乱喊。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事儿您也犯不着跟我说。” 言下之意,你要报仇去找太子,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就跟我要救你一样,那也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别人没有关系! 秦玄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怔了片刻,转头给了侍卫一个眼神:“回府!” 他的伤口还需要再回去找大夫缝合处理,没工夫在这干耗着。 —— 云羲和深吸一口气,救完人就扔了自己,她还想靠他回去呢。 看到原地孤零零留下的一匹小马,她冲秦玄凌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强撑身体跨上去带小桃离开。 回到京城,云羲和冷声吩咐道,“小桃,你现在就去应天府衙报官,说云家二姑娘路遇山贼,被贼人掳走了,求赵大人带人来找。我还有一场大戏,要送给他们。” 小桃领命下马朝着应天府衙跑去。 云羲和则转身去城门口找了个小乞丐,给了他一件金首饰,让他去鸿胪寺找大周来访的王爷楚晟传信。 她远远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鸿胪寺的大门。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一玉冠华服的男子,神色匆匆地独自骑马出来。 此人正是她的前世和亲嫁的夫君,楚晟。 再一次见到楚晟那副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模样,云羲和心中已经没有丝毫的触动了,只剩下数不清的恨意。 上辈子意外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本就脆弱之际,就是被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到了。 云羲和掩下心底的汹涌的杀意,悄悄跟了上去。 楚晟骑马,一路出了长安城,沿着去度空寺的那条路,一直往西,马不停蹄地狂奔,直到看到山林中的几间低矮平房才停下。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地方,院里没有人,屋里也没有上锁。 “云莺儿,你在哪?” 楚晟站在院中,他面色铁青,怒容不已,他心头突突直跳,不明白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能出了差错? “唔唔”云莺儿听到有人喊她,立刻激动地应声。 楚晟赶忙朝着其中一间屋子冲了进去,伸手拿掉卫莺儿口中的布条,质问道:“莺儿,你怎么一回事?云羲和呢?” 卫莺儿口中塞着的破布吐出,她也终于过了药效,能说出来话了。 她急声道:“我云羲和那个贱人,她跑了!王爷,你快派人去追啊!她往林子里跑了” 楚晟眉头皱起,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空气都变得甜香起来。 这味道他并不陌生,是他提前放在窗台上,为云羲和准备的燃情香。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一阵阵热浪翻滚,越发面红耳赤,看向云莺儿的眼神越发不清白,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云莺儿满脸惊恐,她身上绑着的绳子还没解开,只好极力翻滚着躲来躲去:“晟王爷,你清醒一点!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可楚晟早已失去了理智,压着她上下其手,着急又粗鲁,“羲和~!” 渐渐地,云莺儿也不行了,只觉得一团火在身体里烧啊烧,忍不住地开始在他身下扭来扭去。 楚晟被那香气折磨得快要疯狂,不管不顾,狠狠地蹂躏着身下的女子。 站在门外的云羲和收回手中的迷香,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楚晟是喊了她的名字? 呵,前世她嫁到大周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自己,这会儿竟然对着云莺儿喊她的名字?是不是贱得慌?! 她没兴趣看这种现场直播,估摸应天府的赵大人也不太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云羲和捡起落在院中的那只绣花鞋,决定要去给大家留一点线索。 第5章 自食恶果最痛快 应天府衙的赵大人带着五百兵马,一路循着散落的女子钗环鞋袜,终于也找到了这处贼窝。 因为找人的声势太过浩大,还跟着不少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天虽然黑了,但挡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情,大家伙甚至自发举着火把。 赵大人心知,姑娘家的清白比天还大,因而一路上,他并未说出被山贼绑走的到底是男是女。 但此时,众人听到里面传来的浪叫声,瞬间就一片哗然。 “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可怜姑娘,落到这贼窝里,往后,还怎么见人呢” “我听说,今日,去那度空寺上香的,可是那云家啊!谁打我?”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石子,好巧不巧地就打在这说混话的小痞子头上,疼得他猛地捂着头,指缝中都渗出了血, “哎哟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赵大人听百姓们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扬声喊道:“里面的山匪听着!你们已经被长安守卫包围了,快些放出人质,束手就擒!” 屋里的楚晟听到喊声皱起眉头,他被那阵迷香折磨得发疯,停都停不下来,身下的云莺儿,叫声越发狂放。 听得众人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地骚动起来,“真够劲啊” 赵大人心想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当即下令,让人进去解救!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着急忙慌地奔赴看现场直播的第一线,一股脑地跟着往里冲。 “啊!!!” 云莺儿正是得趣时,她一个翻过身坐在了楚晟身上,正要大展宏图一番大作为时,看到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楚晟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当场吓得他一个激灵,直接就不行了。 二人就这么光着屁股,出现在看热闹的百姓眼前。 更可怕的是,有眼尖的百姓,就着火把,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姑娘身子底下坐着的那男人,是不是大周的晟王爷啊?” 这些时日,楚晟前来大顺贺寿时,坐着高头大马,抬着礼物游街示众,声势搞得尤为浩大。故而,老百姓们知道他长相的不在少数。 “天呢,竟然是他!大周的王爷来我们大顺做客,竟然假扮山贼,绑架我们大顺的姑娘?!” “呸!!什么绑架?瞧瞧那姑娘的样子,这二人分明是无媒苟合!” “就是!恶心!!不知廉耻!!!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莺儿赶忙捂着脸,吓得嘤嘤哭泣起来。 大家指指点点的像看耍猴一样,气得楚晟怒气暴涨,他眼神如刀,扫着应天府衙的赵大人:“这位大人!本王是大周的王爷!你还不快些将人清出去! 应天府衙的赵贞是个出了名的刚直不阿,他平时怼天怼地对空气,连当朝太子都不会给面子,更何况你一个大周的狗屁王爷? 赵贞秉公办事:“晟王爷,有人报官,说她家小姐被山贼绑架。本官一路寻找,结果却发现,与你同在此处。还请王爷给个说法。” 楚晟气的咬牙切齿,不是说这个地方偏僻吗?这帮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一把扯过披风盖住自己的身体,贴着云莺儿,低声道:“听着,你若还想活下去。就咬死了,说你是云羲和!” 云莺儿收起羞愤,眼前一亮,立刻反应过来。 对! 现在只有坐实了,她是云家大小姐云羲和,一切就还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她知道,这些围观的老百姓们才认不出官家千金,只要让云羲和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名声,再想嫁给太子哥哥就不可能了! 而自己,也能顺利脱身! 她慌忙中一边套衣服,一边飞快地想着如何弄假成真。 云莺儿抬手就扯开自己的鬓发,匆忙扫了一眼带兵而来的应天府赵大人,收起自己娇嗲的声音,她张口就来:“赵大人,我是云家的大小姐云羲和!是我妹妹去报的官吗?” 赵贞瞬间愣住了,报官的小丫鬟明明说了,丢的是云家二小姐啊!怎么屋里这姑娘又自称自己的是云羲和?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到底是那个小丫鬟为了保护自己的主子,才谎称丢的是二小姐;还是眼前这位受尽凌辱的小姐,不想被毁了名声,才坚称自己是大小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也没办法! 他总不能去板着人家姑娘的脸让大家伙看个清楚吧!更何况,这帮老百姓,谁也不认识云家姑娘啊! 赵贞十分为难,他只好说道:“姑娘莫怕,这是在咱们大顺地界,本官定会保护百姓周全。” 云莺儿嘤嘤哭道:“可是,可是我已经失身给晟王爷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呜呜呜,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这就去死好了!!” 说着,做出一副要去撞墙的样子。 一旁的楚晟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回来,抱紧自己的怀里。当初众人的面,开始上演一番情深似海的戏码: “羲和姑娘。今日之事,本王虽是无心,但终究是本王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本王这就进宫去,求你们大顺的皇帝陛下,为你我二人赐婚!” “本王尚未娶妻,愿意以正妃之礼,迎娶羲和姑娘进门!” 云莺儿掩饰住内心的狂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窝在楚晟怀里,生怕自己笑出声。 她仍旧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不,晟王爷,我不能嫁给你!我已经和太子殿下有婚约,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怎么活啊!云家的门楣都让我丢干净了!我云羲和哪还有脸嫁给你!让我去死!”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这” “居然,居然是云家大小姐!” 人群中也有人说出了云莺儿想听的话:“这,云大小姐还怎么配做太子妃啊!” 云莺儿立刻高声嚎道:“我要为太子殿下去死!我不配做太子妃!” 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清冷响亮的声音:“二妹妹,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第6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大家伙举起火把,回过头去看,就看到了坐在马上正往此处走来的云羲和。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一身完好的翠绿长裙,发髻也完完整整,春风轻轻吹着她的发丝。 赵大人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正是前去报官的小桃。 云羲和利落地下马,朝着赵贞微微福了福礼:“赵世叔有礼,小女乃是云家羲和,府上二妹妹不幸被贼人掳走,幸得大人相救,不胜感激。” 围观群众一下子脑子有些短路,这这位漂亮仙女说,二妹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再朝屋里那二人看去,只见原先自称是“羲和”的女子,此刻一脸的愤怒和惊恐,而她身旁的男子,也是脸黑如炭一般。 而百姓们面面相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屋里的那位女子,自己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就想把自己嫡亲的姐姐拉下水! 真是坏透了! 你倒霉也不能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啊! 云羲和并没有给大家缓冲的余地,继续疑惑地看着云莺儿:“妹妹,你遇到这样的事情,姐姐也是非常痛心的。但你口口声声却喊着我的名字,怎么,你是不是特别希望,今日遭难的人,是我?” “不我我没有。” 云莺儿赶忙否认,她下意识的就想质问,质问云羲和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但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 刚才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看到了,她谎称自己是云羲和,又被拆穿。此时,她若是再说自己是被云羲和害的,那非但不会有人信,反而大家都会觉得她是个死不认错的恶人。 云莺儿恨恨地看着云羲和。 恨她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清冷得像是仙女一样,而自己,却跌入泥潭,受千夫所指!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连老天爷都要帮她! 云羲和直直地盯着云莺儿:“妹妹。我方才听见你说,为了云家的门楣,你活不下去了,愿意去死。如果是真的,你这就上路吧。我回去就禀明祖母,在祠堂中为你立一座烈女牌坊。” 云莺儿的指甲死死掐着手心:“不,不,姐姐姐,我我就是吓糊涂了。” 云羲和轻嗤一声:“那你现在还赖在男人怀里,也是吓得太糊涂了?” 云莺儿赶紧直起身子,再也不敢说话。 当着众人的面,长姐教训妹妹,她若是再反抗,名声只会更烂! 楚晟则是心思一动,抬手一把就将云莺儿推到地上:“云二小姐,你长姐对你这么好,你却心肠如此歹毒!竟然连本王都上了你的当!” 他以为,云羲和肯定是恨云莺儿败坏了她的名声,所以赶忙表明立场,将自己摘出来! 云莺儿毫无防备,就这么狠狠被推倒在地上,顿时就感觉小腹一阵绞痛,她心惊肉跳,伸手摸了一手温热,眼底一片慌乱:“有血救命!有血!” 围观的百姓中有见多识广的赤脚大夫,立刻惊讶道:“二小姐,这该不会是小产了吧!” “什么小产,二小姐还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你瞧瞧她那副样子,还算个什么大姑娘” 云莺儿看着满手的鲜血,心痛不已,原来,她竟然有了身孕。 而此时,大顺太子秦君泽,也听闻了云家姑娘上香路上被山匪绑架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他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却一眼就瞧见正趴在地上的惨不忍睹的云莺儿。 秦君泽眉头一皱,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抱起,关心道:“莺儿,莺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姐姐呢?她怎么样?” 她躺在秦君泽的怀里,眼中噙满泪水,眼底却一片狠毒的恨意:“君泽哥哥,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这话一出,宛如平地炸起一颗惊雷。 “什么?孩子竟然是太子殿下的!” “太子不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吗?怎么会和二小姐有孩子?” “呸!还用问吗?肯定是勾搭姐夫呗!” “下贱无耻!” 各种辱骂声不绝于耳,让本就心痛难过的云莺儿更加难堪,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在此刻简直恨极了云羲和这个恶毒的女人。 秦君泽脸色很是不好看,他是有些喜欢云莺儿的娇嗲,私下也同她有过几次鱼水之欢。没想到,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云羲和轻咳一声:“太子殿下,您是在找臣女吗?” 秦君泽循着声音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云羲和竟然就在人群中。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云莺儿,瞬间有些心虚:“羲和” 云羲和浅浅道了声:“太子殿下来得好巧啊。” 她是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也会来,原本这场圈套,她从始至终想针对的,都是楚晟。 不过他来也不是坏事,有些事情摆在了明面上,来日退婚,也就更容易些。 秦君泽还未再说话,云莺儿就挣脱他的怀抱。 二话不说,顶着那张虚弱苍白的小脸跪到云羲和面前,摇摇欲坠伤心欲绝道:“长姐,长姐,求求你,求你成全我和君泽哥哥吧。我我有了他的孩子了。” 秦君泽一听这话顿生不悦。 他虽然觉得云莺儿身娇体柔,但对云羲和的倾城美貌,和云家背后的兵权,那是更加动心的。 于是他赶忙说道:“不,不。羲和,你听我说,本宫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对莺儿,就像是妹妹一样的感情!本宫一心想娶的正妃只有你。羲和,你别误会!” “妹妹?” 云羲和抬了抬下巴,“太子殿下,您若是再说下去的话,您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秦君泽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云莺儿适时又痛呼一声:“太子哥哥,孩子” 秦君泽也心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机会,弯腰抱起脸色难看的卫莺儿,扔下一句:“羲和,此事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便策马离开了。 第7章 你娘的坟炸了 云羲和看都没看一眼,她才不稀罕他的什么交代。 重活一世,她从没想过指望秦君泽这个废物点心。 上辈子,他作为大顺皇帝,敌军兵临城下,他却不敢应战,扔下大顺江山黎民百姓于不顾,弃城而逃,属实是个懦夫。 她才不要嫁这样的拖油瓶。 更何况,他背着自己和庶妹搞在一起,实在是,脏! 秦君泽带着云莺儿离开后,楚晟也脸色阴沉盯着云羲和,这场局究竟出了什么错。 云羲和翻身上马,瞧着远处泛起鱼肚白的天色。闹了一夜,天都要亮了。 屠二哥也该回来了。她对楚晟浅浅一笑,飞奔而去。 楚晟被飞扬的马蹄呛了一脸灰。 他彻底怒了,将一切都算在云羲和头上:“你竟敢如此羞辱本王,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妙啊。 所有人都走光了,他的马也被人给顺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可怎么回去?! 楚晟无能狂怒了好一阵,只好抬脚往回城的方向去赶,纵然他跑得脚底生风,可等看到看到城门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好不容易才回到鸿庐寺,没等他坐下来喝口热茶,门口连滚带爬窜进来一个脸色难看的侍卫: “王爷,梧桐山,出事了!!!” 楚晟那憋屈了一夜的心情在听到梧桐山三个字后,瞬间如火山爆发了。 他紧紧拎着侍卫的衣领: “说!” 那侍卫脸憋得通红,用力地喘着气,一字一顿地往外蹦:“娘娘的坟,被人炸了!” 楚晟大惊失色,“快说,怎么一回事!” 那侍卫道:“王爷,您也知道,娘娘当初被封为问仙皇后,那修建陵墓的灰土也都是皇陵运过来的,咱们也派了不少人手在看守。那可梧桐山,一向是人龙混杂,就有那起了心思的盗墓贼昨夜,月黑风高,从南边的那处断崖炸开的!” 楚晟只觉得头脑眩晕,昨夜!又是昨夜! 他眉头紧蹙,甚至觉得得罪了老天爷不成? 怎么什么糟心事都发生在昨夜?! “回大周!”他一口气血上涌,心头一阵刺痛,扶着一旁的桌子才站稳。 侍卫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可是,王爷,咱们此番来大顺,是向那大顺皇帝贺寿的。还有,昨夜的事情您还未澄清若是咱们现在就离开,会不会”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楚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娘的坟都让人炸了! 他死死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先给母妃修缮陵墓要紧!这大顺,本王早晚还会再回来的!”楚晟气到五官抽搐,他在心里默默的发狠,云羲和,你等着,你迟早是本王的掌中之物! 那侍卫也不敢再说什么,一拱手,便下去备马。 楚晟骑着马,出鸿胪寺飞奔出长安,一路上迎来了无数的百姓们夹道围观。 “看啊!就是那个无耻败类!祸害咱们大顺的女子!真是不要脸啊” “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这个畜生?!” 骂着骂着,还嫌不过瘾,将手中的菜叶子,鸡蛋朝着他砸,还有那小乞丐,也脱下臭鞋子朝他脸上扔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楚晟脸都绿了,手指用力握住缰绳的手指,几乎将自己的骨头捏碎。 —— 玄王府。 “王爷。” 府上的大夫戈山看到秦玄凌锦袍染血,瞬间吓了一跳:“您不是去江南查案吗?怎么会伤得如此重?” 前些时日,长安城出了桩丑事,吏部侍郎萧如山宠妾灭妻,纵容妾室阿萝给身怀六甲嫡妻下毒,一尸两命,掀起轩然大波。 那嫡妻的娘家求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便让秦玄凌去查此事。查来查去,就查到了那妾室背后的贼窝。 有人专门在江南,养了不少美貌女子,用来拉拢朝廷官员。 再往后查,竟然跟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秦玄凌随意地坐在床榻上,徐徐道:“不打紧,路上遇到了个会医术的姑娘,帮本王处理过了。” “老夫可不信什么会医术的咦?~” 戈山拆开秦玄凌腰间的布条,看着伤口上敷着的草药,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喔,王爷,这草药用得好哇,止血止痛又促进伤口愈合,不错不错,是个好大夫。” 说着,从药箱中拿出缝合用的针线:“王爷,伤口有些深,老夫为您缝合,您忍一下。” 秦玄凌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朝着门口吩咐了一声:“进来。” 侍卫阿沉快步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满脸惶恐瑟瑟发抖的丫鬟。 他一把将丫鬟丢在地上,随即禀道:“王爷,已经查清楚了。此人是半年前买来的丫鬟,在院里做洒扫。您的行踪,就是她透露出去的。前些时日负责采买丫鬟的刘管家,已经自行去领罚了。” “王爷饶命” 丫鬟惊惧交加,她在王府当差这么久,秦玄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多少也了解过一些,冷酷无情暴虐嗜杀,落到他手里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唔。”秦玄凌手指一顿,茶盖忽而不轻不重的落回茶盏上,他朝着小丫鬟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丫鬟匍匐在地,跪着爬到了榻边,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秦玄凌微微俯身下去,冰凉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缓缓道,“选一个吧?” “选选什么?”丫鬟悸恐交加,瞬间明白过来,王爷让她选一个死法。 “不,不王爷,求您饶了奴婢吧。” 秦玄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腰间的伤口还未缝合好,呼吸间,尖利针线在皮肉间穿行而过。 他修长手指慢慢收紧,“不行。” “王爷,我知道一个秘密!”丫鬟怕得要死,在下巴骨头被捏碎前,艰难道,“和您中的毒有关!” 人都有好奇心,就算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但是听到自己的秘密,肯定会动心。 就算不动心,也会有片刻的停顿。 丫鬟就想趁着这片刻的停顿,将藏在胸口的匕首,捅进秦玄凌的胸膛。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太子殿下就能高枕无忧! 远处的阿沉赶忙上前来,身旁缝合伤口的戈山头也没有抬。 丫鬟袖口的匕首才刚抽出来,秦玄凌已经手指下滑,捏断了她的脖子,丫鬟满脸惊惧,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第8章 捉摸不透的男人 阿沉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匕首是藏在胸口肚兜内的,请罪道:“属下方才没有检查此处,属下知错。” 秦玄凌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处理一下,去领罚吧。” 阿沉恭敬地将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没一会儿,院中便响起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 戈山缝合完伤口,忍不住感慨道:“到底也是亲叔侄,他这又是何必如此?” 秦玄凌冷嗤一声:“皇室中何来亲情?” 戈山叹了口气:“可是王爷,明日,又要泡冰水抑制您体内的毒了,您这伤口” “王爷。” 门外飞奔进来一个侍卫阿默,将方才看到的一切仔仔细细地描述了清楚,“大周的晟王似乎和云家二小姐设下圈套,要将云大小姐绑架,却反被云家大小姐将计就计” 秦玄凌喔了一声,怪不得会在林中遇到她,倒是个聪明的。 他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方才刺杀他的丫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中的毒,仍在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 想着经她妙手按压后,那股呼吸顺畅的感觉,他眼中多了一丝玩味之色, “就遂了她的意。” —— 云羲和坐在高处一座亭子中,看着楚晟纵马头也不回地驶出长安城外,心中仍是一阵颤栗。 哪怕已经坐在阳光下了,那被抛下城墙粉身碎骨的感觉仍然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她。 那是种被毁掉人生的宿命感,就像在她头上悬着一把随时都会落下来的大刀。 她心里知道,这只不过是短暂的安宁,但这已经足够了。 余下的时间,她必然会争分夺秒地做好万全的准备,在任何时候,救自己于水火。 上一世,你们加注在我身上所有的苦难,我必十倍奉还! 她让小桃去叫辆马车准备回云将军府,闹了一夜,她也实在是累了。 正靠着柱子等待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晒太阳呢?” 她蓦地睁开眼,一眼就瞧见了,眼前负手而立的秦玄凌。 他新换了一身玉色长袍,玉冠束发,衬得他越发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瞧那一副冷傲的气度,想来,腰间的伤口并无大碍。 云羲和嗅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想着昨日林中的偶遇,凤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期待, “是啊,王爷也来这里晒太阳?” 秦玄凌信步在她身旁坐下,倚靠着身后的栏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深如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一眼看到底。 半晌,视线停留在她有些松散的发髻,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半扔半给地丢了过去:“拿回去。” 云羲和下意识的伸手稳稳接住。 她心头一滞,有些失落,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来亲自拒绝自己的。 但下一刻,秦玄凌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语气平淡至极,明明说的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却仍旧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 云羲和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实在琢磨不透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但没办法,有些事,她靠自己,确实不如靠别人。 所以这条大腿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就非得抱上不可。 她深吸了一口气,红唇轻启:“玄王爷,我为你解毒,你护我周全!” “怎么个护法?” “天黑时分,帮我烧了东宫。” 本来她也不想这样,毕竟此时她身上还有和太子的婚约。只可惜太子实在是烂得惨绝人寰,亲事她必然是要退的。 而她和太子的婚事是皇上金口亲赐的,轻易不能退。 所以干脆,她就另辟蹊径。 她说完,就静静坐着,等着他的反应,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跟秦玄凌这种人,她只能主打一个真诚。 “”秦玄凌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脸上那淡然的表情渐渐就绷不住了,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他默了默,似乎在思考她的意图。好一会儿才道:“喔。你是因为被太子和庶妹伤了心,所以想利用本王去报复,夺回面子?” 云羲和莫名松了口气,没有直接拒绝,看来是有戏。 于是她耐心解释道:“怎么会呢?我原本就不喜欢秦君泽那个脏东西,也就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秦玄凌难得的轻笑一声,像是被她的话幽默到了,片刻又恢复如初。 他很是好奇,犹自猜测着:“火烧东宫倒是个十分有趣大胆的主意。唔,你莫非是要假意投诚,联合太子陷害本王谋反?” 云羲和抿了抿唇:“王爷说笑了,臣女没有那个胆子,臣女和云家还想多活几年。” 秦玄凌脸色忽而又变得森冷,他没有太多耐心,“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那洞穿人心的眼神盯得她直发毛。 云羲和视线平静的迎着他的审视,镇定自若地提醒道,“玄王爷,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秦玄凌顿了顿,神色倒是温和了几分:“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既然如此,羲和姑娘说如何便如何吧。” 云羲和:“” 真是又冷傲又怪异的人,让人捉摸不透。 秦玄凌仿佛并未将方才的疑惑放在心上,转而又问道,“那你打算何时替本王解毒?” 云羲和侧头去看,见他明明在说着求人的话,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却还是毫无波澜。 她忍不住心头一滞,那双极其动人的凤眼带着疑惑。这人说话难道真的不能稍微有点人情味吗?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毕竟,活着更重要。 于是她商量道:“玄王爷,明日可好?臣女太累了,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有解毒的材料和银针,也需要准备一下。” 秦玄凌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本王明日便前往云将军府,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云羲和才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又问,“你住哪个院子?本王夜里去找你。” 他这话倒是问得异常顺口,仿佛昨日在林子中说出“男女授受不亲”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羲和有些气滞,在心里翻了无数次白眼才顺过气。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春和院。” 第9章 恶人先告状 回到云府,管家云聪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云羲和迈进院子,再次看到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不免有些感慨。上辈子云家二百三十四口被当街凌虐至死,那是她至死都无法抵御的痛楚。 她脚步不停,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父亲和母亲可在?” 云聪忙道:“大小姐,将军和夫人听闻昨日之事……已然前往东宫去接二小姐了。” 云羲和点点头,面色平淡:“知道了。” 云聪也不再多言,自家大小姐一向是颇有主见之人,旁人轻易看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他虽在云府中生活了四十多年,面对大小姐时,却也不敢轻易懈怠。 路过府中的库房时,云羲和忽然停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云聪和小桃也随即停下。 “去把当年赐婚的圣旨取出来。” 云聪不敢多问,当即拱手道了声是,弯腰退后了几步,小跑着回去取钥匙。 小桃心下一颤,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小姐您这是要” 退婚二字就在嘴边,她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那可是皇上朱笔亲赐的亲事啊 云羲和倏尔笑了一声,像是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她这一笑,一双凤眼微挑,盛满芳华,小桃看呆了,禁不住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来。 云羲和随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真是个聪明丫头。” 小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大小姐到底是不是中邪了呀!又是炸坟,又是要退婚,怎么胆子越来越大!!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旋即面色又恢复如常。跟着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刺激了! 云羲和转眼就绕过抄手走廊,轻车熟路地往她的春和院走去。 她的院中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做洒扫的三等丫鬟。 除去小桃,还有一个叫小梨的大丫鬟,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很是活泼伶俐。 小梨一见大小姐回来,立刻就将憋了一箩筐的话往外倒:“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王姨娘一大早就哭爹喊娘地闹了一场,被老爷给关祠堂了” 云羲和眼皮沉得都要抬不起来了,“小梨,嘘” 小梨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见自家小姐蹬掉鞋子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昏睡了过去。 她脚步轻轻退了出去,关上屋门。安心在廊下守着,将那些或怜悯,或同情,或嘲讽的视线,通通挡在院门外。 …… 东宫。 太医战战兢兢地为云莺儿诊完脉, “回太子殿下的话,云二姑娘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可能可能是个男胎只是" 太医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才说道,"二姑娘经历了剧烈的床事动了胎气,须得静养半月。” 太子秦君泽先是一喜,皇室一向子嗣稀薄,没想到云莺儿不但在床上放得开,肚子也如此争气。 可随即就听到后半句,脸色登时青红交加,昨日他来不及细想,谁曾想他当即一巴掌狠狠甩在云莺儿脸上:“贱人!” "啊!"云莺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半张脸高高肿起,她忍着疼痛,哭哭啼啼道,“泽哥哥莺儿冤枉啊” 秦君泽那本是儒雅的脸上横眉怒目:“冤枉?你有什么冤枉的?是那几百双眼睛冤了你?还是孤冤了你!” “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孤把羲和都得罪了!” 云莺儿一听这话,心底一片酸楚。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大罪,到头来,太子惦记的还是她云羲和! 凭什么?! 她和云羲和,明明都是云府的女儿,却一个为嫡,一个为庶,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凭什么她云羲和从小就是高门贵女的典范,作的诗名动长安,画一幅画千金难求,奏的琴曲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在任何一项才艺上撼动她半分!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太子,勾着他在床榻间欲罢不能,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空吗?? 云莺眼珠子转得飞快,不由抚上小腹好在自己怀了身孕,如今之际,得先进了东宫,一旦诞下长子,日后何愁没有机会再翻身! 她打定主意,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一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羲和姐姐,她,她和那大周的晟王一见钟情,私下有了往来昨日一事,就是他们二人设下的圈套。她想自污毁了名声,嫁给晟王。” “姐姐她自私自利,一点都不为太子殿下着想,更是不为云家和大顺考虑!莺儿莺儿一时情急,才假装自己是羲和姐姐,故意被山贼劫走!只为了破坏姐姐的计划,不让姐姐的名声有损,更是不让太子殿下的名声有损啊呜呜呜呜泽哥哥,莺儿是一心为您啊殿下!" 云莺儿说着,露出一副替自己和太子殿下不值的表情。 秦君泽将信将疑,“当真?她云羲和真敢如此大胆?!" 云莺儿指天发誓:“太子殿下,莺儿所说千真万确!莺儿如今如今怀了殿下的子嗣,自当事事处处为殿下考虑!” 秦君泽彻底怒了:“这个贱人!竟然如此背叛本宫,怪不得还敢当众给孤难堪!待她入了东宫孤绝不放过她!” 云莺儿悄悄松了口气,心想着这关总算是勉强过了。 “太子殿下,云将军夫妇在门外求见!说是,说是,要接云二小姐回府!”门外有小太监来报。 “滚!孤谁也不见!”秦君泽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门外。 云烈和夫人林氏脸色铁青的站了一会儿,见始终没有人来迎他们进去,一声怒喝:"进宫!" 说罢,头也不回的朝皇宫去了。 第10章 她要退婚 云羲和再睁开眼时,是被饿醒的。 “小梨”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推开,小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小姐,您醒啦。” 云羲和坐起身来,这一觉睡得很饱,精气神又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申时一刻。” “差不多了,传膳,替我梳妆。” 小梨一愣:“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了?” 云羲和已经自顾自地穿衣下床,随口一说:“自然是父亲母亲与太子殿下在宫里争执不下,皇上要招我这个苦主去调停了。” 小梨似懂非懂的,但小姐的吩咐自然有小姐的道理,她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她手指灵巧地上下翻飞,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妥当。 一身鹅黄的流仙裙从腰间束起,衬得人身形修长,体态婀娜。水蓝色的罗纱外搭披帛侧搭于肩,飘逸若仙。腰间环佩叮当,行动间叮咚作响,悦耳动听。发丝高高束起华丽的如云髻,更衬得她仪态万千。 云羲和揽镜自照,很是满意。 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时时刻刻都不能跌了云府的面子。 “传皇上口谕,请云大小姐入宫叙话……” “臣女遵旨。” 云羲和带着丫鬟才刚迈出院门,脚底下就连滚带爬地蹿出来一个妇人:“大小姐,昨日的事,是莺儿对不起你姨娘替她向你赔罪了!但求大小姐手下留情,给莺儿一个活路吧” ……是府上的王姨娘,云羲和皱了皱眉头,父亲不是将她关进祠堂了吗? 就在她的手快要抓住云羲和的裙摆的时候,云羲和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王姨娘扑了个空,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倒在地! 云羲和淡淡的扫了一眼,趴在自己面前的王姨娘,脸上虽然挂着泪痕,眼底却是压不住的洋洋得意。 她眉头微皱,心下不悦,清脆婉转的声音淡淡响起:“王姨娘,太子东宫那是什么地方,岂是我这种闺阁女儿说了算的?” 王姨娘脸色白了白,怨声道:“大小姐,你还未嫁进东宫,怎能如此善妒?传出去,你的名声” “懂了。日后若是我的名声有损,这笔账我一定会算到姨娘你的头上。” 云羲和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至于云莺儿,我倒是可以替她说两句好话,拿不拿得稳,就看她的本事了。” “小桃。”云熙和轻轻地唤了一声。 王姨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桃已经一记手刀劈了下去,她只觉得后颈一阵疼痛,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一旁匆匆赶来的云管家手中还拿着绳索。 “云姑娘,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呢……” 这下府中在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拦她了,云羲和一路顺利地进了宫。 御书房。 云羲和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旁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正忧心的看着自己。 大殿中,太子秦君泽杵在中间很是恭敬,他的脚边还跪着一个弱不禁风脸色惨白的女子,正是云莺儿。 皇帝秦苍则高坐在龙椅上,手中拎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的翻看着,一幅被这些琐事折磨得十分烦心的模样。 她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等着问话。 秦君泽的心思动了动。 他被传召进宫时,就已经冷静下来。他虽然仍旧觉得云羲和下贱,但为今之计,还是得先稳住她,才能稳住云家的兵权。 他虽是中宫嫡长子,但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今也都快要及冠了,难保日后不动什么心思,有了云家,他的东宫之位才坐得稳。 女人嘛,只要哄上几句,不就昏了头了,等过了门,再好好收拾她! 于是他便上前一步,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羲和呀,莺儿的事都是孤不好,是孤一时糊涂,那日酒醉后不小心将她错认成了你,才会但你放心,孤心里最爱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等咱们大婚后,孤再抬莺儿过门。你是云家的嫡女,孤的太子妃只会是你。莺儿是你的妹妹,一向乖巧柔顺,往后,也能跟你做个伴,省得你孤单寂寞!” 云羲和默默后退一步,她活了两辈子了,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偷吃,竟然还能说出一番为她好的话来! 还妄想让她姐妹共侍一夫,他脑子莫不是让驴吃了?! 她声音冷若冰霜: “太子殿下,你我二人虽婚期将近,但到底还未过门成亲。如今你既然和我妹妹看对了眼,珠胎暗结,就别再说出这一番龌龊话来,平白伤了莺儿的心!" 秦君泽脸色难看,看对了眼?她这话什么意思,王八才看对眼呢!她竟敢骂自己?! 云羲和却已经不再看他,举起手中的圣旨,扬声道,“皇上,臣女今日来,便是要同太子殿下退婚的。” “你你贱人!” 秦君泽满脸的难以置信,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从未受到过如此挑衅。 他当即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怒喝一声,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云羲和扇了过来。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仗着云家的家世,才能有机会攀上东宫罢了,她应该打心底了觉得这是她的荣幸,怎么还敢胆大包天地忤逆他? 以往她见了自己,都是一副端庄贤良的模样,可今日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一而再地羞辱他这个东宫太子,居然还胆大包天地提出退婚! 可见莺儿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动了红杏出墙的心思!不教训她,怕是她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太子殿下!”云烈赶忙出声阻止,可那到底是太子,他再急也不敢动手。 云羲和下意识侧过头来,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那巴掌没落到她的脸上,却被一道极快的身影抬手捏在手心。 “谁敢?!” 秦君泽动弹不得,暴怒地抬眸,却在看到来人时,脸色瞬间变得五花八门起来:“七皇叔” 第11章 你要抗旨吗 秦玄凌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 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凉凉的声音响起:“君泽啊,打女人可非君子所为。” 云羲和眨眨眼,心情愉悦极了。 他一身竹青色的锦袍,那瘦弱的身躯稳稳地站在她的面前,不动如山。 他来了,就说明,他答应自己的事情,十有八九做好了。 她看着他那俊美的侧脸,不由得凤眸微扬。 真好啊,秦玄凌,你可真是个惜命又靠谱的王爷呢,我可是要更花点心思赖上你了。 而太子秦君泽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想着昨日派出去了那么多杀手,难道都没能伤到秦玄凌一分一毫吗?怎么此人还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他怔愣了半晌,心底一片心惊,秦玄凌的实力实在可怕! 可是一想到这是在皇宫,他便又平白多了几分底气:“七皇叔,孤在教训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不需要外人插手!皇叔不经通传擅闯御书房,可是大不敬之罪!” 秦玄凌不温不火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那些花花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甩开了捏着的手,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空着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拂了拂衣摆,仿佛手上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迫切地擦干净一样。 眼瞅着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秦玄凌似乎才顺过了气。他并未解释什么,反而朝着外间喊了声:“上茶。” 秦君泽:“” 秦苍继续翻着奏折,头也不抬道:“太子,不得无礼。” 云羲和心中泛起波澜,皇上从始至终并未接她的话。 她对秦苍这位皇帝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不过前世她和亲大周的时候,曾见过他一次。 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着她十分惋惜地说道:“羲和啊,朕一直拿你当女儿看的,此去和亲,就封你为羲和公主吧。可别辜负了朕的心意,定要保大顺和大周百年无战事。”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人都要远嫁了,给个虚名有什么用? 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十分有手段的,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引得大顺举国赞叹,皇帝大义! 云羲和嘲讽地想,靠女子匡扶社稷,还大义,大义个狗屁! 秦君泽满脸愤怒,已经开始告状:“父皇!是云羲和她忤逆儿臣!还胆敢要跟儿臣退婚!儿臣不过是一时气急!” 秦苍不冷不热地说了声:“你给朕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惹得连你皇叔都来看你笑话!” 秦玄凌掀了掀眼皮,像是听不懂暗示一样,根本没有当场走人的觉悟。他端起新奉的茶水浅尝来一口,道:“无事。” 说着便将视线看向一旁的云烈,打了个招呼:“云将军,你继续。” 一边说着无事,一边拱火。果真是要坐实了皇上的话,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云烈此时已经气得怒气翻涌,眼神若是能杀人,他定然恨不得将秦君泽此人凌迟一万遍。 他云家世世代代忠于大顺皇室,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可如今,太子竟然如此折辱云家,折辱他的女儿,实在是叫人心寒! 他一拱手:“我云家女儿福薄,担不得太子殿下如此抬举,我云烈自会管教。还请太子殿下交还孽女云莺儿!” 秦君泽似乎这才想起云烈也在此处,他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懊恼。“云将军,孤并非有意,实在是羲和她太咄咄逼人” 秦苍眼见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不中用,终于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天子仪态来,“你小子,怎么跟未来国丈说话的!”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云羲和:“羲和是个好姑娘,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更是朕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儿媳!多好的品性啊,都被气得说胡话了,可见太子此番实在是错得离谱。” 云羲和听得明白,这就是在和稀泥了。 她二话不说手捧圣旨,直接跪了下来: “臣女惭愧。如今二妹妹既已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想来二人也是郎情妾意情难自禁。倘若臣女非要横在中间棒打鸳鸯,实在有损阴德。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准许臣女与太子殿下退婚。” 秦苍也不生气,倒是笑着看向云烈:“云烈啊,你养的丫头,可是不得了啊。” 云烈毕竟在朝堂混迹良久的人,心头一跳,知道这是皇上在怪罪。立刻也跪了下来:“臣教女无方,将她娇惯坏了!”话虽如此,但他心底还是非常认可女儿的做法,有傲骨。 秦苍笑盈盈的又看向云夫人林氏:“夫人的意思呢?” 林氏到底是后宅妇人,虽然想着替女儿出气,但到底经不住天子威仪的施压,也跪下来,只说道:“臣妇……还请皇上为羲和做主。” “好!朕做主就朕做主!” 秦苍存心听不懂话一样,挥了挥手:“羲和丫头跟君泽的婚事既已定下,便是天意如此。至于……” 说到这,他似是无意的轻咳一声。 跪在地上的云莺儿立刻朝着云羲和哭诉道:“姐姐!求姐姐原谅我一次吧!莺儿以后绝对不会跟您争的,莺儿只求一个太子侍妾……不,通房的位置就够了!我的孩子日后也记在你的名下,只认你做嫡母,求你,求你给莺儿一条活路吧!” 她知道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还是给了她生路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拼命哭求,她就不信云羲和不同意。如果不想背上毒妇的骂名,就得乖乖让自己进门! 云羲和不为所动,将这烫手山又甩了回去,“莺儿,姐姐也觉得你实在是可怜” 瞧着云莺儿脸上惊喜交加的神色,云羲和缓缓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她回身又向皇上拜了一拜,语气中满是诚恳:“求皇上看在二妹妹对太子殿下一片真心的份上,同意臣女退婚。” 莺儿啊,机会是给你了,你可千万要把握的住。 秦苍嘴角的笑容冷了冷,语气中明显有了不悦,“羲和,你如今是要抗旨吗?” 第12章 东宫着火啦! “皇上,您息怒啊!” 一道妇人娇呼声,由远及近从殿外传来。 头戴九尾凤冠,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端着仪态快步走进殿中。 正是皇后薛宝岚!太子秦君泽的生母,当今皇上秦苍的原配嫡妻,如今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她脸上端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将殿中剑拔弩张的氛围冲淡了些许。 殿中众人给她行礼:“皇后娘娘。” 薛皇后微微抬了抬手,并不十分在意。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对皇帝秦苍说道:“皇上,太医跟您说过的,您最近肝火旺盛,易怒,要多加克制。” “瞧您,对着羲和这丫头说这么重的话,也不怕吓着儿媳妇!” 三言两语间,就给皇帝铺好了往下走的台阶,秦苍也顺势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什么抗旨的话,既然皇后愿意来处理这个烂摊子,他也乐得静观其变。 云羲和凤眼微眯,这薛皇后倒是个有手段的。 “来,好孩子,快起来。”薛皇后微微弯腰,朝着云羲和伸手,云羲和便顺势站了起来。 地面又凉又硬,跪久了着实膝盖疼,若是能站着解决问题,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羲和呀,昨日一事,本宫也听说了。你放心,本宫定然会为你做主的。什么鸟儿狗儿的,那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实在是胆大包天,什么脏水也敢往君泽身上泼!” “噗!”秦玄凌完全没有看热闹不出声的觉悟,一个没忍住,口中的茶水当即喷了出来。 薛皇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老七?” 秦玄凌满脸无辜,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茶碗,“茶太烫了。” “谢皇后娘娘。” 云羲和赶忙出声,将薛皇后的视线拉了回来。她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茶水上了有半刻钟的时间,烫?烫个鬼啊烫! “羲和呀,本宫真是越看你越喜欢,你受委屈了” 云莺儿脸色却越发煞白,羞愤的头都抬不起来。薛皇后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是个玩意儿,肚子怀的也是孽种吗? 她眼底一片恨意,如今在场所有欺辱她的人,她将来统统会将他们踩在脚底! 薛皇后拉着云羲和的手,满脸亲和,甚至特意拔掉护甲,替她散下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和善的长辈。 云羲和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委屈。可若是太子殿下莫负了我妹妹对他一片深情,那臣女才会觉得委屈。” 薛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打量的神色,先前未注意过,这死丫头竟然巧言令色,心思玲珑,将她的话滴水不漏地堵了回来。 “羲和,本宫知你是个有傲气的,这事儿,咱们先缓一缓。” “不必缓了娘娘,臣女心意已决。”云羲和面色淡然,语气甚是坚决。 “你放肆!”秦君泽气的烧红了双眼! 云将军和夫人林氏面面相觑,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方才他怼了太子,已经是不敬。他云烈乃是大顺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若是一个不慎失了圣心,那云家上下性命堪忧啊。 秦苍那不满的神情,也挂在了脸上。 薛皇后满心怒气,她掌六宫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她!上位者的威压和施恩,竟然都能让云羲和低头,这软硬不吃的死丫头! 秦玄凌放下茶碗,抬眼看了一眼云羲和,唔,胆大是大了些,不过倒不是个蠢的。 云家手握重兵,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帝王猜忌。她若是看不上太子,临了想退婚,说的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听起来像是闺阁女儿拈酸吃醋,却也是站得住脚的。最妙的是,这一番操作,彻底将云家摘了出去。 不过秦玄凌眯了眯眼睛,皇家是最不看重儿女情长的,若真是想同太子退婚,恐怕这些还不太够。真正的重头戏,应该是—— “不好啦,不好啦东宫着火啦!”有小太监在门口高喊着。 果真如此啊,秦玄凌想到她居然敢如此算计自己,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今日这场热闹没有白看,心中的疑惑尽消了,那一巴掌,也算是没有白替她挡。 他的视线忍不住又往云羲和身上落了落,瞧着她那装出来的略显做作的耿直表情,心头忽而多了几分兴味。 真是个阴险的姑娘啊。 “怎么回事?好好的,东宫怎么会着火?” 薛皇后再怒,也抵不过她对儿子的忧心,东宫乃是太子居所,被火烧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屋里众人神色各异,皇上当即派了两队禁卫去东宫帮忙灭火。 东宫着火,皇帝秦苍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他无心再去处理堂下的琐事,便随意的挥了挥手:“此事稍后再议。” 云羲和随即站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去,她微微低着头,努力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随父母行了礼,便往一旁退了退。 “去给朕宣钦天监正使来!” 立刻有小太监应了声是,快步朝外跑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钦天监正使任观星便脚步慌乱地进殿来:“皇上万安!” 秦苍问:“东宫着火是为何?” “回皇上的话,臣方才看天象,见血月直冲太微垣,东宫着火,正是对应了此番情形啊!” 秦苍脸色不耐:“捡要紧的说,不要咬文嚼字!你就说,该当如何?” 任观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想着清早收到的那封信件,上面将他和后妃私通一事说得清清楚楚,说只要他今日他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太子妃命克太子的话,就放他一马。 他当时就吓得要死,平白无故的,这种话怎么好说?这不是找死吗?! 他战战兢兢的想了一天,万万没想到,这会儿东宫好巧不巧的就着了火。 他心一横,左右是个死,反正皇帝也看不懂星象,他便道:“皇上,血月为火,太微垣乃是代表太子。星象的意思是,命中有火的人,邢克太子啊!” 命里有火? 薛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她大惊失色,“你是说,羲和?!” 众人的视线都朝着云羲和看来。 羲和乃是太阳的意思,还有谁,比她命里更有火呢? 第13章 天象相克 云羲和抬起头来,先是装作一脸诧异的样子指了指自己, “天象是说我?” 钦天监的任观星点点头,“正是云大小姐。” 反正他是按照信上给的说法讲的,自己的小命要紧,哪管别人死活。 云羲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高台, “皇上明鉴,臣女与太子殿下姻缘有阻,乃是天意,并非臣女一意孤行!倘若臣女与太子殿下的婚事继续,恐怕会有损太子贵体,臣女实在担待不起!” 皇上皱着眉头,话虽如此,但云家的嫡女不嫁皇室来,他到底不安心。 皇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云家的兵权可是太子稳坐东宫最大的保障。如今二皇子秦君华、三皇子秦君卓眼见着也要及冠定亲,难保他们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两人死死地盯着钦天监的任观星,几乎要将他浑身盯出洞来,事情怎会如此之巧?可涉及太子,帝后心中又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任观星吓得腿肚子都哆嗦,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里。 太子秦君泽倒是将那话信了几分。他不停地思考着,云家的兵权,和他自己的小命,到底哪个更重要一点。 云烈悄悄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虽然大女儿应了这不吉利的天象,但若真是要与太子婚事作罢,也不算是一桩坏事。 毕竟还未成亲,这二人就如此离心离德,日后就算嫁了,他的女儿也不会幸福。 他身边的林氏脸上则是一脸惊恐,怎么会这样?太子虽然品行不佳,但太子妃的位置却是实打实的尊贵体面,难道羲和真要与那个位置无缘了吗?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莺儿脸上则燃起灼热的希望来。 云羲和命克太子,那云家能与东宫联姻的女儿,便只剩下自己了!这就是命啊!自己终究还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秦玄凌则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重又端起手边微热的茶水。虽说火烧东宫是云羲和提出来的条件,但此事他做起来,倒也是非常乐意的。 秦君泽,你找杀手劫杀我,我让属下烧你东宫,很合理吧? 彼时的东宫火光冲天,上下一团乱。 阿默才放完火,阿沉便带着一队玄王府的府兵,假装不经意地路过。 阿沉打着救火的名义,一马当先地冲进了东宫大门,在一片混乱中,目标十分明确的直奔书房,将一些太子藏在密处不能见人的书信账本都搜罗到了自己怀里。 随后,看到皇宫的禁军赶到,阿沉阿默二人又潮水般的退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再说这御书房,众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皇帝秦苍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也罢,总还有别的儿子。 云羲和忍不住眼睫微颤筹谋了这么多,成败就在帝王的一句话。 “皇上!” 薛皇后才一听到开头,那端庄柔和的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几分慌乱,她语气焦灼,“皇上,可否容臣妾说几句?” “准!”秦苍心有不悦,却也顿住了话头,总不能当着外人落了皇后的面子。 薛皇后松了口气。她稳住心神,转而死死盯着向跪趴在地上的任观星,威势逼人地问道:“任观星,你抬起头来,本宫要问你几句话。” 任观星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顶着皇后要杀人的眼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微臣知无不言。” “这星象是今日才有的吗?” “回皇后的话,确实是今日才有的!” 任观星下意识答了句对自己最有利的话,星象今日才有的,他便是今日才看到,那便是天意指示,不是他没有提前观测到,不是他的失职。 薛皇后眼神一闪,便又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星象多久会过去?” 任观星一下子呆住了,这让他怎么说?给他传信的人没有教他这个啊! “说!”薛皇后咄咄逼人! 云羲和听到这,忍不住闭了闭眼,整个人不免有些泄气。就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句话的时间。 她不怪别人,只怪棋差一着,这一连串的事情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太过匆忙疲累,谋划得还是不够细致。 任观星眼珠子迅速在屋中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这要怎么说,殿中没有一个人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他看着殿中从始至终都在跪地认错的云莺儿,急中生智,那就把事情都往她身上推!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星象是今日出现的,月亮原本是守护太微垣的。那蓬星藏在暗处,冲撞月亮夺位,所以才产生了相克的星象。若是蓬星消失,过不了一年半载,斗转星移,此星象也就化解了。” 薛皇后心思深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话,这任观星的意思也就是说,云羲和乃是被阴险小人冲撞抢占位置,才导致她与太子产生了相克 那这个小人—— 她视线猛然扫向正在那偷偷得意忘形的云莺儿,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了起来! “啪!” “啊~~” 云莺儿猝不及防,被怒及的薛皇后一巴掌打倒在地,脸上被长长的护甲划出一道血痕来,立刻哭得惨不忍睹。 “原来竟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企图谋夺嫡姐的婚事,太子怎么可能遭此天象!” 薛皇后在知道云莺儿怀了太子骨肉,还和大周晟王有了苟且的时候,就已经要气疯了。 她好好的儿子,却被这脏心烂肺的淫/贱之人勾引,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 这会儿又听到这任观星的话,更是恼恨不已,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从中作梗,才让云羲和那个死丫头也开始克太子! 总之,都是别人的错,她的宝贝儿子有皇位要继承,不可能有一点错。 秦苍也在心中回过味来,既然天象是突显,那便等待些时日观察一番,若是天象过去了再成婚也不迟。 薛皇后的脸上已然恢复笑意,“皇上您看这事?” 第14章 婚事延期一年 轻叹一声,云羲和跪倒在地, “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臣女请求皇上皇后,将臣女与太子的婚事,延期一年。” 事已至此,这婚今日定然是退不了。 她自己先开口,总还能多争取一些时间,这一场谋划不成,她总还能再想别的。 秦玄凌瞧着她满心失望却故作镇静的样子,浅黄色的宫灯将融融暖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那异于常人的美貌镀上了珍珠一般的华光,莫名的养眼。 明明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易碎,精雅的就像是温室中只为华贵而生的墨玉牡丹。可她脊背却挺直如同一柄无形的尺一般,坚韧不折,威武不屈。 美丽的,娇艳的,永生的,黑心牡丹。 “羲和很识大体!” 皇帝秦苍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心道这糟心的闹剧也算是落得个一团和气,他斜眼瞄着太子秦君泽,用眼神告诉他,该你表现了! 秦君泽赶忙拱手朝着云烈行了一礼:“云将军,羲和,孤晚些时候,自会去府上请罪。” 云烈不置可否地回了个礼,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云羲和的肩膀。 “谢天谢地。” 林氏喃喃地念叨着,她下意识的握着云羲和的手,眼眶红红的,这两日闹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竟是将她的宝贝女儿放在火上烤一般。见云羲和兴致不高,她更是心疼不已。 看着他们一家和睦美满,云莺儿捂着脸颊,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明明都是云家的女儿,为什么她和云羲和的待遇天差地别? 她的小娘,是云府的妾室,从小就教育她一定要争个好前程。 虽然云府上下从未在吃穿上苛待她,林氏甚至将她记在名下,对外也称一声嫡女,可她终究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总觉得隔着一层。 小时候,每每她觉得自己也很幸福的时候,她的小娘就会告诉她,你比不上云羲和,你若是现在贪图享乐,就永远只能跟在嫡姐身后捡她挑剩下的东西。 然后逼着她小小年纪的她努力练习琴棋书画歌舞,甚至房中术。 云莺儿满眼绝望,为什么,明明老天爷都要帮她这一回了,为什么最后,那尊贵无双的位置,还是落在了云羲和头上。 她忽然一阵怒从中来,抬手擦了擦快要落下的眼泪,重又跪直身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上!莺儿求您成全羲和姐姐吧!” 众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又僵了僵,她要做什么? “孽障!不得放肆!” 云烈脸色铁青,事已至此,这个败坏门风,还不消停的孽女还要惹什么是非? 嫌云家上下活的命长了? “父亲,您什么都不知道!您不关心羲和姐姐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莺儿却不能袖手旁观,莺儿自小和姐姐一起长大,只想让姐姐过得幸福!” 云莺儿说着又朝着云烈磕了个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云莺儿!”云烈怒目圆睁,上前就要将云莺儿堵了嘴拖走,秦苍却扬了扬手,示意云烈息怒。 他虽然不耐烦这些琐事,但他是皇上,亦是父亲。纵然云家的兵权再重要,他也不能让什么不安定的东西,混在太子身边。 若真是云羲和有什么不识抬举的地方,那纵然是撸了云烈的镇国将军,收了他的兵符,伤了臣子的心,他也要给太子换个太子妃,给自己换一个趁手的镇国将军。 天底下英才列列,难道只有一个云烈不成? “你说!若是敢口出诳语,诬陷未来太子妃,后果自负!”秦苍声音低沉冷冽,云莺儿吓得忍不住肝颤,后果自负 可眼下过了这个机会,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将云羲和拽下高台了! “回皇上!臣女的姐姐云羲和,她与大顺的晟王有情” 她将先前说给太子的那一套说辞,又说了一遍,似乎是觉得,只要自己说得足够多,假的就能变成真的。 她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些细节,“那大周的晟王强迫强迫臣女时,嘴里喊着的还是羲和姐姐的名字” “混账,你给孤住嘴!” 秦君泽满脸惊怒,云莺儿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私下跟他说也就罢了,这会儿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详尽,跟直接说他被带了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秦苍那原本转晴的脸色,重又变得晦暗不明。 云羲和既已和太子有了婚约,怎能再和别的男子有情?倘若她有意存了异心,那岂非是云家也存了异心? “还请皇上明鉴,若非如此,羲和姐姐作为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岂能如此没有容人的度量?仅仅是因为太子要纳臣女过门,就如此声势浩大的借题发挥,要与太子退婚?” “还有那天象一说,” 云莺儿哭着扑倒在地,一片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为了姐姐的幸福考虑,“既然羲和姐姐与太子无缘,臣女求皇上,成全姐姐与晟王的一片情深吧。” 云羲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表演。 “云羲和,你作何辩解?”秦苍的肆意放纵着自己的怒火,云家真是要辜负他多年的信任,连个女儿都教不好! 云羲和只觉得今日跪的膝盖疼: “回皇上,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眼见着莺儿妹妹如此作践自己,作践云家,此事,臣女却是不得不言明了。臣女先前在府中代嫁,未曾见过什么晟王。昨日与云莺儿去度空寺上香,不幸路遇山贼埋伏,臣女侥幸,” 她顿了顿, “臣女侥幸躲进山林中,得玄王爷相救,这才逃过一劫。 臣女回到长安,便去报官。臣女同赵贞大人赶到时,莺儿却与那晟王正滚在床上,不知天地为何物。 当着众人的面,她甚至谎称自己是云家羲和,要污了臣女的清白声誉。” “皇上,臣女所说千真万确,当时围观的百姓都见到了那一幕,您招人一问便知。臣女也想不明白,这会儿莺儿妹妹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样毫无根据的谎话?还请皇上,皇后,为臣女做主!” 众人听到这都惊呆了。 昨日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可太子有意遮掩,到底没有人将细枝末节讲的如此清楚。 尤其是云烈,他眼中猛地浮现出一抹杀意,猛地看向云莺儿:“孽障!你怎敢如此诋毁你长姐?” 第15章 灌下一碗落胎药 云莺儿被云烈吓到了,尤其是太子秦君泽也用一种厌弃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瞬间慌乱起来。 面对云莺儿的胡说八道,林氏也忍不住开口, “莺儿,你如此胡搅蛮缠,上扰圣听,乃是大不敬之罪!莫要因你,祸及云家!” “这就是晟王亲口说的!”云莺儿拼命地摇头,死死盯着云羲和:“晟王虽然走了,但他昨夜对羲和姐姐的那番情真意切,莺儿是切身感受过的。皇上若有不信,也可招赵大人前来问话,当时,是怎样的情形” 云莺儿知道自己这招蠢了点,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破釜沉舟,把云羲和也拉下水。假以时日,这怀疑的种子便会开花结果,她云羲和最好也落得个声名狼藉。 她不信,大顺皇室到时候还会再要这样一个不清白的太子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玄凌那清冷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他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神情温和,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语气轻佻, “云家羲和,倾国倾城,这并非她的过错。” 这句话,倒是让皇上与皇后的脸色好了些。 秦君泽则仍旧是绿着一张脸,阴戾地扫了一眼说话的秦玄凌,云羲和,你竟然连七皇叔也招惹了? 莺儿所说一点没错,你果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咳” 没等他脸上的表情再崩坏一点,一旁的薛皇后已经轻咳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 秦君泽咬牙蹦出几个字:“儿臣,相信羲和” 云莺儿则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羲和姐姐,我一心为你,你就如实说出来吧,皇上深谋远虑,一定会成全你的!到时候你嫁到大周,对我们大顺来说,也是功德一件!大顺子民都会念你的好” “啪!” 云羲和懒得再同她废话,直接伸手,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再次将她打倒在地。这下,云莺儿两边脸都带着五个清晰的指头印,肿得一样高,痛得登时失了声。 “身为云家女,不洁身自好,还敢如此红口白牙地诋毁长姐,好大一盆脏水,也敢往我身上泼,这一巴掌,乃是我替你小娘教训你!” “都给朕住嘴!” 秦苍一声厉喝,手中奏折怒拍着桌案,他心中已有定论,满脸的不耐, “这是朕的御书房,不是你们云家的后花园!朕乏了女人间争风吃醋琐事不休,皇后,便交由你来处理吧。” 说罢便拂袖离去。 薛皇后脸上堆着笑,起身相送。 皇上一走,云将军也坐不住了,向薛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老臣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将军走好!夫人走好!” 薛皇后也不多加阻拦,事已至此,太子和云家婚事还在,她便没有太多的意见,至于云莺儿说的那些太子要的只是云家的助力,他今日可以娶亲,来日自然也可以休妻,有什么好担忧的? 云烈气的胸腔中憋着一团火,林夫人叹了口气,拉着云羲和跟了上去。今日云家真是出尽了洋相,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再说吧。 云羲和边走边回头朝着秦玄凌看了几眼,见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在他严重都索然无味一样,她便也收回了视线。 见他们离开,秦玄凌也慢吞吞的起身,踱着步子朝外走去,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女人,可真是麻烦呢。 “爹!” 云莺儿见人都走了,心底的恐惧开始一点一点滋生,她扯着嗓子喊了声,云家人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留,没有人再回头去看她一眼。 明明,今日一早,爹爹还亲自去太子府要接她回去呢,怎么这会儿,完全不管她了呢? “万嬷嬷,堵了她的嘴。” 薛皇后心头松快了不少,抬手看了看自己那染着血的护甲,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回宫。” “娘娘,娘娘,饶命啊”云莺儿被一个粗壮的婆子反剪胳膊,顶着膝盖跪在地上,另一个婆子,手中则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捏着她的下颌要往口中灌。 汤药中浓重刺鼻的味道,激发了她骨子里的求生欲,她拼命挣扎,“娘娘,我怀的是太子的骨肉啊!” 她嘶喊着:“太子殿下,太子哥哥救我!” 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现在嫁入东宫唯一的指望了。不然,她经历了那样的事,这大顺,还有什么好人家会愿意要她 “云二姑娘,你别躲啊,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补药,这么好的东西,你可是独一份呢,旁人呀,都没有你这个福气”万嬷嬷语气中满含不屑。 “唔”一大碗落胎汤药灌进云莺儿的嘴里,她痛苦地挣扎,一半是因为药太烫,一半是因为太绝望。 随着汤药入腹,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小腹开始一阵一阵坠痛,温热的血肉连同最后的希望正从身体里一点一点剥离,痛彻心扉。 —— 等秦玄凌追上云羲和的脚步时,她正要随着父母登上云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她那双清冷的凤眼仍旧淡然平和,完全没有计划失败的懊恼,或是被泼脏水的愤然,就仿佛她心中仍有解决这一切麻烦的底气。 秦玄凌顿住脚,向亲自赶车的云烈淡淡的招呼了一声:“云将军。” 云烈回头见是玄王,脸上的怒火收了收,“玄王爷,今日让你看笑话了。方才,你多番为小女说话,云烈看在眼里,承王爷的情。” 秦玄凌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举手之劳,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说罢,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诚然,寒暄这种事,秦玄凌是十分不擅长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追上云家的马车,是想说些什么,亦或者是做些什么,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的过来了。 等现在意识到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自己魔怔了。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犯傻呢? 于是利落的翻身上马,拉着缰绳,朝着宫门口的方向一骑绝尘。 第16章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夜已经深了,云羲和躺在床上还丝毫没有睡意。 她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一片黑暗,细细地回想着,从重生回来发生的每一件事。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在她的改变中,已经改变了原本的轨迹,但有些事情,还是布满艰难险阻。 以后的路会怎么发展,还是个未知数。 她必须尽自己的一切办法,将这个局势扳过来。 她不要云家二百三十四口被凌迟处死,更不要父兄和五十万云家军被坑杀,更不想大顺覆灭被屠城。 所以。 云羲和的眼中猛然迸发出灼热的光芒,既然秦君泽不愿意退婚,那便逼他让贤吧。 秦君泽如今的处境不算好,先是他和云莺儿珠胎暗结一事,闹得长安百姓人尽皆知,紧接着东宫又被烧,想也知道,御史台必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加之现在和云家的婚事延后,二皇子三皇子也马上就要及冠,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但仅仅靠这些,想将他拉下太子之位,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掌握更多的,对秦君泽不利的把柄。 才刚冒出这个想法,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玄王,秦玄凌的身影来。 昨日在那山林中,他说,刺杀他的人是太子派去的,那也就是说,秦玄凌定然是知道,或者掌握了一些对太子不利的秘密 “小桃?”她轻轻喊了一声。 “小桃在呢。”外屋的榻上立刻响起一道细柔的女声,“小姐,您有何吩咐?” “明日一早,你去一趟神农药坊。置办一套银针,再采买一些羌青、川穹另外,你让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去河中捉一些水蛭来。” “水蛭?” 小桃一开始还认真的边听边计,听到最后,不禁有些诧异,怎么感觉从昨日到现在,小姐的命令都这么叫人震惊啊! 云羲和顿了顿,这些都是替秦玄凌解毒治病所需要的东西,她其实也不太好多跟丫鬟说清楚。随口说道, “前几日翻到一本好玩的医书,说这是个解毒的法子,我闲着也是闲着,试着玩玩。” 小桃眨眨眼,立刻就应下了,小姐还有心思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来完全没有受那些糟心事的影响,这样她就放心了。 云羲和则想着,秦玄凌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只有尽心尽力的展现出她的价值来,才能从他那里,换取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吩咐完这些,她又唤了声,“小梨?” “在!” 外屋又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明日,去一趟锦绣坊,坊中新到的那匹满绣的流光纱,无论什么价格,将之买回来,你亲自去。” 这是件很正常的吩咐,闺阁女儿家没有不爱穿衣打扮的,小梨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云羲和轻呼了一口气。 她记得清楚,前世她发生那样的事情后,父亲迫于种种无奈,含泪同意让自己和亲远嫁大周,让云莺儿替嫁给太子。 她记得,前世自己离开大顺前,整日在府中以泪洗面,云莺儿则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到处参加各种宴会,回来后再打着关心嫡姐的名义,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着外面的情形。 当时的长安城,有多少人在同情鄙夷云羲和,就有多少人在羡慕讨好她云莺儿。 甚至,在长公主的春花宴上,云莺儿穿着一身流光纱裁制的广绣流仙裙大放异彩,引得蝴蝶在她周围翩跹起舞,让一向老实木讷的二皇子秦君华都看直了眼睛,以致被太子呵斥才醒过神来。 既然如此,故技重施,也未尝不可。 云羲和心中很是清醒,云家手握重兵,纵然废了太子,她必然也还是要嫁进皇室的。 不过,有了前世的经历,她深深地明白,与其尽心辅佐他人,不如干脆选个好拿捏的,让流着云家血脉的皇孙上位。 听到丫鬟们都应下了,云羲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了一些。 晨起,她用完早饭,便按规矩去向祖母问安。 镇国将军云府,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显得古朴大气,干净整洁,让人觉得十分舒心。 顺着后院的小桥流水往里走,挨着花园的那处院子,便是云老夫人居住的福乐院,清幽宜人。 云羲和一见到那个满头银丝的慈祥老人,不由红了眼眶。祖母本就身子弱,前世,在亲眼看着她和亲远嫁大周后,便悲情得一病不起,连月余都没撑过,便撒手人寰。 如今,祖母还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坐着,便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福气。 她眼中的清冷渐渐破碎,化为汹涌的思念,情不自禁地扑到祖母的怀里,“祖母,羲和来给您请安!” 本来开心的云老夫人,抱着云羲和,不由得也心里难受起来,她好端端的两个孙女,一夜之间,闹得鸡飞狗跳,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羲和,委屈你了。你妹妹她她实在是糊涂!等她回来,祖母狠狠教训她!”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之间,她实在是说不出太重的话来。 云羲和擦了擦眼泪,祖母花甲老人了,一心求的,无非是家和万事兴,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够让她难过了,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神色淡然,“不必了祖母,羲和不想让祖母难过。” 毕竟,想要讨回的公道,她已经讨过了,而云莺儿如今也算是自食苦果。 “羲和”云老夫人见她如此明事理,心里更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和儿,来的如此早。” 云羲和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声,便从云老夫人怀中起身回头去看。 走进来的,是她的父亲云烈。他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面容沧桑,那是常年泡在军营演武场风吹日晒的痕迹。 “父亲。” 云羲和规矩的行了个礼,云烈伸手将她扶起,顺势坐在了云老夫人下首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地看着她, “羲和,你让屠二去梧桐山,做了什么?” 第17章 云家弄清真相 “父亲” 云羲和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她继而又恢复了淡然,父亲慧眼如炬,没有什么事情瞒得住他。做女儿的无须多思多虑,只答话便可。 “女儿让屠二哥去梧桐山,是为了炸掉大周晟王母亲的坟墓,好将他快些引出大顺。”云羲和垂着眼睫,坦然开口,她的声音极其动听,如羽毛扫过山间的泉水叮咚。 “晟王母亲?” “正是问仙皇后。” 云烈眼神幽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仍旧一副端庄清雅的模样,那双清冷如雾的凤眸中透着无尽的张扬,仿佛十分傲然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他的目光闪了闪,问仙皇后的事迹,可谓人尽皆知,但,“羲和,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父亲。从晟王进入大顺的那一刻,女儿便请人去查过。父亲教过的,行兵打仗,讲究的是一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云羲和口吻依旧淡然,“请的是天机阁。” 天机阁在大顺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长安城中有座茶肆,便是它的分阁。无人知它背后的主人是谁,但只要付钱,它便尽知天下事。 云羲和总不可能对云烈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所以这事儿她便往天机阁身上推,反正它的规矩,便是对所有的客人身份保密。 听到天机阁,云烈倒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显然,他也不会怀疑天机阁消息的真实性。 只是,他仍有不解,“那大周的晟王得罪了你?” 云羲和默了默,云烈却已经猜出了缘由,他脸色铁青,“你与莺儿前去那度空寺上香,好巧不巧地就在路上遇山贼,莺儿被楚晟强迫,此事,都是楚晟一手安排的?” “砰!” 他猛然暴怒,一张拍向桌案,好好的一张紫檀木的桌案,竟被拍出几道裂纹来,“是莺儿与那楚晟合谋的?你半路察觉,所以才一边让屠二去炸坟,一边将计就计,设法逃脱?” 知女莫若父,云羲和现在深深地信了这句老话。 “烈儿!”云老夫人听着这对父女的对话,也是一阵心惊,“怎会如此?莺儿怎么敢的?” 云羲和垂着眼睫,云烈拍完桌子犹不解恨,起身来回踱着步子,继而又坐回椅子上,他忽然伸出那双满是茧子的大手,捂住了沧桑的脸颊 屋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老爷,老夫人!” 管家云聪步伐匆匆地跑进院子里来,他喘着气,急声道,“宫里差人,将二小姐送回来了” “回来了?” 云烈语气甚至平静,“将她带到这里来。” 云聪最是了解老爷的脾性,越是这种时候,就表示他已经愤怒到极致了。他面露犹豫,“老爷,恐怕不行。” “嗯?” “宫里人说,二小姐昨夜激动过度,她她小产了此刻还在昏迷。” 云烈忽然失语,满腔怒火不知道往何处去发泄,他怎么就生养出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作死女儿! 云羲和垂着眼睫,心中十足的漠然,这样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其实薛皇后和云莺儿是一类人,云莺儿费尽心思想踩着嫡姐上位,可薛皇后又怎会容忍自己儿子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小产?” 云老夫人满脸惊怒,女子小产可是最伤身的,她才要起身去看,可是眼前一黑,重又坐了回去。 “祖母?!”云羲和急步上前,伸手摸上祖母的手腕,心跳加快,虚浮无力,显然是怒意攻心,气着了,她劝慰道,“您放宽心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云老夫人不住的流着泪。 云烈长长叹了口气,朝着云聪说道,“先将二小姐送回暖莺院,着人将院子死死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云聪领了命,就要退出去。 “等等,给她请个大夫,让王姨娘去照顾着。” 云老夫人赶忙又说道。 她眼含泪水地看着羲和,语气恳切,“羲和,你莫怪祖母!莺儿纵然错得离谱,可她到底还是祖母看着长大的孩子。等她养好了身子,咱们再狠狠罚她,好不好?好不好?” 云羲和不置可否,她并不在意云莺儿的死活。 若是她日后安分守己,再也不来主动招惹,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放她一条活路也未尝不可。 —— 是夜。 云羲和静静坐在桌案前等待,这是她早已和秦玄凌约好的,解毒的日子。 她面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整套银针,罐子中的水蛭生猛的翻腾着,不远处的火炉上小火温着汤药,她已经准备好了。 甚至,她还特意开了一扇窗。 春日芬芳,院中养着的花儿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幽香,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像是温腻的流沙一般,已经过了亥时。 秦玄凌来得有些迟了。 “玄王爷,臣女还要入睡,烦请您日后,来早些。”云羲和虽是被动的那个,却将心思掩饰得极好。 她一贯淡然平和的语气中难得的透出一丝不悦,虽是心怀鬼胎的各取所需,却也丝毫不露下风。 秦玄凌亦是如此。他不仅没有歉疚的意思,反倒慢条斯理的走到她的对面坐下,连窗户也不关,“本王政事繁忙,好不容易才挤出时间来。” 云羲和细长柔软的手指落在银针上,道,“臣女倒不知,还有什么事情比治病解毒还要紧的?莫非,您忙着求阎王爷放您一条生路吗?” 秦玄凌瞧了她一眼,她一身素淡,钗环已卸,却仍旧端的是如仙如玉,那清冷的气质温婉了些许,仍旧是气度高华的千金贵女。 可哪有大家闺秀如此这般尖酸刻薄的? 他漠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羲和姑娘说笑了,本王不过是从你未婚夫的东宫中,顺出来了一些宝贝,处理起来麻烦得很呢。” 云羲和心头一动,她正想着借机问问呢,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她不动声色地捻起一根粗细合适的银针,声音分外柔和, “王爷,时辰不早了,宽衣吧。” 秦玄凌:“” 他活了二十四年,自认见惯了大风大浪,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心底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地龙翻身。 就在他有些失语之际,她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夹带着一丝揶揄: “王爷莫多想,医者无忌讳。” 第18章 你吓到本王了 昏黄烛火与银霜月色的交织,散落在二人身上,平添了几分旖旎之色。 秦玄凌看着她,他六岁那年,随太后来过云将军府,还抱过她呢。 于是他淡定从容地抬手摸上腰间玉带。面对云羲和这个名义上的未来侄媳妇,丝毫不见慌乱,寻常的就是进入王府寝殿一般。 他长长的眼睫垂下犹如鸦羽,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抿着,喉结轻轻地上下一阵滑动,那上身最后一件衣衫也已经除下。 美男脱衣倒是十分赏心悦目,可惜云羲和一心只有解毒和套话,并无旁的心思,她淡淡开口,“转过身去。” 就着亮堂的烛火光线,她手上的银针微妙而精准的朝着他背上的穴位扎了下去,深深浅浅,长长短短,落入不同的位置。 最后,她还在针柄上轻弹一下。 秦玄凌先是觉得针尖处微微发麻发痒,难耐得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背上爬上了一些冰凉滑腻的东西,不住地吮吸着,将皮下深入骨髓的那股闷涨的郁结都吸了出去。 很痛。 像是将他骨血中的一部分都要吸走一样。 他少年时便上战场,受伤不计其数,可都不及这样的痛楚。他有些不能自持,后背下意识地绷紧,身子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王爷。” 云羲和眼里浮上丝丝忧心,她知道这是深入骨髓的痛楚,等闲不能忍受。可他中毒已深,若非如此,根本无法根除,遂她忍不住提醒道, “不要动。否则会前功尽弃,若重头再来,会比这还要再痛十倍。” 秦玄凌眉心一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尽力将自己放松下来,不再颤抖,他喘息道,“真是。吓到本王了。” 云羲和听他又能开玩笑,想来是已经舒缓了些。 她不紧不慢地将一旁放温的药碗推了过去,道: “确实如此罢了,臣女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是王爷实在觉得的疼痛难忍,不如,臣女陪王爷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秦玄凌端起汤药仰头喝下,“本王同你有什么好说的?” 云羲和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笑,道,“怎么会呢?方才王爷不是说,东宫遇到麻烦了吗?” 秦玄凌低着眼帘神色清淡,道:“你不是不想嫁给太子吗?关心他做什么?” “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看到他过得不幸,心里会比较愉悦罢了。王爷您说,谁不愿意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呢?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谬论!” 云羲和支着下巴,眯着眼道:“说起来,王爷也是太子的皇叔呢,怎么好像和太子如此不对付?” 秦玄凌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套本王的话?” 云羲和凤眸中似有若无地浸了些笑意, “瞧您说的,这不是闲聊吗?臣女不过是觉得太过巧合,竟然和王爷一样讨厌太子这个人渣,所以多说两句罢了。” 见他背上的水蛭吸得浑身圆滚滚,那银针处的黑色汁液还在外溢,云羲和便又动手换了一批。 新鲜的水蛭已经饿了一天,这会儿只管用力吮吸,秦玄凌只觉得那抽血吸髓的痛楚,比方才更加浓重了些。 他努力喘了几口气,不自觉地就开了口。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魅惑: “先前吏部侍郎萧如山嘶宠妾灭妻一案,本王暗中查到了江南 江南有个贼窝,专门做这种给朝廷命官送美色的勾当。呼那些女子都是薛国公府花钱请人养着的 本王料想此事定然跟太子脱不了干系,加上昨日东宫搜出些来往书信,更是佐证了本王的猜想。 君泽实在是不像话,竟连君华身边也安排有人” 他神色自若,只有话语间那时不时的抽气声,才能暴露出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君华,便是二皇子秦君华。 云羲和听到这,心思动了动。 萧侍郎宠妾灭妻一事,她也是听说了的。原本在大顺,纳妾就像是家里买只牲畜一样不值一提。但妾室敢毒杀有孕嫡妻的,这可是头一桩。 那原配嫡妻还是大理寺少卿包学林家的嫡幼女。虽然包学林官职不高,但他表姐却是宫里的静妃,是那二皇子秦君华的生母。平日里,皇上待她也是相敬如宾。 包学林和静妃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就让秦玄凌去查证。这一查不得了,竟然查出,吏部侍郎萧如山在小妾的怂恿下,干了不少卖官捐官的勾当。 这可把秦苍气得不轻,吏部乃是管着朝廷官员的政绩考核,竟然监守自盗,当即就把萧如山下了大狱。 云羲和原本以为此事到那就止住了,没想到,秦玄凌居然还查到这么一支暗线 怪不得当日太子会刺杀他呢,想必朝中乃至地方官员中被渗透的人不会少,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拿出来,妥妥的朝堂震动。 云羲和垂下眼睫,轻轻扔出一句话,“那太子也是罪有应得。” “不。” 秦玄凌适应了背后的痛楚,语气缓和了些,“皇上不会让罪责落在太子头上的,这信搜到也没用。” 云羲和手上动作一滞,“是啊,东宫储君乃是国之根本,轻易动摇不得。” 一件事不足以撼动他的地位,可若是,他犯的错足够多呢?六亲无靠呢? 秦玄凌却没再说话。 他只觉得体内瘀滞的寒气,被清除了不少,气血通畅,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暖意,将他周身那股冷意都堙灭了不少,连心情都舒畅了些。 她这一手医术倒真是不错。 云羲和也不再追问,知道这些,也足够了。 “今日就到此了。” 她抬手除去他背上的水蛭和银针,医者仁心,嘱咐道,“三日后,王爷再来。臣女如今先为您拔除这寒症,至于那牵机蛊毒,臣女还需要些时日准备解药。” 秦玄凌也不奢望,一顿施针就能彻底治好自己。 但他确实能感受到自己精气神都恢复了不少,于是他难得温和地说了句,“多谢云姑娘。” 说着便捡起衣衫,利落地穿上身,起身就要离去。 云羲和眼波流转,“玄王爷留步。” 秦玄凌脚步顿住,回头面露疑惑地看向她,“你还有何事?” 云羲和正动手细细地收拾着银针,声音轻柔婉转,“王爷,既然您从东宫搜出来的书信无用,那可否,送一份给静妃?” 第19章 深谋远虑 秦玄凌:“” 他神色冷然,内心深处却不停地腹诽着,上次是要烧东宫,这次又想要撺掇静妃,她想上天不成? 长安城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闺秀? 她那端庄温柔、貌美贤良的名声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云烈为人严肃谨慎,夫人林氏也柔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儿来? 他回过头来就看到,云羲和正在用手绢擦拭手指染上的黑色液体,那是她方才为他施针解毒流出来的脏东西。他平缓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夜里微凉的空气能令他平息怒火。 他语气凉薄,带着皇室中人与生俱来的威压,"本王劝你安分守己。" 云羲和微微侧头,恰好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她单薄的裙衫随风起舞,头上简单挽起的青丝也散发出阵阵幽香,与他腰间香囊中那丝丝绕绕的龙涎香掺和在一起。 她抬眼,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眸,毫不怯弱,“臣女若是安分守己,王爷此时又怎会在臣女闺房?” 说完,她又贴心地加了一句,“王爷对臣女的诊治可还满意?” 秦玄凌听到这挟恩求报的话,神色一滞。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毕竟,他是真挺满意的。 云羲和心中了然,低着眉笑笑,徐徐解释道, “王爷也知道,臣女不愿意嫁给太子。王爷查了那么多,也知道太子是个什么德性。皇室不肯放过羲和,没办法,臣女只好看看二皇子成不成器了。” 秦玄凌神色莫辨,轻嗤一声,“你说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云羲和歪着头,轻声道,“臣女也是这样想的呢,所以只能跟王爷这样说一说。” 莫名就获得一份信任的秦玄凌: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终,秦玄凌败下阵来,他妥协道,“本王三日后会再来。” 言罢,便破窗而出。 所以三日内,信也会送到静妃手上。 云羲和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收拾起桌案上的残局,秦玄凌如此清冷孤傲之人,能让步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那是她该去共情的事情吗?当然不是,她还自顾不暇呢。 旋即,她便收回思绪,继续收拾桌案。 看到盘中那一只只死掉的水蛭时,略一思考,回身去一旁的架子上,找了只空罐子,继而将它们一只一只地扔了进去。 死是死了,但这水蛭现在可都是一只只毒虫呢。 还是放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派得上用场。 收拾完,她起身朝外间走去,掀开厚厚的帘子,端起一旁的茶水将那未燃尽的香泼灭,青烟徐徐散去,榻上的两个丫鬟,小梨和小桃睡得正熟。 前世她拜师学艺的那位神医,不仅擅长医术,在调香方面的手艺也是一绝。 药材入香,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只看用香之人有什么目的,有多大的本事。 知秦玄凌今日要来,她调的香中便多放了一些安神的药材。 时辰不早了,她也要歇息了,女儿家,熬不得夜。 —— 翌日清晨。 景阳宫。 静妃屏退殿中闲杂人等,看着信纸上写的内容一脸凝重。 这封信,是薛国公写给太子的,信上说已经秘密送了一批女子进京,设法送进了几位朝臣家中,或做妾室通房,或做贴身丫鬟。信纸背面还附有一长串名单。 静妃顺着那一长串名单,先是看到了阿萝和吏部侍郎萧如山的名字,继而又看到她的儿子,二皇子秦君华也赫然在列。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不知道是谁将这封信放在此处的,但她更关心的,是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 静妃细细地将信纸折好,收在自己的妆匣底下的夹板中,继而朝着自己的心腹太监吩咐道:“小石头,你去一趟上书房。听闻最近皇子们正在学习处理政务,库房中存放不少批复过的奏折。你去将那薛国公的奏折带回来一份。” 石公公应了声是,便小跑着出去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奏折带了回来。 静妃屏退屋里的闲杂人等,细细地对比了一番字迹,越往后,越发笃定,此信绝对是薛国公的手笔! “你们薛家欺人太甚!”静妃脸色阴沉,恨恨地骂道。 当年她有孕时,皇后薛宝岚日日在花房送来的鲜花中撒下慢性毒药,害得她生育时难产了一天一夜,本是一对龙凤胎,最终却只保住了其中一个,便是二皇子秦君华。 她伤心过度,哭求皇上做主,可皇上惯爱粉饰太平,薛皇后又是要以死自证清白,最终那件事也不过是轻拿轻放不了了之。 后来,她虽然又生下了安宜公主,却仍旧是意难平。 这二十年过去了,她的账还没算清,这薛家人的手,竟又伸到她儿子身上了? 真当她魏静姝是泥捏的不成?! “小石头。”静妃轻声问道,“你昨日说,皇后给云二小姐灌了一碗落胎药,是吗?” “是,奴才亲眼见着的。”石公公小声说道, 静妃合上眼点点头,“那抓取药材的记录,你去让太医院的范大夫加进医案中去。” 谋害皇嗣之罪,薛宝岚,你可准备接好? “娘娘,您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石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侍奉静妃多年,自然知道她这么多年,是如何在皇后的磋磨下咬着牙关忍过来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 静妃哼了声,“先前总觉得,二皇子能平安长大,我这当娘的也就安心了。安安稳稳地在这后宫一天一天地捱过去便作罢。” “可任凭我想忍了这口气,她薛宝岚却始终不给我活路。她薛家干那脏心烂肺的勾当,害了本宫的表侄女不说,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二皇子头上,那本宫又岂能坐以待毙?” 石公公也跟着感慨,“娘娘说的是,总不能一味让人欺负了去。” 静妃眼神发狠,“要反抗就反抗到底!我父亲魏康官居正二品中书令,官位不低实权在握,二皇子行事也沉稳,本宫亦是四妃之一,何以不能争一争?” 静妃犹自分析着,“无非是,缺一个有助力的妻族” 说到这,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灵光, “去,让安宜将那云将军之女,云羲和请进宫来。她不是看不上太子吗?本宫便送她一份见面礼。” 第20章 云莺儿再作死 这一觉,云羲和睡得神清气爽。 小桃和小梨也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就瞧见自家小姐穿戴整齐地坐在桌案前用膳。 二人吓了一跳,做丫鬟的怎么能如此不懂规矩?主子都起来了,自己还在睡懒觉! 云羲和并未怪罪,让她们自去洗漱用膳,再去唤府上的绣娘来,她要裁衣裳。 昨日小梨去得早,锦绣坊一开门,她便亮明身份,指名要买那匹流光纱。 纵然云家的二女儿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镇国将军云府的声望,锦绣坊的掌柜也是会做生意的,不仅将流光纱包好,还亲自送上门来。 云羲和很是满意。 府上的绣娘唤作瑶娘,做事爽利,绣工也精巧。她细致地给云羲和量好尺寸后,又耐心询问着想要什么样式。 云羲和则与瑶娘细说着各处要展示出什么效果。 “大小姐,安宜公主派人来邀您进宫呢,说是再过几日便是春花宴了,她想跟您探讨诗词。”院里的二等丫鬟杏儿挑帘站在门口,垂着头不敢往里乱看,声音清脆地汇报着。 春花宴,乃是宁安长公主秦惜一手操办的。 赏花吟诗,饮酒作乐,骑马游猎,高门显贵家的年轻男女都会参加,就连皇子也会出席,是长安城春日里最风雅的宴会。 “安宜公主?” 云羲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自己与她并未有过多少交集,今日她却邀请自己,料想定然是静妃的授意,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她不再多想,转而看向瑶娘,“就方才说的那些了,十日内可能做出来?” 往年的春花宴,都会提前十日送请柬。 瑶娘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小姐放心!做得出来,这流光纱是满绣的,奴婢只需裁出合适的尺寸再缝制到一起就好。” 云羲和点点头,吩咐小梨去妆匣中取了对白玉镯子赏给瑶娘,道了声费心。 而此时,暖莺院中的云莺儿,也幽幽睁开了眼。 “姨娘,我得去见太子哥哥孩子没了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我得去告诉他,不是我留不住,是皇后娘娘她” 云莺儿面对一连串的打击,又被强行落了胎,身心脆弱,只觉得一片慌乱。 “莺儿,你莫要犯傻,皇后落了你的胎,太子他能不知道?不过你也别埋怨,宫里发生的事情,娘都听说了,是那云羲和狠毒又善妒,她死活不肯松口,才逼得皇后出手。” 王姨娘眼底一片烦躁,先前云莺儿和大周晟王的计划,便是她一手促成的,谁曾想,那煮熟的鸭子竟然半路飞了! 莺儿好不容易搭上了太子,眼见着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自己在云府伏低做小多年也终于要熬出头,怎么就摊上了云羲和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那我怎么办!姨娘,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羲和她嫁给太子哥哥吗?看她永远将我踩在脚底下?姨娘,我不甘心啊!” “你小点声!” 王姨娘抬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不甘心?娘更不甘心!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眼光要放长远点,孩子,总会再有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牢牢傍上太子,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可是姨娘,莺儿还有什么办法?没了孩子,又无法在床上侍奉他,太子哥哥便不会再理我了”云莺儿听懂了姨娘的意思,她低下头,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愚蠢!拉拢男人何须如此麻烦?!” 云姨娘那不耐烦的眼神逐渐变得狠辣,“娘的家乡有一种叫做象谷的烟土,人吸食后便再也离不开。莺儿,你只需找到机会,诱哄太子吸食,他不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姨娘此话当真?” 云莺儿眼前一亮,登时又来了精神!可旋即,她又面露消沉,“可是,我们现在被父亲关在这里,根本就出不去!还不知道父亲要怎么罚我呢” “这你放心,我让小香时刻留意着呢。”王姨娘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刚才宫里来人,安宜公主邀那个贱人进宫呢,你就跟着她混出去。” 云莺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双眼迸发一种疯狂的灼热,“太好了!姨娘,您真是莺儿的福星啊!莺儿一定会出人头地,让您跟着享福的!” 王姨娘摸着莺儿的头发,眼神透过窗外,看向远方:“莺儿,你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才不枉娘这苦心孤诣十几年的筹谋。” 云莺儿重重地一点头,“快给我更衣。”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云羲和带着小桃和小梨才刚走到大门口,云莺儿也匆忙赶了过来: “长姐!” 云羲和回头去瞧,就见她穿着一身招摇的绯红色衣裙,那惨白的脸上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遮掩,硬是让人看不出来,她前日才刚小产。 云羲和有些诧异,“你来这里做什么?父亲不是将你关在暖莺院吗?” 云莺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愤恨,父亲关我,不都是你害的!还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方才她想出来,那帮侍卫还死命地拦着她,若不是暖莺院的院墙上有个狗洞,她还真是要被拦住了! 但只要能出去,这些都不重要!就剩下这最后一道大门了 她脸上挂着笑容,快步跑上前来, “姐姐,是莺儿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先前都是因为那楚晟,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领兵攻打我们大顺,我不得已才听他的!我也是为了父亲和兄长的安危着想啊!” “你不去写话本子实在是屈才了嗯?” 云羲和才刚反驳了一句,就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象谷的味道,抬眼看了一眼云莺儿,眼神冷冽,“你要去做什么?” 云莺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姐姐,我们不是从来都形影不离吗?自然是姐姐去哪,莺儿就陪您去哪了呀!” 云羲和抬手将她腰间的香囊摘下抛给小桃,吩咐道, “去请父亲。” 第2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要!” 云莺儿瞬间慌了。 这要是让父亲见到她,出不了门事小,依照父亲那谨慎刻板的性子,岂不是要打死她?! 她当即扯住小桃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姐姐,莺儿是做错了事,可到底也没有伤到姐姐!姐姐你为何一定要逼死莺儿啊!” 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停下来围观,这云家姐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云羲和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聒噪!”说罢,给了小桃一个眼神,直接摁着云莺儿堵了她的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云烈就脸色铁青的疾步到了门口。 云羲和将香囊交给云烈,低声解释道, “父亲,这是从莺儿身上搜到的象谷,乃是用罂粟制成的烟土。人若吸食会上瘾,继而损害身体,丧失性命。女儿担心她想岔了路子,继而拦住了她。” “父亲,安宜公主相邀,女儿耽搁不得,先行告退。” 云烈咬着牙,摆手道,“去吧。” 看着云羲和出了大门坐上马车,他即刻命人关上云府大门,家丑不可外扬!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二女儿,只觉得心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这烟土,你打算给谁用的?” 其实不用问,只略一想就知道,除了太子,还有谁值得这个孽女花如此大的心思? 她到底有几个胆子啊,敢用如此拙劣手段去戕害皇太子?云家九族黄泉之下都不够让她败的。 “父亲!莺儿不懂你在说什么!”云莺儿打算靠着死不承认,蒙混过关。 “来人,请家法!” “不要啊!”云莺儿看着那,牛皮制成的云家九节鞭,吓得瘫倒在地。 云烈气得头都要炸了,“孽女!为父念你身子孱弱,那日才没有教训于你,谁曾想,你还如此不知悔改!为父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云家家风!” “啪!”他手中的鞭子重重落下。 “啊!!父亲不要啊!!”云莺儿痛得满地打滚。 “啪!” “父亲,女儿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偏心!”云莺儿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凭什么她云羲和可以进宫,自己就要在这里受家法? “我云烈若是不偏心,早就一根白绫勒死你这个孽障了!”云烈狠狠地举起手中的鞭子。 —— 云羲和没有在意家里发生了什么,想也知道,宫里还有更好看的大戏在等着她。 车轮滚滚,将她带进了皇宫。 “羲和姐姐。” 安宜公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很是自来熟,“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多无聊。” 云羲和看着十分亲近的安宜公主,不动声色地随着笑了笑,十分客气的福了个礼,道了声,“公主,臣女当不得公主如此称呼,实在是折煞臣女了。” 公主就是公主,君臣之礼乱不得,纵然静妃有意拉拢,但她并非恃宠而骄之人。 “就属你礼数多。”安宜又笑了笑,又挽上了她的手,“依你,都依你。快来帮我看看那几句诗词吧” “是,公主。”云羲和也不推辞,安宜看起来也是玲珑剔透之人。 她现在越发期待了,静妃借着安宜的手,邀她进宫,到底是要准备唱什么大戏。 “等闲识得东风面,姹紫嫣红总是春。” 说是论诗,安宜倒是细心准备了不少自己的词作,她念完一首,便俏皮地眨着眼睛问道,“羲和,你觉得这首如何,可能在春花宴上一鸣惊人?” “确实很好。”云羲和那双清冷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是真没想到,安宜虽然看起来过于圆滑通透了些,却也是真有几分文采的。 安宜那精致的无可挑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小女孩家的骄傲,整个人显得真实了些,“哎呀,我是瞎写的。能得羲和你这个大才女一句夸奖,我可就心里有谱了。” 不过那一抹傲气却也很快消失了,她仍旧是一副示弱的样子,“羲和,你知道,今年我才满十六,第一次参加春花宴,我心里” “公主,公主,不好了!” 安宜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跑进来一个面容慌乱的小太监,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静妃娘娘娘娘她忽然晕倒了,奴才们怎么都叫不醒!” “母妃!” 安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快去请太医!去通知父皇!” “回公主的话,太医和皇上都已经过去了。” 云羲和垂下眼睫,唔这便是让她看的大戏了吗? 果不其然,下一刻,安宜就满脸慌乱的看着她,说道,“羲和,你随我一同去吧,我,我害怕。” 云羲和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刚随安宜踏入景阳宫,就见屋里站在一屋子的御医,各个脸色凝重。 静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皇帝秦苍坐在榻前,沉着目光唤了几声“静妃”,却仍旧是叫不醒她。 二皇子秦君华跪在床榻边,脸色煞白,面露无措地说道:“父皇,原本,原本是是儿臣身子不爽,着太医院熬了些汤药。刚才母妃替儿臣尝了一口,谁知,谁知就晕倒过去了。” 皇上只当这是静妃和二皇子,母子情深,也并不怪罪。 “母妃,母妃这是怎么了?”安宜朝着床榻扑了过去,皇帝秦苍先是摸着她的头安慰了几句,继而回头瞧见云羲和也在,便道了声,“羲和是陪安宜过来的?” 云羲和福了个礼,道了声是,秦苍便没有再说什么。 二皇子秦君华抬起头来也瞧了她一眼,云羲和瞧着他眼中的十足的迷茫和害怕,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看来此事,静妃是瞒着二皇子的。 秦苍招来太医问道:“静妃这是怎么回事?” 范太医道叹了口气:“回皇上的话。静妃娘娘这是中毒啊!” 他话还没说完,一向木讷的二皇子秦君华就立即反驳道:“不可能!母妃只是替我尝了尝那碗汤药,怎么可能中毒?” 第22章 静妃是能豁得出去的 范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二皇子,臣不敢欺瞒。静妃娘娘确实是中毒之症,至于那碗汤药,臣也查验过了,汤药中,下了足量的沉意散。好在,静妃娘娘,她只尝了一口” 这沉意散,云羲和也听说过,此毒中加了大量的红花,中毒者浑身气血倒行逆施,若不及时救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静妃,倒也是能豁得出去的。 听到范大夫这么说,静妃贴身的宫女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明鉴,这副汤药是娘娘亲自为二皇子殿下煎的,从始至终没有假手于人,娘娘断没有给自己下毒的理由啊!” 秦苍就怒了:“朕当然知道静妃不会下毒!那这何意散是哪来的?给朕查!谁开的药方?谁抓的药?医案可有记录?都给朕查!” “回皇上的话,为二皇子诊脉的是陆院正” “都带上来!” 云羲和不动声色地看着殿内的一众太医,见那位范大夫仍旧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这便是静妃的心腹了。 陆院正提前得了消息,被带来景阳宫时,一脸慌神。他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不好好给二皇子诊病,但若说是下毒,他自认还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皇上,微臣一早给二皇子诊脉,二皇子的有些脉络瘀阻,并不十分严重,脉案和药方,抓取药材的记录,微臣都是登记在册的!皇上一查便知!”陆院正忙为自己辩解。 秦苍脸色阴沉地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医案,看也不看地递给一旁站着的几位太医,“给朕仔细看!一个字都不许放过!”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他觉得糟心! 那几位太医顶着秦苍要杀人的眼神,战战兢兢地翻看着医案,好一会儿,才有位张太医站出来,说道,“回皇上的话,正如陆院正所言,给二皇子的脉案和药方,都是对得上的只是” “说!还等朕求你们不成?”秦苍十分没有耐心。 张太医抬手擦了擦汗,心一横便说了出来,“只是,陆院中前日取的药材中,碰巧也有大量的红花,娘娘中的沉意散便是由红花制成的” 二皇子一听这话,焦灼而又惊恐地抓住了秦苍的衣摆,道,“父皇,陆院正要害儿臣!儿臣害怕!” 安宜公主也指着陆院正怒道,“陆院正,你敢谋害我皇兄,谋害我母妃,你好大的胆子!” 陆院正扑通一声开始磕头,“二皇子,微臣冤枉啊!皇上,求皇上明鉴!” 范太医则道,“皇上,红花若是适量入药,也是一位活血化瘀的良药。陆院正取用红花,或许也是为了入药” 话音刚落,那位张太医立刻就反驳道,“范太医倒是急着替陆院正开脱,也不看看这医案,治什么病,需要如此大量的红花?” 范太医便故意做出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十分为难地看着陆院正,“陆院正,您快解释解释啊” 陆院正趴在地上,彻底慌了,谁把他取用药材的记录又加上去了?那些药材可是皇后娘娘让他熬的啊,这可怎么说? 皇上秦苍脸色越发阴沉,道,“既然陆院正无话可说,那便拖下去,凌迟处死。” 此话一出,陆院正立刻就吓的抖搂干净:“皇上,皇上饶命啊,微臣说!微臣取用那些红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上当即皱起眉头,“放肆!还敢攀咬皇后!”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后宫一派祥和,女人间虽然偶有争风吃醋,但不过是小打小闹,怎么会闹出皇后给妃子下毒这种事情来? “皇上,罪臣所言句句属实啊皇上!前日,皇后娘娘便是让臣用大量的红花熬了一碗落汤药那日,云二小姐便是在皇后宫中,被灌了红花”陆院正涕泪纵横,“但静妃娘娘所中之毒,跟罪臣毫无关系啊皇上!”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云羲和,问道,“羲和,此事可当真?” 云羲和心下闪过一丝被算计的不悦,不过转念一想,从再次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便不就在趟这趟皇权的浑水了吗?自己算计别人,别人也算计自己,有什么呢? 于是她照实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女的二妹妹回府时,已然小产,在府中昏迷了又一日才醒。” 秦苍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那云莺儿怀的可是太子的骨肉,皇后也真能下得去手? 云羲和垂着头,不再多说话,大概也能理解秦苍的不解,毕竟在他眼里,云家这桩亲事再好,也是抵不过皇室的子嗣重要,他却想不到,皇后更看重的,是要太子清清白白,片叶不沾身。 秦苍道,“去将皇后带来。” 薛皇后早在听说云羲和入宫后,便让人来相邀,再听说云羲和被安宜带到了景阳宫,她便也亲自过来了。 皇上的话音刚落,薛皇后的仪仗已经进了景阳宫。 秦苍一见她进来,抬手便将一旁的茶碗砸了过去:“毒妇!” “皇上!” 薛皇后脸色变了变,她还从未被皇上如此下过面子。 她扫视了一圈,见皇上眼神中满是失望的神色,一屋子太医都围着静妃,二皇子和安宜则是怒视着她,而那云羲和站在一旁,垂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陆院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薛皇后心头闪过一丝不安,却仍是不解地问道,“皇上何故如此动怒?本宫一听说静妃妹妹病倒了,便赶紧来看望。这一时也不知何时惹了皇上厌烦,还请皇上明示。” 秦苍完全没有心思跟她绕弯子: “薛宝岚!云莺儿小产,静妃中毒,桩桩件件与你脱不了干系,戕害皇嗣,毒害嫔妃,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长长地吸了口气,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云莺儿的胎是她落得不假,但静妃这个早该死的贱人,中不中毒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刚想反驳,但安宜公主却没给她机会, “皇后娘娘,安宜听闻,二十年前,我母妃便是因为您日日送的花而难产。今日若非是我母妃替我皇兄试药,那躺在这里的就是皇兄了。求皇后娘娘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第23章 嘴硬的薛皇后 众目睽睽之下,安宜公主陡然提起这桩往事,皇上秦苍的脸上便更加难看了起来。 二皇子秦君华本就有些木木的,眼见母妃昏迷不醒,妹妹又哭得一塌糊涂,他只管拉着秦苍的衣袖,“父皇,父皇” 薛皇后看着秦苍眼神中那不加掩饰的失望和厌恶,如坠冰窟。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置信来,静妃整日里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样,竟然能费心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安宜,你莫要信口雌黄!”薛宝岚脸上的端庄中出现了一丝慌乱,“皇上,臣妾与您同床共枕二十多载,臣妾是怎样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这些刁奴随意攀扯” 云羲和低着头抿了抿唇角,先前退婚一事,她就看出来,当今皇上是个惯爱粉饰太平之人,只要事情没有严重到翻天的地步,他自是不愿意去管的。 可身为皇帝,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譬如,皇嗣,便是他极为看重的。 秦苍膝下只有三子两女五位子嗣,皇长子秦君泽立了太子,二皇子秦君华平平无奇,三皇子秦君卓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安宜这个女儿,只剩下一个玲珑公主还在吃奶。 今日,静妃以身犯险,以戕害二皇子之名,将皇后拉下水,狠狠地戳中了秦苍的底线,他便不得不出手了。 “够了!” 他脸上阴郁的都要滴出水来, “陆院正已经亲自承认,红花是你宫里派人亲自来取的!那云家女怀的到底是君泽的骨肉!你如何下得去手?还有二十多年前那桩事,朕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君华好歹平安生了下来,总算是老天待朕不薄!如今,你的儿子已经立了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上,云莺儿那根本就是她体弱,无福诞育子嗣,小产一事与臣妾无关啊!还有,正如您所说,臣妾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儿子已经是太子,臣妾何至于再去朝着二皇子动手?岂非是太过愚蠢了!” 薛皇后满脸急切,急急的辩驳着。 这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不是从来不管后宫的这些烂事的吗?这二十多年,他每每说起后宫,都是夸赞自己这个皇后贤德,管理六宫一团和气,不似前朝后宫那般乌烟瘴气。 怎么会突然扯出这么多事来? 薛宝岚忽然有种感觉,老天爷不再眷顾自己了。 她记得当初,是真的打定主意去做一位贤德大度的皇后,可这后宫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啊,今日是静妃,明日是王贵人,后日又是周常在她再贤德,可她也是女人。 世间又有哪一位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夫君的啊? 在她这一手遮天的二十多年里,后宫有多少嫔妃受过磋磨,有多少婴孩又死在了她的手上,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她踏着那么多人的尸山血海走到现在,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见皇上坐在那里狠狠地盯着她,薛皇后眼神一闪,指朝着一旁的云羲和说道, “皇上,臣妾不仅有个好儿子,还有这么好的未来儿媳妇!羲和心底良善,她既然都松口愿意给莺儿一条活路,臣妾这个做长辈的,又何尝会下如此狠手?” “臣妾真的冤枉啊皇上!”皇后跪在地上。 “朕不听这些诛心的话。那大量的红花到底作何用途,薛宝岚你可能说得清楚?”秦苍看向她的眼神中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臣妾臣妾治下不严,怕是哪位宫人假传臣妾的旨意,偷得了这味药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求皇上给臣妾一些时间,臣妾一定会给云家、给静妃一个交代。”薛宝岚十分嘴硬。 “人就在这,还需要什么时间?陆院正,你说!”皇上丝毫不给她面子。 陆院正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皇后,一边是自己死,一边是自己死加上诛九族,他当然毫不犹豫地把皇后卖了出去, “皇上,正是皇后身边的谷嬷嬷来找的罪臣。” 那被点出性命的谷嬷嬷倒是个忠心的,当即跪倒在地,“皇上,皇后,是老奴一时糊涂啊!” 皇后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谷嬷嬷?!你这是为何?” 谷嬷嬷立刻朝着皇上磕了个头,道,“皇上!太子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让未婚先孕的下贱女子毁了清誉?老奴只是落了她的胎,并未要她的命,已经是放她一马了!” “还有二皇子。”谷嬷嬷顿了顿,有些编不出来了,因为她也实在是想不到皇后有什么理由给静妃母子下毒。只好强硬地说道,“是老奴恨毒了静妃,恨毒了二皇子!此事跟皇后娘娘绝无干系!” “谷嬷嬷慎言。”云羲和忽然淡淡地开口,“云莺儿是我云家女,还轮不到一个奴仆来指摘。” “是!是!云大小姐教训得对!”谷嬷嬷态度十分恭敬,反正事已至此,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奴婢的错!” “皇上,臣妾为您辛辛苦苦管理后宫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一着不慎,却让身边人做出这等事来!都是臣妾不好,请皇上一并责罚臣妾吧。”皇后捂着心口,做出一副示弱的样子来。 她知道,皇上到底还是个爱面子的人,此事虽然有人出来顶罪,但她这个皇后也要做出一番姿态来。 秦苍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趴在床榻前的二皇子秦君华忽然哭出了声,“母妃,你醒醒啊母妃,没有您,儿臣可怎么活啊?” 安宜也跟着哭得凄惨,“范太医,我母妃中的毒什么时候可以解啊?” 秦苍才刚软下的心陡然又硬了起来,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皇后,你还在拿朕当傻子吗?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那谷嬷嬷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磕破了皮,鲜血直流,“皇上,都是奴婢一人之罪啊与皇后无关,皇后娘娘是清白的!” 薛宝岚脸色煞白,身子开始渐渐颤抖起来,紧咬下唇,始终让自己保持一份清醒,她不信,不信还能有什么证据? “皇上,臣妾冤枉!” 第24章 后宫不得干政 秦苍气滞地盯着薛皇后那张痛哭流涕的脸,手中的珠串捏得咯吱作响,半晌没有再说话。 云羲和心下一沉,眼下既然有人出来替皇后顶罪,怕是又要将此事轻拿轻放了。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床榻上以身犯险的静妃,若今日只能如此,那还真是让人不甘呢。 “君华,安宜” 内间忽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声,正是在太医施针治疗下,幽然转醒的静妃,她才说一句话,就不停地喘着气。 “母妃,母妃您终于醒过来了。”秦君华本就胆子不大,这会儿更是哭得满脸泪痕,一旁的安宜虽然知道这是母亲做的一出戏,却也是忍不住扑到了静妃的怀里。 静妃安抚似的拍了拍秦君华,转而朝着皇上道了声,“劳皇上记挂,臣妾,咳臣妾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她就又是一阵大喘气,气若游丝地继续说道,“皇上,臣妾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但想来,太医也是无心之失。既然,既然臣妾已经醒过来了。就就请皇上,放过太医吧。” 安宜哭得涕泪纵横,大声道,“母妃,你总是这么善良,才不是太医的问题,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害皇兄,在药里下了毒” “安宜,不许胡说。”静妃脸上做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来,随即苦笑道,“皇后娘娘一向端庄宽和,怎么会” 安宜只顾着呜呜地哭。 秦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身上的戾气忽然消失了大半。因为他最想看到的一团和气,良善大度,竟然在静妃这里看到了。 静妃,魏静姝,中书令魏康培养出来的闺秀,一向是秀外慧中,嫁给他这么多年,虽略有高门贵女的刻板,却到底也与他相敬如宾。 看着她如今的柔弱模样,秦苍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想着君华虽然不及君泽威仪万千,却总归还是个好孩子。 静妃有功啊,将这一双儿女养得不错。 可就是这样一位良善的妃子,却被皇后磋磨成如今这幅模样!秦苍闭了闭眼,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皇后,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自即日起,收回皇后宝印” “皇上!臣妾是您的皇后,您的原配嫡妻啊!您今日若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收回皇后宝印,日后,史书上又会怎样记录臣妾所受的这份屈辱啊?” 皇后眼见着皇上对静妃心软,也捂着心口开始示弱,“还有太子,难道您忍心让他有一个被人戳脊梁骨的母后吗?” 秦苍气得站了起来,“薛宝岚,你身为皇后,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又将朕的面子放在哪?” “臣妾是清白的!” 皇后抵死不认,她突然抹了把眼泪,指天发誓,“皇上,臣妾以薛氏一族的荣华富贵起誓,臣妾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戕害皇嗣,毒害皇妃的事!!” 她身旁的谷嬷嬷正是皇后的陪嫁丫鬟,是薛家的家生子,听闻这话,也是老泪纵横,抱着薛皇后心疼地哭道,“皇后娘娘,您实在是苦啊!” “薛宝岚!”秦苍怒喝了一声,到底没有将刚才的话再说下去,他急促地喘着气,心中不免有些挣扎。 薛家先祖是同始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交情,始皇帝赐封为镇远公,代代袭爵,薛家后人虽然不如先祖那般有出息,但那赫赫威名的国公府,到底还是彰显皇恩的标志。 他屡次放纵薛皇后,也是看在先祖的面上,“罢了”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玄王爷求见,说先前吏部侍郎的案子,已经查出些眉目来了” 薛皇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该死的太监,怎么不等皇上的话说完再进来,她身子一软,大半身子都靠着一旁的谷嬷嬷,罢了,搬出了薛家,总归皇上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皇上听完通传,眉头微皱,唔了声,“既如此,便宣来景阳宫吧。总归是静妃的表侄女,好叫她听了也心安。” 不能在别的事情给静妃一个公平,那边在这件事上给她一个体面吧。 静妃语气中有些不甘,“谢皇上恩典。” 云羲和确实默默松了口气,秦玄凌啊,他来得还真是一如往常的,及时呢。 有薛家祸乱朝堂的那些烂事,皇后这番作为,可就不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了。 秦玄凌大步流星的进了景阳宫,仍旧是那抹冷淡漠然的神情,仿佛无论这天地间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混不在意。他身上的龙涎香中似乎加了些薄荷,芳润而又冷冽。 他目不斜视地朝着皇上行了个礼,“皇兄。” 秦苍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小七,起来说话。” 当今太后乃是先皇的继后,膝下育有秦玄凌和秦惜一子一女。先皇当年得急病暴毙,并未来得及留下遗诏。朝臣们极力拥护中宫嫡子秦玄凌继位,但太后却说江山社稷不该交由三岁孩童,继而力排众议,扶持着皇长子秦苍坐上皇位。 出于这份大义,秦苍对太后十分敬重,对秦玄凌这个最小的弟弟,也是难得有几分兄弟情。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早早地立下太子,就是以怕万一。 秦玄凌起身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一旁的太监,语气平静地说道,“皇上,臣弟先前奉命查吏部尚书一案,已经查清,是薛国公暗中在江南圈养貌美女子,祸乱朝纲。” “除了那位妾室阿萝,朝中不少大臣府里都被塞了美人。臣弟已经将名单附上。” 静妃当场一阵惊呼,继而虚弱的一阵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臣妾,臣妾的表侄女,竟是薛国公害死的?皇上求皇上做主,表侄女雅儿今年才二十岁,一尸两命啊” 而一旁跪着的皇后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不可能!玄王,你这是信口雌黄!” 秦玄凌像是这才注意到屋中还有其他人一般,侧头瞥了一眼薛皇后,提醒道,“皇嫂,后宫不得干政。” 第25章 让太子六亲无靠 薛皇后张了张嘴,明显被噎住了:“” 云羲和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秦玄凌这个冷傲的怪脾气,还真是,对谁都如此啊。 秦苍一行一行地看着奏折上的内容,以及呈上的口供,脸色越发难看。数十张口供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自己的上线是谁,是如何联络的,如何将美色送到朝廷大臣和地方官手里。 甚至详尽到连如何挑选穷苦人家的女孩,如何培养琴棋书画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做不得假。 越往后,秦苍心中越是翻江倒海一般,好一个薛家! 他看着奏折最后一页附录的一长串名单上,赫然出现的二皇子秦君华的名字,整个人眼中的戾气已经压不住了。 “啪!” 秦苍抬手将手中的茶盏摔在薛皇后面前,当啷一声,茶水和着瓷片碎了满地,有一些污渍甚至溅到了薛皇后身上,吓得她大惊失色,一抬眼,瞧见皇上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薛宝岚又吓得不敢再说话。 “查抄薛家!” 秦苍咬牙切齿地喝道,他一再地给皇后面子,给薛家面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太子有个体面的母亲和外戚吗? 他不由得想到先皇的后宫一派祥和,太后能为了大顺江山,将属于自己儿子的皇位拱手相让! 而自己的皇后,却为了一己之私,戕害皇嗣,毒害嫔妃? 还有薛家,有多大的胆子?敢操纵朕的朝臣,还把手伸到皇子身上来? “薛正业祸乱朝纲,即刻关进刑部大牢。即日起,收回薛家镇国公爵位,查抄薛家家产,薛家五服族人统统贬为庶民。” “皇上”薛皇后嘴唇颤抖,毫无血色。 秦苍满脸厌恶的看着薛宝岚,“皇后德不配位,即日起收回皇后宝印宝册,即日起,非诏不得出坤宁宫。后宫诸事暂由太后打理。” “陆院正身为太医院院正,败德辱行,草菅人命,推出午门斩首示众。陆家后人世代不得行医。” 最后,秦苍的视线转而看向内室的静妃,道, “静妃为二皇子尝药有功,赐封为静贵妃,待身体痊愈后,再掌六宫事宜。” 秦苍说完,实在不愿再看着一屋子的乌烟瘴气,阴沉着脸拂袖而去,秦玄凌也紧随其后地离开了景阳宫。 皇后被身边的谷嬷嬷搀着扶了起来,身心俱疲地回了坤宁宫,这一仗,她败得彻底。 云羲和微微侧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了看外面湛蓝的天空。 也不知道,薛皇后以薛家全族荣华富贵起誓的时候,可曾想过,老天爷的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云羲和也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太子越是六亲无靠,离那个位置也就越远,她也就越能在婚事中掌握主动权。 她福了个礼,正要退出去,躺在里屋的静妃,不,现在应该叫静贵妃了,却声音柔柔地留住了她,“羲和姑娘,今日叫你看笑话了。” 云羲和轻轻勾了勾唇角,确实是笑话,但确实让人舒心的笑话。她便客套道,“多谢贵妃娘娘体恤,臣女只觉得娘娘柔善大度。” 静贵妃也笑了笑,“也得是羲和姑娘柔善,才能看出本宫的柔善。” 云羲和心知,这话便是在点她了,静贵妃要的是,自己能领她的情。于是她便委婉地说道,“说起来,今日之事,云家也是沾了娘娘的光。若非如此,臣女的二妹妹,可是要咽下这个闷亏了。” 静贵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有些话不便明说,云二姑娘也是个很好的靶子。反正云家承了她的情,便是她云羲和承了情。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难怪,本宫一见你,就觉得与你甚是投缘。” 云羲和守着规矩不动声色地应道,“多谢贵妃娘娘抬举,臣女今日多有叨扰,不打扰娘娘养病了。” 静贵妃也不再阻拦,转而朝着一旁擦干眼泪的安宜道,“安宜,羲和是你请来的客人,如此,你便送她出宫去吧。” 景阳宫终于清净了。 静妃躺在床上,看着床榻边哭得一塌糊涂的二皇子,一阵心疼:“君华,今日可是吓到你了?” 秦君华的衣袖上已经沾满了眼泪,他还是伸出袖子擦了擦,露出一张干净到有些木木的清秀脸颊来,他一点头,那才擦干净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母妃,儿臣害怕,害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静贵妃摸着他的头发,道,“你放心,娘不会丢下的。君华,莫怕,有娘在,娘一定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秦君华啜泣道,“母妃,儿臣什么都不要,儿臣只要母妃和安宜妹妹。” 静贵妃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傻孩子。母妃和妹妹都会陪着你。陪着你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秦君华神色一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母妃,您说什么?” 静妃笑道,“君华,别怕。” —— 回府的路上正好路过薛国公府。 云羲和掀起车帘,好巧不巧地一眼看到秦玄凌,正带着大批官兵冲进国公府中。 那昔日赫赫威名的国公府中,鸡飞狗跳。男女老少满脸慌乱地跪在院中,再无往日的尊贵威严,口中直呼,“冤枉!”“我要见皇上!”“玄王你狼子野心,胆敢查抄国公府!” 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或是惋惜,或是痛骂,或是互相八卦。 云羲和放下车帘,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心中忽然闪过一抹厌烦,她开口催促赶车的小厮,“快些离开此地。” 秦玄凌看着那带着云家家徽的马车快速驶过,眼底划过一抹嘲讽,云羲和,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这一切不正是你一手促成的? “王爷,那是云家的马车”一旁的侍卫阿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解地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好一会儿,直到那马车一转弯驶入街角再也看不见,秦玄凌忽然道了句,“你在此守着,本王去去就来。” 第26章 随手捡个富婆 夕阳西下,天色已经不早了。 街道两旁仍旧是一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场面,小贩们挂着笑脸高声叫卖,年幼的孩童手中举着糖人追逐打闹,姑娘妇人停留在胭脂水粉的摊位前挑选,还有那出锅的点心铺前排了长长的队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云羲和心中那股子厌烦才散去了一些。 “停。” 她下了马车走在人群中,那市井的鲜活熙闹沾染在她的眉间发梢。她就像是疲倦的鸟儿归入山林一般,脚步轻快极了,小桃和小梨跟在她身旁,眼神警醒地观察着周围。 从这里走回云府也没有多远,但小姐的安危比天大。 远处,正在驰马追赶的秦玄凌看到她下了马车,眉头一皱,勒紧缰绳,也不由得慢下了马蹄。 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明明在答应她的那一刻,就已经能够预见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如今,追上来又是为何? 他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一抹远处那一抹倩影,仿佛要将那随之而来的疑惑统统卷入眼眸的漩涡深处。 可他还是不自觉的握着缰绳,靠的更近一些。 “小姐,前面好热闹。” 云羲和顺着小桃的手指看了过去,街道中间,一群人围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指指点点的正在说些什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位年轻女子带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跪地乞讨。 周围的百姓正在议论纷纷,“瞧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苏绣呢,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要饭骗人。” “可不是,瞧那孩子也打扮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云羲和本不欲管闲事,可女人身上那清洌的雪松味道却丝丝绕绕地直往她鼻尖钻,细闻之下,香中还调着些泛着暖意的烟熏玫瑰,让那股清冷继而变得温和内敛。 这味道本是那学堂中的少年们惯爱的香气,如今出现在一位年轻妇人身上,倒是不俗。 云羲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继而停下了脚步,她细细地瞧着,围观百姓说她是要饭的,但那妇人却分明站的笔直,手中举着的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前来长安寻亲,花光银两,愿意做工换些吃食。 于是她开口道,“你跟我走吧。” 那妇人闻言先是一喜,继而便从自动让开的人群中看到了端庄华贵的云羲和,她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小姐,我愿意做工,但我不能签卖身契。” “嗯?” 云羲和有些疑惑,高门大户为了好管理,府中的奴仆没有不签卖身契的。 那妇人便道,“我若是签下卖身契,那我的儿子便也入了奴籍,我不能为了一口吃食,毁了他的一辈子,他日后是要中状元的。”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发出哄堂大笑声,都快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了,还做这种白日梦呢? “原来如此。” 云羲和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倒是位眼光长远之人。 她也不勉强,抬手从头上拔下一只镶着鸽子血红宝石的金钗,递了过去,“给你,拿着吧。” 小梨立刻就警惕了起来,“小姐,这来路不明之人” 围观百姓中也有人劝说起来,“这位小姐啊,你这钗子可老值钱了,莫要轻易给人骗了,那就可惜咯。” 一旁的小桃倒是没说什么,反而伸手拉了拉小梨,低声劝道,“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 云羲和微微一笑,面带赞赏地看了小桃一眼。 面对众人的质疑,那妇人仍是一副坦然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身旁跟着的小男孩气鼓鼓的。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锦缎长袍,头发扎成个小丸子的模样,肥嘟嘟小脸上满是愤怒,他张开手将那妇人护在身后, “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娘!” 云羲和低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疼痛。 前世,她抱养的那个小孩,也是这么一副可爱的模样,也会在楚晟同她争执的时候,这么护在她身前,维护她。 “乖乖,别怕。”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牵住他肉乎乎的小手,“没事的。” 那妇人见状,终于忍不住软下了身段,她面露乞求地看向柔嘉,“小姐,我不要你的钗子,只求你能收留我们母子,我会刺绣、插花、沏茶、调香、还会算账” 云羲和听到最后,眼中越发的满意,她将钗子重新带回发间,淡淡应了声,“好。” 那妇人千恩万谢后,便抱着孩子跟在云羲和身后,一同前往云府。 “你叫什么名字。”云羲和随意问了句。 “叶时芳。” 云羲和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一顿。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将商铺开遍大顺、大周与西凉,富甲天下的十方夫人,本名便是叶时芳。 她的儿子叶朗小小年纪,便出口成章,被称为神童,前途无量。 “小姐,可有什么问题?” 叶时芳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见云羲和脸上露出思索,便小心地问道。 云羲和万万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竟然捡到了这么一个大宝贝。 她难得露出几分笑意,道了声, “夫人,我恐怕不能带你回府了。” 叶时芳的脸上一阵诧异闪过,继而又变得失落,“无事,若是小姐不方便” 云羲和淡然的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不。” 她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万香楼, “看到了吗?那是我家的产业,专做各种香粉生意。但一直未有起色,从今日起,你去店里细心学着,等熟悉了,我便让你接手做掌柜。” 叶时芳一听这话惊得瞪大眼睛,细细观察着眼前这端庄貌美的女子,见她凤眼微挑,清冷的眉宇间写满了笃定和淡然,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坠入她眼眸深处的深渊。 似乎她无论是说话做事,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魄力,就像今日,她们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她连卖身契都没有签。 而她,竟然能对她如斯信任吗? 叶时芳心中大为震撼,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云羲和神情不变,凤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笑道,“我不怕,十方夫人,你怕自己做不到吗?” 叶时芳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羲和道,“那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了。” 说罢,她便亲自带着叶时芳朝着万香楼走去。 第27章 我不太善良? 万香楼乃是云老夫人给她的铺子,先前她一向不关心这些,连账本也没有看过几回。 结果可想而知,这铺子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的差。 如今,竟然老天开眼,让她遇到叶时芳这个极其会做生意的未来富婆。 “曲大掌柜。” 万香楼门可罗雀,云羲和迈步进了大堂,面无表情地朝着柜台后打盹的中年妇人唤了一声。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不悦,曲大掌柜登时惊醒,揉了揉眼睛才认出来人正是自家小姐,她赶忙从柜台后出来,向云羲和弯腰行了个礼,“大小姐,您怎么忽然来了?” 曲大掌柜原本是跟在云老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后来她嫁了人,云老夫人便不再留她在身边伺候,转而让她管理起这家香粉铺子来。 云羲和表情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转而指着身后的叶时芳道,“来安排个人做工。” 曲大掌柜一听这话,心头闪过一丝不悦,做工?怕不是来监视她的吧? 这万香楼一贯生意不好,偶尔有些收入,也都进了她自己的口袋,日子勉勉强强也算是滋润。先前府中也从未说些什么,今日大小姐却忽然送了个人过来,这分明就是不信任! 不过曲大掌柜转念一想,大小姐这种闺阁女儿家,对做生意也是一时兴起,就算是找个人过来,唔她抬眼一看,见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更加放下心来,觉得也是个好糊弄的。 于是她那张精明的老脸上重又挂起谄媚的笑容,“是,全凭大小姐吩咐。” 云羲和将她脸上那些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既如此,人我便留下了,铺子中的事情,你尽心教着,过几日,我再过来查验。” 她心知曲大掌柜这种老油条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十方夫人是什么人?生意做遍天下的女人,岂会连这点麻烦都搞不定? 说罢,给了叶时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十方夫人,仔细行事。” 叶时芳也不是个傻的,她早已将曲大掌柜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再听云羲和这么说,登时便明白了,这分明是考验自己的意思。 这位东家并不只是一味地有魄力,更是一位胆大心细之人。 她心中那份惴惴不安反倒有了几分着落,她学着那位曲大掌柜的样子,回了话,“但凭小姐吩咐。” 云羲和又嘱咐了一些事情,这才离开了万香楼。 “曲大掌柜,我名叫叶时芳,您唤我一声时芳吧。”叶时芳那温和中带着试探的声音,远远在身后响起。 云羲和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步伐越发轻松。 云府离这里并不远,不过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瞧见了云府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才要踏进云府的大门,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云羲和。” 一道淡漠冷硬的男声,让云羲和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那骑在马上,姿容俊美却面无表情的男人,秦玄凌。 她回头的看着他,这青天白日的,又没有到约好解毒的日子,他找她有什么事? 她站住脚步,回身行了个礼,继而疑惑地问了声,“玄王爷,你跟着我做什么?” 一旁的小梨赶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提醒道,“小姐。” 云羲和从善如流地换上了一副待客的表情来,“王爷要来府中坐坐吗?” 秦玄凌原本跟上来是想质问几句的,但眼下既然已经跟到了云府,那反正闲着无事,坐坐便坐坐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既然云小姐盛情邀请,那本王便坐坐吧。” 云羲和:“” 你很闲吗?薛国公府你查抄完了吗?不用回宫去回禀吗? 门口伶俐的小厮已经奔向内院去禀报:“老爷,玄王爷送大小姐回府,正在门口叙话呢!” 正在书房中议事的云烈眉心一跳,羲和怎么能跟秦玄凌这个大魔王掺和在一起? 秦玄凌下马跟着一头雾水的云羲和,进了云府。 他侧头看着她,乌黑的瞳孔中惑人心扉,“你满意了吗?” 云羲和一阵恍惚,满意什么?满意你来云府做客?还是 她顿住脚步,抬眼瞧着秦玄凌,清冷的眼中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喔,王爷这是在薛家打抱不平?” 秦玄凌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为了一己之私,这般搅弄是非,是否不太善良?” 声音冷冽如雪山上的清泉。 云羲和心想,我不太善良? 倘若你秦玄凌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前世,怕是现在已经篡位谋反了吧?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淡然平和:“薛国公府的事情是王爷查出来的,与臣女没有什么关系。而静妃,就算没有那封信,她和皇后实际上也早已势同水火,臣女借王爷的手捅破那表面和平,不过是顺手添了一把柴。更何况,就算没有臣女推波助澜,难道王爷就真能忍心看着太子谋算二皇子?这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人可都是您的好侄儿。” 说到这她顿了顿,轻轻挑了挑尾音,“不过王爷说对,臣女确实也不太善良。” 秦玄凌看着她,良久才消化完她那一番无赖说辞。 他回了回神,来回品着她凤眼中那抹生动的狡黠,道,“比如说?” 他的声音温淳好听,如同雪山上的冷冽的清泉融化为汩汩春水。 云羲和则是落落大方,风轻云淡道,“喔,臣女昨夜给王爷解毒时,为了套话,针扎的故意深了几分,才会让王爷疼的不行。不过王爷放心,下次不会了。” 秦玄凌轻轻哼了一声,随手拂了拂衣角,“你倒是诚恳……” 未等他再说些什么,云烈已经迎了出来,他现在看见这些皇室子弟就忍不住一阵头大,只语气生硬的上前来拱手行礼,“玄王。” 秦玄凌顿住了脚步,“云将军不必多礼。” 云羲和心想着爹爹可真是大救星,她十分自然地松了口气,“父亲有事,女儿便先行告退了。” 秦玄凌视线轻移,打量她那微微发亮的眼神,莫名觉得她此刻心情一定十分不错,但他却很不爽。 于是当着云烈的面,他那双桃花眼中漾满柔情,徐徐道,“羲和姑娘,莫要忘了与本王的约定,三日后见。” 云羲和:“” 顶着父亲严厉审视的目光,她无语到满头黑线。 回过头来,便看见秦玄凌正好整以暇的挑眉看着她,她心中气结,早知道不跟他说实话了,这个人,报复心未免过于强烈了一点吧? 第28章 为他求药 秦玄凌说完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云羲和见自家父亲脸黑如水,忙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父亲放心,女儿是答应玄王,将万香楼新到的香料留给他。” “香料?他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云羲和张口就来:“许是送给谁家姑娘吧?这女儿也不好多问啊。” 云烈冷哼一声,皇室的这几个王爷皇子,一个比一个的孟浪。 云羲和心里顺过了气,一脸温柔乖巧的往后院走去。 才一回到春和院,院中的二等丫鬟杏儿立刻就上前来禀报,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府中。今日您走后,二小姐被老爷请了家法,抽的遍体鳞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起不来床了。” 云羲和唔了一声,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想着那云莺儿疼上一疼,最好能长点记性,别在生出什么置云家于不顾的蠢心思来。 她又抬眼瞧着杏儿,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素淡的双丫髻,一身橘黄色的俏丽裙衫,答起话来,口齿清晰伶俐,甚是沉稳。 “杏儿。”云羲和脸上挂上几分笑意,“明日随我出去一趟。” 杏儿先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继而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样子,稳稳的拜了一拜,道了声是,便留在屋里了。 云羲和饮了口茶,继续吩咐道,“明日一早唤上屠二哥,我要去一趟梧桐山下的芙蓉镇。” 小桃一脸震惊,梧桐山?小姐,你该不会又要去炸谁的坟吧? 小梨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想去那种奇怪的地方了? 但诧异归诧异,小姐吩咐完,她们当即还是手脚麻利的去准备,长安城离梧桐山不远,离芙蓉镇就更近,马车若是赶得快,也就一日的车程。 云羲和卸掉钗环,躺在美人靠上小憩。 她没有告诉她们,去芙蓉镇是为了找她前世学医的师傅本花神医,求一颗乌雪丹。 秦玄凌中的蛊毒,实在是有一点麻烦呢。 原本,那牵机蛊毒性瘟,会慢慢的渗入骨血迷人心智。用寒冰压制虽能暂缓毒性,却也在他体内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寒气淤堵。 如今他体内的寒气已经拔除大半,而那被压制牵机蛊毒便会很快在他体内肆虐起来,解毒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翌日清晨。 云羲和装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先去跟祖母请安,又去陪着母亲林氏说了几句话,哄得林氏开心了,才试探着说,“母亲,听说京郊庄子上的玉兰花开了,我想去看看。” 林氏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发,“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贪玩?羞不羞呀?” 她只好抱着林氏好一顿撒娇,听了林氏好一番叮嘱唠叨,并且保证一定让屠二哥寸步不离,才得了同意出了门。 她特意吩咐要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行人也都穿的朴素, 出了长安城,绕着几绕,才朝着芙蓉镇的方向驶去。 云羲和靠在车厢上,听着车轮滚滚,思绪不由得飘远。 前世,她远嫁到大周后,因为太过孤独,收养了一位小皇子。那小孩子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了三天三夜,导致那个小孩换上了极为严重的心疾。 她与那孩子相依为命,为了救他,她从大周皇宫跪行千里求到那位本花神医的门前,最终,学到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可最终也没能救下那孩子。 并非是因为她医术不精,而是她学成归去的时候,楚晟已经决定攻打大顺,她玲珑可爱的养子,被楚晟一剑穿心,歃血祭旗。 云羲和猛地睁开眼,伸手缓缓捂住胸口,尽管只是回忆,却仍旧痛入骨髓。 她掀起车帘,往外看去,不远处如雾一般的梧桐山,已经渐渐清晰。 她绝不会那噩梦般的经历再发生。 —— 芙蓉镇,夜幕刚刚降临,灯火辉煌。 梧桐山下的芙蓉镇聚集这各路牛鬼蛇神,热闹的不输长安城的任何一条街道。 云羲和一副男儿打扮,身上的衣衫也很是朴素低调,她站在镇上一处大而精致的院落前。 院中种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此时开的正盛,嫣红的花瓣随着春风簌簌落下,在空中纷纷扬扬,宛若人间仙境。 海棠树下放着一张摇椅,上面躺着一位荆钗布裙的老妇人,脸上盖着一本医书,似乎陷入了梦乡。和外界那沸反盈天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羲和一眼就认出来,那便正是本花神医了。 小梨眼明手快地上前去叩门,“叩叩叩” 院中的妇人睡得正沉,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小梨手握成拳,正想再敲,云羲和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你们在这里等着。” 她走上前去,径直推开那虚掩的木门,拎着裙摆,信步走了进去。 她迈开一步后,便又退了回来。静静的等待着,暗处那的淬了毒银针扑簌簌的飞到她面前一步的地方,便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落了下来。 云羲和这才继续往前走。 她抬手捻起腰间的香囊,静静打开在身旁晃了晃,院中的那纷飞的海棠花中,红粉色的虎头蜂一只也没有朝她飞来。 越往里走,院中越是奇花异草,药香盘旋。 云羲和眼中闪过一丝馋涎,尽管前世已经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日,但这满园的药草花卉,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呀。 她转而将浸了清凉油的手帕放在鼻尖,抵御着那一朵让人昏昏欲睡的醉花香。 院中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不少或趴或躺或脸肿如猪头的人,身着锦绣,腰缠万贯,衣饰华贵到让人眼晕。 云羲和挑了挑眉,这样的场景前世她倒也是习以为常了,多少人听闻本花神医的名声后,便来此求医,可这小老太太实在是性格怪异的很,在院中设下重重机关,却又用一片落英缤纷的美好做掩饰。 不少人就此中了招。 她就着手帕,将本花神医脸上的书拿了下来。 云羲和微微勾起唇角,喃喃道,“师父,又见面了啊。” 第29章 以毒攻毒 本花神医在书拿下来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她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头发圆圆地在脑后盘成个发髻,身形精瘦,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就是街上最常见的那种老妇人,让人一时间很难让人将她与闻名天下的神医联系到一起。 但云羲和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掩饰罢了。 这也是个医术高超脾性怪异到有些刻薄的老太太,丈夫被仇家追杀而亡,唯一的女儿失踪,孤身一人躲在这芙蓉镇,已经三十多年了。 “本花神医。” 云羲和并不见外,柔柔地与她见了个礼。 本花神医原本想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但离得近了,她自然而然地也闻到了云羲和身上那股芳香悠远的香粉气息,这香气与她戴在身上的香囊气息,如出一辙。 她眼神一闪,昏花的老眼中登时闪过一抹精光心头的那抹不悦瞬间消失殆尽,“你这丫头,怎么会调出这样的香粉?” 云羲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老太太鼻子还是这么灵,她忍不住与她玩笑道,“自然是我天赋异禀咯。” 本花神医别过脸去:“哼,不说实话,来我这里做什么?” 云羲和很是无辜,那不然还能怎么说?她又道,“我梦里偷着跟您学的。” 本花神医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你!” 云羲和摊了摊手,“那不然您说说,这天底下,除了您,还有谁会调制这种万虫香?” 这话倒是说得很有道理。 本花神医眼珠子转了转,好像确实也是如此,便又顺过气。 她看着云羲和瞧了半晌,“我瞧着你这丫头,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吃喝不愁,没病没灾的,来我这是为何?” 云羲和扬了扬眉,张口就来,“我认得一位郎君,他不慎中了西凉的牵机蛊。我需要一颗乌雪丹为他解毒。这全天下,只有您这院子中有,我便来求一求。” 本花神医听到牵机蛊时,先是冷哼一声,却又在听到乌雪丹时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来,“你从哪里听说的乌雪丹?!” 说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又道,“那牵机蛊毒乃是天下奇毒,根本无药可解。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云羲和勾着唇角笑了笑, “乌雪丹的药性与牵机蛊相克,正好以毒攻毒。险是险了点,不过也总是有活命的法子。我只在您这求一颗丹药,剩下的,我自己来。” 此毒确实是天下奇毒,但并不是不能解。 前世本花神医便是喝醉后,同她说起这牵机蛊毒。说天底下只有这一种解法,便是以毒攻毒,但此举实在是险之又险,且解毒之人要承受的痛楚比剜心还要痛。 不过她醒来后,却又死活不承认,坚决表示牵机蛊毒无药可解。 但那句话,云羲和却一直记在心里。尤其是在遇到秦玄凌后,她一刻也不敢忘。 本花神医重又坐回躺椅上,翻了个白眼,“哼,沽名钓誉之辈!莫想求我的药!” 原本,她对这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还有几分好感,她能调出万虫香,确实也是有些天赋的,但她竟敢来求自己的乌雪丹,那就实在是让人讨厌!讨厌! 云羲和也不恼,“我不白拿你的药。” 说着又朝着门口道了声,“杏儿,你进来。” “是。”杏儿便学着方才云羲和的样子,躲过银针,又将香囊中的香粉洒在身上,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本花神医原以为这又是在故弄玄虚,却在看到杏儿那张脸时,脸色一下子激动到涨红。 她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奔上前来来回地看着杏儿的脸,颤抖地伸出手,隔着虚空摸了摸她的头发,颤声呢喃道:“阿若?是我的阿若吗?” 杏儿也是一脸的惶恐,探寻的表情看着云羲和。 云羲和温声道:“本花神医,这杏儿是我府上丫鬟,是府上的管家夫人在上香的路上捡到她的。当时一位病得奄奄一息的妇人正抱着她求救。那妇人临死前将玉佩塞到杏儿手中,那玉佩上面便刻着一个若字。” 云羲和自认不是多善良的人。 前世她跪行千里膝盖烂掉也没有感动本花神医,却在无意间亮出自己是大顺云家女的身份时,让本花神医松口留下了她。 原因正是这位本花神医找到了自己的孙女,这孙女便是云府的丫鬟,杏儿。 所以,这一世,她便干脆直接带着杏儿来此,只当是卖她一个人情。 “杏儿?你的玉佩给我看看?” 本花神医的声音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她摩挲着杏儿递过来的玉佩,“果真是果真是你就是阿若的女儿!” 杏儿一脸惶恐,却又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老妇人似乎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喃喃道,“你你是我阿奶?” 本花神医伸手将杏儿揽入怀中,“我可怜的女儿啊” 云羲和静默地站在一旁,等着这祖孙二人好好消化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儿,本花神医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老太太脸上那刻薄的表情已经变得柔和起来,云羲和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泪眼朦胧的杏儿: “杏儿,这是你的卖身契,从今往后,你便不是奴籍了。” 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杏儿面露不舍,却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小姐” “唉,你随我进来吧。” 本花神医终究是无法拒绝这份情,一颗乌雪丹而已,哪能比得上失而复得的孙女? 本花神医从墙上药柜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来,“这乌雪丹,世间便只有这一颗了,可是” 云羲和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乌雪丹确实珍贵无比。 虽然它的配方只有九味药材,但这药材却是最难集齐的。 譬如说那一味至阴蛇胆,更是要用复杂的功夫浸泡数百年;还有那百年冰莲,只在常年冰雪的峭壁上生长;还有那不惑草,更是《山海经》里才记载有的东西 本花神医颇有些伤怀, “我不知你是如何知道这乌雪丹的,但我这药却是差了一味药材。我祖上传下来一只龙骨,当初我那老头子被西凉贼人追杀,那龙骨也被夺走” 第30章 再遇楚晟 云羲和的表情默了默,她倒是听说过多年前西凉皇室意外得了一根龙骨。 却不知道那龙骨竟是从本花神医这里夺走的。 本花神医将盒子推到云羲和面前,“这颗乌雪丹是我用百年虎骨做了替代,虽然其它药材都没变,但药性到底差了些。” 言下之意,若是以它解毒,能不能成功,谁也不能保证。 可无论能不能成,云羲和都要试上一试。 她坚定的目光投向本花神医,“中毒之人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都要试上一试。” 本花神医叹了口气,“罢了,年轻人哟” 她转而又回身从里屋取出一本有些泛黄的手札来,表面的封皮已经翻到破破烂烂了,一看就知道是常看常新的经验之物。 她布满皱眉的手掌来回摩挲着,眼神透着几分不舍,最后却又将手札放到云羲和面前,嘱咐道,“这也是我祖上留下来的,里面写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解毒之法。我瞧着你也是个精于此道的,如此便留给你吧。” “但是能吃透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本花神医……” 云羲和看着这本手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前世她拜入本花神医的门下为徒,自然知道这本手札,这手札宝贝得很,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本花神医一直将它放在案前,时不时的就会翻上一翻,那里面记录着家族世世代代的心血。 这样珍贵的东西,本花神医竟然愿意拿出来送给她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纵然心硬如她,也难免觉得感恩。 “别叫我神医了,唤我一声婆婆吧。”本花神医笑盈盈地看着她,“原本,我是想将这东西留给子孙后代的,但今日见到你,我也想通了。还是留给有缘人吧。医术一道,本就该如此传承下去。” 一旁的杏儿也道,“小姐,您就留着吧,不用考虑我。我一时半会儿的,也学不会这如此深奥的医术。” 云羲和摸着手札,心中感慨万分。纵然再不愿夺人所爱,却也知道,如今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未必能万无一失,她需要学过更多的医理,和前辈的经验。 她当即起身,朝着本花神医盈盈一拜,“婆婆,你若是不介意,便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这一身医术本就是在她这里学来的,唤她一声师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本花神医拍掌,“那可说好了,只能认我一个师傅,天底下谁的医术都不如我……” “那是自然。”云羲和没有异议地认下了,这小老太太还是如此霸道而又自信。 “……” 又说了几句话,云羲和便起身告辞。 出了那座小院,夜色越发浓郁,各处灯火却将整个镇子照得亮如白昼,街上仍旧一派热闹喧嚣。 云羲和带着丫鬟回到屠二哥提前安排的客栈,才勉强得了几分安静。 她一边翻看起手札,一边嘱咐着,“小桃,吩咐下去,咱们的人不许在镇上闲逛。” 这里毕竟离梧桐山太近,问仙皇后的坟被炸出那么大个窟窿来,修缮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难保楚晟那样的大孝子不会亲自监工。碰上他也是件难缠的事,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若不是为了秦玄凌,她也不愿来芙蓉镇冒这个险。 “是。” 小桃退下后不久,云羲和翻看着手札,却渐渐蹙起眉头来。 有先人记载着,以龙骨制成乌雪丹,有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的功效,若是用于解牵机蛊毒,解毒可与常人无异。若是以虎骨取而代之,丹药药性减弱,且其苦无比。 可若是用于解毒,毒性不能尽除。仍需每隔几日,施针拔毒。 “施针拔毒”云羲和喃喃道,这倒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松了口气,信手又翻过一页,却又见后面写道,“但以此虎丹解毒后,病者心肺皆虚,寿命不过三年五载。若病者将龙骨磨粉泡水吞服,亦可百岁无忧。” 龙骨……说到底,还是龙骨… “小梨,明日回去写信给我哥哥。请他在西境打听西凉皇室有龙骨一事,是否为真。”云羲和吩咐着,而后叮嘱,“跟哥哥说,只打听一下就好,暂且不必冒险。” “是。” 小梨应下后,云羲和便将手札合上,和那枚乌雪丹一同收好,不管怎么说,先为他解了毒再说。 这一夜,云羲和心有所想,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安心入眠,甚至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顺顺利利地扶持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而后垂帘听政,又在儿子成年后,还政于他。 可在梦境的后半段,她陷入无边无际的孤独,无边的繁华和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像是被人关在一个透明的罩子中一样,所有人听不到她说话,也看不到她的悲喜。 她也不知道自己被隔绝了多久,忽然有一天看到从天而降的飞龙。她惊喜交加地喊着,“秦玄凌,你有救了!” 可下一秒,那飞龙又变成了秦君泽的样子,恶狠狠地看着她道,“云羲和,你敢害我……” 梦境纷纷扰扰,让她在清醒和混沌中不停挣扎。 及至清晨醒来后,她眼下一片乌青。 好在除了没睡好,也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来,她仍旧将自己扮成男儿装扮,用完早膳后,便踏上了回长安的归路。 可谁知,才出芙蓉镇,便被人拦了下来,“前面的车队让一让,让一让——” 云羲和淡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屠二哥上前与人一番交涉后回来禀报,“大……公子,前面是大周晟王负责运送石块砂土的队伍,说是要占用官道一个时辰,咱们此番低调行事,不好跟人起冲突,怕是得等一等了。” 云羲和轻轻应了一声,“那便等吧。”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好巧不巧的,会在此时碰到楚晟。 她带着的这几人虽说都是身手高强的精锐,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没必要在此时争个高下。 第31章 被马踩断肩胛骨 楚晟骑在马上,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运送着一车又一车修缮陵墓的材料。 他那张光洁如玉的脸上如今尽显疲惫。 问仙皇后的陵墓是依山而建的,将梧桐山的一座山峰掏空,陵墓建成后,又设置重重机关,最后以巨大的青石堵上了入口。 原本他和他的下属都认为炸坟是为了盗墓。 但他从未见过哪家盗墓贼如此放肆的,在山峰各处炸出了多个大小不一的洞口,更是在靠近江水的那一出悬崖炸出了一道裂缝来,几乎要将山炸塌,但陵墓中陪葬的金银玉器,却丝毫未少。 不像是盗墓,更像是挑衅。 他愤怒至极,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蛛丝马迹。只好在此盯着工匠用心修缮,已经好几日未曾合眼了。 他视线不经意地掠过路边那辆正在避让的小小马车,一眼就认出那是大顺街头最最常见的式样。 不由地想到那日在大顺受到的那些羞辱,他只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顿生,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极其恶劣地朝着套车的马重重抽来。 屠二哥听到马鞭的破空声时,赶忙翻身下马,纵身上前去阻拦。 可那马鞭落下的速度奇快,他奋力扯着绳索,却被马带着奔腾起来,他好不容易在马上找到一个平衡,而后迅速地脱下外衫遮住马的眼睛,试图安抚它,来减缓马车疯跑的速度。 云羲和坐在马车中被颠得东倒西歪,这马骤然受惊疯狂,已经不受控了,正朝着一旁的悬崖奔去。 她隔着老远就听到楚晟那放肆的大笑声。 那长长的队列甚至专门停下来,专门看着这一出闹剧,大周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吹着口哨喝倒彩。 “小姐!小姐怎么办,前面就是悬崖了……” 马车疯狂地乱跑,似要把那扑面而来的疼痛摆脱,马车中的主仆三人受尽颠簸。小桃和小梨却仍尽心地护着云羲和。 “别怕,找准机会,咱们跳车。” 云羲和冷静道,眼见着悬崖就在眼前,她找准时机,先将那装着丹药和手札的包袱扔到一片草丛中。继而拉着两个丫鬟,顺势一个翻滚,从车厢中滚落到一片松软的土地上。 与此同时,屠二哥也再无顾忌,利落地翻身下马,十分后怕地看着疯马坠落山崖。 “嗯…”小桃闷哼一声,胳膊磕到了石头,当即便不能动了。 云羲和也没有好到哪去,额头擦破一道,渗出血珠来,钗环散落一地,那如瀑的一头青丝倾泻下来,倾城美貌暴露在日光下晃花了众人的眼。 “哟,还是个大美人……” 数百道或惊艳或淫亵的目光随之而来,就连楚晟也有些意外,忍不住打马上前来查看。 云羲和瞧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目光倏地冷若冰霜,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但凡是个人遇到这种无妄之灾都会觉得愤怒,更何况,始作俑者本就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楚晟” 她感受身后刮来的烈烈阵风,当即伸手摸向腰间挂着的香囊,那里装着她昨日用来避虎头蜂的香粉。 风卷起细腻香甜的粉末,迎面朝着楚晟和那长长的队伍散去。 万虫香,所有的蛇鼠虫蚁都避之不及。对牛马虽伤不了性命,却也是一种难耐的折磨。尤其是其中一味罗勒香,更是能马癫狂到死。 云羲和迅速捡起包袱,给了屠二哥一个眼神,随从们拖着两个丫鬟迅速回撤,好在除了马车,他们还备着几匹马。 离得近了些,楚晟已经认出来,那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他费尽心思想要英雄救美的那位。 他忍不住面露喜色,用力地夹着马腹飞奔上前, “云羲和!” 没想到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云羲和已经翻身上马,在随从的护卫下,朝着长安的方向极力地策马扬鞭。她听到喊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眼神淬满了恨意。 她就该多备一个香囊,专门用来放毒药。 楚晟眼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狠狠地抽着马鞭就要追上去。 可越往前,他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胯下的坐骑,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 那匹汗血宝马先是扬起前蹄,左右猛烈地晃着脑袋,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继而又猛地朝着那处悬崖猛扑了过去。 “王爷!” 他的手下当即纵马飞奔过来,想要救驾,可自己的马儿见风也中了招,迅速开始发癫。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马匹开始发狂,颠簸着将背上驮着的人掀翻在地, “啊!我的马不受控了!救命啊!” “我的马惊了!” “我的马没了!” 队伍后面那些步行的士兵一脸无措地四处闪避,却被那些四处乱窜的疯马冲撞得一塌糊涂。 放眼望去,此地一马平川,想躲都没有地方躲。 众人简直绝望,甚至已经开始怨声载道,“好好的,王爷为什么要去抽人家的马?” 楚晟气得脸色青紫。 他好不容易抽出匕首捅死了自己胯下的坐骑,安全落了地,但一回头,又是十几匹疯马朝着他奔腾而来。 为首的那匹马将他撞翻在地,剩下的那些踩着他的胳膊腿就朝着悬崖纵身跃下,对畜生来说,在万虫香的折磨下,死才是解脱。 “啊……” 他闪避不及,一声痛呼,马掌上钉着的铁蹄狠狠踩过他的肩胛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断了。 楚晟痛的仰天长啸,咬牙切齿道,“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几位缓过劲来的将领赶忙上前来,扶起瘫倒在地的楚晟,却不想又扯着他那断掉的骨头,狠狠戳进肉里,痛得他脸色发白,直直喷出口浓血来, “废物!快去追!” 而此时的云羲和正纵马狂奔,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身旁的随从们皆是脸色凝重。 尤其是屠二,脸上的懊恼更是毫不遮掩。 此行遇到这等祸乱,能侥幸保住一命实在不易,那大周的晟王长的人模狗样,竟是这等衣冠禽兽。 简直像一只无孔不入的老鼠。 “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不知奔波了多久,云羲和觉得自己被风吹得头昏脑涨,可耳边大周士兵嘶喊声离得越发的近,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第32章 大魔王秦玄凌 长安城里这两天讨论最热烈的事情,莫过于太子东宫着火、薛国公府被查抄这一事了。 百姓们都暗自调侃道,这次倒霉的薛国公府是因为被牵连,真正天怒人怨的是太子秦君泽,毕竟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出了自己让云二小姐未婚先孕的事情。 简直是德行败坏。 同时让百姓们唏嘘不已的还有另一件事。 也不知道玄王爷查的是什么案子,这两日他和他的手下带着大内禁军,先是查抄了国公府,而后又去了不少朝廷大员府上,每次出来,都带着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偏偏秦玄凌此人虽然看着病弱,但做起事还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他甚至直接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设起公堂来,面对那些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毫不怜香惜玉的严刑逼供,不仅如此,还变着花样的威逼利诱,若是认真坦白的则送入刑部大牢,若是咬死不说的则当街斩首。 牵扯出了好几位朝廷命官都被下了大狱。 有人说玄王爷这是抓到了什么线索,在替皇上肃清朝堂。 也有人说,秦玄凌这大魔王纯粹就是心理变态,自己身子骨病弱不堪就见不得别人好。 也别叫什么玄王爷了,干脆叫阎王爷吧! 秦玄凌两日确实是在突击审案子,打了不少朝臣一个措手不及。而他经手的最后一桩差使,便是出城去抓捕一位闻风而逃的鸿胪寺少卿。 结果回城的路上,好巧不巧地碰到正在逃命的云羲和。 秦玄凌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漠地翻看着方才签字画押的供词,耳边还时不时地传来那位鸿胪寺少卿的谩骂声。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低沉,像是听到什么天籁之音一般,“这词骂得倒是新鲜。” 阿沉从队伍后方打马出来,停在马车旁,禀道:“王爷,云家大小姐正跟在我们后面不远处纵马狂奔,似乎在被什么人追赶。” 这地方算是偏僻的,若不是那鸿胪寺少卿往这边跑,谁也想不到又在这种荒山野岭遇到云家大小姐。 阿沉对云羲和还是比较熟悉的,她先前在林子里救过王爷,知道王爷替她挡过太子的一巴掌,后面王爷还偷偷地潜入过人家的闺房。 故而,阿沉觉得,这件事情还蛮值得禀报一下的。 结果他说完,半晌都没有听到秦玄凌有回应。 阿沉不由得提醒了一声:“王爷,云大小姐的状况看起来挺不妙的。” 秦玄凌头也不抬,“那你还在等什么?是想等我一起给她收尸?” 阿沉眼神一亮,他就知道,王爷对云家大小姐还是不一样的! 王爷到底还是心地善良之人! 他二话不说就带了一队禁军掉头冲了回去,这些禁军今日抓到了逃犯,正在斗志昂扬的时候,遂群情激昂地跟了上去。 云羲和只觉得自己在马背上被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脸色越发惨白,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 她的随从已经勒住缰绳,回身去跟那追上来的大周士兵缠斗,为她争取时间,她更是不敢回头,纵马一往无前地奔腾。 这处官道人迹罕至,一路上连鸟都没见着几只,颇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境遇。 身旁的另一匹马上,小梨带着手臂擦伤的小桃,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直到瞧见那一群生龙活虎的大顺禁军时,眼底骤然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小姐,来的好像是好像是咱们大顺的人!” 云羲和自然也看到那队雄姿英发的禁军,随着来人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还认出了为首的正是秦玄凌身边的侍卫。 云羲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真好啊。” 抬眼瞧见前方不远处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只觉得是在沙漠中口渴了三天三夜的人,看见绿洲一般,当即纵马朝着马车奔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掀开车帘,爬上了马车。 马车旁留下的进门护卫们目不斜视,丝毫没有阻拦,仿佛压根没看见似的。 云羲和躺在柔软的车垫上,努力地顺着气,这马车比她出城时乘坐的那辆宽敞舒适得多,她闻着车厢中泛开的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立刻就安心了。 秦玄凌垂眸,看着她躺在车厢里,满头青丝就铺在他脚边。 日光丝丝缕缕的透过车帘洒进来,落在她倾城如玉的脸上,额前点着的珍珠花钿还坚守着那抹华贵,凤眼含水,芙蓉如面柳如眉。 再往下看,她胸前微微起伏,隐约可见身段婀娜。 他淡淡的收回视线。 云羲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略显狼狈的自己,又见他浑身衣袍整齐,环佩叮当,晃眼瞧着他那副那俊美无双却又冷若冰霜的样子,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模一样。 她亦是若无其事的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良久,秦玄凌淡淡开口,“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云羲和回了回神,伸手扶着车厢,淡定从容的坐起身来。 她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衣襟,一副你问我就答的诚恳表情, “啊,这不是答应给王爷解毒,故而去芙蓉镇找本花神医求了一味药。不想回来路上遇到了那楚晟,狗一样的追着臣女不放。” “不知王爷觉得,臣女此行算不算善良?” 她的声音如同玉碎一样温润动听,话里话外没有一丝怨念,面对替他求药却被人追杀这件事,寻常的就像是一阵风吹过,过了就过了。 丝毫没有抱怨或是邀功的意思,但她记仇。 秦玄凌喔了一声,垂眸看她,很是认可,“确实善良。”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本王听你的意思,那楚晟,他不想让我活?” 云羲和眨眨眼,细细品着他的画外音。 事实确如她所言,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意思,不知怎的就换了重点。 但说到底,她此行芙蓉镇本就是因他而起,他若是非要这么想,勉强也算是合情合理。 遂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抬眼看他,义正词严道,“确实如此,王爷,您定要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两人视线撞了个对着。 车厢中的光线不甚明亮,他的目光也甚是清淡。 虽然从遇见他的那刻起,她就想尽办法想拉他上了自己的贼船。但每当她向他借力时,也都或多或少的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故而,她虽知晓他别有用心,却也习惯性的,将眼中的诚意又加重了几分。 第33章 本王便将马车驶入云府 秦玄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海水深不见底,“你又在算计本王?” 云羲和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手中的包袱,“王爷这说的什么话。臣女这包袱里装的确实是求来的乌雪丹呢。” “乌雪丹可解本王的毒?” 他定然已经问过不少大夫了,对自己中的毒也了如指掌,想来便知,从来没有大夫说过这话。 云羲和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光有乌雪丹不够,得臣女操刀才行,不过,有件事得先跟王爷说清楚” 她先是将龙骨与虎骨的事情与秦玄凌说了说,继而又补充道,“王爷放心,臣女定会尽力保王爷平安。” 秦玄凌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若无的也浸了些笑意,似乎很满意她的保证。 他倒是不担心什么龙骨不龙骨的,只要能先解了他的毒,其它的事情都好说。 他嗓音低沉而又妖孽,“既如此,那便再让你算计一回吧。” “王爷真不愧是,保家卫国的战神呢。” 云羲和屈起膝盖,单手支着下巴,很是惬意的眯着眼:“唉,就是那可怜大周晟王了,你说他惹谁不好,非要惹到王爷您身上,您这一出手,他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秦玄凌看了她一眼,“就照你说的程度来。” 云羲和满意的笑了笑,疲累的不愿再说话,她靠在车厢上,渐渐地合上了眼。 秦玄凌也不再开口,一时间,车厢内唯有二人呼吸声错落交缠。 时间好像一下子静止在此刻。 远处,大周的士兵从看到大顺禁军开始,就立即掉头往回撤。 毕竟,没人的时候他们可以追赶大周的官家千金,但如今人家有了救兵,眼见着还是那大顺恶霸秦玄凌的部下,除非脑子有坑的才不跑。 但阿沉好不容易逮着能在王爷面前表现的机会,岂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 他带着的那一队禁军,如同赶羊入圈一般,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那群大周士兵们活捉了起来。 窗外蓝天白云缓缓漂浮,那一队禁军重又整齐划一地回到马车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不过队伍后又多了几十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 车轮滚滚,朝着长安城驶去,云羲和打了个盹后恢复了不少精力,她掀开车帘一看,已经回到了长安城。 她略一思索,便有些坐不住了,试探着开口道,“玄王爷,您还不下车吗?”她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半分尴尬与不好意思。 秦玄凌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本王的马车。本王为什么要下去?” 云羲和瘫着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你我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若是让人看到了,王爷您的名声不打紧,臣女往后还怎么做人?” 但秦玄凌显然就在此事上就看得比较开,“这有何难?本王便将马车驶入云府。” 云羲和:“” 她面上端的是一派柔婉贤良,“还真是好主意呢。” 心底却很是暴躁,“秦玄凌你安的什么心?你带着这么一队禁军去云府,过不了多久,长安城的百姓就该谣传我云家被你抄家灭族了!!!” 但云羲和对他,总归是少了些互相利用的算计感,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说话的功夫,马车也真的是驶过繁华的街道,顶着百姓们指指点点的注目礼,硬是驶进了云府。 云羲和的母亲林氏正坐立不安的担心着自己的女儿,明明走的时候说是去赏花,第二日便回,这眼见着都要天黑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她甚至就坐在外院的正厅中,远远的看着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 等到太阳快落山,可算是让她给等到了。 林氏瞧着那刻着玄王府标志的马车驶进来时,先是眼前一黑。 这几日长安城中发生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她硬是想不明白,她夫君云烈两袖清风,她儿子云起镇守西境,云家如何能牵扯上什么案子? 才刚要着人去后院唤云烈,一抬眼,就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云羲和,披头散发的从玄王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而秦玄凌则紧随其后,跟着下了马车。 林氏:“” 谁能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好的女儿,怎么跟这么个大魔王掺和到一起去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扯住身边的红嬷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快去让院中的闲杂人等回避,谁要是敢乱说话,就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林氏说罢,便快步上前,将云羲和扯到自己身后,语气不算责备的责备道,“和儿,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快些回你自己院中去。” 云羲和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带着小桃小梨一溜烟地回了春和园,此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秦玄凌也全然不提与云羲和同乘一事。 他那张孤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副谦谦君子的神情,朝着林氏道,“夫人,云将军可在府上?本王来寻他有些事。” 林氏提心吊胆的,实在不知道这玄王爷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她语气略有些生硬道,“王爷,老爷正在后院练拳,还请玄王爷在正厅稍坐片刻,臣妇这便着人去通报。” 秦玄凌温和地点了点头,对坐立难安的林氏道了句,“夫人请便。” 一盏茶的功夫,云烈便步伐匆匆的来到了正厅。 “玄王爷。老夫这是犯了什么事?竟也劳动玄王爷带这么些人马来?” 云烈在后院时,便听夫人林氏模棱两可地提了几句,说今日羲和回府,又是与这玄王爷一道,听得他眉心直突突,故而这会儿虽然守着规矩,但难免觉得有些心头烦闷。 秦玄凌细细琢磨了着云烈那不耐的语气,索性便开门见山道, “云将军,本王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商。” 云烈面色肃然,“哦?” 秦玄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就好像刚才在马车上时,云羲和同他笑的那般魅惑。 他面色温和道,“本王打算,参你一本,不知云将军意下如何?” 云烈:“???” 秦玄凌不慌不忙地指了指院门口围着的禁军,道, “本王今日出城缉拿案犯,却不慎路遇那大周士兵挑衅。云将军,你说,此事是不是该你负责?” 世人皆知云家军勇猛无双,让那晟王脱层皮,不是什么难事。 云羲和,这笔账,本王算是替你讨了哦。 第34章 谁允你同我大喊大叫的 云羲和此时还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 她快步回到春和院,本想替小桃处理一下伤势,却不想,在院中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云羲和瞥了眼坐在轮椅上行动艰难的云莺儿,眉心微蹙甚是不解,“你怎么会在此?” 云莺儿努力压下心里的嫉恨,她在心里坚信,时至今日,自己沦落到如此下场,都是拜云羲和所赐?! 但她表面仍旧做出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来,“姐姐!父亲已经狠狠教训过莺儿了,您还是不愿意原谅莺儿吗?姐姐,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来求姐姐一件事。” 云羲和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去,云莺儿赶紧开口道,“求姐姐十日后,带我去春花宴。” 春花宴? 云羲和恍然顿住脚步,“所以,长公主的请柬今日送来了?” “是” 云莺儿呆呆地应了一句,便又迫不及待地说道,“姐姐,我不敢同你争。我只是,我只是想再见君泽哥哥一面,再见他一面就够了” 云羲和收回视线,提起裙摆越过她上了台阶,本就已经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何必再来上演这一出摇尾乞怜? “送二小姐回暖莺院。” “是。”院中立即有伶俐的嬷嬷婆子上前来,推着轮椅要将她送出春和院。 “长姐!”云莺儿突然拔高音量,“父亲那日请了家法,说我有辱云家门风。等我养好伤后,便要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云羲和顿住脚步,眉头微微蹙起,“这不是你求仁得仁?” 云莺儿满脸惨笑。 她被宫里送回来后,父亲便让人将她的院子重重围了起来,之后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虽说云家并未克扣她应有分例,但她的暖莺院中从此,便从此不许任何人进,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 原先这府里的丫鬟婆子还处处捧着巴结她,如今却又一个个势力凉薄,更有甚者,都不拿正眼看她。 真正还关心她的,便只有她的生母王姨娘。 今日长公主派人前来送请柬一事,便又是王姨娘偷摸打听出来的消息。 她被父亲云烈狠狠抽了一顿鞭子,她伤的都下不来床。 原本她都有些心灰意冷,但王姨娘却提醒她,“莺儿,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你若是不找机会去多在太子面前露露面,这长此以往的,太子殿下哪还能想得起你来?” 为此,王姨娘特意在院中自导自演了一场拆房着火的好戏来,让丫鬟趁乱将云莺儿从院墙上的狗洞中推了出去。 云莺儿一出来就去了春和院,可等了大半日都不见人影。 下人们只说云羲和出去赏花了,还未归来。 她顶着院中丫鬟嬷嬷鄙夷至极的眼神好不容易等到云羲和回来,可是她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呵! 云莺儿声声泣血, “长姐,事到如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什么狗屁的云家家风?云家只有你我两个女儿,若不是为了你,父亲何至于如此对我? 他动用家法处置我,又要远远将我送走,不就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 云羲和,踩着我的血肉站得高高在上,你就心安吗?” 云羲和只是反问,“谁允许你冲我大喊大叫的?” 云莺儿一滞,她心头憋着一股气,犹自道,“我说的哪一句不是真的?你就是心虚才” “将她给我扔出去。”云羲和淡声吩咐道。 “云羲和!” 云莺儿一阵慌忙,她很是不解,为什么云羲和不同她分辨? 云羲和完全无视她,跟这样的拎不清的人计较,简直拉低自己档次。 小桃一个闪身上前,利落地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上前钳制住了云莺儿。云莺儿身边跟着的丫鬟想要阻拦,但她哪里是小桃这从小习武之人的对手。 小桃仅用一只手,就将叫嚣着的云莺儿拖出了春和院,连她身边的丫鬟,也被伶俐的嬷嬷反剪双手推搡了出去。 云莺儿被扔在了庭院中的垂花门处,她的丫鬟也被推倒在地。 云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见此情形,个个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多说,赶忙低着头快步走过。 “云羲和!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的云莺儿只觉得又痛又耻辱,厉声骂道,“贱人!云羲和,你这个贱人!” 云羲和迈步上了台阶,裙摆微扬,听着那叫骂声,似是有些不解,“这便算是恶毒了?” 她摇摇头将这个插曲甩在脑后,转而关切看向自己的丫鬟,“小桃,快进来,让我看看你胳膊上伤得如何了。” 春和院中院门紧闭,连同那所有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而此时,前院正厅的秦玄凌与云烈说完自己的要求,坐上马车才要出府,便听到了云莺儿那厉声高喊。 “王爷云大小姐她”侍卫阿沉沉吟半响,终于憋出来一句,“她树敌不少啊!” 阿沉跟在王爷身边许久,还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外表貌美贤良又温婉,实则手腕强硬凶猛的高门嫡女。 他不知怎的就莫名有些担忧。且不说这云家大小姐身上还有和太子的婚约,单就这样的脾性,若是真跟王爷在一起,那就凭他家王爷这身子骨,还能有几天活路啊?? 王爷呀,您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一位主啊! 秦玄凌可不知道自己的侍卫在想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他那双淡漠的桃花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欣赏, “唔,云二小姐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可云羲和真是一位蛇蝎美人吗? 就连耿直的侍卫阿沉都看得清清楚楚,纵然云二小姐因为想算计云羲和而自食苦果,可就凭着她也姓云,云羲和对她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还有当日静妃设计扳倒皇后一事,云羲和从头到尾只是在看戏,不也是一种护短吗? 薛皇后把手伸到云家身上,哪怕迫害的是作死的云二小姐,身为云家嫡长女的云羲和也是容不下的。 “走。” 秦玄凌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这长安城日后有的是热闹可看了。 第35章 就不该沾上她 云莺儿坐在地上,越骂越疯狂,“云羲和,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丫鬟小香连忙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奴婢带您回去吧,若是让老爷看见了,怕是又要请家法了” 云莺儿任由小香像是拖死狗一样将她拖回了暖莺院,满目不甘。 她有些癫狂地抓着王姨娘的胳膊,“姨娘,我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你一定得忙我!等我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这云家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我都要将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喂野狗。” 一想到那样的生活,她就觉得如今吃的一切苦头都值得。 王姨娘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儿实在是蠢得可怜,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她出去,她不去求老夫人,竟去求云羲和,唉! 真是少说一句她都做不周全。 王姨娘道,“莺儿,为今之计,你得先养好身上的伤,到时候,娘再想办法” 云莺儿听了这话,终于又被哄的安静下来,她抱着镜子认真地练习最甜美的笑容,只不过在那布满伤痕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渗人。 —— 秦玄凌说到做到,出了云府就连夜进了宫里。 他一改往日的冷傲淡漠,当着皇上秦苍的面,做出一副后怕不已的凄切模样来,先是将自己说得那叫一个惨,说自己差点被那些大周匪兵给当场劫杀,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保住一条命来,简直惨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继而话锋一转,又义愤填膺地将镇国大将军云烈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身为大将军怎能如此玩忽职守,大周的匪兵在梧桐山作威作福,他竟然还能睡得着?! 皇上秦苍也听得怒火冲天,这大周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伤他大顺皇室之人? 暴怒之下,又连夜将云烈招进宫里来。 秦玄凌重重地叹了口气,“云大将军,你可知本王今日差点命丧荒野?你身为大顺的镇国将军,看着大顺子民如此受他国欺辱,难道就坐得住?” 云烈从未见过这样矫揉造作的玄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当即单膝跪地,“皇上,臣有罪!” 秦苍大步上前,亲自扶起云烈,“你起来!你何罪之有?不过玄凌说的确实也是实情。如今他们大周匪兵胆敢犯我大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梧桐山原本就是三不管的地带,云烈就是再能征善战,没有君上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行动,哪里就能怪到他身上了? “云烈。” “臣在!” 秦苍心想,此事乃是大周犯贱在先,大顺反击在后,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且,那大周匪兵伤的还是大顺皇室,若是不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大顺日后还如何立足? “明日一早,你便带十万云家军,去打下梧桐山。从今往后,朕要它归大顺所有!” “是!” 秦苍言罢,一旁的田公公当即便将半块虎符捧到云烈面前! 云烈一拱手,“臣,定不辱命!” 翌日清晨,云羲和才一睁开眼,得到的便是父亲云烈要领兵出征梧桐山的消息。 “父亲已经出城了?” 小桃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的小姐,昨夜皇上连夜招了将军进宫,似乎是那大周的匪兵伤到了玄王爷,皇上很是生气” 她和小梨都是跟着云羲和一起去往芙蓉镇的,自然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 但玄王爷为何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她就有些想不明白。 云羲和听完后,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秦玄凌此人,属实腹黑,明明是自己答应了她,最后却让他父亲出手。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原本受委屈的就是她云羲和,她父亲云烈领皇命出征,带着云家军替她讨这笔账,对楚晟来说,便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慑。 再则,云将军亲自领兵出征,事情必然会闹大,大周皇帝定然会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楚晟。 如今天下三分,大顺、大周与西凉三国和平共处这许多年,却因为楚晟,得罪了大顺,还失去了梧桐山这一块缓冲的地方,大周皇帝那一身的怒气只能朝着楚晟去发作。 还有那一向低调的西凉,若真是起了战事,追根溯源,难保不将这一切记在楚晟头上。 果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呢。 云羲和微微一笑,“啊,既如此,那便吩咐下去,准备好替父亲庆祝吧。” “是。” 云烈许久未上战场,早就心痒痒的不行,此番带着云家军出征便如同猛虎出更一般,势如破竹。 晨起时才出的长安城,太阳还没下山,就已经将整个梧桐山攻下。 楚晟本就被马蹄踩碎了肩胛骨,再加上十万勇猛的云家军,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着云家军来势汹汹,他也顾不上给他娘修坟了,当即仓皇而逃。 不战而屈人之兵,云烈甚是觉得不过瘾,同时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把楚晟。 原本梧桐山的聚集的那些百姓们还有些人心惶惶,生怕被战事殃及,丢了性命。但云家军一向纪律严明,从始至终并未对百姓出手,他们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再加上楚晟先前修缮坟墓那几天,横行霸道,百姓们本就怨声载道。 秦玄凌派了些人大肆宣扬,说大顺见不得大周晟王如此鱼肉乡里,便替天行道,很快百姓们便心悦诚服的投诚了大顺。 这样一来,楚晟彻底声名狼藉。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云烈便让部下取了一块地势平缓的地方,安营扎站,在此处驻扎下来。 云烈便又率亲兵回到大顺,将那半块兵符归还皇上秦苍。 秦苍对此亦是十分满意。 楚晟逃命奔波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挺不住了,脸色苍白,嘴里的血沫却怎么也吐不干净,只好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养伤。 他胸中郁结,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他的侍卫远风忍不住打抱不平,“王爷,那云羲和真是个瘟神,每次沾上她,您都是伤的如此重!” 楚晟怒道,“闭嘴!你根本不懂她对本王来说有多重要!” 远风登时不敢再全说话。 楚晟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远风点了点头,“已经有确切消息了,属下已经派人正赶往当地去寻找。” 楚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很好,找到后,立即送往云家。” 第36章 你看上的东西,我也喜欢 长安城仍旧热闹非凡。 春花宴的风头才刚起,镇国大将军云烈平定梧桐山的喜讯又迅速传播开来。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云羲和缓缓地睁开眼,舒心地伸了个懒腰。 “小姐,怎么醒得这么早?时辰还早呢,您不再小睡一会了?” 云羲和坐起身来,清冷的眉眼间难得地裹着几分柔和,“不睡了,今日带你们出去逛街。” “真的吗?”小梨一愣,满脸的不敢相信。 她本就是活泼伶俐的性子,可先前的小姐总是守着高门贵女的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这个做丫鬟的,也就没有机会去见识见识外面的繁华。 云羲和见她这般,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些,“当然是真的。春花宴在即,你家小姐虽准备好了衣裳,那脂粉首饰不也得置办一番?” “是!”小梨喜气洋洋的,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了些。 用过饭,云羲和便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她的确需要一副和流光裙相称的首饰。 暖莺院中,王姨娘早就让丫鬟小香时刻盯着春和院的消息,得知云羲和出了门,她当即与云莺儿道,“莺儿,你也该准备着了。” “姨娘,莺儿都听你的” 云羲和坐上马车,掀开车帘看着春意盎然的景色,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如此舒心,“你们可知这京城中,最好的首饰铺子是哪家?” “奴婢知道,是有翡阁!听说这长安城中最时兴的钗簪步摇,都是出自他家巧匠之手呢。” 小梨虽不常出门,但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先去有翡阁。” 云羲和红唇轻启,隔着车帘淡淡吩咐了一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店门口,店里的伙计眼见下车来的主仆三人衣着不凡,忙上前招呼:“小姐可是来选首饰的?快去里面请。” “唔?你将那些最新的样式都拿出来,与我看看。” 云羲和在一层看了一圈,虽然造型别致,但材质也不过中等,并没有让她特别眼前一亮的。 伙计一听这话,眼前一亮,看来这会是位大主顾啊! “有的,有的,小姐,您这边有请。” 伙计在前面带路,将云羲和迎至后院一处花厅,这里也摆放着不少首饰,一眼看去,皆是莹光水润,比铺子里摆着的那些上了不少档次。 她一眼就瞧上一只步摇。 那步摇以金掐丝做镂空蝴蝶,蝶翅颤颤巍巍,步摇下面又坠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华贵端庄,仿佛就写着她的名字一般。 “这只” 云羲和眼前一亮,不由得抬脚往前一步,想将那只步摇拿起来欣赏一番。可手还未触及,就听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将那只步摇取来让我看看。” 那道声音宜喜宜嗔,听得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一般。 云羲和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去看,只见一位穿着也同样娇嫩的年轻女子,正十分自然地指挥着店里的伙计。 “新成县主有礼。” 她认得,这是中书令魏康家的小女儿魏绯绯,安宜公主的伴读,因为聪慧乖巧而被皇帝喜爱,封了新成县主。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羲和姐姐呀!快不必多礼。”魏绯绯忙侧身避了她的礼,抬手扶她起了身。 长安城中,无人不知镇国将军府额嫡长女,云羲和。 魏绯绯自然是时常听说云羲和的美名,更是十分清楚,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故而,虽然她的身份比她高,却依旧表现的十分恭敬。 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试探着问道,“方才瞧着,羲和姐姐可是看上那步摇?” “县主先开口的,自然是您的。”云羲和知晓她为何对自己示好,却不愿领了这份情。她淡淡的拒绝着。 “羲和姐姐,这步摇确实美丽,可是我瞧着呀,它更衬你的气质。”魏绯绯又假意让了让。 一只步摇而已,确实没有必要让来让去的。 云羲和看得出来这魏绯绯是真的喜欢那只步摇,却又想卖自己个好,故而便道,“县主好意,臣女心领了。县主眼光卓然,又大度如斯,臣女自是不能夺人所爱呢。” 魏绯绯年纪到底小,十六七岁的女儿家正是爱娇爱俏的年纪,见云羲和如此客气的推拒,便也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羲和姐姐,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旁伺候着的伙计也是个人精,见状便将那步摇捧到魏绯绯面前,道,“县主,那边有镜子,您试试吧。” 丫鬟利落的将那步摇在她头上试了试。 “小姐您长得美,这步摇您戴着就是好看!”伙计只管拿好听的话说。 魏绯绯瞧着镜中的自己,娇娇俏俏,越发满意,甚至还回过头,朝着云羲和问道,“羲和姐姐,你瞧着如何?” 云羲和瞧着,那只华贵端庄的步摇,戴在娇俏玲珑的魏绯绯头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不仅不合身,还将她那满身的灵气都压了下去。 但见她如此喜欢,云羲和也没说什么,唇角微微勾起,淡淡道,“很衬你。” 魏绯绯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云羲和收回视线,这只步摇没了,她总还能看看别的。 她一晃眼,又瞧见一只镂空雕刻的牡丹簪子,花蕊中间点缀着一颗一颗细小的红宝石,栩栩如生。 “这只如何?”云羲和拿着它在自己发间比了比。 “好看!”小梨拼命的点着头,这只簪子虽说没有方才那只步摇华丽,但却更显得端庄华贵,跟小姐那身流光裙也十分相配。 “那就这只” 云羲和才要将钗子递给店中的伙计结账,那边试完步摇的魏绯绯却忽地开口说道,"羲和姐姐,你手中的那只钗子,我也喜欢!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这只你也喜欢?” 云羲和凤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将那只簪子朝着她递了递,“那便给你试试吧。” 丫鬟立即上前将簪子接了过去,利落的取下步摇,将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捧着镜子给她看,“县主,您意下如何?” 魏绯绯仍旧笑的天真灿烂,回过头问道,“羲和姐姐,你瞧着呢?” 云羲和神情淡淡,笑的天真,可不代表是真天真。 能被皇上亲口夸赞聪慧乖巧的人,又怎么这般不懂人情世故的接连去抢夺他人看中的东西? 第37章 你要同我抢吗? “县主喜欢,自然也是好的。” 云羲和一脸淡然。她不想找事,事却总要找她,可她向来不怕事。 魏绯绯脸上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来,“羲和姐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县主不必客气。” 魏绯绯认真地盯着云羲和那张貌美端庄的脸,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不忿或者气恼,最终却败下阵来。 而云羲和全然未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她继续走动着瞧着这花厅中摆放的各种首饰。 没一会儿,她又瞧上了那只华丽无双的镇店之宝,冠群芳。 整个冠圈以金板成椭圆形,周围一圈点翠,装饰着晶亮的珍珠和各色宝石镶嵌的花朵,逼真得仿佛能闻到花香。 “这只”云羲和凤眼中水波盈盈。 “这冠子好看呢!”果不其然,她才一开口,魏绯绯立刻就跟上。 云羲和回头,朝着她弯眉一笑,索性将话摊开了,“这有翡阁中的首饰样样精巧华丽,可县主怎么好像,偏偏喜欢臣女看上的东西呢?” “哎呀羲和姐姐,你误会了。”魏绯绯那张娇俏的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实在是你眼光太好了,你瞧上的,我一见就十分喜欢,您别在意呀。” 到底是年纪小道行浅,虽然心里藏着些什么小九九,却也不敢轻易撕破脸。 “那这只冠子,县主还要同臣女抢吗?”云羲和凤眼微挑,语气看似温和,却透露着逼人的气势。 “我”魏绯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话,半晌不由得败下阵来,垂眸道,“羲和姐姐既然看上了,那这发冠自然就是你的。” 店里的伙计见状,连忙手脚麻利地将那发冠包好,交到了小梨的手中。 “银子烦请月底去将军府取。”小梨嘱咐完,便跟着云羲和离开了这有翡阁。 “小姐,那新成县主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坐上马车,小桃就忍不住一脸气愤,“过去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她,她一向是聪慧柔顺之人,今日却不知为何,这般与小姐过不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羲和轻叹一声,“她不是笨人,或许是我要做的什么事情,威胁到她了吧。” 能有什么事呢? 云羲和细细地想着,自己重生后,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惊天动地,但似乎哪一件都与一个不起眼的闺阁女儿家扯不上关系; 她想着那每一件事情所造成的影响,更是毫无头绪。 “新成县主魏绯绯中书令魏家到底是什么?”云羲和喃喃道。 “哎呀小姐!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别管这些烦人精了!她再耍心眼,小姐一发威,她还不是乖得跟一只小猫咪一样?” 小梨眼见自家小姐又陷入沉思,立刻就担心起来了,怎么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影响自家小姐的好心情呢? “小梨,你真是” 小桃那张严肃的脸瞬间被逗笑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咱们云家乃是镇国将军府,小姐又是嫡长女,这长安城,谁不得让咱们小姐三分?” 在她看来,小姐最近是越来越威武霸气了! “你们呀”云羲和被逗得摇了摇头。听着她俩的彩虹屁,那混乱的思绪也想不透彻,干脆也不再想了。 “小姐,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呀?”小梨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去万香楼。” “好嘞!万香楼!” 她挑到了适合春花宴的发冠,还得去拿一些凝神镇痛的香料,毕竟今夜可是要以乌雪丹为秦玄凌解毒了。 小梨欢快地朝着马夫喊了一声,跟着小姐出一趟门,可要好好逛逛。 万香楼里,生意似乎比往常好了些。 云羲和迈步进去的时候,铺子里的几位女客争相要去试闻一款新上的线香。 她轻嗅着空气中那清甜的水蜜桃的气息,和以往那些沉重的香薰相比,实在是别致。 曲大掌柜一眼瞧见自家大小姐,忙满脸赔笑地迎了上来,“哎哟,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呀~” “我若是不来,怎知铺子中竟调制出了这么清透的香?”云羲和的问话中带着答案,“是叶时芳调的香?” “啊是!” 曲大掌柜本想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但见大小姐语气甚是笃定,似乎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样,又只好压住了那份心思。同时,心里暗暗地又将那位叶时芳厌烦了几分。 “唤她过来,你去招呼客人吧。”云羲和吩咐道。 “小姐,您来了。” 叶时芳从后院中过来时,衣裙上都是混合的香气,这几日她都在埋头调制新的线香,忙得没日没夜,脑子有些麻木了。 但见到云羲和,眼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感激。 “我瞧着你的手艺真不错。”云羲和夸道,“给我们万香楼的带来了不少生意呢。” 叶时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姐,您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妾身了。若不是您给我一条生路,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呀。” 云羲和轻笑一声,心道,我只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若真要算起来,那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呢。 毕竟,你可是未来富甲天下的十方夫人啊。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子递了过去,“这是我闲来无事调的香,十方夫人,你帮我将这几种香料找出来吗?” 叶时芳自己就擅调香,她看到云羲和的方子一阵诧异,上面写的那几样香料具是她平日里不曾用过的,但那分量却又写的精细,并不像是随手编造的。 “小姐,您稍等我一会儿。” 云羲和点点头,“不着急,我随意看看。” 她方才注意到,万香楼中多了不少用作试香的手帕,均是细细地沾染了各式各样的香气,又放在竹编的小筐中,供人品鉴,想来又是叶时芳的主意。 店中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在挑选这自己喜欢的香粉。 云羲和鼻尖轻嗅,走走停停,在一处茶香混合着薄荷味道的停下了脚步,她抬手轻轻在竹筐上扇着风,让香气往自己飘来。 顿觉提神醒脑心旷神怡。 她忍不住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正待细细回味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云大姑娘,也喜欢这如泠香吗?” 第38章 她不喜欢太精于算计之人 云羲和转过头来看。 只见说话之人剑眉星目,双眸深邃,鼻梁高挺,略微透着些异域风情。 正是三皇子秦君卓。 他的母妃惠妃乃是沙州进贡的美人,正因为这异域血统,愈发衬得秦君卓英武高大,风采出众。 只是他如今尚未及冠,按照大顺的规矩,也就还未封王。 “臣女见过三皇子。” 云羲和不动声色地福了个礼。 “云大姑娘不必多礼。” 秦君卓一副文雅大方的样子,抬手虚扶了一把, “我今日不过是闲逛,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到你。这铺子中香粉众多,方才只有如泠香令人如痴如醉,见你也喜欢,觉得甚是巧合,故而才唐突开口。” 巧合? 她自重生以来,凡事都习惯多思多虑一些。 这位三皇子秦君卓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为人处世甚为低调。 纵然春花宴盛大,但在这不起眼的香粉铺子里遇到他,倒也是稀奇的。偏巧还驻足品鉴了同一款香。 简直是稀奇到让她觉得像是精心安排。 云羲和面色平淡,只是略回了句,“臣女荣幸。”不失规矩。 似乎是一点也察觉不到云羲和的敷衍和疏离。 三皇子秦君卓依然随和: “不是你的荣幸,是我的荣幸。这如泠香气味清冷,却留香甚久。能欣赏它品性之人一向凤毛麟角。素来听闻云大姑娘端庄娴雅,简直就是我的红颜知己。” 秦君卓也喜欢调香? 但是她对此没有兴趣。 “三皇子抬爱。闺阁女儿家总有礼教规训着,恐辜负了三皇子的好意。”云羲和直接拒绝。 大顺朝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苛,知礼守礼也不是放在表面上的,她拿规矩礼教来说事,就是很明显的借口了。 秦君卓眼神中微滞,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仍旧是那副君子如玉的随和模样。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看人眼色这种事情,再没有人比他更擅长了。 他自认凭借他的长相风采,想要接近一个女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的。 也罢,这云羲和到底是闺名远扬的将门嫡女,有些警惕心也不为过,无非是要他再多花些时间心思而已。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好。我们便只谈香” “大小姐” 不等三皇子再说什么,叶时芳已经收拾好香料走了出来,“您要的香料都在这里了。” “十方夫人,辛苦你了。”云羲和直接越过三皇子,朝着叶时芳道了声谢,接过她准备好的提篮,便要准备离开了。 “云大姑娘” 秦君卓见她要走,忙出声喊道,却又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了声,“慢走。” “将这如泠香全部买下,送往云府。” 秦君卓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他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朝着身旁跟着的侍卫吩咐道。 “是!” 云羲和一出万香楼,已然想明白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确是个聪明之人。 或许他已经将她拒婚太子,又刻意接近静妃这几件事上,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故而才冒险来接近自己。 都是皇子,谁对那个至尊之位没有念想呢? 谁能想到呢,如今太子式微,她云羲和反倒成了香饽饽。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实在可惜了呀。 生在帝王天家,他以为有了云家这个助力就能登上那个位置了吗?皇上可以荣宠惠妃,但绝不会让一个沾染着异族血统的皇子爬上大顺的帝位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三皇子的原因。 更何况,今日一见,也让她心中更加笃定地放弃了三皇子这个选项。 她不喜欢太精于算计之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向活泼的小梨就忍不住开始分析,“小姐,怎么咱们今日遇到的人都怪怪的?” 云羲和勾了勾唇角,瞧瞧这些人,这般的按捺不住,就连她的丫鬟小梨都看出来了。 她轻叹一声,“新成县主的事情我倒还没有想清楚。只不过这三皇子嘛小桃你来说。” 小桃一向胆大心细,毫不慌乱,“这三皇子呀,他是在出卖色相,想勾搭咱们家小姐” 跟着小姐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觉得意外。 再说了,她家小姐家世相貌一等一的好,有人喜欢有人追捧,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别说三皇子了,就算有一天那玄王爷喜欢上小姐,她都觉得合情合理! 云羲和的脸色黑了黑,“好歹是皇子,怎么让你说的青楼楚馆里的小倌一样?” 小桃看着自家小姐那佯装生气的模样,赶忙撒娇求饶, “哎呀小姐,奴婢就是打个比方,那奴婢换个说法好不好,就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般”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奴婢觉得不对劲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主仆三人笑作一团。 云羲和才刚回到府上,就发觉气氛不对。 下人们步履匆匆,却没有一个敢言语的。将军府里对下人尚算宽泛,偶有说笑也是允许的事,现下却安静得有点怪异。 小桃和小梨也不自觉的收起了开心的神色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说话的是夫人林氏身边的红嬷嬷。 “唔?发生何事了?”云羲和有些不解。 红嬷嬷一边拉着她往后院走,一边低声跟她说明情况,“大小姐,二小姐为了春花宴的事情求到了老夫人面前,气的老夫人晕了过去。” 云羲和皱了皱眉头,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云莺儿和王姨娘就又按捺不住了? 她快步去了福乐院。 “和儿,你祖母她”林氏慌乱不已,这会儿眼眶红红,忍不住落泪。 “忠伯,去将暖莺院的护院撤下,每人仗责三十。”云羲和脚下不停,边走边吩咐道,“还有,将院中所有丫鬟婆子统统发卖出去。” “小姐”忠伯心头一跳。 高门大户发卖出去的丫鬟婆子,往往都是犯了家法的。这种奴仆体面的人家不会要,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怕用不起。 好一点的还能去庄子上做个粗活,可若是不幸的话,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啊,暖莺中的丫鬟婆子用的可都是家生子,小姐这一出手,实在是太狠了。 “有什么问题?” 云羲和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老奴这就去办。”忠伯忙应下差事,他心里清楚的很,大小姐这是真的动怒了。 第39章 救治祖母 “大夫怎么说?” 林氏只顾着流泪,一旁的红嬷嬷小声汇报着, “夫人让人拿着老爷的名帖,进宫去请了太医。静贵妃听闻是咱们府上老夫人病了,特意让范院正来出诊” “可范院正说,老夫人气急攻心,怕是醒不过来了” “知道了。” 云羲和点了点头,远远地看着祖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只觉得揪着心的痛。 早上出门时,她来向祖母请安,祖母分明还和颜悦色地嘱咐她出门多逛一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但现在却 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云羲和抬手摘下腰间坠着的香囊在鼻尖晃了晃,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父亲云烈交还兵符后便又去了梧桐山,母亲林氏虽有手腕,却太容易被外界影响。面对这一团乱麻,慌乱之下,也有些应付不过来。 “母亲,您先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在。”云羲和安抚着将林氏交给红嬷嬷,“去吧。” 红嬷嬷瞧见大小姐那副不容反驳的气势,莫名地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般,扶着林氏就要往外走。 林氏泪水流得停不下来,却道:“和儿,你也莫要太难过了。你祖母她上了年纪,又一向身子骨不好,咱们连宫里的御医都请过来了,大夫也说无力回天。回头等你爹回来了,好好料理了莺儿和王姨娘,谁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云羲和眉心一跳,祖母病成这个样子,母亲林氏竟能说出这么一番理智到冷血的话来。 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陌生感,诧异道,“母亲,您在说什么?” 林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但见云羲和不悦,她便又柔声安抚道,“和儿,母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太难过了。” 云羲和长长出了口气,语调也冷了下来,“知道了。” “和儿,你在这陪着老夫人说会话吧。”林氏说着,便倚着红嬷嬷往外走去。 她见到老夫人病成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再不好受,她这个做儿媳的,也无能为力。 她倒是更关心自己在这件事中有没有错处,日后能不能落得个好名声。 反正该做的她都做过了,羲和心里难过一时间不能接受,她也能理解。 云羲和坐在床榻前,忍着心痛看着老夫人灰败的面色,唇角还有残留的血迹,能看出当时被气到吐血的惨状。 她伸手摸上老夫人的脉搏,脉象滞涩,和范大夫所说的情况倒是一致,只不过,还有希望! 云羲和指节灵活地伸手摸到老夫人头上的经络,轻重得当地刺激着穴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嘴角也逸出一丝舒服的叹息声,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但这已经足够让人开心了。 “去将我的银针取来。将那日在芙蓉镇求的那颗乌雪丹拿来,再取一瓮雪水来。” 小梨听到吩咐立刻就去准备东西。 很快,东西便送了过来,云羲和便开始给老夫人的心口及脑部施针。 老夫人身边的如嬷嬷原想上前阻拦,但又想着左右范大夫都说了老夫人醒不过来了,便让大小姐医治一番吧。 她不知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但瞧着那动作,竟是一时间看花了眼,以往家里不是没有请过大夫,施针时无一不是轻拢慢捻,生怕深了半分。 但那银针在云羲和手上,她行云流水般往那燃着的烛火中一扫,精准而流利地一针一针落下。 以往大夫施针哪个不得一盏茶的功夫,而大小姐却只有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云羲和施完针,转而看向那放在桌面的那颗乌雪丹。 乌雪丹中含有大量大补的药,火气十足,定能将心气补起来。但它燥气却又极盛,祖母这样的体质,也只需半钱也就够了。 云羲和细细地用刮刀在丹药上刮了约莫半钱的分量,接着将其化在梅花雪水中,捏着老夫人的下颌骨,慢慢地将那口化了的药水喂了下去。 药才一入体,霎时间,细细密密的汗渍便从老夫人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她闭着眼,脸上却露出难受至极的表情来。 云羲和面色凝重,抬手扣住老夫人的脉搏不松手,感受着她的脉象变化,另一只手则不时地将那些银针或是取下,或是再重新扎入穴位中。 老夫人的脉象变化异常迅猛,时而气若游丝,时而又强健浑厚,让云羲和凤眼中满是担忧。 “噗。” 撑不住那股在体内乱窜的火气,老夫人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只有额头和手背上起伏的青筋,在诉说她到底有多痛苦。 “老夫人!”一旁的陆嬷嬷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大小姐的威仪,立刻就要冲上来护主。 “拦住她。”云羲和平静地开口。 小桃连忙上前,死死地抱着挣扎着哭喊的如嬷嬷。 她目光灼灼,抬手又捻起一根银针,针尖的寒芒闪过眼角,利落地又扎入心肺处的穴位。 “手帕,拿来给老夫人咬着。”云羲和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小梨忙掏出干净的手绢叠好塞进老夫人口中,老夫人浑身轻颤,那混乱的脉象已经在渐渐地趋于平缓。 整整半个时辰,老夫人都在痛苦中挣扎,却在银针的压制下,最后渐渐地平和下来。 先是呼吸变得渐渐悠长,再之后,脸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她眼皮颤颤地睁开了眼,嗫喏道, “疼啊太疼了” 云老夫人原本出身不高,府上兄弟姊妹众多,她自小就不受重视,嫡母也不是个大度的,苛待的她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后来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嫁给武将出身的云老将军,生下了独子云烈。 可惜没多久,云老将军就战死沙场。她含辛茹苦拉扯着儿子长大成人,又亲自送儿子云烈入了军营,只为撑起云家的门楣。 她自认吃苦受累一辈子,受过天大的苦楚。 可加起来也没有这半个时辰经历的痛苦让人印象深刻。 云羲和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出了声,“祖母,祖母,您终于醒了,吓死和儿了” 第40章 本王在与你偷情吗? “和儿” 云老夫人虽然醒过来了,却依旧虚弱不堪,她隐约记得孙女晨起便出府去逛街了,“可买到什么好看的首饰了?带上给祖母看看咳咳咳” 云羲和那份镇定自若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哭到简直要崩溃。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林氏每每教育她要端庄贤良,好好学习《女则》《女戒》。祖母总是给她簪花,给她置办好看的衣裙,带她放纸鸢,祖孙俩开怀得不能自己。 屋里留下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是极其忠心之人,这会儿全都红了眼眶。 老夫人的身边如嬷嬷再也忍不住了,她挣脱小桃的束缚,迅速跑出屋子,直奔厨房而去:“今夜不许给暖莺院任何吃食!” 她在老夫人身边跟了半辈子,老夫人一向宽和,说句僭越的话,二人之间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原本老夫人身子骨就不好,又被暖莺院那一对心思恶毒的母女气成这样子。 今日若不是大小姐,怕不是老夫人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祖母,您才刚醒,可要些什么吃食?”云羲和哭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收住泛滥的思绪,细细地问询着。 “想吃些甜食”云老夫人还真是觉得胃里空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五官的皱在了一起,“方才,那是什么药啊,太苦了” 云羲和忍不住破涕为笑,风眸中满是心疼,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那乌雪丹不仅性烈,还苦到让人发指 她轻声吩咐道。“去取一些蜜饯来,再去熬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屋里的丫鬟立刻就应下了差使。 等她喂祖母用完饭食,又哄着祖母喝完药睡下,已经是深夜了。 一进春和院,云羲和便闻到空气中那股浅浅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原本困意十足的她顿时清醒过来,今夜乃是和秦玄凌约好的三日之期。 小梨手中捧着从福乐院中带回来乌雪丹和银针,小桃想上前去推门,却一下子撞到了云羲和身上:“哎哟,小姐” 不等小桃说话,云羲和便伸手从小梨手中接过托盘,一闪身进了屋里,往后一靠关上了门。 可怜的小桃和小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关在了外面。 “小姐!奴婢还没进去呢!”小桃和小梨对视一眼,都被云羲和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有些懵,只好拍这门呼喊。 “咳咳” 云羲和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对着门外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奴婢先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小梨和小桃还以为是小姐心疼她们,立刻道。 “不用了!我太累了,今夜就不用麻烦了。”说到沐浴,云羲和脸色微微有些发窘,生怕被屋里人听到。 云羲和又补充道,“你们也不用来守夜了,快些回去睡吧,明日晨起再来伺候。” “真的不用了吗?小姐,奴婢不放心你”小梨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不用。”一向镇定自若的云羲和,第一次有种仓皇的感觉。 小梨和小桃见小姐态度如此坚决,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再坚持:“那奴婢就在那耳房中休息。小姐有事随时喊一声,奴婢们便能听见。” “好。” “奴婢告退。”小桃和小梨这才退下。 听到二人渐远的脚步声,云羲和才终于默默地松了口气,她抬眼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桌案旁那道如松如玉的身影正惬意的喝着茶,自在的就像是呆在自家炕头一样。 镇国将军府的守卫看来很有必要再加强一些了。 “羲和姑娘。” 秦玄凌放下手中的茶杯,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浸着柔和的月色,将那份淡漠冲散了几分,人间绝色,触手可及。 此情此景,倒显得有几分翩翩贵公子花前月下的意境。 “额” 云羲和莫名觉得不适应,她见多了秦玄凌那副孤傲到不可一世的模样,这会儿他装模作样起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秦玄凌像是看不出来她的不自在一般,不紧不慢斜了她一眼,语气很是嫌弃,“怎么搞得好像本王在与你偷情一般。” “”云羲和莫名松了口气。 对了,就是这种恨不得让人打死他的感觉,这才是她熟悉的玄王。 云羲和道,“没办法,虽然这样怠慢玄王殿下是臣女不对,但是玄王殿下也要为臣女考虑考虑。臣女虽然答应给王爷解毒,但臣女到底是未出阁的闺秀,不能坏了名声。反正解毒要紧,王爷您就再忍忍吧。” 秦玄凌看随意地看了她两眼,开口道,“别让本王忍太久。” 云羲和:“” 她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案上,不紧不慢地将那颗乌雪丹单独放下,又起身去将那用过银针用烧酒泡上,最后将今日买到的香料与提前准备好的药粉混合后放置进香炉中点燃。 香炉烟雾缭绕,那极其浅淡的香气缓缓散开。 云羲和则用染过醒神香的面纱遮掩着口鼻:“这郁金软骨香,臣女就不陪王爷一起闻了。” 秦玄凌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头脑一阵一阵的混沌,四肢百骸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云羲和伸手扶着他,“到外室这榻上来。” 这次不用云羲和提醒了,他躺下去之前,动作艰难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便老老实实地趴在榻上,任由那馥郁的香气,往口鼻中钻去。 云羲和见他这副模样,低声咳了咳,“你倒是对我放心得很。” 秦玄凌脑袋里像是灌了浆糊,听得不甚清楚:“你说什么?” 云羲和道,“臣女说,王爷忍一忍,施针很痛,药也很苦。”真的很难说,方才祖母是不是被乌雪丹给苦醒的。 秦玄凌却是笑了笑,“你放心吧,本王不怕。” 云羲和深深嗅了一口面纱上的香气,让头脑保持在一个最专注的状态,她凤眼中一片清明,手起针落,银针稳稳地扎进穴位。 第41章 得寸进尺 她将一小块丹药放进雪水中搅拌融化。 秦玄凌的毒比老夫人的病情要严重得多,因而用的量也就需要更多。 将那一整个乌雪丹都消耗干净。丹药药性激烈,她少量多次地取用,他便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那摧心剖肝之痛,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张嘴。” 云羲和将手中的杯子捧到了他的唇边,才缓过一阵折磨的秦玄凌,十分听话地张口将药水喝下。 药水才一入口,他的眉心就皱了起来,可最后还是乖乖地咽下一滴也没有浪费。 她摸着他的手腕躁动的脉象,手中的银针飞快地刺入穴位,时而轻捻,时而又深深地刺入。 直到感觉那药性开始在他体内挥发,将体内的残余毒素一点点排出体外,她再次细致地将一条条新鲜的水蛭放在他背上。 那蛊毒经年累月地在他体内肆意横行,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将那份被剥离的痛楚放大到每一寸筋骨都要被碾碎之感,再加上烈性之极的乌雪丹,秦玄凌只觉得,连呼吸都不堪忍受。 看到他在安神香的安抚下,仍旧痛得如同刮骨割肉一样面无人色,浑身痉挛,云羲和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额头的汗珠一层落又一层起,那薄薄的唇瓣被牙齿狠狠地咬出血迹,修长的手指时而握成拳头,时而又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 云羲和忍不住抬起纤柔的手掌,想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安抚,最后却又默默地收回来。 意识不清的秦玄凌忽然呓语道,“唔唔” “什么?”云羲和回过神来,忙低下去头,细细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痛” 秦玄凌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一片浓浓的白雾中,影影绰绰间他闻到一股清冷到让他清醒的幽香气息,让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 他的手指探过她的脑后,摁着那一把顺滑的青丝,手臂一紧,带着她朝着他扑面而来。 她躲闪不及,好巧不巧的与他两唇相贴。 这大抵是他最柔情蜜意的时候,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紧闭,虔诚的就如同在献祭一般。 云羲和不知是诧异的忘记推开他还是怎么的,就那么呆滞地瞪大眼睛,将他那眉目如画的俊美容颜一点一点的收入眼眸。 秦玄凌只觉得那梦寐以求的清冷气息一点一点窜入鼻尖,可那皮开肉绽的痛楚再次翻江倒海的袭来,两种不停的感觉折磨得他忍不住又开始抽搐。 可他扣着他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越来越用力,好像宁愿忍受那非人痛楚,也不想松开他的神明。 但秦玄凌并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将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贪婪的吮吸着她的气息,两人呼吸相缠,云羲和立即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云羲和终于忍无可忍地侧身躲开了他的束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憋气的缘故使得他的脸颊微微发热,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抹嫣然红晕。 月光色,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进来,吹得她发丝微动。 她看着窗外,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 喃喃道,“我对秦玄凌,有欣赏,有钦佩,有各取所需的利用。但绝不能做任何让他误会之事。他是这大顺的守护神,我救他也正是如此。” 这话,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向老天立誓。 —— 春和院中云羲和解毒正是紧要的时候,丝毫不知道,暖莺院中也快要出人命了。 “哗啦!” 桌案上的花瓶被云莺儿恨恨砸碎在地上。“来人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人给本小姐送吃的来?啊?厨房的婆子们是死了不成?” “哎哟,我的莺儿啊!你还闹什么?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定是有人断了咱们的吃食!”王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着云莺儿。 “谁敢?我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谁敢不让我吃饭?府里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云莺儿快气死了,她不过是禁个足而已,这群见风使舵的贱婢,就敢这样苛待她。 王姨娘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她只得细细地跟他掰扯着,“莺儿啊,姨娘今日是让你去求老夫人,不是让你把人给气晕死过去的!府上断了咱们院的吃食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嘛?” 王姨娘见她不舒服,也跟着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可听到她说这种赌气的话,只得轻叹一声安抚道,“莺儿,暂且忍一忍吧,你不要忘了咱们的长远大计!” “忍?忍到什么时候?姨娘,我现在像是臭水沟里的淤泥,连被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云莺儿撕下了那副温顺小绵羊的伪装,开始发疯,“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要整个云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莺儿你小点声!”王姨娘大惊声色地看着她,这样发疯的云莺儿实在是有些吓人。 “你怕什么?”云莺儿冷哼一声,面带不屑地看着的王姨娘,“你忘了,上次你给我烟土的时候,是怎么怂恿我的?现在又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莺儿,姨娘是在为你着想的啊。”王姨娘见自己的女儿好赖不分,脸上划过一丝心痛,“我是你亲娘,我还能害你不成?” “哼!”云莺儿一听这话,抬手又砸了一个花瓶。 她一脸狠厉,“你还好意思说,瞧瞧你都给我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让我跟那晟王合作,结果我跟太子孩子没了!让我去给太子抽烟土,我又挨了父亲一顿家法!今日你让我去求老夫人,现在好了,我连饭都吃不上!” “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啊?”王姨娘眼见自己女儿如此蛮不讲理,立刻就开始甩锅,“还不都是那云羲和!你自己想想,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咱们哪个计划成不了?” “云羲和!”云莺儿忍不住握紧拳头。 她身上的伤还未好,如今又被翻江倒海的饿意折磨着,整个人暴躁得就像是月圆之夜的饿狼。 她阴戾地眯起了眼睛,“非要逼死我吗?” 第42章 你又要让我给你当替死鬼 王姨娘叹了口气,好心地劝道, “乖女儿,你可别砸了,那琉璃盏可值不少钱呢,咱拿出去卖掉,还能换些吃食不是?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她在姨娘的位置上熬了这么多年,很懂得伏低做小,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吃!吃个屁!我才不受她这鸟气!” 云莺儿扶着桌子,努力地站直身子,伸出一根手指,眼神疯癫地指着王姨娘的眉心, “姨娘,今日府里乱成一团,正是个好机会。你给我想个办法,我要她死!” “什么??莺儿,要不还是算了吧”王姨娘大吃一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可不干。 “啪!” “啊!”王姨娘捂着脸,瘫倒在地,难以置信地说道,“莺儿,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我可是你亲娘啊!” 云莺儿红着眼,一副药吃人的样子,“算什么算?你是我亲娘还不跟我站在一边,你到底帮不帮我?” 王姨娘扶着胸口,赶紧表态,“娘听你的,都听你的” 云莺儿恶狠狠地说道,“姨娘,这暖莺院的护院也还没补上,你去柴房里抱些柴火去堆在春和院的院墙边上,再泼上些火油咱们一把火烧死她!” “莺儿你别这么莽撞”王姨娘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虽然害怕自己的女儿发疯,但耐着性子规劝道。 见王姨娘磨磨唧唧的,云莺儿有些不耐烦了,她眼睛一瞪,“你不是说云羲和一直在挡我的路吗?” “那也不能,自己动手啊。”王姨娘满脸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个主意实在是太烂了,“万一不成,要让你父亲知道,你就彻底没有活路了呀” 云莺儿冷哼一声,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云羲和死了就死了吧,这云家往后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云烈要是不想被皇上猜忌,不得乖乖地将我送到太子府上?姨娘,要我说,咱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还设计什么落入贼窝英雄救美的事,就该直接弄死她!” 王姨娘被云莺儿这一句又一句疯话给震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云莺儿说到最后,径直威胁道,“你若是不去,等父亲回来了,我就去跟他说,以前的事都是你在怂恿我。” 当即吓得王姨娘手脚并用地往门外跑,“娘这就去!” 夜已经很深了,但云莺儿一想到今夜就能结果了云羲和的性命,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挡自己的路,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她走路走不稳,就扶着墙,手里捏着火折子,一步三踹地从暖莺院往春和院的方向挪。 她晓得云羲和警觉得很,故而让王姨娘将柴火放在墙根处,正当她掏出火折子要点火时,忽然听到,从屋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云莺儿皱着眉头,这会儿了云羲和还没睡吗,莫非,又在筹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耳朵贴着墙根再仔细一听,屋里的竟然是男子的声音。 二人你来我往的,熟稔得很啊! 云莺儿又是气愤又是激动到热血沸腾,哈哈哈哈,云羲和你这个贱人,你平日里装得那么高高在上的,还不是半夜三更在屋里偷人?! 她当即就想点火烧死这对奸夫淫妇! 但她转念一想,光烧死他们怎么够,不如拉着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一起来撞破这桩丑事! 让大家都看看,她云羲和才是天生的下贱种!她扔下火折子点着柴火,转身往外挪着去喊人! 屋里,秦玄凌已经挨过了那最后的折磨,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是从冰潭中捞出来一样,他气若游丝地提醒道, “着火了。” 云羲和正利落地将他一只一只吸饱毒液,浑身焦黑的水蛭取下来装进罐子里,闻言便回道,“我知道。” 不等他再问,云羲和就又平静地补了一句,“我早就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秦玄凌打眼瞧着坐在他身边,镇定自若的云羲和,突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但转念一想,方才正是解毒的关键时刻,她若是抛下他就逃,当然可能保住性命,但他恐怕就要葬身火海了。 “本王带你离开”秦玄凌呼吸间,只觉得气力在渐渐恢复,当即便提议道。 云羲和将装着水蛭的罐子放在他手上,微微一笑,灿若朝霞,“臣女自己能处理,王爷若是真想帮我,便将这罐子带走吧。” 云莺儿啊,她总是贼心不死,那就让她死一死吧。 秦玄凌也想到她之前那一系列惊天动地的神操作,唇角微微扬起。她不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那便随她去吧。 他利落地披上衣衫,捏着她递给自己的罐子,破窗而出。 云羲和打开屋门,眯了眯眼,看着那还没有挪出院子云莺儿,轻轻唤了一声,“莺儿啊。” 云莺儿只觉得一道森冷的寒意从背后朝着自己袭来,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云羲和语气柔柔地瞧着那燃起的火焰,陈述道,“你要放火烧死我啊。” 云莺儿面对她,那股子疯癫的气焰不自觉地低了低,她鼓起勇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我就是要烧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说着她也不往外走了,扯着嗓子尖声叫喊,“来人啊!抓奸啦!” 云羲和点点头,“承认就好,还怕错怪了你呢。” 她莲步轻移,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云莺儿的身前,伸手狠狠扯住她的头发,就往屋里拖。 云莺儿反应过来,立刻就挣扎起来,尖利的指甲划过皮肉,“云羲和,你做什么?你要烧死我?” 云羲和手腕被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她恍若未闻,直至将人拖进屋里,狠狠地将她摔在地上,抬手就扯下腰带将她手脚捆住,“莺儿,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纵然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但面对满身重伤还未好全的云莺儿,丝毫不落下风。 见云羲和跟她来真的,云莺儿彻底急了,外面的火已经燃起来了,如果她被关在屋里 云莺儿不敢相信那样的下场,她头拱着地面疯了一样往外挪,边爬边怨念地哭喊道, “云羲和,你又要让我给你当替死鬼!” 第43章 春和院着火,烧死了二小姐 “走水啦!” 春和院中火光冲天,睡在耳房中的小桃和小梨被浓烟呛醒,赶紧冲出来去救小姐。 一出来,发现自家小姐衣衫整齐地站在院中,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厢房中传来“砰!砰!砰!”的撞门声。 似乎是什么人被锁在屋里了。 “小姐?那是怎么回事?屋里,屋里怎么还有人啊?”小桃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小姐明明吩咐了不许人伺候的。 “嗯,是个小贼,来偷东西的,被我关进屋里了。”云羲和淡淡道, “呼”小桃和小梨皆是松了一口气。 府里的护院见是大小姐的院子着火,一个个提着水盆水桶来得飞快,将火泼灭后,屋里也烧成了一片废墟。众人这才发觉,屋里地上竟然还趴着个人。 衣裳被烧得稀烂,烫得身上满是水泡,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但那张脸,府里每个人都十分熟悉。 管家忠伯大惊失色,“二小姐??” 匆忙赶来的林氏也是满脸诧异,“怎么是莺儿?” 而消息传到暖莺院时,王姨娘则是惊怒交加地当场晕了过去。 院中下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二小姐怎么烧死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了?” “大小姐不是说进了贼吗?怎么又变成了二小姐?” “这” 忠伯大喝一声,“住口!” 林氏则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羲和,这是怎么一回事?” 春和院着火,烧死了府里的二小姐,这桩事情实在是怪异,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怕是挡不住悠悠众口啊! 她作为当家主母,心头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与后怕,这事,该不会和羲和有关吧? 云羲和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抬着声音好让众人都能听清楚, “我担心祖母,夜里睡不安稳,便想着起身去福乐园看看。也不知道我这院子为何会着火,更不知道莺儿又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许是应了那天象一说吧,我命里火太旺” 林氏面色一滞,天象? 前几日在宫里,那钦天监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件事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再往下深究,若是犯了皇室的忌讳,怕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叹了口气,“唉,就是可怜莺儿了” 管家忠伯及时将话接了过去,半是威胁半是安抚道, “大家伙也都听到了,着火这事儿跟天象有关!谁要是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到时候得罪皇室,小心吃不了兜着走,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你们都将此事烂在心里,今日一事,只是个意外!都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 “放心吧忠伯!” “散了散了!” 院中重又恢复了一片清净,云羲和久久未说话,她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重生以来想的都是算计,对这些伤害过她的人,也是重拳出击。 可她对一起长大的这个妹妹,还是留有几分情的。 可偏偏,云莺儿竟是如此的不知悔改。 云羲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莹润修长的纤纤素手,心头划过一丝厌恶。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闹腾了一夜,她这双手救了祖母,给玄王解了毒,却送走了自己的妹妹。 “娘,我有点累。”她喃喃地开口,忽然就闭着眼,软软地倒了下去。 “和儿”林氏心头那股忧虑登时消失殆尽,忙抬手扶住自己的女儿,“快将小姐扶到潇湘园。” 不远处的房顶上。 秦玄凌并未离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他那双凌厉的桃花眼中,杀意渐渐淡了下去,今日一事,若是云羲和不动手,他也是饶不了那云莺儿的。 他向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作死。 他身旁的侍卫阿沉和阿默像是两只石狮子一样,十分敬业地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他们自家王爷的想法一致,但仍旧有些事情想不通。 方才他们看到着火,立刻就想冲过去救人,但自家王爷却好端端地从云大小姐的闺房中出来了,不仅如此,手里还捧着一只不起眼的罐子。 他们想不通的是,王爷不救云大小姐,救一只罐子做什么? 若是不关心云大小姐,那现在人家都被扶回院子了,他们又傻站在这做什么? 正当他们飞快地进行眼神交流猜测时,秦玄凌忽然开口道,“昨日新成县主抢了她的簪子?” 昨日? 是了,天都要亮了! 阿沉忙道:“是,在有翡阁中,云大小姐先是看上一只步摇,新成县主却抢先开口,后来云大小姐又看上一只簪子,县主又开口说要试试。好在云大小姐最后买到了镇店之宝,一只好看的冠子。” 秦玄凌喔了一声,好看的冠子,怕是被那场大火烧成灰了吧? 顿了顿,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平时从来不会将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琐事放在心上的,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他很快便想通了,这次她给自己解毒竟然没有开口提条件,所以他才觉得不习惯。若是不为她做些什么,总觉得好像占了他便宜一般。 她先前不是说过吗,想看看二皇子成不成器。那便帮她一把吧。 他淡淡道,“新成县主是静贵妃的侄女,去着人将此事与静贵妃支应一声。” “是!”阿沉应得毫不迟疑。 但是光为她出气,似乎还是有些不能回报她的恩情,于是他又道,“本王记得太后有一只牡丹步摇,甚是好看。阿默,你去一趟长公主府,让她去将那只簪子讨来。” 阿默眨眨眼,太后的簪子,那是何其华贵的东西啊!王爷讨这簪子,莫非是要送给云大小姐吗? 他也赶忙应下:“是!” 秦玄凌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能做了,便小心翼翼地捧着罐子回了玄王府。 “去叫戈山过来。” 经过一夜的非人折磨,他只觉得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那勃勃生机正在源源不断地回到自己的体内。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蛊毒,到底如何了? 第44章 只会一些皮毛 “真是神了嘿,王爷,您体内的蛊毒正保持着一个阴阳平衡的状态,如此,是个极好的现象啊。” 戈山摸着他稳健有力的脉象,面露欣喜, “本来老夫还担心着,那位姑娘强行替王爷拔除了体内的寒毒,没了压制,牵机蛊会猛烈反噬。现在看来,倒真是有点本事!这日后啊,您也不用再泡冰水了。” 秦玄凌勾起唇角,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忍受了一夜非人的折磨,只换来一个日后不用再泡冰水。 不得不说,他心底还是失望的。 他本以为自己遇见她,就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可是却没想到那个希望来得快,走得也如此之快。 可正如她所言,她为了救治祖母,亦是无可厚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气息在心肺间舒畅却不能用力的感觉,又缓缓地将那口浊气吐出。 屋里一片寂静,阿沉和阿默互相对视一眼,十分不理解,戈山大夫不是说了王爷的身体在好转吗?王爷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啊。 秦玄凌就那么坐着,他对云羲和这个人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开始遇到她时,只觉得她是见识短浅的闺阁女儿,却不想她总能做出一切让人大跌眼球之事。 本以为解毒后便再也不必见她了,他甚至还有些感慨。 可阴差阳错,他的毒未能解,她又说自己还能再配制乌雪丹,所以日后还得仰仗她。 看着远处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忽然开口道,“昨日新成县主抢了她的簪子?” 昨日? 是了,天都要亮了! 阿沉忙道:“是,在有翡阁中,云大小姐先是看上一只步摇,新成县主却抢先开口,后来云大小姐又看上一只簪子,县主又开口说要试试。好在云大小姐最后买到了镇店之宝,一只好看的冠子。” 秦玄凌喔了一声,好看的冠子?怕是被那场大火烧成灰了吧。 他淡淡道,“新成县主是静贵妃的侄女,去着人将此事与静贵妃支应一声。” “是!”阿沉应得毫不迟疑。 但这似乎还是有些不够,于是他又道,“本王记得太后有一只凤穿牡丹的步摇,甚是好看。阿默,你去一趟长公主府,让惜儿去太后那里将簪子讨来。” 阿默眨眨眼,太后的簪子,那是何其华贵的东西啊! 王爷讨这簪子做什么?莫非是要送给云大小姐吗? 他也赶忙应下:“是!” —— 云羲和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境中纷纷扰扰,让她一直处在半睡半醒间,睁开眼时,还不到午时。 小梨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见云羲和醒了,立刻兴奋地跑了进来:“小姐?您醒啦!” 云羲和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扶我起来。” “夫人和王姨娘都在老夫人那呢,王姨娘一直跪在地上哭个不停,非要让老夫人为二小姐做主。”小梨一边伺候云羲和穿衣,一边跟她汇报着,“您可要过去看看?” 云羲和默了默,凤眼中划过一抹寒意。 云莺儿缘何失了性命,别人不知道,王姨娘还能不清楚吗? 祖母昨日好不容易才醒过神来,这会儿正是虚弱之时,王姨娘不担心祖母的身体,倒是急着让祖母替她做主? 做什么主? “走,去看看。” 云羲和瞧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一片遮不住的乌青,索性便也不遮了。 “小姐,还有件事” 小梨有些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还有什么麻烦事。”云羲和颇有种来者不拒的意味。 “晨起,您还睡着,三皇子差人送来一盒如泠香,说是送给小姐的。” 云羲和脚步未停,游刃有余地吩咐着,“着人将那香送去东宫,就说我不知该如何处理,请太子示下。” 秦君泽这个挡箭牌,该用还是得用一用的。 小梨愣住,送去东宫?旋即又忍不住会心一笑,小姐处事,真是越值得深思了。 “是,奴婢即刻便去处理了。”云羲和抬脚迈进福乐院,“你去吧,让小桃来跟着我。” “大小姐来了”福乐院中的丫鬟婆子都对大小姐十分尊重,忙热情地引着她进了屋里。 她一进屋就听到府上的医女正在同林氏说话, “夫人,老夫人恢复得不错,虽然现在还十分虚弱,但到底是稳住了心脉。只是日后切记不能再受刺激了。老人家上了年纪,心平气和,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氏略一点头,“可不是呢,辛苦你了。” “王姨娘,你可听清楚了?”云羲和听医女说完,转而朝着跪在地上的王姨娘开口问道。 她的语气甚是平淡温和,可王姨娘又怎么听不出来,云羲和的言外之意。 是在怪莺儿气着了老夫人,现在她又打扰了老夫人的休息。 可她的女儿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王姨娘心里也就豁出去了, “大小姐,莺儿不明不白地死在你的院子里,你非要拿天象一说来堵妾身的嘴,妾身也认了。” 她眼神中满是痛色, “可妾身方才听如嬷嬷说,老夫人病重时,分明是大小姐施针喂药救回来的!妾身虽不知道大小姐何时习得这一手岐黄之术,可我莺儿从屋里救出来之时,分明还没有断气,大小姐当时为何又不肯施以援手?眼睁睁地看着莺儿丧命!” 林氏也面露疑惑,“和儿,不说别的,你何时会得医术啊?” 为何不救云莺儿?自然是因为她也无能为力。 那乌雪丹她手上只有一颗,已经先给了祖母,为此,连秦玄凌的毒都没能解,又怎么能凭空变出来一颗给云莺儿? 云羲和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丹药这世上仅此一颗,叫做乌雪丹,便是我那日在庄子上偶然遇到一位神医,在他那里求来的” 王姨娘愣了半晌,忽然就觉得无比心痛,但凡昨日莺儿能少折腾一件事,她的命就不该绝啊! 她颓败无力的瘫在地上,泪流不止,“妾身不信,不信” 云羲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信可以去查。至于我为什么会医术其实只不过是些皮毛罢了,闲来无事,翻过几本医术学了些。” 林氏闻言,心中很是诧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默默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一身紫色坠地长裙,环佩叮当,钗发一丝不乱,仍是那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却让人莫名的觉得陌生。 第45章 环环相扣的算计 云羲和出了福乐院,林氏给她安排的新院子也收拾好了。 “大小姐,这院子原本叫做暮苍斋,听着像个学堂的名字,您看要不要再改个名字。”管家忠伯特意问询道。 通过这一桩桩事情,他越发能感觉到,原先的小姐行事还只是端庄稳重,现在的小姐行事那是实打实的铁血手腕。 “嗯,还叫春和院吧。忠伯辛苦了。” 云羲和舒了一口气,方才那番话,也不知母亲和祖母信了多少。往后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自己会医术一事,毕竟,树大招风。 “多谢小姐体恤。” 云羲和坐在桌案前,细细地誊抄着那配制乌雪丹需要的药材。 蛇胆、冰莲、不惑草这些药材虽然稀有,但尚且能寻到。 只是那一味龙骨 “小桃,传信给我兄长,请他帮忙打听打听西凉王室的龙骨。”云羲和吩咐着小桃,又嘱咐道,“告诉兄长,只要消息,不必冒险。” 她的兄长云起,是皇上亲封的从三品镇西将军。成婚后,便一直镇守在大顺和西凉的边境线上。只有年关回城述职时,才能和家人见上一面。自小,二人兄妹关系就极好。 这点小忙,他定然是会帮的! —— 景阳宫中。 太监首领石头端着一碗熬好的燕窝走进殿内,静贵妃正面色红润地斜倚在美人靠上,一颗一颗地吃着新鲜的樱桃,丝毫没有前几日那奄奄一息的迹象。 他放下手中的托盘,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都退下吧。” 屋里的丫鬟嬷嬷皆知石公公乃是静妃娘娘的心腹,即刻便退了下去。 静贵妃意态闲闲地抬起头来,修长的护甲抚了抚鬓角,格外妩媚,“何事啊,总是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石公公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凳子坐在静贵妃的下首,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静贵妃的手腕,面露忧愁,“姝儿,不妙啊。” “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人瞧见?”静贵妃娇嗔了一声,到底没把手抽回来,眼波流转,“有事就说罢,跟我还卖什么关子?” 石公公便把那些他打探到的事情,跟静妃细致的说了说,“昨日,新成县主抢了云大小姐看上的首饰。” 静妃脸上的表情一滞,不过旋即她便又恢复如常,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绯绯啊,实在是不懂规矩。早跟她说过了,君华身边一定会有她的位置,她就是不放心。不过嘛,这女人间争首饰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咱们也不必上赶着去献殷勤。这力气啊,还是要用力在刀刃上。” 石公公叹了口气,没表态,而是继续说道, “唉。若只有这一件事那便罢了。昨日那云老太太昏迷不醒,来宫里请太医,咱们派了范院正过去示好,范院正当时说老太太无力回天了,可今日一早,那云老太太竟又醒过来了。” “什么?”静妃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回光返照?” “那哪能呢。”石公公拍了拍她的手背,“听说,是云大小姐喂老太太吃了颗药丸,又一顿扎针,硬是给治好了!” 静妃听到这句话,反应了好半天都觉得难以接受:“云羲和何时学的医术?太医都说无力回天,她给治好了?” 石公公忙伸手拍着静妃的背,替她顺气, “姝儿,这云大小姐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怎么想咱们?按你说的,这老太太病重便算得上是刀刃了吧?但这机会落在咱们手上,咱们没接得住啊!” 静贵妃这下算是坐不住了,她那张温婉柔媚的脸上写满了懊恼,“怎么会是这样?好不容易才跟这云羲和搭上。” 石公公忙起身来扶,“姝儿,你先别着急!这还有呢!” “还有!”静贵妃揪着手绢重又坐了回去,“你说!” “今日晨起时,三皇子的人去了趟云府,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云府的下人嘴严得很,什么也打听不出来。”石公公脸上带着些丧气, “那之后没多久,云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就去了趟东宫,你说巧不巧!” 静贵妃皱着眉头,手不自觉的握拳,恨恨地捶了一下软枕:“怎么又跟东宫扯上了?莫非那云羲和,又对太子旧情复燃?” 石公公顺着她的话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姝儿,咱们不能放松警惕” 静贵妃眉心紧锁,静静地靠在榻上,一脸沉思,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既然云羲和如此在意这个云老夫人,本宫明日便亲自去看望一番,也算是补救一下太医之事。” 石公公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好歹能挽回一些。” “不过那三皇子”说到这,静贵妃的眼神变得厌恶,“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石公公忙抬手堵了堵她的嘴,道:“小心隔墙有耳!” 静贵妃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你怕什么?” 她来回思索着,忽地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精光闪烁,在那张柔婉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本宫记得,惠妃的老家有种酒,叫做美人笑,口感甜润,果香浓郁,但饮下后会让人大醉不醒春花宴时,就让绯绯端着那酒,去跟云羲和示好道歉。” 石公公听完这话,有些不太明白:“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么多人都盯着云羲和那个香饽饽,当然是让君华先下手为强,把生米煮成熟饭。” 静贵妃轻哼一声,头上的点翠流苏晃了几晃,她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春花宴席面混杂,等她醉酒去客房歇息时,便让君华也装着醉酒过去。等差不多了,就让安宜去找长公主提醒云大小姐不见了。到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孤男寡女,酒后失身,那不成了!” 她想得十分缜密, “况且,此事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春花宴嘛谁不喝醉酒?就算云家迁怒,最后也一定会迁怒到惠妃和三皇子头上去。” 说着她竟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咱们呀,清清白白,全是意外!” “妙极啊” 石公公听到最后,眼前一亮,既能达成目的,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实在是高啊!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静贵妃便着人给云府送去了拜帖,石公公则去库房挑选的补品。 第46章 皇恩浩荡,不是好事吗? 翌日晌午,静贵妃就亲自到了云府。 原本,宫中妃嫔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但如今的后宫皇后被禁足,太后不爱管闲事,便把掌管六宫的权利还给了静贵妃。静贵妃从一位低调内敛的小透明,眨眼间变成了后宫中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故而她去求皇上恩准时,皇上秦苍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甚至还特意交代静贵妃,云烈平乱为皇家立下战功,云家老夫人病重,既然去府上探望,便多带一些贵重补品,也能体现天家恩德。 遂静贵妃的仪仗后跟了满满三大车的赐礼,从皇宫到云府,足足摆了半条街的排场。 云羲和随着母亲林氏在正院见驾,屈膝福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静贵妃也不摆架子,柔声道,“快起来吧,夫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是替皇上来看看老夫人。” “是。” 林氏起身后,便恭敬地引着静贵妃往福乐院走去。 云羲和打眼瞧着,纵然静贵妃还是那副柔婉沉静的做派,眉宇间那股神采飞扬、雍容华贵的气势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果真是,权势养人啊。 福乐院中。 静贵妃快步上前,坐在老夫人床榻边,先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关心着老夫人病情如何,继而又细致的关心嘱咐宽慰了林氏几句,最后又叫来府里的医女和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嬷嬷,恩威并重地施展了一通。 将表面功夫做了个齐全之后,她又瞧向云羲和,语气十分的平易近人,“羲和啊,你上前来,本宫同你说几句话。” 云羲和虽然觉得她今日来得刻意,但云家到底是臣子,她这个云家女还不得不守着规矩。 她温婉一笑,“是,请娘娘吩咐。” 静贵妃拉着她的手,细细瞧着那张貌美倾城的容貌,心底闪过一丝惊艳。 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没有见过像云羲和这样,端庄沉稳又不失妩媚,明艳大气又不失温婉,那一双清冷凤眼盈着水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除了云家的兵权,她这个长相勉强算是能配得上君华吧。 静贵妃语气甚是亲近,“羲和呀,昨日府上的事情,是本宫思虑不周,那范院正医术不精,误诊了老夫人,本宫已经罚他好好思过了。幸好你聪慧,用药丸救回了祖母,实在是孝心可嘉。” 云羲和眉心一跳,那时救祖母心切,没有考虑太多。现在再想,那范院正是静贵妃指派来的,他前脚才说祖母无力回天了,自己后脚就用乌雪丹救回了祖母。 这于孝心一道上无可厚非,但对于静贵妃来说,难保没有觉得颜面受损的心思。 云羲和不想多说医术的事情,于是便想了个让人面子上过得去的说辞, “娘娘谬赞,那药丸不过是臣女前几日在庄子上意外得来的,买的时候那人说是包治百病,臣女当时伤心过度,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祖母服下,实在也是上天保佑。” 静贵妃其实也不关心那什么药丸不药丸的,她只想要一个台阶下。 她脸上神色好看了几分,翻过这茬。 继而指着那从宫里库房中带来的一堆滋补的贵重礼品,道,“这些呀,都是皇上吩咐送来的,全都是极品的食材和药材。你让府里的大夫多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否则本宫这心里啊,实在是过意不去呢。” 闻言,云羲和心底一番冷笑。 皇上这样兴师动众,却并非真的在恩宠云家。 他让静贵妃亲自登门来看望,又送下这如山一样的礼品,硬是要把云家捧到那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啊!云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除了惹人忌惮,还能留下什么好? 这一点,皇上定然不会想不到。 她若是和前世那般,和亲远嫁到大周,不用牵扯进这些皇子间的纷争,倒是能保住云家一时的安宁。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要以云家女的身份留在大顺,又必须要嫁给皇室,自然要步步小心谨慎,不将云家置于险地。 云羲和越是笃定自己的心思,一定要生下流着云家血脉的子嗣。 既然决定观摩二皇子,怎能不承了人家母妃的一番心意呢? 遂她当即跪下,“娘娘,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静贵妃似是没想到云羲和会向她示弱,微微有些诧异,旋即又面露喜色,这不正是与她施恩拉拢的好时候吗? 遂她格外热情:“羲和呀,你跟本宫不必见外了。有事就直言吧。” 云羲和从善如流地从袖口掏出一张昨日誊抄好的药材,双手奉上:“娘娘有所不知,那江湖郎中给药丸性烈,虽然让祖母睁了眼,却伤了根本。臣女听闻太医院中藏药丰富,特向娘娘求药。” 正巧,那配制乌雪丹的药材方子,她就带在身上,除了那一味龙骨,其它都写上了。 静贵妃接过那张方子,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蛇胆、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说稀奇倒也稀奇,不过,对皇室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便笑盈盈地将那纸递给一旁的石公公,“好生替本宫去寻了,送到云府来,莫要误事。” 石公公忙应下了:“是,娘娘!” “多谢贵妃娘娘。”云羲和那礼貌的笑意深了深。 静贵妃扶着石公公起了身,林氏见状忙说道,“贵妃娘娘,午膳的时辰到了,府上的饭菜已经备下,还请娘娘移步。” “不必了。本宫还得回宫去向皇上回禀。等到春花宴上,夫人再带着羲和来同本宫坐坐,闲话家常罢。” “是!” “娘娘起驾!” “恭送静贵妃。” 云羲和随着林氏又施了一礼,静贵妃莲步轻移,至前院上了轿辇,离开了云府。 林氏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总算是松了口气。继而又面露喜色,“和儿,这静贵妃竟然亲自来咱们府上,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云羲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回过头来满脸郑重地看着林氏,“母亲。您可曾听过一句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们云家,得处处小心了。” 林氏一阵恍惚,这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皇恩浩荡,不是好事吗? 第47章 春花宴前夜 回到春和院。 小桃一直愁眉不展,她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大事不好了?” 跟在小姐身旁久了,怎么看,都觉得那静贵妃今日来者不善。 云羲和整个人松散下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原以为自己就过分敏锐了,谁曾想这还有个更杞人忧天的! “瞧你,这才哪到哪啊?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放心吧,纵有张良计,我亦有我的登云梯!咱们呀,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心底清楚,自来君王多疑,如今的皇上秦苍也不能例外。 但大顺太平多年无战事,满朝武将,暂时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将云家取而代之的。但树大招风,也是该给父亲提个醒。多提拔提拔军中的可用之才,好将手中的兵权分出去。 这桩事情虽然重要,但还没有紧急到一时三刻就能要人性命的地步,故而可以慢慢筹谋。 转眼就到了春花宴前夜。 云羲和这几日特意吩咐了小梨,让她多缝制几个香囊,小梨也是个实诚的性子,一下子缝制了二十多个。 幸好她先前买的香粉足够用。 她按比例将调配好的香粉放入小巧的香囊中,一堆是用来解酒散药的,拿去给随行的丫鬟婆子带着。还有一小堆是她专门给自己调的,则是拿来自保的。想了想,她又特意为母亲林氏调制了一只驱蚊防虫的。 好不容易做完这些,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见窗外的夜色已经暗了下来,眯了眯眼,“小梨,给我倒杯茶水来。” “想喝什么茶?”一道冷冽的声音饶有兴致地响起。 云羲和噌的回过头来,只见屋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消瘦的身影,她当即炸了毛,“秦玄凌?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她一时情急,连王爷这个尊称也顾不上喊了。 “很意外吗?”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秦玄凌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好整以暇地送到她面前,“又不是第一次了。” 云羲和:“” 纵然她再看得开,听到他这虎狼之词,也有些忍不住微微脸红,忍不住反唇相讥,“怎么,难道咱们的玄王爷经常爬闺秀的窗户吗?” 喔,这语气,是生气了? 秦玄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本王倒是想,只不过先前并未有闺秀告诉本王,她住哪个院子。” 云羲和轻哼一声,语气已然有些不悦:“那是事出有因。”还不是为了给你解毒? 秦玄凌则是见好就收,他回身指了指自己带来罐子,“本王此番前来,亦是事出有因。” 云羲和眼前一亮,是她放水蛭的罐子,当即收了收不悦的神色。 那水蛭吸饱了从他体内拔除的毒素,本身也就成了毒虫,若是丢了可甚是可惜呢。她那日情急之下将它交给秦玄凌,想着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再向他讨要。没想到他竟还主动给她送来了。 “多谢王爷,是臣女想窄了。”云羲和展颜一笑,能屈能伸。 秦玄凌瞧着那抹灿烂的笑意,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语气温和道,“不必客气。” 他转而伸手翻动着桌上堆得如小山一样的香囊,“一个春花宴而已,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春花宴,高门贵族的年轻男女最热衷最推崇的宴会,打着赏花作诗的名义,彼此相看试探。 在他看来,实在是俗不可耐。 她看了看她,“臣女手无缚鸡之力。但席面混杂,臣女带这些香囊,有解酒提神的,有消百毒的,还有” 秦玄凌把话接了过去,“还有作弄人的。” 云羲和也没有理他,而是拔下头上的簪子从那罐子中细心地挑选了一只死去的水蛭,放在研钵中细细地研磨着,头也不抬道,“王爷想试试吗?” 秦玄凌拒绝得干脆:“那倒也不必。” 也不知道为何,跟他说话总是忍不住唇枪舌战起来。 但与他相处,却是越来越自然了。 云羲和唇角带着笑意,将那研磨好的毒虫粉末,加入到其中一个香囊中,随手捡起一个解酒的香囊朝他丢了过去,“那臣女便送一个给王爷防身吧。” 秦玄凌伸手抓住,接过来闻了闻,倒是药香扑鼻,“又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见云羲和出手施展医术的这几次,几乎可以称得上枯骨生肉,并不像寻常大夫只能治个头疼脑热的。 故而她给的东西,哪怕只是个香囊,他都觉得不是俗物。 结果云羲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王爷这话说的,仿佛臣女是什么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一样。那香囊调配的不过是解酒的。” 秦玄凌:“” 他长这么大,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喝醉的记忆啊。 秦玄凌抽着嘴角,抬手将那香囊又抛了回去,意有所指道,“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这春花宴啊,谈花饮月赋闲,酒不醉人人自醉。” 云羲和也不恼,她将那抛回来的香囊放回那一堆,清冷妃凤眸中水光盈盈,看着秦玄凌道,“既如此,便多谢玄王爷提醒了。” 他在这磨磨蹭蹭地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暗示她注意安全吗? 秦玄凌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不自在,他满脸坦然地起身,踱着步子朝她走来,又将先前抛回来的那只香囊收了回去,道,“本王的蛊毒还得仰仗羲和姑娘呢。” 云羲和透过那一堆纷杂的气味,嗅到他身上那股清幽的龙涎香,那馥郁的气味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似乎要侵蚀她的感官。 她忍不住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道,“王爷放心,臣女已经在收集药材了。只不过再次之前,每月还需要一次施针拔毒,或许会有些难耐,还请王爷多担待。” 结果就见秦玄凌跟她对桌而站,问道,“每月一次吗?” 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云羲和以为他是受不住那难耐的痛楚,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许, “王爷,您中毒已深,若是拔毒间隔时间太久,恐怕您体内压制的毒性会反噬的。” 诚然,那滋味确实不好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秦玄凌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好吧。” 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人说话,云羲和再抬起头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来无影,去也无踪。 云羲和只好叹了口气,等她再准备继续收拾香囊时,却见桌上多了一只凤穿牡丹的步摇。 第48章 云羲和,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翌日清晨。 云羲和身着那新制成的流光纱曳的长裙,飘逸优雅,臂挽银丝勾勒的花草纹浅绿色的轻纱,腰间环佩玲珑,行走间如雾似仙。 头上簪着那只凤穿牡丹的步摇,眉心处十分灵巧地嵌着花钿,珍珠细小莹润,端庄精致,和那双清冷的凤眸交相辉映。 她揽镜自照,很是满意。 又提前服下了一些保护肠胃的药丸,她虽有自己的计划,却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收拾好了一切,云羲和才出门去了林氏的院子。 她细心的将那香囊挂在林氏的腰间,“娘,如今天气热了起来,春花宴上花花草草多的是,您带着这个呀,不招蚊虫。” 林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满是慈爱,“都说这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我们和儿呀,最是贴心了。” “时辰不早了,夫人,小姐,该出门了。”一旁的红嬷嬷笑盈盈地提醒道。春花宴虽是年轻男女的主场,但高门大户的女儿家,还是要由女性长辈带着出门。 宴席就设在曲江池畔。 长公主秦惜是先皇最小的女儿,也是先皇唯一的公主,自小就宠得无法无天。 当今皇帝秦苍对这位妹妹也很是娇纵,将曲江池畔这处园子赏给了她。长公主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热闹,年年都要在此处办上好几场宴会,但这春花宴,却是最盛大的。 园子前华贵的车马络绎不绝,负责接待贵人的丫鬟迎上来,“云夫人,云大小姐,请随奴婢这边走。” 园中落英缤纷,移步换景。 过了一座白玉桥,闻得丝竹声渐大,那热闹的席面立时出现在眼前。 杏花如云,梨花如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夫人们喝茶闲聊,世家贵女们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欢声笑语,隔着一片竹林的青年才俊,看似在饮酒作诗,实则努力地表现自己,只为引起对面的女子们注目。 丫鬟将她们引至此处,林氏对云羲和交代了几句,便放她去玩乐了。 云羲和才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小丫鬟手中端着托盘走路飞快,似乎是脚下被绊了下,那托盘从她手中滑落,瓜果滚了满地。 小桃忙护着自家小姐后退,那丫鬟却身子一歪,硬是挨着云羲和摔倒在地,而后她便飞快地跪倒,“奴婢一时没站稳,请贵人恕罪。” 云羲和不动声色地捏着她塞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起身走了。 趁着小桃和小梨围着自己检查的功夫,她迅速地打开纸条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字, “新成、安宜、二皇兄。” 唔看来,字条是三皇子递来的。 云羲和微愣,幽幽一叹,她一时想不明白,这三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三皇子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技高一筹啊。 她将纸条塞进香囊里,再走几步,碰上了字条上说的一位“老熟人” “长公主园子里的花,都比别处的好看一些,瞧这株绿色的牡丹,花蕊一点红,更衬得雍容华贵,美丽无边。” “是呀,我瞧着跟新成县主头上的这只簪子倒是很衬呢。” “这只簪子啊?”魏绯绯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那只牡丹簪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就知道,云羲和看上的东西,一定差不了! 她原本想带那只珍珠流苏的步摇,母亲却说那华贵的步摇在她头上有些喧宾夺主了,故而才选了这只低调又精巧的牡丹簪。 魏绯绯娇笑着,“你们不知道,这只簪子呀,是我在有翡阁中一眼就相中的。当时那云家大小姐也瞧上来这只簪子,求着我让给她,我实在是没舍得。” “啊?那云大小姐这般不懂人情世故吗?竟然敢跟县主您抢簪子!云家好歹也是世家……” “武将家算什么世家呀?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魏绯绯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们不知道,她当时抢不到簪子,还差点要动手打人!等下次见到她,我一定让她……” “魏绯绯,你一定要让我如何?”云羲和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说话的那几位女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正好瞧见云羲和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魏绯绯捂着心口一惊,继而又十分恼怒,“云羲和,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这一声喊叫声音不小,登时让院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就连长公主秦惜也抬了抬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带着的那只步摇上。 长公主视线一滞,唔,皇兄要的那只步摇,怎么会在她头上? 云羲和轻轻一笑,比院中的花还娇艳,“真不是故意的,碰巧路过,听到你背后说我坏话,所以好奇问问。下次好提前做好防御准备。” “你听错了。” 魏绯绯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只不过她记得静贵妃交代给她的任务,不想此时再跟云羲和交恶。 但她一抬眼,却被那只凤穿牡丹的步摇晃花了眼,她甚是气恼地看着云羲和,“你怎么如此招摇?!” 云羲和一脸无辜,“抢不到簪子,只能带步摇了。” 魏绯绯:“你哼!”她一跺脚,拉着自己的同伴走远了。 小桃看着她的背影,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呸!文官家的女儿怎么如此会颠倒黑白?到底是谁抢谁的,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云羲和淡淡一笑,也不想多跟她计较,抬脚朝着长公主走去。 她端庄的福了一礼,“长公主万安。” 虽然云羲和与秦惜年岁相差不大,但在名义上,云羲和还是未来的太子妃,秦惜是太子的姑母,到底是长辈。 长公主秦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语气缓和了一点,“不必拘礼,今日可要玩得尽兴些,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丫鬟下人。” 话音才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热情洋溢的脆甜女声,在唤着她的名字。 云羲和回头,就看到一位安宜公主一脸的欣喜,从人群中走出来,甚是热络的拉起她的手,“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第49章 各路牛鬼蛇神 是巧合吗? 纸条上写了三人的名字,如今她已经撞上俩了。 云羲和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安宜公主有礼。” 安宜忙上前来扶起她,顺势挽住她的胳膊,“羲和,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咱们去里面坐,眼见着就要开席了。” 绕过一道垂花门,曲水流觞已经布置好了,虽然没有男女分开,但隔着一道溪水,还是分席而坐,男宾在左,女眷在右。 云羲和被安宜公主拉着往靠前的席面走,还未落座,就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羲和表妹!” “芙儿表姐!” 云羲和顺势撇开了安宜公主,拉着了表姐林芙的手,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她的外祖家在甘州,但大舅舅林威在长安做官,表姐林芙也是自小在长安长大,二人年龄不过相差几天,自小便十分亲近。 “羲和,你快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怎么也不来府上看我?不知道我有多无聊吗?”林芙是个热情似火的性子,张口就是一连串看似埋怨的撒娇。 她这话虽然有些娇蛮,但在座的都是女眷,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是人家表姐妹关系好。 “我呀,攒了一肚子的话,正要跟你说呢”云羲和拉着她的手,言笑晏晏。 前世的她就跟表姐林芙关系很好,那时她被逼和亲,表姐急得哭天喊地,甚至想女扮男装,带她私奔。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个不停,安宜站在原地等了又等,硬是插不进去一句话。 二人身旁也没有空位置,她只好自己往前走了走,坐在新成县主魏绯绯的身边,和云羲和中间隔着两位女眷。 没一会儿,长公主秦惜也入了席,她举起酒樽,席面上便安静了下来,不远处吟唱的丝竹乐声也停了下来。 “今日宴席,希望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之后,男宾席面上的太子秦君泽也起身,说了一番朝廷对春花宴的看重,大家能来此乃是天家恩德之类的场面话。 接着二皇子秦君华也起身,吟了几句诗,表达了自己的欢喜之情。 再接着,三皇子秦君卓也举着酒杯,顺着长公主的话说了几句希望在座诸位不要辜负这春宵艳阳天。 如此三番后,众人又一同起身举着酒杯向长公主道谢。 云羲和端起面前的酒杯,闻了闻杯中的酒水,和以往的春花宴一样,是长公主亲自酿的梅花酒,她便放心地饮下了。 这下,才是真正的开宴了。 席面上喧哗顿起,妙龄婢女将一道道丰盛的美食放在托盘中,从溪水上流缓缓放下,接下来丝竹声又起。 “这样光是饮酒也甚是无趣,不如来作诗吧。”二皇子秦君华朗声提议。 秦君华虽然略有些木讷,但却在文采上却颇为精通,尤其喜欢作诗,长安城街头巷尾,也流传着不少他的诗作。 听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都附和着应下了,甚至开始毛遂自荐多好的与二皇子拉近关系的机会啊。 一时间席面上奉承声顿起,几番推辞后,二皇子秦君华也按捺不住作了一首。 当然获得一众吹捧赞誉,秦君华满面红光的接受了。 “哼。”太子秦君泽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但他到底没说什么。视线定定地瞧着另一边席面上的云羲和。 如今他的母后被圈禁,外祖薛家又被削爵流放,他筹谋多年在朝堂中布下的关系网,也被秦玄凌毁得七零八落。 他这个太子眼见着要成了光杆司令,必须要死死地把握住云家这个靠山。 他记得清楚,云羲和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女。 “羲和。” 他忽然朗声开口,深情款款,“孤记得你才情出众,不如,也作一首诗来。”哪个女子不喜欢出风头呢,他就给她创造这个机会。 此话一出,席面上静了静,众人的视线纷纷朝着云羲和看来。 长公主秦惜也笑道,“羲和才名远扬,本宫也有耳闻,便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吧。” 云羲和听到秦君泽如此抬举,抬眼看了他一眼,却被他那满脸的深情给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当然懂他在想什么。 不过此时,她确实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多谢太子殿下夸奖,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 林芙朝着秦君泽翻了个白眼,拉着云羲和的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表妹你也太给他脸了。 那边的二皇子秦君华打量着云羲和,见她衣裙流光溢彩,容色比花还娇艳,比之上次在景阳宫见到的,更加风姿出众。 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眼。 秦君泽见到这一幕,脸色登时黑了下来,他压着怒火,提醒道,“君华,你自重!” 二皇子秦君华这才回了神,眼底那抹惊艳仍旧久久没有散去。 一旁的三皇子秦君泽唇角含笑,端起桌上的酒樽,一饮而尽,将眼中那抹精光掩去。 女眷这边的魏绯绯注意力全都放在秦君华身上,见他对着云羲和看呆了眼,心里就像是打翻了醋罐子一样,难受的坐立不安。 身旁的安宜公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语含威胁,“绯绯,你别忘了母妃的安排!待会儿,她作完诗,你就去给她敬酒!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魏绯绯猛地一阵心惊,这才冷静下来,视线定定看着眼前放着的那只酒壶。 这只酒壶看上去肚圆嘴尖,除了底色是皇室独用的明黄,看上去和寻常的酒壶形状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她却知道,这只酒壶暗藏玄机,内里一分为二,可以灌入不同的酒水,倒酒时,手指摁下壶把上的机关,就能倒出不同的酒水,还不会让人有丝毫的知觉。 她心底十分挣扎,姑母的计划,她是知道的。 她真心爱慕君华表哥,但她心里也清楚,姑母说得没错,让表哥坐上那个位置,才是真的为他好! 可是,让她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表哥床上,她还是觉得心痛不已。 云羲和朝着长公主福了一礼:“那便请长公主拟题吧?” 长公主便看向二皇子,道:“既然是君华提议作诗,那就你来出题吧。” 秦君华也不推辞,沉吟一番,视线瞧着曲江池,只见那水面上波光粼粼,便伸手一指道: “就以水为题吧。” 第50章 长安城第一才女 长公主秦惜看向二皇子,道:“既是君华的提议,便由你来定吧。” 二皇子也不推辞,他略一沉吟,视线扫向不远处的曲江池,此时日光正艳,映照这水面波光粼粼。 伸手一指道:“便以这池春水为题吧?羲和姑娘以为如何?” “放肆,羲和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秦君泽再次低声喝止。 他脸色铁青,额上青筋一跳一跳,云羲和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一个招惹一个,等成了婚就将她锁进地窖里去,不许见天日! 秦君华脸上讪讪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对面瞟,视线追随着她裙摆上的蝴蝶。 长公主眼神冷了一冷,便看向席面上的公子小姐们,说道:“众位不必拘束,若是有感而发,皆可以做来。” 她当然看得出来,自从云羲和起身后,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那些明争暗斗。 虽然她也很看得上云羲和的才华,但她也不愿意看到,两个皇子,因着一个臣子家的女儿,在她的席面上争风吃醋。 席面上一片迎合声,来这里的都没想要藏拙的。 尤其是女眷这边,若能在春花宴上才名远扬,那被人说起来,也会落得一句教养好,才情好的夸赞,家族也会觉得有光。 长公主从不介意有人想要以春花宴做跳板,若是真有才情的,她还会亲自赞扬一番。 这会儿,有眼色的丫鬟已经端着笔墨纸砚在一旁备好。 “你说做五言还是七言?” “你说这句用春风入我心,还是春风扶我心好一些?” 相熟的女伴们互相讨论着,就连林芙也是皱着眉头一句一句地思索着韵脚。 一片嘈杂忙乱,云羲和含笑道了声:“献丑了。” 声音不大,清清淡淡,席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支棱起耳朵,丫鬟连忙提笔,手中狼毫饱沾墨汁,都想知道,这传闻中端庄清高的长安城第一才女,能做出什么诗作来。 她望着那被风吹乱的水面,道,“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作诗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从小读书万卷,纵然一时间想不到那种流传万世的,但应付这种场合也是足够了。 念完头两句,席面上众人的表情一惊,能来参加长公主赏花宴的人,都是自小念书识字,自认有才华的,一听这两句就知道此诗格局不低。 “不过是平平无奇罢了。”魏绯绯绞着手中的帕子,瞧着秦君华那直勾勾的表情,越发觉得不服气。 “绯绯!”安宜忙阻止! 云羲和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道,“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长公主秦惜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放下手中的酒樽,抬头看着她。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这句一出,席上的男宾女客们都看向云羲和,只觉得那曼妙的身姿在流光溢彩的裙衫映衬下,如仙女下凡一般。 直到最后一句响起,“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云羲和的声音清冷中又带着几分细柔,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一句又一句,说尽了春光苦短。 “好!” 太子秦君泽觉得此诗甚佳,当即鼓起了掌,已然忘记了方才心中的那点不快,这云羲和,可真是给人长脸呢! 二皇子秦君华也举着酒樽站起身来,“正如诗中所说,春光苦短,还望诸位莫要辜负” 他心中颇为震撼,本以为云羲和只是生得倾国倾城,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慷慨淋漓的情思,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秦君泽还想再喝止,却发现男宾这边的席面上都对此诗赞叹不已,左一句才貌双全,右一句此诗只应天上有,他能拦得住二皇子,总不能拦住所有人不让说吧? 故而,他又将这一腔怒火,狠狠地记在了云羲和头上。 席面上也有不少人做出了诗词,长公主与几位皇子一番斟酌,最终还是认定云羲和的诗最妙,那负责誊抄的丫鬟便捧着诗作送了出去,自有安排好的人,将之谱曲传唱。 云羲和瞧着二皇子的神色,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这在秦君华看来,便是互相引以为知己的意思了。 砰! 魏绯绯终于坐不住了! 她咬着唇畔,眼睛红红的,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这新成县主今日发什么疯?”林芙小声嘀咕了一句。 云羲和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气呼呼的魏绯绯,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好巧不巧地迎上了二皇子秦君华的眼神。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女怀春,用情不浅啊。 她一瞬间便把字条上的提示联系了起来。 云羲和微微一笑,跟表姐打趣道,“许是席面不和胃口吧。” “这可是长公主的席面,她也敢闹腾,啧”林芙耸了耸肩膀,转眼就将这不长眼之人抛在脑后。 她端起面前的梅子酒,朝着云羲和扬了扬,“来,敬咱们的大才女一个,这诗呀,做得实在是棒极了!” “羲和姑娘,我也敬你!” “云大姑娘,还有我!还有我!” 林芙本是开玩笑般的举杯,却没想到,瞬间就围过来一群闺秀,纷纷举着杯子来凑趣。 云羲和一一笑着回敬了,大家同在长安城,总要互相给三份薄面的。 不远处的安宜抬手碰了碰魏绯绯的胳膊:“绯绯,去吧,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魏绯绯努力憋住眼里的泪水,脸上那最后一抹骄纵也消失不见,她一脸受伤的神情,“安宜公主,可是我真的很心痛。” 安宜心中冷笑,这有什么好心痛的?让你去敬杯酒,又不是让你去死。 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总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安宜脸上挂着温柔而又冷静的笑意,贴着魏绯绯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绯绯,你记着,母妃说过的,皇兄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大顺的皇后,一定会姓魏。” “去吧,绯绯。眼光放长远一些,你是未来的皇后。他们云家和云羲和,都是垫脚石而已。” 连哄带骗,魏绯绯终于收起了那丧气不已的神情,目光灼灼,野心勃勃。 终于,她脸上重又挂上了乖顺的神情,伸手拎着酒壶,起身走了过去, “羲和姐姐,我也想敬你一杯!” 第51章 不识抬举 云羲和抬眼,似笑非笑地瞧着魏绯绯,“不胜酒力呢,怕喝醉了。” 魏绯绯面不改色,娇嗔道,“羲和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喝了别人的酒,偏偏不喝我的,哪有这个道理??” “是呀!云大姑娘,今日热闹,喝了吧~”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羲和姑娘,我也敬你,不喝县主的酒,便喝我的吧~” 跟随云羲和前来的小桃和小梨担忧地皱起眉头,心里纵然有不满,可是这种权贵云集的宴会,哪有她们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林芙不乐意了,“她说了不想喝,你硬逼她做什么?想喝酒是吧,来,本姑娘奉陪!” 她的父亲林威乃是武状元出身,官至兵部尚书,将子女教育得也是豪气十足,她看到表妹被为难,便忍不住开口要护短了。 魏绯绯脸色微沉,握着酒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却仍能保持着平心静气, “这水酒是不醉人的。羲和姐姐,先前是新成不懂事,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咱们就如你诗里所说,春日苦短,尽兴而归可好?” “来来来,给我满上!” 一旁的欣嘉郡主出声打了个圆场,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羲和今日喝了不少了,咱们也莫强求。这席面热闹,女儿家若是醉了,也多有不变。能喝的一起举杯便是!” “哎呀,这园子里,供人歇息的厢房多的是呢!” 安宜也笑盈盈地起身走了过来, “大家放心吧,这里我熟的很。若是觉得不适,喝完这杯,咱们就往后院厢房那边去歇息一会儿。羲和,你说呢?” 一群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朝着云羲和看了过来。 我说? 云羲和眼底泛起一抹冷意,这是要以情势逼人了呢。 如此看来,这酒中,亦或是那厢房中,定然是早已布置好了要拉她下水的计谋呢。 她想着字条上的最后一个名字,秦君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背后之人在谋划什么。 云羲和勾起唇角笑了笑,有意思啊,静贵妃。 以为站稳脚跟,就能反过来拿捏自己了吗?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子,还差得远呢。 她瞧了眼魏绯绯紧紧握着的那把酒壶,脸上若无其事,带着该有的客套笑容,将空酒杯递到她面前,“既然新城县主盛情,那便,一同喝一杯吧。” 她看着魏绯绯给安宜倒完了酒,又给欣嘉郡主倒了一杯,拎着壶走到自己面前,将壶嘴伸向自己的酒杯。 云羲和看得清清楚楚,魏绯绯的小拇指,就在倒酒的那一瞬间,轻轻的抬了起来。 若不是她细心留意,绝对不会发现。 那淡黄色酒水稳稳地倒入酒杯,那酒壶中的酒水也空了。 剩下的那些女眷早已自行斟满了酒,全都举着酒杯,何丞相家的女儿何之玉有些微醺,却仍能说出些场面话来,“这杯,敬咱们大顺,风调雨顺,千秋万代!请大家共饮!” 云羲和杯中的这杯酒,闻起来仍旧是那淡淡的梅花香气,似乎和先前她喝过的那几杯酒,一模一样。 不知道魏绯绯,不,静贵妃交代倒给自己的这杯酒里,到底放了什么? 香囊中装着的解酒提神的香,不过,她并不打算冒险。 身旁的欣嘉郡主等人都随之举杯一饮而尽,云羲和也缓缓举起杯子,将酒杯送到嘴边,趁着众人都仰头饮酒的那一瞬间,手腕微弯,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将那杯酒全部倒进了袖子里。 而后放下酒杯时,假装一个踉跄没站稳,衣衫扫过桌面,碰倒了一碗甜汤,立刻就将那渗出来的酒水遮掩了过去。 林芙赶忙伸手扶住她,“早说了我替你喝,你还逞什么能呀!”云羲和趁着倒在她身上的功夫,迅速从腰间拽下一个香囊,紧紧地捏在手里。 魏绯绯士死死地盯着云羲和空空如也的酒杯,好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气。 安宜公主脸上的笑意加深,很是圆滑道,“呀,看来咱们的大才女,真是喝多了,咱们去后面厢房歇息一会儿吧,等酒醒了,便去看那株花王牡丹,可好?” “实在是,让你们见笑了。” 云羲和做出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挣扎着从林芙身上直起身来,转而又朝着魏绯绯倒了过去。 魏绯绯下意识地伸手要推开她,却忽然闻到一股极其清淡的味道,她不自觉地深吸了几口,顿觉整个人有种松弛到飘飘然的感觉。 “哎呀表妹!你怎么醉成这样了?”林芙又要伸手去拉她。 云羲和借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站稳,往前走了几步,又好巧不巧地朝着与她走了并排的安宜倒了过去,将香囊中那剩下的香粉全都洒在了她身上。 “头好晕呀。” 云羲和没有喝醉过,但她模仿出这幅样子来,丝毫没有人怀疑。 男宾席上,二皇子秦君华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云羲和,这会儿瞧见她被一众人扶着往后院厢房走去,心中担忧不已,很想跟上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但碍于太子秦君泽眼神凶狠地死死盯着他,他摸摸鼻子,一阵心虚,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是谁在一杯又一杯地给他倒酒,他心中苦闷,便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没一会儿,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立刻有伶俐的随从上前扶着他,“二皇子,奴才扶您去醒醒酒吧。” 二皇子秦君华迷迷糊糊地被人扶着往厢房的方向走,太子秦君泽心里隐隐地觉得不痛快,随之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席面上的三皇子秦君卓,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幽幽叹了口气,呢喃道,“啧,云羲和呀,云羲和,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而此时,安宜做主为女眷们分了厢房后,便借口这院子没有空房间了,扶着云羲和,将她七绕八绕地放在一处僻静的房间里。 云羲和装作醉得不省人事,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安宜关上门离开后,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静贵妃呀,静贵妃,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也只好将你打回原形了。 她一翻身,当即就要坐起来离开此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第52章 兄友弟恭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安宜做主为众位女眷分了厢房,又借口说这里没有空房间了,便要扶着云羲和继续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林芙虽然也有些微醺,但心里记挂着自家表妹,当即就提议道,“安宜公主不必麻烦了,我跟羲和住一处吧。” 安宜稳稳的抓着云羲和的胳膊,心中暗骂一句真是多事! 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林姑娘,本公主知道你是好意。但羲和身份尊贵,自有她的去处,你二人也就暂时分开半个时辰,你就放心吧!再说了,这可是长公主的园子,下人们定会悉心照顾的。“ 林芙想了想,羲和表妹确实和太子有婚约,皇家规矩大,也不是她能置喙的。便仔细的朝着小桃和小梨又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云羲和大半身子靠着安宜,手中又换了只香囊,状似不经意地搭在她的肩头。 安宜全然不知,还以为那似有若无的香气,只是春日里的花香,她扶着云羲和七绕八绕,朝着一处更幽静的院中走去。 她指挥着丫鬟将云羲和放在床榻上,又转身来指挥小桃和小梨:“去将你家小姐备下的衣裳拿过来,瞧她衣服沾着水渍,别让人看了笑话。” 小桃和小梨犹豫着,安宜公主当即便发了火,“怎么?本公主说话不好使了?!” 小梨刚想再反驳,小桃当即拉住她,此时再跟公主争论,还不如快些去找夫人来!她忙应了声,“是,奴婢们这就去。” 说罢,便快步小跑着退了出去。 云羲和装作不醒人事的样子,听着屋里混乱的脚步声渐渐离开,最后连房门也关上了,她睫毛轻颤着,立即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就要离开。 也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推门而入,一身酒气地嘟囔着,“到底是什么惊喜?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秦君华醉眼朦胧,一张木讷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而后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外响起咔嗒一声上锁的声音。 “这又是做什么呀?” 他当即不满地转身去拉门,却在回头之际,一眼就瞧见了躲在门后的那人,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他瞪大双眼,当即就要上前来拉她,“羲和姑娘,原来惊喜是你……” 云羲和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后,在他朝她奔来之际,面无表情的朝他挥出一道粉末。 秦君华都没来得及再吭一声,便翻着白眼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云羲和轻轻呼了口气,“确实是我啊。” 秦君华啊秦君华,你倒是个好拿捏的,可惜你的母妃,实在是贪心不足。 云羲和料想门外此时应该有人在把守,便费力地将他往门口拖了拖,正好挡住门,就算有人进来,也会先顾着去照看二皇子。 云羲和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朝着后窗走去,没有门,她还能走窗。 此时,太子秦君泽也孤身一人,稍稍避开了旁人,也偷偷地来到了这处院子。 他方才就留意到,云羲和的两个丫鬟从这个方向离开,现下又瞧见了厢房门口站着二皇子的侍卫,当即怒从中来,“云羲和啊云羲和,我道你为什么非要跟孤退婚呢,原来是搭上老二了!还说什么成全我跟莺儿,放的什么屁话!孤的大业未成,你就算浪出天际,也只能是孤的!” 他不再躲藏,堂而皇之的从暗处走出来,朝着那处厢房快步走去,生怕慢了一步! “让开!”秦君泽怒喝一声,抬脚便将那守门的随从踹开。 那两个随从满脸惊愕,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太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屋里关的,可是二皇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啊! 若是让太子见到了,那还得了?? 他们忍着身体的痛楚,硬是跪在门口挡住去路,“太子殿下!二皇子酒醉,正在此处歇息,还请太子殿下体谅!” “谁给你们的狗胆子,敢挡孤的路!”秦君泽登时暴怒,弯腰掐着其中一位随从,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其扭断了脖子! 剩下的那位随从吓得两股战战,身下当即淌出一滩难闻的黄水来,却是再也不敢阻拦。 秦君泽没了阻碍,当即就要将门踹开! 屋里的云羲和站在后窗前推了半天,却发现那窗户是从外面封死的,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继而勾起唇角,重新躲回了门后。 秦君泽踹了半天,终于将门后的秦君华踹远了些,他再一踹,屋门总算是开了一道缝,他当即挤了进去。 入眼便是秦君华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秦君泽神色不由一变,叫道:“老二,你是不是死了?” 他俯身在他鼻下一摸,见还有呼吸,当即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秦君泽随即眼神在屋里各处扫来扫去,秦君华躺在这里,那云羲和呢? 她难道不在这? 这时,一道清冷柔和的声音,冷不防的在他身后响起,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一般,使得他莫名觉得恐慌,“太子殿下,找我呢吗?” 秦君泽那才刚消下去的怒火当即又起,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云羲和手中便扬起一道粉末,当即朝着他迎面扑来。 他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翻着眼皮的倒在地上。 云羲和刻意控制了香粉的用量,没有让他晕死的太过彻底,她抬脚便朝着这兄弟二人跨了过来。 秦君泽只觉得那香气由鼻入肺,整个人便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如坠冰窟的寒意,他下意识的瑟缩着,双手环着手臂,努力的想要为自己汲取一点暖意。 云羲和幽幽的伸手,估摸了一下位置,不轻不重的摁上了秦君华的痛穴。 秦君华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昏昏沉沉中,他先前吸入的香粉也开始作祟,令他觉得浑身燥热不堪。 他下意识的便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云羲和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清醒又冷静,“静贵妃,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非要砸了我的碗,那我就只好砸了你的锅!” 她临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二皇子撕扯完自己的衣裳,犹觉得燥热不堪,又开始撕扯着那紧紧挨着自己的,秦君泽的衣裳。 而秦君泽则在那冷到极致的折磨下,方寸大乱,更加努力的躬着身子往那处热源的怀里钻。 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兄友弟恭,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第53章 表姐妹反目成仇 云羲和朝他二人撒的香粉,正是先前从秦玄凌体内拔出的寒毒与蛊毒,混合了一些迷香。 不过毒性都不强,过个把时辰,也就都散去了。 她出了院子,循着记忆分辨了一下方位,便朝着林芙她们所在的那处厢房快步走去。 宴席上,安宜公主和魏绯绯为了洗脱嫌疑,重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安宜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歌舞,魏绯绯却忍不住在一旁长吁短叹,满是哀怨与担忧。 二人渐渐地也开始不对劲,脸色越发红润,互相靠着彼此,一个越发的兴奋,一个则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啜泣。 这种席面上兴奋的人到处都是,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突然开始啜泣,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魏绯绯丫鬟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低声关切道,“县主,你怎么了,可要去厢房中休息片刻?” 厢房? 魏绯绯听到这话,忽地转头,双眼定定地盯着对面的男宾席面,席面上剩下的人仍旧在饮酒作诗,一番热闹景象。 可是她喜欢的君华表哥,此刻便正在厢房中,和那云羲和…… 魏绯绯眼睛越整越大,目光越发迷乱,只觉得脑子里仿佛不受控一般,突然大喝一声,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灌醉那云……” 丫鬟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云? 长公主秦惜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瞧着那空了几处的席位,朝着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瞧瞧那云家大小姐可有不妥。” 她虽然不喜那云羲和在皇子间左右摇摆,但一想到她头上带着皇兄送的步摇,就免不了要多关注几分。 那嬷嬷当即应下,缓缓退下,朝着厢房走去。 而那魏绯绯一把推开自己的丫鬟,转头就冲着男宾席面的方向高声嚷着,声音里满是厌恶,“你们男人,全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男宾客们正在兴头儿上,忽然就听到有人发了疯一样地指责自己,全都被吓了一大跳,仓促间,放下酒杯,回神瞧向那说话之人。 这新成县主何出此言啊?到底是受到什么情伤了? 整个席面几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突然发疯的魏绯绯,眼中迸发着兴奋的光芒! 长公主秦惜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备下的酒一向度数不高,点到即止的微醺即可,鲜少有喝醉的。 像魏绯绯这样当着她的面就敢发疯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她声音冷了几分,“来人,将新成县主带下去!” 当即便有壮硕的嬷嬷上前去,要将魏绯绯拿下。 魏绯绯奋力挣扎着,尖叫不停,不让人碰自己,“哗啦“一声,她被嬷嬷拽得一个趔趄扑倒在桌面上,连同那桌案上的几只碗碟酒壶,一并扫到地上,碎了一大片。 她趴在桌案上嚎啕大哭,咬牙切齿道,“连你这刁奴也敢欺负我?” 那嬷嬷面不改色,死死按住她:“县主,老奴得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一旁的安宜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飘在了云上,她兴奋至极地拍着手,“你哭什么哭!我皇兄的大事就要成了!皇兄和那……” “你闭嘴!你闭嘴!” 原本被控制住的魏绯绯,转而又被她激怒,猛然又生出一股大力来,登时从嬷嬷手下挣脱出来。 抬手就掐住了安宜公主的脖子,一边使劲地晃着她的脑袋,一边大嚷着,“不许你胡说八道,君华哥哥是我的!” “啊!” 安宜猝不及防的被掐得翻着白眼,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死死的扯住了魏绯绯的头发。 偌大的宴席上除了女人刺耳的喊叫声,便只剩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对骤然间反目成仇表姐妹! 长公主秦惜的目光越来越难看,那几位嬷嬷满头大汗地努力的想将这二人分开。 却不想魏绯绯手劲异常的大,几位嬷嬷费了老大力气,才终于将已经翻着白眼的安宜公主给救下来。 “啊!”魏绯绯的头发竟被安宜公主硬生生的扯下来一大块,血次呼啦的,叫人不忍直视。 安宜公主才刚喘过来气,当即又开始疯癫大笑起来,她手中还抓着那块带血的头皮,“我二皇兄,那是要登上至尊之位的人,他有几个……啊!” 话音还未落,魏绯绯又从嬷嬷手里挣脱出来,狠狠地抡起桌上的一只海碗朝她扔了过去,“让你欺负我!” 她嚎哭个不停,像个疯婆子一样,死死地抱住桌子腿不放,整张桌子都被她拖得来回晃荡,桌面上的碗碟和菜肴纷纷被晃飞了出去。 安宜一边擦着脸上被溅上来的剩菜汤,一边还是忍不住大笑着站起身来,开始疯狂扭动着身子跳舞,“这天下都是我二哥的!” 不巧这席面本就是挨着溪流搭出来的,她一个转圈,脚底一滑,扑通一声,就那么跌到水里去。 这谁还有心思吟诗作赋,好好的春花宴,竟然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 一个是皇室的公主,一个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二人以往还是关系亲密表姐妹,就那么市井泼妇一样,抱着厮打在一起! 又说出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众人已经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那新成县主和二皇子有情?” “那还用猜吗?肯定的呀,你瞧她哭成那个样子,怕不是早就有了首尾吧?" “安宜公主说的话,莫非" “放肆!”长公主秦惜忍无可忍地喝止,“发什么颠!” 这好好的宴席是被毁了个明明白白,嬷嬷们分成两拨,一拨捂了魏绯绯的嘴将人拖出去,一拨又赶忙下水,将那安宜公主从水里捞出来! 席面上的众人渐渐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心知,今日闹得如此难看,这新成县主和安宜公主,怕是下场好不到哪去了。 但面上却都装作若无其事,开始试探着安抚, “许是喝醉了酒,一时失态,扶去厢房歇息片刻便好了,还请长公主莫要伤神。” 而此时,秦惜先前派出去的那名嬷嬷也神色慌张地回来禀告,“长公主,厢房那里出事了!” 第54章 皇家的热闹不敢多看 秦惜眼皮一跳,当即给了嬷嬷一个凌厉眼神,便匆匆起身往后院走去。 那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留在席面上处理这烂摊子, “诸位请便。” 魏绯绯在那曼陀罗香的刺激下,产生了幻觉,将心中的郁结放大到了极致,这会儿一番发泄,也逐渐没了力气,被两个嬷嬷抬了下去。 安宜公主比她更惨了些。 云羲和先是给她吸了些曼陀罗香,之后又给她闻了许久的丹砂,她在幻觉的影响下,越发的兴奋,在那溪水中揉着自己的身体,来回打滚, 让席面上宾客们看得面红耳赤,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主动告辞。 这皇室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而此时,小桃和小梨也带着云夫人步伐匆匆地朝着后院厢房走去。 随行的不少贵妇人,一听说自家闺女作诗喝醉了酒,心中多有担忧,也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厢房中,云羲和正和林芙窝在榻上说着悄悄话,门猛地被推开了。 云夫人一眼瞧见女儿正好端端地说笑着,登时松了一口气,“羲和呀,母亲听小桃说你喝醉了酒,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林芙的母亲林夫人也紧随其后地进了屋子,“芙儿,和儿,你们没事就好。” “母亲,大舅母,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云羲和赶忙起身,迎上前去扑在林氏怀里,同时不忘给自己的丫鬟比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啊。 林芙也赶忙上前来问安,有些不好意思,“母亲,姑母,都是我没有照顾好羲和表妹。” 院中的歇息的那些闺秀们,这会儿也都醒过了酒,听着这席面上发生的那些事,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 魏绯绯也就罢了,可安宜公主,方才不还礼数周全地带她们来这厢房歇息吗? 怎么突然就醉酒发疯了?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男人愤怒的大喊声:“秦君华,你这个畜生!” 秦君华?那不是二皇子吗? 谁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地辱骂二皇子?! 这兄妹俩今日出门莫非是没有看黄历? 欣嘉郡主的母亲平宁侯夫人,她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脸上堆着笑,对众人说道,“许是,哪个狂徒喝醉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院里的贵妇人们也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侯夫人的画外音,皇室的丑闻,听到的越多自己的小命越难保得住! 于是大家脚步匆匆地相继离开这是非之地,生怕再听见看见什么不妥之事, 云羲和跟在母亲林氏身边,神色沉静地说着话,面上看不出任何一丁点的波澜。 她心中默默地想着,静贵妃,今日这小小的反击,便全当做是给你的回礼吧。 聪明一点,不要与我为敌。 —— 玄王府中,秦玄凌盘腿坐在湖边亭子中,自己跟自己对弈。 秦玄凌捻起一颗黑子放下,那棋盘上的黑子长驱直入,将白子杀得七零八落。 阿沉躬身禀告着春花宴上发生的一切, “许是喝醉了酒新成县主与安宜公主当众发癫,太子与二皇子也浑身赤裸搂抱在一起,好在这一幕,并未让旁人瞧见。” 说完这句,他便抬眼去看,只见王爷那张俊美的脸上,眉毛轻扬,似乎很是愉悦。 他又拎起一颗白子,毫不犹豫地放下,那棋盘上的局面急转直下,整个白子连成一片,像是早就布下的天罗地网,将那一片黑子断了生机, 一黑一白,咬得难舍难分。 阿沉顿了顿,又补充道,“王爷放心,虽然席面上人多混杂,暗潮汹涌,但云大小姐并未受到什么冲撞。” 这讨好之意什么分明,王爷,您看属下这事办得怎么样?虽然您没有特意交代,但属下肯定会为您着想的! 秦玄凌睨了他一眼,不愿被看穿了心思。便佯装不高兴,“本王让你去关注她了?” 阿沉抬手挠了挠头,很是不解,“可是王爷,您送云大小姐那只步摇,不就让长公主相护的意思嘛?”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总觉得自家的王爷在欲盖弥彰呢。 秦玄凌扫了一眼阿沉,无言以对。 这太过实诚的属下,偶尔也会噎人于无形。 他手中重又捏起一粒黑子,在思索着如何破局,心中却不自觉地顺着阿沉的话,想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对于云羲和,秦玄凌不得不承认,从最开始在山林中见到她时,就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前世的自己,在被追杀时,从未遇到过云羲和。 她替自己治伤,又说要为自己解毒更是深深地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再后来,她每次要做的事情都与他想到一处去,他渐渐地在心中也产生了巨大的猜测,或许她这一世,也是重生而来。 秦玄凌记得清楚,前世,他站在城墙下被大周的士兵万箭穿心,在这时间最后见到的画面,便是她被楚晟从高高的城墙上抛下,头破血流的死在自己眼前 他午夜梦回想起那个画面,总是痛心不已。 和亲的娇小姐付出性命也没有换来安宁,他这个战神王爷死不瞑目也没能守住城门。 或许,重活这一世,他和她,都有着同样的夙愿。 秦玄凌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中的棋子落回棋盘,那一往无前的一片黑子,开始变得步步为营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隐隐地有些被吸引,至于这份吸引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他很想把握住。 秦玄凌神色淡淡的,捻起一颗白子,转守为攻,“阿沉,去让天机阁将那楚晟先前问的事,告知于他吧。” 阿沉睁大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可是王爷,那云大小姐” 他很是替自己王爷担忧,那大周的楚晟问的事情,一旦闹出来,云大小姐还如何自处啊? 秦玄凌抬眼盯了他片刻,盯得他后背发凉,又缓缓道,“本王看你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阿沉忍不住膝盖一软,“王爷,属下不敢。” 秦玄凌道:“老规矩。” 阿沉一阵泄气,“属下遵命!” 不就是三十鞭子吗?又不是没挨过!谁让自己摊上一个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的王爷呢! 第55章 亲生的,蠢也只能认了 长公主秦惜脸上阴云密布,她长长的护甲掐着手心,“彻查宴席上的酒水。” 一个两个的都在她的宴席上醉酒发癫,她岂能忍? 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她一向是置身事外的,今日却在她的春花宴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的胆大包天? 但不知怎的,她心中竟还有一丝庆幸,幸好那云家大小姐,没有出什么事。 此时的景阳宫,静贵妃一脸怒意地看着自己被送回来的一双儿女。 安宜公主那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那美好的曲线,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 此时的她双眼紧闭,已经昏死过去了。 而二皇子秦君华身上裹着一件侍卫的披风,眼窝青紫,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歪在一边还挂着血丝,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狠狠揍过了。 再往下看,他的胸口还有被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叫人不敢深想。 静贵妃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身旁的石公公赶忙上来扶住她站稳。 二皇子秦君华一边痛得嘶哈,一边慌慌张张地说道,“母妃,母妃,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太子会不会去向父皇告状啊”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喝多了,再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被一桶冷水浇醒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和太子秦君泽缠绕在一起。然后就被太子狠狠地打了一顿,要不是有侍卫上前来拦着,他真的很怕太子会拿剑杀了他! “你能不能过过脑子!” 静贵妃任由石公公给她顺着胸口,看着自己儿子那高高肿起的脸颊,越发火大,“省省吧你!你以为那太子的位置坐得能有多稳?他比你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丑事!” “母妃您息怒啊那父皇便不会怪罪儿臣了!母妃可以放心了!”秦君华见静贵妃发火,赶忙劝慰道。 静贵妃一听这话,差点没翻着白眼厥过去,“你当本宫生的什么气?本宫费尽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把那云羲和送到你床上去。你可倒好,她醉成那样,你都能让她跑掉!你还跟太子搅和成这个样子!” 秦君华大惊失色,“母妃你在说什么?羲和?羲和姑娘她” 静贵妃瞧着安宜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更是憋屈,“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你对得起你妹妹吗?!” 秦君华越发迷茫,“妹妹?母妃,这怎么又跟安宜扯上关系了?” 静贵妃努力地顺着气,努力劝着自己,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脑子转得慢就慢点吧,也实在是没办法不管他! 她深吸一口气,“君华!你好好听着,今日之事,全是因为你吃醉了酒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不必去请太医了。你父皇必然要召你问话的,到时候你只管示弱装可怜!” 秦君华果真是认真地听着,“是,母妃,儿臣明白了。” 静贵妃眼中精光闪烁,“若是你父皇问起太子的事,你千万记得多替太子说话。就说太子殿下也不是故意的,你不怪他!唯有这样,你父皇才会向着你,你这顿打也就没有白挨!听懂了吗?” “母妃,儿臣不怪太子,他也是喝醉了酒。”秦君华虽然半懂不懂的,但他丝毫没有怀疑地就接受了。 毕竟,母妃替他想好的说辞,一定是对他最好的。 静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君华真是一点也没有随了她的聪慧!转念一想,她又恨上了皇后,一定是因为那时皇后给她下药,才将君华害成了这般! 她转而又朝着石公公吩咐道,“往后,就照着答应的份例给坤宁宫送吃食!” 石公公忙应下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反正静贵妃心气不顺的时候,就会拿坤宁宫撒气! 处理好儿子的事情,静贵妃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去关注一下自己晕过去的女儿,“我可怜得安宜啊,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 云府。 “小姐,你是不知道,今日宴席上发生的那一幕啊” 小桃与小梨生怕自家小姐错过什么惊天大八卦,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新成县主魏绯绯是怎么发癫,安宜公主又是怎么落得水 云羲和唇角挂着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丫鬟说着话。 她自己也有些讶异,这曼陀罗为底调配的香,竟有如此奇效。毕竟,前世的她虽擅调香,却从未有过害人的念头。 “好了,小桃,别笑了。”云羲和语气温和,“去把静贵妃送来的那几味药材取来。” 静贵妃虽然处事不聪明了些,但手握后宫大权,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譬如说,这先前向她求得药材,不过三日的功夫,她就着人送到了云府,还都是一顶一的极品色相。 云羲和很是满意,看在这些药材的份上,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细细地将那些药材一样一样的按照手札上的处理方法,或是磨成粉,或是烤至焦黑 因为处理药材的工序太过复杂,小梨和小桃也没闲着,主仆三人风风火火地在春和院中忙活着。 完全不知道,长公主秦惜因着她的事,已经拎着那带着机关的酒壶,去了玄王府。 秦惜穿着一身紫色的裙衫,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柳眉倒竖,一把将酒壶扔到了秦玄凌面前,“皇兄,你快看看!” 秦玄凌仍旧守着那盘棋跟自己左右互搏,他瞧着被杂乱的棋局,满脸写着不高兴,“惜儿,你很烦。” 秦惜气的双手叉腰,那双清凌凌的鹿眼满是怒意,她翻了个巨大白眼,使出杀手锏,“秦玄凌!我这就去向母后说说那步摇的事!” 听闻这话,秦玄凌立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拎起酒壶,语气很是关切地问道, “唔,惜儿你说,这酒壶怎么了?怎么能把你气成这幅样子?瞧瞧那小脸皱的,真是让皇兄好生心疼!” 秦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懒得跟自己的变态皇兄打机锋,开门见山道, “这酒壶里有机关,一面装着梅子酒,一面装着那沙洲的美人笑。我猜,此事背后之人想设计的,正是你那小相好,云羲和!” 第56章 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秦玄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沙洲?美人笑?惜儿的意思是惠妃毁了你的春花宴?” 秦惜想也不想地否定道,“怎么可能?惠妃又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她是沙洲归降大顺时,送来示好的公主。整个沙洲百姓的安危都在她一念之间,她何必来作这个死?” 在她看来,惠妃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安安稳稳不争不抢的性子,她闲来无事只对美食有兴趣,整日里就想着研究怎么做吃食,整个人都比刚入宫时丰腴白胖了许多。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害人的心思? 秦玄凌闻言,勾起唇角笑了一笑,扔下手中的棋子,试探着问道,“那惜儿觉得,此事是谁在背后搅混水?” 秦惜就势坐在秦玄凌身边,纤长的手指拖着下巴,一脸无语,“皇兄,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唔看来还没有怀疑的对象啊。 秦玄凌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既如此,本王便替你查查吧!” “这还差不多!”秦惜总算是满意了。 秦玄凌将那只酒壶扶起放在一旁,一颗又一颗地捻着桌上的棋子,重新摆弄他的棋局。 秦惜见状,转而又放下手指,帮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桌上的棋子,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就在等着秦玄凌开口询问。 秦玄凌却始终都只装作看不见。 终于,秦惜还是忍不住了,她扔下棋子,斟酌着说道,“皇兄,你知道吗?今日春花宴上,那云家大小姐不仅风姿出众,还当众作了一首诗,句句珠玑,很是才情过人。君泽这位这未来太子妃,实在是不得了啊。” 秦玄凌手上动作一滞,旋即又恢复如常,“未来太子妃?本王怎么记得上次,钦天监说什么天意难违。” 秦惜听的眼皮跳了一跳,钦天监说那话时,那云大小姐可是要与太子退婚啊 皇兄,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云家大小姐了吧? 她忍不住抬眼细细地瞧着秦玄凌,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来。 皇兄的长相一向出挑俊美,而且也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因着他那一身怪病,亲事不好谈,皇兄自己也没有什么念头,才就那么放了下来。 原本,他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姑娘,是该值得高兴的事。 但秦惜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可是未来的侄媳妇” 秦玄凌扫了一眼秦惜,低头注视着指尖那枚泛着柔光的白色棋子,神色比夕阳还要温柔:“很快就不是了。” 秦惜:“” 总觉得自己的皇兄,说起这位云大小姐,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有那么一丢丢的色令智昏。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皇兄一向有他的主意,他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的。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例外。只好又把话题转回了自己身上,“那皇兄,你快些去帮我查查春花宴!” 秦玄凌点点头,也不忘交代一句,“母后那里,不许胡说八道。” “成交。” 秦玄凌看着秦惜离开的背影,眼神中的温和一点一点逝去, “阿默,去找几个人,将今日春花宴一事,在长安城内大肆宣扬一番。还有,给西北知州也递个消息,就说大旱一事,他瞒是瞒不住的,早些上奏还有活路。” 他记得清楚,嘉正三十七年,西北大旱,作物颗粒无收。 而西北知州宋章由于怕担责,一直对朝廷瞒着此事,等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已经饿殍遍野,甚至大批流民涌入长安,还有不少趁机闹事的,朝廷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平息。 至于这赈灾的银子嘛 静贵妃砸了惜儿的场子,那就让魏家来还吧。 —— 春花宴的各种消息见风就长,一夜发酵,随风送入千家万户。 太子秦君泽在东宫中,听着下属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 他原本想着悄无声息地平息此事,哪怕吃个哑巴亏,也不能再去败坏自己在父皇眼中的形象。 可不知怎的,这事儿见风就长,一眨眼的功夫,就闹得全城皆知。 东宫里,天还未亮,就已经聚集了一大帮谋士,争相为太子出主意, “太子殿下,为今之计,您应当尽早进宫,去向皇上狠狠地告上一状!二皇子如此德行无状,皇上定然会对您加以抚慰的!” “事已至此,太子殿下切记要撇清自己。千错万错,都是二皇子的不是,再不济,也是那酒水的问题”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悄悄递来消息,让您千万不要忽略了那三皇子。没得您和二皇子鹬蚌相争,让他人白白得利了。” “孤知道了。”秦君泽黑着脸,将谋士们的意见记在心里,身着官府,出了东宫,迈着步子,进了御书房。 二皇子正跪伏在地上,秦苍坐在高堂上,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秦君泽声色俱厉, “父皇,求您为儿臣做主!君华趁着儿臣醉酒,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不仅将兄友弟恭彻底抛在脑后,更是对不起父皇平日的教导。儿臣身为大顺太子,威严扫地,日后还如何面对文武百官?请父皇重重责罚君华!” 二皇子一听这话,也不反驳,当即就把静贵妃教他的那一套用上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父皇,父皇,您责罚儿臣吧。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喝醉了酒儿臣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进来儿臣的厢房,但儿臣不该,不该对太子殿下不敬呜呜呜,请父皇狠狠的处罚儿臣吧,只要太子殿下能消气。” 反正母妃说了,只要认错认得积极,父皇就不会怪他。 秦君泽那一肚子的怨气,愣是僵在脸上,变成了满脸的诧异,这老二一向木讷,怎么突然学会这一套哭天抢地的本事来了? 皇上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俩儿子。 但不得不说,静贵妃的策略还是有效的,他并未责骂二皇子,而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如此说来,朕倒是好奇,春花宴上能有什么酒,让你们二人醉成这个样子?” 第57章 后宫妃子各显神通 “父皇!” 秦君泽那张斯文的脸上写满了憋屈,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 他到底比秦君华有些脑子,能看得出来,父皇不会在此事上怪罪二皇子了,若是他此时再抓住不放,那反而会适得其反。 呵,秦君华,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皇上,长公主昨日在宴席上也察觉出酒水不对劲,着人彻查了一番,怀疑是有人将沙洲的美人笑,混在她的梅子酒中。”一旁的公公赶忙接话道。 “美人笑?”秦苍眯了眯眼睛,“去叫惠妃来。” 不多时,惠妃就得了消息,满脸迷茫地赶来御书房见皇上,随之陪同而来的,还有英俊高大的三皇子。 “皇上,臣妾听闻,有人将美人笑带入了长公主的春花宴,不仅误伤了太子和二皇子,还连累了新成县主与安宜公主。” 惠妃又委屈又无辜,“皇上,您该不会是要怀疑臣妾吧?那美人笑确实是产自沙洲,但臣妾也许久未曾喝过了。再者说,臣妾若是有酒,哪里又舍得给别人喝呢?” “朕还能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 秦苍十分头大,女人哭起来可真烦啊!他拍着桌子道,“朕是让你来看看,这酒到底是不是美人笑?” 那公公极有眼色地捧起一坛子酒,送到了惠妃面前。 惠妃收敛了一下情绪,就着酒壶口闻了闻,一脸肉疼地说道, “皇上,确实是沙洲的美人笑,还是珍藏五十年以上的那种。这好好的美人笑,给掺在梅子酒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正说着,静贵妃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见皇上, “皇上,臣妾的一双儿女,都是因为这美人笑,平白无故遭此横祸,君华冒犯了太子,安宜又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体统,可让臣妾怎么活啊?那美人笑来自沙洲,可不是惠妃一番装疯做傻就能糊弄过去的。” “静贵妃怎么如此确定,此事跟我母妃有关?”三皇子秦君卓忽然开口,本是文雅的脸上却染上了怒意,一番维护母亲的样子。 秦苍的视线扫过三皇子,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知道护母,重情重义,倒是个好孩子。 静贵妃咄咄逼人: “皇上,并非臣妾胡乱揣测,一场好好的春花宴,设计了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却独留三皇子片叶不沾身若说此事与惠妃母子无关,任谁都是不能相信的呀!” 惠妃抓着她话里的漏洞,迅速反驳道, “静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儿子受了委屈,所有皇子都得跟着受委屈?不然就是居心不良?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些罢!” 她是不争不抢,但她那是为了沙洲故国!但她可不是面团做的,任人拿捏! 静贵妃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那惠妃你倒是说说,那沙洲的美人笑是从何而来?你再说说,太子与二皇子起了争执,谁能得益?” 惠妃那张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屑,“静贵妃,分明是你自己小人之心,才看谁都不像好人!” 静贵妃似乎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惠妃竟有如此伶俐的口齿,一时噎住,“你放肆” 皇上秦苍最烦的就是看到后宫女人不和,他愤怒地拍着桌案: “都给朕闭嘴!惠妃,朕知你平素为人如何,但此事,到底与沙洲有牵扯,朕自会派人查下去” 惠妃从善如流地不再吭声。方才她的儿子,三皇子秦君卓,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件事不仅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反倒能借力打力,说不定,还能将静贵妃拖下水。 静贵妃还想再说什么,被皇上一记冰冷如刀的眼神吓住了,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皇帝这里闹成一团,皇后的坤宁宫里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被圈禁的薛宝岚消瘦了不少,却仍旧妆容精致,正对镜枯坐着。 她心底担忧着太子的情形,如今薛家一落千丈,自己又被魏静姝那个贱人害成这副样子,太子本就六亲无靠,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闪失了。 “砰!” 听到窗户处传来响声,薛宝岚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只见一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还拎着一位晕死过去的小宫女,“啪”的一下,他将人扔到薛皇后面前。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坤宁宫!” 那黑衣人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皇后娘娘莫要声张。我此行,只是来告诉您一件事,此事与太子有关。” 薛宝岚汗毛直立,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神秘黑衣人,这可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啊!这人是怎么突破重重守卫进来的?不仅如此,还能将宫女送到自己面前? 但他说的事,与太子有关,又让她不得不冷静了下来,“什么事?” 黑衣人轻笑一声,“娘娘可知,那春花宴上的美人笑,是静贵妃备下的。” 薛宝岚她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到底是何人?你说那是魏静姝的设计的,可有证据?你” “皇后娘娘。” 那黑衣人镇定自若,娓娓道来, “我是谁不重要。证据嘛,就是您眼前这位宫女。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此时静贵妃正在御书房中,将祸水东引至惠妃与三皇子。她有什么居心,您比我清楚。太子的位置坐不坐得稳,就看您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薛宝岚脑子转得飞快,她脱口而出,“你你是三皇子的人?” 黑衣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皇后娘娘,您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罢,他抬手在宫女颈间穴位摁了一下,宫女当即幽幽转醒。 她一抬眼,瞧见脸色凝重的薛皇后,立刻就慌了神,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皇后娘娘,救命啊!静贵妃要杀奴婢!奴婢什么都说” 薛宝岚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上长长的护甲扣着桌面,眼底一片清明,“摆驾御书房!” 第58章 你愿意跪就跪着吧 薛宝岚纵然被圈禁坤宁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掌管后宫多年,手下可用之人众多,远不是静贵妃得意这几日,就能清理掉的。 故而,虽出坤宁宫时有人阻拦,但她到底还是带着那小宫女,顺顺利利地到了御书房。 “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到是到了,但还得守着规矩让门口的小太监通传。 皇上秦苍满脸的不耐烦,“她来做什么?无诏谁准她出坤宁宫的?” 两个哭哭啼啼的妃子就够他不耐烦的了,现在可倒好,又来一个不省心的。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是静贵妃宫里的宫女唯恐性命不保才求到了她面前,兹事体大,唯恐蒙蔽圣听,才不得不来顶着大不敬的罪过,来,向求见皇上。” 小太监也不是个傻的,这种事搞不好惹火上身立刻就会小命不保,他结结巴巴地回禀着,只求莫要牵连上自己。 静贵妃满脸惊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宫里的宫女竟然敢背叛她求到了皇后面前?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飞快地想着这几日行事可有什么纰漏。 皇上秦苍满脸怒意,狠狠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竟将那紫檀木的桌子都拍出来几道裂痕了,吓到身边的公公忍不住一阵哆嗦。 他心中对薛宝岚的深恶痛绝还未散去,“朕倒不知,静贵妃才管了这后宫几日,能管出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来?” 静贵妃听出来皇上的厌恶,赶忙开始煽风点火, “皇上,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皇后娘娘一向对臣妾鄙夷不屑,这眼见着臣妾的一双儿女出了事,立刻就要来火上浇油!” 她虽不知皇后握到了什么把柄,但现在这情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真让皇后翻了这个身,那太子的仰仗不就又多一分吗? 静贵妃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二皇子眼见着前路一片光明,正是稳中求进的时候,哪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皇上听着静贵妃哭诉的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他不耐烦地朝着小太监摆了摆手,“去送皇后回宫!” 静贵妃才松了一口气,就听一旁的三皇子轻咳一声,紧接着,惠妃幽幽开口, “皇上,皇后娘娘许是爱子心切,听闻太子殿下在此,才硬要闯宫一见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惠妃垂下眼眸,她知晓,皇后便是三皇子布下的一步棋。 皇上不就是因为静贵妃舍身为二皇子试药,看重这份舐犊情深,才对她另眼相看的吗? 那往这个方向去劝,总是没错的。 惠妃心里打的好算盘,就让皇后和静贵妃去撕咬吧,自己端坐起来好好看戏。 她没有别的念头,只愿意在这后宫平安到老。至于那至尊之位,她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的儿子,莫要去强求。 ……但若真是皇上后继无人,她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后来者居上。 “惠妃,你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静贵妃胸口一阵起伏,抬手指着惠妃,声色俱厉地斥责道,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那春花宴上的美人笑,你尚且说不清楚,怎么就又想着拉皇后娘娘当枪使吗??” 话音才刚落,那方才出去传话的小太监,又硬着头皮进来继续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她,她说,她要回禀的事情,正是与那沙洲的美人笑有关。” 皇上闻言,眼神凌厉地看向静贵妃。 静贵妃踉跄一步,心底一片冰凉,她宫里知晓此事的宫女早已处理干净了,怎么会还有人会落到皇后手里? 惠妃当即跪倒在地,泫然欲泣地看着秦苍,祈求道,“皇上!求皇上召见皇后娘娘,还臣妾一个清白!” “父皇,求您见见母后吧!” 太子秦君泽同样神色恳切,他下意识地觉得母后手里握着的东西,一定会狠狠地给静贵妃和二皇子一个教训! 皇帝秦苍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屋子心思各异的妃嫔与皇子们,都出息了啊!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当他这个皇帝是纸糊的吗? 为了避免再出现自己当初继位时面对的困境,他早早地就立了中宫嫡子为储君。 太子身后虽有薛家,但薛家世代袭爵并无实权,如今更是被抄家流放,难道就因为如此,反倒是让静贵妃和魏家,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竟然还算计上了惠妃,连带着也想将他的老三也拉下水吗? 中书令魏康乃是三朝元老,在先帝为政时,确实贡献出不少为国为民的良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轻易不想动这些老臣,免得落了个卸磨杀驴的名声。而且,他也想给自己的太子,留一些可用之人。 “让皇后进来吧。”皇上秦苍冷声吩咐道。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怎么就轮得到外人来插手算计了?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小步快跑着出去通传。 薛皇后进入御书房,对众人那或憎恶或关心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最前方,盈盈向皇上行叩拜大礼: “罪妇薛氏见过皇上。” 皇上瞧着薛宝岚那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形,指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 薛皇后并不起身,未语泪先流, “皇上,罪妇深知闯宫乃是大不敬之罪,罪妇身为皇后不能为皇上解忧,反而令皇上烦心,实属不该!罪妇不敢再蒙皇恩,还请皇上恩准,允罪妇跪着回话。” 秦苍原本是很吃这一套的,但今天他实在是受够了女人哭,“你愿意跪就跪着说吧。” 薛皇后一愣,似乎没料到皇上会是这个反应,她旋即回过神来,抬手擦了擦眼泪,又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来, “皇上,今日那小宫女闯入坤宁宫中,罪妇原本是无权处理此事的,可她哭得实在惊惧可怜,口中连声道,静贵妃要灭口。罪妇才不得已,多问了几句。” 皇上实在是没有耐心,“说重点!” 薛皇后深吸一口气,“皇上,依那宫女所言,春花宴上的美人笑,正是静贵妃安排的。 为的是,灌醉那云家大小姐云羲和,好让二皇子与其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一来,既能夺了太子的亲事,得到云家的助力!又将惠妃与三皇子拉下水!” 薛皇后话音刚落,惠妃当即应声道, “皇上!静贵妃其心可诛啊!” 第59章 贵妃的位置还没坐稳 静贵妃也当即跪地哭喊道,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啊!明明安宜和君华才是受害者,皇后娘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何必在臣妾伤口上撒盐!” 薛皇后一阵冷笑,“静贵妃,本宫是不是害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执意不认,可要宣那宫女进来对证?” “都给朕住嘴!” 秦苍看着这鸡犬不宁的妃子们,像是被扯掉了遮羞布一样,当即怒喝一声,“把人带上来! 薛皇后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微微松了口气,抬眸给了太子秦君泽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小宫女本是静贵妃宫里一位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偶然间听得那天大的秘密。本就提心吊胆的,如今被拎到皇上面前时,已经瘫软成了一摊泥。 她抖抖索索地跪伏在地:“皇上……参见皇上。” 秦苍脸黑如水,“说!将你听到的,看到的,通通说出来!” 那威严狠戾的声音,让小宫女再次害怕地颤抖不已,不敢说话,却又不得不答,哆哆嗦嗦道, “奴婢,奴婢亲耳听到石公公安排小夏子去买酒水,又让柳嬷嬷去向新成县主递信,还有,还有交代安宜公主去扶喝醉的云家大小姐……” 那小宫女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吓得泣不成声了。 太子当即想到,醉醺醺的秦君华被扶进厢房的那一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顿时气得狠狠踹了秦君华一脚, “你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秦君华不敢喊疼,只说紧张兮兮地看着静贵妃:“母后……母后,怎么办啊?” 他这话一出,静贵妃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皇上都不用再往下去问,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静贵妃急了,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不是臣妾!皇上明鉴啊!臣妾又怎么会害自己的一双子女啊!” 那小宫女好死不死地又补充了一句, “许是,许是那新成县主对二皇子情根深种,才一时错手,弄错了酒水……奴婢听说,当时席面上许多人都听到了,新成县主痛苦不已,当场示爱二皇子殿下。” 见静贵妃大势已去,惠妃眸光当即锐利了起来, “静贵妃,臣妾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蛇蝎心肠!你为了一己私欲,算计了太子殿下不说,还要算计臣妾与三皇子!” 静贵妃眸子一闪,慌乱地辩解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啊……对,都是那臣妾宫里的首领太监小石头,他背着臣妾做下的!” 一旁垂首站立的石公公闻言,当即扑倒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 “是,皇上,这一切都是奴才做的!贵妃娘娘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不忍二皇子屈居人下,所以才设计这样的计策……可奴才没想到,宴席上出了岔子,竟然害了公主与皇子,还连累了静贵妃娘娘。” “你糊涂啊!”静贵妃看着石公公,痛哭起来。 秦苍面沉如水的看着这一幕。 他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太监,能如此手眼通天地布下这样的局。 他揉了揉眉心,很想发作处置这一屋子心怀不轨的妃子和皇子,可最终,他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处理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皇室本就子嗣稀少,他已经没有能再可以扶持栽培的儿子了。 “将这没根的东西拉出去斩了!” 他枯坐在皇位上,良久,才无力的开口道,“还有,传朕旨意,昨日春花宴一事,不许任何人妄加议论。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是!” 很快,便有御林军进来将石公公给拉了出去。 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也赶忙快步流星地跑出去传旨,这会儿的御书房实在是太低气压了,简直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那石公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求饶,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静贵妃,声声泣血,“娘娘,您要保重啊!” 静贵妃暗自松了口气,保住了自己,却折损了心腹,她心底恨透了皇后与惠妃,都怪这两个贱人! 秦苍仍不解气,厉声问道,“那云家的亲事,就让你们如此眼热?天下,是朕的天下!以为有了他云烈,就能稳坐东宫,稳坐皇位了?” 一个个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御书房中的众人当即跪倒一地,不敢再吱声。 秦苍冷着一张脸, “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静贵妃,折降为静嫔,这六宫事宜,你也不必再管了。便交由……” 他想了一圈,偌大一个后宫,他连一个能拎起得来的妃子都没有,叹了口气,“交由太后吧。” 静贵妃,不,静嫔,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这贵妃的位置她还没坐热呢,怎么就被撸下去了?还有那管理六宫的大权,她还没威风够呢,怎么一阵风似的又飞走了?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母妃!”二皇子满脸惊慌! “将她抬回景阳宫去!”皇上秦苍满脸不耐! 眼见着众人退下,他又阴厉地补了一句,“惠妃,安分守己是你的长处,好好收着,别丢了!” 惠妃心里一慌,生怕被皇上看出了什么,当即屈膝福礼,应声道,“是,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那不该有的心思,她是得再藏得深一点了。 她身旁的三皇子垂着头,嘴角噙着笑意,安分守己?可这两位兄长闹成这样子,他实在是很难不动心思呀。 御书房的旨意,很快传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中。 长公主秦惜正陪着太后赏花,听到那传旨的小太监说完发生的事情,心头那股恶气终于散去了,她心中默默地给七皇兄比了个大拇指。 大魔王还是靠谱的。 姜太后听到那让她管理六宫的旨意,则是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又来?哀家就不能享一天清福?” 她沉吟片刻,“既然后宫无人可用,干脆……给皇上选秀吧。” 秦惜闻言,莫名的就想到七皇兄对那云家大小姐不该有的心思…… 她心思一动,便趁机提议道,“母后,您不操心操心七皇兄吗?他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呢!” 姜太后抬眼瞥了她一眼, “你们兄妹俩倒是很关心彼此啊,想到想到一块去了!老七前几日进宫,也是这般同哀家说的。惜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 秦惜:“……”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秦玄凌特意交代自己,莫要在太后面前乱说话。 第6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选秀?” 皇上秦苍抬眼问了问前来传话的太监。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一来,这后宫中没有善解人意的妃子,能为皇上解忧。二来,皇上您膝下子嗣稀薄,当为社稷开枝散叶着想。” “知道了,去回太后,朕会考虑。” 皇上微微皱了眉,看着桌案上堆叠如山一样的奏折,叹了口气,太后说得十分有理,可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啊? 他才处罚静贵妃,中书令魏康便接连几日称病不再上朝,这如山的奏折无人整理,大事小情统统都堆到了他的案前。 晨起,那西北知州宋章又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说去年冬日没有降雪,春来又连日无雨,眼见旱灾将至,老百姓们如今饮水成了难题,粮食也将颗粒无收。 秦苍早朝时,便向朝臣提起了此事。 可那魏康亲手提拔起来的户部尚书邵子民,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着,“皇上!国库连年空虚,实在是没有银子去买粮赈灾呀!微臣,微臣恨不得能变银子出来” 魏康似乎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告诉皇帝,严惩了他的女儿魏静姝,他便撂挑子不干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他这个皇帝头痛不已。 世人只知,九五至尊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可谁能体会,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掣肘,他被夹在中间的力不从心! 原本,他还有位长袖善舞的何丞相可用,可三个月前,才将那何丞相外派至燕京修运河,如今实在是鞭长莫及。 秦苍咬着牙,“真是好一个魏康!” 而此时,被皇上恨得咬牙切齿的中书令魏康,正在自己后花园悠闲的钓鱼。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上起伏的鱼浮,对着府中的长史轻描淡写道, “西北大旱?我看那西北的知州宋章,倒是我的及时雨呢!他那奏折一送,皇上更是忧心不已,要用本官的地方就更多了。皇上多英明啊,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静姝了。” “大人您真是老谋深算啊!您这一生病,皇上更是知道您的重要性!自然也能清楚,这么多年,还不是仰仗大人您,才能如此悠闲啊!” 魏康勾了勾唇角,得意一笑。 他历经大顺朝三位皇帝,深谙为官之道,这点小事,在他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也不用在这拍我的马屁。静姝说得对,二皇子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背后没有武将支持,确实也不容易。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毁了那云家大小姐与太子的婚约!” “是!是!小人谨遵大人指示!”那长史忙不迭地应下了。 魏康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莫要挡着老夫钓鱼!” 反正春花宴上的事情,皇上已经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妄加议论,二皇子名声也无损,等过些时日,新成和安宜两个丫头,又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自有她们的好煤茬在等着。 他装病装得不亦乐乎,却不想府中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魏大人,好雅兴啊!” 凭空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叫魏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手一滑,惊动了正在咬钩的鱼儿,那上好的鱼食,便白白浪费了。 魏康心生恼怒,他一把丢下鱼竿,回头一瞧,便瞧见秦玄凌一身玄色衣衫,施施然站在他的身后。 微风吹起,那宽大的衣衫越发衬得他形销骨立,那挺直的身躯,就如同一旁的竹子一般坚韧不拔。 再往上看,那双凌厉的桃花眼中,如冰如霜,犹如寒潭一般,叫人浑身发冷不敢直视。 “玄王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 魏康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心头却是一滞,他跟这位大魔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来自己府上做什么? 他说罢又朝着一旁的家丁怒斥道,“糊涂东西,王爷驾到,也不知道通报!” 这话虽然骂的是家丁,却是指桑骂槐,说秦玄凌擅闯他的府邸。 但秦玄凌显然不会将他这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唔。听闻魏大人病了?本王便来瞧上一瞧嘶,这一瞧,魏大人似乎精神头好得很啊!” “额王爷有所不知,微臣虽然看起来病症不显,但却伤及肺腑,而且大夫说了,此症还有传染的嫌疑,故而,故而,微臣实在是无法上朝” 魏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觉得自己府里的下人实在是不顶用,才会放了这个瘟神进来。 “唔,不上朝没关系,魏大人好生养着便是了。本王今日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同大人说一说,那西北大旱之事” 才一听到这,魏康心底便默默的松了口气,看来这玄王爷今日,是给皇上当说客来了。 他当即把话接了过去,“王爷,微臣心里也正是为此忧心呢!这西北大旱,民不聊生,实在是令人痛心啊,这户部尚书邵子民实在是草包,连这都处理不好!”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户部尚书不行,但本官有主意,你们快来求我吧! 秦玄凌果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魏大人说的是,这户部的职责啊,就是筹措银两,充盈国库,掌控国家的花销。邵尚书却连这都做不到,让您这做老师的,颜面何存呢?” 魏康的脸上越发得意,秦玄凌却话锋一转,“故而,本王已经向皇上建议,这等无用的草包,斩了便罢!” 魏康闻言,心里只打鼓,“王爷,您这这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如此严苛手段,恐怕会引起朝臣心里不满啊” 秦玄凌忽然勾起唇角,笑的像是妖孽一般,“朝臣不满?本王替那户部尚书找到了赈灾的银子,谁敢不满?” 魏康瞪大眼睛,心底忽然升腾起不祥的预感,“王爷,您这是何意?” 秦玄凌云淡风轻道,“本王今日来魏府看望大人,魏大人病重仍对西北旱灾忧心不已,表示愿意为朝廷出这三十万两赈灾的银子。” 魏康捂住心口:“王爷莫要玩笑了,微臣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哪来那么多银子??” 秦玄凌双手背后,踱着步子去看鱼池的锦鲤,“确实没有。本王让禁军在你府里搜刮了一圈,也只找到二十六万多两” 他略一沉思,“这样吧,你还欠国库三万多两银子,早些还上,莫要让皇上忧心。” 魏康:“!!!!!!!” 第61章 又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赈灾的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皇上秦苍的脸上重又挂上了笑意,转而便将选秀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那空出来的户部尚书,皇上便让原先的户部侍郎姜越顶了上去。 说起来这姜越也不一般,他正是当今姜太后的外甥,亦是秦玄凌的表哥。 不仅如此,他行事也颇蛮不讲理的,学着秦玄凌那一套,日日跟在魏康身后,一边念叨着魏康魏大人欠朝廷三万两,一边威胁着,魏大人既然如此有钱,就连选秀的银子一起出了。 不然就联合御史台上奏,状告魏大人贪污。 魏康不胜其扰,痛心疾首地掏空家底出了银子,也没能再将自己的女儿捞回贵妃的位置。 之后,他不仅没有精力再去搅弄朝堂,反而日日提心吊胆,生怕皇上一个不如意,就让七王爷砍了他脑袋。 而此时的秦玄凌,正悠然自得地呆在王府中,继续与自己对弈。 他坐在那处棋盘前,一边摆弄棋子,一边听着阿默的汇报,“王爷,属下查到,那美人笑正是云将军府的王姨娘,悄无声息地提供给魏康的。而那王姨娘,似乎跟西凉的探子有接触。” 王姨娘? 秦玄凌挑了挑眉毛,云家那么简单的人口,云羲和才摆脱了那大周的晟王,这府里的王姨娘可就牵扯上西凉了? 唔,可真是,庙小和尚大,池浅王八多啊。 他先前从未关注过王姨娘此人,不曾想,因着关注云羲和在春花宴的遭遇,竟让他钓出这么大的一条鱼来。 秦玄凌勾唇一笑,实在有趣。 阿沉瞧着自家王爷那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纳闷起来,发现跟敌国探子有关的事情,王爷不是将此人抓起来严刑拷打吗?怎么反倒这么开心? “行了,此事,你不必再跟了。”秦玄凌挑了挑眉,“去帮本王挑两个身手不错的暗卫,要女的。” “女的???王爷,您这是?”阿沉又是吓了一跳! 不是在说西凉探子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说到要女人了?而且,一上来就要身手高强的暗卫!! 王爷多年不近女色,一来兴致,胃口就这么奇特的吗? “收起你那无聊的花花心思!” 秦玄凌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本王的意思是,不必着急打草惊蛇,投敌叛国乃是重罪,更要放长线,钓大鱼。” “是,王爷英明!”阿沉一拱手,当即退下了。 秦玄凌眯了眯眼,他忽然间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前世,大周的楚晟登上了皇位,他率先打破三国鼎立的局面,向西凉借兵攻打大顺,西凉十分痛快地同意了。而一向勇猛的云家军,却在对抗时,屡屡被看穿对策,最终溃不成军。 如今看来,怕是跟这位王姨娘,脱不了干系。 他幽幽地扔下棋子,云府 云羲和啊云羲和,你也重活这一世,便与本王携手吧!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云羲和在府中略打听了大概,听到秦玄凌那雷霆手段时,只微微一笑,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几日,她一边按照手札上的记载,认真细致地处理着药材,一边耐心地等着兄长的回信,还抽空去查了查万香楼的生意,想着等下次去,便将叶时芳提为掌柜。 她身上的婚约,似乎暂时搁置了,她一时也不急,正在心底酝酿谋划着新的机会。 是夜。 云羲和仍旧在捣鼓着那几味药材,却不想,秦玄凌忽然破窗而入。 她略抬了抬眼皮,“又没到约定拔毒的时间,王爷怎么来了?” 秦玄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顺势就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自然是有要事找你。” 云羲和见怪不怪地跟他拉着家常,“朝堂上的事情不是都处理完了,王爷还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朝堂外的事。”秦玄凌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自顾自的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羲和啊,本王需要你帮个忙。” “王爷上天下海无所不能,我除了帮王爷解毒,还能帮上王爷什么忙?”云羲和并非不愿意,她只是有些不确定,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大魔王做不到的事情吗? 秦玄凌挑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如此说来,本王是不是得多谢羲和姑娘的夸赞?” “倒也不是夸奖,实话实说罢了。”云羲和自认十分客观地补充了一句,却将秦玄凌夸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轻咳一声,“不说笑了。本王先前替长公主调查春花宴一事,查到了那沙洲的美人笑,便是你府上的王姨娘提供的。” 云羲和听他再说起那春花宴,想到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听他将话说完,猛然皱起了眉头,“王姨娘?” 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上的活计,她抬眼看着秦玄凌那极为认真的表情,心知,这不是小事。 “是。”秦玄凌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她或许还有西凉有关,本王怀疑,她潜藏在云府,便是为了大顺的布兵图。”说是怀疑,但他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笃定。 “布兵图?”云羲和眼神倏地变冷,“如此看来,是我小瞧了她呢。” 秦玄凌眼中闪过一抹怜惜,怎会是你小瞧了她呢?前世你和亲远嫁到大周,大顺的事情,你如何还能管得上? 他不自觉地开导着,“莫要担心,现在也还为时未晚呢。” 云羲和眼中杀意尽显,关乎她云家和大顺的安危,丝毫马虎不得,可不消片刻却又淡了下去,她叹了口气, “倒是可以直截了当的杀了她不过西凉也不会只有她这一条线。既然她先露出了马脚,不如先静观其变,最后再一网打尽,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秦玄凌心中微微一动,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竟然,又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