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一章 刺王杀驾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抓刺客,抓刺客,穿黑袍的就是刺客!” 殿外的吵闹声,吵醒了昏昏沉沉的朱翊钧,他茫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大床,三面屏式床围,檀木黑中泛紫,显得古朴深邃,散发着幽雅的光泽,烛光之下,能够辨析出雕刻着数条五爪金龙。ωWW.166xs.cc “嘶,好疼。”朱翊钧揉了下额头,似乎是撞到了,他揉搓的动作为之一停,呆滞的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有些不敢置信,这完全是一双小孩的手。 自己昨日喝了一顿大酒,难不成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打量着周围,头顶是雕栏画栋,脚下是遍地的金砖,雕五爪金龙屏风之后,是一张长长的书案,书案两侧是两盏鹤形宫灯,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之下,烟气缭绕,倒春寒的冷气带着檀香味吹过了他的鼻尖。 “陛下,陛下,臣救驾来迟,陛下没伤着吧!”一个面净无须的男子,身着大红色宦官服,急匆匆的跑进了殿内。 这宦官听到了喧闹声,就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乾清宫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春寒的天气里,鼻子里喷着两条气龙。 这宦官在过门槛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跑的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十分丝滑的跪在地上,跪在地上,一边往前爬,一边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来的太迟了,陛下!” 朱翊钧近乎于本能的开口说道:“大伴来了?” 他眉头一皱,用力的吸了口冷气。 额头又开始隐隐发痛,脑壳儿有些发胀,眩晕感一阵猛一阵,无数的画面充盈在他的眼前,飞快的闪动了起来。 “陛下没事吧!”跪在地上的宦官赶忙上前,想要扶住朱翊钧摇摇晃晃的身体。 朱翊钧却伸手荡开了宦官的手,扶着圈椅的扶手慢慢坐下,开口说道:“朕无碍,只是磕了一下。” 这宦官见状,浑身抖了一下,吊着公鸭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陛下被刺客伤到了!快通禀太后!” “我儿如何了?”一个贵妇,从门外走了进来,急切的问道,贵妇身后跟着两排宫女,静静的站着,手里提着宫灯,一动不动的站定,不敢抬头。 宦官赶立刻再次跪下,面色悲苦的说道:“回禀慈圣皇太后,已经宣了太医,臣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那贼人。” “太后,这群乱臣贼子,太猖狂了!” “我儿如何了?”贵妇根本不理会宦官的招呼,急走到了朱翊钧的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扶住了十岁孩子的手,缓缓打开了伤口。 还好,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红色印记。 朱翊钧脑海中那庞大的信息流,终于停止了灌输,眼前的画面不再闪烁,他搞清楚了状况。 他穿越了。 穿越成为了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年仅十岁,他穿越到了万历元年正月十九。 先帝隆庆皇帝去年六月龙驭上宾,留下了三位辅国大臣,张居正、高拱、高仪,这个时候,高仪已经病逝,高拱被驱逐出了内阁,三位辅国大臣已去其二,只剩下了张居正一人。 而面前这位嘴唇瘠薄,鼻梁高挺而分节,印堂窄小,略显阴鸷的宦官,正是小皇帝的大伴,宫里的老祖宗、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 而面带关切的贵妇,则是小皇帝的生母,有徽号的慈圣皇太后李氏。 此时的张居正、冯保加上李太后,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总览天下政务。 年仅十岁的小皇帝如履薄冰,主少国疑,未能亲政,朝中大小事务,跟他这个皇帝并没什么关系。 他的处境极为艰难,李太后约束极为严苛,稍微晚睡晚起,就会招致斥责,稍微品行不端,李太后就让张居正直言极谏,写下罪己御札,让小皇帝跪在先帝灵位之前,诵读数遍才肯罢休。 罪己诏不是皇帝写的,也算是寻常。 而宫里的太监们,也都借着李太后的威严,过分的挟持管束小皇帝。 此时的朱翊钧扶着脑袋,看了看极为恭顺的冯保,眼睛微眯,这是个前倨后恭的狗奴才。 冯保不应该当宦官,应该去当影帝。 在李太后面前,这家伙毕恭毕敬,极尽谄媚,可在小皇帝的记忆里,处处都是对冯保这个大伴的厌恶和恐惧。 过分挟持管束说的就是这个冯大伴,整天用李太后吓唬小皇帝,动不动就诬告一番,把小皇帝塑造成一个品行顽劣的混小子,让李太后颇为担忧。 望子成龙是天下每个母亲的期望,李太后也不例外,尤其是隆庆皇帝撒手人寰,偌大的天下交到了一个十岁稚童的手中,而李太后是小皇帝教育的第一负责人,李太后要求严格一点,朱翊钧可以理解。 那这个冯大伴,狐假虎威,约束小皇帝也就罢了,给小皇帝下套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这冯大伴,差遣了一个宫婢半夜摸到了小皇帝的床上,次日小皇帝一醒,就察觉到了不妙,果然同住乾清宫的李太后,立刻知道了此事,将这宫婢仗责,小皇帝被拉到了先帝灵位前,太后跪在地上哭,小皇帝也跪在地上哭。 在短短的十年记忆里,这类的事至少发生了三次。 冯保为何要欺负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给十岁的孩子下套? 其实很简单,小皇帝都被他手拿把掐,李太后能被他糊弄蒙蔽,宫里的宫人谁还敢违逆他冯大伴呢? 朱翊钧甚至能理解这个狗奴才这么做的动机。 万历小皇帝忍得了,朱翊钧决计忍不了。 李太后一直焦虑的走来走去,她的脚步略显匆忙,宫中发生了如此大事,她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最关键的是,自己儿子躲过了这次,躲得过下次吗? 还有这皇宫高墙深院,处处都是缇骑守备,那贼人是怎么闯到了乾清宫,甚至还惊到了圣驾! 如此种种,让李太后有些手足无措,她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妇道人家,甚至不到而立之年。 夫君走的早,把这么大一个大明留给了年仅十岁的儿子,隆庆皇帝龙驭上宾已有六个月,这段时间,李太后已经用尽了全力维护母子三人的安全,但还是出了这等祸事。 日后,又当何去何从? 殿外的火光已经全然扑灭,而太医也被请到了宫里切脉。 太医刚刚收手,李太后就急不可耐的上前问道:“陈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太医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脉象一息之间四五至,脉象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不强不弱不大不小,节律整齐从容和缓,并无大碍,额头磕了一下,不…日,即可恢复痊愈。” 太医的面色稍微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欲言又止,脉象的确平稳,陛下身体健康,额头的伤,再看的晚些就痊愈了。 但问题是,一个十岁孩子,骤逢如此剧变,守备森严的皇宫,刺客闯到了皇帝的寝宫行刺,作为被行刺的小皇帝,脉象如此平稳,才是最大的问题。 但是这话,太医能说出来?自然不能。 他只是个太医,太医院的汤药连皇帝的健康都保证不了。 “有劳太医了。”李太后示意宫女拿出一锭银子,犒赏太医,看着自己孩子额头上的红肿,悲从中来,将朱翊钧拉到了身边,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哭腔,低声说道:“我苦命的儿呀,让为娘看看伤口。” 朱翊钧被太后拢在怀里,低声说道:“娘亲,孩儿睡得真香,忽然闻到了一股恶臭味儿,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壮汉,站在床前,正握着一把**,向孩儿扎下。” “孩儿猛地窜起躲闪,撞翻了桌椅,这才撞到了脑袋,宫外的宫婢和小黄门们听到了动静,便冲了进来,孩儿昏倒之前,只看到了那刺客翻出了窗栏逃跑,再醒来,冯大伴就来了。” “娘亲不要怪罪孩儿。” 李太后沉浸在悲伤之中,听朱翊钧如此说话,才止住了抽噎,疑惑的问道:“这话从何说起,为娘为何要怪罪我儿?” 朱翊钧心有戚戚的看着撞翻在地,没人收拾的桌椅才略带惊恐的说道:“孩儿,撞翻了宫里的桌椅,还请娘亲,不要怪罪孩儿失仪。” 撞翻了桌椅,也要面临责罚,这不是玩笑。 李太后对小皇帝的言行举止要求严苛到了极致,无论做什么,都要符合一个皇帝的标准,甚至连走路,都不能让自己身上那些玉钩、玉佩、玉珩、冲牙这些零零碎碎发生碰撞,要脚踏四方,要器宇轩昂。 这种不太雅观的举动,通常会被视为失仪。 朱翊钧在发挥着他最大的优势,他只有十岁,他可以装可怜。 谁还不是个影帝呢? “我的儿呀!”李太后闻言,更是悲拗,眼泪夺眶而出,十分用力的抱着朱翊钧,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了小皇帝的身上。 李太后的哭声渐消,只是偶尔抽动一下,悲伤到了极致,发不出哭声来,只是抽泣不断,闷闷的哭着,便是泣不成声。 先帝早崩,留下了孤儿寡母,那高拱在内阁,说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似是要拥立藩王,朝中山头林立彼此攻讦,斗的你死我活,现在孩子,更是在她这个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被刺王杀驾! 这亲生母亲、大明慈圣皇太后因为皇帝年幼,就住在乾清宫里看顾孩子,居然还能被刺客闯入了乾清宫来。 这帮大臣深受国家厚恩,不思竭忠报主,只知道阿附权臣,蔑视主上,现在,更是连刀子都递来了! 李太后抱着朱翊钧的脑袋,用力的说道:“我儿不怕,不怕,为娘跟你保证,这种事决计不会再发生!若是再发生,为娘跟他们拼命去!” “不怕,不怕。” 气氛已经到这儿,影帝朱翊钧用力的挤了几滴眼泪,宽慰道:“孩儿是大明天子,孩儿不怕,也不用娘亲去拼命,等孩儿长大了,孩儿跟他们拼命去,娘亲不要哭了,娘亲再哭,孩儿也要哭了。” “我儿呀。”李太后听闻更加悲戚。 “冯大伴,朕**时,大伴身在何处?”朱翊钧在李太后沉浸在悲伤之中,忽然开口问道。 李太后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直勾勾的盯着冯保,厉声说道:“冯大珰!皇帝遇袭时,你在何处!” 珰,指的是宦官帽子上的黄金装饰物,意思为大太监。 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同盟? 以朱翊钧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这就是个谬论。 第三章 皇帝学武,不务正业 李太后看着张宏,歪着头和一名宫女耳语了几声后,才开口说道:“嗯,张宏擒贼不惜身,忠勇可嘉。” “日后,就到乾清宫来做太监吧,跟着陛下,若是宫里再闯入了歹人,定要护皇帝周全。” “谢太后隆恩,谢陛下隆恩!日后,小的,必当肝脑涂地,护陛下周全!”张宏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坚持不肯包扎前来面圣,耽误伤势,不就是为了谋这天大的机遇吗? 若非如此,他岂能从廊下家的小宦官,一跃成为乾清宫的大太监? 自此以后,他就不用再称奴才,不用再称小的,面圣的时候,可以称臣了,乾清宫太监,是有品秩的内官,是有资格称臣的! 李太后之所以和宫婢耳语,完全是看这张宏有些面熟,问了问身边的宫婢,这张宏果然是裕王府的旧人。 嘉靖年间,隆庆皇帝还是裕王,这张宏时年九岁,就已经在裕王府做事,这裕王登基为帝,陈洪、冯保势大,不说照拂旧人,反而对裕王府的老人们几番打压。 张宏作为潜邸旧人,居然混到了廊下家跟些小宦官们杂居。 李太后如此决定,自然是因为朱翊钧请恩赏,也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冯保手里的权柄,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这次的刺王杀驾,真的是冯保以刺杀皇帝做局,要排除异己呢? 宫里有个陈洪还在廊下家住着,宫外还有个高拱,那都是冯保生死之敌。 一个成年人手持凶器刺杀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还没杀成?到底是没杀成,还是本就不想杀? 拿小皇帝做局,是李太后决计不允许发生的事儿! 张宏为了抓贼,受伤极重,又是裕王府老人,潜邸旧膺,贴身护持皇帝周全,是极为合适的。 张宏磕头谢恩,这胳膊上的伤势必须尽快处置,他紧随着太医,去了偏殿。 “缝针有点疼,咬着这块布,要是疼就喊出来。”陈太医递给张宏一块布,嘱咐着。 陈太医没带麻药,这缝针就是针线穿肉而过,那决计不是一般的疼。 整个缝针的过程,张宏咬着一块布,疼到满身是汗,疼到快要咬穿那块布,都没有发出一声的哀嚎,因为他知道,此时不是卖惨的时候,太后、陛下都在内殿说话,他不能打扰。 张宏拎得清楚,什么时候该卖惨,什么时候不该打搅。 冯保已经转醒,他的面色极为难看,太后、皇帝仍然没让他起身,他便只能跪着。 这宫里的座次排序,谁当老祖宗,并不是论资排辈,完全是看跟皇帝的亲疏远近,这乾清宫太监,和皇帝最是亲近。 这张宏带着条血胳膊面圣,立刻就变成了乾清宫太监,冯保怎能不恨?! 但是冯保也不能发作,一个张宏罢了,还能有陈洪难对付?等到刺王杀驾之事了结,再慢慢计较。ωWW.166xs.cc 朱翊钧的心神一半在这冯保的身上,另外一半,则是放在了张宏身上,毕竟此人狠辣程度,不输冯保,那条滴着血的胳膊,着实令人心惊。 等了片刻,没听到惨叫声,朱翊钧知道,张宏这人,心性、手腕、耐心皆是上乘,关键是张宏这个人拎得清楚主次轻重。 “缇帅,歹人何许人等?”李太后身上的柔弱尽褪,眼神变得格外的锐利。 李太后本就是裕王府一个普通宫女,数年间,摸爬滚打成为了大明徽号慈圣的太后,隆庆皇帝大行,李太后心力交瘁,孩子**,慌了心神,此时回过神来,拿出了太后的架子来。 此时的她,不是娘亲,而是大明太后。 朱希孝斟酌再斟酌,俯首说道:“臣来时匆忙,简单问讯,此人自述乃是戚家军,戚继光戚将军麾下,臣…不太信。” 朱翊钧眉头紧皱,戚家军的人,入宫行刺? 朱希孝作为缇帅、作为勋贵,都是比较尴尬的存在,勋贵累年式微,随着京营糜烂,五军都督府的权柄转移到了兵部,勋贵在朝堂之上再没多少话语权。 而他作为锦衣卫的缇帅,因为东厂坐大,锦衣卫的权力不断的转移到了东厂。 朱希孝的身份,便是尴尬加尴尬的双倍尴尬。 本来朱希孝不想多言,人抓到了,他已经尽责,那么按照惯例,案犯自然要给东厂审问,朱希孝作为缇骑,职责已经尽到了。 但是作为勋贵的最后一丝尊严,朱希孝还是微微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态度,刺客,不是戚家军。 李太后问道:“缇帅为何不信?” 朱希孝俯首说道:“戚家军不钻狗洞,若是戚家军当面,太监张宏,早就**。” 戚家军善战之名远播四海,嘉靖、隆庆、万历年间的定海神针。 戚家军南荡倭寇,北拒胡虏,戚家军的纪律严明,闻名天下,但凡出征时有任何扰民行为的军士,一律斩首示众,绝不姑息。 乃是当世不折不扣的雄军! 此等悍勇男儿,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钻狗洞,手持凶器和一个宦官纠缠脱不了身,这等软骨,这等身手,朱希孝不信歹人是戚家军。 李太后也不信,嘉靖末年、隆庆年间,戚家军彪悍的战绩传到朝廷,是夫君为数不多喜笑颜开的时候,李太后清楚的记得。 戚家军要是这等货色,还平什么倭,拒什么虏? “那此案就交于缇帅督办审问吧。”李太后点了点头,成国公府乃是大明五大**国公之一,素来忠贞,既然朱希孝抓捕了歹人,这个案子自然交给缇骑审问。 “臣遵旨!”朱希孝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冯保,最后还是领命办差。 冯保为人素来谨慎小心,八面玲珑,大概是这次宫里出了事儿,太后对冯保终于不再像往常那般信任了。 “娘亲,孩儿想学武。”朱翊钧看着膀大腰圆的朱希孝,闪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李太后说道。 李太后摸了摸朱翊钧的脑袋说道:“你可知道这习武极为辛苦,你吃得下那等苦吗?还是别学了。” 朱翊钧颇为确信的说道:“娘亲,孩儿曾经听闻,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马上夺天下,神武定江山,成祖文皇帝更是马背上的皇帝,五次亲征鞑靼,英武不凡,孩儿继位大统,理当以列祖列宗为榜样。” “若是再遇到这样刺杀之事,孩儿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孩儿,不怕吃苦!” 皇帝学武,不务正业。 若是往常,朱翊钧提出学武,必然引来李太后的申斥。 但今天朱翊钧先是搬出了祖宗之法,这是大明朝最高的**正确,再加上刺杀之事,小皇帝只能束手就擒,此时提出学武的要求,水到渠成。 朱翊钧是真的要学武,当然是希望在重重迷雾和信息茧房之中,撕一个小口子出来,摸一摸那军权。 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居之。 李太后稍微思忖了下,看着朱希孝说道:“缇帅,可愿教授皇帝武艺?” 朱希孝不想,一点都不想! 刀剑无眼,一旦皇帝伤了、崴了、磕了、碰了,即便是陛下不怪罪,太后能理解,朝中的大臣们,唾沫星子都能把朱希孝给淹死,甚至连成国公府都要受到连累。 大明勋贵的脸面,早就落在了泥潭之中,谁都能来踩一脚了。 皇帝想要不务正业,朱希孝不想。 “太后容禀,陛下有旨、太后有命,奈何臣总督缇骑,公务繁琐,又有刺王杀驾的大案需要查办,臣忧有不效之处,恐难胜任。”朱希孝选择了婉拒。 “娘亲,那就不要为难缇帅了。”朱翊钧听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颇为遗憾的看着李太后,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纯真的眼神,再看着朱翊钧额头上的伤势,自己这儿子,在面对那歹人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惊恐? 若非孩子机敏,在歹人刺杀前睁开了眼,大明新登基不到七个月的皇帝,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李太后看着朱希孝语气极为郑重的说道:“缇帅,朝中大臣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许皇帝主管,我们母子三人惊惧不宁,现如今,连皇帝都遭到了刺客袭扰,勋贵世受皇恩,如此小事,缇帅也要推诿不成?” 朱希孝面色数变,单膝跪下,大声说道:“臣不敢!” 不敢拒绝,不是不想拒绝,朱希孝表达的很清楚,武勋早已式微,这等大事,朱希孝作为成国公的弟弟,自然是能少参与就少参与,但是太后当面诘问,朱希孝便不能再拒绝了。 再拒绝,文官们一个不忠不孝、不体上心的大帽子扣下来,成国公府更是难做。 “那明日起,皇帝就跟随缇帅学习武艺,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李太后思考片刻,还是下了命令,若是儿子再遇歹人,至少要有逃跑的机会。 朱希孝只能领命。 朱希孝带着缇骑离开,陈太医给张宏包扎又叮嘱了一番,也随着缇骑一道离开,除了宫婢之外,这乾清宫内,就只留下了李太后、朱翊钧、张宏和跪在地上的冯保。 李太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冯保,看了许久才说道:“冯大珰。” “刺王杀驾天大的祸事,皇宫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宫墙高深,这歹人是如何一步步的走进了乾清宫来?自然是宫里出了内应,到底是何许人,冯大珰乃是东厂督主,北镇抚司衙门审案,冯大珰就不要去了,把这个内应揪出来,才是正理。” “到时候内应和这歹人的案子,两相对照,这歹人究竟什么来头,就清楚了。” “冯大珰以为呢?” 冯保听闻太后提起了案子,如蒙大赦,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后所言有理,臣定当全力督办!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找出来,给太后和陛下一个交待!” “嗯,去吧,再晚些,这内应怕不是要死于非命了。”李太后这才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冯保退下办差。 朱翊钧则是一言不发,咂了咂李太后这句死于非命,意思很明显,冯保办这个差事,这内应,必须是活的,一旦这宫里内应死于非命,冯保决计逃脱不了干系。 若是再办不好这个差事,冯保还能有命在? “仁圣皇太后驾到!”一个小黄门吊着公鸭嗓子大声的喊道。 朱翊钧看向了门口,仁圣皇太后。 此时大明有两宫太后,一个是小皇帝的生母慈圣皇太后李氏;一个是小皇帝的嫡母,仁圣皇太后陈氏。 陈氏是隆庆皇帝的继妃,隆庆皇帝登基后,成为了陈皇后,隆庆皇帝大行后,按照大明惯例,加了仁圣徽号,尊为了皇太后。 陈氏无害,因为陈氏虽然貌美,却不得宠,反而因为劝谏隆庆皇帝,被打出了坤宁宫,移宫别居。 最重要的是陈太后,膝下无子无女,这是两宫太后和平相处的最大基石。 “拜见太后。”一众宫婢、太监赶忙跪拜行礼。 仁圣皇太后陈氏,挽着裙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来到了小皇帝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说道:“除了额头这处伤,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妹妹,皇帝可让太医看过了?”陈太后看向了李太后,面色焦急的问道。 李太后笑着说道:“姐姐,看过了,无碍。” 陈氏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天佑皇儿,天佑大明。” “额头的伤已经快好了,就磕了一下。”朱翊钧站直了身子说道:“歹人已经被缇帅擒获,娘亲已经命冯大伴去找内应,这案子很快就清楚了,母亲不必担忧。” 陈太后是嫡母叫母亲,李太后是生母叫娘亲,这还是明朝,再往前数到两宋的时候,皇子叫生母只能叫姐姐。 朱翊钧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两宫太后开始交流,猜测着谁才是幕后指使,猜测来猜测去,也没有个答案。 高拱?张居正?冯保? 第四章 皇权特许 这大明皇宫,四处漏风,跟个筛子,没什么差别。 大明皇帝活的最久的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七十一岁,第二为成祖文皇帝朱棣,六十五岁,第三则是朱翊钧的爷爷,大明修仙皇帝,整天嗑各种丹药的嘉靖皇帝,六十岁。 其他皇帝,没一个活过六十岁。 以嘉靖皇帝,老道士那等宫斗水平,还有宫婢刺杀老道士未遂之事发生。 这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凶险之地? 其他皇帝,则是各有各的死法,不是虎狼之药配酒吃,就是不会游泳落了水,要不然就是不明不白,善终的都没几个,大明皇帝就这么荒唐,连个善终都落不下? 还有那连史官都无法落笔,比如那明代宗朱祁钰,史书只能给出一个死字,不了了之。 这大明皇宫,发生什么稀奇古怪之事,都不算稀奇。 “娘亲、母亲,天色已晚,孩儿困了,明日还有课业经筵。”朱翊钧眼神纯真,示意两位太后再聊下去,天就要亮了。 李太后和陈太后闻言,都站起身来,李太后又查看了一番朱翊钧额头,才眼眶红润的说道:“课业要做,经筵也要去,苦了我儿了,快去睡吧。” 陈太后面色不忍的说道:“要不明天就停一天吧,皇儿受了如此惊吓,歇上一天也无大碍,朝中大臣还能拿着这事,指摘皇儿不成?一群措大,整日里就知道拿着之乎者也,把皇儿圈在那些个条条框框里,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李太后沉默了许久,看着朱翊钧,极其无奈的说道:“姐姐,歇不得。” 陈太后闻言,也是一言不发,她知道李太后说的是实情,主少国疑,这小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 “唉。”两位太后相顾无言,唯有两声叹息,即便是遭了这等横祸,少年天子,还是得每日课业经筵。 朱翊钧却仍然是满脸的纯真,这个小皮囊很有伪装性,这遍地都是妖孽的大明朝,事事都得谨慎再谨慎。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就是像历史上的万历皇帝那般,事事都苟且便是。 朱翊钧不愿苟且,也不肯苟且,被宦官欺负、被文官欺负、还特么的被建奴欺负,这皇帝不当也罢。 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念头不通达。 两位太后离开之后,朱翊钧盯着乾清宫高悬的牌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敬天法祖”,这是大明朝留下的祖训。 敬,尊敬,法,效法,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行天之道,谓之敬天;**祖于慧,谓之法祖。 朱翊钧学武,自然是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不是正途,但是他搬出了祖宗之法来,到底是摸到了军权的边边角角。 只是这块敬天法祖的招牌,过个几十年,就要换成鞑清建奴们用满汉双文写的“正大光明”了。 朱翊钧站的笔直,一直盯着那块牌子。 算算时间,萨尔浒之战,还有四十一年,时间完全足够了,他接受了自己小皇帝的身份,就给自己立了个下限,自己就是只剩下一口气,就是爬,就是用牙去咬,也要把建奴给咬的粉碎。 这大明,亡给百姓可以,亡给建奴不行。 要让大明再次伟大,道长且阻,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相比较让大明再次伟大的宏大目标,首先,要把自己身边,清理干净。 “张宏。”朱翊钧看着敬天法祖的四个大字,忽然开口说道。 “臣在。”张宏赶忙回答道。 今天小皇帝的表现,都在张宏的眼里,平日里颇受信任的冯保,居然打成了那般模样,甚至快要磕**才侥幸过关,那冯保伤的很重,再用些力气,怕是直接**。 那李太后一向信任冯保,冯保说什么,李太后就信什么,若是只有冯保和李太后,冯保那巧舌如簧,怕是扇几个巴掌,就能侥幸过关。 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显然跟面前这个小皇帝有很大的关系,平日里有些唯唯诺诺的小皇帝,今日与往日已大不相同。 “擦擦地,都是血。”朱翊钧略有些不在意的说道。 张宏身后几个小太监立刻就开始擦地,恨不得用舌头把地上的血迹舔干净,这几个小太监都拜了张宏义父,都姓张。 朱翊钧看着敬天法祖的牌额,冷冰冰的的说道:“你故意忍着疼,不肯包扎来面圣,就是为了博一丝出头机会,你博到了。” 张宏心神一凛,更加恭敬的说道:“陛下天慧,臣的小动作,逃不过陛下慧眼!” 小皇帝虽然小,可不代表小皇帝好糊弄。 朱翊钧继续说道:“朕看出来了,太后看出来了,冯大伴自然也看出来,你如今是乾清宫的太监,等同于和冯大伴亮明了刀枪相抗,那是他的权力,你借着抓刺客,从他那里掏走了一大块,他事后能饶过你?” “冯大伴是朕的大伴,你也是潜邸旧人,也是朕的大伴之一,冯大伴是宫里的座主,你本也是座主,冯大伴眼下在清宫,朕也派你清宫。” “你领朕皇命,知道该怎么做吗?” 座主,是一种**关系,和座师类似,更通俗的讲,宫里的座主就是大太监给小太监当爹,以利益维系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宏是潜邸旧膺,自然有人投靠。 “臣知道,只是若是太后知道了,怕是…”张宏稍微犹豫了下,显然还是担心太后的反应。 朱翊钧打断了张宏的话,颇为平静的问道:“你是谁的爪牙?” “陛下的爪牙。”张宏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道,陛下尚且年幼,但背影看起来格外的稳重。 有志不在年少,李太后也说了让张宏以后跟着皇帝,那张宏就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面前的皇帝陛下。 朱翊钧转过身来,看着张宏,极其郑重的说道:“太后要是怪罪,朕和太后分说,你是朕的爪牙,太后就是怪罪,也是先怪罪到朕的头上来,朕先挨了骂,你才会挨打,你理解吗?” “臣明白!”张宏这才了然陛下那句,谁的爪牙,究竟何意。 陛下年纪不算大,但是却看的比他通透,张宏清楚了自己身份,他是皇帝的爪牙,这是一种从属关系。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太后真的要是怪罪下来,皇帝会出面分说,甭管皇帝会不会出面,皇帝已经说了,这就够了。 至少陛下肯给承诺,肯开口说。 至于是否兑现,张宏从来没有奢求过主子兑现承诺。 朱翊钧走到了床榻之前,翻动了一下,将一块信牌交给了张宏说道:“朕,不希望,明天给朕梳洗的宫婢、伺候朕起居读书的宦官、为朕引路的小黄门,是冯大伴的人,你明白吗?” “你去找朕的武道老师,缇帅朱希孝,调五十缇骑清宫,谁敢抗命,以谋大逆论罪,立斩不赦!你清楚了吗?” “臣明白!臣清楚!”张宏攥紧了信牌,用力的说道。 张宏这才知道,为何自己的主子非要找缇帅朱希孝拜师学习武艺,原来是在这里要用! 张宏握着手中的信牌,领命而去,他这个主子很好伺候,愿意担责任,还给出了具体而明确的目标,还给出了具体执行的办法,只需要他去执行罢了。 朱翊钧看着张宏的背影,面露思索。 张宏能忍着剧痛,从廊下家一路滴着血来到乾清宫,是个狠人,自己给他撑腰,办得事儿并非难事,若是拿着皇帝的信牌,这等事儿还办不好,那张宏也别想着跟冯保斗了,别想着当老祖宗了,去后山找根儿绳吊死自己得了。 至于清宫的范围,不大不小,仅仅是自己身边的人,若是李太后这都不允,朱翊钧就要另做打算了。 朱翊钧站在皇权这面坚不可摧的盾牌之后,小心的试探着自己的权力的界限。 他必须要主动出击,必须要争。 不争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等张居正死后,群臣对张居正**倒算,他这个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就只能顺着群臣的意见,把张居正和他的新政都清算掉,然后等着朝臣们一本《酒气财色疏》扔在脸上,无可奈何。 万历十五年,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上一道酒气财色疏,怒骂万历皇帝五毒俱全。 万历皇帝有办法吗? 没有。 不争,后果就是:成为一个提线木偶,坐在那天下神器所在的奉天殿上,当个橡皮图章。大风小说 不争,后果就是:面对摇摇欲坠的大明国势,束手无策,变成懦夫,躲在后宫里,一言不发。 不争,后果就是:大明的狗都敢对大明龇牙,大明的百姓,任人欺辱。 他要争。 他多少也想要看看,张居正、冯保、李太后这个铁三角,到底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废了自己这个皇帝! 张宏带着自己的几个义子,来到了承天门五凤楼,找到了缇帅朱希孝,亮明了信牌,说道:“陛下有旨,调五十缇骑,清乾清宫!” “你们怎么敢?”朱希孝一愣,面色剧变的问道。 他这才知道,小皇帝拜师,就是打算把他拉下水。 当朱希孝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的时候,悔之晚矣,他还以为陛下就是单纯的因为刺杀事,想要练习武艺,这小小年纪,心思为何这般多! 这缇骑,调还是不调? 张宏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举着皇帝信牌厉声说道:“怎么敢?皇权特许!” “缇帅,你难道打算抗旨吗!” 第五章 皇帝的信牌 抗旨不遵。 在大明帝制的制度设计之下,抗旨不遵的结果就是人神共弃,皇帝可以启用非刑之正以谋叛论罪,朝中无人敢因为抗旨之事,为朱希孝这个缇帅求情。 而张宏这块信牌,的确是大明皇帝朱翊钧的信牌,即便是大明皇帝不拜缇帅为师,缇帅朱希孝也必须调兵。 “我必须一起前往。”朱希孝没有斟酌超过五息就立刻决定调兵,但是他必须要跟着。 “咱家也不敢自己领着缇骑做事,那不是找死吗?谢缇帅成全。”张宏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脸,立刻变得笑容满面,刚才那副逼问的模样,像是从来没有一样。 即便是朱希孝不说要同去,张宏也会要求的缇帅同去,宦官掌兵,第二天就得死在某口井里,那是碰都不能碰的禁忌。 唐中后期宦官掌兵权,惹出了多少的祸患来? 作为乾清宫大珰,张宏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哪些事能做,哪些事儿不能做,他必须清楚。 宦官们翻脸比翻书还快,朱希孝见得多了,张宏和那冯保这翻脸的速度,不相上下。 这大明皇宫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妖孽! 张宏带着两个义子和五十缇骑,开始了清理乾清宫,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李太后并没有睡下,和陈太后两个人商量着刺王杀驾之事,听到宫外鬼哭狼嚎,李太后询问宫婢何事之后,并没有下令制止。 让张宏到乾清宫是她刚下的令,她就是让张宏彻底得罪冯保,宫里有一个对冯保地位有威胁大珰存在,对冯保是一种鞭策。 张宏本来还担心太后阻拦,太后那边还掌着灯,但是许久无人过来制止,张宏便大胆了起来,伺候陛下的宫婢宦官们,但凡是冯保的人,都被他清了出去。 这清宫,不说是沉井,只是全都送到了廊下家。 太后的人,张宏没动,因为陛下已经圈定了清宫的范围。 李太后住慈宁宫,是朝臣请李太后看护小皇帝,李太后身边的人,都是慈宁宫宫人,张宏一个乾清宫太监,若是把手伸过去,是僭越,皇帝陛下绝对不会给他求情。 张宏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毕竟是个廊下家的宦官,他虽然也是座主,但是这宫里的义子义女数量有限,伺候陛下的“大尾巴”,从近百人,锐减至了六人。 三个宦官,三个宫婢。 “张宏!”冯保听到了消息带着一众番子赶来,面色阴鸷的看着张宏,咬着牙,指着问道:“你待如何!” “诶。”这一喊,冯保脸上的伤势让他疼的直抽抽。 朱希孝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千万不要起冲突,否则领命而来的朱希孝和缇骑们,非常难做。 张宏一甩阔袖,亮明了皇帝信牌,厉声问道:“你待如何!陛下信牌当面,你难道要违抗皇命不成!就是闹到太后跟前,你也说不出理来!” “差事办砸了,就是办砸了!太后、陛下念计旧情,没把你沉了井去,还来纠缠,当真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成?!” 张宏是有些怯的,冯保在宫里盘大根深,根深蒂固,处处都是冯保的人,但是张宏面对冯保的时候,还是硬挺着、强撑着厉声喝问。 他的背后站的是皇帝,这件事是皇帝差遣他做的,太后默许的! 他握的是陛下的信牌。 他就应该理直气壮! 只是,张宏看着冯保,自己手里的这块信牌,真的能制得住这宫里的老祖宗吗? 冯保看见那信牌眉头紧蹙,他当然认识那块信牌,那是印绶监去年六月份,在先帝大行之后,打造的一整套印绶,冯保亲自去取的,呈送给了太后,而后太后交给皇帝的信物。 “拜见陛下!”冯保恭敬的对着信牌行了个礼,才站起身来。 这么多人看着,冯保要是有一点不恭顺,传到了李太后的耳朵里,别说做大珰了,就是活着都是个问题。 “好,好得很!”冯保不停的拍着手,他看着张宏,面色逐渐缓和,笑着说道:“咱们都是给皇爷爷办差,你定要尽心伺候陛下,但凡是出现一点差池,要你好看!” 冯保露怯了! 张宏敏锐的察觉到了冯保的胆怯,一来冯保办砸了差事,二来,这冯保怕这块信牌,这是信牌? 这是皇权。 这块信牌,比张宏想象的好用千倍、万倍!若是没有这块信牌,冯保跟他起了冲突,一百个张宏都不是冯保的对手。 张宏眉毛一挑,笑着说道:“老祖宗这说的哪里的话,都是讨口饭吃,出了差池,哪里用老祖宗出手,我自己就找口井跳下去,省的碍了皇爷爷和太后千岁的眼。” 这话夹枪带棒揶揄了一番冯保,让歹人入了宫,还闯到了陛下的面前,这就是天大的罪责,今天就是老天爷来了,冯保还是做错了,要是冯保没错,他脸上的嘴巴子是旁人扯的?他头上那磕伤,是旁人摁着他磕的? 冯保被这话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张宏蹬鼻子上脸,他自然是恨,但是他心里对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更加憎恶! 怪陛下不宽宥?怪太后不念旧情?怪张宏牙尖嘴利?怪他冯保办事不力?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陛下信牌在此,皇权在上,冯保理亏,就只能任由人攻击,还不了嘴。 乾清宫遣出了二十多个太监,三十多个宫婢,冯保来到乾清宫宫门前还带了十数个番子,虽然都是默不作声看着两个大珰吵嘴,但心里的小九九,那就不足外人道也了。 “老祖宗,太后差遣你去抓内鬼,你这抓的怎么样了?赶明儿个,陛下要是问起来,我也有话说不是?”张宏得势不饶人,反倒询问起了冯保的差事来。 到底宫里谁才是老祖宗! 谁离陛下近,谁离太后近,谁就是老祖宗。 “抓到了,是那陈洪还有他那些儿子孙子们!”冯保没好气的答了一句,一甩袖子,不欲多言,眼下这张宏得了势,再待下去,不过是羞辱罢了。 “送老祖宗。”张宏见好就收,没有再追问下去,陛下的命令是清宫,他已经狐假虎威踩了冯保一下,足够了。 这也是趁着冯保做错了事儿能这么踩一下,要是冯保没出差错,给张宏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春昼自阴阴,云容薄更深。 这春天的早上大多数是阴沉的,云薄而深远,朱翊钧五更天就打着哈欠起了床,张宏已经办完了差回到了乾清宫寝殿外,听到了房内动静,张宏才走进了乾清宫内,打开了门,示意两个等在门口宫婢,进去伺候陛下更衣盥洗。 “朕自己来。”朱翊钧坐定,让宫婢莫要近前,而是自己换了燕弁冠服。 燕弁冠服,这是万历皇帝的爷爷嘉靖皇帝,在大礼议的斗争中,搞得皇帝常服,就是嘉靖皇帝念叨的常服不过四套的那个常服。 冠前装饰五彩玉云,象征五行,冠后列四山,象征四方。 衣身为玄色,领、袖、衣襟等处用青色缘边,前胸绘蟠龙圆补,后背绣双龙方补,前一后二,寓意三才。 这衣服造价可一点都不便宜,就那三条龙的金线,和绣的工艺,那是钱买不到的东西,衣服穿起来并不麻烦,朱翊钧有手有脚,不想人离他太近。 冕服那东西,太繁琐了,他自己穿不起来,得宫人们伺候。 张宏恭敬的跪在地上,看到陛下换好了衣服,盥洗结束,将手中的信牌举过了头顶,朗声说道:“臣办完了差,还请陛下收回信牌。” “嗯。”朱翊钧走到了张宏面前,将信牌拿起挂在了腰间,才开口问道:“起来说话,以后有事说事,也不用一直跪着,那冯保可曾找你麻烦?” 张宏站起身来,俯首说道:“冯大珰知道清宫,来看过一次,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臣,一定好生伺候陛下,不得偷懒。” “哦,没说什么。”朱翊钧继续问道:“这内应,抓的怎么样了?” 张宏稍微思索了一下俯首说道:“冯大珰把陈洪抓起来了,说是陈洪和他那些余孽们做的。” 陈洪,司礼监前任掌印太监,素来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喜欢进些虎狼之药,李太后对陈洪极为不满,隆庆皇帝大行之后,立刻将其所有职务罢免,打发到了廊下家住着去了。 张宏作势又要跪,但是陛下刚说了不让跪,他试探性的说道:“臣有罪,陛下,臣虽然为座主,但是就只有三个义子,三个义女,只能调派这么多人伺候了。” 朱翊钧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少点好,少点管的过来,算你,就这七个人在御前伺候着吧,少了再补,多了反而麻烦。” 组织结构越臃肿,就越为僵化,人员冗多,就是各种勾心斗角,七个人真不算少了。 三丈之内,人越多,越麻烦,人少了些,反而清净也安全些。 三丈之外? 三丈之外,皇权无敌。 用过早膳,李太后又叮嘱了一番经筵之事。 按照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她连文华殿都去不得,垂帘听政都做不到,更别说临朝称制了,每次小皇帝去文华殿经筵,李太后都格外的担忧。 说是经筵,其实还有常朝的廷议。 文华殿就是大明廷议的地方,二十七位文武廷臣参与其中,这也叫九卿圆审,决定了大明诸多政务,而奉天殿是大朝会的地方,主要负责宣读廷议决定。 小皇帝年纪幼冲,李太后担心朱翊钧在文华殿上受欺负。 “冯大伴脸上受了伤,今天经筵,就让张宏跟着皇儿去吧。”李太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小皇帝的着装,没有失仪的地方,才宣布了一个决定。 朱翊钧却笑着说道:“张宏不行,还是让冯大伴跟着吧,要不然外臣又该猜来猜去的,反而麻烦的很。” 重大人事调整,不应该如此的突兀,否则会引起诸多的麻烦。 如同筛子一样的大明皇宫,昨日刺王杀驾案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外面,冯保一旦不去文华殿,哪怕是有张居正压着,外臣们又该兴风作浪了。 张居正失去了冯保的帮助,很难说一定能把外廷牢牢地攥在手里。 张居正、冯保、李太后这个铁三角是相互依存的关系,缺了哪一个环,大明脆弱不堪的朝局,就会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而朱翊钧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实在是太少了。 冯保,或者说宦官,就是皇帝养着撕咬外廷的狗。 冯保脸上的伤不是什么大碍,刺王杀驾案,只要冯保还出现在文华殿上,外廷那些大臣们,就只能继续缩着脑袋。 “也行。”李太后其实非常犹豫。 冯保去不去文华殿? 不去外臣们又要闹腾,可是去,李太后有些担心,是不是冯保联合张居正对小皇帝做局,患得患失,越想越是纠结,这自然难以入睡。 她昨夜一夜没睡,一直在思考这凶手到底是何人,但她连文华殿都去不得,只能事事依仗着冯保,结果冯保也有些靠不住了,让她无比的彷徨。 还没有而立之年,二十七岁的李太后,其实并没有多少主意,既然儿子说要冯保跟着,那就让冯保跟着便是。 到了文华殿,大臣环伺,皇儿觉得冯保跟着不受欺负,那就让冯保继续跟着便是。 朱翊钧没坐轿撵,而是步行向文华殿走去,冯保在身后亦步亦趋,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同,正好差陛下一个身位。 朱翊钧突然站定,开口说道:“冯大伴,你之前踩着朕立威,朕知道,朕也懒得理你,就给你踩了,宫里这么多人,朕刚登基,你总要有些威风才能做事。” “你立了威,就把歹人放进宫里来害朕?你就是这么做老祖宗的?” “臣该死!”冯保端着万历之宝听闻陛下询问,立刻就跪到了地上,举着万历之宝,两只手都在颤抖。 朱翊钧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直视朕。” “是。”冯保抬头,隔着万历之宝的印绶,看着大明皇帝,这个略有些胖的小皇帝,此刻比天还高。 只要一句话,冯保这个老祖宗立刻就得沉到金水河里去。 太监的权势,完全来自于皇权,而面前的人,是皇帝,眼前的万历之宝,不属于太后,不属于张居正,更不属于冯保,而是属于面前的人。 朱翊钧盯着冯保十分平静的说道:“娘亲是个妇道人家,以后不要哄娘亲,眼下陈洪倒了,高拱也倒了,内外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添油加醋,惹娘亲过分担忧。” “起来吧。” 朱翊钧并没有让冯保做更多为难的事儿,他很不喜欢冯保骗李太后。 李太后只是个妇道人家,患得患失的厉害,大明风雨飘摇,岌岌可危,隆庆皇帝又走得早,冯保再一顿胡言乱语,惹得李太后老是半夜惊醒。 冯保恭敬的磕了个头,郑重的说道:“谢陛下隆恩!”m.166xs.cc 此时的冯保、张居正、李太后这个铁三角的**联盟,是朱翊钧亲政的最大阻碍,同样也是年幼的他,最大的保护伞。 冯保还得用,但不是之前那样,事事依仗着用。 “走,去常朝!”朱翊钧大踏步向前,向着文华殿而去。 “升座!”冯保疾走几步,来到了文华殿内,大声的喊着,将万历之宝放在了丹陛月台的御案上。 四个小黄门抬着龙椅,放在了御案之后,每天常朝之后,龙椅都要抬下去。 “宣文武廷臣进殿!”冯保再甩拂尘,缇帅站在门前,甩了三下净鞭,大声的喊道:“入殿!” 门前的大汉将军搜检了文武大臣们,是否有夹带凶器,群臣鱼贯而入,待到站定,由张居正领二十七廷臣,五拜三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手虚伸半抬,开口说道:“平身。” 第六章 一千个读书人,一千个孔夫子 张居正人长得眉目轩朗,颇为英朗,略显清瘦,只有一双眼睛,隐隐有精光闪现,站在那里,不显不彰,却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 万历元年,大明已经步入了老年,正是日薄西山之时。 政松国弱纲纪冥堕,武备废弛,京营不过五六万之数,皆为老弱病残;国家财用大亏,税基已经完全萎靡;朝内党锢盈天,冗员无数,吏治之腐朽亦前所未有;百姓苦于生计奔波辛苦,大明已然有土崩瓦解之势。 在这种时候,非有济世之人出世,方能肃清积弊,给大明续命。 严嵩做不到、徐阶做不到、高拱做不到。 朱翊钧的眼前,就是面前的大明首辅张居正,他有手段、有决心、有能力、有才干,他能做到吗? 他其实也没做到,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大明病的又太重了,万历十年,张居正薨逝后,大明最后一次自我纠错的机会在**倒算的浪潮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前这个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首辅,是万历皇帝能三十年不上朝、朝中官员大半阙员之下仍然怠政、胡作非为的最大底气! 只要张居正做的事儿,对大明有益,朱翊钧就绝不会阻拦分毫。 让大明再次伟大,是朱翊钧矢志不渝的心愿。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张居正也在看着小皇帝。 昨天刺王杀驾,刺客闯到了乾清宫内,一刀扎在了床板之上,突遭如此大难,这个年幼的君王,会是何等的反应?是被吓破了胆变得唯唯诺诺?或者是担心自己会被害忧虑至极?亦或者是先帝离世自己连安全都无法保障的悲伤? 张居正都没看到,只看到了气定神闲,还看到了一丝玩味。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大明皇帝的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惶恐,没有悲伤,没有忧虑。 “元辅,可以开始经筵了吗?”朱翊钧问道,按照过往的记忆,他要说一大段文绉绉的话。 大意为:朕年纪尚幼,深深担心自己的德行对不起万民供养,先帝的期望,今天按祖宗之法,希望朝中大臣们能够好好念经,教朕道理,治理好这个国家。 这大段的话就跟念经,其他学的东西记忆早已经淡薄,唯独这段话,记忆格外深刻。 朱翊钧在试,试探自己不肯这么讲,这经筵能不能办。 “谨遵圣命!”张居正一愣,俯首称是。 事实上,不念经,经筵也能开始。 大明权势滔天的二十七臣工,伺候朱翊钧一个人读书,皇帝读书,连书页都不用翻,自然有展书官翻动,伺候朱翊钧读书的还有侍读、侍讲,负责铺纸、研墨,记录讲筵学士们的一言一行。 读书连个笔记都不用做,只需要听就可以了。 讲筵学士进殿,朱翊钧还得站起来回礼,之后才能开始讲课,讲的内容是四书五经,讲筵学士各有分工,都是把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他的嘴里去。 张居正也没闲着,更没有神游天外,而是极为认真的在看着朱翊钧学习。 张居正,没有**继承人,他也不能有,他朝纲独断,要是有**继承人,李太后就该寝食难安了,废一个高拱是废,废一个张居正也是废。 对于李太后而言,维护皇帝专管,就是李太后的职责。 张居正的继承人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月台之上的皇帝,所以,他在很用心的教导皇帝向学。 朱翊钧也确实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他听着听着,逐渐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他忽然开口说道:“停一下。” “元辅,朕有疑惑。”朱翊钧对着张居正问道:“这几位讲筵学士,讲的明明都是一句话,却各有各的见解,朕到底该听谁的?” “《论语·为政》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王希烈王学士说是:如果钻研异端学说,危害极大;陈谨学士说:批判不正确的言论,祸害就会被消灭了;翰林院编修汪镗孙说是:攻击跟自己观点不一致的言论,这样很危险。” “元辅,此句,究竟何解?三位大学士一句话,三个意思。” 小皇帝问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把张居正都给难住了。 比武定胜负易,而以文会友则难分高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便是这个道理。 文人自古相轻,孔夫子的一句话,一千个读书人,就有一千个孔夫子,各种注解版本层出不穷,各家各派甚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 谁对?谁错?听谁的? 无论此刻张居正说听谁的,都把另外的学士给得罪干净了,张居正倒是不怕得罪人,他要是怕得罪人,就不想着推行考成法了。 考成法就是给百官们套笼头,甩皮鞭,给百官们定绩效考核,最是得罪人。 张居正在思索,怎么教好皇帝。166xs.cc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说道:“臣以为,攻,攻读专事;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者。” “宋徽宗向道,自称是教主道君、梁武帝迷信佛学,自称达摩,不免丧身**,为后世之所非笑,则异端之为害,岂非万世之所当深戒哉!” 朱翊钧拿起了笔写下了宋徽宗和梁武帝六个字,开口问道:“张元辅的意思是这些宗教之说,方为异端?” “然也。”张居正毫不吝啬自己对佛道之说的厌恶,最主要的便是税基萎缩,这些寺观所辖土地,不纳钱粮,缙绅多挂靠其下。 在大明治下,藏污纳垢,还不纳税,这是大明日薄西山的蠹虫之一。 诸子百家之学,不是异端,那些就是学问,但是蛊惑人心的邪祟,才是真正的异端。 张居正是个儒学士,又不完全是个单纯的儒学士,单纯的儒学士,能搞出考成法这种东西来? 朱翊钧不住的点头说道:“朕明白了,张元辅讲的是治国,大学士们讲的是道理。”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听闻,赶忙自谦的说了一句,虽然是自谦,但他并没有任何谦虚的姿态,站的笔直,还有些傲气,几个大学士也是不敢反驳。 高仪**,高拱被逐出了内阁,张居正的手段霸道,万一反驳了,明天因为左脚踏进了承天门而被罢黜了怎么办? 朱翊钧对这经筵略有些不耐烦,这些大学士们讲话,就跟前世各种大会领导发言一样,全都是有道理的屁话,全都是正确的道理。 但是跟治国,没有任何的瓜葛。 全是废话! 他看着张居正,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笑着问道:“元辅也是读书人吧。” 张居正不知道皇帝为何发问,不是读书人,他能站在这里?他略有些疑惑的回答道:“臣出身荆州府长宁所军户,不才,嘉靖二十六年二甲第九名庶吉士。” 张居正是军户,出身长宁所,二甲第九名。 朱翊钧继续说道:“元辅读书极好,想来也注解过四书五经。” 张居正多少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答道:“注解过。” 朱翊钧这才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朕以为,现在元辅是大明文渊阁首辅,自然是最厉害的读书人,就用元辅注解的四书五经来读。” “大明廷臣二十七员,公务极其繁忙,部议、部推、部务,都在殿外候着,伺候朕一个人读书,这一读就是几个时辰,内外诸事,不需要商议吗?” “元辅把自己注解的四书五经给朕,每月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让翰林和大学士们来考校,若是无法通过,再这么多人盯着也不迟不是?” “你们在月台下廷议,朕在月台上自己读书,咱们都不耽搁。” 二十七个廷臣在门外候着,纠仪官举着绣春刀,盯着他们,他们连站都的站的有模有样,更别说交头接耳商议国事了。 朱翊钧的这个主意,节省了彼此的时间,增加的效率的同时,还能避免诸多大学士们在学问上的冲突,造成的迷茫。 考成法的核心,不就是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减少大明制度内的僵化吗? 张居正沉思了片刻,翻了翻袖子,掏出了一本《四书直解》递给了伺候在旁的张宏,朗声说道:“陛下圣明。” 答应了? 朱翊钧还以为自己这个小皇帝的意见不重要,但看张居正答应的如此爽快,再看着早就准备好的《四书直解》,便知道,张居正这是早有准备。 君臣二人,其实是尿到了一个壶里去。 张居正颇为郑重的说道:“廷议之后,臣单独留下一个时辰,为陛下解惑。” 自从隆庆皇帝大行之后,经筵已经进行了六个月之久,皇帝学习成果如何? 成果为零。 张居正考校过,小皇帝根本没读进去,一个字都没读进去,问什么都只是支支吾吾。 这么大阵仗,十岁的孩子,能读进去才奇怪。 另一方面,各个大学士们,为了一字一句,颠过来倒过去的讲,各有各的见解,这些见解杂糅在一起,别说十岁的皇帝了,就连张居正都听的有些迷糊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注解孔夫子,到底谁有理? 他一直在思考该怎样教好皇帝。 首先不能让朝臣们不见皇帝,高拱之事历历在目,文华殿廷议是商量国事的地方,这涉及到了皇帝专管四个字,小皇帝必须要在,其次还得让小皇帝学业有成。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李太后误会张居正这个首辅要篡位! 教的好好的,突然不让大学士教了,你张居正是何居心? 思前想后,张居正想到了个办法,和皇帝说的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一项,他在廷议之后,留下一个时辰,传道解惑。 “如此甚好,甚好!”朱翊钧翻动着张居正写的《四书直解》,这一本只是注解论语。 最关键的是,所有的注解,都是用白话文写的,那些个大学士们讲起话来,之乎者也文绉绉的太难听懂了。 《四书直解》堪称是四书五经通俗读物,但是通俗不代表简陋。 以论语为例,孔子讲某句话,在什么背景下讲的,对谁讲的,为什么要这么讲,对于治国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对于当下的大明,又有什么借鉴的意义,讲的深入浅出,鞭辟入里。 “臣等告退。”几位大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俯首告退。 张居正在篡夺皇权,皇帝不仅不防备,还拱手送了一程,大学士们能有什么办法? 哪天这龙椅上的皇帝不姓朱了,陛下才会知道改悔吧! 二十七位廷臣开始上殿,坐在了长桌两侧,开始对国事进行廷议。 第七章 前首辅高拱授意行刺 负责督办刺王杀驾案的缇帅朱希孝,开口说道:“歹人名叫王大臣,姓王名章龙,南直隶常州武进县人,自述为戚继光麾下浙军,经查实,为京师佣奴,本名叫王章龙,昨日申时三刻,伪着内侍服有菜户营腰牌,自玄武门入皇城。” 张居正听闻之后开口问道:“此人内侍服、腰牌何来?” “自述为陈洪提供。”朱希孝说到了这里,看向了东厂督主冯保,宫内的事儿,他管不到。 朱翊钧坐在月台之上,翻着《四书直解》,听到朱希孝说话,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王大臣之所以能混到宫里,完全是因为有内饰服,有菜户营腰牌。 这王大臣便有了身份。 其实这宫里混入外人,不算稀奇,这是宦官们生钱的门路,有的是人好奇京城皇宫到底长什么样子,愿意掏钱进来看个稀罕。 说起来可笑,礼教森严的大明朝,外人可以拿点钱,就进这守备森严的皇宫来。 这钱谁收了?自然是宦官们收去了。 太监的事儿,缇骑们管不着,断人财路如同**父母,缇骑们要严查,太监们指不定怎么收拾缇骑。 甚至群臣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儿,居然没有一个人指责,是缇帅朱希孝监察不力导致贼人入宫,因为大家已经**以为常。 谁还没往宫里掺过沙子? 锦衣卫和东厂,本来应该是相互制衡的两股特务势力,却因为东厂的坐大,导致了这种制衡能力不断减弱,锦衣卫的权力过于低下已经沦为了东厂的附庸。 朱翊钧这只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已经展现出了效果来。 本来王大臣案要交给东厂去审问,但是因为朱翊钧一番言论,李太后把案子交给了缇骑去审问。 按照规定,东厂得天亮了开了宫门才能出皇宫办案,那今天早上这经筵,王大臣的**,就无法确定。 缇骑在承天门外有北镇抚司衙门,放个信儿出去,几个提刑千户,就能把王大臣的祖宗十八代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至少确认了,此獠并非戚家军麾下,而是京师一佣奴。 刺客的身份,真的真的非常重要。 缇骑只是权势不显,不是办不了差,做不了事。 冯保脑门上缠着浆纱布,两个腮帮子肿的老高,坐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吊着嗓子开口说道:“咱家与陈洪乃是生死仇怨,昨日已经将陈洪捉拿,陈洪已经承认是他提供了内饰服和菜户营腰牌,由滕祥、孟冲等人出皇城,阴结歹人,才让这王大臣混入了宫中,导致了这恶事发生。” “得天幸,陛下无碍。” “陛下无碍吗?”吏部尚书杨博一甩袖子,盯着冯保,喝问道:“歹人是刺空了,若是没有刺空,又当如何?陛下尚且年幼,受到惊吓又如何论断?你为内相,宫中之事,皆由你负责,放了歹人入宫,你凭什么,还坐在这里!”166xs.cc 杨博,嘉靖八年进士及第,初在地方任事,嘉靖十八年,随大学士翟銮巡视九边,嘉靖十九年,嘉靖皇帝入夜,召杨博入宫奏对,深得嘉靖赏识,自嘉靖二十五年起开始巡按边方。 嘉靖三十三年,鞑靼把都儿汗和打来孙,率领十多万骑兵劫掠蓟镇,杨博与总兵官周益昌奋战,身不解甲据敌,入夜招募敢死士,深入虏营,击退敌人,嘉靖三十四年,杨博再次击退来犯的把都儿汗。 杨博巡按边方至嘉靖四十二年,因蓟辽总督杨选兵败事,转回朝廷任吏部尚书。 杨博为太子少傅,从一品大员,有地方履职经验,有军功在身,他还真不怕冯保这个宦官,因为他是晋党**魁。 晋党,一个盘踞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的朋党。 又一个牢不可破的**同盟。 左都御史葛守礼立刻附和的说道:“冯保!你操重柄于宫闱,太后陛下委于你重任在身,你就是这么做大珰的吗?除了擅威做福索求无度,除了贪银子,你还能做些什么!皇皇思乱岌岌殆哉!” 朱翊钧翻动着手中的论语,偶尔提笔,做一下笔记,他学的很认真,台下的吵闹,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一样。 嘉靖虽然不上朝,但是不代表他不参加廷议,老道士总是躲在重重的罗幕之后,拿着个铜锤敲铜钟,敲多少下,敲得轻重缓急,到底在表达什么,全靠朝臣们去硬猜。 嘉靖在文华殿修仙,小皇帝在文华殿读书。 小皇帝读书,廷臣们在月台之下吵吵闹闹,这个画风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但这是多次斗争以来的结果。 隆庆六年六月,隆庆皇帝大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高拱以元辅的身份,上了道奏疏,这道奏疏冗长,但是里面有一句是[上若或有未经发拟,径自内批者,容臣等执奏明白,方可施行。]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有未曾发内阁拟票的奏疏,皇帝直接批奏的,需要让廷臣们面奏皇帝,询问明白,才能施行。 高拱不仅说十岁人主不能治天下,还给出了具体的限制,皇帝不能绕开文渊阁,擅自批奏。 皇帝未经发拟,径自内批。 就这一句话,才真正的触了李太后的忌讳。 皇帝批阅奏疏,能用径自二字吗?! 所以,为了能让皇帝专管,本该在文华殿后间读书的小皇帝,被抬到了前殿,坐在月台上,一边读书一边听廷臣们吵架。 这二十七位廷臣,不多久,也就习惯了这种廷议的方式。 冯保此时丝毫不怯,嗤笑一声,看着杨博说道:“哼!咱家坐在这里,自然是太后和陛下信任,才让咱家过来盯着你们!宫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插嘴!” “宫外的事儿,你们要管!宫内的事儿,你们也要管!” “是不是陛下吃什么,你们也要管?” 今天早上,在乾清宫外候着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小黄门给冯保传了消息,太后的意思是不让冯保参加经筵,最后是陛下做主,才让他跟着。 即便是冯保头上顶着纱布,陛下让他起来了。 陛下那番话,也让冯保心有戚戚,原来他那些个小伎俩,都在陛下眼里,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甚至有意让他立威,总管宫内一切事物,结果差事办砸了,他脸也打了,头也磕了,权力也让了,陛下让他起来了。 那就代表陛下还信任他,还让他做事,他还有用,他自然是底气十足,他身后是皇帝,在这文华殿廷议上,他代表的就是皇权在和文臣撕扯。 “陈洪交待,乃是前内阁首辅高拱授意其作为。”冯保不轻不重的扔出了一句话。 此话攻击力极强,群臣立刻沉默了下来,文华殿内极为安静,只有小皇帝在月台上翻书和大黄色的罗幕被风吹动的声音。 冯保在这文华殿内咬人是极为合格的,别看他负伤了,但是攻击力依旧强横无比,三两句话,堵得群臣不能说话,还把刀捅进了文官们的心窝子上。 高拱,前任内阁首辅,高拱当国时,提拔了很多的晋党,高拱要是被扣上刺王杀驾的谋逆大罪,高拱提拔的那些晋党,都要倒霉。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到了左边第一位上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的身上,隆庆皇帝大行之前,任命了三大顾命辅国大臣。 高仪**,高拱倒了,现在,就只剩下张居正了。 张居正的态度非常重要。 此时的首辅在翻动着案卷,查验着北镇抚司衙门提供的书证、物证、人证。 这个案子,缇骑办得雷厉风行。 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两个人关系甚笃,若是这歹人王章龙,真的是戚家军出身,戚继光少不了麻烦,就连张居正也要牵连其中。 但是缇帅朱希孝把证据找的十足,这个佣奴在京中生活十数载,生活的轨迹极为清晰,锦衣卫本来就式微,这好不容易捞到了个差事,自然不能办差了。 戚家军、戚继光洗脱了嫌疑,这案子,张居正就可以置身事外的去处置。 置身事外,对于首辅而言,何其的重要?这便有了更多的进退空间。 打一开始,张居正就不信,不信戚家军出身的刺客,连个十岁的稚童都杀不了,连个宦官张宏都对付不了,戚家军不到六千人,人人悍勇至极。 至于东厂拿来的书证、物证、人证,张居正只是简单的翻看了一下,便合上不再多看。 至此,张居正其实也清楚了整个案子的脉络。 陈洪是隆庆皇帝在时,宫里的老祖宗,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御马监太监,可谓是权势滔天,横行无忌,隆庆皇帝大行,陈洪就立刻失去了所有的权柄,而陈洪和高拱二人私交极好,陈洪一倒,陈洪也跟着倒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莫过如是。 歹人王章龙的确是陈洪找的,陈洪想要借此契机再起,让暴怒之下的太后,直接把冯保这个第一责任人给杀了,陈洪好借此恢复他滔天的权势。 但是陈洪显然错估了冯保的受信任程度,虽然陈洪计策得逞,冯保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冯保没有死,那死的就只能是陈洪和他那些个党羽了。 现在的问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在给高拱泼脏水。 “历历有据。”张居正合上了案卷,开口说道:“三法司会审王章龙案吧。” 张居正在案卷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拿出了印章齐缝书押,交给了张宏。 乾清宫太监张宏端着案卷,放到了皇帝陛下的御前,等待着皇帝用万历之宝。 朱翊钧看着那块万历之宝,这是他的玉玺,李太后碰不得、冯保碰不得、张居正也碰不得,外廷之事的确是张居正做主,但是朱翊钧要是不用印,这事儿,办不了。 万历十三年后,万历皇帝开始怠政,朝中阙员大半,万历皇帝就是不用印,朝臣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就是大明帝制的制度设计,离了皇权,万事皆休,大明什么事都办不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和冯保,牢不可破的**联盟,是个谬论。 高拱到底有没有问题,张居正对于此事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历历有据。 若是高拱有问题,就办,若是三法司会审之后,高拱没问题,就不办。 张居正和高拱只是政见有别,拱掉高拱,只是为了自己实现自己的抱负,完全没到生死的地步。 冯保面色变了变,终究是没有多言,张居正的态度很中性,这一次并没有站在冯保一方说话,而是三法司会审王章龙刺王杀驾案。 三法司为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锦衣卫和东厂协理,牵头的是三法司。 这案子交到了外廷,高拱便死不了。 朱翊钧拿起了朱笔批红,而后将万历之宝盖上,刺王杀驾案,开始进入了下一个流程,审问。 张居正继续主持廷议,而这一轮的廷议,涉及到了大明朝方方面面,户部的财税、兵部边方、刑部刑名要案、礼部的提学、工部的营造,以及吏部的考成法。 考成法就是绩效考核,能者上,庸者下,制度设计已经形成了雏形,但仍在商议之中,给百官们套笼头,百官们自然不乐意,大家论资排辈时间久了,怎么肯内卷呢? 但是张居正执意推行,那就只能将制度完善。 朱翊钧一直在读书,廷臣们形成了决议,就递给张宏送到御案前用印,朱翊钧看完之后,就会用印,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廷臣在议事,小皇帝在读书,日上三竿时,朱翊钧这论语已经能默读几段,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陛下,廷议散了。”张宏提醒着陛下,廷议结束了,二十七位廷臣起身见礼,离开了文华殿。 张居正站在台下,负手而立,俯首说道:“陛下,臣为陛下解惑。” “元辅不用看书就可以讲授吗?”朱翊钧停笔,看着两手空空的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颇为恭敬的回答道:“臣是个读书人。” 第八章 大明军容耀天威 论语,读二声,不读四声,这就是朱翊钧的问题。 张居正立刻回答道:“汉书曰: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 “论,论纂,编纂之意,并非议论之意,所以读阳平声[lún],而不读去声[lùn]。” “如此。”朱翊钧这才了然,为何论语是二声,而不是四声,是论纂,而不是议论。 正如张居正所言,他是个读书人,作为二甲第九名,学问上决计没有任何的问题,解答小皇帝的问题,游刃有余。 朱翊钧开始就论语的一些疑惑提问,张居正对答如流,讲解的颇为细致,一问一答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完了,直到张宏提醒,陛下该用午膳了,才算是停下。 张居正颇为欣慰,他看着这小皇帝越看越满意,今天小皇帝自己读书,比之前六个月经筵的成果都要多,陛下读了书,而且极为认真,还有自己的见解。 比如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陛下解:朋友从远方而来,自然是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志向,自然会做相同的事儿,怎么能不愉悦呢? 是谓曰:同志、同行,方才同乐。 就这一个解释,都让张居正感慨万千,之前六个月填鸭一样填了进去,怎么填进去怎么出来,书读了,但只读了一点点。 而现在张居正终于感觉自己万般辛苦并没有白费。 张居正十分郑重的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臣僭越,臣谨守祖宗成宪,不敢以臆见纷,更为国家爱餋人才,不敢以私意用,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陛下睿哲天成,仍望陛下继今益讲学,勤政亲贤远奸,使宫府一体、上下一心,以成雍熙悠久之治。” 张居正这话说的僭越,失了臣子的本分,什么人才能对皇帝有期许? 但考虑到皇帝只有十岁,君不振纲的情况下,这番话,是张居正作为首辅,对皇帝的肯定。 朱翊钧却笑着答道:“爱卿平身。” “元辅,王章龙的案子,朕能过问吗?”朱翊钧并未起身,看着张居正开口问道。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染料就开染坊,他立刻选择了蹬鼻子上脸,继续试探自己的皇权界限。 十岁皇帝怎么了? 皇威不彰,不代表他朱翊钧不是皇帝! 十岁皇帝就不能过问朝中之事了?他可是事主,被刺杀的是他。 朱翊钧这个问题,张居正只能有一个答案,他俯首说道:“无不可,唯理所在。” “冯大伴,你得势已有半年有余,这陈洪跟你有生死仇怨,他心生怨怼,怨太后拿了他的职位和权柄,你为何没有把他早早沉井?若早日如此,还有今天这案子?”朱翊钧首先看向了冯保。 冯保被问的有点懵,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才噗通一声跪下,惊恐的说道:“臣以为把陈洪那狗东西打发到了廊下家就足够了,臣也没想到,他如此的不忠不孝,吃里扒外,还请陛下明察,臣有罪。” 朱翊钧摇了摇头,看着冯保说道:“冯大伴,你到现在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朕来问你,你若是陈洪,陈洪若是你,你二人换一换,你二人有生死之仇,陈洪六个月前得了势,你今日何在?” “井中枯骨耳。”冯保跪在地上,背后升起了一层的冷汗,换位思考之下,以陈洪之心狠手辣,冯保只有一个下场,早就被扔到了井里去了。 朱翊钧继续说道:“今日果昨日因,你今日脸上的伤,是你昨日种下的因,既然得势,便不饶人,你一念之仁,方酿今日之事。” “元辅方才说,宫府一体。作为宫里的大珰,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你如此权势,真的能让宫府一体?经刺王杀驾大案,太后如何考量与你?你若是不会,掌管不了宫内宫婢宦官,朕来教你。” “你在宫内四处悬挂小箱子,若有不恭顺之言行,甚至谋害之举,皆可塞入箱中检举,父告子、子告父,子女告座主皆可,如此人人自危,自然不敢掩映成林,你这老祖宗的位置,自然稳如泰山,谁还能耐你如何?” “以陈洪案为例,陈洪要谋你的位子,他自己办不成,就要交给同党滕祥、孟冲等人办此事,你觉得这二人,是办事儿,还是检举呢?” “这宫里人人都想往上爬,谁都一步一步爬到最高,爬到你冯大伴的位置上来,做坏事的人,最应该防备的就是同伙。” 新晋乾清宫太监张宏,在旁边听得腿肚子都在打转,陛下这计策,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了! 刺王杀驾,如此滔天重罪,若是能成,受益最大的只是陈洪,而陈洪受益后,为了不让事情败露,绝对会杀了腾祥和孟冲保守秘密。 腾祥和孟冲在宫中多年,能不知道其中厉害? 若是能悄无声息的检举揭发,他们绝对会这么选! “谨遵陛下教诲!”冯保在这个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宫里的老祖宗应该让陛下来做! 这完完全全就是损阴德的绝户计。 “平身吧,以后机灵些,不要这般蠢笨,被外廷的臣子们揪着小辫子。”朱翊钧并没有再对冯保多言,冯保要是再没办好差,就是井中枯骨,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皇帝亲自来教,只能说冯保还是有些笨了。 冯保欲哭无泪,他蠢笨?他还蠢笨了?他要是蠢笨,这皇宫里的太监,还有一个伶俐之人? 但是陛下的法子简单、直接、有效。 张居正眉头紧锁,刚对这小皇帝刮目相看,这小皇帝就如此阴狠?但一想到暗流涌动的大明内外,狠辣放在皇帝的身上,似乎又不像是缺点,大明国势日下,阴狠些也好,省的被人欺负。 张居正也不认为是小皇帝的主意,这阳光开朗的笑容,略有些富态的脸蛋,怎么看都不像阴损的模样。 张居正全以为是冯保教小皇帝如此说。 冯保也要给外廷一个交待,出了祸事,补救的措施得要告诉外廷,以安外廷大臣之心。 “元辅。”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又开口说道:“今日廷议,朕断断续续听了一些,朕说说朕的看法,对不对,还请元辅辅弼。” “吏部尚书杨博、左都御史葛守礼,看似替朕说话,但朕思来想去,不似忠贞不二、忠心耿耿,为朕思虑,只不过是借着朕的名头,在攻讦冯保,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保高拱,若非冯保机灵,把话堵了回去,这案子还要横起波澜。” 冯保在一旁听闻,立刻大声说道:“啊,对对对,陛下圣明啊!那杨博、葛守礼就是为高拱张目,把话说在前面!”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张居正稍微斟酌了一番,选择了实话实说。 吏部尚书杨博的儿子杨俊卿,娶了京营总督王崇古的女儿,高拱、王崇古乃是同窗死党。 同窗、同师、同乡、姻亲的晋党,在朝中根深蒂固。 王崇古领着京营,京营即便是已经糜烂到了五六万之数的老弱病残,仍然是京营。 首辅高拱倚靠晋党做事,吏部尚书杨博是晋党、京营总督王崇古还是晋党,都察院总宪葛守礼是晋党。 首辅高拱在灵柩前说: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李太后听闻,会以为高拱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还是以为高拱是因为先帝大行悲愤失语?还是以为高拱是为了专擅国柄僭越神器? 哪怕高拱真的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这种话,能讲吗?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连朱翊钧都知道的话,高拱一个内阁首辅,一个读书人,不知道这话吗? 再加上那句:皇帝未经发拟,径自内批,彻底触怒了李太后。 高拱到底是失了恭顺之心。 打着忠于皇帝的旗子,做些不忠不孝之事,自古以来,都不稀奇,扛着… “如此。”朱翊钧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桌,尤其是自己的笔记,完全收入了袖中,才开口说道:“刺王杀驾,乃谋逆十恶不赦之大罪,乃非刑之正,朕为君主,自然有权过问,今日练武结束后,朕前往北镇抚司监审,元辅意下如何?” 张居正立刻反驳道:“陛下,贵人不履贱地。” 皇帝跑到北镇抚司衙门监审,算什么事儿? 十岁这个年纪,就该一心向学,连习武之事,都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之举,这再跑去监审,不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这不是显得更加不务正业了。 冯保也俯首说道:“陛下,那北镇抚司腥臭之地,陛下前去,万一害了病,臣如何跟太后交待啊。” “北镇抚司乃是官署,何来贱地之说?”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再看看冯保,眉头紧蹙的问道:“元辅和大伴,不让朕监审,难道,是这案子另有隐情?” 什么样的隐情? 陈洪、高拱不满失势,铤而走险是一种情形; 张居正、冯保联合起来,对高拱、晋党进行追杀,是另外一种情形。 现在廷议公论,是陈洪作案,高拱有嫌疑,未确定,张居正和冯保再阻拦,那真的是黄泥糊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张居正发现,这小皇帝居然如此擅辩,三两句话,就把他给堵到了墙角里去,这话,一个回答不好,这冯保再把话送到李太后面前去,这如何说的清楚? 张居正再想到之前经筵时,小皇帝懒懒散散的模样,现在读书几个时辰,就能读的极为通透,难道这小皇帝,之前难不成一直在偷懒? 哪怕是冯保教的,能说的如此清楚,已是大不易。 小皇帝并不笨,甚至非常聪慧伶俐,之所以学业一直得不到讲筵学士的认可,有很大的原因,是小皇帝不想学,敷衍了事,或者说在偷懒。 “臣随陛下同往。”张居正做出了选择。 冯保也赶忙说道:“臣亦随陛下前往。” 午膳之后,朱翊钧休息了半个时辰,开始习武,朱希孝作为缇帅,是纠仪官,他一直站在文华殿外,皇帝和张居正的奏对,朱希孝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这个小皇帝,朱希孝只有一种感觉,年纪轻轻就被教了那么多阴损的主意,这长大了,绝对是个天大的祸害。m.166xs.cc 但是朱希孝觉得不算是坏事,祸害就祸害吧,大明都这副模样了,祸害也比平庸强。 朱翊钧换了武弁服,就是习武的衣物,站在武功房内,对着朱希孝说道:“缇帅,朕听闻,成祖文皇帝、仁宗皇帝、宣宗皇帝在世时,每日都要操阅军马,巡视京营,是谓:大明军容耀天威!” “至正统年间断绝,我大明皇帝祖宗之法,应习武练枪,不求武艺超群,只求知戎事。” “今日拜缇帅为师,还请缇帅尽心竭力。” 每日操阅军马,军士方知陛下何人,自正统年间,主少国疑,君不振纲,皇帝便再也没去过京营了,朱翊钧想把这件传统捡回来了。 把大明军容耀天威,给捡回来。 大明军荣耀天威,那是何等辉煌时刻,现在… 朱希孝俯首说道:“臣领旨,以什么标准操练?” “以戚家军标准操练。”朱翊钧颇为笃定的说道。 “这……”朱希孝一脸的为难。 朱翊钧略有些疑惑的问道:“缇帅不会?” “会!”朱希孝只觉得自己心里一股火腾就升起来了,他可是缇帅,戚家军练兵的法子,格外有效,他当然打听过,而且戚继光也写了兵书,朱希孝作为缇帅,自然是会的! 瞧不起谁呢! 朱翊钧要的就是这个火,他是皇帝,他不把这个火勾起来,朱希孝不会好好的教,小皇帝年仅十岁,但是这个年纪习武,还是晚了,这习武第一步就是开筋。 “啊!疼疼疼!疼!”年幼的皇帝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腿根,这开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疼得多。 朱希孝面露不忍的说道:“那停下?” 第九章 再一再二没再三 正在听冯保汇报文华殿经筵之事的李太后,看到朱翊钧疼的如此模样,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数变,厉声说道:“缇帅好大的胆子!快让他停下。” 仁圣皇太后陈氏,反而拉住了李太后说道:“妹妹,要不让皇儿练吧,若是再出了歹人行刺,皇儿打不过,也要跑得了才是。” 孤儿寡母坐江山,怎么一个容易了得? 李太后、陈太后贵为太后,李太后今年才二十七岁,陈太后今年才二十九岁,三十而立,她们连而立之年都未到,面对人老成精的大明朝臣,面对复杂的后宫,她们又有多大的主意? 李太后听到此言,方才再次坐下,冷冷的看了冯保一眼,就这一眼,让冯保打了个寒颤,这种事决计不能再发生。 陛下给的法子极好,阴损归阴损,绝户归绝户,就那么办,才能让这个筛子一样的皇宫,不那么的危险。 陈氏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对着冯保说道:“冯大珰,去廊下家找几个十岁的小黄门来,陪着陛下一起习武,这人最怕就是自己吃苦,若是有人一道吃,就显得不那么苦了。” “去吧。”李太后已经听完了冯保奏禀。 最让李太后在意的便是张居正在讲学之后,跪在地上讲的那番话,这是张居正第一次在经筵后,对小皇帝的表现,提出了表扬。 六个月了,朱翊钧的表现,第一次得到了内阁首辅的赞扬,这是一种认可。 按照皇帝和首辅的约定,每月十九,都会有考校,只要陛下能够一心向学,得到大多数朝臣的认可,这江山才算是稳住了,至于大明再兴? 李太后只是个妇道人家,她其实没有太多的主意。 冯保其实不愿意叫小太监一起来,但是一想,太后还是让他去找人,这便是个往皇帝身边塞人的契机,没过多久,十个十岁大的小宦官们被领到了武功房,十名护持的缇骑,开始一起给小宦官们开筋。 惨叫声此起彼伏,朱翊钧之前还有点不好意思惨叫,硬挺着,一看十个小宦官们一起喊,便没什么禁忌了。 习武,很苦。 苦到开完筋的小皇帝,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朱希孝居然敢如此操练小皇帝,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大胆了。 “陛下,要不歇一歇?”看着毫无风度仪礼躺在地上的小皇帝,朱希孝升起了一丝怜悯和后怕来,当时被小皇帝三言两语勾起火来,给陛下开了筋,十岁的身子骨开筋虽然没那么疼,但也是小皇帝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苦了。 张宏在一旁,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他赶忙劝道:“陛下,歇一歇吧,陛下天生神勇,但是陪同操练的小宦官们,有些撑不住了。” 躺在地上的朱翊钧,生无可恋的看着两个大脑袋杵在眼前,用力的吸了口气振奋了精神对着朱希孝说道:“慈不掌兵,戚帅要是让你练兵,怕是早就被倭国杀了,脑袋插在了杆子上,四处游街去了!” 朱希孝的拳头都快握碎了,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他大声的喊道:“站桩!一刻钟为一组,一共四组,开始!” “陛下啊,这这这…”张宏完全无法理解,陛下为何一直用话激怒缇帅,加倍的操练他,就是陛下有心摸一摸军权,做做样子就行了,为何要身体力行,如此折磨自己? 沉没成本,朱翊钧为了习武,已经付出了开筋的痛苦,他要是不把这武艺**好了,哪里还对得起自己受的苦? 戚家军卒出身卑微,从军才能吃得上饭,他们都能受得了,他这个衣食无忧的人,凭什么受不了? 朱翊钧站了起来,继续操练。 张宏事无巨细将话传给了两宫太后,李太后到底是听出了问题来了,她满是疑惑的问道:“我儿,为何这般嘴硬?” “自然是为了好好习武。”仁圣陈太后给了一个答案,看似是废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底升起了一股疑惑,万民期许的陛下,或许、可能、大概,真的是个有毅力的人? 大明需要一个有大毅力、有大志向、有大手腕的君主,重振朝纲,再塑钢筋铁骨。 面前的小皇帝,真的能成为那个众望所归的英主吗? 朱翊钧的表现,让朱希孝刮目相看,因为再难,再苦,这小皇帝都坚持了下来,头正、颈直、含胸、立腰、收胯、沉肩,小皇帝的姿势虽然算不上太过标准,但那十个小宦官做的更加丑陋。 百练不如一站,站桩就是习武的入门功,站桩,练的就是下盘,下盘不稳,其他花里花哨,比如那种五鞭腿之类的,只能归为杂耍。 下盘稳,根基在稳,冲杀的时候,才能猛冲猛打,百战不殆,至于在哪里冲杀,那就得看皇帝陛下的意志了。 “收。”朱希孝看着漏刻,到了时间,立刻说道。 朱翊钧缓缓站起,脚后跟相抵,脚尖外八字,头眼平正,平心静气约十多个呼吸,才锤了锤腿,这副皮囊才刚刚十岁,恢复的极快。 “陛下,该歇了。”朱希孝不待朱翊钧说话,就立刻补充了一句:“过犹不及。” 朱希孝也知道小皇帝在激怒他,但是这小皇帝的嘴太毒了,毒到了明知道故意拱火,但仍然非常窝火,今天已经练了两个时辰,再练天就黑了,过犹不及,伤到了反而歇几日,得不偿失。 在太监的招呼下,陈太医立刻凑了过来,手搭在了皇帝的脉搏上,闭目良久才睁开眼说道:“陛下脉象沉稳有力,并无其他心悸之状,可以操练。” 有些人天生无法习武,便是这心悸之征,大约就是先天心脏病,不适合剧烈运动。 朱翊钧没有这种毛病,切脉只是最后的确诊,望闻问切,开筋之后,仍然嘴硬,站桩之时,气息平稳。 皇帝习武,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大尾巴,陪练的小宦官就有十个,太医自然也不例外。 “陈太医名为陈实功?”朱翊钧活动了下手脚,走路姿势虽然有些怪异,可年轻的身体,并没有痛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习武的辛苦超过了朱翊钧的想象,这站桩若是再多些时间,他怕是很难坚持了。 小皇帝有点胖,站桩连起来,比旁人更费力些。 陈太医心里发苦,他已经递交了辞呈,奈何院判不准,说是冯大珰和张大珰都要他换药,他还想着换完了药,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陛下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赶忙说道:“臣的确名为陈实功。” “可是擅长解刳之术?”朱翊钧思考了下再问。 陈实功一愣回答道:“臣的确擅长外科。” “那便是了,打今儿起,朕习武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朱翊钧看着陈实功颇为确切的说道。 年龄对的上,擅长对的上,医德也对得上,这是个外科圣手,在万历至崇祯年间,陈实功能做阑尾炎手术,解刳就是外科手术,而且陈实功对癌症,也就是失荣症,略有研究。 这等医学圣手,跟着自己才能发挥他一生的本领,将岐圣门庭,发扬光大! “臣…”陈实功想要拒绝,只是一时找不到理由,急的脑门生出了冷汗,他医术了得,可给皇帝看病,是用药也不对,不用药也不对。161小说 壬寅宫变,嘉靖皇帝被宫女刺杀,救了嘉靖皇帝一命的太医院使许绅,刚回家就一命呜呼了。 太医院的太医,给别人看病,都是药到病除,给皇帝看病,却是看好也得死,看不好也得死。 朱翊钧也不跟陈实功墨迹,笑着说道:“那朕问娘亲讨要便是,带着医箱,随朕去趟北镇抚司衙门,给刺杀朕的王章龙切切脉。” 北镇抚司五毒之刑,天下闻名,进了北镇抚司衙门,再壮的汉子,也能变成半残,别案子没审问,人先**。 到时候缇帅就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缇骑式微,北镇抚司衙门不见得安全。 朱翊钧一瘸三拐的走到了李太后和陈太后的面前,笑着说道:“母亲,娘亲,孩儿练功回来了,腿有些不舒服,不过没什么大碍,小孩好的都快。” “为娘都说了辛苦,你就是不听,今天这是受罪了,明天还练不?”李太后看着朱翊钧一瘸三拐的样子,就有些心疼,这话里话外,有埋怨朱希孝的意思。 朱翊钧颇为郑重的说道:“练,一日不会荒废。” “那就由皇儿去吧。”李太后终究是忍住了内心的慈心,孩子都没喊苦喊累,习武也是好的,再面对刺客,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朱翊钧接着说道:“陈太医以后就跟着孩儿了,若是这练武练过劲儿也能看护,娘亲安心,孩儿带着陈太医去一趟北镇抚司衙门,宫门落锁前就回来。” “外廷的大臣们,为了利益斗的你死我活,这案子,他们办起来,最终要奔着党锢去,孩儿过去看看。” 李太后带着怒气看了冯保一眼,这活儿本来该他干的,他干不好,还落了口实给外廷,否则哪里用陛下出面? 朱翊钧颇为确定的说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找到了,外面勾结之人也要找到,而且要处以极刑,以收威吓惩戒之效。” “否则这种事,日后怕是会经常发生,母亲不用担心,缇帅和冯大伴的净军都跟着,不会有事。” “那就去吧。”李太后思考再思考,才挥了挥手说道:“宫门落锁前,一定回来。” “嗯,孩儿告退。”朱翊钧告别两宫太后,向着承天门而去,北镇抚司衙门,就在承天门外,和六部衙门相对,他走的不快,因为腿脚还有些不舒服,走了几百步后,便四平八稳了。 年轻的身体,恢复就是快。 缇骑打开了承天门的正门,锦衣卫们站成了两排为陛下开道,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威风凛凛,陛下出宫了,他们就是陛下安全的保证。 轿撵就在朱翊钧身后跟着,不过他没有乘坐,而是步行穿过了门洞,走出了承天门。 万历皇帝在后三十年,未曾踏出过宫门一步,但是朱翊钧只一天,就走出了皇宫。 他站在承天门前,示意冯保近前来,他低声问道:“冯大伴,出了门,就是外臣的天下,不是宫里,你也看出来,元辅先生也不是一定要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你是朕的大伴,是朕的人,到了外面,无论如何,朕会给你站台。” “你现在给朕交个实底儿,到底是陈洪干的,还是你干的?” “无论是不是你干的,这件事只能是陈洪干的,但若是你做的,朕回去再收拾你,万一晋党们拿出不利你的证据来,也要早做准备。” “不是臣做的。”冯保非常确信的回答道,他得多糊涂,为了追杀高拱陈洪,做这等事?陈洪已经失了势,扣个偷盗,就能把陈洪做掉,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冯大伴,记住朕的话,朕只问两遍,没有第三遍,再一再二没再三,朝中晋党独大,你和元辅张先生做局收拾晋党,朕可以体谅,朕的话说的很明白。” “朕第二遍问你,是不是你做的?现在承认,朕饶你一命,金口玉言。” “不是!”冯保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冯保做事,极为周密,可他更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没做就是没做,小皇帝出了事,李太后发起疯来,张居正要倒,冯保更要倒,晋党的依仗高拱、陈洪都倒了,晋党其他人,有的是办法收拾,张居正和冯保,铤而走险行此险招,那是自寻死路。 计划的再周详,也会有遗漏的地方,这就是阴谋诡计的缺点。 冯保、张居正无法保证计划完美实现,王章龙就是最不可控的变数,王章龙闯进了乾清宫内,真的不会一刀把皇帝给杀了呢? 第十章 一波三折 张居正站在北镇抚司衙门前,身边站着的是次辅吕调阳,二人身后站着的是三法司众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刑部尚书王之诰、大理寺左右卿李幼滋、罗凤翔等朝臣,和大明皇帝身后的锦衣卫缇帅朱希孝、东厂督主冯保,共同构成了这次三法司会审的审判团。 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负责纠察,大理寺负责驳正,三法司共聚一堂。 为了专门迎接皇帝的大驾,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扫除,窗明几净,甚至连墙角都用猪毛刷刷过一遍,再点上檀香,这本该阴森的衙门,终于变得阳光明媚了几分。 朱翊钧坐在衙门的后堂,他是皇帝,他在前堂,就得坐正中的位置,那谁来审案? 案犯王章龙从天牢里提了出来,两名身着大红袍飞鱼服的提刑千户负责押送,即便是送入了公堂,两名提刑千户们,也摁着带着枷锁镣铐的案犯,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缇帅朱希孝只有一个要求,绝对不能在北镇抚司衙门出任何事。 “啪!案犯王章龙,速速从实招来,何人指使你前往乾清宫行刺?!”朱希孝是堂上官,这里是北镇抚司衙门,自然他负责主审此案,朱希孝一拍手中惊虎胆醒木,威风凛凛,厉声喝问。 王章龙跪在地上,似乎是被这惊堂木给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说道:“缇帅,草民只是进宫偷点东西,哪里是行刺,还请缇帅明察。” “上物证!”朱希孝大声的喊道。 王章龙行刺用的一长一短的两把刀被呈了上来,短的是行刺皇帝的**,长的是砍伤张宏的环首刀,极其锋利。 皇帝龙床的一块床板被换了下来,那上面还有**插了一个破洞的痕迹,朱翊钧起床后,张宏让张鲸带着人把床板拆下,换上了新的,作为物证送到了三法司的衙门。 朱希孝嗤笑一声说道:“你带凶器入宫,径直前往乾清宫,内官张宏捕你时,我亲自在场,你盗取财物在哪里?总不能说,乾清宫的东西,你都看不上吧!铁证在前,还敢狡辩!”m.166xs.cc 王章龙眼睛珠子一转,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草民是戚家军军卒!” “草民一时糊涂,听信了歹人所言,是宫里的宦官要草民入宫行刺,说要吓一吓小皇帝,好教他知道厉害。” “一派胡言!”朱希孝嗤笑一声,大声喊道:“带证人!” 数名证人被依次带到了堂前,对王章龙进行了指认,将王章龙的在京为佣奴的人生脉络侧写的极为完善。 王章龙是个赌鬼,赌输了钱,还借了赌坊不少的债,赌坊的东家、掌柜等人,上堂作证的时候,吓得连路都站不稳,就是设赌坊,怎么就被缇骑们给逮到了天牢里来?! 缇骑们的确是失了不少的权势,但那也是在朝堂上,在赌坊的东家眼里,缇骑那是天子班直戍卫,进了北镇抚司衙门,就是进了天牢,那都是诛九族的大奸大恶。 王章龙必须得还赌债,否则追债的堵得他无路可去,他原本想自阉入宫,把自己给卖了换钱翻本,四处打探,找到了入宫的门路,一听有大买卖,便做了。 张居正坐的稳稳当当,他看过了卷宗,缇骑办案,还是那般雷厉风行,张弛有度,但凡是办案,皆是铁案,缇帅说的每一句话,一口唾沫一口钉。 嘉靖年间,陆炳为缇帅之时,本镇抚司的缇骑风头极盛,连东厂都得避让三分,深受嘉靖皇帝信任。 很少有**劾陆炳擅权栽赃,连那群最喜欢挑毛病的言官,也只能说一句,陆炳善迎合上意。 作为一个皇帝专门办脏活累活的特务部门,陆炳只被骂一句迎合上意,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锦衣卫有十七所,一所满额1120人,锦衣卫共有19040额员,有侦缉职权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方称之为缇骑。 缇骑最多时不过六百人,但是办案向来专业,堪称捷爪利牙。 缇明黄,为皇帝专用。 缇骑办案能力仍在,奈何陆炳死后,短短十数年,缇骑地位每况愈下,谁让宦官离皇帝更近呢。 朱希孝再拍惊虎胆醒木,问道:“谁让你假扮戚家军军卒?如实招来,但有再有虚言,定大刑伺候!” 王章龙见自己身份被戳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是宫里的冯保冯大珰让我这么说的啊!他说让我假扮是戚家军军卒,然后污蔑于陈洪,他许我富贵,说即便是被抓了,也是东厂处置,到时候,把我送出去啊!” “缇帅,几位明公,真的是冯保冯大珰教我这么说的!”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冯保的确有动机,给戚继光扣屎盆子。 戚继光是张居正门下,戚继光要是倒霉,张居正也要跟着倒霉。 冯保和张居正的确是**同盟,但张居正首先是文官,是文渊阁大学士,是首辅。 高拱想要夺了司礼监的权,张居正作为文官头子,就不想了吗? 冯保作为宫里的大珰,趁机教训下、敲打下张居正,甚至逼迫张居正因为戚家军的关系,不得不严厉追查,诘问指使,逼迫张居正跟宦官站一起去,最后把陈洪和高拱都给牵扯出来。 冯保的确有动机这么做,把自己和小皇帝的的命都赌上,换陈洪和高拱**。 朱翊钧坐在后堂看向了冯保,不出他所料,果然是出现了不利冯保的证词。 “臣没那个胆子。”冯保仍然面不改色,摇头说道,刺客都没行刺成,他差点磕**才侥幸过关,要真的**皇帝,他就是没了主人的野狗,只有死路一条的份儿。 朱翊钧看向了张宏说道:“张宏,你去,就说你是冯大伴,让他认。” 张宏领命,走出了后堂,来到了前堂,一甩拂尘吊着嗓子说道:“你这歹人,胡乱攀咬,咱家何时和你说过这番话了?” 王章龙抬头看了一眼,大声哭诉道:“冯大伴救我!冯大伴许了我富贵,怎么和说的不一样呢。” 张宏暗道可惜,这王章龙要是一口否认,或者说没见过他,到是能给冯保泼一头的脏水,他摇头说道:“看着咱家说话,咱家何时许你富贵了!” “就昨日大伴领我入宫时说的。”王章龙抬着头,仍然一口咬定,就是冯保授意。 张宏往前走了几步,慢慢蹲下身子,嗤笑一声说道:“咱家昨天才穿上红袍,你昨日的确见咱家了,咱家是昨天抓你的那个内官!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清楚!” 王章龙这才分辨出,是昨日黑灯瞎火下的张宏,王章龙脸色剧变,想要挣扎,两名提刑千户死死的摁着王章龙。 “几位大臣也都看见了,这人满嘴胡言。”张宏不再多言,回后堂去了。 “还不从实招来?!”朱希孝再拍惊虎胆醒木追问。 王章龙见自己谎话戳破,才选择了老实交待,他只知道穿红袍的是大太监,故此认错。 朱翊钧眼睛微眯的看着左都御史葛守礼,刚才张宏从后堂出去,这葛守礼的食指和中指,就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自觉的敲着,王章龙认错之后,葛守礼敲得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左都御史正三品,科道言官的头子,这点涵养的功夫都没有? 在座的外臣,只有葛守礼是晋党。 陈洪、腾祥、孟冲等一干太监,也被番子们从东厂提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开始进一步的审讯。 “陈洪,你指认乃是前内阁首辅高拱指使你做的?”朱希孝问到了所有人最关切的问题。 陈洪不得势这段时日,日子过得并不顺遂,两腮无肉,眼眶深陷,他跪在地上,略显虚弱的说道:“的确是高拱指使,咱家有证据!” “休得胡说!高公行谊刚方,通海运、饬边防、定滇南、平岭表,制降西虏,乃是社稷之臣,怎由你如此攀咬!”左都御史葛守礼拍桌而起怒斥,他指着陈洪,眼睛瞪圆,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 刑部尚书王之诰拉了一下葛守礼说道:“葛总宪何必如此急切,我们看看他的证据又如何?” 陈洪丝看着葛守礼,以前这卑躬屈膝、见了都要叫一声陈公的葛守礼,现在也敢怒斥自己? 陈洪嗤笑一声,看着葛守礼说道:“有高拱手书一封,乃由菜户营传入宫中,咱家认得他的笔记,是高拱家人李实送进宫中的!” “咱家死到临头,何须攀咬,这高拱家人李实仍在京师,将其逮来,一问便知。” “你们这群僭越大臣,依靠着宣大总督王崇古,占着俺答汗的买卖,肆意侵吞,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失去权势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既然有机会,陈洪当然想要东山再起,既然事情败露,不过一**之,他一个太监,也就认了几个义子,他怕什么?他当然要拉人下水。 “手书何在?”朱希孝眉头一皱,从东厂来的案卷里,没提到手书和李实之事。 陈洪这才晃了晃脑袋说道:“在廊下家的茅厕后枣树下埋着。” 朱翊钧看着冯保,这么关键的证据,冯保居然不知? 冯保无奈的说道:“陛下,陈洪进了东厂,就是一言不发,一心求死,臣也是从孟冲和腾祥口中得知了是高拱指使,陈洪就是死,也不肯让臣立半分的功,臣昨日挖地三尺,时日太多,没找到证物。” “臣这就去差人把书证取来。” 陈洪自知必死无疑,怎么会把证据交给冯保?冯保没护住陛下,失了信任,陈洪怎么可能让他办好差? “刘守有,带二百缇骑,将李实逮来,骆秉良,你随冯大珰取书证而来。”朱希孝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让提刑千户骆秉良跟着冯保一起取书证,省的麻烦。 “葛总宪不一同前往?”次辅吕调阳提醒着葛守礼,案子是外廷在办,锦衣卫去了人、宫里去了人,葛守礼要是不去,缇骑和番子联手栽赃,高拱可是要倒血霉的。 吕调阳揣着手忽然开口问道:“葛总宪不提,是知道高拱家人李实仍在京师?还是知道这封手书确有其事?” 葛守礼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说道:“一派胡言!我与他们同去!” 书证很快就去了回来,刑部、北镇抚司、东厂,都养着鉴定笔迹之人,各方势力围着手书的笔记开始鉴定了起来。 太阳还没落山,李实就被抓了回来,入城都要路引,非京城人士,投靠何方,都在路引上写着,五城兵马司校尉专门有人核验复查入城投靠,即便是跑了,顺藤摸瓜也找的到人。 李实是被缇骑们拖进来的,腿已经被吓软了,连跪都跪不稳,只是瘫在地上,颤抖不已的说道:“缇帅容禀…草民进城,是被高公遣散,不得已回京投靠亲眷,这…草民…犯了何罪,何至被抓到天牢来?” 明朝明令禁奴仆,为了绕开大明律,大明高门大户收仆人都是以家人为名义,所以李实是以家人被遣散,没了依靠,回京投奔亲友,也是合情合理。 北镇抚司衙门和刑部的文书,将证物放在了堂前,俯首说道:“缇帅,手书为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洪听闻大惊失色,想要挣开番子的手,但是被两个番子紧紧的摁在了地上,陈洪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的喊道:“那高拱的字,我化成灰都认得!绝不可能是假的!” 第十一章 幕后指使之人浮出水面 笔迹鉴定最早有文可考,是在东汉末年,曹操手下魏郡太守国渊开始,在唐朝正式纳入了刑名侦缉的手段之中,比如张楚金断江琛诬陷刺史裴光案、比如程颢诘翁案,比如谢士元断讼田宅案等等。 刑部、北镇抚司、东厂都养着一群专门鉴定书证的文书,刑部、北镇抚司衙门的文书都鉴定为伪作,唯独东厂的番子们没下定论,但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手书为假。 东厂番子们知道督主恨不得高拱**,哪怕高拱已经回籍闲住,可是番子们也不好立刻指鹿为马,一口咬定手书为真。 还得等大珰授意才是,到时候无论是伪造另外的手书,还是将高拱的遣散的家人抓几个指认高拱,对东厂的番子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缇骑在外廷,不好伪造,但是东厂的番子,就没那么多的忌讳了。 朱希孝略显犹豫,将书证拿到了后堂,日暮时分,太阳西斜,虽然已经看不清楚,但文书指出的几个比对笔迹错误之处,还是能够轻易的看得出来,的确是假的。 有几个字的笔迹对比之后,全然是高拱入阁前的笔迹。 朱翊钧看了眼冯保才对着朱希孝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太后让朕宫门落锁前回宫,此案,明日再议。” 案子到了这里,朱翊钧其实已经知道了背后指使之人,到底何人。 “退堂!”朱希孝将所有物证、书证收好,把所有的案犯收押,才一拍惊虎胆醒木,结束了今日的三堂会审。 “臣等恭送陛下。”一众朝臣站在北镇抚司门前,拜别皇帝大驾。 朱翊钧在前面走,冯保弯着腰在旁边亦步亦趋,这个姿势其实非常难受,但是他做的非常恭敬。 “冯大伴,你知道谁是幕后指使了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冯保摇头说道:“臣愚钝。” “朕知道了。”朱翊钧一边走一边说道:“陈洪如此胆大包天,一份书信,就能把他哄骗了,这不稀奇。” “人若是没有掌管权力,只会艳羡猜测一二,但是得而复失,那种希望失而复得的念想、从云端掉到地上的落差,就像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一旦有丁点动机,就会不顾一切。” “那是何等的落差呢,人丢了权力,连个鬼都不会上门。” “也就是葛守礼,他是真心担心高拱的下场,才事事忧心,陈洪一指认,他就把高拱的功绩摆出来,葛守礼怕。” 冯保猛地一惊,问道:“怕?” 朱翊钧面色复杂的说道:“葛守礼最怕的就是,高拱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高拱。” 冯保擅长对付文臣,也了解文臣,他闻言也是颇为赞同,这些文人都喜欢在心里竖个标尺榜样来,高拱就是葛守礼心中的那个榜样,对高拱的功绩如数家珍。 冯保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陛下,幕后指使是谁?这狗贼就是在天涯海角,臣也把他给陛下擒来,千刀万剐!” “你真没看出来?”朱翊钧大感惊奇的问道。 小皇帝的眼神让冯大珰真的很受伤,陛下的眼神像是在看笨蛋一样。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你呀你,真的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人在变,书法也在变,绝无一成不变的道理,今天那封手书,几乎以假乱真,是高拱隆庆年间贵为首辅之后的笔迹。” “朕来问你。” “这高阁老自打入了阁,成了明公之后,一副墨宝,价值千金,高拱虽然专横,但为人素来清廉,不会留下卖墨宝这等把柄来,对与不对?” 冯保一琢磨,高拱专横归专横,但的确是个清官,即便是倒台之后,也没人指摘高拱贪腐,不像那徐阶,倒台后,一查,半个松江府都是他家的。 若是高拱贪腐,冯保早就追杀而去,还用等到现在? 冯保赶忙说道:“陛下睿哲天成,洞若观火!” 朱翊钧继续说道:“书证上可是洋洋洒洒数百字,绝大多数都是入阁后的笔迹,这高阁老入阁之后,他的墨宝多为票拟,朕来问你,谁能接触到高阁老的墨宝,进而临摹,伪造?” 冯保恍然大悟,左拳击右掌说道:“张居正!定是那张居正害怕高拱复起,故此构陷!全都对上了!”Μ.166xs.cc “元辅忙的脚打后脑勺,要是元辅来设局对高拱穷追猛打,他有的是办法,读书人的心思都脏,哪里用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朱翊钧一甩袖子,反问了一句。 朱翊钧看着冯保蠢笨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祖宗,长了个七窍玲珑心,怎么在这件事就是抓不到重点。 张居正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真的要安排已经失了权势,连鬼都不上门的高拱,那还不是三个手指头捏田螺,手拿把攥? 非要和高拱一样,对皇权指指点点,指手画脚,把自己折腾进去才罢休? 冯保赶忙说道:“司礼监也有高阁老的拟票,那就是司礼监,那岂不是说臣,嫌疑最大?” 冯保瞪大了眼睛,两腮肿的老高,看起来格外滑稽,这猜来猜去,自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幕后真凶竟是我自己? 朱翊钧负手疾走,满是嫌弃的说道:“冯大伴啊,要不别当老祖宗了,哪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朕实在是为你担忧。” 司礼监的那些太监读书归读书,能模仿出高拱的字迹来? 那进士们一辈子都在写字,考进士的时候,那台阁体写的比印刷体还要周正,更别提高拱入阁之后,精气神再发生了变化,司礼监的太监要是有这般才能,宦官文官斗的你死我活,内阁早就被斗倒了,还要什么首辅、次辅? 冯保亦步亦趋的追上,无奈的说道:“还请陛下教臣。” 朱翊钧也懒得让冯保继续猜了,便告诉了一个冯保想知道的答案,摇头说道:“伪造手书之人,正是高拱本人。” 更确切的说,高拱无论是否愿意,这封手书只能出自他的手,查到最后也只能查到高拱头上。 人一旦失去了权势,连鬼都不上门,往宫里塞人说简单,对于某些人极为简单,对某些人来说难如登天。 陈洪只是一个失了权势,住在廊下家的宦官,高拱是住在河南新郑的‘前’首辅。 陈洪和高拱都没那么大的本事,把王章龙送到乾清宫去。 幕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 晋党中的某一个,或者说是晋党的集体意识。 但这个案子,只能追查到这里了,因为继续追查下去,缇骑们能得到的结论也只有高拱,也只能是他。 所有的线索只会指向高拱。 “嚯!”冯保立刻全都想明白了,面目狰狞的说道:“果然是此獠!阴险狡诈如斯,居然伪造自己手书,金蝉脱壳,陛下,发兵高拱旧籍吧,将其擒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乱臣贼子了,陛下!” 绕了个圈,还是这狗贼! 先是在先帝灵柩之前,出言不逊,说十岁人主不能治天下,而后更是上奏要夺了司礼监的权,还说皇帝未经发拟,径自内批,毫无恭顺之心,现在居然还做下了如此大局,冯保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刺王杀驾案中,他冯保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冯保已经愤怒了。 在冯保的心目中,高拱是一个失去了恭顺之心的臣子,他的嫌疑最大。 但这朝中,失去了恭顺之心的何止一个高拱呢? “容朕缓思。”朱翊钧停步斟酌了起来,他已经走到了承天门前,在夕阳的余晖下,承天门三个大字,熠熠生辉,此乃当年太祖高皇帝亲笔手书,被成祖文皇帝拓到了北衙来。 从手书是伪造那一刻,案子已经清晰明了。 高拱知道此事吗?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他已经不再是首辅,高拱在刺王杀驾案中死掉,就是他最后的利用价值,有人在榨干他最后的剩余价值。 一旦皇帝、太后、司礼监、张居正要办高拱,朝中的晋党们还不翻了天? 除了葛守礼之外,晋党压根就不是为了救高拱,而是打着救高拱的名义,趁机继续**。 王崇古还提领着京营,吏部尚书杨博还是天官,都察院总宪葛守礼是言官头子,领着清流,军权、人事任命、朝中风力(**),这些都在晋党的手中。 朱翊钧看着那镀了一层夕阳余晖的承天门,最终开口说道:“等等吧。” “等?”冯保疑惑了,呆愣呆愣的,陛下都知道了幕后指使之人正是高拱,等什么?把人拿进京师来,凌迟处死,再振皇威才是。 朱翊钧走进了承天门内,大明皇宫的门吱吱呀呀的合上,将内外完全隔绝。 皇帝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放在宫门口上了锁的铁箱,这是皇帝交待冯保办的差事,这还没入夜,就办好了。 朱翊钧看着那检举箱说道:“宫里出了刺客,冯大伴除了朕教的法子,还有办法吗?” 冯保立刻说道:“有,门禁共八事,一曰易市地、二曰禁穿道、三曰制牌面、四曰重换班、五曰清包占、六曰重赏罚、七曰查内属、八曰重事权,这易市地,就是宫里的采买,直到开宫门的时候,才会告诉出宫何许人也…” “嗯,你办就好。”朱翊钧打断了冯保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具体讲了,他看着铁箱问道:“你说这铁箱的法子有用吗?” 冯保俯首说道:“臣以为有用,制度是制度,这铁箱考量的是人心,只要这箱子放在这,宫里上下皆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每个人都得防备身边的人,会不会把他卖了博个前程。” 人心最经不起考验,这铁箱子就是考验人心之物。 至于诬告,这宫里缺诬告这种事? 朱翊钧向着乾清宫而去,继续说道:“你知道商君徙木立信之事吧,这铁箱刚放进去,没人敢举报,你这样,安排个水猴子,不是,安排个内鬼,检举,然后重赏提拔一番,有人开了头,就会有人跟着做了。” “臣已经这般做了。”冯保赶忙回答道,陛下已经给了办法,他要是连这个差事也办不好,那还做什么老祖宗? 小皇帝这番话,还是让冯保心有戚戚,自己这主子,到底是何方妖怪?安排内鬼这种鬼蜮伎俩,就这么平静的、理所当然的讲了出来? 似乎本该如此一样。 朱翊钧非常满意的点头说道:“有几份慧根,外廷掺了不少的沙子进了宫门,你借着这件事清一下宫里的沙子,但是不要全清掉,留几个不是很紧要的眼线,要不然外廷的大臣们,不知道宫里的动静,又该疑神疑鬼了。” “这几个眼线一定不要是紧要位置,能听到消息,但不能窥得全貌,传出去的消息,讲究的就是真真假假,云里雾里、看不清楚才最是上乘,知道,但只知道一点点。” 冯保不是蠢笨,只是刚当上了老祖宗,不是如何正确的行使手里的权力。 乾清宫就在门前,冯保已经没了乾清宫的差事,只好留在门前,长揖在地,大声的说道:“臣尊旨。” “娘亲,孩儿回来了。”朱翊钧换上了阳光开朗的笑容,走进了乾清宫内。 第十二章 晋党的条件,格外优厚 朱翊钧在用过了晚膳之后,把在北镇抚司衙门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讲给了李太后听,单单把和冯保说的话隐去了。 两宫太后都很年轻,她们面对外廷那群老妖怪,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何必让她们忧心? “皇儿是怎么想到让张宏冒充冯大伴的?”李太后越听眼睛越亮,自己的孩子似乎有了几分早慧,没有王章龙认错人之事,冯保岂能如此轻易摆脱嫌疑,怕是又要多些麻烦。 朱翊钧闪着纯真的大眼睛,理所当然的说道:“冯大伴是宫里的大珰,歹人一个佣奴,何故能见到?哪怕真的是冯保做的,冯保怎么可能亲自出面呢?那歹人王章龙,却一口咬定是冯大伴指使,必然有假。” “好好好,皇儿聪慧,为娘欣慰,想来你父皇也能含笑。”李太后略微有些感动,眼眶有些湿润,丈夫走了,她其实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皇帝没出息,没本事,守不住这基业。 现在好了,经此大难,小皇帝终于表现出了一些改变,哪怕微不足道,但足以让李太后欣慰了。 朱翊钧挑着灯,在灯下看着《四书直解》,看了半个时辰,才揉着眼,打算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张宏伺候着皇帝盥洗,欲言又止,自是想说什么,但是又不好开口。 朱翊钧将方巾递给了张宏,问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吞吞吐吐?” “陛下,应当不是高拱吧。”张宏终于把自己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当冯保问陛下是否发兵擒拿高拱之时,陛下说等一等,这等这一晚,高拱怕是死不了。 张宏以为不是高拱,因为张宏住廊下家,知道到了廊下家的人,没那么大的本事,把人送到乾清宫来。 陈洪做不到,高拱也做不到,因为他们已经丢失了权势。 “是高拱也好,不是高拱也罢。”朱翊钧看着窗外晦暗不明的月牙,颇为平静的说道:“就看明天,能拿这件事,换多少利益出来了。” 张宏为小皇帝放下了床幔,才行礼告退,一直退到了门口,才俯首说道:“臣告退。” 大明太监过了时辰要离开乾清宫,一直要等到五更天的时候,才能回来,崇祯年间,有一个宦官陈德润因为提前了一刻钟,进了乾清宫,直接被贬出了宫去,罪名是擅闯宫闱。 朱翊钧看着檀木雕刻的龙床,将这一天半的事儿,认真的总结了一番,才昏昏沉沉睡去。 残月当空,满天星辰,整个京师只有三三两两的灯火,此时的西城骡马市东口南侧的全楚会馆内,灯火辉煌。 全楚会馆何地? 大明当朝首辅张居正私宅是也。 门前是两头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夜幕宫灯之下,威风凛凛,这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刻,但是这全楚会馆门前,还是有两人递了拜帖。 宵禁罢了,那都是老百姓才需要守的规矩,五城兵马司的校尉可不敢拦这二人。Μ.166xs.cc 没过多久,门房走了出来,颇为恭敬的说道:“我家老爷说了,拜会即可,礼物就不必了。” 门房便示意二人将手中带的礼物放下,才引着进了大门。 张居正收钱,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什么事都收,刺王杀驾这个案子,他不能收,收了明日言官就要连章**,后日太后就要责问了。 全楚会馆,入门即照壁,上书素芬自远四个大字,照壁后是连廊垂拱,行数步,就是一道石桥,桥是汉白玉,共有九折,桥头有百年朴树,石桥两侧为小湖,数棵杨柳树垂绦水面,春风一吹,湖面的月光、星光、灯光全然打散,如诗如画。 过九折桥,则是子午井,左手边是戏楼,右手边是文昌阁,正前方则是楚畹堂,一畹三十亩。 这里只是前厅,后宅还有三十多亩,共计占地七十余亩的全楚会馆,大约相当于七个足球场那么大。 寸土寸金的京师,七十亩的私宅,当真是奢侈无比。 门房再通禀,才将两位客人引进了这五间九架的文昌阁内,这里是张居正的书房,皆为硬木家具,**架上皆是各种金石名玩,张居正在书房门前候着,待人进门,才互相见礼。 “全楚会馆果然阔气,这绕来绕去,险些把我绕迷糊了。”吏部天官杨博,左右看了看,夸赞了一下。 张居正颇为沉稳的说道:“我这都是同乡们抬举,窃居于此,全楚会馆再阔气,那也没有杨天官的全晋会馆阔气,快请上座。” 全楚会馆是张居正的私宅,却又不在他的名下,乃是湖广学子们集资建造而成,每到恩科的时候,张居正就会开放私宅,供入京的湖广学子下榻楚畹堂。 张居正,现在算是楚党**,但是张居正的党羽,大多不是湖广人。 比如次辅吕调阳是广西人,蓟辽总兵官戚继光是山东人、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军务梁梦龙是北直隶真定人,湖广左布政陈瑞是福建人等等。 此时的楚党,仍然没有地域性的结党。 杨博和张居正简单了寒暄了两句今晚阳光明媚后,开口说道:“这次过来,主要还是王章龙的案子。” 都察院总宪葛守礼颇为确切的说道:“根本不是高公手书,三法司已经证伪,东厂的番子再叫嚣,也是僭越神器,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元辅最是清楚,高公为人素来刚方,即贤耶,虽仇必举,即不肖,虽亲必斥!得罪人极多,现在树倒猢狲散,给我数日时间,我定把这贼人揪出来。” 杨博看着葛守礼义愤填膺的样子,吐了口浊气,笑着说道:“葛总宪,要不先去院内赏景?这全楚会馆,素来雅致。” 手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张菊正的态度。 “我现在哪有心情赏景。”葛守礼本欲再言,可是看着张居正和杨博都端起了茶盏,便只能讪笑了一下,去了院落赏景。 大人有话要说,小孩子一边玩去。 张居正放下了茶盏,斟酌了一番说道:“杨太宰乃是硕德之臣,太宰亦与某为忘年之契,陈洪所供手书,到底何人所作,想来杨太宰自然清楚,否则也不会来我这全楚会馆了。” 杨博却颇为确信的说道:“冯保那个太监,不见得能看得出来。” 冯保很聪明,但还是不够聪明,这真真假假,弯弯绕绕,隆庆皇帝大行之后,大明文官和冯保为首的宦官已经过了几招,冯保不足为虑。 张居正则摇头说道:“万一看出来了呢?” 张居正才不管冯保到底能不能看出来,他在拒绝,拒绝杨博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招揽,拒绝杨博提出的萧规曹随,拒绝夺去司礼监之权,拒绝文臣僭越神器。 高拱夺司礼监之权的萧规,张居正不打算曹随,皇帝的年龄太小了,皇威不振,根本无法对抗文臣,要是司礼监再被夺了权,这条凶犬的獠牙再被敲掉,大明国将不国。 张居正深谙大明国家之制,这个制度设计之初,就是离了皇帝根本玩不转。 杨博沉默了许久,大拇指无意识的搓动着食指中节,开口说道:“两宋之时,党锢盈天,为了祖宗之法还是革故鼎新,斗的你死我活,最后把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了金人,才算消停了下来。” 张居正笑了笑,立刻回答道:“我明白杨太宰之意,党锢盈天**之兆,不如让缇骑们先查着,查到了证据,就办,查不到证据,就不办,我与高拱素无仇怨,何来党锢之说?咱们以事实说话,杨太宰以为如何?” 杨博摇头说道:“缇骑受东厂督主节制,冯保授意缇帅伪造几份证据罢了,用不了几天,这案子就得办成铁案,这罪名就扣在了高拱的头上,前日是严嵩、昨日是徐阶,今日是高拱,明日就是你张江陵了。” “冯保办事不力,让歹人进了宫,本就死罪,现在如此狷嚣猖狂,我们应当禀明太后、陛下,将他铲除才是。” 晋党想要做什么?晋党想要冯保的命。 敲掉李太后、冯保、张居正这个铁三角中,最薄弱的这一环。 这个**同盟,看起来牢不可破,在大事上,同进退,很容易伤害到晋党的核心利益。 但冯保在刺王杀驾案后,还是出现在了文华殿,参加廷议,此时就应该立刻止损停止,继续下去,对晋党极为不利。 张居正刚要说话,杨博伸手,又开口说道:“白圭啊,我老了,常年镇守边方,旧伤累累,近日旧疾多发,大限将至,我若是走了,也就走了,可是咱们大明江河日下,当年被太祖十三北伐蒙古,成祖文皇帝五伐漠北,北虏望风远遁千里不敢窥探,今日居然要和北虏媾和。” “不提大家说小家,你也看到了,葛守礼为人憨直,王崇古易怒,王国光慎独,张四维…蛇鼠两端、不为人臣也,若是我走了,你这全楚会馆和我那全晋会馆,合为一处,岂不美哉?” “皆时,你想施政,何须千方百计?” 杨博扔出了招揽的条件,在他死后,晋党**可以让给张居正,晋楚合流,到那时,别说心中抱负,就是王莽之事,也未尝不可。 宫里不过是孤儿寡母罢了,冯保不过是一条稍微有点壮的狗,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敲不掉冯保,就挖张居正,将张居正变成同路人,冯保和李太后,就只能管管宫里的事儿了。 至于小皇帝?十岁的小皇帝罢了。 张居正看着杨博摇头说道:“我心没那么大,全楚会馆足够大了,我不是山西人,杨太宰错爱。” “我还有个未出阁的女儿,今年年芳二十,待字闺中,貌美,许给白圭,白圭也是我山西的女婿了不是?”杨博似乎是早就想到了张居正会这么说,杨博并没有未出阁的女儿,不过他的家人很多,从中挑选一个立为嫡出即可。 没有女儿,不能创造一个女儿出来吗? 姻亲是一种亲朋关系,主要是为了这层关系。 张居正也结党,但是他的结党既没有明显的地域性,也没有姻亲。 杨博才不管首辅是高拱还是张居正,只要支持晋党,就是好首辅,高拱还是河南人呢,不照样和王崇古穿一条裤子? 条件如此丰厚,张居正仍然不为所动说道:“杨太宰这话说远了,咱们还是说回王章龙的案子吧。” 张居正拒绝了,他为官二十六载,确切的知道,接受了杨博的条件,就只能和晋党同流合污,给晋党让利。 施政抱负?皆妄言。 这已经不是杨博第一次拉拢张居正了,自从去年六月高拱倒了之后,杨博一直在拉拢他。 杨博是真心实意的,提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恩厚,但是张居正多少有些不识抬举。 杨博看着油盐不进的张居正,才开口说道:“考成法,我可以让步。” 终于切到了正题,投降就投降,不拿出点核心利益来交换,就想息事宁人? 张居正稍微掂量了下摇头说道:“还是让缇骑明日去趟新郑,把高拱传到京城,问问清楚比较合适,高阁老美誉,不可轻污。” 追杀高拱,等于追杀高拱提携的晋党,这点利益,不够。 杨博站起身来,看着张居正才叹了口气说道:“下月,我会致仕归籍,人老了,就该走了,一直待在朝中,人厌狗嫌不讨喜。” “吏部之事,仰赖白圭了。” 张居正终于意动,站起身来说道:“让我想想,明天再给杨太宰答复。” 杨博走到了门口,站定看着面前不到五十的张居正,极为诚恳的说道:“白圭啊,我真的病了,也老了,就和咱大明日暮西山一样,半截身子埋到土里了,这全晋会馆,白圭要不就接了去?” 第十三章 有辱斯文 张居正看着杨博的背影,对于杨博,张居正是十分尊敬的,那句硕德之臣,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话,杨博在辽,则蓟、辽安,在京师,则九边俱安,出将入相四十余年,兢兢业业,守护着大明的江山。 权盛者摧,功高者隳。 这样一个擎天柱石一样的人物,是什么,让他的背影变得如此的佝偻?是什么,让他不得不屈尊来到了这全楚会馆?是什么,让他对一个小辈儿再三祈求? 是晋党,是人情,更是利益。 杨博来到全楚会馆,是为了晋党。 高拱当国时,提拔了多少晋党之人,若是高拱以谋逆罪论,高拱的提拔的那些人,必将被削斥,晋党必然元气大伤。 为了这些人,杨博不得不来到了全楚会馆,和张居正当面,将话讲到明处。 杨博走出了全楚会馆,看着跟在身后的葛守礼说道:“不用担心了,白圭答应了下来,大明每况日下,他不会坐视不理,他要施展心中那些抱负,就不能让这大明乱起来。”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 “唉。” 杨博很理解张居正,他甚至能从张居正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刚刚进士及第,鲜衣怒马时,他何尝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可是走着走着,就走成了这样。 张居正愿意出手的原因,既不是为了考成法顺利推行,也不是为了吏部尚书太宰天官的位置,以张居正的手段,考成法、吏部尚书,他有的是办法,张居正肯应承下来,只是为了不让大明陷入党锢之祸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罢了。 继续追查下去,罪人只能是高拱,所有的证据也都会指向高拱,那么就必然要对高拱提拔之人削斥,晋党势必绝地反扑,一场波及大明上下的党锢,会耗尽大明为数不多的元气。 杨博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肯上门,他知道,这个生意能谈成。 “走吧。”杨博挥了挥手,拄着拐杖,离开了全楚会馆。 次日的清晨,文华殿内依旧如往昔那般吵吵嚷嚷,朱翊钧仍然读着那卷四书直解,颇有收获,不断的记录着笔记,刺王杀驾的大案,似乎没有发生一样。 吏科给事中雒遵,**兵部尚书谭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斯洁,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属不称当,亟行罢斥。 谭纶,嘉隆万年间杰出军事家,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曾经组建乡勇屡破倭寇,在葛埠、南湾,谭纶和戚继光抵背杀敌,是战友,与戚继光并称谭戚。 谭纶听闻有人**,也未反驳,直接提出了致仕,张居正看完了**奏疏,只好将给事中**的奏疏发往吏部,若是事实确凿,按照流程,**奏疏送文渊阁拟票后,送司礼监批红,走完流程,谭纶便要离任归旧籍。 廷议议论纷纷,朱翊钧一言不发。 廷议的最后一议,则是王大臣案。 葛守礼率先对着冯保开火,葛守礼洋洋洒洒,从三代之上开始说起,再到案子本身,最后要求严惩冯保。 冯保看着葛守礼坐直了身子说道:“孔夫子《礼运·大同篇》曰: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 “何意?” “孔夫子说,现在,最高秩序也就是道,已经消失了,天下运行,已经背离最初的道,天下所有人都只能顾得上自己小家,人们各自以自己的亲人为亲人,各自爱各自的子女,财物和劳力,皆私,权力、财富、山川河流,完全变成了**,并成为名正言顺的礼制。” “到了这个时候,诡伪、欺诈、奸邪、狡猾、勾心斗角便开始发生,战争和天下大乱因此而起。” “葛总宪是读书人,咱家是个太监,咱家这段解读的可对?” 葛守礼眉头紧蹙的说道:“对,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冯保摇头说道:“这怎么是顾左右而言他呢,葛总宪,高拱有了事儿,你就这么急匆匆的跳了出来,三番五次的要把手伸进这宫里来,是不是各亲其亲?眼下大明朋党勾结,彼此攻讦,是不是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 “天下变成这番模样,你们把罪责都推到我们宦官的头上;现在,王大臣刺王杀驾答案,你们还是把罪责推到我们宦官的头上。” “是高拱勾结陈洪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你却对咱家指指点点,纠缠不休。” “到底是谁在顾左右而言他!” “你!”葛守礼指着冯保,居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冯保这番话,逻辑严密,是用他的话堵了他的嘴。 冯保懒洋洋的说道:“你们但凡是对陛下、对太后有那么一些恭顺之心,哪怕是你们对你们读的那些四书五经,对孔夫子有那么一丝恭顺之心,还能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孔夫子教你们犯上作乱,教你们刺王杀驾了?!”m.166xs.cc 他忽然面色一变,极其凶狠的说道:“葛守礼,你再指咱家一手指头,明天就把你那根手指头给剁了!你是个读书人!孔夫子就教你如此以礼待人了吗!” “简直是,有辱斯文!” 一个宦官痛骂进士、言官头子有辱斯文。 杨博拉了拉葛守礼,示意葛守礼不要再跟冯保辩了,葛守礼骂不过冯保的,这都几个月了,葛守礼哪次在冯保手下讨到好处了? 张居正面色严肃看了冯保一眼,科道言官,连张居正有时候都头疼不已,唯独这冯保,逮着骂起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就跟他磕头一样的丝滑。 冯保就是干这个的。 成化年间,内帑太监林绣,专门写了一本《气人经》,专门教怎么气人,这气人经里有很多种气人的法子,最上乘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显然,冯保深谙此道,掌握的炉火纯青。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发笑之人。 正是被科道言官刚刚**的兵部尚书谭纶,谭纶是个很豁达的人,想笑就笑,他连连摆手说道:“抱歉,我其实不想笑的,但实在是…哈哈!” 葛守礼面色涨红,要不是打不过冯保,现在早就冲过去了。 张居正合上了所有廷议的奏疏,才面色严肃的说道:“奸人王章龙赌徒也,说话颠三倒四,不可相信,陈洪妄攀主者,亦不可信,此事交于缇骑严查督办,暂且不议。” 廷议结束。 所有人站起身来,对着台上仍在认真读书的小皇帝,恭敬行礼齐声说道:“臣等告退。” 张居正开始传道解惑,他先是对昨日的学习内容进行了复习,小皇帝回答的非常完美,而后开始了今天的授业,他发现小皇帝是真的懂,而不是不懂装懂。 比如孔子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陛下解曰:作为皇帝的根本,是天下的黎民,民兴国兴民**亡,而君主继承大统,最大的孝道,就是守住祖宗传下的江山基业,想要守住基业,应该德庇天下百姓。 是谓曰:君主之本,天下黎民;君主之孝,德庇百姓。 朱翊钧结束了今日的课程,张居正是个很好的老师,一个时辰的课,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冯大伴,也是读书人?”朱翊钧合上了四书直解,看向了十分恭顺的冯保。 冯保马上笑呵呵的说道:“回禀陛下,臣不才,略读过几本书。” 朱翊钧颇为满意的说道:“你若是略读,那葛总宪是没读过书咯?你做的很好。” 冯保喜出望外,赶忙说道:“臣为陛下鞍前马后,是臣之荣幸,得陛下一句夸奖,臣能乐上好几日了。” 张居正总觉得有些怪异,这冯保,有些过于恭顺了,甚至是恭顺到有些怕的地步。 “元辅有话但讲无妨。”朱翊钧夸完了冯保,看向了张居正,知道张居正有话就说。 昨夜的利益交换已经结束,张居正要想办法糊弄自己这个十岁皇帝,把刺王杀驾的案子压下去。 张居正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语气怅然的说道:“奸人王大臣,妄攀主者,厂卫连日推求未得情罪,宜稍缓其狱,盖人情急则闭,匿愈深久而怠弛,真情自露,若推求太急,恐诬及善类有伤天地之和,报闻盖居正初意,有所欲,中会廷议汹汹,故有是奏。” 朱翊钧多少听懂了张居正这番话,大意是奸人行刺,胡乱攀咬,锦衣卫东厂连日侦缉无果,应该稍微缓解下,追查的越急,歹人藏得越凶,朝廷不追查的那么凶,真相慢慢就浮出水面了,如果追查的太急,恐怕诬告会伤及善人,有伤天地之和,廷议议论汹汹,正事没法干,所以上奏。 朱翊钧眼睛一眯,语气不善的说道:“元辅在哄小孩吗?简单点。” “臣无能。”张居正闭目片刻,吐了口浊气,说出了三个字,他不确信朱翊钧是否能听懂他这句话的无奈,这三个字,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张居正,是一个很高傲的人。 “以后奏对时,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息事宁人。”朱翊钧搓动着手指头问道:“换了多少东西?” “啊?”张居正站起来,认真的把皇帝陛下的话一字一句的回忆了几遍,才确信自己的没有听错。 第十四章 利益交换 在大明帝制制度设计中,大明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并且无限接近于**的体制,有限的限制只有内阁拟票、廷议、六科给事中封驳事。 大明的制度设计,在离开了皇帝的情况下,是不能稳定运行。 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了刺王杀驾大案,挑衅威权、挑衅皇权的恶性事件,大明首辅和小皇帝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息事宁人。 因为继续追究下去的代价,党争无论谁输谁赢,承受代价的一定是大明,羸弱的大明朝眼下经受不起如此剧烈的动荡。 第二个关键原因,是皇帝年龄幼冲,皇威不振,一切以稳定为第一要务。 这些都是朝廷里的人心鬼蜮,是大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张居正其实不想在孩子面前提起这些腌臜事,这种利益交换,实在是丑陋,不符合四书五经修身之说。 “张!元!辅!你也要跟高拱一样对吧!”冯保咬着牙盯着张居正,如同一匹恶狼一样,他负责撕咬,张居正拿刺王杀驾案进行利益交换,就是大不敬,是最大的不恭顺。 冯保看着张居正默不作声,面色变了变,厉声喝问道:“你们文臣都是如此,嘴上满口的仁义道德,心里全都是生意!” “恶心!” “臣并未答应。”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他真的没答应,只是说考虑一二,也没有答应杨博。 “冯大伴稍安勿躁,朕来说一说元辅所虑,元辅辅弼一二。”朱翊钧看着冯保,让他暂停攻击。 “哼,读书人。”冯保一甩袖子,转过身来,听从了陛下的命令,不再多言。 “晋党占着俺答汗封贡一事,他们甚至不需要做更多的事儿,就可以威胁京师,只需要收束宣大军卒,北虏铁蹄南下,庚戌之变,殷鉴在前。”朱翊钧提到了庚戌之变。 庚戌之变,是在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以明朝不肯自由贸易为理由,对大明发动了战争。 俺答汗在大明京师附近劫掠了整整八日,得到了嘉靖皇帝通贡市的允诺,方才退兵。 这是莫大的耻辱。 嘉靖三十年,战火再燃,从嘉靖三十年,到嘉靖四十五年的时间里,宣大仅仅总兵官、副总兵官就战**十余人,军卒死伤无数,仅京师及宣府、大同各塞,就需四五百万两度支,朝廷财政空虚,岁入不能充岁出之半。 朝廷的财政收入,每年都不能到支出的一半,朝廷的赤字迅速增加。 大明不好过,俺答汗也不好过,最终在隆庆年间,双方达成了合议,才算是都消停了下来。 晋党只需要以虏强为由收束军卒,庚戌之变也不是不可能。 朱翊钧翻动了下御案之上的奏疏,翻出一本说道:“朕手边就有塘报,戚继光戚将军在北古口、将军楼、姊妹楼、喜峰口的四处,击退了朵颜卫贼酋董狐狸,首功两千五百有奇,董狐狸单骑逃脱。” “果然是戚家军!” 朱翊钧到了大明收到了的第一份战报,是一封捷报。 此战只是戚继光彪悍战绩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戚继光不仅仅擅长平倭,据虏那也是强中手,董狐狸跑到北古口问大明索要赏赐,说不给就要入寇,被戚继光下了个套,董狐狸本部全军覆没,董狐狸的侄子不知道情况来救叔叔,被生擒,械送回京。 “即便此时北虏入寇,臣亦有信心,令其有来无回!”张居正极为郑重的说道,他这话讲的很有底气。 戚继光由南到北,就是张居正举荐的,蓟辽总督梁梦龙、蓟辽总兵官戚继光是他门下,也是他跟晋党发生冲突的底气。 刀在手,说话才硬气! 北虏真的南下,那就打过再说。 朱翊钧将手中捷报奏疏合上,摇头说道:“打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谁也不敢言必胜。” “高拱为首辅时,提拔极多,这案子,追查下去,怕是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高拱,谁让高拱没了权呢?” “缉拿高拱,朝中必然哗然,人心惶惶,他们在背后给元辅使绊子,不需要太多,三五件事,言胜更难。” 兵祸一起,刚刚恢复一些生气的大同、宣府、京畿地区,就会再次变的动荡不安,承受战争代价的是最普通的百姓,打赢了还好,打输了,百姓更苦。 晋党是一个姻亲、同师、同乡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朋党,他们掌控了宣府、大同等重镇、京营、人事、朝中纲宪风力。 皇帝你要杀高拱,然后再对高拱提拔之人削斥。 皇帝你想干嘛?想**吗! “这帮乱臣贼子,就是瞅准了大明元气不盈,如此无法无天!”冯保立刻补充了一句,作为宦官,每时每刻攻讦文臣,是他的天职。 “臣以为没到那般地步,若是真的乱起来,臣亦有把握戡乱。”张居正极为傲气的说道。 他既然敢联合冯保把高拱赶出内阁,自然是有所依仗,军、政、人事、纲宪、风力,晋党有,他也有。 高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权势,而他张居正才是大明首辅。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摇头说道:“那么元辅先生,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大明刚刚恢复的元气,就在这党争之中,消耗殆尽,元辅既然跟朕分说此事,自然是有意息事宁人,空耗国力,非卿所愿,亦非朕所愿。”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陛下英明。” 这就是张居正在皇帝面前说自己无能的原因,他没办法在不消耗大明国力的前提下,对晋党进行全面追剿,只能在皇帝面前说,息事宁人。 高拱其实不重要,他就是失去了权势的小老头,而朝中盘大根深的晋党才重要。 此时此刻,张居正忽然想起了陛下注解的那句,同志、同行、方同乐的注解来,张居正甚至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小皇帝居然和他都有相同的志向,让大明恢复元气,再兴大明。 杨博太小看冯保了,冯保不仅看出来了,还把其中的厉害,都跟小皇帝说的清楚。 张居正以为,小皇帝这番条理清楚,剖析厉害的说辞,是冯保教的。 朱翊钧没让冯保兵发新郑抓拿高拱,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局面,晋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朱翊钧清楚的知道,晋党不仅有,而且还很大。 张居正死后,正是由晋党新**、王崇古的外甥张四维发动了对张居正的清算,张居正十年新政,全部毁于一旦,大明最后一次自我纠错的机会,消失不见。 杨博看人看的很准,他说张四维蛇鼠两端,就是看准了张四维的品行,张四维能为了权势投靠张居正,也能为了利益,在张居正死后,在他的新政上,捅上最关键的一刀。 “所以,说说看,杨博给了什么条件,让元辅出面息事?”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斟酌了片刻说道:“考成法、吏部太宰天官的位置,以及杨博致仕。” “若是只有前两项,朕不答应,再加上杨博致仕还差不多,他可是**。”朱翊钧合上了四书直解,看着张居正问道:“这里面元辅占了大头,朕这个事主,受了委屈,又待如何呢?” 杨博同意考成法、杨博让出吏部天官的位置,杨博致仕,受益最大的是张居正,那受了委屈的大明皇帝呢? 张居正一听有些迷糊,他不确信小皇帝要什么,赶忙说道:“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 朱翊钧一听张居正又要念经,赶忙说道:“停。” “朕要剐了王章龙、陈洪、滕祥、孟冲等一众案犯,凌迟处死,以收威吓惩戒之效,若不处以极刑,息事宁人之后,这日后怕是,歹人诸门抵法宫,寂无简察坦若素履,如入无人之境。” 歹人诸门抵法宫,寂无简察坦若素履,是都察院总宪葛守礼要问罪冯保奏疏里的一句话,意思是歹人王章龙,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直抵乾清宫,没人询问,如履平地那般的轻松。 朱翊钧觉得不错,就直接拿来用了。 张居正察觉出了不对,若真的是冯保教的,葛守礼今天上的奏疏,冯保如何提前得知?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当仁恕治天下,仁、智、信、直、勇、刚六者,美行也,凌迟,恐有伤天和。” “冯大伴,取火牌印绶,命缇帅亲领缇骑六百,兵发新郑,缉拿高拱,以及满门亲眷,凡有抵抗,格杀勿论!”朱翊钧收拾好了所有笔记,站了起来,对着冯保平静说道。 “臣遵旨!”冯保喜形于色,立刻就打算去拿火牌,空白敕书。 “冯大伴稍待。”张居正无奈,昨天他拿来对付杨博的那一招,被小皇帝拿来对付他。 这小皇帝说的好好的,突然说掀桌子就掀桌子,实在是不讲武德! 张居正立刻说道:“将一众案犯凌迟,臣领三法司上奏。” 张居正领衔上奏,骂名自然他来担。 朱翊钧这才坐下,示意冯保不必去领火牌印绶,他看着张居正开口说道:“太医院有良医陈实功,尤擅外科解刳之术,这凌迟之事,就交给陈实功吧,在太医院,划出四进出的院子,好好收拾一番。” “挂匾额,解刳院。” “解刳院,专事凌迟乱臣贼子、不忠不孝之徒,正好,解刳之后,也能让大明医科,更上一层楼。” “慢慢解刳,一点点的解,一个个来,细细研究生理之奥妙,元辅以为如何?” 现代医学建立在解剖之上,尤其擅长外科的陈实功,解刳大医官加解刳院,相得益彰。 这些个乱臣贼子怎么都要死,为何不让他们发挥最后的光和热,照亮大明医学大道? 张居正砸咂解刳院这三个字,面色大变,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有伤天和了。 陛下如此年纪,为何如此的狠辣?!若是答应了下来,可不是承受一阵的攻讦,只要这解刳院存在一天,张居正就要被文官们抓着骂一天。 张居正看着冯保,显然这些招数,都应该是冯保教的。 冯保头顶顶着纱布,脸颊高肿,看不出面色变化,但是他也是心有戚戚,虽然已经能够接受陛下是个有办法的皇帝,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凌迟,会是这样的极刑,会是这样的以收威吓惩戒之效。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元辅不肯?” “那倒不是。”张居正吐了口浊气,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朱翊钧笑着说道:“既然要息事宁人,今天就把解刳院立起来,明天就把案犯送进去,此案牵扯广众,宜早不宜迟,朕明天下午去解刳院观刑。” “臣遵旨。”张居正也没办法,这个骂名还必须由他来担,否则,陛下是万万不肯息事宁人的。 朱翊钧在作甚?【1】 【6】 【6】 【小】 【说】 他逼迫张居正站队,逼张居正做些**人怨的事儿,逼他做独臣,逼他做孤臣。 吏部天官的位置、考成法的推行、晋党的致仕,和张居正完全投献皇权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对于张居正而言,挨两句骂是好事,张居正日后要做的事,大抵就是那句【吾非相,乃摄也】,你摄政了,名声再好的不得了,你张居正,是打算学王莽不成? 让张居正挨骂,是在保护他! 解刳院建立的目的是给陈实功这位外科圣手练练手,张居正在万历十年因为痔疮手术感染而死,死的时候才五十八岁。 陈实功在解刳院,将解刳术修炼到了大成,高低要给张居正一个惊喜。 小刀拉大腚,给张元辅好好开开眼。 “恭送陛下。”张居正颇为恭敬的送陛下离开了文华殿,走出文华殿之时,正中午的太阳,照在了他的身上,初春的阳光,仍然带着一股冷厉。 他有些懵,今日这番奏对,陛下对利益交换并不抵触,陛下和他的利益交换,就像是他和杨博利益交换那般顺畅,感觉陛下就像是老油条一样。 但是张居正切实的知道一件事,尚且年幼的陛下,和他的目标是极其一致的,那就是大明再兴。 第十五章 割鸡焉用牛刀 朱翊钧走出了文华殿的后门,从袖子里抖了抖,将两张纸递给了冯保,开口说道:“冯大伴,交给你两件差事,把这两样打造好,一件晚上要用,一件明天要用。” 冯保接过了两张纸,看了看,是陛下在文华殿经筵时,开小差涂鸦所画,线条极为工整,还标有尺度和部分的细节,以及用途说明,一份图纸上是一支笔,一份图纸上,是一堆的刀具。 笔的要求是细长,刀具要求锋利。【1】 【6】 【6】 【小】 【说】 “臣禀明太后后,亲自前往兵仗局打造二物,陛下有命,臣定当肝脑涂地!”冯保接过了两份图纸,突然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见礼。 冯保之所以突然行如此大礼,是陛下自从刺王杀驾后,第一次交待他做事,这是一种信任,能给陛下做事,那代表着他这个大珰的位置,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皇帝年纪幼小,但终归是会长大的。 刺王杀驾大案发生至今,皇帝陛下先是借着李太后对冯保心生疑惑,将乾清宫太监的权力从他手中剥离;而后又利用张宏伪装,洗脱了王章龙攀咬他的嫌疑;现在更是熟练的和外廷进行了一波交换,逼迫张居正站在了文臣的对立面。 在冯保看来,这一轮利益交换,最重要的就是逼迫张居正干出**人怨的大事,即便是张居正没有恭顺之心,想要和高拱一样不恭顺,也要掂量一下,能不能做到。 解刳院是一件有违儒学核心六德,有干天和之事,却是由张居正牵头。 张居正身负如此骂名,就不得不更多的倚靠皇权做事。 冯保是这么认为的。 朱翊钧却认为这间解刳院本身,才是这个案子的最大收获,毕竟解刳院可以大力推动大明朝的医学进步。 解刳院肯定会引来无数的质疑之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礼乐崩坏这些词汇,不绝于耳,反对的奏疏,会如同雪花一样飘到他的御案之前。 都交给张居正去处置便是,要是连这点反对的浪花都压不起来,他还做什么元辅。 “张宏。”朱翊钧让冯保平身,才转头对着站在右边的太监说道。 “臣在。”张宏本就弯着腰,往前凑了两步低声说道。 朱翊钧笑的颇为坦荡的说道:“你跟冯大伴多学着点,你看今天冯大伴在朝堂上,怒斥葛守礼那段话,引经据典,把葛守礼那措大怼的哑口无言,这就是读书的好处,日后定要多读些书。” “这些个科道言官牙尖嘴利,就要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 “臣遵旨。” “谢陛下盛赞!”冯保脸上乐开了花,陛下两次赞他说得好,这是莫大的肯定。 李太后那边因为刺王杀驾案,对他不再如以往那般信任,陛下对他也是多有训诫,如此下去,他这个大珰的位置,还能继续坐下去? 下午朱翊钧准时抵达了武功房校场,开始习武,仍然是开筋、站桩,惨叫连连。 站桩结束后,朱翊钧总觉得的自己的腿筋不停的跳,太医陈实功切脉之后,并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因为皇帝有点胖。 这和万历皇帝的饮食有关,万历皇帝喜欢甜食,不喜欢运动,十岁的年纪,就有一百斤左右,这站桩自然要比旁人辛苦。 陈实功建议增加瘦肉,减少甜食摄入,减重增肌,管住嘴,迈开腿。 朱翊钧把解刳院的事儿告诉了陈实功,这位大明外科圣手听闻,那是又惊又喜。 他考进太医院,就是为了医术进步,在太医院三年,他把太医院的藏书看了个遍,目的已经达成,准备和李时珍一样,辞去太医院之职,云游天下在诊治中提升医术。 正在此时,陛下给了他另外一个选择。 惊的是惊讶小皇帝的心狠手辣,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喜的是小皇帝提供了一个医学进步的另外一个途径。 陈实功很快的说服了自己,在帝制之下,王章龙胆敢刺王杀驾,陈洪作为皇帝的家奴,居然敢背主,这都是违背了礼教的十恶不赦的重罪,这还是人吗? 既然不是人,把案犯看作是个动物便是。 这么好的素材,给刽子手凌迟去,那不是浪费了吗? “陛下,要不就不要观刑了?”陈实功提出了自己小小的要求,皇帝监刑,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惊胆战,血淋淋的场面,怕是要吓到小皇帝。 朱翊钧摇头说道:“朕要是得空,才会过去看看。” “谢太后恩赏。”冯保颇为喜庆的说道,皇帝不掌钱粮,没有财货恩赏,但是李太后的赏赐,还是让冯保喜出望外。 最重要的是,这一番赏赐,宫里上下都知道,他冯保还是深受太后和陛下信任,这才是关键,有了权势,些许金银阿堵之物,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冯保对太后的奏禀,廷议部分,主要以自己怒骂葛守礼为主,讨太后欢心,是冯保的必修课; 而对经筵后,小皇帝和张居正的利益交换,冯保奏禀主要以攻击晋党这帮大臣们僭越皇权,和息事宁人背后的酸楚为主; 至于**人怨、人神共弃的解刳院,冯保解读为张居正表示自己不会和晋党合流,或者说不会像高拱那般联合大臣限制皇权的一份投名状。 “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吗?”李太后略显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虽然张居正干了**人怨的事儿,选择了彻底站在了皇帝这一侧,让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张居正比那高拱还要厉害几分,要是张居正也要学了那高拱,孤儿寡母如何坐江山? 但是这些个无法无天的大臣,得不到惩罚,实在是让李太后心里堵了一口气。 冯保也是无奈的说道:“元辅做事有分寸,所思所虑皆是大明,皆是陛下,元辅不想陛下亲政接掌江山之时,是个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大明。” “大明经不起折腾,高拱枉费了先帝信任。”李太后对高拱的态度是复杂的。 高拱这个辅佐夫君的元辅,夫君在时,还有几分恭顺之心,在夫君大行之后,借着晋党和遍布朝野的党羽,居然要限制皇帝批阅奏疏,这是她决不允许的事。 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无论真相如何,都只能是陈洪这个阉贼,轻信了手书,以为自己勾结了失势的前首辅高拱,因为不满权势丢失做的滔天大案。 至少在朝廷定性上,必须如此。 张居正已经表态,息事宁人,若是李太后执意要做,就是把新首辅张居正,完全推向了晋党。 晋党可没少拉拢张居正,即便李太后在宫里,都有所耳闻。 对于张居正的态度,李太后还是很满意的,又要名又要权,那是王莽,只要权不要名,恰到好处。 放过追杀高拱,换取张居正的投献,利用**利益交换**利益,是先帝大行后,李太后跌跌撞撞学会的技巧。 “皇儿,累不累?”李太后看着朱翊钧一瘸一拐的模样,昨天还是一瘸三拐,今天开筋站桩,已经是一瘸一拐了。 练点武艺傍身,也不错,在这个风雨飘摇,江河日下的局势下,多一分自保的能力,就是一分。 朱翊钧摇头,眨着大眼睛说道:“累是累了些,不过陈太医说,孩儿还是得动一动才好,小孩多动,长得高。” 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冯保退下便是,她接受了利益交换,她也不想皇帝亲政之时,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明。 冯保没有糊弄小皇帝,将文华殿详情禀报给太后后,冯保就向着兵仗局而去,陛下要的东西,他要亲自盯着。 “皇儿今天读书读了些什么?”李太后问起了课业,昨天张居正还夸赞了朱翊钧读书读得好,今天没了夸赞,让李太后有些疑惑。 “学了割鸡焉用牛刀的典故。”朱翊钧知道李太后要考校功课,李太后是小皇帝教育的第一负责人,经筵一个时辰,内容很多,朱翊钧挑了一段讲述。 “孔子至兖州武城,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琴瑟歌咏之声,那时候,武城的县邑主是孔子的弟子子游,孔子见到子游就莞尔笑说:武城乃是小邑,又何须用礼乐之大道?岂不是割鸡用牛刀?” “子游不知道孔夫子要借着他来教授弟子,子游说: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意思是:夫子提倡有教无类,今日武城虽小,但子游在圣人门下求学,不敢鄙武城小民,而不教武城百姓礼乐。” “孔子这才对着所有的弟子说道: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就是说:子游的话是对的,我前面的话是戏言。” 李太后这才知道,原来割鸡焉用牛刀这个典故,是如此来的,她继续问道:“元辅张先生何解?”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元辅张先生说:蜀汉昭烈皇帝遗诏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再小的恶事不要做,小恶积累变成大恶;再小的好事也要做,小善积而为大善。” “那皇儿以为呢?”李太后听闻不住的点头,张居正真的在悉心的教导皇帝读书。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元辅张先生说得对。” “啊?哈哈。”李太后掩着嘴角轻笑了一下,朱翊钧的回答实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引人莞尔一笑。 张居正是正经的科班进士出身,他的学问,自然是没问题的,怕就怕一些大臣们,满腹经纶,读了一辈子书,却睁着眼说瞎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张冠李戴混淆是非。 朱翊钧这才正色的回答道:“孩儿问元辅:君子指的只是君王吗?元辅答曰:君子,治人者也。就是指的是治理社稷之人,不单单是君主。” “孩儿又问:那是不是君子为恶,小恶为大恶,小善为大善?元辅答曰:然也。” “孩儿解此句:君子,治人者也,君子为恶,则国大恶;君子为善,则国大善。是谓:君子学道爱人。” “元辅沉默良久言:时逢明主,臣当竭力辅弼,兴继祖业,振横纲而扫逆鳞。” 李太后听闻,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儿天资聪颖,之前都是那些个大臣们,人人都有理,都把我儿给讲迷糊了。” 孩子学习不好,都怪老师教得不好,李太后这个逻辑,在朱翊钧身上,是极为通顺的,十岁的孩子,学习的时候,一句话,换着好几个老师解读,能理解才奇怪,连张居正都听迷糊了,更何况十岁天子? 李太后又考校了几句功课,朱翊钧按照经典、张居正注解、他自己的注解和张居正的评价这样的叙事结构,讲解了一遍。 侍读将今日殿上经筵的记录,也整理好呈送到了李太后的手中。 李太后考校之后,不住的点头,虽然孩子习武,有些不务正业,但这课业到底没落下。 最主要的是朱翊钧读书之事,得到了大明首辅的肯定和认可。 朱翊钧非常庆幸,李太后同意息事宁人的做法,朱翊钧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来劝李太后,但李太后并没有执意拿人,让朱翊钧松了口气。 第十六章 **需用利刃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朕真的不务正业最新章节、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文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免费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 吾谁与归 《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 《地球回档》作者:吾谁与归 《黑科技图书馆》作者:吾谁与归 第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 李太后站在乾清宫的门前,她本来应该住在慈宁宫里,那是太后的寝宫。 但是在高拱案后,张居正领群臣上奏,希望李太后能够视帝起居,她才徙居乾清宫。 乾清宫是皇帝寝宫,李太后住在这里,代表着她在代行皇权,代行也只是代行,她并不能触摸那枚万历之宝,只是挑选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意见,让皇帝用印。 李太后其实不想小皇帝出宫观刑,但是小皇帝说:刺王杀驾案发生,皇帝躲起来,反而更加露怯,外廷大臣们一看,哟,小皇帝胆小怯懦到这种地步,连点血都不敢见,连要杀自己的人都不敢面对,大臣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凌迟本就是非刑之正,属于皇帝下旨,皇帝亲自判的案子,若是往常时候,皇帝大可不必去监刑,但是此时正是主少国疑、君不振纲的时候,皇帝要是漏了怯,本就胆大包天的臣子们,那岂不是要更进一步? 李太后准许了小皇帝出宫去监刑,并且暗自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允许小皇帝如此不务正业。 朱翊钧大踏步的来到了东郊米巷之内,这解刳院按照他的标准,已经和太医院完全隔开,四进出的大院子,一棵树都没有,地砖皆铺满,这是为了防止蚊蝇虫鼠,为了卫生。 朱翊钧对解刳院的环境非常满意,而王章龙、陈洪、孟冲等一干要犯都已经被缇帅送来了大明。 “摘掉口塞。”朱翊钧看着几个案犯,被五花大绑捆的结结实实,对着武道老师朱希孝开口说道。 “呸!狗皇帝!”王章龙一口浓痰吐向了朱翊钧,朱翊钧看到王章龙面目可恶,蓄力之时,就错开了一步,这口浓痰好巧不巧,吐在了都察院总宪葛守礼的鞋子上。 习武是有用的,面对这种暗器偷袭的时候,至少看到了有反应的躲闪时机。 葛守礼面色剧变,脸色涨红,他本来打算在御前上谏,劝一劝皇帝修仁德,这种有伤天和之事,还是不要做得好,刺王杀驾固然可恶,一死百了,斩首示众即可。 杨博对于葛守礼想要劝谏,是支持的,毕竟如果真的能劝下来,由皇帝口谕甚至是圣旨,取缔解刳院,张居正难道还能违抗皇命不成? 张居正和晋党不正面冲突之下,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一切都好说好商量。 但是这口恶心人的浓痰,正好吐到了葛守礼的鞋子上,他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劝谏之事,只觉得恶心胜过一阵恶心,赶紧摸出了方巾擦拭,让随行的纠仪官丢掉才松了口气。 王章龙在地上蛄蛹着,一边甚是猖狂的叫嚣着:“来呀,杀了我!狗皇帝,要不是你躲得快,一刀捅死你!老子也是杀皇帝的人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就是死吗?谁怕谁!来,捅死老子!” 朱翊钧看着王章龙,这人在叫嚣,不是不怕,有些语无伦次的叫嚣。 小皇帝示意缇帅将案卷呈上,朱希孝将案卷端给了张宏,张宏转呈了皇帝。 朱祁钰打开了第一道案卷说道:“嘉靖四十五年秋,你在老家犯案,逃亡化名王大臣,犯了什么案?见色起意。” “你见村头陈氏貌美,夜闯家门,奸辱之后掐**陈氏,而后逼问陈氏母亲,家中钱财何处,得财后,又杀陈氏家中,十岁稚童一人,陈氏母亲一人,只为飞钱一贯零三十七文。” “陈氏父外出归家,入眼三尸,报官,陈氏父气急攻心,不治遂死。” “南直隶刑部下海捕通文。” 王章龙面色剧变,这都多年前的案子了,居然被缇骑们给翻找了出来,他色厉内荏的大声喊道:“那小娘们该死,她居然还敢打我!那老太婆该死,问她钱财何处,居然不说!我踹了她一脚,她自己就**!那小子该死,居然敢咬我!” “他们全都该死!” 丑事被揭破,如此**,王章龙虽然嘴硬,但还是有种老底被揭穿的羞愤。 朱希孝用力一脚踹在了王章龙的肚子上,这一脚直接把王章龙踹的面色涨红又立刻煞白,朱希孝是缇帅,陛下要剐了他,就绝不会让他早死,这一脚只是疼。 “杀了我!杀了我!”王章龙咬着牙口,脸上还带着笑容。 朱翊钧拿起了第二卷案卷,打开之后说道:“隆庆元年夏,你至山东落草为寇,为日升帮响马,打家劫舍,破门灭户数十人,血案累累,诨号在地虎,朝廷官军剿灭,你侥幸逃脱,再次化名逃至京师,至东城王氏投靠为佣奴。” “这些案卷,都是和你这个坐地虎有关的恶事,共计三十四户。” 王章龙立刻大声喊道:“**!都是**!乖乖拿出粮食来,还有这种事吗?都是该死的**!” 朱翊钧将案卷放下,看着王章龙说道:“你为佣奴沾染**恶**,时常偷盗,被王氏驱逐,之后游堕,以偷盗为生,欠下赌债二十两银子,无力尝还,铤而走险,伙同陈洪,行大不逆,刺王杀驾。” 张居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小皇帝描述刺王杀驾之案,只有几个字,但是前面历数王章龙前恶,却是事无巨细。 在礼教森严的大明,敢刺杀在民间被塑造极为神圣的皇帝,这本身就代表了王章龙已经胡作非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崇祯十七年,甲申国变,李自成的闯军闯入京师,崇祯皇帝朱由检骑马冲出皇宫后,闯军认出了皇帝,仍不敢上前,崇祯皇帝才逃到了后山躲避,最后自缢身亡。 崇祯是能跑的掉的,崇祯的大伴王承恩准备了后路,随主上自缢后,王承恩的尸首被他的徒子徒孙们,运到了广西安葬。 “你该死。”朱翊钧放下了案卷,看着王章龙说道:“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所以朕选择用刀,冯大伴,把朕差你打好的刀具给陈太医。” “这是解剖刀,极为锋利,可以十分顺畅的切开你的皮肤和肌肉,刀尖可以修洁血管,你甚至不会感觉到疼。” “这是撬骨刀,它的作用是将你的骨头一节一节撬开,喀嚓,喀嚓,然后把每一块骨头都浸泡在松脂之中,就可以时刻观察了。”166xs.cc 王章龙在那一排的刀具展示在阳光下的时候,就已经吓的打了个哆嗦,随着皇帝平静的叙述着几把刀具的作用,王章龙终于吓得抖如筛糠,不停的抽动着。 “对,还有。”朱翊钧继续说道:“你的五脏六腑也会被浸泡到松脂之中,以便时常观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王章龙,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王章龙猛地打了个哆嗦,愤怒的咆哮的问道。 朱翊钧满脸的阳光灿烂,笑着说道:“最可怕的是你不会马上死,解刳院设立的目的是,让你不停的在刀下验证解刳之术,你会活很久,因为解刳院的太医们,医术是极为精湛的,最可怕的就是不会马上死,但是一直在等死。” “行刑前,等死的这段时间,是令人恐惧的,因为你不知道死亡何时降临,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最是折磨。”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王章龙彻底的怕了,他不停的缩着身子,声线颇为奇特,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哀嚎,他惊恐不安的看着十岁的小皇帝,在他眼里,小皇帝简直比阎罗王还可怕! 被斩首示众,死无全尸,死后便不得安宁,已经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死法了。 现在小皇帝给了王章龙一条更可怕的死法,死去活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杀了我,杀了我!”王章龙已经被吓的语无伦次。 朱翊钧闻到了一股骚味,显然是王章龙已经被吓尿了。 大明小皇帝站在阳光下,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咱还以为你嘴多硬呢,这就求饶了?” “晚了。” “冯大珰!”张居正满是怒气的看着冯保。 他虽然和冯保是**同盟,联手赶走了高拱,但是他并不想看到大明皇帝,是一个如此暴戾的君主,张居正以为这些刀具,这些话,都是冯保教的。 冯保那是有苦难言,他哪里知道小皇帝让他打刀具,是来做这种事的?! 冯保现在腿都在打摆子,要知道他之前可是有些不恭顺的行为! 小皇帝要是记仇,哪天把他送到解刳院来… 想一想冯保都觉得心在擂鼓一样的跳动,哪里有功夫和张居正分说? 陈实功终于看不下去了,哪里会有那般可怕,陛下真是会唬人。 解刳院院判陈实功,端了一碗药汤,要给王章龙灌了下去,王章龙自然不肯喝,两个缇骑掰开了王章龙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没一会儿,王章龙舌头耷拉着,翻着白眼,躺在地上,还活着,这是一碗**汤,里面主要是洋金花、大草乌制作而成的草乌散,主要是民间正骨用的麻药,也就是通常而言的**。 陈实功还有一种局部麻醉的药,名叫茴香散,用来进行铜丝套摘鼻息肉术、挂线治痔疮术等。 朱翊钧笑着对张居正说道:“元辅,朕就是吓唬吓唬他,若是**才会解刳。只要还活着,也就是一些拿不准的手术,才会在他身上诊治。” 这么好的素材,自然不能轻易浪费,朱翊钧可是一个很节俭的人。 张居正认真的把这句话看了一遍,反复做一些拿不准的手术,那不如直接**算了。 朱翊钧对着“陈太医,百千万症局于数方,以数方疗常症,不免束手,这王章龙就交给陈太医处置了,朕对太医多有期许,期望一日,使四海八方,均沾岐圣昭德;际天极地,共沐大医膏泽。纳斯民于寿康,召和气于穹壤。” “臣遵旨!”陈实功听闻陛下期望,赶忙跪地接旨,陈实功发现自己和妖孽待久了,自己也是个妖孽。 因为如此残忍的事,为了医术更进一步,他居然坦然接受了。 第十八章 旭日初升,大耀东方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实功陈太医,常年和大明的妖孽们打交道,打的交道多了,自然就变成了妖孽了。 当然陈太医也会自我纾解:陛下说了,全都是为了大明的医学! 人要擅长和自己妥协。 朱翊钧本来还想看看陈实功的解刳之术,尤其是这个年代的阑尾炎医治手术,这的确是稀奇,如何麻醉,如何刨心挖肺,如何缝合,如何消毒,如何清创换药,大明在万历年间就能做到这种事儿,朱翊钧自然很好奇,陈实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朱翊钧看到张居正已经喷火的眼神,便果断选择了回宫习武去了。 小皇帝再看下去,张居正怕是要表演五拜三叩首,直言上谏了,多大点事儿,至于磕头磕的砰砰响,搞得苦大仇深,一副天下将亡的样子。 不就是看看如何解刳吗? 朱翊钧不是怕张居正念叨,是这解刳院刚刚起步,要是因为皇帝非要亲自看解刳,解刳院被解散了,朱翊钧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回宫后,冯保选择性的将宫外的事儿,汇报了一番,小皇帝的话,他选择性的隐去了。 皇帝陛下给他的旨意是不要让太后担心,作为大珰,首先要做的就是精准体会上意,抓得住重点,这老祖宗才能做的长久。 那么阳光开朗小皇帝的形象,需要冯保在奏禀中,一点点的去维护,那么一些该省去的内容,就必须要省去,该春秋笔法就遮掩一二,一些该重点描述的东西,就应该着重描述。 冯保恭敬的说道:“待到那案犯吓得浑身打哆嗦的时候,陛下对着陈实功陈太医说道:使四海八方,均沾岐圣昭德;际天极地,共沐大医膏泽。纳斯民于寿康,召和气于穹壤!” “太后千岁,这可是陛下德泽万民的宏愿!” “张元辅面色当场就变得复杂了起来,看着陛下,多了几分期盼,群臣们交头接耳,多在议论此句,内外文臣武将皆期盼明主,再振朝纲。” “陈太医跪下接旨,承圣命继岐圣门庭,想来日后,必然有一番作为。” 冯保并不想在皇帝心目中印象更差,他之前有不恭顺的表现,若是印象再差些,怕不是被送到解刳院?那还不如**算了。 今天陛下就跟个小阎王一样,用最开朗的笑容,说着最狠的话。 “嗯,这王章龙着实可恶,草菅人命恶贼也,斩首示众,确实便宜了他,送解刳院却也合适。”李太后是宫女出身,知道百姓疾苦,若是有点办法,哪家爹娘肯狠心把孩子送到宫里去。 一如宫门似海深,从此高墙绝红尘。 王章龙在老家杀陈氏一家三口,在山东为响马,入京**还嗜赌成性,送入解刳院,立刻让人可以接受了。 李太后不想孩子见血,但孩子去了解刳院,到底是让朝臣们见到了皇帝的品性,皇帝不是怯懦之人。 刺王杀驾又如何?皇帝还是有胆略亲自前往解刳院,皇帝还不是亲自见了那刺杀之人? 那乱臣贼子王章龙,起初还嘴硬,还不是被皇帝三言两语说的语无伦次,只有求饶的份儿? 皇威不振,皇威就是在这一点一滴中,积累而来。 “此句出自何处?”李太后有些奇怪的问道,十岁皇儿,能说出这等话来? “出自永乐至景泰年间的礼部尚书胡濙所著《卫生与简易方》,太医院院判因解刳院事上奏疏,曾经引用过这句话,陛下今日在文华殿听政,看到了这份奏疏,想来是觉得适用,才记下了。”冯保赶忙说道。 回宫之后,冯保也奇怪,这话说的极有章法,这是十岁孩子能说出来的? 他让司礼监的小黄门翻查,查找出处,才发现太医院的奏疏里有这句话,而这封奏疏就在今天的御案之上。 “乾清宫宫女出宫采买,曾经听闻坊间传闻,十岁皇帝、读六月书,只翻不看、目不识丁。” “哼,大抵是那些个讲筵大臣们,到了家里和下人胡说八道才传了出去,他们教的不好,怪皇儿天资不敏,到底是教的差,还是皇儿读的不好?”李太后说起这个就来气。 乾清宫外出采买宫女回宫,小声讨论这句谶言,被李太后给听了去。 李太后也不好问个明白,毕竟皇帝读书确实不是很好,问了反而自取其辱,不问是越想越气。 现在这口气终于顺了。 冯保立刻怒气冲冲的说道:“什么话!陛下有天慧,指斥乘舆,是大不敬之罪!待臣查明白,非撕烂他们的嘴巴不可!”166xs.cc 李太后则满是笑意摆手说道:“完全不必,是非公道,由人论说,现在丢脸的,是那些个大臣。” 现在好了,陛下句句字字都有章法,那之前讲筵学士教不会,张居正一教就会了? 到底是谁的问题,不言而喻。 笼罩在李太后心中的阴霾,终于慢慢消散,现在只剩下了一片乌云,她的皇儿在习武,多少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朱翊钧在十分认真的习武,他需要保护好自己,后世他六岁的侄儿都知道一句话。 活着才有输出! 朱希孝对朱翊钧的习武进度非常满意,其他几个陪练的小宦官们,都是被迫的,陪皇帝练武这种事,自然要谨慎认真的对待。 而皇帝却是主动训练,朱希孝看着小皇帝满头是汗,在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了一点点的期望来,大明还能再出一个马上皇帝吗? 这个奢望一出,朱希孝立刻将其打散,陛下习武,不过是为了面对刺客之时,有逃脱的能力罢了,天生贵人,何须如此辛劳?过不了多久,太后就得下懿旨,罢了这皇帝习武之事。 朱翊钧哪里知道朱希孝那些心思,他是累的满头是汗,但是这第三日习武,走路终于不再一瘸一拐。 年轻真好。 他站直了身子,起身见礼,算是结束了今日的课业。 讲筵学士讲筵,张居正讲筵,朱祁钰都要微微欠身以示尊师重道,武道老师就不是老师了? 朱希孝赶忙回礼,想要夸赞几句,奈何实在是读书少,不能出口成章,文臣拍起马屁都是押韵的章句,而且能说个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这方面,武勋们的确比不了。 “娘亲。”朱翊钧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阳光开朗小皇帝,这笑容加上微胖的笑脸,很有欺骗性。 “皇儿今天极好,若是这武艺学累了,就停了吧,眼下朝中局势终于安稳了一些。”李太后有些心疼孩子吃的苦,又劝皇帝放弃武艺。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论语·泰伯章》有云: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元辅解曰:弘毅,弘大刚毅,才能胜任重任,走得更远,笃行至远。” “北宋范仲淹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心怀天下有大志,叫做弘,心中只有私利,则狭隘。” “做一件事目标明确而坚持,每一件事必须有始有终,叫做毅,做事无定性则馁弱,事事只做一半,会丧失面对困难的勇气,变得胆怯。” 李太后听闻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元辅大才也,大才也,今日方知弘毅是如此解法。”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弘毅这两个字,原来是这样解读的,张居正解的鞭辟入里,不仅在教圣人训,还在讲做人,而且像是在教皇帝如何分辨忠奸。 “皇儿是如何解的?”李太后颇为期待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孩儿问元辅:弘而不毅何解?元辅答曰:无规矩而难立,眼高手低,便做不成任何的事儿,若居庙堂之高,则为高谈阔论之徒,清谈之辈,误国也。” “孩儿再问元辅:毅而不弘何解?元辅答曰:隘陋私无居之,只为一己之私,若是居于庙堂之高,为**,若治人者,皆满心私利还能矢志不移,则国大危。” “孩儿又问元辅:亿兆供养朕一人,是否任重?元辅答曰:重若泰山。” “孩儿再问元辅:大明国势江河日下,是否道远?元辅答曰:道长且阻。” “孩儿解此句:天下亿兆黎民供养朕一人,其任重若泰山,当心怀天下;大明边防不宁兵凶战危,其道长且阻,当执守坚定。” “谓曰:亿兆供养,任重于山,一息尚存,此志不懈,不弘不毅,馁弱懦夫耳。” “元辅先生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陛下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臣见旭日初升,大耀东方,敢不没身而后已,一息尚存,此志不懈!”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孩儿谨记于心,习武并不是很累,且别有一番乐趣。” “孩儿不想无始无终,不弘不毅,为懦夫耳。” 李太后只感觉自己心疼儿子习武辛苦就像是在犯罪,自己不让他太过劳累,反倒是让大明的皇帝变成了懦夫似的,这没由来的便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皇儿不嫌累,就学吧,学吧。”李太后打定了主意,日后不再劝了,这搞得自己像是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妇,耽误了大明皇帝成大才。 “今天还学了什么?”李太后继续考校着功课,朱翊钧又按经典、张居正注解、他自己的理解和张居正的评价这样的叙事结构,讲解了一遍今日课业。 朱翊钧越讲越觉得奇怪,李太后只是听,却很少评价,她到底是在考校功课,还是在学习? 小皇帝也没有深究其中的差别,权当复习功课,省的月考的时候,没考过,贻笑大方,不务正业归不务正业,该过的考试还是得过。 李太后不到而立之年,读过书但只读过女戒,她的确在学习,学习如何明辨是非,如何辨别忠奸,至少在小皇帝亲政之前,大明不能在她手里变得稀里糊涂,千疮百孔。 这是她身为母亲的责任,也是身为太后的职责。 李太后听着孩子侃侃而谈,是极其欣慰的,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太后特意命乾清宫太监张宏,加了两道菜。 第十九章 皇帝要亲自种地去? 明朝皇帝按照制度而言,要从光禄寺穿菜,但是到了嘉靖年间时,已经变成了由内庖厨负责,因为嘉靖皇帝不信任外廷大臣。 乾清宫的小膳房,由宦官督办,这可是一份亲近皇帝的差事,通常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太监和乾清宫太监负责。 冯保刚刚做错了事,这乾清宫里的小膳房差事,就归了张宏。 张宏听到皇帝问菜是何物,赶忙说道:“回陛下的话,是月港送来的贡物,说是海外食用之物,若是陛下不喜欢,臣以后就不做了。” “食不言,寝不语。”李太后对小皇帝不符合礼仪,吃饭时候说法,略显生气的训诫道。 朱翊钧转头紧紧的盯着看着张宏,眼神里带着些许凶戾,即便是念王章龙那些案子,陛下的笑容依旧是阳光开朗,但此刻的陛下,似乎张宏有一个回答不对,就会被扔到解刳院里千刀万剐一样。 皇帝的语气带着强烈的期盼和颤抖的问道:“还有剩下的吗?” “有,还有很多。”张宏有些气弱的回答道,太后已经训诫,可是陛下在问话,张宏也很为难,他不想进解刳院,相比较之下,太后只会把他发往廊下家。 一听说还有,朱翊钧立刻放松了起来。 “皇儿。”李太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严厉。 朱翊钧对着张宏说道:“拿来让朕看看。” “皇帝!”李太后终于生气了,吃饭就好好吃饭,看什么贡物! “孩儿就是好奇看看。”朱翊钧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笑着说道。 可是再想到皇帝最近表现极好,也就按下了训诫的想法,孩子瞧个稀罕,哪个小孩子没点好奇心? 这是乾清宫,又不是在文华殿,也不是在外廷大臣面前,约束太严,反而对皇帝成长不利。 之前李太后约束极为严苛,原因极为简单,冯保从中下套只是一小方面,最重要的是小皇帝读书六个月,始终得不到外臣的认可,才让李太后如此的急切。 李太后最害怕的是自己的孩子无法顺利接掌大明,她最大的期许,就是朱翊钧能够稳稳当当的亲政。 首辅张居正对小皇帝极为认可,便可以适当的放松了。 三四个浑圆的黄色块茎,出现在了朱翊钧的面前,每一个大约只有朱翊钧拳头大小,上面还有点点黑斑,并未长芽,更未发青,给皇帝吃的东西那变质一点都不能入小膳房,这几个都是挑选之后剩下的,本来就是给陛下吃个稀罕。 “此物味道有些像荸荠,叫什么名字?”李太后看着张宏问道。 张宏赶忙回答道:“番人叫他马铃薯,因为长得像马铃薯,闽人称其为土豆,就是土里种的豆子,陛下若是不喜,臣这就把这菜送到菜户营里。” “你知此物收成几何?”朱翊钧那颗激动的心,在看到了这个黄不拉几的土疙瘩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不就是土豆吗?又不是没见过。 “是都饷馆馆主、海防同知罗拱辰献上来的,说是南洋种植一亩能产二三十石,朝中大臣大多数不信,去年就送来了,京师这边还没种过,倒是听闻在月港有人种。”张宏其实不太相信,这土疙瘩一年能产二十多石,一石一百二十斤,这一亩地能产两千多斤,这谁信? 张宏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一起送来的还有番薯,是吕宋的商舶带来的,还没来得及做。” “很好,不要做了。”朱翊钧看着李太后询问道:“都饷馆?” 李太后看着小皇帝疑惑的眼神,颇为欣慰的说道:“嘉靖三十年,福建闹起了倭寇,在月港设立了靖海馆,后来,海盗谢老、张维等二十四将被平定。” “嘉靖四十二年,现在的兵部尚书谭纶,之前在福建做巡抚,把月港靖海馆改为了海防馆,去年海防馆从澄海县城,移到了港口,海防馆改名为了都饷馆。” “都饷馆,督舶饷,就是抽分收税的,每百抽六,折银,押送京师。” 李太后说起来头头是道,这土豆片味道都好了一些,之前孩子读书不好,对这些朝政也不是很感兴趣,李太后跟小皇帝说,小皇帝多事不耐烦,今天主动问起来了。 朱翊钧听明白都饷馆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海关,负责收税。 李太后继续说道:“罗拱辰是个读书人,考了举人没考中进士。” “东南闹起倭寇时,海疆数千里告急,狼烟遍地,朝野内外震动,罗拱辰便组织军民反抗,能以孤军当劲敌,后来倭寇侵松江府,罗拱辰率众,星夜驰援松江府,从浙江按察司佥事,升为了海防同知。” 罗拱辰是读书人,却在抗倭一事中,屡建军功,当时倭寇闹得凶,这罗拱辰一介书生仗剑平倭,名声大噪。 读书人和读书人之间的差距的确很大。 “去年他回京述职,见了不少的人,但是他想办的事儿,到底是没办成。”李太后说起了此事,便没有了多少食欲,放下了筷子,面色有些担忧。 东南开海,设立月港的争斗,可谓是步步惊心,这罗拱辰的初心就是再好,朝中无人帮衬,也是白费功夫。 这罗拱辰先是由老上司谭纶引荐去了吏部尚书杨博府上觐见,谭纶因为父母丧事回家守孝,再出仕是由杨博举荐,这便是有了举荐之恩,在大明官场上,这是天大的恩情。 谭纶觉得罗拱辰的想法不错,就把罗拱辰引荐给了杨博。 吏科给事中为何**谭纶? 因为谭纶出身浙军,跟戚继光是战友,受到戚继光、梁梦龙这些浙军出身的影响,谭纶现在跟张居正走的实在是太近了。 杨博作为晋党**,本就恼怒谭纶以怨报德,直接让罗拱辰吃了个闭门羹,拜帖都没收。 罗拱辰又走了戚继光的关系,让戚继光引荐他给张居正,结果张居正听闻罗拱辰的想法,颇为赞同,就在罗拱辰的奏疏上齐缝下了自己的书押,送到了通政司,内阁拟票后,在两次廷议中,都没有通过。 最终罗拱辰回京述职的期限到了,只好回去了福建月港,等待消息。 这土豆、番薯,就是那会儿罗拱辰带回京的礼物,宫里有,张居正的全楚会馆也有,本来杨博也应该有的,但是杨博没见罗拱辰,便没有了。 万历元年,土豆在京师,还是稀罕物件,但是在南方,早就在嘉靖年间已经传入。 “这海防同知罗拱辰进京所为何事?”朱翊钧搜检了一下记忆,并没有相关的内容。 万历皇帝本身就不喜欢政务,再加上李太后约束极为严苛,这逆反心理之下,对国事也多是漠不关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李太后靠在椅背上,略微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道:“罗拱辰想收税,确切的说是设课征收贩洋船税,抽分,百抽六的税,征收那些红毛番的洋船的税。” “洋船?罗拱辰要收洋船的税?” 李太后颇为确切的说道:“对洋船。” “都察院总宪反对增税,理由也算是充分。” “葛守礼说:国家榷税都有规定,在四通八达、商贩辐辏之地,设有钞关税务,在各府也设有税课司,负责征收税银,法至详备,原无渗漏不征之地。税已经这么重了,现在突然增税,是在与民争利。” “礼部尚书陆树声也反对,说是祖宗之法,两百年来未曾更改,开海设立月港通商,已经违反了祖制,还要继续违反下去吗?” “礼部还说,那大小弗朗机红毛番,连礼数都学不会,让下跪歪歪扭扭,有失礼法,要是给洋船征税,既违反了《中庸》,天下国家有九经之中的柔远人,也违背了祖宗之法,恐再掀倭患。” “此事遂作罢。” “张元辅仍有意推行,留下了罗拱辰的奏疏,让他回去等消息。” 李太后只读过女戒,这文绉绉的奏疏读起来大约是有些费劲,冯保却是读过书的,她之前对冯保信任有加,也是有这方面原因。 罗拱辰先投了杨博,杨博不纳,张居正倒是好脾气,也是给戚继光面子,把人放进了全楚会馆,还在罗拱辰的奏疏上,书押、下印。 张居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他、讨厌他的人,大抵都会承认此**才,同样,天下人人皆知,张居正是个眦睚必报的主儿。Μ.166xs.cc 罗拱辰要收洋船的税,礼部尚书和都察院总宪反对,张居正更要推行下去,这里面涉及到了威权的问题。 张居正为元辅,当国才短短几个月,收洋船的税又不涉及到朝中诸大臣们的利益,这都不让,张居正就是为了立威,也会把这件事推行下去。 而礼部尚书陆树声,是张居正举荐入朝做了礼部尚书,这陆树声腚下的交椅还没坐稳呢,就开始抱着礼法,反对起张居正的政令了。 若问朱翊钧对收洋船抽分收税,他什么态度? 这需要讨论?收,一定要收!海关不收税,像话吗?像话吗! 要知道月港收的税,国帑拿走一部分,还有部分会进内帑。 那可是朕的钱! 谁不让,就给他扣个通番的罪名下去,把人送去黑龙江出海口的永宁寺,凿冰取鱼去。 “娘亲,孩儿想试试种这土豆、番薯。”朱翊钧一言不发的吃完了饭,才对着李太后颇为郑重的说道。 李太后听闻,满脸写满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皇帝,愣愣的问道:“皇帝说,要种地?是要体察农情吗?让张元辅安排一二便是。”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是体察农情,也不是祭祀春神句芒,而是种地,挖坑埋种,洒水施肥,亲事农桑。” “等下,皇儿的意思是要亲自下地吗?”李太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儿子之前不读书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亲事农务,那是皇帝该干的事儿吗? 真的是不务正业。 “对!”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就种土豆。” 暂且把那收税的事儿放一边,他现在并未亲政,交给张居正冲锋陷阵即可。 但是这土豆,必须要种。 民以食为天,粮食那是比天还大的事儿。 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 朱翊钧二世为人,他会种地吗? 他真不会。 唯一养活的植物是绿萝,就是那种有点水有点土,就能养的绿萝,最后都被他给养**。 不会种田没关系,大明会种田的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这里是将种地刻在了骨子里的中原,即便是在万历年间,举目四望,这天底下,还有比大明人更会种田的人吗? 朱翊钧作为皇帝,他想要种田,组织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展开对种植土豆的专项攻坚研究,其实也不是很费钱,大不了把玄武门外的万岁山腾出来,种田就是。 就是那个种着老歪脖子树的万岁山,就是崇祯皇帝在最后时刻,选择自缢的万岁山。 种得了花花草草,自然也种得了土豆。 再不济、再不济,哪怕是专项攻坚研究失败,没有种出土豆来,那大明小皇帝,亲事农桑,也表达出了自己的对农事的关注,没有实际意义,也有很强的**象征意义,能引起大明朝对土豆、番薯,对这种高产农作物的关注,就是大赚特赚。 君有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 皇帝稍有动作,天下黎民百姓都看着,都会觉得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皇帝这是搞得哪出?多少会对土豆、番薯侧目一二,一旦谁种出了二三十石,那就是生民济世的大善事! 李太后有些犹豫,小皇帝刚给她上了弘毅的课,弘,就是心怀天下,若是那罗拱辰没有说谎,真的有亩产二三十石的粮食作物,一旦成了,天下谁还敢说十岁人主不可治天下这等话来? 即便是没成,那至少能说明皇帝有弘毅之心,能获得更多的认可。 李太后想了又想摇头说道:“还是安心向学为好,习武还能说是刺王杀驾案和祖宗之法,毕竟太祖成祖皇帝,都是武功赫赫,现在皇儿种地,真的是不务正业,朝臣群起上谏,届时怕是难以收场。” 李太后并不想多生事端,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顺利接掌大明,也算不负先帝嘱托了。 朱翊钧仍不放弃说道:“朕一定会完成好学业的。” “不是因为课业。”李太后犹豫了下,还是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详细说了一下,本来李太后直接以威权要求就是,不必解释。 但是刺王杀驾那天,小皇帝因为躲避追杀撞翻了桌椅,一开口就说,不要怪他失仪,让李太后心有戚戚,甚至有些悲伤,这母子到底是如何处到了这个份上? 再约束严格些,不说明白,怕是母子相隙,产生更大的隔阂了。 朝中的大臣们,会不会因为小皇帝亲事农桑而上奏,对小皇帝的言行举止,指指点点? 会,一定会,而且是所有人,就连张居正也有可能会反对。 皇帝是天生的贵人,春天祭祀句芒的时候,象征性的扶一下犁就够了,最重要的是读书,要学习四书五经,要做一个符合他们标准的好皇帝。 大明,礼教森严。 罗拱辰跑断了腿,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要对洋船收税,这税又不是收到他罗拱辰的手里,是给国帑,是给内帑。 月港市舶司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海防同知,光是都饷馆就有三位海防同知,还有都饷内官、澄海县令、福建巡抚、巡按、福建税课司大小主事盯着,罗拱辰收洋船的税,落到自己口袋里的能有多少? 罗拱辰是在给朝廷创收。 就办这件不损害任何大明人利益,给朝廷创收的事儿,朝中都是反对者居多,国之九经修文德以柔远人。 小皇帝居然要亲事农桑,朝臣们一定会上奏言事。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农学和儒学之争。 农学主张“君民共耕”和“收获均分”,君民共耕,就是君王亲自参与农事,而收获均分,意思是所有收获要均匀的分给所有人。 收获均分在先秦的生产力是绝不可能达到的,类似于理想国、大同世界的**理念。 而君民共耕,这个更是被儒家圣贤——孟子,亲自驳斥过的观点! 《孟子·滕文公上第四章》详细的记录了孟子如何亲自跟农学陈相,辩论君民共耕的问题,以孟子压倒性优势获胜,当然这是儒学的单方面记载,农学早已失去了道统。 这都先秦时代的故事了,大明儒生们,还会拿着先秦时代的争执来争辩明朝的道理吗? 这不是拿着前朝的尚方宝剑,管大明朝的皇帝? 儒学士们,还真的会。 因为儒家是一个极其崇古的学说,儒学士是一个极其崇古的集体,群臣上奏,最喜欢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法三代之上,一张口,就是尧舜禹如何如何,似乎不如此引用一番,就显得自己没学问一样。 皇帝亲自种地,那天下的肉食者们,岂不是人人都要种地? 这打的就是儒家大圣人孟子的脸,打的就是天下儒学生的脸。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 李太后是不懂学问,但是她懂大臣,这些个大臣们没事还想说教一番,更别提有事了。 李太后和陈太后,两宫太后,对腐儒颇为不满,陈太后更是觉得朝中大臣,是拿着儒家那些条条框框约编了一个筐,把皇帝放了进去,大臣不过是借着圣贤二字,约束皇帝。 那些个深受儒家教育的大臣们、势要豪右们、缙绅们,对儒学经典,但凡是有一点恭顺之心,还能置国家不顾,不弘只毅,就知道矢志不移的挖大明的墙角? 李太后语重心长的解释了一番原因,若是皇帝真想做,也可等到长大了,等到了亲政时候再做。 朱翊钧全然了解李太后的担心,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 他回到乾清宫内殿寝室之后,既没有读圣贤书,也没有思考晋党之事,而是在思虑着,如何把种植土豆、番薯这件事推行下去。 朱翊钧连收洋船的税都顾不上,全部的心思都在这土豆、番薯之上。 他在短暂权衡之后,就决定一定要走下去,而想要摆脱君民同耕的礼教束缚,这件事的关键先生,不是旁人,正是张居正。 张居正掌控内阁,若是他能够坚定的支持自己亲事农桑,君民同耕,那这件事未必不能成行。 张居正不是个传统的、守旧的、迂腐的、冥顽不明的儒学士,但凡是改革派,都对旧有的制度会产生疑惑,进而想要改良它,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 事实上这件事无论如何,朱翊钧都不算吃亏,哪怕是最后不能君民同耕,引起大明上下内外,对土豆、番薯这些作物的重视,朱翊钧这波就是血赚不亏。 十岁的少年天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心怀天下,想要为这天下做这些事儿,只是没有注意方式方法,毕竟小皇帝还没学过孟子,论语都才认真学了三天而已,不知道其中的轻重厉害。 大明群臣还是有这种宽容的,没有这种宽容的臣子,自然是不修仁德、没有恭顺之心的臣子,理应启动非刑之正,把此不忠不孝的臣子,送到解刳院内,把心肝脾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全都黑了! 朱翊钧示意张宏熄灯,早睡早起,长高高。 张宏是明白陛下的所思所虑。 张宏离开乾清宫的时候,一直等在宫门一侧,也不点灯,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一直等了很久,一个宫婢才匆匆的跑了过来。 “都告诉徐爵了?”张宏开口问道。 “是。”宫婢赶忙回答道。 张宏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嗯,回吧。” 徐爵是冯保的人,徐爵拜了冯保为座主干爹,是冯保的心腹中的心腹,而这个宫婢是张宏安排给冯保通风报信的。 张宏发现自己胜任乾清宫太监绰绰有余,但是还做不了老祖宗,就冯保在外廷怼的葛守礼哑口无言的本事,张宏现在还不具备。 这是冯保的一个机会,就看冯大珰,有没有恭顺之心了。 而此时的全楚会馆文昌阁内,张居正点着三盏明灯,在不停的写写画画,他公务极为繁忙,从文渊阁回到了私宅之中,就来到了书房,他在为小皇帝注解新的四书五经,而且还要为皇帝亲自写一本书《帝鉴图说》。 这本帝鉴图说,是带插画的,就怕小皇帝读起来没耐性,弄点插画吸引小孩子,插画由侍读官马自强负责,而其中的故事,则由张居正亲自编纂。m.166xs.cc 张居正,真的期望万历皇帝能成为一代明君,倒春寒的正月天,他没有在暖阁之中,而是在书房,披着厚重的大氅,亲自作画。 张居正手里的笔,是宫里送来的黛石墨芯的硬笔,就是小皇帝用的铅笔。 小皇帝的口谕说的对,铅笔甚是好用,尤其是对于大量书写需求的张居正而言,不用沾墨,连续书写,最大的好处不仅仅是节约时间,最重要的是思路不会断。 张居正是读书人,毛笔字、台阁体写得好,这硬笔字稍微用一用,就写的极为漂亮了,他写完之后,会交给文书抄录,最后送往国子监雕版印刷,再呈送给小皇帝预览。 “老爷,已经子时了。”游七在一旁颇为郑重的叮嘱着张居正该休息了,游七是张居正的大管家,在大明这叫师爷,家人,叫法各有不同,总而言之,游七是张居正的心腹。 张居正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和冯保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私底下说过一句话。 这是犯忌讳的大事,一旦外廷首辅和内廷内相勾连起来,那该惊恐的就是的大明皇帝了。 大多数情况下,冯保和张居正都是靠眼神交流,全靠默契。 但是有些事儿一定要私下通气确认,这游七和宫里的太监徐爵是同乡。 若是真的有天大的事儿,比如太后要下旨废掉高拱首辅之位,需要外廷配合之时,徐爵就会跟游七交流沟通。 张居正揉搓了下略微有些酸胀的眼眶说道:“写完这一章,八十一条圣哲芳规三十六条述论就写完了,明天上午就能雕刻出来,中午讲筵就能用到了。” “宫里来了个信儿,说是皇帝陛下,要亲自种地。”游七面色格外奇怪的说道。 张居正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游七,迷茫的问道:“啊?” 这小皇帝,着实有些不走寻常路了。 学武这事儿,是孔子提倡的君子六艺之一,皇帝可练可不练,不怕辛苦,不耽误学业,练就练了。 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经过刺王杀驾案清宫之后,这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就变的扑朔迷离了,而且千奇百怪。 主要是冯保在不停的放些假消息出去,没事就搞点奉天殿失火、廊下家有黑眚出没、光禄寺的传菜有毒、宫女有了身孕这种古怪的消息定向传出去,一旦有人上奏,那就能缩小范围,找到这帮大臣在宫里的内应! 陛下教了他招数,他也在努力的创新,找到新的法子,比如他放假消息,就是在钓鱼。 冯保是真的怕丢了老祖宗的位置,所以,听到了乾清宫传出消息,皇帝要种地,冯保察觉到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把这件差事办好了,他在陛下心里的形象能好上一些,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所以冯保差遣徐爵给游七送了消息,皇帝陛下要种地,具体原因也说的很清楚。 张居正得帮他稳住大珰的位置,否则他不是宫里的大珰,司礼监掌印太监换个人,那就得重新打交道,张居正在外廷做事,也是处处受限。 张居正把《帝鉴图说》的最后一章写完,也全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送国子监马自强处,让他连夜雕版,明日我要看到成书,陛下的课业,不能耽误。”张居正将写好的帝鉴图说交给了游七,示意他去办。 马自强在等,等张居正把最后几个帝王故事送到他那里,就可以成书。 帝国内外的官吏都在为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服务,即便是深夜子时,依旧如此。 至于冯保提出的要求,张居正极为郑重的开始权衡。 他不是在权衡利弊,帮助冯保就是帮助他自己,帮冯保稳住了大珰的位置,有利于推行他的政令。 对于张居正而言,皇帝种地罢了,多大点事儿?大明太祖高皇帝就在皇宫里穿着草鞋种过地。 《皇明祖训》记载,朱元璋指着皇宫里的菜地,对太子朱标燕王朱棣等人说:此非不可起亭馆台榭为游观之所,今但令内使种蔬,诚不忍伤民之财,劳民之力耳。 这可是老朱家祖传的手艺,乾清宫那块敬天法祖的牌子还挂着,祖宗之法,堂堂正正。 皇帝亲自种地引起的风力,和他现在推行的考成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大明官僚们懒懒散散二百零五年,突然有个首辅要给他们套个笼头,这帮官僚恨不得把他给嚼碎了才肯罢休。 大明首辅张居正在权衡让皇帝陛下种什么,既然要种,那就得种出点成果来。 张居正在回忆着和海防同知罗拱辰见面的种种细节。 罗拱辰的奏疏和提议是极好的,但是这马铃薯、番薯真的能亩产两千多斤吗?罗拱辰是在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 若是罗拱辰的话不可信,那就给皇帝找个容易种出结果来的农作物。 要是真的能搞出亩产两千斤,不亩产一千斤的土豆来,那皇帝日后亲政之时,那就稳当的多。 人亡政息,在大明是一个极其普遍的现象。 比如明太祖高皇帝把皇位传给了建文君朱允炆,朱允炆把江山给丢了,燕府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藩王**成功的案例。 比如明成祖五征漠北,六下西洋,传到了宣德年间还下了一次西洋,到了明英宗之后,再也没有下过西洋。 比如大明少保于谦,在明英宗亲征把整个京营搞得全军覆没,于谦再建京营击退瓦剌,明英宗复辟之后,直接把京营给解散了,救了大明的于谦,是何等下场?斩首示众。 大明,人亡政息是常态。 晋党**杨博不止一次、反复告诫张居正:作为百官之首,作为首辅,这么改革,绝对不得善终,大明天子天性薄凉,薄情寡恩,这么给老朱家卖命,到时候群起而攻之,老朱家的皇帝顺水推船,必然清算,挖坟掘墓,于谦殷鉴在前。 于谦的冤死,是求荣得辱,这后来者,看到于谦的下场,是何等的心惊? 杨博一直在努力拉拢张居正,哪怕是把晋党的位置给了张居正,也比给了张四维那个首鼠两端的东西强。 张居正希望自己人亡政不熄,至少要保证,大明皇帝亲政之后,有实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至于君王是否要对他的政策全面清算,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张居正睁开了眼,罗拱辰是可信的。 他的分析是基于一个基本原则,看他的腚,坐在哪头。 罗拱辰是有举人功名的缙绅,什么是缙绅? 就是中了举人,那是鱼跃龙门,同乡们会竭尽全力的将田亩挂在举人的名下,以逃避朝廷的藁税。 张居正就中过举,他深切的知道,中了举人之后,是何等的威风。 那些过去张牙舞爪的人,恨不得跪下来添你的鞋子,所有人的眼神都会变得不同,那种眼神里充斥着敬畏和躲避,走到了哪里都有人见礼,卑躬屈膝。 罗拱辰是典型的君子、治人者也,是肉食者,倭患四起之时,多少缙绅卷着钱款跑出去避难?老百姓穷的叮当响跑不掉,缙绅们可是兜里揣着银子,哪里都能去的。 东南闹起了倭患,缙绅就跑去湖广,银子一撒,地亩、佃户、佣奴、产业便都有了。 罗拱辰没跑,不仅没跑还多次组织军民抗击倭寇,松江府有难,闻讯的罗拱辰立刻启程驰援,松江府为感谢罗拱辰的星夜驰援,建丹凤楼,立牌额‘凤楼远眺’,纪念罗拱辰的功绩。 张居正对在倭患之中,抗击倭寇的军士、文臣是有好感的,在他看来,谭纶、戚继光、罗拱辰都可以看作是同行之人。 张居正拿起了铅笔,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小皇帝批注的那句,同志、同行、方同乐。 第二句则是上知不移。 杨博给的条件太丰厚了,而执意推行政令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当天下群臣对他清算的时候,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人亡政不熄的先例也是有的,商鞅变法,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商鞅本人尸体被车裂全家被族诛,但是,秦惠文王保留了商鞅的变法。 上知不移,这句是他对自己说的话,五马分尸…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政令需要保留下来。 次日的清晨,小皇帝又开始了每日诡异日常,他在上面读书,下面在吵架。 吵的还是谭纶致仕的事儿。 吏科给事中之前**了谭纶,谭纶今天补了一道致仕的奏疏,吏部尚书杨博说谭纶确实尸位素餐,给谭纶列举了三十四项罪名! 朱翊钧都直呼好家伙,兵部尚书谭纶这么脏?三十四项罪名,吏部也真的敢说! 小皇帝听了一阵,才听明白,这三十四项罪名,其实都是一件事累计出来的。 谭纶一直卡着王崇古上奏提举的将才名单,迟迟不肯核准。 王崇古从宣大总督调往京师督理军营,拿了一张名单要从宣大边军选拔一批将才入京营,流程走到了兵部,卡住了。 谭纶硬是压了这份奏疏长达六个月的时间。 冯保看着王崇古,面色阴鸷的说道:“王少保,景泰年间于少保也是少保,人家于少保重建京营击退了瓦剌人之后,第一时间去巡检边方,一切任事,都给皇帝专管,景泰皇爷爷甚至亲自伐竹取沥,给于少保治疗痰疾,可谓是君圣臣贤的典范。” 于谦是以“意欲为”的罪名,被复辟之后的明英宗朱祁镇给斩首示众,意欲为,就是于谦意欲立襄王子为太子,这话说的,明英宗的儿子,继位的明宪宗朱见深都不信。 得亏是明宪宗朱见深给景泰皇帝恢复了皇帝号,给于谦**,今天,冯保才能堂而皇之的引这史事。 冯保将一份奏疏扔到了桌上,顶着纱布半抬着头,看着王崇古嘴角抽动了下,眉毛一挑,鼻孔出气,嗤笑一声说道:“今天轮到了王少保做少保,也是督理军营,啧啧,王少保,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狗,都拉到京营里来上吃一份皇粮啊!” 冯保这话真的是很难听,他的职责就是骂大臣,怎么难听怎么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明朝还轮不到你这等阉贼如此猖狂!”王崇古拍桌而起,看着冯保,面色剧变,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打算,《气人经》一共十重,冯保最少修炼到了十二重的境界来。 都察院总宪葛守礼打不过冯保,王崇古绝对能打得过。 冯保听闻也不恼怒,看着王崇古颇为坦然的说道:“《论语·述而》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这话的意思向来诸位经学进士出身,比咱家这个阉贼更懂,君子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心,小人呢,斤斤计较,为了一点利益得势,就惊惧不宁,不能心安。” “咱家的确是个宦官,但是咱家坐在这里,上对得起陛下、太后,下无愧于心,坦坦荡荡。” “咱家多听闻,这小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瞎子骂哑巴,打了瞎子,瞎子看不到,骂了哑巴,哑巴还不了嘴,您这张口闭口,就是阉贼,咱们到底谁才是小人?” “你王崇古是长着铃铛呢,让咱家看,还不如摘了好!咱家在敬事房当过差,刀法精湛。” 冯保引用圣人言,骂王崇古是打瞎子骂哑巴攻击他人缺陷、长着铃铛的小人,而他站在大明的角度去,无愧于心,是铃铛长在心里的君子。 若是王崇古要**,不如让他冯保亲自操刀! “端是如此猖狂!我一心为陛下办事,提督京营,自然是为了京营之事,举贤不避亲,在你嘴里,怎么就成了…这般肮脏的模样!”王崇古终于气急,这冯保骂人真的真的很难听,他撸起胳膊,就准备上演全武行。 张居正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纠仪官。” 纠仪官专门负责稽查殿前失仪之事,吵架归吵架,吵不过就动手,成何体统? “哈哈哈!咱大明的士大夫们,被宦官用圣贤书,指着鼻子骂,还不了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了。”谭纶听闻张居正开口,根本不顾及王崇古那猪肝一样涨红的脸,扶着桌子就笑了起来。ωWW.166xs.cc 谭纶为何不肯核准这份名单,就是因为那封名单上,不能说全都是王崇古的旧部,但至少大半都是,这京营兹事体大,马虎不得,谭纶一直不肯核准,才算是恶了杨博,才有了罗拱辰入京投奔杨博吃了闭门羹转投张居正门下的事儿。 谭纶不听话了,自然要把他**下去。 谭纶笑着笑着,面色悲戚了起来,极为无奈的说道:“喜,自然是乐,这情景着实是有趣的很,悲,是这一幕,发生在咱们文华殿,真的是咱们大明的悲哀。” 大明江山的国势,就像这文华殿内,小皇帝读书、廷臣们吵架、阉党拿着圣贤书骂的进士们还不了嘴。 处处都是古怪。 冯保读的书多吗?相比较朝中的大学士,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冯保就是能把人骂的还不了嘴。 “王少保。”杨博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着王崇古,不要跟冯保计较,再计较也是自取其辱。 张居正看着王崇古笑着说道:“王提督忠心体国,也是看这京营糜烂,才如此急迫,急公好义,本性敦厚,都是为大明做事,都是为陛下效力,冯大珰,就不要再欺负王提督不善辩了。” “哼!”王崇古知道自己理亏,这有了台阶自然要下,他甩了甩袖子才肯坐下,生着闷气。 到了京营,王崇古就发现这京营比边军还要糜烂数分,自然是焦急,结果在冯保嘴里,就成了窃国为私? 王崇古自然气急败坏,他真的没有把家里的狗,拉到京营来吃皇粮。 谭纶的致仕奏疏,走到司礼监是不会批的,到了太后皇帝手中,也不会用印。 冯保得胜归来,那是志得意满。 第二十二章 元辅,朕有疑惑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朕真的不务正业最新章节、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文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免费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 吾谁与归 《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 《地球回档》作者:吾谁与归 《黑科技图书馆》作者:吾谁与归 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饥,启无穷之杀 朱翊钧看着桌上的字,上面是他对论语的一个总结,他认真的总结性的说道:“谓曰:贫贱不移则必谄,富贵不限则必骄,礼必坏,乐必崩。” 张居正一直在思考如何反驳陛下,在反驳之前,他需要找到两个问题的答案。 他无法得知,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砾石伤脚的境遇下,如何不跪。 他也无法得知富贵之人,把人看成物件之后,连遵纪守法都做不到,如何去追求道德,因为律法只是道德的底线。 他无法得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便无法反驳陛下的问题,难道干巴巴的回答陛下,居贫向道,富而好礼? 那不是糊弄小孩子吗? 这思来想去,四个大字忽然在眼前闪现:杀富济贫! 儒家,是一个讲究尊卑有序的学说,这四个字一出现,就让张居正的背后出了一把冷汗,赶忙把这四个字敲得粉碎,告诉自己:圣人一定是对的! 很快,另外一个问题在张居正的脑海里浮现,圣人一定是对的吗? 读书四十八年的张居正,坚若磐石的思想钢印,产生了一丝丝的裂纹。 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进而开花结果。 “陛下,要不看看《帝鉴图说》?”张居正决定换一个话题,颇为诚恳的说道,这些故事都是他编纂的,他很有信心能够解答陛下的疑惑,而不是让陛下一直如此离经叛道下去! 守护陛下心中的三纲五常,张居正义不容辞! “好。”朱翊钧拿起了帝鉴图说,翻动着说道:“那就说一说,宋仁宗贵五谷而贱珠玉之事吧。” 张居正听闻略显有些后悔,这还不如说论语,论语只是道理。 这贵五谷贱珠玉的故事一讲,陛下肯定要提亲事农桑,这是实践。 张居正颇为郑重的说道:“北宋仁宗时候,宫中好珍珠,以大以圆为美,宫中采买者众,导致当时的京师汴梁城中,珍珠的价格飞涨,张贵妃带珍珠饰品,仁宗掩面不肯看,说:珠玉满头白纷纷,近乎不详之象,为何如此没有忌讳?张贵妃闻言赶忙摘掉饰品,仁宗方才喜悦。” “帝不喜珠玉,宫中不再采买,珠玉之价,应声而落。” 宋仁宗之所以是仁宗,不仅仅是他不好奢侈,还有他不会以天子之贵,为难宫人,宋仁宗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也想做事,奈何没有儿子,事事掣肘,无论做何事,都无法尽全功。 “那宋仁宗贵五谷呢?”朱翊钧端坐,询问起了仁宗另外一个典故。 张居正俯首说道:“宋仁宗在位期间,留意农桑,到了后苑发现有块空地,便让人种上了麦子,建一小亭,名曰宝岐殿,麦一茎有双穗,名曰岐,每到收割的季节,仁宗都会亲自到宝岐殿查看,并且会亲自割下第一束麦,并且脱壳。” 朱翊钧笑着问道:“那请问元辅先生,宋仁宗皇帝,当得起这个仁字吗?” 张居正回答道:“宋仁宗曰:珠玉这样的宝物,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但是小小的一物,就价值数贯,浪费万民供养,只为了一时把玩,不可取也。” “宋仁宗皇帝以天子至尊,亲临农事,知拳拳稼穑之苦,时常对人说:这士农工商之中,大约这农户最为辛苦,春耕夏耘,披星戴月的劳动,到头来,朝廷的藁税、缙绅的谷租、地方治人者私求,结果连一顿饱餐都很少。” “宋仁宗皇帝,恭俭仁恕,卓越近代,自然称得上仁。” 朱翊钧这才说道:“朕听闻海防同知罗拱辰上祥瑞一物,曰马铃薯,亩产千余斤,朕虽然年纪幼冲,但始终不敢忘记先帝嘱托,欲仿旧事,轻珠玉,贵五谷,削减乾清宫开支,在景山建宝岐殿,亲事农桑,以期本固邦宁,大明再兴。” “元辅先生以为如何?” 万岁山、景山,都是皇帝的御苑,皇家园林,在明初时候,主要用于堆煤,防止元朝残部围困京师,无柴可用,所以又被称之为煤山。 景山内,有寿皇殿,可以登高、赏花、饮宴、射箭,另有观德殿,大明皇帝的校场,专门考验皇嗣射箭之所。 张居正本来就要保冯保宫里的大珰之位,也有意答应,现在陛下借着帝鉴图说里的两则说此事,颇为恭敬的说道:“臣以为善,臣曾听闻:一夕之饥,启无穷之杀,古先圣王,莫不以劝农为首务,然词颂繁兴,农务多废,陛下圣明。” 张居正答应了,皇明祖训里高皇帝种地之事,是备用的**,有人反对,可以用祖宗之法再压人一头。 一夕之饥,启无穷之杀,张居正专门跟小皇帝讲过何意。 百姓们若是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就会聚啸民乱,无穷无尽的杀戮自此而起,所以古代的历代圣王,莫不是以劝农桑为首要之事,只是浮夸的颂歌唱的多了,农务慢慢荒废了。 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朕听娘亲说,孟圣人曾经痛斥农学弟子的君民同耕,元辅先生为何不良言规劝?” 张居正颇为确切的说道:“孟子批驳农学君民同耕,是担心君主接受了农学,过于执着农务而荒诞了政务。” “孟子曰:天下百工,固不可耕且为也。就是说,天下百工,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当然不能因为耕种,就不做自己的事情。” “君子有为政之事,庶民有为生之业,或劳心,或劳力,天下通义。” “孟子驳农学,驳君民同耕,非驳亲事农桑,更非驳斥重农,更非驳斥仁恕。” “如此。”朱翊钧听明白了张居正的说辞,张居正不是那种抱着圣贤书,字字句句,就当成行为准则事事去遵从,他对圣贤书,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小皇帝要种土豆、番薯,在张居正看来,不是什么坏事,大明皇帝都有自己的小爱好,种地,总比斗蛐蛐、修仙炼丹要强一点吧。 太祖高皇帝还亲自种地呢,有本事跑到高皇帝面前说:高皇帝你做得不对! 张居正的意思是:反正小皇帝不亲政,闲着也是闲着,心系农桑,能看到万民之苦,将来执政的时候,也好过被人哄骗。 “那就有劳元辅平息外廷非议了,冯大伴,今天能把万岁山腾出几亩地来,做宝岐殿吗?”朱翊钧看向了冯保。 冯保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他赶忙跪在地上,颇为诚恳的说道:“陛下且放心,明日就能弄完。” 景山之下遍种果园,名曰百果园,冯保让人去考察过,土地肥沃,将百果园的果树迁徙他处便是,景山很大,能容得下大明皇帝种几亩薄田,宣扬自己的仁政。 朱翊钧和张居正继续说着《帝鉴图说》里的种种,他手里这卷书,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全彩插画,制作极为精良。 讲筵结束,展书官、侍读、侍讲开始退场,等到完全退场之后,朱翊钧并没有起身见礼,结束讲筵,而是拿出了一本奏疏,那是谭纶的致仕奏疏。 “元辅先生,谭尚书的致仕的奏疏,就暂且不批了吧。”朱翊钧说起了朝中之事,谭纶卡王崇古的提举名单,哪怕是致仕也不肯过审,而朱翊钧的态度是不准谭纶致仕。 理由? 理由就是他不想睡着睡着,脑袋没了。 张居正犹豫了片刻说道:“此乃京官任事提调,皆为君命,臣本不该多言,陛下幼冲,臣僭越。说谭纶尸位素餐,臣以为有些滑稽了。” 京官的任免,是皇权的核心部分,即便是在洪武朝太子朱标监国、永乐朝太子朱高炽监国,宣德年间襄王朱瞻墡监国之时,京官任免,都要皇帝朱批方可。 张居正本不该在皇帝面前说谭纶任事,但是皇帝问他意见,作为帝师,作为仅剩的辅国大臣,张居正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即便是皇帝不问,张居正也会在奏疏的拟票之中,将内阁不同意谭纶致仕的原因说清楚,由李太后决断。 不过在拟票之中,张居正不会只说谭纶并不是尸位素餐不做事,而是将王崇古提举将才名单的利害关系和其中的利益交换写明白,他不写明白,怕李太后看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张居正不愿意跟十岁的朱翊钧,详细说那些大人世界里的肮脏。 只是张居正怎么看,都觉得小皇帝,似乎看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朱翊钧真的懂,事情不复杂,谭纶跳反晋党,晋党清算谭纶,张居正要保下谭纶。 站在晋党的立场上,谭纶背信弃义,确实私德有亏,不安排谭纶背后中十八枪**身亡,那是因为谭纶人在京城。 但是朱翊钧站在皇权、站在大明的立场上,京营从上到下的将才,全都是晋党的人,他这皇帝也不要当了,明天把头拧下来给晋党踢着玩算逑。 晋党,牢不可破的**同盟?不攻自破罢了。 谭纶是杨博举荐,结果谭纶在提举京营将才这么关键的事上,不和晋党步调一致。 “谢元辅先生。”朱翊钧起身微微欠身,结束了今日讲筵。 “臣告退。”张居正赶忙俯首回礼,按礼制,他要跪下回话,但是皇帝有言,免了他奏对时繁文缛节,他慢慢的退到了文华殿门前,才转身离开了文华殿,走向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时,张居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1】 【6】 【6】 【小】 【说】 这小皇帝对利益交换这种事,似乎真的洞若观火。 午饭过后,朱翊钧再次开始习武,依旧是那个嘴硬的小皇帝,负责教小皇帝习武的朱希孝发觉,大明皇帝习武,是来真的,并不是几日热情就开始懒懒散散。 因为皇帝认真,朱希孝的态度变得格外认真了起来。 按照大明祖制,大明的皇嗣,应当在成丁,也就是十五岁那年,三矢皆中,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终究是在正统元年,明英宗朱祁镇登基之后,此项考核被废除。 那时候的张太皇太后和孙太后,都不希望年仅九岁的朱祁镇受太大的苦。 现在李太后也不希望小皇帝吃太多的苦,但是小皇帝自己有主意,似乎也说服了李太后。 朱希孝对小皇帝是颇为感谢的,王章龙的案子,若是皇帝陛下不出现在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衙门很难独善其身,但是皇帝在,皇帝亲自监审,就让北镇抚司衙门在这个案子里,免了很多的麻烦。 若是皇帝不去,他无论怎么审,不是得罪晋党,就是得罪冯保。 对于朱希孝而言,这都是他开罪不起的人物,锦衣卫,已经不是嘉靖年间,陆炳执掌,权势滔天的时候了。 皇帝去了北镇抚司,皇权在上,天日昭昭,这案子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朱希孝就不用被逼站队了。 “缇帅,朝中举荐京营将才,这陪朕习武的都是些宦官,就没有勋卫或带刀陪朕习武?”朱翊钧缓缓收公,平心静气之后,才开口说道。 勋卫和带刀舍人,是大明**武勋在没有继承爵位,百户、千户、伯、侯、公之前的官职。 朱希孝面色变了变说道:“有!” 陆炳带着的缇骑为何能够权势滔天甚至压制东厂督主? 因为陆炳的母亲是嘉靖皇帝的乳母,陆炳自小随母出入宫禁,和嘉靖皇帝是打小一起长大; 嘉靖十八年,嘉靖皇帝南巡至卫辉,行宫大火,陆炳冲入火场背出了嘉靖皇帝;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宫女刺杀嘉靖,差点把嘉靖皇帝给勒**,也是陆炳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救驾。 朱希孝当然想推荐勋卫、带刀舍人陪陛下一起习武。 第二十四章 大明皇帝锄大地 锦衣卫、北镇抚司、侦缉事权的缇骑、缇帅,为何会尴尬? 因为这个衙门从设立之初,就是大明朝唯一的外廷法司,而这个外廷的法司,对付的是外臣,要对付大臣,就需要皇帝的信任。 缇骑式微的主要原因,就是同样负责侦缉事的东厂督主,离皇帝更近,更得皇帝信任。 陆炳带领的北镇抚司衙门,就是因为皇帝的信任,才能权柄滔天,陆炳从皇帝说出习武之后,就想要遴选几名陪练,跟着陛下一起习武,伴随陛下左右,这是信任的第一步。 但是皇帝不开口,缇帅朱希孝不能随便张口,否则这皇帝习武之事,都不见得能够长久。 冯保作为东厂督主,自然会极力反对,若是联合外臣对他**,成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武勋、缇骑本就式微,朱希孝不想自找麻烦。 而现在皇帝张口,朱希孝察觉到了机会。 “那就找十个带刀舍人和勋卫进宫陪练。”朱翊钧下达了命令,至于李太后那边,自然他去分说。 朱希孝沉默了片刻,他要考虑,这是不是平生仅有的机会,去得罪冯保,去重振北镇抚司衙门荣光,他沉默了片刻,俯首说道:“臣遵旨。” 小皇帝当初喊着要学武,就已经把他绑上了贼船,乾清宫太监张宏带着缇骑去清宫的时候,北镇抚司衙门就得罪了宫里的老祖宗冯保。 朱翊钧笑着说道:“入宫不难,但是这带刀和勋卫,素来懒懒散散,别进了宫,连个小黄门都比不过,吃不了苦,更受不了罪,小黄门们岂不是嗤笑,带把的还不如不带把的,有种的还不如无种?” 朱希孝听闻之后,咬紧了牙,他生气了! 他心中的怒火立刻被勾了出来,拳头都硬了!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一定要让小皇帝开开眼,大明武勋不全都是懦夫! “娘亲。”擅长拱火的朱翊钧,向着太后处走去。 朱翊钧习武的时候,李太后是时时刻刻盯着,生怕这小皇帝磕了碰了,冯保在侧,把早上文华殿上的事儿,讲的很是清楚,尤其是晋党如何无法无天,甚至妄图通过提举将才,来完全控制京营。 在冯保的话里话外,这晋党变成了该千刀万剐的存在。 而本为晋党的兵部尚书谭纶,在冯保口中也从胆大妄为的大臣,变成了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忠心体国的忠臣。 人,都是站在自己立场说话的。 而李太后和朱翊钧的立场是高度一致的,李太后希望朱翊钧成才,顺利接掌大明江山,而朱翊钧希望大明再兴,让大明再次伟大。 看着阳光开朗的小皇帝,李太后露出了笑容,她笑着问道:“累不累?张宏今天熬了点梨水,放了点冰糖,刚刚好。”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累,缇帅胆子小,还是不舍得狠狠操练。” “缇帅还是有几分恭顺之心的。”李太后听闻,反而表示出了对朱希孝的肯定,说缇帅有恭顺之心,有个样子就行了,皇帝难不成还能带着大明军冲锋陷阵不成? “今日学了些什么?”李太后兴趣盎然的问道。 朱翊钧将今天学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尤其是关于宋仁宗贵五谷而轻珠玉之事,好好的说了一遍,才开口说道:“孩儿要亲事农桑,元辅先生已经同意了,宋仁宗皇帝做的、太祖高皇帝也做过,还写到了皇明祖训之中,孩儿自然也做的。” 朱翊钧亲事农桑,**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这是李太后的想法。 小皇帝种地还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事必躬亲?不过是让宫里的宦官们去做罢了。 李太后笑着说道:“那就种吧,也借着这件事,看看朝里有哪些个没有恭顺之心的臣子。” 这便是历史长了的好处,总能找到先例,而且宋仁宗在士大夫之中评价极高,否定宋仁宗之后,才能否定皇帝亲事农桑。 若是连士大夫自己竖立的仁恕典范,都要否定,那是不是代表这个臣子,在为了否定而否定?是不是代表这个臣子,毫无恭顺之心,只是为了将皇帝圈在那些个礼法和规矩之中? 拿小皇帝亲事农桑打窝,而后看看能不能钓到几条墨守成规的腐儒来。 至于为何不提太祖高皇帝,在大明文臣心中,太祖高皇帝杀戮过重,种地是惺惺作态。 比如那兖州孔府就说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代,衍圣公都这么说,民间对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的评价都很低。 有一个专门侮辱性的词汇,专门指太祖高皇帝,曰:凤阳乞者。 李太后听说过一句民间花鼓歌词曰:家住庐州并凤阳,凤阳原是好地方,自打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自古以来,但凡是雄主,没有几个不被诋毁的。 冯保为了稳固自己大珰的地位,张居正为了教皇帝理论结合实践,李太后则是为了钓鱼,把那些个毫无恭顺之心,连读书人自己竖立的礼法和规矩都不恭顺的臣子找出来。 “那孩儿便去了。”朱翊钧准备告退,既然说好了要亲事农桑,他自然不打算装装样子。 李太后满是疑惑的问道:“去哪里?” “亲事农桑,元辅先生说,皇帝万金至尊,深居九重,无由知稼穑之辛苦,庶几农家之艰难,终岁勤动,方能止荒淫、佚享乐,悯念民力为赈恤。”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 既然铁三角为了各自的目的同意了自己种地,他当然要亲自去种地。 李太后这才意识到,小皇帝真的打算下地干活! “不是,这地还没平整出来,你去作甚?”李太后看着朱翊钧,总不能开口说,装装样子就足够了,不必辛劳奔波吧,万民供养,宫里又不缺那几口吃的。 但是这话李太后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小皇帝,圣贤书里的话,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朱翊钧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自然是去平整啊,元辅先生说的不对吗?终岁勤动,还是孩儿不通文理,理解错了?” “都没错。”李太后看着小皇帝那阳光灿烂的笑容,看着那纯真的眼神,终究是挥了挥手,示意孩子去便是。 至于小皇帝说要遴选勋卫和带刀舍人入宫陪练,李太后也应允了,这宫里混入了外人,并不是缇骑之错,李太后也清楚宫里是什么糟烂样儿。 缇骑们没有权柄,居东厂之下,哪里敢管宫里太监的事儿? 东厂和缇骑为皇宫守门,一方只能跪在另一方面前回话,这就失去了平衡,失去了平衡,就会出事,让勋卫和带刀舍人入宫陪练,这也算是来自太后对缇骑们的扶持,政策上的倾斜。 至少要让缇骑们能在太监面前挺直腰板说话,这才算是平衡。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冯保倒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皇帝直奔万岁山而去,冯保赶忙追了上去。 缇骑遴选了十人陪练,他冯保也安排了十个小黄门陪练,大家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到时候谁撑不住谁没面子。 宫里的小黄门是绝对撑得住,因为撑不住,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廊下家了,待在廊下家是比死还难受的事儿。 朱翊钧先回了乾清宫换了麻衣,直奔玄武门而去。 到了后山,许多劳作的内操净军已经开始锄大地了,而朱翊钧很快的就加入了这个锄大地的行列之中。 十二月,将粪便堆聚,而后开始堆肥,腊月曝牛粪堆肥,风干,等到正月的时候,就将干硬的牛粪堆肥碾碎,在深耕翻土的时候,将堆肥洒在最深处,而后用水化开一部分的堆肥,再次浸泡。 朱翊钧不仅锄大地,跟着两架的牛车耕土,还亲自装了堆肥到耧车之中,主要是长得有些矮,他也就比耧车高一点,他又跟着几个老农、小黄门将化开的堆肥洒在了土地上。 这深耕翻土一事,不仅要撒堆肥,还要除草和将草根、草种去掉,防止野草春风吹又生。 小黄门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每一颗草种都给挑出来,做事极为细致,这可是讨好皇帝的好机会。 冯保干了一个时辰的农活,便觉得有些累,但他不敢歇着,皇帝都在锄大地,他一个太监,自然不能懈怠。161小说 终于到了日暮时分,朱翊钧才满载而归,张宏在皇帝的身后,推了一车的土,这是要放在乾清宫的土,一众回到乾清宫,皇帝去盥洗,张宏带着两个太监在乾清宫的东南角,掀了几块地砖,围出了一个花坛,这里也要种,不过花坛不是种花,而是种土豆、番薯。 李太后看着和乾清宫庄严肃穆格格不入的花坛,略有些无奈,只是甩了甩手,便由皇帝去了。 相比之下,皇帝又不是养蛐蛐,更不是修仙,就是种点花花草草罢了。 朱翊钧用过了晚膳,拿出了铅笔,铺开了纸,开始写写画画,今日他收获极多,这些个老农们,个个都是种地的好手,他们说了很多,朱翊钧怕自己的忘记了,记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太后驾到。”张鲸扯着嗓子喊道。 朱翊钧起身见礼,李太后和陈太后是一起来的,她们有些好奇,这一向不太好动的皇帝,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见过娘亲、母亲。”朱翊钧见礼之后,坐到了书案前,继续记录着自己今日所见所闻。 陈太后站在朱翊钧的身后,笑着问道:“今**儿又是习武,又是种地,如此辛苦,这是在写什么?” “种地心得,等孩儿写完再回话。”朱翊钧神色不动,眼神极为坚毅的看着面前的白纸,快速的书写着。 他用的是俗文俗字,相比较正字,俗文俗字写起来简单,在这个过程中,朱翊钧还添加了标点符号,防止自己的话,产生歧义。 半个时辰之后,整张大纸上写满了极为工整的蝇头小字,而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这是他的备忘录,将内心的疑惑一点点的记录了下来。 李太后和陈太后都没打扰小皇帝的意思,只是在旁小声的说话,努力的小皇帝,真的是让人更加放心了几分。 两宫太后讨论的是朱翊钧手里的铅笔,是不是有失仪的嫌疑。 写字是修德的一部分,对于坐姿、卧姿、笔触都有方方面面的要求。 朱翊钧终于写完了备忘录,才抬头说道:“娘亲,母亲,是有什么事儿吗?” “就是看皇儿辛苦,过来看看。”陈太后笑着说道:“姐姐担心皇儿累着了,往日姐姐见了我,都是担心,话里话外皆是忧愁,这几日,则全是反过来了,总是担心皇儿太过辛劳,让我来劝劝。” “皇儿写的是什么?” 陈太后还是好奇朱翊钧奋笔疾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种地记,是门学问。” “比如说这番薯、土豆留种,各家有各家的独家秘法,但总归是归结为三个字,新,湿、冻。这种子要留新,陈粮种,所获极少,这藏种有两难,一惧湿,一惧冻,入土不冻而湿,不入土不湿而冻。” “两难如何自解?” “窖藏,入土窖,不冻亦不湿,最是恰当。” “秦岭淮河以北,风气高寒,所留种子必然是在霜降之前,否则入窖之前就冻**,” “而下种,要在清明后,清明多有雨,而且要在谷雨后再补种一半左右,因为北方多倒春寒,清明前后,仍然有薄凌微霜,会把种苗冻死。” “万岁山脚下良田倒是不必再种,因为小黄门会用厚草苫在下种后铺上防冻…” 皇帝种地和百姓种地不同,一共五亩地,近百人伺候,土里的虫卵都恨不得劈成两半。 但是大明军屯卫所,是一百人种五百亩田,一人就要耕种五亩地。 京师下种的时间比后世略微晚了些,因为眼下大明是小冰川时代。 李太后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小皇帝种地不仅玩真的,亲自调查和实验,还极为细心的总结经验和教训。 第二十五章 国覆,万民为种奴之祸 小皇帝亲事农桑,还有了疑惑,两宫太后,都满是微笑,德,行道而有得,做事有了疑惑,是真的在做事,在思考,这便是有德。 陈太后笑着问道:“说来听听。” 朱翊钧指着书桌上厚厚的一摞书说道:“孩儿让张宏去古今通集库中拿来了许多的农书,例如《蚕经》、《杂五行书》、《齐民要术》、《士农必用》等等,这些农书,全都是用文言文写的,而且并无句读,没有标点,更没有注释,都不是俗文俗字。” “晦涩难懂。” 朱翊钧读的农书,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奏疏好歹还有个句读(断句),这农书,连个句读都没有,读起来是真的费劲儿。 朱翊钧接着说道:“而且南北寒暑气温皆有差别,这农书里的记载却不周详,并不能因地制宜。” “这农书若是给农户写的,农户看不懂;若是给士大夫写的,士大夫几无注解,基本没人看;那这农书,究竟是给谁写的?又是给谁看的呢?” 李太后和陈太后一时间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小皇帝这个问题,角度极为刁钻。 农书不是给农户们看的,因为农户不识字,士大夫们执着于四书五经,对这些工具书,大多数都是翻一翻,甚至连翻都不翻,这是旁门左道,哪有人醉心于此? 更有人将农学看作为异端。 朱翊钧继续问道:“元辅先生教朕说: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富国必以本业。” “可是这么多的农书,放在书架上都是灰尘,无人翻看,更无人注解,连找个注解本都难找,这又如何固本富国呢?” “高谈阔论误国,那这些写的文绉绉的,讲出来农户都听不懂的农书,是不是一种脱离实际?那连农书都不看一眼的地方官,如何劝农桑?如何代天子安土牧民?这是不是一种空泛清谈?” 李太后思虑再三说道:“皇儿既然要看,那娘亲就找人给皇儿注解一二。” “天色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陈太后也站了起来,对于小皇帝略显犀利的问题,她们没有答案,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大人回答不出一个十岁孩子的问题,这便不能再谈下去了。 孩子还小,在向大人们请教问题,大人却只能支支吾吾,左顾而言他。 还怎么理直气壮的训诫孩子? 不训也罢! 朱翊钧送走了两宫太后,坐在了书案之前,依旧翻动着那些农书,晦涩难懂不是看不懂,这些农书里,可能不经意之间的一句话,都有可能生民无数。 既然没人注解,没有读书人翻阅,那他来注解,他来翻阅,他来纠错,他来实践检验理论,辛苦的确辛苦,但朱翊钧始终谨记一点,谁为万民奔波,谁为万民之王。 他看了许久,才颇为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纸笔。 “早睡早起长高高。”朱翊钧伸了个懒腰,示意张宏熄灯。 张宏也在读书,在离开之前,他请示了陛下之后,拿走了一卷农书,皇帝问起时,他不能一窍不懂。 次日的文华殿依旧是吵吵闹闹,小皇帝在文华殿的月台御案之前,写写画画,认真研读着四书五经,每月十九号的考校,是他胡作非为的底气,当考校通过之后,他才能继续不务正业。 “张居正!”葛守礼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大明小皇帝昨天习武之后,去做了什么? 去了景山锄大地! 张居正则看着葛守礼,眼睛微眯的说道:“葛总宪,这里是文华殿,无论你私下如何称呼与我,既然在文华殿上坐着廷议,请称呼元辅。” 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葛守礼愤怒的说道:“你先是把各位大学士驱逐,独占了这讲筵,威柄之操,几于震主!如此操持权柄,几乎都要震动主上了!你现在就敢独占讲筵,日后还敢做什么?是不是要把那威权专揽?” 葛守礼说到了这个的时候,本来面色有些阴沉的张居正,脸上居然浮现了一抹笑意,而后这抹笑意立刻化开,张居正笑容满面的说道:“嗯?” “说起这陛下读书之事。” “侍读、侍讲、展书官们和大臣们互通有无,陛下读书进展极快,说实话,我注解的四书五经,都赶不上陛下读的快,最近也是点灯熬油注解,唯恐辜负先帝所托,太后殷切,陛下期许。” 张居正在笑,而且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也不是嘲讽,而是笑的很真切,笑的发自内心。 葛守礼在攻讦首辅,首辅似乎不是很在意,反而对皇帝读书赞誉有加。 张居正说完了皇帝的学业,才继续说道:“啊,对,葛总宪谈到了我独占经筵之事,这才是重点。” “葛总宪这话说的,是不是太不把大学士们放在眼里了?” “每月十九日,都要考校,葛总宪以为是大学士们在尸位素餐,不肯好好考校陛下课业?还是说,在抹灭大学士们的功劳?” 王希烈看向了葛守礼,眼神略微有些疑惑,张居正的确负责教,可是负责考试的是之前的讲筵大学士,葛守礼这说的是什么话? 大学士们在皇帝教育之中,是不肯尽心竭力了,还是寸功未立? “葛总宪,勿伤善类。”王希烈语气不善的看着葛守礼,敲了敲桌子,晋党和张居正打架,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张居正不是不擅长对付科道言官,只是之前事务繁杂且乱,尤其是小皇帝的功课,让他也是有些茫然,总不能抽出戒尺打手心吧。 那可是皇帝。 这刺王杀驾案之后,陛下真的意识到了做皇帝不是那么简单,终于肯上心,好好读书,这对张居正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晋党势大也好、北虏南下也罢、解刳院六恶俱全、皇帝亲事农桑甚至挑战孟圣人早有的论断,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在张居正心中,最重要的事儿,大明十岁的小皇帝能够长大成材。 张居正不怕朝臣、不怕科道言官、不怕晋党,他当国之后,最担心的就是小皇帝不成才,而且前六个月的讲筵,效果极差,让他忧心忡忡。 直到最近,他心头的疙瘩才完全纾解,只是还有两片小小的乌云,一片是小皇帝有些不务正业,又是习武,又是农学。第二片乌云就是小皇帝读书,读的太好了。 张居正对小皇帝读书是极为欣慰的,大明的国家之制,需要一个英主带领大明再起,无论是习武、还是农桑,只要不耽误学习治理天下的道理,张居正就不会过分的干涉。 所以读书读的太好,只是一片小小的乌云。 读书不一定能治好国,但是不读书一定治不好国。 葛守礼深吸了口气才厉声说道:“陛下昨日去了景山,不是登高、赏花、饮宴、射箭,是去锄地!陛下万金之躯,亲事农桑,张元辅!你贵为帝师、元辅,如此威权震主,祸萌骖乘,身死未几,必戮辱随之!” 葛守礼这话说的很是诛心,说的是:张居正如此威逼君主做这些辛苦的事儿,死后不用多久,羞辱和杀戮就会紧随而来。 朱翊钧听到葛守礼因为景山种地的事儿攻讦张居正,忽然开口说道:“朕要做的,元辅先生拦了,没拦住。” 小皇帝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台上的朱翊钧,大明皇帝第一次对着朝堂之事开口说话了。 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认为,张居正的目的,是为了作践皇权,涨自己的威权,好推行政令,但是看小皇帝的说辞,似乎并非如此。 朱翊钧看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朕年龄幼冲,仰赖诸位大臣辅国,这闲着也是闲着,见猎心喜,罗拱辰献了祥瑞,若是为真,也让百姓们能有救荒的作物,也算是功德一件。” 葛守礼更加悲愤,咬着牙口,闭目良久才开口说道:“这荆人端是猖狂,欺蒙君上,乃国覆种奴之祸,朝中忠臣畏威而卷舌兮!吾辈当匡扶社稷,以正朝纲!” “今日臣定当竭力谏言,匡复有吾在,与人撑巨艰!” 荆人,是高拱对张居正的蔑称,这个称呼没人敢当着张居正的面叫嚣,即便是高拱也从来没有当着张居正的面,叫过这个称呼,葛守礼要不是出离的愤怒了,也决计不会如此称呼。 在葛守礼看来,小皇帝这番话,完全是因为畏惧张居正,才如此说! 这不是威权震主又是什么?! 臣子僭越神器威权,这不是国家覆灭,万民为种奴之祸,又是什么? 南宋君主不能守天下,国家覆灭,汉人为奴为婢,脸上刻字求生,便是万民为种奴之祸患。 朱翊钧听明白了葛守礼的话,颇为疑惑的问道:“葛总宪,朕说的不够明白吗?” “朕要做,元辅先生没拦住,当时讲筵说到了宋仁宗贵五谷轻珠玉之事,奏对内容,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展书官都听见了,葛总宪想来也有耳闻。” “你这不是颠倒黑白,因果倒置了吗?” 葛守礼睁开了眼,悲痛至极的说道:“陛下啊,这才是荆人危害啊,他让那罗拱辰献祥瑞,而后又单独拿出这两个案例讲筵,这就是他在蒙蔽和欺骗陛下年幼啊!” 朱翊钧看着葛守礼,眼神晦暗不明,他在判断葛守礼到底是在诡辩,还是真的确信张居正在擅权。 当事实有利于自己的时候,就讲事实; 当规则有利于自己的时候,就讲规则。 这是一种典型的、常见的诡辩思路。 事实重要,还是规则重要,对于朝臣而言,有着极其灵活的尺度。 正如宵禁只是约束百姓,对于稍微有些权势之人,都是形同虚设,就连大明皇宫的宫禁,在大明明公的眼里,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甚至连宦官都敢践踏,以宫禁谋财。 朱翊钧看着葛守礼,分辨了许久,才分辨出来一件事,这家伙,不是在诡辩,而是真的忧虑… 冯保冯大珰就是典型的影帝中的影帝,葛守礼不是。 朱翊钧看了半天,葛守礼不是演的,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杨博和张居正说过,葛守礼憨直,就是典型的谏臣,在皇帝开宝岐殿,‘君民同耕’的时候,葛守礼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不是小皇帝违背了孟圣的话,而是想到张居正专横,巧舌如簧欺骗皇帝,甚至是作践小皇帝。 在葛守礼看来,或者在一大部分的朝臣看来,这就是真相。 晋党和张居正,终于在皇帝教育的问题上,开始了正面的冲突。 晋党党魁杨博一声不吭,葛守礼赢了最好,输了也无所谓,始终要提醒张居正,他这么改革,又不肯结党营私,最后就只有一个下场。 朱翊钧在思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质询,都应该有一个出发点,而这个基点,小皇帝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想清楚了。 “葛总宪啊…” 第二十六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翊钧为何不怀疑葛守礼在为了晋党张目? 因为葛守礼在冲锋陷阵,攻讦首辅这种事,最合理的流程是让都察院的御史们冲锋陷阵,而不是葛守礼这个自己总宪,自己冲上来白给。 葛守礼的怀疑,葛守礼的疑惑,葛守礼的质询,其实都基于一个基本的怀疑点出发。 那就是张居正在指鹿为马。 朱翊钧跟老农打听过亩产。 葛守礼曾经做过大明的户部尚书,对亩产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所以他乍一听闻,亩产过千斤,就立刻思维跃迁到了张居正操持权柄,作践皇权之事上了。 张居正这个首辅,做的的确有些霸道。 大明北方的亩产,一亩地,夏收麦、秋收粟,合起来两石多一些,大约在三百斤左右; 而南方亩产夏收稻秋收稻麦或稻豆,一年一亩地能打四石左右的粮食,大约就是五百七十多斤。 罗拱辰说什么?说亩产数十石,哪怕是亩产十五石,那是什么概念?就是土豆、番薯它再不好吃,那也是粮食,饿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好吃不好吃? 在葛守礼看来,这不是张居正在指鹿为马是什么呢? 别说葛守礼,朝中大臣,也没有几个相信的。 朱翊钧要是不知道这黄不拉几的土疙瘩真的能产数十石,他也会认为张居正在夸大其词,联合罗拱辰在蒙蔽君上。 朱翊钧笑着说道:“葛总宪,罗同知献这等祥瑞上来,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这不是已经开始种了吗?不如等结果出来再看?” “陛下,臣等惶恐。”葛守礼甩了甩袖子,跪在了地上五拜三叩首,痛哭流涕的说道。 朱翊钧想了想问道:“葛总宪种地吗?朕有些问题比较疑虑,想要请教。” 葛守礼有些懵,他愣愣的说道:“臣…不事农桑。” “那算了,你们继续议事吧。”朱翊钧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葛守礼平身落座便是。 葛守礼呆愣呆愣的站了起来,迷茫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是中套了。 这一场都察院总宪对文渊阁首辅的攻讦弹劾,就这样在皇帝陛下拉偏架的情况下,无疾而终。 葛守礼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在谈规则,陛下在跟他谈事实,他口口声声在说匡复有吾在,与人撑巨艰,结果连十岁小皇帝的疑惑都不能解答,那还谈什么匡复辅弼呢? 廷议仍在继续,关于戚继光械送董狐狸的侄子回京之事,提上了议程。 张居正的意思是开德胜门至兵部在奉天殿上领赏,而杨博则提出了让戚继光在北土城移交案犯,在北土城领赏抓紧时间回蓟州,理由是唯恐北虏再次南下犯边,作为总兵官,戚继光要赶快回去才是。 而礼部尚书陆树声,也表示反对戚继光入城,边将无故入城,与礼不合。 朱翊钧则觉得极为好玩,这边晋党的谭纶跳反,和张居正志同道合,而那边张居正提拔的礼部尚书陆树声,则是背刺了张居正一刀,和晋党玩起了你侬我侬。 陆树声是松江府华亭人,就是大明首辅徐阶的那个松江府华亭人,陆树声是徐阶的同乡,徐阶掌翰林院事的时候,是张居正和陆树声的老师。 经过十几年的风吹雨打,当年斗倒了严嵩的徐党,早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依旧留在朝中的,大部分都投入了晋党或者张党的怀抱。 张居正和陆树声有同窗之谊,所以在隆庆皇帝大行,礼部尚书空缺之后,陆树声在张居正的举荐之下,成为了礼部尚书。 然后,在罗拱辰欲收洋船税之事、在戚继光回朝领赏之事中、在皇帝亲事农桑之事中,陆树声给张居正狠狠的来了三记背刺。 张居正并没有太过于执着,而是继续主持廷议到了结束。 “陛下圣躬安,臣等告退。”群臣见礼,开始撤出文华殿,而侍读、侍讲、展书官开始入场。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此人本就是农户出身,熟悉农务,对农务之事见识不凡,乃是江西贵溪人,隆庆五年进士。” “元辅先生种过田吗?”朱翊钧似乎不是很在意的问道。 张居正摇头说道:“很小的时候种过,后来成了童生后,就再没下过田了,陛下有疑虑,臣不能解惑,故举荐他人。” “哦?既然是元辅所荐,此人现在何处?”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人在京师奔波。” 张居正是个军户,大明的军屯卫所,是屯耕兼济,所以张居正小时候还真的下过地,但不过是玩耍性质,读书之后,他就不再事农桑,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十二岁秀才,十六岁举人、二十三岁进士,他就更没种过了。 他举荐的这个徐贞明,和朝中的晋党没有关系,和他张居正也没多少关系,属于新科进士,而且排名不高。 大明朝廷的座师是一种朋党关系,但考的名次比较低,是没有资格任主考为座主的。 比如隆庆五年的主考是张四维,但是张四维并不是徐贞明的座师,徐贞明就是想拜在张四维名下,张四维肯收才是。 徐贞明万般不会,只会垦田水利。 此人到浙江山阴做知县,一年垦田三万九千亩,正当徐贞明打算再接再厉,推广垦田水利之时,触动了山阴豪强权贵利益,被阻挠不得继续,再加上朝中言官弹劾,垦田育种之事,彻底停止。 张居正看过徐贞明的奏疏,别的不说,种田那是一把好手。 受到言官弹劾之后,徐贞明闲住,回到京师奔走,希望能找到人举荐,但是始终不得门路,朝中不是晋党,就是张党,无论是杨博还是张居正门下,那都不是一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在山阴做知县的徐贞明,能够投效的。 想拜在张居正或者杨博门下,哪有那么简单。 朱翊钧点头说道:“今日朕习武之后,让他到景山来,朕见见他。” 张居正开始讲筵,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是论语,半个时辰是帝鉴图说,每有疑虑,张居正都极为细心地解答,而皇帝陛下的询问,有些问题犀利刁钻,连张居正这个首辅,都有点难以回答。 张居正正襟危坐开口说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夫子说: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只要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 “君子笃行,做事并不是为了让别人知晓。” “做了善事生怕陛下不知道,怕自己得不到爵位和官职;有了感悟而不分享给他人,担心别人抢了自己的声誉名望,这都是那些求名之人,才会忧虑的事儿。” “而君子的德行、操守、学问都在自己,别人知道与否、认可与否,并无什么可担忧的,都不会影响君子的行为。” “陛下居于九重之上,若是不能辨别谁有贤能,谁是庸碌,不能分辨政令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容易受人蒙蔽,应当警惕。” “臣解曰:君子之道,无愧于心;特立独行,清心为本。” 朱翊钧想了想问道:“徐贞明垦田三万九千亩,一家四口二十亩田,则可养两千户,生民万众,既无邀功,也无博名,可称君子?” “君子也。”张居正颇为郑重的回答道,徐贞明要不是君子,张居正也不会举荐了。 “戚继光以六千军苦练三年,鏖战十数载平倭,转战千里,不扰一家一户,军纪严明,闻名内外,至蓟州,拒北虏于长城之外,爵位不显,可称君子?” “君子也。”张居正察觉到了一点不妙,但他还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戚继光按照军功早该封爵,但是他的爵位在哪里呢?戚继光又怎么说? 戚继光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翊钧写下了徐贞明和戚继光的名字,看了半天才说道:“徐贞明生民万众,不邀功不博名,如今闲住;戚继光南北转战,平倭寇拒北虏,无爵无诰。” “元辅先生教朕,徐贞明为何求告无门?戚继光械送董狐狸侄子入京,为何不能入京师领赏?只能在那北土城停靠,领赏急回,不得逗留?” 果然! 张居正就知道,给小皇帝讲筵,绝对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 张居正思考了片刻说道:“徐贞明不用求告,已经被臣举荐,而戚帅也不会只在北土城停留。” 徐贞明并没有门路求告到张居正这里,张居正是在思虑皇帝要问农桑,得找个专业的人来,所以才想到了徐贞明,至于边将入城之事,张居正也早有打算。 张居正这里取巧了,陛下用事实问规则,而张居正却避开了规则谈事实,这就是诡辩,但是从规则的角度出发,张居正又无法回答,只能尝试含糊其辞。 朱翊钧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他听出了张居正在含糊其辞。 戚继光这还算是好的了,投靠到了张居正门下。 俞龙戚虎,俞大猷也是平倭名将,以龙将闻名天下,到现在不过是四品指挥佥事,做不了事,稍微做点事言官的弹劾就接踵而至,俞大猷也就比五品的海防同知罗拱辰高两级。 朱翊钧拿起了桌上的毛笔,想了想说道:“做事不忘初心,心如磐石,踏踏实实做事,有作为,是真正的君子,呈口舌之利,无中生有没事找事儿,故意制造矛盾,真小人也。谁是贤臣,谁是佞臣,谁的作为对大明有益,谁的作为对大明有害,知他人,可以依据此标准去判断一二。” “谓曰:初心如磐、笃行致远,真君子也;口舌之利,枉生是非,真小人也。孰为可进,孰为可退,孰为有损,孰为有益,知己知人,以为则而行之。” 张居正认真的品读了一番,方才郑重的说道:“陛下英明。” 张居正有些疑惑,冯保教授不了这样的道理,李太后教授不了这样的道理,这些道理谁教的? 这些道理,恰恰都是他张居正和陛下一字一句之间奏对而来! 张居正扒拉了一圈,发现这些道理,都是他教的! 第二十七章 划破黑暗的一道光 张居正在认真的教小皇帝读书,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小皇帝看来,过得飞快,而对于张居正而言,实在是有些度秒如年,小皇帝每一条、每一句都会抛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持续的,连贯的,甚至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最最关键的是,对于学问通达的张居正而言,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都是他必须面对的。 好不容易经筵结束,张居正居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让王希烈或者葛守礼来教小皇帝读书吧! 面对那些角度刁钻却又基于事实的问题,这些个儒学士们,最擅长说车轱辘话了,让他们跟陛下诡辩去吧! 葛守礼不是质疑他张居正独占讲筵吗?那就让葛守礼来,来面对这些碰都不能碰的滑梯!那让王希烈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难度的讲筵! 朱翊钧起身微微欠身,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奏对。 而冯保差遣了一个小黄门,示意那些侍读学士们,誊抄一份给他,作为宦官,冯保并没有名师,很多书读起来都是磕磕绊绊,半懂半不懂,《气人经》修炼已经十二重,那么补充弹药,就要从文官最擅长的领域——四书五经着手。 在敌人最擅长的领域击败敌人,就会对敌人造成成倍的伤害和羞辱! 陛下和张居正的奏对,那些个道理显得极为深奥,不懂也没关系,张居正这个首辅都不是很懂,他冯保为何要懂? 他知道自己的天职是出去咬人,他只要明白圣贤书说的是什么就足够了。 下午时分,朱翊钧见到了自己的陪练,这十个人里面,有两个人朱翊钧比较关切。 第一个是嘉靖四十四年武进士、河南都司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佥事赵梦祐的长子赵贞元。 另外一个则是锦衣卫带俸正千户、提刑千户骆秉良之子,骆思恭。 朱希孝已经有些老了,小皇帝面前这两个十岁孩子赵贞元和骆思恭的父亲,赵梦祐、骆秉良,都是大明缇帅的有力竞争者。 赵梦祐和骆秉良都是武勋,他们的先祖,从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起兵,是大明正日月旗的老勋贵。 赵梦祐在缇帅的位置争夺上,更有优势,因为赵梦祐是正经的武进士出身。 朱翊钧的陪练团从十个小黄门增加到了二十人,而今天依旧是枯燥且无聊的开筋和站桩。 用朱希孝的说法,这习武,并没有什么捷径,都是水磨的功夫,比如这入门就要站三年的桩,需要恒心,需要毅力,极其辛苦。 对于大明皇帝而言,完全没必要受这些苦,若是想做做样子,平衡下厂卫的权力,每天来看看就足够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了古朴的窗栏,照进了这武功房内,洒在了深蹲站桩的朱翊钧的身上,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而他的身后是一群站桩的孩童。 气温正在逐渐转暖,而朱翊钧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张宏在旁边拿着一块毛巾,也不知道该不该给陛下擦一擦额头的汗。 “废物!”朱希孝用力一脚踹在了骆思恭的腚上,气不打一处来,陛下的话应验了,勋贵子弟真的没坚持住。 骆思恭居然站着站着开始松懈,重心有意无意的上抬,而紧握平伸的拳头也开始放松,在朱希孝转头的瞬间,骆思恭居然扶着膝盖,想要休息下。 朱希孝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眼睛的余光早就看到了十岁的骆思恭有些懈怠,待这小子扶住了膝盖,朱希孝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一脚就踹了上去。 简直是勋贵的耻辱! 陛下的话气人,这骆思恭的表现更加气人! 冯保一看就乐了,小黄门们都是穷苦出身,即便是在宫里,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有个陪皇帝习武的机会,会格外的珍视,一旦表现不佳,那就是一辈子廊下家的命,怎么敢懈怠? 但是这些勋贵不一样,他们就是什么都不干,家里也有正千户的指挥佥事官职等待着世袭,哪怕是陪小皇帝习武没过关,回家等着承袭官职就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这就是冯保不敢再欺负小皇帝,甚至恭顺到有些怕的原因。 因为小皇帝年纪虽小,可是地道的狠人。 皇帝的身份不比他们这些武勋们的身份尊贵?可是习武以来,小皇帝就是再累再苦,练到一瘸三拐,也不会让自己的身形变形,甚至还要嘴硬激怒缇帅,严格训练。 这是何等恐怖的毅力?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狠人。 朱翊钧缓缓从深蹲的姿势恢复,头眼平正,目视前方,平心静气约五六个呼吸,收功之后,他才笑着锤了锤腿,再次感慨了下,年轻就是好。 他接过了张宏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走到了被打的骆思恭面前。 朱希孝年纪是有些大了,但这一脚用了力,骆思恭还是被踹到了地上,又因为站桩站的腿软,一时间,骆思恭有些站不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十岁的骆思恭眼里都是泪,唰唰往下流。 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进了宫不要给祖宗蒙羞,但是骆思恭真的没坚持下来。 朱翊钧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伸出了手将骆思恭拉了起来,笑着说道:“缇帅,不必过分苛责。” 骆思恭害怕朱希孝的责罚、害怕父母叔叔们的训斥、害怕同为陪练的武勋太监嘲笑,在被踹翻的那一刻,骆思恭怕到浑身颤抖,他茫然失措,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怕到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暗。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把手伸了出来,骆思恭伸出手握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这双手和陛下的笑容,就像是完全黑暗的世界里,那唯一一道光一般的耀眼夺目。 “好好表现,以后不要偷懒,再被缇帅抓到了,朕可不会再给你求情了。”朱翊钧放开了骆思恭,转头对着朱希孝略有些责备的说道:“戚帅练兵法,本就苛责,跟孩子不必生这么大的气。” 朱希孝在内心愤怒的咆哮,说别人是孩子,你自己还不是个孩子?作为尊贵的皇帝,陛下都能坚持,骆思恭凭什么不能坚持! 还不是陛下有言在先,说勋贵子弟,别拉到武功房来,连小宦官都比不过! 是谁! 朱希孝发觉自己做了恶人,陛下做了好人,唱红脸黑脸笼络人心这一套,陛下为何如此的熟练! 阳光开朗小皇帝,分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狡诈之人! 朱翊钧颇为郑重的说道:“朕做事,向来是再一再二没再三,朕允许所有陪练犯错,但是决计不能有第三次。” 所有人原地解散,不过是去换衣服,待会儿这些个勋卫、带刀舍人、小黄门,都会跟着小皇帝去景山锄大地去,这也是体力劳动,训练耐力。 耕战耕战,不耕如何战? 五体不勤,还习什么武,回家泡在青楼里,快乐一生不香吗?跑到皇帝身边当陪练,费这个劲儿作甚? 朱翊钧走到了李太后面前,开始进行今日的考校,作为大明皇帝课业的第一负责人,李太后每日都会考校一二,尤其是前些日子学的内容,都会拿出来考一考。 朱翊钧对答如流,没有任何的错漏之处。 “孩儿去景山玩去了!”朱翊钧说完,就奔着乾清宫换衣服去了。 李太后看着朱翊钧跑的飞快的身影,并没有责怪小皇帝失仪,而是略微有些担心,这习武事、种田事,件件都很辛苦,这要是半途而废,怕是要招致更多的非议。 朱翊钧跑的很快,他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和老农们交流,而且张居正也推荐了一个人才,垦田水利方面的人物,徐贞明。 徐贞明三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精干,只是皮肤略有些黑,风吹日晒导致,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竹篾书箱,而不是更加常见的硬木书箱。 但凡是个举人,入京会试或者在国子监就读,都是背硬木书箱,毕竟同乡缙绅们都会资助,背着竹篾书箱是会被人嘲讽的。 但徐贞明作为一个进士,背着一个竹篾书箱,这和徐贞明的师承有关。 徐贞明要面圣要沐浴更衣,但是皇帝接见他的地方,却在景山,目的是种地,徐贞明没拿出朝服来,而是穿着一件棉夹袄,外面套着麻衣,打扮的和老农无二。 他的手上都是老茧。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贞明将书箱放在一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见礼,这是他第一次面圣,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皇帝。 大多数的进士,只有殿试的时候,才能见到皇帝一面,自从嘉靖皇帝以来,连殿试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了。 隆庆皇帝,在执政六年的时间里,连高拱都不能到宫里拜见皇帝奏对,直到最后隆庆皇帝大行之前,高拱才见了最后一面。 高拱在隆庆皇帝大行之后,上奏夺司礼监职权,要求事事面圣奏禀,到底是没有恭顺之心,还是他认为如此才是对的呢? “日后私下奏对,就不必跪拜奏对了。”朱翊钧笑了笑示意徐贞明起身,这第一面,朱翊钧就很喜欢这个臣子,他百般不会,只会种田。 但就是这个种田,这一身和老农无二的打扮,让朱翊钧对他颇为放心。 徐贞明是隆庆五年的进士,进士什么身份? 那是鱼跃龙门,那是阶级的多次跃迁,徐贞明其实可以选择另外一个活法,但是他选择做事,那就是同志,若能同行,自然同乐。 徐贞明有些愣,大明礼教森严,面圣不跪,连抬着棺材骂嘉靖皇帝家家皆净的海瑞,都不敢如此无礼,当礼法和皇权产生了冲突的时候,到底该听谁的? 徐贞明没有犹豫说道:“谢陛下隆恩。” 当礼法和圣旨出现了冲突的时候,徐贞明选择了听皇帝的。 徐贞明都打算回乡去了,一个进士,做了两年的知县就灰溜溜的回乡,是一件很耻辱的事儿,但是京城的门第都很高,徐贞明真没多少钱走门路,没人举荐他,他只能回去。 正当徐贞明打算离京的时候,全楚会馆的大管家,游七,找到了徐贞明,让他收拾一番去景山面圣,徐贞明这才大喜过望,捞到了一份差事,宫里来了宦官,让他准备好农书觐见。 “你这书箱里装的是什么?”朱翊钧看着被压弯了的竹篾书箱,笑着问道。 徐贞明将书箱打开,略带些腼腆的说道:“臣这些年读的农书,还做了注解,还有臣一些浅显的垦田、水利的想法、笔记。” 朱翊钧大喜过望,看着那些卷了边的书,里面有些被书蠹给啃了一些,他又看着冯保说道:“冯大伴,能给徐学士准备一个防虫的书箱吗?” “臣这就去拿。”冯保腮帮子的伤势好了一些,额头仍然顶着大纱布,他没吩咐旁人,而是立刻就跑去了内官监,陛下说的话格外的生分,什么叫能吗?! 皇帝和宫里的宦官商量,而不是吩咐,这就是生分。 这种生分让冯保时常惊惧不宁,他求名,更求权,但首先求命,和一个皇帝生分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那是活不久的。 朱翊钧其实不是客气也不是生分,他只有十岁,不掌财权,哪里知道李太后有没有给他下什么禁止高消费的禁令,防虫的硬木书箱,可不便宜,一个箱子要六七两银子,能买一个黄花大闺女了。 冯保在讨皇帝欢心这件事上,是有着极其灵活的尺度。 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胜天 权力是什么? 权力就是你做个梦,第二天就能实现,这就是权力。 朱翊钧年仅十岁,君不振朝纲,没有任何的威权可言,但是权力就是权力,他想习武,就有大明朝的**武勋、缇骑用最新的练兵法训练;他想种地,立刻就有百余人把景山的百花园给腾出来,给皇帝胡闹。 朱翊钧发现小黄门干活可真是勤快,他昨日回宫时候,这地刚刚把花草树木移植,把地深耕翻土施肥,今天连虫子都挑拣完了,工部的几个主事,正在规划大明的宝岐殿,说是殿阁,不过是五间九架格局,宝岐殿是个小工程,占地大约半亩地的火室才是重点工程。 火室,是为了防止倒春寒,由大明内署兵仗局、工部联手打造,整个火室有水道,可供采暖。 采光则是全玻璃覆盖的方案解决,就是朱翊钧认知里的全透明的玻璃,以钢架为结构。 在隋唐时代已有大规模烧制的透明玻璃的记载,而宫内所用琉璃,就是彩色玻璃,对于诸多服务皇室的官厂,烧制出全透明玻璃,反而是废料。 这些废料反而可以用到这火室之上。 倒春寒保温,则是在玻璃之上覆盖厚草苫,让朱翊钧这个小皇帝大开眼界,工期仅仅只需要三日就可以完成,一个占地半亩的火室,将是朱翊钧这个小皇帝第一个看到的奇观。 大明的火室远没有如此的奢侈,只是皇帝的火室,育苗室才能如此奢侈,也不过半亩地。 徐贞明看着小皇帝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论语曰:不时不食,汉书亦曰: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这个时令的不能吃。不是这个节气的食物,需要万民供养,才能获得,是在朘剥民力,不应该如此贪图口腹之欲。” “西汉时,内署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以温室种植不时反季作物。” “到了北魏的时候,不再是在屋内生火,而是在挖坑道,在坑道中烧火,也有不便,火在地下容易熄灭。” “到了唐朝时候,易州司马陈元寿,建土室种植不时反季蔬菜进贡,唐太宗疑惑冬日何来新鲜蔬菜,陈元寿禀明土室营造,不料唐太宗大怒,怒斥陈元寿竭尽民力,以邀宠媚上,陈元寿很快就被罢免了。” “到了武则**后之时,武则**后酷爱牡丹,长安洛阳遍地温室,培养花卉,至开元年间废弃,至天宝年间复建供应不时反季果蔬,供皇家享用。” 徐贞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他不想辜负张居正的举荐,所以说的一时间有点多,皇帝还没读史,这能理解清楚他说的话吗? “你继续说啊。”朱翊钧听得津津有味,挖着火室的地基,他手里的铁锹是为了他的身材,量身打造的,朱翊钧示意旁边一起挖地基的徐贞明,继续讲解。 徐贞明继续说道:“到了宋元,这种温室已经极为普遍了,京师隆冬,有黄芽菜、韭黄供应,盖豪奢户在地窖火炕火室之内所成,韭黄比较贵,是如常的韭菜数十倍,其利也有数倍。” 朱翊钧听完,眉头紧蹙的说道:“徐学士,朕听来听去,你都是说的遮奢豪户富贵人家的种法,普通百姓,如何防治这倒春寒冻苗之事?” 徐贞明赶忙说道:“有有有,臣在京郊昌平就见农户,用高粱秆做成风帐,阻挡寒风,把菜地圈起来后,在菜地上铺满马粪、草木灰来保温,防治倒春寒伤苗。” 徐贞明讲解了一大堆的民间种地的小窍门,朱翊钧喊张宏拿来了笔和备忘录,将徐贞明所说的小窍门都记录了下来。 朱翊钧第一次知道,这种地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比如:明明土地极其肥沃,农户勤劳而且施肥极多,这庄稼长势喜人,但就是长得好看,打不出粮食,收成也很差,因为农户不知道要断其浮根,剪其附叶,方能收获。 比如:下窑井取藏种,绝对不能轻易下去,否则就会憋气死亡,要先打开窖门,通风换气,用引燃的蜡烛放入,不熄灭才能进去。 “这种地要知天时、知土性、知其所适宜作物,尽量利用有限的条件,避免不利的因素,合天时、地脉、物性之宜,力足以胜天!”徐贞明颇为激动的说道。【1】 【6】 【6】 【小】 【说】 “力足以胜天?”朱翊钧停笔,看着徐贞明眼神闪烁。 “臣种田的本事是马一龙倾囊相授,此言也是马一龙告诉臣的,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违抗朝廷的命令和陛下的旨意,他的意思是…”徐贞明这说的起劲,一下子就有些急了,有些失语,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大明,天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天子。 胜天,这是准备要**?这话的确是有一点点犯忌讳。 朱翊钧笑着说道:“力足以胜天,胜天,胜的是自然,是天公不作美,是地力终有穷,是人力对抗自然之灾害的一种昂扬的精气神,徐学士是这个意思吧。” “陛下英明!”徐贞明长松了一口气,陛下解释的非常完美,这里的天,是自然之意。 徐贞明赶忙说道:“马一龙号孟河,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嘉靖三十八年回乡办学,招募游民苦作劳力,开垦荒田,第一年田亩半数收成归孟河先生所有,之后田亩皆归百姓所有,而这半数收成,是为了来年继续招募游民苦作劳力垦荒。” “孟河先生修撰农书,一卷,只六千余字,却字字珠玑。” 徐贞明这个农学士刚刚被举荐到了朝中,这便赶紧给恩师一个进步的机会,朱翊钧并不反感这种举荐,马一龙真的为大明百姓做事,招入京师也是善事一桩。 “孟河先生何在?”朱翊钧记录了徐贞明垦田的方式,这种把荒田恳出来,第一年只收一半,之后皆归佃户佣奴所有,而后再用这一半去恳荒,这是真正的善人,不是假道义。 徐贞明用一年恳田三万九千亩,生民两千户、万余众,是的确有本事的、肯做事的读书人。 这种读书人是君子。 “孟河先生前年病逝家中。”徐贞明还真不是要举荐他的恩师,他的恩师已经在隆庆五年,他中进士那年逝世了。 徐贞明怕皇帝误会马一龙喊出力足以胜天,是不忠不孝没有恭顺之心的臣子,把《马一龙农说》弃之不用,那就真的可惜了。 “孟河先生垦荒事如何了?”朱翊钧看着徐贞明问道。 徐贞明无奈的说道:“孟河先生是进士,是有功名的缙绅,当地豪强权贵不敢得罪,孟河先生过世之后,这垦荒事无人主持便荒废了。” “恳出的田亩有多少?”朱翊钧再问。 徐贞明这次的面色带着痛苦的说道:“垦田十二万七千余亩,庶民不能守,皆被侵占,数月杂草荒芜。” 朱翊钧听到了这里,收起了纸和笔,开始干活,不能守、被侵占、杂草荒芜,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将血淋淋的强取豪夺,表达的极为清楚。 这些垦荒出的田亩,并没有田契,那些个豪强权贵不敢得罪马一龙,毕竟马一龙朝中有人同榜进士还在朝中。 但是豪强权贵可以和当地县堂沆瀣一气,把田契早早准备好,等到马一龙咽气之后,开始侵占,这个过程,绝对不是平和的。 佃户佣奴、苦作劳力、流民,好不容易在马一龙的庇佑下,在力足能胜天的带领下,恳荒出了田亩来,马一龙将这些田亩都归了流民,结果这些豪强权贵拿着一张纸,就想侵占? 但是庶民不能守,最终被侵占了,而后这些田亩的下场,就是杂草荒芜,垦田并不是常田,都是些贫瘠的地方,产出本身就不高,豪强权贵们的谷租私求,庶民种地吃不饱,谁还肯做佣户,最后就是如此。 徐贞明为什么背着一个不防虫的竹篾书箱,和马一龙这个老师有很大的关系。 徐贞明拜了马一龙为师,专门学这垦田的勾当,势要豪右肯资助徐贞明才是咄咄怪事。 “朕的百姓、朕的子民,恳出来的田!”朱翊钧一直在干活,虽然人小,但是决计没有偷懒,一边下锹,一边骂骂咧咧。 满朝文武都知道张居正是个眦睚必报的主儿,张居正若是眦睚必报,那朱翊钧那便是小肚鸡肠了,心眼子小的跟针一样。 苏州府溧阳县的势要豪右,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小皇帝给盯上了。 朱翊钧今天收获极多,他回到了乾清宫去盥洗之前,对着张宏说道:“张大伴,帮朕记下来,那是朕的田!朘剥过甚,种不了就荒掉?一群狗东西!” 朱翊钧进盥洗房之前,又对着张宏强调了一遍:“朕的田!” “皇儿昨日从景山回来,一脸喜气洋洋,今天这股怒气从何而来?”李太后等待传菜的时候,看出了小皇帝的不高兴来,这已经不是不高兴了,已经是发怒了。 朱翊钧将马一龙之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而后才问道:“娘亲知道徐贞明被**的始末吗?” 第二十九章 视之如缀疣,安从得展布 李太后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才将其中的故事分说清楚。 农学士徐贞明是个倒霉蛋,他在浙江垦荒,便得罪了人,他垦荒收拢流民,谁还做佃户?谁还给大善人们耕田?没人耕田,难道让大善人们自己耕田不成? 大善人们纠集在一起,找到了翰林院翰林修撰范应期。 范应期是浙江人,嘉靖三十一年交纳了不少的择校费,捐输粮食入了国子监,终于到了嘉靖四十四年独占鳌头,获得了头名状元。 徐贞明到浙江山阴开垦荒田,这遮奢户们便找到了范应期,让范应期想想办法,范应期本就是浙江豪强,家中良田半县之地,一听说这徐贞明居然如此鱼肉缙绅,便找了言官上奏弹劾徐贞明鱼肉缙绅。 海瑞被弹劾致仕的罪名也是鱼肉缙绅,缙绅那可是享有司法、税赋特权的豪奢户,鱼肉缙绅这个罪名把海瑞给斗倒了,自然也能把徐贞明给斗倒。 徐贞明这才从浙江回京,尝试投靠谁的门下,谋求起复。 范应期弹劾徐贞明的时候,朝中高拱、陈洪,张居正、冯保两方正斗的如火如荼,正在进行决战,斗的你来我往,这奏疏按照既定流程已经批了下去。 等到张居正当国,执掌内阁之后,才清楚了徐贞明到底做了什么。 这小皇帝要锄大地,张居正立刻想到了此人,并且举荐。 李太后稍微停顿,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这状元郎范应期,是晋党的人,元辅提举徐贞明,未尝没有打压晋党的意图。” 这些个腌臜事,李太后本不想多说,但是小皇帝终究是要亲政,直面这些风风雨雨。 “范应期是晋党的人?”朱翊钧觉得有些奇怪,这范应期不是浙江人吗?他怎么变成了晋党? 李太后笑着说道:“范应期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那年的会试主考是高拱,而张四维是同考官。” 座师。 首鼠两端张四维,王崇古的外甥,杨博致仕之后,即将履任晋党党魁,作为嘉靖四十四年会试的座主之一,范应期这个状元郎,自然要投靠到张四维的名下。 张居正举荐徐贞明,自然是看在徐贞明擅长垦田耕种水利之事,大明真正研究农学的有几个?张居正扒拉了半天,也就找到这么一个人,顺带手的打压一下晋党的士气。 “朝中这些个大臣们,无论是他们拜了谁为座主,都是他们内斗,皇儿稳坐钓鱼台,看着他们斗的你死我活,斗出个结果,便下印便是。”李太后说起了自己的经验之谈。 这是另外一种活法,不争不斗,坐山观虎斗。 坐山观虎斗吗? 朱翊钧清楚的知道,这样做,只能让大明的国朝制度顺利运行,但是想要再兴,绝无可能。 嘉靖、隆庆以来的处置方法,不算好用,但绝对能用。 朱翊钧似乎是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孩儿把今天种地心得梳理一遍,尤其是徐学士送了不少注解过的农书来,孩儿去看看。” “早些睡觉,这讲筵辛苦、习武辛苦、种地更是辛苦。”李太后还是心疼孩子,面前的孩子是大明皇帝,但是他才十岁。 朱翊钧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内殿,坐到了长案上,开始读《马一龙农说》,短短的六千字,徐贞明批注了两万余字,事无巨细,这给朱翊钧读这本书,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而他将其中关于耕犁和藏种单独挑选了出来,用铅笔进行白话文翻译,这一忙活,一直到太后遣宫女来催促休息,朱翊钧才熄了灯,躺在床上,将自己今日之事,反复想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清晨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了皇宫之中,充实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这一次,关于戚继光进京领赏之事,廷议充满了火药味,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好不热闹,不过这都跟月台子上认真读书的朱翊钧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在认真学习。 偶尔听两句,才知道戚继光为何不能封爵,甚至连进京领个赏都如此的艰难。 朝中将戚继光视为缀疣,意为赘疣,即多余无用之物。 而且这还不是一家一人之观点,甚至在朝堂上是大多数人的看法,而且这种观点,不仅仅是文官,还有武勋。 甚至是戚继光麾下的义乌兵,是如此认为。 自从隆庆和议、俺答封贡之后,北虏不再南下,就是有小股的流寇,给点银钱也就打发了,而练兵的戚继光,还有何用? 戚继光调任蓟辽任总兵官,前后三镇之地归其约束管辖,麾下十余万人,靡费极重,结果却是大功没有,小功不断,这要是每次都大肆恩赏,其他将领岂不是要心生怨言? 修文以柔远人,方为天下九经。 修文以柔远人,刚刚获得了大成功,俺答封贡就是铁证! 修文以柔远人,一来节省朝廷开支;二来没有悍勇武夫犯上作乱;三来兴文匽武修仁德;四来可以借着修城墙御敌来做账。 从嘉靖三十五年到嘉靖四十五年,大明和俺答汗打了十多年,死了十多个总兵官,每年上百万银下去,依旧没打赢,这是耻辱。 但是通过修文以柔远人,完成了边方安定。 大明和鞑靼俺答汗冰释前嫌,已经和解了,那是不是代表练兵无用了? 而戚继光手下的参将、庶弁将、掌令官、军士们,也对戚继光极为不满,承平日久,上次大战已经是七年前的事儿,如此严格的训练、如此严厉的军法,踩一根稻谷都要搭上性命,如此苛责,是何等不恤军士之行为? 朝廷内外,军中上下,都觉得戚继光的练兵、拒敌都是缀疣,戚继光的抱负又如何施展?他的军事天赋和才能又如何体现? 视之如缀疣,安从得展布? 朝廷内外、上下、百官、将士都视戚继光为多余无用之物,那他的志向又如何得到施展呢? 作为在中原王朝历史上,排的上号的兵家,戚继光的处境,极为艰难。 廷议二十七廷臣,唯独谭纶和张居正,不以为戚继光是多余无用之物。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禀明了陛下,开奉天殿,恩赏其功。”张居正终于变得不耐烦了,选择了一意孤行,这种一意孤行甚至有些执拗。 之前讲筵之时,皇帝已经同意了开奉天殿恩赏戚继光。 他提拔的礼部尚书陆树声,是这次反对戚继光入京的主力中的主力。 蓟州距离大明京师不过百里,算是京畿,但在编制上,蓟州镇军,仍然是九镇的边军,边将入京开奉天殿恩赏,不合乎礼制,张居正的这个行为,似乎在踩着所有人,竖立自己的威权。 “我就知道,你就僭越神器吧!等到陛下亲政,看你如何!”葛守礼怒不可遏,看着张居正,如此操持权柄,绝对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廷议廷议,怎么就成了你张居正的一言堂了?! 张居正看着葛守礼,忽然开口说道:“葛总宪不满我独占讲筵,要不葛总宪来讲筵?” “啊?”葛守礼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居正,从亩产千金的马铃薯和番薯出发的质询,所有的论点都是围绕着张居正独占讲筵之事展开。 在葛守礼看来,这是张居正作威作福的底气和依仗! 把小皇帝糊弄的五迷三愣,晕头转向,还不是任由张居正僭越神器? 现在,张居正居然把如此核心的利益让了出来! 为了给戚继光开奉天殿恩赏,张居正可真的是舍得下血本! 张居正依旧保持着自己儒雅随和的微笑,小皇帝的那几个问题过于刁钻,刁钻到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地步,既然葛守礼或者说晋党想把它拿去,那就给他们便是。 一直在闭目养神,没有参与到论战之中的杨博,立刻睁开眼说道:“葛总宪主纲宪,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公务累牍,千头万绪,极为繁琐,还是让王希烈学士、王家屏学士、和范应期翰林主持吧。” 葛守礼有点懵,他本来想要应承下来,虽然都察院很忙,但是每天一个时辰教一个十岁的孩子读书,时间还是有的。 但是杨博似乎不打算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葛守礼去办。 杨博认为葛守礼过于憨直,不懂变通,不如王家屏。 葛守礼却有些怅然,他是山东人,不是山西人,虽然他是晋党的铁杆,甚至是核心,但是大事,好处,还是处处都是山西人给占了去。 王家屏是山西人,是晋党真正的自己人,王家屏也是讲筵学士,为人素来沉稳,决计不会惹是生非,眼下晋党的核心任务是巩固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 张居正笑着说道:“并无不可。” 朱翊钧笑了笑,继续伏案写作,这张居正就这么把自己,轻而易举的卖给了晋党! 到时候陈实功专治痔疮的三品一条枪,捅进去的时候,不给张居正撒茴香散阵痛麻醉!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张居正打了个激灵,总觉得自己背后一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左右看了看,大明皇帝依旧在认真读书。 廷议结束之后,张居正随着朝臣一起齐声高退,讲筵学士开始进殿讲筵。 王家屏信心十足,作为隆庆二年二甲第二名的进士,他在学问上,自诩不比张居正差到了哪里,而且还有嘉靖四十四年的状元范应期压阵,无论如何,这个差事都不能办砸了。 教个十岁的小皇帝读书罢了! “臣等为陛下解惑。”王家屏十分恭敬的见礼,开始讲筵。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王家屏将论语为政的第一句拿出来讲解,朱翊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着王家屏,等待着他的讲解。 “解曰:治国为政,最重要的便是德行,陛下修德,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安然处之,别的星辰都环绕着它。” 朱翊钧眨了眨眼,看着王家屏,王家屏看着陛下,大眼对小眼,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没了?”朱翊钧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问道。 王家屏和范应期互相看了一眼,这大学士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有惑?” “何为政?”朱翊钧只好开口问道。 第三十章 德为心中法,法为成文德 朱翊钧其实很不喜欢这些腐儒,和他们奏对,总是很累,比如这讲筵,还得小皇帝开口问,什么是政。 讲筵学士王家屏愣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政,正也,为政者,为正也。” 另外一位讲筵学士,嘉靖四十四年状元郎范应期俯首说道:“政,文也,为政者,尚文也。” 王家屏不待皇帝发问,继续说道:“为政之道,为正人,用正人,行正道,做正事。” “政务纷繁,用对正人而已矣,政之首务,当为用人,良善之人身居高位,则小人收敛自己的行迹;居高要而执简,举重若轻。” 范应期继续说道:“为政之法:文载道,笔为器,文化民,笔生花。” “众口嚣嚣,向正导引而已矣,政之首倡,当正风气,风气清朗海晏河清,则恶劣的行径无所遁形;笔为器意纵横,教化万民。” 王家屏颇为郑重的说道:“以正以文,政可治、国可期、万民之所向。” 朱翊钧听完两个人的一言一语,再看看手中张居正注解的《四书直解论语篇》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元辅先生解曰:政:正人者不正,纠正他人不正确的行为,就是政,纠正之后,才能向治,二位以为如何?” 张居正解政字,和讲筵学士解政字,解出来的都是正字。 张居正解出来的是一个动词,纠正的正,行事权力去纠正。 但是讲筵学士,解出来的则是名词,正义的正,正确的正。 王家屏和范应期又互相看了一眼,俯首齐声说道:“元辅先生说的对。” “哈哈哈。”冯保和张宏,两位宦官毫不吝惜自己的嘲讽,都说宦官媚上,这些朝中的大臣,哪个不是阿奉权贵之辈?大家都一样德行,凭什么文官天天骂宦官媚上? 两位大学士讲筵,到了和张居正的理解有差别的时候,就只会说那么一句,元辅先生说得对? 朱翊钧笑了笑。 冯保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张居正讲筵和陛下对答如流,十分流畅,但是这两位讲筵学士,略显有些局促了。 张居正是首辅,现在的内阁和明初的内阁大不同,明初的内阁大抵只能算是秘书处,负责帮助皇帝处置一些公文之事,而现在的内阁权柄滔天,是行政中枢。 内阁权力的上升是在正统年间,主少国疑之时,三杨辅政,在景泰、天顺、成化年间,出现了一定的反复,但是到了明孝宗的弘治年间,内阁已经变成了臣权的代表,而首辅的地位开始变得愈发的尊贵,首辅也是在那个时间,逐渐成为了百官之首。 明初的内阁,只有议政权,可以发表意见,并没有任何行政的权力。 但是到了万历年间的内阁,首辅可以行事的不仅仅只有议政权,还有行政权,更有一部分原来独属于皇帝的决策权转移到了内阁。 杨博、王崇古、张四维、葛守礼这些晋党盘大根深,还能跟张居正斗一斗,但是王家屏和范应期完全没那个胆子对张居正的观点提出质疑,否则第二天就会因为左脚踏入了官署被罢免。 朱翊钧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摇头问道:“何为德?” 王家屏俯首说道:“仁义礼智信。” 范应期俯首说道:“温良恭俭让。” 王家屏继续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其前提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一个人的修行,在心为德,外化为礼。” 范应期继续说道:“博学、慎思、笃行,达仁心,而其前提是良善、谦恭、节俭、忍让。亿兆万民修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都是些正确的屁话。 朱翊钧听完,看着两位讲筵学士问道:“元辅先生解曰:德:躬行心得之理,就是需要亲身去经历,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得到的道理,方为德。” “纲常伦理,先自家体备于身,然后敷教以化导天下;纪纲法度,先自家持守于己,然后立法以整齐天下,谓曰:德为心中法,法为成文德。” “以德修身,以法治国,以正人者不正,为政以德。” “二位大学士,以为如何?” 王家屏和范应期无奈,俯首说道:“元辅先生说得对。” 政为名词时,解读出来的德也是名词,政为动词时,解读出来的德也是动词。 “二位学士,只会这句元辅先生说得对吗?”朱翊钧颇为失望的说道,作为一个十岁的小皇帝,他是很乐意去学习如何治国的,但是王家屏和范应期,似乎不敢挑衅张居正的权威。 “陛下英明。”王家屏和范应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俯首说道。 “哈哈哈!”冯保和张宏终于大笑了起来,看着两个窘迫的学士,笑的格外张扬。 冯保和张宏作为内官,他们的职责就是在皇帝的指示下,跟外廷撕扯,这外臣丢了面子,冯保和张宏自然要得势不饶人,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二位学士,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说的话?”冯保还是乐个不停的问道。 “好了好了,二位大珰不要笑了,文华殿讲义,纠仪官们看着呢,成何体统?”朱翊钧制止了两位大珰狂笑。 负责纠正礼仪的纠仪官们,立刻站的笔直,面带严肃,停止了脸上的笑容。 纠仪官由大汉将军担任,大汉将军是一个官职,隶属于锦衣卫,专门负责纠正仪礼,纠仪官真的真的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会笑的。 毕竟纠仪官负责纠正廷臣和朝臣们的礼仪。 但是纠仪官刚才都在笑这两个大学士。 朱翊钧看着两位大学士,坐姿端正的问道:“二位学士,朕有惑。” “为政以德,君子,治人者也,若君子无德,当如何?” “或者说,若是君子不修德行,不律己,不崇德,不修身,当如何?” “更确切的说,君子,把这天下当成一己之私,是非功过,只是以己独论,他们学识丰富、见识广博、世俗而老道,善于伪装,知道如何利用规则来谋求私利,只利己而不利众,不弘且毅,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当如何?” 如果和张居正奏对,朱翊钧不会解释的这么详细,因为他只需要说君子无德,张居正就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和这两个讲筵学士奏对,朱翊钧生怕两个大学士听不明白,将话说的十分明白。 效率率显低下,张居正是个循吏,懂变通之道,而面前的两个大学士,是清流,崇礼而重德,对于变通之道,极为不齿。 王家屏和范应期沉默了,两个人的身形略微有些不稳,这是能谈论的话题吗? 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啊,这怎么说? 陛下这个问题,越听越是在骂晋党! 王家屏颇为确切的说道:“君子昏乱,所为不道,当敢犯君子之颜面,言君子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臣当以直臣!臣不德则劾,君有…” 王家屏卡住了,范应期负责压阵,当王家屏说不下去的时候,范应期出列说道:“君有…” “君有…什么?”朱翊钧笑着问道。 王家屏和范应期直呼上当! 陛下一直在强调君子是治人者也,把君子解读为治理国家的人,可是君这个字对应臣的时候,那意思就只是皇帝! 千年以来,君君臣臣,子不言父过,臣不言君失。 比如商纣王失天下是因为妲己;跪在岳飞庙前的只有臣子,没有赵构,是秦桧蒙蔽主上;比如明英宗朱祁镇兵败土木堡是王振的错;而朱祁镇以‘意欲为’杀于谦,推到了徐有贞头上。 这些君主的过失,大多数都是后宫妃嫔、宦官佞臣。 皇帝总是清清白白,皇帝总是干干净净。 “君有失则诤谏。”朱翊钧给两位学士补充完整,而后开口问道:“谏,规劝,臣子劝谏,若是皇帝不听,又当如何呢?” “嘉靖四十四年,海瑞扛着棺材上《治安疏》,怒斥君王过错,不忠不孝,爷爷说海瑞想学比干,朕还不想当商纣王呢,故此留其性命,先帝登基,大赦天下,海瑞出天牢,仍为御史。 “可是先帝登基后,六年未召见辅臣,临朝而无所事事,若是皇帝不听规劝,又该当如何?” 为政以德,逻辑上没问题,但是这皇帝不修德行,在儒家君君臣臣框架之下,又该怎么办呢? 六年未召见辅臣,临朝而无所事事,可不只是朱翊钧说的,那是高拱和群臣们的谏言。 隆庆皇帝当了六年的皇帝,不召见辅臣,上了朝也是草草了事,没事就免朝,朝臣们劝了,没劝动,但是嘉靖和隆庆皇帝,都还肯下印,大明的纠错机制还能运行,到了后来,万历皇帝争国本,斗不过大臣,干脆直接摆烂,连个印都不落了。 朝臣们也不斗了,斗什么?连个人都没了,跟谁斗?跟空气斗智斗勇吗? 万历三十年不临朝,不参加朝会、不参加每日廷议,甚至不下印,就没人劝吗?劝的人多了,万历皇帝奉行三不原则,不听,不看,不说,这朝廷几近于停摆。 万历皇帝面对朝臣们的《酒气财色疏》没有办法,他斗不过。 朝臣们面对万历皇帝的摆烂三不大法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劝。 劝了不听,该怎么办呢? “当死谏耳!”王家屏必须要回答,皇帝有惑,作为讲筵学士,就必须解惑,但是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来。 朱翊钧摇头说道:“若是要撞柱,纠仪官会拦下,而后以失仪罪之入北镇抚司衙门,海瑞抬着棺材上谏,不也是入北镇抚司衙门关着,等到大赦天下才走出了牢房?” “死谏死谏,不听、不看、不说,又有何用?” 文华殿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风吹动罗幕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清楚时间在不停的流逝,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气氛略显凝重,王家屏和范应期二人,一言不发,这话不能往下接,接了就是不忠不孝。 王家屏的内心在怒吼,皇帝啥也不干,皇帝不修德,该咋办? 能咋办! 当然是高拱的《陈五事疏》最为妥当! 高拱在隆庆六年六月初,上《陈五事疏》,具体内容一共五条:一皇帝御门听政;二惩宦官专政;三条请黜司礼监;四权还之内阁;五奏疏未经发内阁拟票,不能径自内批。 高拱这五条里面,最犯忌讳的就是最后一个,奏疏未发内阁拟票,就不合法,必须要皇帝亲自出面解释,其他的都可以解释为内阁和司礼监的政斗,毕竟祖宗之法在上,洪武年间并没有司礼监着这种东西。 但是高拱,这最后一条是何意? 这直接把李太后给吓到了。 尤其是这道奏疏是在隆庆皇帝刚刚大行六天时,高拱上的,连头七都没过! “二位,要不让元辅先生来?”朱翊钧看着两位大学士支支吾吾,给了他们一个解决的办法,选择了放过他们。 朱翊钧是张居正的破壁人,这俩学士自己都没把政、德二字理解明白,还不够格。 第三十一章 张居正的新《陈五事疏》 王家屏和范应期听闻小皇帝给了一个台阶,都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再待下去,怕是不能呼吸了。 他们二人恭敬行五拜三叩首礼,俯首说道:“臣等告退。” 这种要命的话题,还是让张居正来说吧! 小皇帝这些问题,都极为刁钻。 两位学士,当着这么多纠仪官、展书官、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宦官的面,把当年早已定性的高拱题为《特陈紧切事宜以仰裨新政事》的《陈五事疏》拿出来翻案。 他们没那个勇气,更不敢给小皇帝兜售高拱那些理论。 这冯保到李太后那边不需胡言乱语,只要如实禀报,王家屏和范应期第二天,都得因为右脚踏入了官署而被罢免。 这大明的编制极为紧缺,一个坑三四个人等着上岗,这要是倒了,再想起复,难如登天。 当帝师,不仅仅有真才实学,出来混,看的是实力。 张居正的身份是先帝临终时的辅国大臣,是接受了先帝遗命教育辅佐皇帝。 张居正也是大明首辅,他的门下有军、政、户、纲宪言官,有些话,有些事,有些道理,张居正作为帝师可以讲,但是王家屏和范应期不能讲,他们没有那个身份。 王家屏和范应期走出了文华殿,彼此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杨博如何怪罪,二人不知道,但是这要是旧事重提,把高拱那个《陈五事疏》拿出来说,那明天就得倒霉,而且是倒大霉,倒血霉! 高拱有先帝遗命在身,这陈五事疏上奏,换到了回家闲住,王家屏和范应期说这事儿,只是回家闲住的下场吗? 王家屏和范应期从文华殿出来,直接走向了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 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的格局,是和皇宫别处不同的。 文渊阁本为大明皇帝藏书所在,这藏书临水最为安全,故此得渊字,这里的琉璃瓦是黑色的,水五行属黑,寓意远离大火,黑色的瓦片和大明皇宫的明黄色琉璃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渊阁面阔六间十丈,深不到五丈,高两层。 廊柱为绿,窗栏为红,在金水河汩汩的流水声中,王家屏和范应期硬着头皮让中书舍人通禀后,走了进去。 文渊阁内,正中是首辅的位置,而侧面并排放着阁臣的书桌,次辅吕调阳正和张居正商量着朝中之事,中书舍人和小黄门将奏疏抱到半间房去让司礼监批红。 司礼监的衙门在文华殿旁,只有半间,极为狭小,大明皇宫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零半间房,这半间房就是司礼监的太监们办公的地方。 “张阁老。”王家屏和范应期见礼,略显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张居正有些怅然,他一共就偷懒偷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位能言善辩的学士,便没有顶住陛下的火力,跑来求助了。 “二位来意,我已知晓,我立刻就去,二位回官署吧。”张居正没有让两位学士开口,皇帝的那些问题,他有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作答。 张居正站了起来,向着文华殿而去,侍读学士徐贞明一路上,跟张居正讲明白了刚才殿上发生的事儿。 “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张居正见礼,而后端着手开口说道:“陛下所惑,其实不难。” “臣有《陈五事疏》呈奏陛下。”张居正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宏,张宏呈送陛下御案面前。 冯保大惊失色,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张居正也要学高拱? 高拱那也是五事疏,你张居正也来个五事疏?! 但是冯保看来看去,张居正面色如常,他最终还是决定稍安勿躁,听听再说。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行文非常正规的文言正字奏疏,只有句读,没有标点,不是俗文俗字,但朱翊钧还是能看得懂,他看了许久,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做好了笔记。 “第一事,皇帝御门听政。”朱翊钧看着文华殿的雕栏画栋,确定自己已经在听政了,这是当初高拱陈五事疏,大明晋党和阉党决战之后,斗争之后的结果。 小皇帝的日常格外诡异,朝臣在下面吵,皇帝在上面读书、听政。 但这是不成文的规矩,现在成文了。 张居正这第一事,并不是说让皇帝必须常朝,或者勤勉到像太祖高皇帝那般一日三朝,早朝、午朝、晚朝,听政专指大明皇帝到文华殿来参加廷议,哪怕不说话,只是听一听,朝臣们在议论什么。 听政的话,朝臣们也能看得到陛下。 极为勤政的朱元璋也没想到,绝对想不到他的子孙当皇帝,还能搞出不上朝这种花活来,便没有在《皇明祖训》里做出具体的规定。 张居正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让皇帝到常朝来,听听二十七廷臣,到底在干些什么,哪怕是不说话也好。 冯保却松了口气,皇帝到文华殿听政,那是应该的,冯保也不怕,他代表的是皇帝跟廷臣们撕扯,皇帝陛下对冯保的《气人经》做出过极高的评价。 “第二事,疏议必期于有终。”朱翊钧说到了第二事,就直接乐了。 张居正的第二事其实写得很长,引经据典,劝勉皇帝以勤为本,又批评了一番很多奏疏被留中不发,导致国事不能正常流转。 这第二条总结来说,就是所有的奏疏应批尽批。 张居正的意思很明确,哪怕皇帝在上面画个圈,打个叉号,那也算批注了,也不要留在宫中不做批复,于国不利。 “第三事,召辅臣面廷臣。”朱翊钧说到了第三事儿,面色有些严肃,张居正这第三事儿,就是国朝有大事应当召见辅臣商议,而且要面廷臣,廷臣一共就二十七个人,不能避而不见。 廷臣有资格面见皇帝,若是请求觐见,皇帝应见尽见,很多事当面说清楚,小人谗言便不能进了。 大明廷臣们一共有二十七个人,文武皆有,若是不见臣子,中间就得隔着司礼监说话,这就容易有间隙,导致君臣误判,君臣不和,天下不宁。 “第四事,诸事应议,不议处置,必有差错。”朱翊钧说到了第四件事儿看着张居正有些奇怪,这第四事,皇帝一答应,岂不是张居正自己给自己套了个笼头? 这第四事的核心,就是每件事必须经过廷议,这廷议有文有武,有五军都督府武勋、有六部尚书、侍郎、有纲宪言官、有司礼监、内帑太监,各方各派各有立场,要在各方立场中,折中出一个办法来。 这每事必议之后,才能推行,那张居正还怎么独断专行? “第五事,京察三年期,君握六法四格掌铨选。”朱翊钧读到了第五事儿,发现张居正是真的狠。 太祖高皇帝定京察大计,就是由皇帝发起,由吏部主持对京官的考察,本来是三年一次,后来正统年间改为了十年一次。 再到了明孝宗的弘治年间,京察大计改为了六年一次,但是京察的方法方式,改为了自陈疏,就是自己稽察自己,六年写一份工作总结递给皇帝就行,每到了京察的时候,大臣高声疾呼自己德不配位干得不好拼命辞职、皇帝则温言良语死活不让。 这京察大计就变成了闹剧,对京官的考察,就变的名存实亡了。 明孝宗,属实是哄堂大孝了。 而张居正所说的六法,是指从六个方面,四个角角度去罢黜升迁官员,三年一次。 六个方面分别为: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对应的是官场上六种不良风气,尸位素餐、玩忽职守、恋权不去、有疾不能视事、人浮于事、无才无能。 四个方面分别是:守、政、才、年,操守、政务、才华和年龄,对应的也是四个方面的绩效考核,分为三等,权重各有不同,主要以政务为主。 第五事,是考成法在京官之中的具体体现和延伸。 鱼肉缙绅的海瑞和徐贞明、马一龙都那般下场,张居正在干什么?在用具体的考核办法,来考核京官,他在鱼肉官僚,而且是大明权力中心的京官。 这么做,死后真的要被口诛笔伐点天灯的! “元辅先生不怕吗?”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陈五事疏—张居正版》问道。 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愿,唯理所在 张居正的陈五事疏在干什么?在规定皇帝的义务。 自古以来,皇帝就只有权利,没有任何的义务。 尤其是在大明的制度设计之下,没有皇帝盖章,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情况下,嘉靖、隆庆两任皇帝,都是不上朝不视事,直接进入了神隐模式。 朝臣想劝谏皇帝,也没有发力点,见都见不到,奏疏送到了司礼监,送进了宫门之后,就是再无音讯。 张居正在给大明的国家之制打补丁。 高拱的陈五事疏里,也是在规定皇帝的义务,张居正也是在规定皇帝的义务。 只不过张居正的陈五事疏要比高拱的更加温和,总结来说就是朝臣见皇帝、皇帝批奏疏、皇帝召辅臣、国事需廷议、京官要考核。 这五件事,前三件得罪了皇帝还得罪了内廷,后两件得罪了大明上下文官体系。 张居正不仅是这么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旦没有威权、一旦皇帝不再对张居正支持,那张居正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徐阶贪了那么多的钱,买了那么多的地,海瑞查松江侵占田亩大案,主持松江府退田之事,徐阶都一亩地没退,海瑞被朝臣以鱼肉缙绅的罪名给劾倒了。 高拱在刺王杀驾大案的漩涡之中,都没有弄的家破人亡。 张居正这头得罪皇帝,那头得罪朝臣,这是要做什么? 他想要这江河日下的大明,稍微停一停向下滑落的速度。 “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张居正没有回答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回答了问题。 朱翊钧再次听闻这句,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而后嘴角抹开了一抹笑容,很快扩散成为了阳光灿烂,朱翊钧笑着说道:“卿之所愿,唯理所在。” 皇帝该不该到文华殿听政?皇帝该不该遇到大事召集辅臣面议?大明二十七位廷臣请求觐见,作为大明帝国权力中枢的二十七人,皇帝该不该见?皇帝该不该批阅奏疏?哪怕是画个圈,打个叉号? 朱翊钧认为唯理所在,皇帝是什么? 举天下之善,尽万物之理,受万民供奉,皆在于朕之一身。 这是皇帝的权利。 那么办公,或者更简单的盖章,就是皇帝的义务。 朱翊钧也不是勤勉,他就是想到文华殿,看这帮帝国的明公们吵架! 至于京官们是否接受如此严苛的考核,朱翊钧不跟朝臣们撕扯,他只为张居正站台,张居正要是能办,他就办,他要是办不了,那朱翊钧长大后,就亲自办。 “谢陛下隆恩。”张居正十分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小皇帝到底懂不懂这一轮的交换到底意味着什么,张居正的感谢是发自真心,发自肺腑的感谢。 说难听点,张居正这封陈五事疏和高拱的陈五事疏一个路数,都是在僭越皇权,在作践皇权为自己立威权,进而推行政令,用限制部分皇帝的行为,来考核天下官僚,包括京官。 朱翊钧的答案是,唯理所在。 张居正在文华殿讲筵,而讲筵学士王家屏、嘉靖四十四年状元郎范应期,来到了杨博的全晋会馆,登门拜访。 张居正说,他的全楚会馆,远不如杨博的全晋会馆。 两家会馆紧邻,但是全晋会馆,占地高达八十余亩,比当年中山王徐达在南京城大功坊的魏国公府还要阔气,魏国公府初建不过八十亩,后来经过了翻修,才到了一百亩左右。 而杨博的全晋会馆,就超过了八十亩。 此时正该是坐班的时间,吏部尚书杨博不在六部衙门坐班,怎么在家里? 领导不在衙门是一种司空见惯、极为普遍的现象,作为政务官的杨博,具体的部事,他只需要将部议过目书押即可。 张居正做了首辅,整日还在文渊阁里坐班,其实是比较少见的,次辅吕调阳是做什么的?那么多的中书舍人是做什么的? 王家屏和范应期走进了全晋会馆,见到了书房里的杨博,而杨博身边站着一个面相极为温和的读书人,此人名叫张四维。 杨博走后,这全晋会馆,就是张四维的私宅了,而杨博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原籍闲住了。 在京师考成法试行结束之后,杨博将会致仕,他之前答应了张居正,便不会食言。 杨博打算退了,再继续下去,只有身败名裂,晋党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 “这讲筵时辰还没到,二位不是应该在文华殿上吗?”杨博眉头紧皱的看着,这是被张居正给撵出来了? 张居正众目睽睽下承诺,并且以独占讲筵之事,交换了开奉天殿,召开朝会为戚继光恩赏。【1】 【6】 【6】 【小】 【说】 张居正这是食言了吗? 王家屏结结巴巴的把在文华殿讲筵的事儿,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杨博和张四维。 杨博老了,他要致仕了,也护不住这些晋党上上下下,他听闻王家屏和范应期这么讲,立刻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判断是准确的。 小皇帝一点都不笨,之前确实是在偷懒,经过了被人刺杀之后,终于转了性子,开始认真的了起来。 好事,这是杨博的第一感觉。 张居正不止一次在公开的、私人的场合,说杨博是硕德之臣。 杨博确切的知道,自己之前判断没错,刺王杀驾大案,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并不是结束,当皇帝长大了,亲政了,这个案子,将会是将晋党连根拔起的由头。 不过这和杨博没什么关系了,他要致仕了,他也病了,大限将至,人一死,一了百了,他还能管得住身后的事儿? “两个废物!”张四维听闻两个人是因为无能被赶了出来,温和的脸色立刻变得凶狠了起来,这一变脸,便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张四维一甩袖子,指着王家屏和范应期,厉声喝骂了起来。 杨博则伸出了手,将张四维的手摁了下去,笑着说道:“二位学士,那就回官署坐班吧,白圭不嫌辛劳,那就让他继续担着讲筵担子,此事到此为止了。” “去吧,去吧。” “是,学生告退。”王家屏和范应期赶忙告退。 “两个废物,就该处置一番!”张四维待二人走后,面色变得略显几分不耐烦。 杨博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个学士,他们差事没办好,这么好的把小皇帝控制在自己人手中的机会! 张四维本以为这个买卖,晋党能大赚特赚,结果倒好,这买卖做了,开奉天殿恩赏戚继光已经廷议通过,开始进行了,结果张居正还是占着给小皇帝上课的坑。 这买卖做了,只做了一点点,而没做完的原因,是王家屏和范应期无能,这怎么能让张四维不生气呢? 杨博,非常不喜欢张四维,杨博宁愿把晋党**的位置让给张居正,楚晋合流,都不愿意让张四维做这个**。 杨博知道张四维为人秉性,张四维商人世家,逐利的性子,早已经根深蒂固,坚若磐石,杨博知道张四维这种人,很有可能把晋党带向无底的深渊之中。 不弘且毅之人,心里没有天下,只有私利,狭隘但是矢志不移的人,站在庙堂之高,是**。 “戚继光的事儿,是白圭一意孤行,并不是交换,你明白这中间的差别吗?”杨博看着张四维说着其中的区别。 张居正没把小皇帝的教育权拿出来做交换,张居正说的很明白,他在一意孤行。 至于张居正为何要让出这独占经筵之事,杨博也清楚,那些个问题,实在是过于刁钻了。 杨博看着张四维,又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的背影。 眼下大明朝的大臣们,早已经没有了恭顺之心。 每个大臣,看似对小皇帝的讲筵格外的重视,但张四维、王家屏、范应期,和朝中那些个大臣们,有几个认认真真的看过小皇帝和张居正,在文华殿到底奏对了些什么? 侍读学士可是每天都会将奏对的每一个字都抄录下来,但凡是真正的关心陛下的学业,翻一翻那些起居注,就会知道给小皇帝上课,绝对没那么容易。 杨博看过,认真的看过,他看过那些奏对,就知道小皇帝的秉性,葛守礼去了只会白给,所以派了两个学士去丢人。 读书人嘛,脸皮都厚,丢一点也无所谓。 葛守礼以为自己是出工又出力,就是捞不到好处,但其实,杨博在保护葛守礼,不是杨博护着,葛守礼早就不知道**多少次。 杨博已经提醒了张四维,但是看张四维一脸迷糊样儿,杨博没有进一步的提醒。 小皇帝阳光开朗的表面下,是怎么一副面孔呢? 杨博靠在太师椅上,继续说道:“嘉靖四十年,严嵩老迈,吏部尚书吴鹏致仕了,严嵩的儿子严世藩,举荐了舅舅欧阳必进入朝,严世藩以他父亲的名义,上奏说:举亲不避嫌,以慰老境。” “严世藩借着父亲的名义,给世宗皇帝上了一封密奏,世宗皇帝只能应了下来,让欧阳必进做了礼部尚书。” 以慰老境,意思是举荐欧阳必进,是为了宽慰老迈的严嵩。 但是这封密奏的最大问题是严世藩以他父亲的名义上奏的。 杨博继续说道:“后来群臣不满,欧阳必进被罢免,世宗皇帝怕寒了老臣的心,就亲自下旨宽慰严嵩,严嵩闻之,大惊失色,赶忙进了趟宫,禀明了圣上,**此事。” “严嵩自从夫人走后,就再也不视事儿了,严世藩背着严嵩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儿,嘉靖四十四年,严世藩被斩首,严嵩被抄家,削掉了官身回乡,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严嵩,在贫病交加之中死去。” 杨博为何突然讲起了六年前的旧事? 刺王杀驾的案子,到底谁在背后做的? 高拱吗?高拱要是有那个胆子,现在也不在新郑闲住了,就算高拱有这个胆子,他也没那个实力,往宫里塞人,简单也不简单。 杨博很怀疑是张四维做的,因为杨博在拉拢张居正,而张四维对晋党**的位置垂涎已久,甚至杨博有八成的把握,就是张四维做的。 杨博看人极准,这一点张居正非常佩服。 刺王杀驾案的烂摊子,是杨博收拾的,是杨博卖着老脸到全楚会馆,低三下四的求当朝首辅出面息事宁人。 杨博在告诉张四维,别急,晋党现在是他杨博的,但终究是他张四维的。 张四维面色不变,笑着说道:“嵩父子怙宠擅权,落到这个地步,死无葬身之地,也算善恶终有报了。” 杨博失去了跟张四维交谈的兴趣,张四维有他的主张,有他的想法,不是杨博说几句就能纠正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孩子了,杨博懒得再言。 “累了,你回吧。”杨博挥了挥手,端起了茶盏送客。 “那舅舅,我就先走了。”张四维不再多言,笑着拜别了杨博。 张四维这次来全晋会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杨博是不是还在恋权不走,看到全晋会馆在收拾东西,张四维便安心了,杨博终究是没能拉拢到张居正,这对张四维而言是好消息; 第二件事,这是商量自己儿子和杨博孙女的婚事。 杨博儿子娶了王崇古的女儿,这是亲家。 张四维是王崇古的外甥,这是亲戚。 但是张四维还是想要亲上加亲,按着辈分,让自己两个儿子,迎娶杨博的两个孙女,这是姻亲。 杨博答应了,这两件事,都算是办成了。 “张居正啊,张居正,你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如何善终?”杨博叹了口气,放下了茶盏,他本来打算把自己没有的女儿嫁给张居正,这样就有了姻亲的关系,但是张居正不肯。 而此时的大明皇宫之内,小皇帝正在习武,太后正在听冯保奏禀朝中之事。 听到张居正的陈五事疏后,李太后的面色变了数变,面色凝重了起来,她的思维略微有些跃迁。 张居正稍微触摸到了点皇权的边角料,李太后的思维,就跃迁到了张元辅这也是要学那高拱僭越神器。 这孤儿寡母做江山,何其不易? 第三十三章 狼、虎、龙 李太后听闻张居正的陈五事疏后,就站了起来,只是面色惊疑不定的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慈宁宫仁圣皇太后陈太后,看着李太后患得患失的模样,就直乐呵。 关心则乱,无欲则刚。 李太后的儿子在皇位上坐着,陈太后无儿无女,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李太后的种种担心和疑虑,归根到底,不在外廷,不在张居正、高拱;不在内廷,不在冯保、张宏; 关键的关键,在那个正在咬着牙扎马步的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出息了,大明就有了青天,小皇帝没出息,大明就没有任何希望,一切皆休。 小皇帝出息还是不出息呢? “拒狼进虎,岂是良谋?”李太后看着小皇帝站桩,满脸是汗的模样,便愈加揪心,高拱就是那头狼打走了,张居正这只虎又开始露出了獠牙来。 陈太后倒是颇为不在意的说道:“不知道妹妹在怕什么,咱们皇儿,是龙。” “狼也好,虎也罢,又能如何呢,不必顾虑。” 李太后有些关心则乱,且不论张居正到底是不是老虎,哪怕他真的是老虎,又怎样? 皇帝是真龙,根本不惧怕这等豺狼般的大臣。 小皇帝是不是真龙? 陈太后以为是的。 陈太后似乎是有些不确信,转头看向了朱翊钧,而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确定了自己是对的,她继续磕着手里的瓜子说道:“皇儿啊,很有毅力,而且很有主意,张元辅欺负不得。” 陈太后看着小皇帝认真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有出息,也一定是真龙。 对自己狠的都是狠人。 陈太后略显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自打这刺王杀驾案之后,小皇帝的表现,越来越让人放心,那些个勋卫和带刀舍人,都不如皇帝的性格坚毅。 皇帝和张居正那些讲筵奏对,陈太后也看了,张居正偶尔也会被问的只能含糊其辞。 陈太后对小皇帝的期待和信心,要比李太后确定的多。 潞王朱翊镠趴在一张凳子上,抓着椅背,看着自己的哥哥辛苦,四岁的他,刚刚能把话说完整,他指着小皇帝说道:“娘,哥哥在做什么?” 李太后颇为宠溺的摸了摸朱翊镠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哥哥呀,在习武。” 陈太后看着李太后的模样,并未多言,和对小皇帝严苛要求,完全相反,李太后对小潞王实在是太宠溺了,甚至宠溺到纵容的地步,打碎了什么,李太后只会怒斥宫人照顾不周。 但是小皇帝打碎了什么,那李太后只会斥责皇帝失仪。 朱翊钧收功,看向骆思恭,昨天想要偷懒被朱希孝发现了骆思恭,今天格外的认真,即便是累的腿肚子打摆子,也没有任何想要偷懒的打算。 这就是进步,只要肯进步,朱翊钧允许再一再二,但他不允许再三。 收功之后,朱翊钧又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走到了两宫太后面前,欠身见礼:“娘亲,母亲。” “快坐下歇歇,这累的满头是汗,天气已经转暖了,连桃花和梨花都开了,明天是二十三,不用读书,要不这武艺也歇一天吧。”陈太后拉开了一个凳子,将一碗冰糖梨水放在了小皇帝面前,趁着温度刚好,补充下水分。 逢三六九,皇帝读书休息,一个月朱翊钧读书可以休息九天,若是按照陈太后的说辞,那三十天休九天,还练什么武? 文华殿廷议一日不会停。 若是应了张居正的《陈五事疏》,朱翊钧就要每天前往文华殿听政,一天便不能歇。 这是陈五事疏的第一条,皇帝御门听政。 朱翊钧摇头说道:“谢母亲,勤而不辍,这习武之事,一天歇不得。” 我,朱翊钧,热爱学习! 朱翊钧看向了冯保,冯保略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帝显然是在问陈五事疏的事儿,冯保只能摇头表示李太后还是犹豫。 李太后当然会犹豫。 现在答应了下来,张居正这头猛虎,会不会得寸进尺? “今天元辅先生讲了《帝鉴图说》,说到了唐代宗和郭子仪的故事。”朱翊钧仍旧阳光开朗,似乎说着学业。 “郭子仪的儿子郭暖,娶了唐代宗的女儿升平公主,有一次,郭暖和升平公主吵架,公主怒斥:我父亲是天子,你居然反驳我。” “郭暖说:你父亲之所以是皇帝,是我父亲不想当皇帝罢了!” “曰: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 陈太后大惊失色的问道:“这郭暖为何如此狂悖?安能如此妄言?这不是要害了郭子仪?” 朱翊钧继续说道:“升平公主乘车回宫,禀告了她的父亲唐代宗,唐代宗却说:你不知道,确实是这样,若是郭子仪真的想当天子,这天下早就不是李唐了。” “曰: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 李太后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问道:“后来呢?” “后来郭子仪听闻,将儿子郭暖械送到唐代宗面前,请求代宗皇帝治罪,唐代宗却说:孩子吵架,做不得真,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儿女闺房之言,何足听也!” “代宗皇帝赦免了郭暖的失言,但是郭子仪还是杖责了儿子郭暖,直到升平公主求情,才放过了胡言乱语的郭暖。” 郭暖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我父亲不当天子,所以你爹才是天子,翻译翻译:给他面子叫他一声天子,不给面子,就让天子和李唐一起入土。 唐代宗只是打了个哈哈,以儿女闺房言不论罪。 张居正讲这段,主要是讲唐代宗和郭子仪之间的信任,表达的是一种理想的政治环境,君圣臣贤。 当然这种君圣臣贤的光芒万丈之下,总是有些小阴影。 唐代宗不是没想过,要对这个功高震主、权倾天下的郭子仪动手。 大历四年春,正月,唐代宗的宦官鱼朝恩,邀请郭子仪同游章敬寺,这是在安史之乱,天下渐平之后,唐代宗第一次对郭子仪的试探,由宦官鱼朝恩负责执行。 郭子仪的手下怕鱼朝恩对郭子仪不利,三百余将士着甲扈从前往同游,郭子仪呵退了手下,带着几个仆人和宦官鱼朝恩同游章敬寺。 鱼朝恩最后的结局是以奸宦而亡。 唐代宗死后,唐德宗即位后,尊了郭子仪为‘尚父’,董卓也曾经当过‘尚父’,而郭子仪顶着尚父的名头,再造李唐王室,勋高一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 朱翊钧说到这里便停下了,等待李太后自己想明白。 安史之乱,大唐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而郭子仪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庚戌之变,北虏南下,嘉靖三十二年到嘉靖四十四年,持续了整整十二年的彼此攻伐,让大明元气大伤,高拱和张居正推动了俺答封贡,这是安定边方的功劳。 安史之乱后,大唐由盛转衰,藩镇林立,郭子仪在,藩镇不敢谋叛学那安禄山史思明。 大明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国势风雨飘摇,连当年被成祖皇帝撵着满世界跑的北虏,都打不过了。 唐代宗能容的下郭子仪,朱翊钧也能容得下张居正。 一切为了大明再起,一切都为了让大明再次伟大! 李太后略有些失神的思虑了许久,小皇帝专门提及此事,说的自然是《陈五事疏》之事,李太后终于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罢了,罢了,只是委屈皇儿了。” “孩儿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有趣。”朱翊钧依旧笑的阳光灿烂,继续说着今天学到的内容。 李太后答应下来,其实不奇怪,张居正不是高拱,高拱的身后站着一个以特权经济为核心利益,以姻亲、同乡为纽带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晋党,无论高拱是不是想得寸进尺,晋党会推着高拱往前走。 而张居正用人,既无姻亲,也无同乡。 最关键的是张居正的陈五事疏,并没有要革罢司礼监,拔掉小皇帝的獠牙,更没有限制皇帝批奏疏,要求皇帝的同时,也对京官做了要求。 “种地去咯!”朱翊钧答完了今天的课业之后,风风火火的跑开,打算去景山。 种地是头等大事,每日都要去看才是。 “哥哥带我去。”朱翊镠大声的喊着,似乎是想一起去玩,但是李太后将四岁的娃娃抱了起来,没让他跟过去。 朱翊钧今天要开窑,更为确切的说是要育苗,土豆、番薯的种植专项攻坚研究,其余不论,先能种活。 种活了番薯、土豆,百姓能吃饱,才有力气,力足方能胜天! “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徐贞明带着几个老农行礼,这些老农虽然没有种植土豆、番薯的经验,但是这几个老农,都是民间找来,最擅长种荸荠的农户。 朱翊钧为何执着于土豆和番薯,并且要放下天子至尊的架子来做这件事? 因为大明这个制度下,只有藩王和百姓造反的份儿,老百姓们没了吃的,就会打入京师,敲碎皇帝的脑袋,喂饱了百姓,百姓就不会进京来,把皇帝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朱翊钧挥了挥手说道:“安,平身。” “陛下,发芽、发青的土豆是绝对不能吃的,有毒,真的会死人的。”徐贞明提醒陛下,发芽的土豆有毒,万一要是皇帝吃了发芽的土豆,哪怕是闹了肚子,那都是大事。 徐贞明是最不希望皇帝出事的那个人,他是坚定的农务兴邦的代表,如果皇帝吃土豆吃出了事,他人没了,这垦田耕种之事,全都荒废。 朱翊钧点头,大明皇帝都有奢员,就是专门在上菜前验毒的小宦官。 “咱们今天干点什么活儿?”朱翊钧看着已经完工的火室,在冯大珰的严格命令之下,百余名宦官加班加点,把火室盖好了,连玻璃都放好了。 徐贞明颇为确切的说道:“育苗。” 宫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专门找小黄门给徐贞明递了话,不要把那些脏活累活留给陛下做。 宫外的文渊阁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专门差遣府上大管家游七,给徐贞明传了信儿,亲事农桑主要是一种姿态,皇帝上午听政、讲筵,下午还要习武,已经极为辛苦。 徐贞明领会并且贯彻精神! 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得罪了冯保,会因为左脚踏入官署被免削官身。 得罪了张居正,会因为右脚踏入官署被免闲住。 把两位都得罪了,很有可能要流放到永宁寺,凿冰取鱼。 徐贞明收到了冯保和张居正的递的话之后,开始统筹调度安排一切规划,皇帝亲事农桑要有,脏活累活可以在陛下不在的时候做。 “不是说要在清明后下种吗?这才正月天,就可以育苗了吗?”朱翊钧眉头紧蹙的问道,他真的在认真的实践。 徐贞明看着偌大的玻璃火室,再次感慨一下权力这东西,真的是无所不能,徐贞明低声说道:“陛下,清明前后主要是为了地温和灌溉。” 玻璃火室缺地温吗?缺灌溉吗?哪样都不缺。 朱翊钧看着玻璃火室,明白了徐贞明的意思,哪怕是缺光照,都可以解决。 权力的味道,果然美妙至极。 “陛下这边来。”徐贞明带着朱翊钧来到了育苗房,土豆有三种,分别是黄色,紫色,白色,而番薯则是有四种,分别是红心、白心、黄心和紫心。 这三种土豆、四种番薯,都是月港都饷馆海防同知罗拱辰送入京师。 而朱翊钧要做的事,就是把各种各样的土豆、番薯和所有人一起平铺在地上,等待它们发芽,等到萌发之后,就可以切开开始育苗。 搬运土豆、番薯并不是很麻烦,朱翊钧手里拿着一个笔,将徐贞明的话一点一点的记录在册。 徐贞明和几位老农关于荸荠育苗之事,对着一堆铺在地上的土豆和番薯聊了许久,朱翊钧只是听,不开口说话。 徐贞明和老农聊完之后,才来到了陛下面前说道:“这育苗乃是重中之重。” “这荸荠和土豆、番薯是一样的,荸荠用的是球种,这球种种着种着,就会退化并且带毒严重,就是说产量低而不稳定,种植的话会常出现雄荸荠,植株矮化、丛生,不结球茎,最终无产。” 荸荠在很多的方面和土豆、番薯有着共性,而荸荠,在粤、闽、黔、浙都有种植,自宋朝以后,就有人想要把产量极高的荸荠进行大范围种植。 但是最终都没法成功,最后荸荠也就能在荒年救荒用一下,想成为主粮极为困难。 更多的情况下,荸荠都是作为一种水果在种植,而且荸荠在北方是无法生长的,因为北方寒冷。 “这荸荠、土豆和番薯,没有种子吗?”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 徐贞明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摸出一个布袋,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肾形的颜色各异的种子,他颇为确定的说道:“有,种子,出苗率太低了,产量极低。” 种下去一亩地,反复补种之后,仍然达不到种植的密度。 在荸荠开花时候,还要把它的花打掉,断其浮根,剪其附叶,那就更没有收获足够的种子了。 经过徐贞明一番解说之后,朱翊钧终于明白了,为了不用种子种植,主要是种不成。 在种地这件事上,朱翊钧从来不随便发表自己任何的观点,他真的不会,养绿萝都能养死的他,选择了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 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做。 朱翊钧种地,就是种什么死什么,活一天算一天,听天由命,所以徐贞明和老农们真的想把土豆和番薯种好的前提下,朱翊钧有利用皇权在其中捣乱。 徐贞明是进士,他可以站在文臣的角度,去拍一顿马屁,夸赞陛下嘉言良纳,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没想到,他只是十分单纯的陪同陛下种地,十分单纯的想把这件事做好。 徐贞明百般不会,只会种地,他但凡是懂的变通,也不会背着一个竹篾书箱入京了。 夕阳西下,大明皇帝再次回到了乾清宫内,盥洗房盥洗、晚膳之后,直接奔到书案前,开始记录今日的点点滴滴的收获。 而这一次,他多了一个疑问集,这些都是眼下的困难,比如荸荠、土豆、番薯这些利用块茎进行培育的如何脱毒,脱毒才能维持产量,如何脱毒,并不是朱翊钧现在要攻克的课题。 朱翊钧现在要做的是,总结历代农书、农户的经验和教训,将土豆和番薯,在北方的土地上种活。 他在纸上不停的画着一个玻璃模型,这个模型的一端有一个大大的玻璃泡,一端敞口,里面会倒入水,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让水面升高和降低,来测量温度。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对手中的模型非常满意,就是最原始的温度计,这种温度计可以确定土豆、番薯在什么温度下可以萌发,在什么温度下会茁壮成长,在什么温度下开化,什么样的温度下,会冻苗补种。 种地,他真的是认真的在种,虽然李太后一直觉得孩子辛苦,但是朱翊钧真的觉得事事都很有趣,他在思考着种植成功之后,应当如何鼓励种植土豆和番薯。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这是张居正今天讲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时候,讲解的一段话,意思是:作为君王,必须要心里先想着百姓,若损害百姓来奉养君主,就像是割下了大腿上的肉来吃,虽然吃饱了但身体已经死了。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百姓就像是水一样,可以载着舟行驶,同样也可以让舟倾覆。 道理非常简单,并不难理解,但通常情况下,皇帝是最后一个知道国家要灭亡的人。 东汉末年,黄巾军的动荡,似乎一瞬间就遍及了整个东汉,如同大火燎原,似乎像是被突然点燃的一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呼号,似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整个东汉江山响起,遍地开花。 黄巾军的汹涌之势,真的是个偶然吗?其实不是。 早在黄巾军起义之前,‘苍天已死’这句口号,已经在民间流传甚广。 有一块砖,叫苍天乃死砖,为建宁三年四月四日所刻,黄巾军起义的十四年前这块砖就刻好了。 苍天乃死到已死,是民怨从暗潮涌动到沸反盈天的过程。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颠覆朝廷社稷的水,是苍生的泪,但不到横流的时候,君子、治人者是看不到的。 朱翊钧没看到苍生泪,但是他知道大明的结局,也知道他身上的责任。 “呼!完成,明日交给冯大珰让他烧出来,放到景山玻璃火室内,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做的精细,做明白。”朱翊钧将手中的图纸交给了张宏,然后向着榻前而去,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早睡早起长高高。 张宏将草纸交给了宫婢,宫婢将草纸交给了徐爵,徐爵连夜交给了冯保,冯保让兵仗局连夜烧纸。 帝国内外的官员,都是不分时间随时准备为皇帝陛下服务,这是作为皇帝的权利。 二月二龙抬头,天空一道惊雷闪过,轰隆隆的响声在空中蔓延炸裂,进而传到了正在廷议的文华殿内。 而此时的兵部尚书谭纶,又在致仕。 这一次,不是因为尸位素餐,卡着王崇古的提举京师将才的名单,而是因为谭纶在春分时候,去朝日坛祭祀,因为倒春寒的天气,染了风寒,咳嗽连连,失仪了。 皇帝撞翻了桌椅、皇帝走路没有四平八稳会被李太后训斥,那么朝臣们在祭祀的时候,咳嗽、喷嚏、体力不支蹲下、交头接耳等等,也都是失仪。 弹劾谭纶的是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景嵩和韩必显。 “本兵重任,所托非人,万一北虏不测,犯我疆圉,不能将祀事于一时者,怎能寄万乘于有事?”都察院总宪葛守礼念完了景嵩的奏疏,将奏疏递给了小黄门,小黄门放到了张居正面前。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明日我就再写一封致仕奏疏,以病乞休,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吗?我也不在这里碍你们眼。”谭纶猛地站了起来,将欲离开。 张居正看按着谭纶,平静的说道:“谭尚书,这里是文华殿。”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拿着绣春刀和净鞭的朱希孝松了口气,这谭纶倒是意气用事,直接愤而离席,纠仪官们,是拦还是不拦? 谭纶如此私自离开,绝对是失仪,按制纠仪官得当场拿下,职责所在。 可是作为武勋的朱希孝,当场拿下兵部尚书,那是在给哥哥成国公朱希忠找麻烦。 谭纶听到张居正叫他,只能用力的甩了甩袖子,一脸嫌弃的看着洋洋得意的葛守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谭纶背叛了晋党,晋党见缝插针的弹劾,谭纶的确是犯错了,失仪,礼教森严的大明朝,这的确是个大罪名。 朱翊钧停顿了下手中的笔,稍微思忖了片刻,开始继续书写。 葛守礼放的屁,究竟什么意思,不重要。 谭纶春分之前生了病,称病告假,不出席朝日坛祭祀事,吏部不准病假,谭纶是带着病去的朝日坛,冷风一激,差点没直接把人送走,这病刚刚好,都察院的狗就已经开始扑上来了。 一波接着一波,就因为谭纶因为提举京营将才名录之事,改换了门庭。 至少晋党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 谭纶的处境极为艰难。 “葛总宪,礼部尚书陆树声,也在朝日坛咳嗽连连,怎么就没人弹劾陆树声呢?”冯保开始阴阳怪气。 “还有此事?”葛守礼眉头紧蹙,面露不解的看着冯保。 “难不成葛总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冯保嗤笑了一声,晋党急先锋,可能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就对一部大臣弹劾? 小皇帝出门,都会让他冯保交底! 冯保作为内廷之人,他的第一职责,就是保护皇权,谭纶得罪晋党,是因为提举京营将才之事,是为了防止晋党一家独大,无论谭纶什么目的,是不是拿这件事给张居正做投名状,都直接和间接的保护了皇帝的安全。 冯保自然要保住谭纶。 冯保坐直了身子,火力全开,对准了葛守礼平静的说道:“《论语·卫灵公》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葛总宪也是读书人,这话何意?解一解?若是葛公不想解,没关系,咱家这个阉贼来解。” 葛守礼闻言脸色一变。 这阉贼又拿着论语的大棒子打人了! 第三十五章 族党排异,不胜不止(为盟主“电饭煲菜谱”贺!) “哈哈。”谭纶又是哈哈大笑,看着葛守礼一边乐一边摇头,葛守礼当然会解这句,谭纶就会解。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葛守礼一个进士,圣贤书读的极好,否则不可能出现在文华殿上。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葛守礼若是把这句话解出来,就得把礼部尚书陆树声一起弹劾,因为陆树声也在朝日坛祭祀中咳嗽了! 朱翊钧坐在台上,嘴角勾出个笑意,张宏在旁边略显羡慕,这冯保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极为合格的。 冯保笑着说道:“夫子说了,责备自己而少责备别人,那就可以避免别人的怨恨了。” “严于律己,出而见之事功;宽以待人,动必关夫治道。到了葛总宪这里,这一句就反过来了,变成了严于律他,宽以待己,啧啧啧。” “葛总宪,要不把陆尚书一起弹劾吧。” 陆树声是张居正举荐的礼部尚书,结果事事件件都给张居正添堵。 罗拱辰收洋船的税,陆树声反对,戚继光入京师领赏,陆树声反对,小皇帝种个地,陆树声也反对,张居正拿着《皇明祖训》搬出太祖高皇帝,又把君王道德楷模宋仁宗一起拿出来,才算是彻底压死了陆树声关于君民同耕的反对。 张居正看着冯保对着葛守礼一阵输出,稳稳的坐直,似乎在看奏疏,一言不发。 选择权到了葛守礼这边,要么谭纶和陆树声一起弹劾,要么就谁都不要弹劾,当然还有一条路,反对孔夫子的话。 “阉贼当道!”葛守礼颇为不满的甩了甩袖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是真的不知道陆树声失仪的事儿。 “小人戚戚!”冯保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葛总宪?”张居正握着那本弹劾谭纶的奏疏,眼神闪烁的看着葛守礼。 若是葛守礼不拿回这本奏疏,那陆树声也要被弹劾,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大明拢共就六部,两部尚书深陷弹劾之中,不可自拔。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来打圆场,这件事杨博最合适。 因为杨博是晋党的党魁,他这个时候咳嗽一声,说句公道话,这党争就偃旗息鼓了。 但是杨博没有说话,也没有咳嗽,杨博和刚才张居正一样,一言不发。 张居看向杨博,他的眼神是极为复杂的,他一直坚信杨博是硕德之臣,在很多时候,张居正都很尊重杨博,但是这次张居正看向杨博的眼神里少了相信多了疑惑、少了期盼多了消沉,只有浓郁的失望。 张居正真的很失望。 杨博终于在人生的最后的一程,变成了当初杨博最讨厌的模样,当初严嵩、严世藩等严党当道的时候,杨博可是连章弹劾,那会儿杨博志向高洁。 现在呢? 冯保很了解读书人,读书人都喜欢在自己心里树立一个榜样,进而遵从着榜样的言行举止,比如葛守礼就一直觉得高拱是完美的,所以,高拱出事的时候,葛守礼就用尽了全力去保护高拱周全。 权盛者摧,功高者隳[huī,毁坏]。 杨博在自己仕途的最后一段路,没有选择君子之道,没有选择弘毅,而是选择了维护政治小集体的利益。 葛守礼直接就被架住了,他现在没有台阶可以下,没人站出来打圆场,没人给他折中,他坐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再憨直的人,也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张居正放下了奏疏,看向了兵部尚书谭纶。 谭纶却面色犹豫了起来,就是不肯动弹,也不肯说话,甚至都不愿意为自己分辨几句。 冯保都有些急了,但是谭纶依旧不言不语。 张居正、冯保,甚至是杨博,都知道谭纶的袖子里,装着一本兵科给事中的奏疏,弹劾礼部尚书陆树声失仪,内容一样。 礼部主祀,礼部尚书陆树声在朝日坛咳嗽,也是失仪,而且罪加一等。 可是看谭纶这架势,是不准备拿出来了。 这短暂的沉默引起了朱翊钧的好奇,朱翊钧顺着众人的目光,神情更加古怪,他已经明白了关键。 谭纶被御史以失仪被弹劾,张居正不是没有任何的准备,而是准备极为充分,可是情况似乎超过了元辅先生的掌控。 冯保都把人给死死的咬住了,只要谭纶甩出奏疏来,这晋党也讨不了好去,但是谭纶就是不肯拿出来。 谭纶为什么不肯?难道是心怀愧疚?若是心怀愧疚,还阻拦了王崇古三十四次,把人彻底得罪?谭纶是个很豁达的人,既然做了,便不会后悔。 户部尚书王国光笑了笑,甩了甩袖子,拿出一本奏疏来,笑着说道:“户科给事中,弹劾礼部尚书陆树声失仪,还请首辅过目。” 理由一模一样,朝日坛失仪。 王国光是山西人,而且是晋党的核心人物,被张四维在万历十年钦定的、清算掉的晋党叛徒。 王国光是难得的干练之臣,还是谙熟财政的理财能手,他主政户部五年来,朝廷赋税收入年年攀升,这是个专才循吏,是特立独行之人。 谭纶这个人生性豁达,他不喜欢自己和晋党的冲突,牵扯到别人身上,谭纶这个人好面子,谭纶背弃了举荐自己的杨博,陆树声背弃了举荐他的张居正,一个跳反的叛徒,攻讦另外一个叛徒,实在是可笑至极。 所以谭纶不肯,不肯和葛守礼、杨博、王崇古一样。 但是张居正还另外安排了人弹劾,由户部尚书王国光发起,对礼部尚书陆树声以失仪之罪弹劾。 杨博、葛守礼、王崇古面色凝重,谭纶不是山西人,谭纶只是杨博举荐,但是王国光是山西人,在文华殿内,王国光对陆树声的弹劾,甚至不如王国光亮明了身份支持张居正的影响来的大。 这一轮针对谭纶的弹劾,晋党损失重大,王国光终于亮明了身份,和晋党做了彻底的切割。 朱翊钧非常确信,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政治联盟,晋党这种以特权经济为核心利益的紧密团结的政治小集体,都接连出了谭纶和王国光两个叛徒。 而户部尚书王国光更是经过了张四维认定的晋党叛徒。 铁三角不是牢不可破、晋党也不是坚不可摧,晋党比铁三角还脆弱。 “元辅,还是算了。”杨博终于出来做这个和事佬了,他咳嗽了两下说道:“这倒春寒咳嗽不在少数,难道因为此事,把这满朝文武都给罢黜了?” 张居正则抓着手中的奏疏说道:“杨太宰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这个阁臣,在肆意操持权柄,挑起党祸一样?我的错吗?杨太宰此话,有失公允。” 张居正对杨博说话,终于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冯保看着杨博,乐呵呵的说道:“本来这事,咱家说了,葛总宪收回去便是,本就是小题大做,操弄政务,咱家骂也就骂了,收回去奏疏,这事儿就是到哪儿,哪儿了结。” “可是他就是梗着脖子不肯,现在倒是想要息事宁人了?好事占尽,一看颓势,就明哲保身,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美事。” 冯保看似在骂葛守礼,但是字字句句都在说杨博,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冯保这指桑骂槐,谁都能听得懂。 让葛守礼下不来台的不是张居正,不是冯保,不是其他的朝臣,恰好就是晋党。 葛守礼的神情格外的落寞,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给晋党冲锋陷阵了这么些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谭纶的奏疏进了内阁,内阁拟票后送到司礼监,司礼监批红后送到乾清宫,就这一关一关又一关,这弹劾谭纶和陆树声,不是结果,只是一个开始。 这真的闹起来,谁的损失更大? 杨博深吸了口气说道:“元辅啊,两宋党锢盈天,宋时泥马南渡,殷鉴在前,元辅当三思而行。” 张居正思忖了片刻,将手中两本奏疏递给了小黄门而不是张宏,示意将两本奏疏下章,归还给都察院和户部。 张居正最终还是没有挑起这场党争。 杨博这个晋党党魁就是在欺负张居正,君子欺之以方,杨博吃准了张居正不会把事情闹大,因为张居正要掀起党争,最终输的只会是大明。 张居正虽然摁下党争的苗头,但是他还是颇为严肃的说道:“大臣当处以礼,若以一嗽之故,勒令致仕,非惟不近人情,亦且有伤国体!” “御史景嵩、韩必显、纠劾谭纶,委止一时冒昧,欲用某人之意昭然,吏科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等三人今日所为,必禀明圣上,以正朝纲之风。” 朱翊钧听到了张居正要禀明圣上,将手中的铅笔递给了张宏,让他换一根,实在是这他手中的铅笔短到他已经揪不住了。 小皇帝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朝日坛祀,咳嗽小事,何至去二大臣?” “每一次讨论弹劾,都是百计搜求,族党排除异己,若是没有获胜就不终止,用人任事没有明确的规定,全看言官搜求事由。” “元辅先生,朝廷、朕,将何以治天下?” 张居正颇为恭敬的俯首说道:“臣不知。” 朱翊钧看向了杨博再次开口问道:“杨太宰,族党排异,不胜不止,用舍予夺,无纲无纪。朝廷、朕,将何以治天下?” 第三十六章 以德服人,以德治国? 皇帝问,族党排异,不胜不止,朝中党锢盈天,皇帝以什么治天下。 杨博站了起来俯首说道:“回禀陛下,臣惭愧。” 晋党看他老了,早就不听他的了,今天这出弹劾,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张居正看他失望,杨博自己也很是失望。 自己坦坦荡荡的活了一辈子,走进了文华殿,做了廷臣,却整日里做这些事儿,到了现在,更是被后辈儿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但是杨博作为晋党党魁,他只能这样说,这样做,这样的身不由己,和当初的高拱一样,杨博背后的族党,不允许他停下。 所以杨博才打算致仕,打算急流勇退,再这么下去,下场只有身败名裂。 朱翊钧思考了片刻说道:“兵部尚书谭纶、礼部尚书陆树声,朝日坛失仪,罚俸一月。吏科给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三人,削官身回籍闲住,不知元辅以为如何?” “陛下决断,臣不敢议。”张居正作为首辅,不能议论京官任免,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小皇帝没把三个差点挑起党争的家伙送到解刳院,那是陛下宽仁。 张居正也松了口气,陛下对送入解刳院是十分慎重的。 “杨太宰以为如何?”朱翊钧看向了杨博问道。 “陛下英明。”杨博稍微思虑了下,并没有为三个晋党科道言官求情。 “那就这样,你们继续廷议吧,朕继续读书。”朱翊钧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拿过了张宏递过来削好的铅笔,继续写写画画。 涉及到了皇帝的事儿,朱翊钧自然要开口,既然张居正要禀明皇帝,朱翊钧也没等到讲筵后,直接开口做了处置,省的又出现什么张居正坑蒙拐骗小皇帝之类的风言风语。 到底谁坑蒙拐骗谁? 吏科给事中雒遵弹劾谭纶尸位素餐、御史景嵩、韩必显弹劾谭纶朝日坛咳嗽,他们三个的惩罚是削官身回籍闲住,没了官身,到了乡野连个缙绅都不是,不能避税,更不能再起。 他们三个既然要做刀,就要有被折了的准备。 他们三个人的罪名是族党排异,不胜不止,用舍予夺,无纲无纪,朱翊钧已经折了三把刀,这是杀鸡儆猴,止党争之风。 再生事,就只能解刳院雅座了。 廷议很快就结束了,张居正站了起来,为皇帝讲筵。 张居正的神情颇为奇怪,他在品味陛下说的话,主要是那个词,族党。 这个词非常有趣,族这个字,言简意赅。 “元辅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疑惑的问道。 “陛下,雒遵、景嵩、韩必显,三人削官身回籍闲住,是不是有待商榷?”张居正回过神来,他的面色有些不忍的说道。 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这一步一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走到了这一步,这直接就削了官身,张居正有些于心不忍。 朱翊钧像是没听明白张居正话里的意思,眼前一亮问道:“元辅先生的意思是,把他们送解刳院,没必要这么狠厉吧,又不是阴结虏人之类的不赦之罪。” “那还是削官身回籍闲住吧。”张居正一听,立刻选择了折中。 把小皇帝教育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君,他这个帝师有直接责任,孩子还小,可不能把皇帝陛下教成暴君,守护陛下心中的三纲五常,张居正义不容辞。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啥意思。 这三个科道言官,考中进士观政三年,履任之后,做的是科道言官,无纲无纪,且不说对大明、对皇帝、对朝廷、对纲宪法纪,有没有恭顺之心,但凡是他们对自己读的书有一点恭顺之心,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小题大做、结党营私,圣贤书就教他们这些道理? 朱翊钧也读圣贤书,怎么不觉得圣人训,讲的是这些蝇营狗苟? “戚帅怎么还没入京来领赏?”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 开奉天殿恩赏戚继光之事,已经定下,结果戚继光迟迟没有入京来,连点动静都没有,朱翊钧才特别询问。 张居正略显无奈的说道:“戚帅在关外,董狐狸全军覆没,董狐狸侄子被抓,戚帅唯恐北虏借此由头南下,去关外斥候巡察去了。” 朱翊钧略显可惜,他见过戚继光画像,还没见过戚继光本人,他拿了一本奏疏说道:“朕看这本科道言官的奏疏,说戚帅轻启战端,既然董狐狸索赏,给些银钱打发便是,何故设伏诛杀,引得胡虏畏惊。” “戚帅有勇有谋、将士悍不畏死、敌人全军覆没、生擒贼寇酋首,这怎么就成了,挟寇自重了呢?” 张居正颇为郑重的甩了甩袖子说道:“自古蛮夷畏威不畏德,若是给银钱打发,只会步步紧逼,得寸进尺,大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胡虏又至,其余贼寇酋首必效仿,边方永无宁日。” “歼灭全军、生擒贼守,以收威吓惩戒之效。” 张居正施政就四个字,富国、强兵,张居正做到了吗?做到了。 那萨尔浒之战中,大明强出来的兵何处去了? 万历二十三年的冬天,在蓟州镇石门寨,蓟州总兵官王保说‘今日发饷,不要带甲兵’,将刚刚在朝鲜打完胜仗的浙兵皆坑杀之,戚家军求荣得辱,成为大明江河日下的一个注脚。 “戚帅辛苦。”朱翊钧停止了问询戚继光的动向,作为三镇总兵官,戚继光真的很忙,虽然离京师很近,但他还是边军,有巡察边方的准备。 关于陈五事疏的内容,朱翊钧并没有多问,大明京师的考成法刚刚开始试行,不易操之过急。 讲筵开始了,张居正对讲筵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迷茫,这种迷茫在他考中进士之后,从未有过,论语的注解越来越奇怪了,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变的越来越陌生。 张居正开口说道:“子曰:道[dǎo]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dǎo]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道,引导;政,正人者不正,法律政令;齐:齐一;刑:刑罚。” “德;行道而有得;礼,制度品节。耻,是愧耻、羞耻。” “孔子云:人君之治天下,不过是要人为善,禁人为恶而已。” “解曰:用法制去引导百姓,使用刑法来整齐他们,老百姓虽然免受刑法,却失去了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整齐百姓,百姓不仅会有廉耻之心,而且也会使人心归正,天下向治。” “《礼记·缁衣篇》云:夫民,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耻心;教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有遯心。” “《孟子·尽心上》云: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 “这些说的都是一个道理,用道德去引导、用礼法去整齐万民,使天下百姓,闻善能徙、知过能改,修养人格、实践德行。” 张居正讲的是论语,引用了孔子的话,又引用了《礼记》、《孟子》,似乎如此引经据典,就足以夯实自己的思想钢印,来证明自己是对的一样。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问道:“以德服人,以德治国?” “然也。”张居正松了口气,陛下果然很懂,从中提炼出了关键和精髓,这些话的核心主张,就是以德治国。 朱翊钧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君子,小人,而后又在君子下面写上了谭纶、戚继光,在小人下面写到了杨博、王崇古、张四维、葛守礼、雒遵、景嵩、韩必显。 想了想,小皇帝又把葛守礼给划了去,这家伙还不配做小人。 写完之后,小皇帝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元辅先生,朕有惑。” “臣为陛下解惑。”张居正现在听到朕有惑这三个字,就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感,让他心神一凛,这讲筵的差事,必须要尽快给出去,再这么奏对下去,张居正怕是连圣贤书都不认识了。 堂堂大明进士、文渊阁首辅,给一个十岁的孩子上课,怎么就这么难! 朱翊钧开口问道:“谭纶做事光明磊落,不阿附族党,坦坦荡荡,上无愧于义,下无愧于心,可谓君子?雒遵、景嵩、韩必显小题大做,倚礼而行族党排异之事,不胜不止,用舍予夺,无纲无纪,可谓小人?”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张居正肯定的回答道。 朱翊钧立刻开口问道:“元辅先生教咱,以德何以服人?” 谭纶被数次弹劾的原因是不阿附晋党,而弹劾他的人,是晋党的科道言官,扛着礼法的大旗,做着族党排异之事,以德又如何服人呢? 没有说服力啊! 这最后处置,还是要落到这法律政令之上。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说道:“陛下,臣不知。” 张居正其实知道如何以德服人,确切的说,圣贤书说过: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仁发于心,行出于义,便可以以德服人,这个逻辑是非常完整的。 可是在谭纶被连章弹劾之事,张居正实在是说不出这句话来,这是哄小孩子的话,陛下虽然十岁,可是陛下是大明的君王。 政,正人者不正,用道德的力量无法纠正他人行为的时候,就只能用法律政令了。 正如陛下之前说的那般,贫贱不移则必谄,富贵不限则必骄,礼必坏,乐必崩,礼崩乐坏。 “元辅先生,朕有惑。”朱翊钧继续说道。 第三十七章 天下诤臣以何人为首? 张居正现在一听到这一句朕有惑,就是头皮发麻,陛下您能别有疑惑了吗?! 张居正十分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为陛下解惑。” 张居正其实很想说,他不能解惑,陛下您能不能换个符合你这个年龄的问题啊!问的这些问题,都是一个个理想和现实、理论和实践的悖论,这问的张居正都有点不那么自信了。 朱翊钧瞪着大大的眼睛,平静的问道:“朕曾听闻,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土匪就像是梳子一样劫掠,可是这军卒行军过境,则像是蓖子(梳虱子的密齿梳)一样,搜刮的干干净净。” “戚帅南平倭寇、北拒胡虏,约束军兵严苛,不肯扰民一丝一毫,践踏百姓一根稻谷以斩首论,南兵为当世雄兵。” “倭寇横行东南,狼烟遍千里,民不聊生。” “胡虏强掠西北,征伐十五年,军民流离。” “戚帅执掌南兵,南征北战,可廷议之上,则是议论非非,以缀疣,多余无用之物论之,戚帅及他执掌南兵,真的是缀疣吗?”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张居正极为郑重的回答道,意思是戚继光不是缀疣,如果是他也不会让戚继光进京领赏了。 朱翊钧立刻开口问道:“元辅先生,以德何以治国?” 按照天下九经,修文以柔远人的说辞,只需要修德就足够平息倭患和北虏南下了。 隆庆和议、俺答封贡,看似是修文以柔远人的大胜利,但若非在宣府、大同和俺答汗带领的北虏打了十二年,硬生生把北虏打成了筋疲力尽,若非此时戚继光领三镇总兵官,在蓟州云集十万强兵,北虏会不会再次南下,劫掠关内? 一定会。 所以,小皇帝问,如何以德治国。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俯首说道:“陛下,臣不知。” 朱翊钧又唰唰的写了几笔,开口说道:“道德是最高追求,以德服人,以德治国,都是一种追求,是所有人心之所向,但是仍然要制定律法政令来约束,法,兴功德震慑罪恶,律,定框架止争执,令,令人知事。” “道德在内,而律法在外,应当以律法限制人的行为,以政令来治理国家。” “谓曰:德定于上、法化于下,因事而制礼,当事而立法;道之以德,以律制人,齐之以礼,以法治国。” 朱翊钧的观点是以律制人,以法治国,对应的则是以德服人、以德治国。 他的观点其实不稀奇,他不否定孔子说得对,将孔夫子的仁德高高举起的同时,再讨论实践的问题。 汉宣帝曾经说过,汉家制度,王道霸道糅之,更简单直白一些,就是儒皮法骨。 披着儒家道德的大旗,做着法家约束人的事儿。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这种理论和实践并重的思考,让张居正思考了许久,才俯首说道:“陛下神明夙悟,真天纵也。” 讲筵还在继续,在皇帝和首辅的一问一答中,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得飞快。 朱翊钧收起了所有的草稿纸,微微欠身,结束了今日的讲筵。 “恭送陛下。”张居正长揖,等到陛下离开后,大明首辅才走出了文华殿,正中午的阳光的照耀之下,让张居正有些炫目,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他露出了一丝笑意,端着手,迈着四方步,四平八稳走向了文渊阁。 小皇帝认真起来,果然让人非常放心,张居正已经看到了小皇帝的明君之相。 大明儒学士们,早就不在乎孔夫子的话究竟何意,大明皇帝何必在乎呢? 张居正是个循吏,他的政治主张也是:重用循吏,而慎用清流。 循吏,就是守法循理的官吏,懂得变通、知道如何做事,做成事的更注重实践的官吏; 清流,指那些遇事不讲变通,一味寻章摘句、吹毛求疵、小题大做的官吏; 张居正是个循吏,他刚进文渊阁,就看到了中书舍人抱了一大堆的奏疏进了文渊阁内,这些奏疏,都是搭救雒遵、景嵩、韩必显的奏疏。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大明的科道言官们反应过来了,三个言官弹劾一部大臣,遭削官身回籍闲住,大明科道言官们不搭救才是奇怪。 张居正打开了这些奏疏,思考了良久,并未下笔,而是每一封奏疏上,都贴上了一张空白的浮票。 他不太方便说话,谭纶是他张居正的人,处置雒遵、景嵩、韩必显是陛下的决定。 空白浮票,其实是他知道如何解决,但是他不能说。 科道言官要搭救被削了官身,回籍闲住的雒遵、景嵩、韩必显。 言官们上的奏疏,很快就流转到了司礼监内,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对这些奏疏,统统画了叉号,这是陛下第一次对外廷官员做出了处置,作为司礼监的太监们,守护皇权,就是太监们的天职! 这些奏疏最后流转到了乾清宫内被李太后看到的时候,小皇帝正在咬牙扎着马步。 站桩是一件很累很累的活儿。 李太后看着几份奏疏看了许久,这是大明的纠错机制在发挥作用,大明皇帝的决定,科道言官有权发言议论,而且这些奏疏说的很有道理,让李太后有些犹豫不决。 御史王时举说:大臣腹心也应当保护,以培国家之元气;言官耳目也亦当爱惜,以伸国家之正气。 大臣作为国家心腹,需要保护,这是国家的元气,但是科道言官们是皇帝的耳目,就不应该爱惜了吗?培养国家正气了吗? 今天信任大臣,而挫败言官,是轻耳目之臣,让腹心大臣安心,难道陛下只要元气,不要正气了吗? 如此做,恐怕朝中处世圆滑、阿谀奉承之流会越来越多,直言不讳、仗义执言之人会变少。 正气之士会三缄其口,忠臣卷舌不言,真的对国家有利吗? 谓曰:恐从此脂韦之习胜,骨鲠之气消。正士杜口、忠臣结舌,岂社稷之利? 脂韦:油脂和肌肤。骨鲠:骨气和气节。 给事中贾三近说:部臣国之股肱,言官国之耳目,耳目之官职司纠正,平日餋其刚直之气,宽其触冒之罚。 大臣是国家的肱骨,言官是国家的耳目,耳目之官的本质工作就是弹劾,平日里朝廷养着科道言官就是为了养言官们的刚正直谏不畏强权之气,做自己的本质工作,还要被削官身回籍闲住?实在是太冤枉了,应当宽恕他们进言的责罚。 只有这样,以后科道言官遇到事才不会躲避畏惧,今天若是以弹劾大臣为由降罪,怕是让谏臣们丧气,以后就不敢开口说话了。 如果以后国家有了关乎于江山社稷的大事,朝廷有了大奸大恶之徒,谁还敢忠言上谏,来正朝纲,朗风气呢? 谓曰:他日虽国家有大利害、朝廷有大奸邪,谁肯进逆耳之规,以速取罪戾。 这样的奏疏,李太后手边有十几封,都是在为三个言官求情。 清流之议,不做处置,他们还会连章上奏;皇帝还是不听,他们就会在文华殿、奉天殿对着皇帝喋喋不休;皇帝还是不听,他们就会到承天门前跪在地上,请命皇帝,皇帝不答应就不起来;皇帝还是不听,他们就会绝食、撞柱,饿死自己也要直言上谏。 打着忠君体国的名义,做的却没有一件忠君体国的事儿。 清流、科道言官,极为难缠,这也是为何嘉靖、隆庆都躲在后宫里不出来见朝臣的原因,和他们打嘴仗,打不打,都是皇帝输。 冯保看着那几封科道言官的奏疏,开口说道:“这些个清议,着实是颠倒是非。” “陛下说的非常明白,处置三个言官,不是因为他们弹劾大司马,而是因为他们在行族党排除异己,而且是不赢绝对不罢休,如果不做处置,他们岂不是还要继续连章弹劾?谭纶是个君子,他们就是欺负君子罢了。” “若是真的为了所谓的国家有大利害、朝廷有大奸邪,那陆树声也咳嗽,为何只弹劾谭纶一人呢?” 冯保将弹劾谭纶的案子的关键点,点的非常明白,朝日坛失仪,可不止谭纶一人,还有陆树声。 “陛下说族党两个字,真的是令人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冯保又在李太后面前夸奖了一番皇帝陛下。 陛下的族党二字一出,让冯保此时说话,就有了十二分的底气。 陛下用两个字,把这件事的本质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朝廷是允许结党的,各家各派,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并且践行这些主张,对国家是有益的,这一点在欧阳修的《朋党论》里描述的很详细。 君子和君子之间以同志向、同道为朋党,而小人和小人之间以共同利益为朋党,这是很自然的事,自古有之。 就是三代之上,尧舜禹的时候,君子八元、八恺等十六人以舜为党魁核心,也是朋党。 如何区分君子和君子的朋党,又如何区分小人和小人之间的朋党? 通过关系。 而陛下一语中的的点明了晋党的属性。 族党,族是一种姻亲关系,王崇古和杨博是儿女亲家,张四维和王崇古是舅甥关系,而晋党,又是以山西人为核心人员的乡党。 族,仅仅一字,却是鞭辟入里,言简意赅。 “今天讲筵的时候,元辅说陛下是天纵之才,臣以为元辅说得对,陛下只用一字,就把他们晋党那些龌龊和勾连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冯保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对族党二字展开了自己的分析。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有参政、议政,甚至决策的权力,他参政虽然违背了祖宗之法,大明都两百多年了,皇帝不借着宦官的死不要脸,怕是早就被大臣们给生吞活剥了。 李太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冯大珰,你看到了元辅那空白的浮票了吗?他这是打算置身事外吗?言官清议再起,不是很好收拾。” “打了言官的廷杖,这些言官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甚至还能在科道言官里扬名,往上进步,全靠沽名钓誉。” 李太后觉得难办,冯保也觉得难办,嘉靖年间,嘉靖皇帝打过言官,之后便坏了事儿,言官反而更加前仆后继,弄的嘉靖皇帝只能草草收场。 “确实不好处置。”冯保十分确切的说道。 不听言官的话,非议不断;听了言官的话,小皇帝亲自做的处置,这样收回,这外面的大臣言官,还以为皇帝怕了呢。 两难,两难,两难如何直解? “看看皇儿,多认真。”陈太后才不管朝中那些腌臜事,她始终秉持一种坚定的信念,什么豺狼虎豹、牛鬼蛇神,在真龙面前,都要蛰伏。 现在他们欺负皇帝小,日后统统拉清单。 朱翊钧收功,向着李太后和陈太后的位置走去,他露出了招牌的笑容,笑着说道:“母亲,娘亲。” 陈太后是隆庆皇帝的正牌皇后,地位在宫里在李太后之上,可是隆庆皇帝大行之后,无论是李太后加徽号,李太后徙乾清宫,李太后执掌六宫之印,陈太后都没有任何的阻拦,她没儿子,凭白作妖,图些什么。 在宠溺这件事上,陈太后宠溺朱翊钧,而李太后宠溺朱翊镠。 “你娘亲正为皇儿闯下的祸事焦头烂额,你倒是笑的灿烂。”陈太后把早就晾好的冰糖梨水和糕点放在了小皇帝面前。 “闯祸?”朱翊钧一愣,随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祸事。 朱翊钧想了想,又想了想说道:“天下诤臣以何人为首?” 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 天下诤臣以何人为首? 大明万历元年,当属海瑞。 朱翊钧笑着说道:“海瑞也,把海瑞召回朝堂任事,也可以平息清议。” 止党争之风,杀鸡儆猴,把雒遵、景嵩、韩必显削官身回籍闲住,算是警告,让晋党停止对谭纶的攻讦,对朝局稳定,很有必要,那么将海瑞召回朝廷,两难可以直解。 海瑞是怼皇帝宝具,最难受的应该是皇帝了。 海瑞抬着棺材板,把嘉靖皇帝骂的狗血淋头,嘉靖皇帝到底是没舍得杀了海瑞,隆庆皇帝也没舍得杀了海瑞,但是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中,注定是不讨喜的。 皇帝不喜欢,大臣们也不喜欢,刀子太锋利,也容易割到自己,葛守礼这样的刀子,才最最合适。 海瑞,唯独科道言官、清流们喜欢。 海瑞骂嘉靖,就不骂隆庆了吗?清流们几次想把海瑞抬到都察院里,最终都未能成行。 科道言官救雒遵、景嵩、韩必显,很正常,涉及了自己切身的利益,因言获罪此事一开,言官还言什么? 把科道言官的海瑞抬到都察院,看看谁还敢说,皇帝不重视清流! 张居正的空白浮票,李太后没看明白,冯保也看的似懂非懂,但是朱翊钧非常明白。 张居正不能说,他作为内阁首辅,本来就是对皇权形成了直接威胁,再把这把敢怼皇帝的宝具,海瑞海刚峰放在皇帝面前,海瑞一旦骂皇帝,群臣只会认为张居正要骂皇帝。 所以张居正只能留白。 李太后听闻朱翊钧的处置,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就升起了新的担忧,这海瑞回朝,看到不务正业的小皇帝,怕是又要抬棺上谏了,到时候又是一堆的麻烦事。 李太后只想让小皇帝顺利长大,执掌大权,这些事儿,可以到皇帝亲政后再做。 朱翊钧喝完了梨水,笑着说道:“元辅先生今日讲《帝鉴图说》,讲到了唐太宗和魏徵,贞观十七年,直言敢谏的魏徵病故,唐太宗涕泪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朕就问元辅先生:魏徵辅弼唐太宗,正衣冠、知兴替、明得失,我大明朝直言敢谏当属海瑞,有海笔架之称,不畏惧权贵,为何海瑞至今仍然在家闲住,不得任事?” “元辅先生只说:朝堂龙潭虎穴,过刚易折。” 海瑞在上了《治安疏》后,嘉靖皇帝次年大行,隆庆皇帝登基大赦天下,海瑞从天牢里出来,做了通政司左通政,正四品。 隆庆三年,海瑞上奏言:隆庆皇帝神隐,不召见辅臣、不见廷臣,奏疏入宫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这一封奏疏,也是泥牛入海,没过多久,海瑞就被外放做了应天巡抚。 海瑞真的只是一个清流,高谈阔论之辈吗? 海瑞到了应天做巡抚,兴利除害,请求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才形成了黄浦江,在此之前,松江府的吴淞江流域,皆是滩涂,而海瑞把这条吴淞江收拾的服服帖帖,松江府百姓人人称颂。 能治水的臣子,大多数都不是什么高谈阔论之徒。 海瑞收拾完了吴淞江、白茆河,就开始收拾徐阶了。 徐阶一共侵占了四十万亩田,松江府少米田,而多棉田,徐阶占的都是上等的膏腴之地,海瑞追究徐家侵占田亩,不留一点情面,也不给予优待,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让徐家清退所有田亩。 给事中戴凤翔,上奏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缙绅,沽名乱政,于是海瑞被改任南京粮储。 高拱把海瑞的差事并入了南京户部衙门,逼海瑞致仕,海瑞至此隐退,回了海南琼山老家闲住。 张居正不用海瑞,是知道海瑞这个人回朝任事,只有死路一条,海瑞不懂变通,回朝之后,怕是连回籍闲住都难。 海瑞严峻刚直,中外官员多次推荐,也不是真的看上了海瑞的名望,而是看上了海瑞的不懂变通,把海瑞抬回京师做那把利刃。 “若说真的要正朝纲、朗风气,让海瑞回朝最为恰当。”朱翊钧极为肯定的说道。 朱翊钧他真的不怕海瑞,科道言官们一直拱火把海瑞这么锋利的一把刀,抬回来京师。 可到时候,真正受伤的,到底是谁? 老爹说过:只有魔法才能对付魔法。 李太后面色凝重的思考着。 大明皇帝要海瑞回朝任事,而当朝首辅张居正是个循吏,不是清流,他不太想用海瑞,不过是担心海瑞把自己给折了罢了,张居正其实不怕海瑞。 李太后在考虑,是否让海瑞是否回朝。 海瑞回朝指着小皇帝怒斥小皇帝不务正业,十岁天子治天下,本就人心惶惶,海瑞这种清流中的顶流,再怒斥皇帝一顿,到时候,皇家的脸面丢了也就丢了,但是十岁人主,真的能承受得住这种风波?真出了事,又如何处置? “还是算了。”李太后犹豫了下,不打算让海瑞回朝。 朱翊钧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些水说道:“娘亲,一步退,步步退。” “若是答应了言官,从轻处置,言官们就会要求,罚酒三杯,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如果答应了言官,罚酒三杯,言官们就会要求,无罪释放,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如果答应了言官,无罪释放,言官们就会要求,官复原职,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从轻处置、罚酒三杯、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平步青云、处置谭纶,这一步一步的要求,难道都答应吗?谭纶是大司马,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元辅先生推行新政,要富国强兵,没了大司马的支持,他还怎么强兵?” “不答应,言官就闹,就连章上奏,就到承天门磕头,就到承天门绝食、就到奉天殿文华殿撞柱。” “皇权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三步,一退再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如何能退?从一开始就不能答应,就不能退。” 李太后心事重重,孩子说的话,她亲眼见过。 她的夫君就是没办法收拾这种局面,在常朝上、在廷议上才慢慢很少讲话,说什么都是错,最后交给了司礼监去外面撕咬。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也是如此,退一步,被人进了三步,只能退第四步,退到最后,无路可退。 “海瑞是君子。”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仁是一杆秤,他又不是那种只会高谈阔论,指摘皇帝博取清名之人,娘亲担心的那些事,不必太过担心。” 政治这个游戏,就是一个选择游戏,正确的选择做得多了,皇威就可以在一次次正确之中建立,这才是威权。 跟朝臣斗,就要跟那个最狠的斗,海瑞就是那个最狠的科道言官。 海瑞上谏,朱翊钧只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就可以踩着海瑞一步一步的确立皇威。 朱翊钧非常明白威权的建立过程,但是二十七岁的李太后,她连而立之年都没过显然并不太明白,威权二字的建立过程。 “那就让海瑞回朝?让给事中举荐一下,看看廷议?”李太后终于有些犹豫。 朱翊钧站了起来说道:“孩儿玩去了!” 他对景山那些个土豆、番薯,可是十分在意,到了乾清宫换了衣服,就直奔景山而去。 次日的清晨,寒风吹拂着大地,小冰川时代的春风,带着一股刺骨的冷厉,吹动着承天门外磕头的科道言官。 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全都来到了承天门前。 寒风不能阻拦他们追求正义的脚步,他们按照官阶依次排好,不言不语的跪在地承天门前,请求皇帝收回伤耳目言官之敕谕。 都察院额员共有一百一十七人,而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并无定员,万历元年,都察院大约有一百三十余位御史,这五更天这帮御史科道言官们,就开始纠集,最终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了承天门前无声无息的跪倒了一大片。 朱翊钧清楚这帮文臣的秉性,皇权退一步,他们进三步,这皇帝原地不懂,他们都要进两步! 一应廷臣入右掖门入文华殿廷议,远远的就看到了乌央乌央跪倒了一大片。 “葛守礼,好本事,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我谭某人,深感荣幸啊,啧啧啧,上次搞这种阵仗,还是倒严嵩,还是倒徐阶来着?”谭纶对都察院总宪葛守礼直呼其名。 这架势,是奔着让皇帝收回成命去的? 分明是奔着让皇帝革罢他这个大司马去的。 谭纶是个很豁达的人,他对朝堂这些尔虞我诈、彼此倾轧,是有些倦怠了,儿女情长折壮志、英雄气短苦难言。 谭纶真的觉得,现在这么憋憋屈屈的活着,还不如当年在福建、浙江、两广杀倭寇来的痛快。 所以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都厌倦了,就懒得再维持表面的平和,他对葛守礼直呼其名,也不再阴阳怪气,而是直接了当。 谭纶几乎预见了事情的结果,不过是清流的又一次大胜利。 张居正看着那跪倒的一大片,这场面他见过还多次,这只是最初级的手段,连章弹劾后到承天门磕头,非常非常非常的初级。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葛守礼面色涨红,他看着那片跪倒的科道言官,大声的说道:“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让人这么干!” “你们信我!真不是我!” 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阙 杨博忧心忡忡的看着那些科道言官,从科道言官身上,杨博看到了大明真的在日薄西山,这些科道言官早就失去了脊梁,真的不是葛守礼干的,因为葛守礼真的很听杨博的话。 杨博在文华殿上公然表态赞同陛下的处置,葛守礼就不会私自纠集言官。 谁干的? 张四维。 张四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杨博,成为晋党的党魁了,张四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现自己的影响力了。 “唉。”杨博叹了口气,随着净鞭三声响,廷臣进了文华殿,依次跪在地上。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山呼海喝的见礼。 朱翊钧没让所有人平身,而是开口说道:“朕身体挺好的,就是朕这心情不大好,承天门外跪着一百九十二名科道言官。” “他们对朕说:他们是忠君体国,是为了约脂韦之习,涨骨鲠之气,是为了正士张目,是为忠臣发声,是为了国之大利害,是为了进逆耳之规,以速取罪戾。” “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心的尔虞我诈。” “搞得朕止族党排异不胜不止之风,用舍予夺无纲无纪之措,好像是在残害忠良一样。” “臣惭愧。”杨博颇为羞愧的说道。 葛守礼这个科道言官的头子管不住科道言官,杨博这个晋党头子也约束不了晋党。 “冯大伴,你去把这事儿,跟他们分说清楚,分说明白,看看他们肯不肯起来,回官署坐班。”朱翊钧仍然没有让廷臣免礼,而是让冯保去跟那些科道言官们第一次商量。 “臣愿共同前往。”葛守礼大声的说道,真的不是他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把人纠集起来,这让太后知道了,怎么看到他这个总宪? 这场风波,不能只由内廷发力,作为总宪,他也要去。 “去。”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葛守礼同往,葛守礼这个科道言官的头子,是科道言官让他做头儿,他才是头儿,葛守礼应该早早认清这个现实,别整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免礼吧。”朱翊钧环视了一圈廷臣,摆了摆手说道。 “谢陛下隆恩。”群臣站了起来,却没入座廷议,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因为倒春寒的风有些冷,文华殿的窗户都关上了,整个文华殿内,只有小皇帝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杨博愈发肯定自己的内心的那个猜测,小皇帝绝对会把晋党这个已经变质为族党的政治小集体,连根拔起! 张居正则是有些好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皇帝的脸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还在读书写字! 没有任何的畏惧,没有任何的惶恐,反而是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 张居正做了几十年的官,才把这些人的嘴脸看清楚,小皇帝这股子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底是跟谁学的? 大明首辅想了半天,发现好像是跟自己学的。 因为他就对这些不知变通的所谓清流,就不是很在意。 科道言官朝天阙,张居正有法子,但是他想先看看,陛下的法子。 冯保和葛守礼很快就回来了,事实说清楚,并不复杂,冯保牙尖嘴利,葛守礼在一旁不停的劝所有人回去,效果不算大,一百九十二人,走了三十多人,剩下一百五十四人。 朱翊钧停笔,看着张居正问道:“昨天刑科给事中举荐了海瑞入朝为官,朕昨日问太后海瑞如何?太后说,海瑞是青松翠柏,刚峰不折,朕与太后拟让海瑞回朝,不知元辅先生以为如何?” “海瑞为人刚直,刚过易折,非循吏也。”张居正的态度一如既往,在京城这个龙潭虎穴里做官,太过于刚直,唯有死路一条。 他还是那个态度,他不是反对海瑞回朝做事,而是觉得海瑞不知变通,一定会倍受排挤,死路一条。 朱翊钧见张居正没有反对,知道昨天他猜对了,张居正留那个空白的浮票,就是保留意见,保留意见就是弃权,就是不明确反对。 这就够了。 小皇帝对着冯保说道:“冯大伴,你去告诉他们,若是海瑞回朝如何。” 海瑞这把利刃,回朝可以约脂韦之习、涨骨鲠之气,为正士张目、为忠臣发声,为国之大利害,进逆耳之规,以速取罪戾。 “臣遵旨。”冯保带着一群番子向着承天门外而去,他心里不断的打鼓,这帮跪在承天门外磕头的蠢货,千万千万要答应下来。 陛下这里,真的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啊! 这已经是第二次商量,若是还在这里跪着,皇帝发起飙来,冯保都拦不住。 十岁天子怎么了?十岁天子就不是皇帝了吗? 冯保一边走,一边思考对策,看着身边的葛守礼,思考了片刻,笑着说道:“葛总宪啊,咱家多说两句,你想看到血流成河吗?咱家跟你说,你别不当回事,我这是为了科道言官们好。” “陛下的脾气是再一再二没再三,这已经是第二次商量了,若是再不答应,承天门外,今天必然是人头滚滚,陛下幼冲,太后听闻,这些言官能讨到好处去?” “你知道,现在是主少国疑,太后千岁最担心的就是不许皇帝主管这六个字,陛下做了决定,言官们这么反应,葛总宪,你觉得太后听闻言官朝天阙,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啊?会这么严重吗?”葛守礼大惊失色,那只是个一个十岁人主,他怎么敢,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但是再一想太后把高拱逐出朝去的决断,就知道这太后发起疯来,没人能制的主。 冯保打了个寒颤,他其实不怕太后,他反而有些怕小皇帝,他非常确信的说道:“就是这么严重。” “三个废物换一个海刚峰回朝,不亏了!会这么严重吗?只会比这个严重!正因为十岁人主,才会这么严重,你明白吗?” “想想高拱。” 冯保停下,让葛守礼认真思考其中的利弊,三个废物,换一个海刚峰回朝,绝对不是赔本的买卖。 海瑞不是晋党,但这把刀如此刚直,谁都能用。 十岁人主,主少国疑才更加危险,这承天门外朝天阙,逼着十岁人主让步,这是作践皇权,不用等到大明皇帝发飙,太后就得先发疯。 发疯的太后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谁也不能保证。 “那我一定好好劝他们。”葛守礼端着手,颇为确信的说道。 “果然是你,把他们纠集在一起的!葛总宪,你好大的胆子!”冯保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好言相劝,立刻一顶大帽子扣在了葛守礼的头上!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葛守礼面色大变,厉声说道。 “哈哈。”冯保直接就乐了,背着手,向着承天门快步走去,他就是逗一逗葛守礼罢了。 “不是我!” “哈哈。” 葛守礼再次来到了承天门外,站在这些科道言官之前,心中五味杂陈,他也逐渐意识到,晋党,变质了。 《论语·卫灵公篇》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意为:君子不与人争斗,合群但不结党营私。 这句话逐渐演化成了,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君子因共同爱好或志向而合群,但不结党谋取私利。小人因私利而结党,做损人利己的事。 晋党是如何逐渐建立的? 嘉靖二十九年,北虏可汗俺答汗,因为不满大明贡市不遂,发动了战争,大同总兵官仇鸾重贿俺答汗,俺答汗进攻北古口,劫掠京畿整整八日,在大明答应了开放贡市之后,饱掠而归,这便是庚戌之变。 晋党是为了解决北虏边患,自嘉靖三十二年到嘉靖四十五年的十二年征战中,不断成长壮大,最后聚集在一起,用和平的方式、用修文以柔远人的方式,解决了边患,和北虏达成了和解。 在最开始,晋党聚集在一起,是因为共同的志向,是为了解决北虏入寇的边患,是君子之党。 当隆庆议和、俺答封贡做成之后,葛守礼站在所有科道言官的的面前,忽然有些恍惚,晋党似乎变得越来越陌生,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恶。 晋党,变成了小人之党,陛下的描述更加确切,晋党,变成了族党。 葛守礼在思考,思考晋党是如何变成了族党? 陛下一个字,就把葛守礼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葛守礼以为是从杨博的儿子娶了王崇古的女儿开始,或者更早? 眼前这些御史们,真的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吗?也不见得。 就连葛守礼本人,也是在冯保提起时,才知道原来陆树声也在朝日坛咳嗽,也失仪,这也是为了葛守礼没有继续纠缠的原因之一。 弹劾失仪和党同伐异是两码事儿,就是他再憨,也知道其中的区别。 冯保可以骂葛守礼阿附权贵,甚至结党,但是不能骂葛守礼不弘不毅,葛守礼真的不弘不毅,是个懦夫,心中没有公利只有私利,葛守礼就不会当面顶撞首辅了。 而眼前这些略显年轻的御史们、给事中们,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们真的清楚真相吗? “诸位,听我一言!”葛守礼站在烈烈风中,大声的喊道:“朝中已有定论,雒遵、景嵩、韩必显,他们是罪有应得。享国之俸食君之禄,不体圣意,胡乱攀咬小题大做,族党排异,这是奔着两宋党祸去的!” “难道诸位也要做这样的人吗?” 葛守礼的声音很大,但是理他的人却很少很少。 “诸位,陛下刚才在文华殿答应了,说让海刚峰回朝来!”葛守礼思虑再三,只好大声的喊道:“如果海瑞海刚峰回朝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陛下不是要伤耳目之臣,只是这三个人,不忠不孝行那党同伐异之事,才被削了官身回籍闲住。” “海刚峰回朝了,清流,就还是清流!” 御史王时举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雀跃的问道:“真的,海刚峰就要回朝了?” “对!陛下亲口说的,那张元辅也不能阻拦!今日圣旨就会从文渊阁至吏部,到时候,大家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们!你们要是知道受骗,那岂不是还要云集这承天门?”葛守礼颇为振奋的喊道。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矛盾并没有进一步的激化,而这一切的转变,就是陛下说服了太后和张居正,让海瑞回朝。 “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御史王世举转过身来,往前探着身子,瞪着眼睛,满是兴奋、欢喜的大声的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吗?” “海刚峰就要回朝了!是陛下的旨意!海刚峰就要回朝了!” 海瑞是什么? 第四十章 曲则全,枉则直 海瑞就是清流的偶像!标杆!楷模!是清流想活但是不敢活成的模样! 当初高拱要逼海瑞辞官,也只是把江南粮督的差事并入南京户部衙门,让海瑞无事可做,作为大明首辅,高拱处置一个海瑞,还要如此谨慎小心,就这,还遭到了清流的口诛笔伐。 现在海瑞要回朝了,御史们纷纷站了起来,凑到了一起,都是极为兴奋的交谈着。 “陛下英明!纪纲伦理荡然无存,不独百姓莫能存生!海瑞归朝,天朗气清!好好好,好啊!” “噫!安可以其常有而忽之!吁!安可以其不如而易之!唏!又安可以其滔滔而拟之!” “陛下既然无苛责言官害耳目之臣之意,甚至从那权相手中,硬是把海刚峰召回朝中任事,那岂不是说,雒遵、景嵩、韩必显,真的是罪有应得?” “说的也是,京营兹事体大,全归了晋人,陛下还能得一夕安寝?以此弹劾的确有些无纲无纪?” “我之前就说了,朝日坛失仪之事,另有隐情,你们偏不信,非要说是元辅居中作梗,难不成张首辅就是个筐,啥都能往里儿装?” …… 葛守礼站在承天门前,看着大部分的科道言官开始离去,神情反倒是有些落寞,他好说歹说,这些科道言官就是不信他的话,一提海瑞,便都开始信了。 他这个总宪当的也真的是憋屈。 给事中贾三近左右看看,人越来越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跺了跺脚,离开了。 这承天门朝天阙,游戏规则是法不责众,陛下既然让海刚峰回朝,平息了众怒,这朝天阙的臣子,便越来越少,那贾三近再继续下去,就把他给露了出来,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终于,承天门之前,只剩下了锦衣卫缇骑,再无言官逗留于此。 科道言官不满张居正,最大的原因,就是多人举荐海瑞,张居正拗不过,就让琼州巡按御史前往考察海瑞。 结果巡按御史到了海瑞家中,那真的是家徒四壁书侵坐,房屋居舍清冷简,家无余财,海瑞有的只有书和一身的正气,海南天气暖和,要是在北方,海瑞到了冬天,仅仅靠一身的正气过冬,就得活活冻死。 如此廉洁,张居正却始终不肯启用海瑞,科道言官皆言:张元辅怕了海瑞严峻刚直,才不肯启用。 冯保看着葛守礼一脸落寞,想了想,便笑着说道:“葛老倌啊,要咱家说,你这总宪干脆别当了,致仕算了。” “你看你,在文华殿,受咱家的气,在都察院,受这帮言官的气,这夹板气,要是咱家,咱家不受,爱谁谁了!” “胡言乱语!”葛守礼一甩袖子,向着文华殿而去,葛守礼不争辩,是因为冯保说的是实情。 这谭纶失仪之事,是都察院景嵩、韩必显两人弹劾,但是他们和葛守礼说的时候,就没说陆树声也失仪,否则葛守礼在文华殿上,也不能出那么大的丑,也不能陷入那么大的被动之中。 这头儿,冯保修炼《气人经》把人气的死去活来,这可不就是夹板气吗? 这夹板气,最是难受。 冯保和葛守礼回到了文华殿内,将承天门外的事,事无巨细的禀报清楚。 “廷议吧。”朱翊钧挥了挥手,略显失望的摇头,示意大臣们不用再干站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他继续读书,朝臣们继续吵架。 这一通眼花缭乱的交换,其实换来换去,本质上,是用海瑞回朝,换来了科道言官放弃对谭纶的纠缠弹劾,止了党争。 若是科道言官在听闻海瑞回朝,还不肯退呢? 朱翊钧就会看看张居正的办法,如果张居正没办法,朱翊钧只好亲自下场,让缇骑们拿人了,找到那個在里面摇唇鼓舌的王八蛋。 大兴诏狱、大掀党争! “海瑞回京,有人有异议吗?”张居正坐定之后,问出了第一件事,海瑞回朝。 对于张居正而言,他昨日留空白浮票,其实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张居正很确定,这不是冯保和李太后的主意,冯保当了老祖宗不过六个月,李太后住乾清宫还不足五个月。 海瑞回朝,张居正十分确认,就是陛下的主意,张居正早就认清了小皇帝阳光开朗的笑容下隐藏着何等的面目。 宫里主事的三位,只有小皇帝能做出这种顺理成章的、理所当然的利益交换。 甚至张居正从皇帝的眼神中,看出一种期盼,当冯保和葛守礼回来之后,那种期盼,变成了一种失望和无聊。 失望人都走了回了官署?无聊到想看血流成河?!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言不发,在此之前,都是当国的首辅,不肯让海瑞回京,既然张居正本人都不反对,那廷臣们更没什么意见了。 “曲则全,枉则直。”张居正看无人反对,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 这是老子在《道德经》第二十二章的一句话,能柔曲因应变通则能自我成全,张居正对海瑞归京之事,并不看好,若是海瑞再直言上谏,言谈间让太后皇帝误会,怕是连回籍闲住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张居正还是拿出了举荐海瑞的奏疏,稍微搓了搓,齐缝书押下印,将举荐的奏疏递给了乾清宫太监张宏。 朱翊钧拿出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奏疏上,这本奏疏又拿回了廷议长桌,交给了吏部,这叫下章,就是奏疏盖了章后就变成了奏章,奏章下发六部具体办理。 杨博对海瑞回京没有任何的意见,下了书押,也下了自己的印信。 而后文渊阁会草拟一份圣旨,把海瑞过往做的事数一数,把举荐的人的名字也写到圣旨里,再快马加鞭送到海南,海瑞才能动身回京。 海瑞回到京师至少要一百八十天,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北衙到琼州,路途遥远。 朱翊钧在读书,他不怪那些言官们朝天阙。 给事中、监察御史,大多数都是给刚从翰林院观政的新科进士的官员,都是些年轻人,他们热忱、他们热情,他们热血,他们冲动,他们对国事愿意表述自己的意见,他们对邪恶不能容忍,他们同样容易被人利用。 都察院那么多的御史,全都是晋党的人? 但是一小撮坏到流脓的狗东西,四处煽风点火,这些御史们就容易被鼓动。 风力、舆论、清议,多数都是如此。 朱翊钧并不怪他们,年轻人不气盛,年轻人不热血,那还是年轻人吗?他们的血冷了,那大明才是一潭死水,根本没救,可以等死了。 只是经过此事之后,朱翊钧发现,葛守礼大约真的不知道陆树声失仪之事,被御史们编制的信息茧房,牢牢的控制住了。 海瑞回京,也会被信息茧房,牢牢控制住,而后成为族党们手中的利刃吗? 朱翊钧一脸平静的读书写字,等到海瑞回京,这把刀一定会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张居正坐直了身子,开始廷议第二件事。 戚继光回京。 戚继光要回京了,而且是开奉天殿领赏。 张居正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对戚继光驻扎北土城、入德胜门、入东长安门、入承天门的具体时间和礼仪,都做了具体而明确的要求。 张居正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礼部尚书陆树声,他希望陆树声不要在这件事上自误。 “族党排异不胜不止,陛下深忧、太后焦急,雒遵、景嵩、韩必显三言官弹劾一部大臣之事已经了结,应当洗心涤虑,用心办事,莫要自误。”张居正合上了手中的奏疏,用极为平淡的声线,讲着威胁最重的话。 富国强兵,就是张居正当国的总方针,陈五事疏是他变法的第一步。 而富国要抓税赋,抓税赋就要抓吏治,所以他推行考成法,唯有吏治清明、上行下效、政令通达才能收得上来税,没有吏治,谈收税就跟谈青楼女子卖身不卖艺一样的滑稽。 而强兵,则主要以蓟辽总兵官戚继光的南兵为核心进行强兵。 这是不符合大明制度设计的,不符合祖宗之法的。 戚继光的南兵为核心的十万雄兵,是大明朝的快反支援部队,无论是东北还是西南有战事,都可以进行调度。 这本应该是京营的职责。 戚继光的蓟辽军队就是再强,那也只是边军,不是京军,名不正则言不顺,张居正让戚继光执掌三镇之地,这样做,是极为危险的。 因为边军很容易变成尾大不掉的祸患,这个过程不以戚继光本人的意愿而转移,更加确切的说,蓟辽军会被变成了祸患,有人会把他们变成逆贼。 如果可以给戚继光封爵,哪怕仅仅是个流爵,也能把戚继光调入京师,成为京营总兵官,那京营之事,就不会如此糜烂了,强兵之事就变的名正言顺了。 因为京营是天子亲军。 明初的时候,明成祖朱棣曾经下过一道诏书,让当时还是皇太子的朱高炽,无论是风霜雨雪,都要到京营操阅军马。 边军戍边,京营征伐,是大明的祖宗之法,但是大明京营在明英宗复辟解散,在明宪宗继位后重组,就再也没有恢复过大明军容耀天威了。 张居正在一步步的试探,试图以功劳给戚继光封个爵位,而后戚继光就能名正言顺的回京来做总兵官,这样一来,才是强兵本务。 张居正看着礼部尚书陆树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若是这次戚继光入京之事,再出了岔子,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张居正有没有手段,他的手段很多,但是给人泼脏水,是最简单的事儿了,陆树声若是敢在这种廷议通过的事儿上捣乱,那就不能怪张居正做那个小人了。 比如找几十个孩子跑到陆树声的府上寻亲,无论陆树声的品德是否高尚,都只能致仕了。 廷议还在继续,朝臣们还在吵架,朱翊钧仍然颇为认真的读书,再没有说过话。 张居正在说完戚继光入京之事后,也变得心事重重,他其实有些担心,陛下对科道言官们产生误会。 科道言官和阉党一样,都是人厌狗嫌的存在,不招人待见,张居正也烦这些人,葛守礼直呼其名,攻讦首辅,张居正能咋办,他也不能怎么办。 科道言官真的有存在的必要,虽然他们时常被当成攻讦大臣的刀,但若是朝堂上没有了这些刀,才是乱套。 科道言官,是大明纠错机制极为核心的一部分,虽然这种纠错机制在族党的利用下,逐渐变质了。 朝天阙已经变成了一种政斗的手段,而不是纠正皇帝错误政令的机制,就像晋党最开始是为了解决边患而走到一起,现在已经变成了垄断对鞑靼贡市和走私为利益核心的族党。 “臣等告退。”群臣恭敬行礼,离开了大明朝的文华殿。 张居正甩了甩袖子,作势就要行大礼跪下说话,他朗声说道:“陛下,臣有谏言。” 第四十一章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科道言官朝天阙,诤臣之首将回朝,算是平息了科道言官恐伤耳目之臣的忧虑,而张居正比较担心皇帝因此记恨上科道言官,便打算上谏。 “元辅先生起来说话。”朱翊钧则略显有些不悦,这都交待过了,没啥大事,就站着说就是了,这些个虚礼,没有必要。 只要张居正一天不把他的张党变成姻亲、地域性质的族党,只要张居正还是以大明再兴为首务和志向,那么张居正与他这个皇帝奏对,就可以挺直腰板,站着说话。 “啊?”张居正这跪了半截,只好站了起来,这上谏之事。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太祖高皇帝设科道言官、都御史等,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朱翊钧一听,就知道张居正到底要说什么,笑着说道:“元辅先生,承天门朝天阙事已了结,不必多言,《纲宪事类》曰:凡御史犯罪,罪加三等,有赃从重论。” “这言官犯了错,罪加三等,御史们和科道言官是受小人鼓噪罢了,这不,朕让大伴和葛总宪前去分说,他们知道了真相,又得到了海刚峰回朝的消息,大多都极为振奋,也都散了。” “科道言官,还是有一些是有恭顺之心的,比如那第一次离开的三十多位言官,就是知道真相,选择离去,汉室江山,代有忠良,不算是什么大事。” 科道言官连皇帝都能喷,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负责纠劾,连首辅都能骂,但是他们若是犯了错,要罪加三等,本来只是流放,也要被砍头,若是有赃物,那还要加重。 至于朝天阙,则是小人作祟。 有人打了个时间差,小人最喜欢打这個行政的时间差了。 昨日廷议之后做出对三个族党排异科道言官的处罚,形成公文走完流程要在次日,这中间一日的时间,就成了小人作祟鼓噪的时间。 御史们只听说了言官被处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稍加鼓噪,再加上张居正名声太差,可不就跑来朝天阙了吗? “小人鼓噪…”张居正沉默了片刻,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通常情况下,小人鼓噪会被定义为义愤填膺,那如何区分其中的差别呢? 在正式公文未曾下发之时,就不断的鼓噪声势,造谣生事,是小人作祟; 若是正式公文下发之时,仍然对处置不满,仍觉得有违礼法道义,那是义愤填膺。 张居正原来想替科道言官说两句话,让陛下区分到底什么是小人鼓噪和义愤填膺,让陛下不要误会,这些新晋的进士,还没有那么的圆滑事故。 但是看陛下说的头头是道,张居正便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对于政务、对于官场上这些门门道道,小皇帝极为熟稔,当然也可能是冯保在陛下耳边天天嘀咕。 “冯大伴这次的事儿,做得好。大伴是内官,要是大伴说,他们还以为朕怕了,冯大伴激怒了葛守礼,让葛守礼说明,恰到好处,不错。”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办好了差事,他当然不吝夸赞。 冯保认真砸咂这句话,有些话,谁来说效果完全不同,太监去说,就像是皇帝、内署怕了,可是葛守礼去说,那就是廷议决定,则是行使权力和制度,这便是朝廷共同决定。 “谢陛下夸赞!”冯保乐呵呵的说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葛守礼都看不明白,陛下却看得明明白白。 “元辅先生,讲筵可以开始了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读书是头等大事,不读书,怎么敲碎张居正心中那坚不可摧的思想钢印? 朱翊钧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模因污染,认知危害,但是张居正作为帝师,就必须硬着头皮讲筵,张居正硬着头皮讲完了论语,又拿出了《帝鉴图说》讲起了其中的故事。 而今天讲的还是唐太宗李世民。 张居正站的笔直,娓娓道来:“秦王破宋金刚,在吕州打败了宋金刚的手下寻相,乘胜追击,一昼夜疾行二百里,战数十回合,再破宋金刚军。” “驻军高壁岭时,总管刘弘基说:大王破贼,已经乘胜追击了这么远,功劳已经足够了,再深入,怕是要危险了。况且士兵又饥又疲,最好还是留在高壁岭,等待后勤辎重补给,然后再攻打宋金刚也不迟。” “秦王答曰:宋金刚的已经无计可施,只能逃跑,将士们离心离德,功劳难以获得,但更容易失败,如果我们在高壁岭等待,宋金刚重整旗鼓,就晚了,我们竭忠徇国,岂能顾忌自身性命!” “而后秦王进军,追宋金刚到雀鼠谷,连破宋金刚八阵,此时秦王已经两日没有吃饭,三日未曾卸甲,军中只剩下一只羊,但是秦王还是与将士们分羊而食。” “宋金刚还有两万人,秦王派总管李世勣出战,没打下来,秦王再率三千,出其不意从后方杀出,彻底击败了宋金刚,宋金刚带着一百多骑逃脱,秦王追至张难堡,没追上宋金刚。” 朱翊钧听闻之后,眉头紧皱的说道:“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张居正颇为确信的说道:“唐军可以做到,我大明军也可以做到,轻装简行,一昼夜二百里,精兵强将足矣。” “嘉靖二十三年九月十二日,牛田大捷之后,南兵在戚帅率领之下,至兴化、再至林墩,一昼一百四十里,夜偃旗息鼓,次日清晨至林墩。” “又一日,平定林墩倭寇老巢,斩首级两千余,俘三万众。” 说到南兵戚家军时,张居正挺直了腰板。 “如此,那除了南兵外,我大明军还有能疾行二百里的军兵吗?”朱翊钧听闻才知道戚家军恐怖的战力。 一昼一百四十里,这还是人吗?朱翊钧发出了军盲的疑惑来,这人在天上飞还是贴地飞行? “没有了。”张居正听闻十岁皇帝询问,略微有些气馁的说道。 陛下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还有这种强军,轮得到北虏在宣府大同,猖狂十二年? 朱翊钧点头说道:“雀鼠谷之战,秦王破宋金刚,八阵皆胜,唐军新胜士气正旺,宋金刚部新败,士气萎靡,也情有可原。” “陛下,雀鼠谷,极为险峻,唯有雀鼠可以通过,高低落差数十丈,仅容四五余人并行通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居正想了想开口解释了一番。 就像是戚继光破林墩,盘踞在林墩的倭寇并不弱,林墩四面水沟、纵横交错,地形极为复杂,只有两条路可通,一条为正路,叫黄石大道,另一条为西洪小路。 戚继光在中了奸细下的套后,仍然在一昼夜拿下林墩,斩首两千级,俘虏三万余。 秦王李世民,能在雀鼠谷八阵皆胜,拿下关隘,绝非一句情有可原那么轻松,宋金刚弱是碰到了秦王弱,倭寇弱,是碰到了戚继光弱。 万丈悬崖之上,狭隘山道上的激战,又饥又疲的军士,八阵皆胜,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的艰难? 乏味可陈的历史,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宋金刚后来如何了?”朱翊钧知道秦王李世民后来做了皇帝。 张居正讲《帝鉴图说》,是希望皇帝能够以中原王朝历代帝王为榜样,做一个有德明君,大明真的需要有一个雄主,带领大明再起。 张居正知道自己不行,他只是个臣子,历来但凡是臣子主持的变法,没有皇帝主公的支持,都成不了气候。 皇帝问,宋金刚去哪里了。 张居正回答道:“宋金刚百骑兵逃脱,入突厥,被突厥人抓住,腰斩了。” 朱翊钧再问:“那这个时候,太子李建成在做什么?” 张居正俯首说道:“太子李建成,凤舞鸾歌侈其欲,翠舆雕辇导其欢,妃恳满婴怀,流谦轸念,恒在贵而思降,每矫奢而徇约。” “凤舞鸾歌满足太子奢侈的欲望,翠舆雕辇引导太子的欢乐,太子妃郑氏苦苦哀求,请太子在尊贵的时候降低一些用度,太子每每有骄奢的时候,太子妃都劝谏太子简约。” “秦王后来做了皇帝,自然有谄臣媚上,趋炎附势如此污蔑太子李建成一二,讨唐太宗皇帝欢心。”朱翊钧听闻,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方才并非引用新旧唐书、《资治通鉴》记载,而是引太子妃郑氏墓志铭所记叙,太子妃郑氏死时,唐太宗文皇帝已经大行二十七年,往事早已作古。” “新旧唐书、资治通鉴,并未一字一句记录太子李建成奢侈无度。” 修史,需要为尊者讳,所以李建成的奢侈无度,在史书中,那些个奢靡的描述,全都被遮掩了,反而是太子妃郑氏的墓志铭上,记录了这些,也回答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中,人心皆丧。 太子妃郑氏死于上元三年,也就是李世民死后二十七年,贞观一共二十三年,太子妃郑氏离世之时,距离玄武门之变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十年。 五十年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足以让世人谈到玄武门之变,只是一个谈资,只是一个历史的片段。 五十年的时光,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墓志铭上铭刻,反而更加真切一些。 “如此。”朱翊钧发现张居正讲史,就突出一个严谨,他说雀鼠谷之战,说的是秦王,说太子妃郑氏墓志铭,说的是唐太宗文皇帝,引用皆有出处,为自己每一句话负责。 张居正的确是个读书人,他讲这些,也不是要论玄武门之变谁对谁错,而是希望小皇帝能够切实的明白一些道理。 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杀了自己兄长和弟弟,又逼的李渊退位,当了皇帝。 大明的太宗文皇帝朱棣也是造反篡位,明太祖朱元璋、太子朱标活着的时候,朱棣敢做出玄武门之变这种举动来? 应当是不敢的。 唐太宗李世民和明成祖朱棣都是有军事天赋的,这些有军事天赋的人,在战场上,真的是为所欲为之为所欲为。 朱翊钧听完了整个故事,思虑了片刻说道:“秦王肯分食一羊与军卒,太子凤舞鸾歌翠舆雕辇,人心向背,莫过如是。”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陛下英明。”张居正满是欣慰,小皇帝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最好的,他不奢求小皇帝能够像李世民一样的英明神武,但他很希望皇帝陛下不要穷奢极侈、造作无端。 大明真的经不起一个昏主折腾了。 第四十二章 对小皇帝的考成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这一句诗,来自唐代诗人高适的《燕歌行》,说的是前线军士拼死拼活,将军们在中帐内看美人跳舞,如此军容,焉能不败? 张居正给皇帝讲筵,讲到了雀鼠谷之战,秦王如何酣战,讲李建成奢侈无度,是希望用自己的学识,教育皇帝引以为戒,更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够认真打理国事。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就像现在,军士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京师内外,歌舞升平,反正鞑靼人也攻不破北京城,劫掠的都是京畿的百姓,和京师里的老爷有什么关系呢。” “大不了再答应给多点马价银罢了。” 张居正听闻陛下这么说,心里有点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张居正不由的想到了戚继光,所有人都视其为缀疣,多余无用之物。 朱翊钧怀疑自己是不是劲儿使大了,这破壁的铁锤轮的劲儿太大,导致张居正坚不可摧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张居正要是心一横,对这糟烂的世界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和晋党同流合污,朱翊钧岂不是麻烦大了? 张居正颇为郑重的说道:“臣受先帝所托,任天下元辅,黎民之寄莫不敢忘,竭忠尽瘁,知不可为而为,一息尚存,此志不懈!” 一息尚存,此志不懈,是朱翊钧对弘毅二字的注解。 张居正告诉过自己,上知不移,他知道大明的种种弊病,并且立志要改良,让大明再起,这便是他的志气,只要有一口气还在,就不会松懈。 “戚帅何时回京?”朱翊钧开口问道。 张居正赶忙回答道:“清明之后。” 朱翊钧的生活十分简单,早上文华殿听政、讲筵之后习武,习武之后跑去景山锄大地,锄大地之后开始下印,晚上总结一天的收获,翻看徐贞明注解的农书。 张居正的考成法终于开始在京师试行了起来,怨声载道,可是晋党党魁为了息事宁人,答应了张居正一起推行。 在考成法之前,大明对官吏的考成制度分为京察和大计。 京察就是考核京官,大计是考核天下官吏,每六年一次,政松国弱纲纪冥堕,吏治败坏后,京察大计已经流于形式,张居正的考成法,则是把一切人情往来全都打的稀碎。 考成法的核心就是:立限考事、以事责人。 京师的考成法,首先瞄准的就是六科给事中,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六科给事中几乎换了个遍,不是罢黜,就是外放做官。 而后换上了张居正极为推崇的循吏,这些给事中绝大多数,都来自五湖四海,和张居正无姻亲、无师徒、无同乡关系。 立限考事,为某件事专门设立一个期限,规定时间内必须完成。 事由、时限、完成度,都登记在三个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本,一本由六科给事中负责,最后一本呈送内阁,每個月都会按照账簿对一次账。 六部和都察院事务官负责具体事务的执行,完成、完不成都要如实记录。 六科给事中负责监察,对完成的情况进行监督管理,并且如实登记。 而内阁稽查六科给事中的工作进行查实,一旦六科给事中与六部、都察院沆瀣一气,就会对六科给事中直接罢免。 如此这般,内阁领监察、监察监督六部、六部统率天下百官的基本考评机制就有了雏形,这是一套极其完整的吏治制度设计。 称人之才,不必试之以事;任之以事,则不必更考其成,故曰考成法。 考成法有没有效果,小皇帝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评判标准,那就是京官们的怨念。 他们的怨念越重,代表考成法越有效。 这短短几日的时间,慑于张居正首辅威权的朝臣们,终于站了起来,开始连章弹劾张居正! 怨气大到已经不怕张居正报复了! 怨气大到拼着官不做了也要弹劾张太岳! 沸反盈天。 弹劾的理由数不胜数,有弹劾张居正僭越神器、张居正鱼肉官吏、张居正党同伐异、张居正无仁不德、张居正器满而骄、偏衷多忌,理由千奇百怪,仿若张居正就是大明朝廷的大奸邪,不除此害,大明明日就亡国了! 张居正就是个框,啥罪名都可以往里面装。 朱翊钧对此的评价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他既没有留中不批、也没有画圈画叉号,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无法在期限内完成本部事务,按照数量不等,依次为罚俸、降级、外放、罢黜、削官身回籍闲住、流放烟瘴、边方等地。 惩罚如果不能落实,稽查、监察、统率的结果就是再客观、再真实,考成法也是摆设。 万历十二年,张居正死后第三年,万历皇帝下旨废考成法,大明吏治从此败坏,再无清朗之气。 崇祯元年,崇祯皇帝想要再次捡起考成法,并且亲自主持考成的时候,可那时已经万事皆休,全面崩坏。 朱翊钧在等着戚继光回京,没等到戚继光,先等到了月考。 万历元年二月十九日,大明十岁人主朱翊钧终于迎来了他的考成,群臣有考成法约束,小皇帝读书也有考成,不过没人敢处罚、也没有人能处罚皇帝。 月考如期而至。 朝臣们弹劾张居正的种种罪名,有一件绝对不是诬告,那就是张居正威权震主,皇帝作为天下至尊,谁能考核皇帝! 张居正领先帝之命,作为辅国大臣,确实有考核皇帝的权力,但是考核后却没有惩罚,这就是大明小皇帝读书的困境。 而考核的内容,是《论语》的前两篇,和帝鉴图说的四个故事。 朱翊钧对月考也是有些担忧,这帮大臣,要是给他出难题,他要是没考过,那他还怎么理直气壮的不务正业! 怀着略微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朱翊钧向着文华殿而来。 “陛下。”冯保低声说道:“昨日徐爵出宫去,问首辅要来了考卷,陛下要不要提前看看?” 朱翊钧一愣,看着冯保说道:“这…不太好吧。” 这什么行为!这是公然作弊!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拿来看看。”朱翊钧伸手。 他的月考,不仅仅涉及到了自己是不是能继续不务正业,还涉及到了张居正的考成法是否能够顺利推行。 考卷由王希烈、王家屏、范应期等大学士们负责出题,张居正这个帝师负责审核。 如果皇帝能够顺利通过月考,那代表着张居正有能力履行先帝托孤、帝师的职责,代表着张居正辅国的正义性。 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都能如期通过月考,能通过考核,天下百官凭什么不能考成! 这么大的事儿,对于不修德的朱翊钧而言,公然作弊,有何不可? 他对道德有着极为灵活的标准和尺度。 他甚至想把考场移到文华殿后殿,避开群臣的监考,开卷考试。 朱翊钧拿过了考卷,看了片刻,将考卷折好递给了冯保说道:“毁掉吧,以后,也不用再问首辅要考卷了。” 朱翊钧看完了考卷,心里有数,端起了手,迈起了四方步,四平八稳的来到了文华殿内。 净鞭三声响,群臣鱼贯而入,依次站好,五拜三叩首,山呼海喝:“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朕安,诸爱卿平身。”朱翊钧手前伸,颇为平和的说道:“闲话少叙,开始吧。” “臣等僭越。”王希烈等大学士将考卷递给了张宏,张宏将考卷平铺在了御案之上。 朱翊钧拿起了毛笔,沾上了墨迹,开始答题,文华殿上极为安静,为了不打扰皇帝月考,文华殿甚至都没开窗。 两刻钟的时间之后,朱翊钧放下了笔,吹干了墨迹,又放了片刻,示意张宏把考卷拿给群臣。 群臣都有些忐忑的看着那份考卷,要知道,之前六个月,小皇帝读书的功课,其实是不尽人意的,说难听点就是啥都没教进去。 换了张居正一个人教,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对于朱翊钧而言,考试的内容实在是太简单了! 就这?就这?就这也好意思当月考? 简单到朱翊钧都怀疑,王希烈是不是跟张居正串通好了,故意设立一些简单的问题,好让皇帝过关。 考试有默写,就是论语前两篇,只有前句,默写第二句; 考卷有释义,将某个字、某段话拿出来,解释它的意思; 有简述,帝鉴图说某个故事,让皇帝简单叙述故事梗概。 符合十岁孩子难度的考卷。 这对朱翊钧而言,有什么难度?完全没有。 朱翊钧当然觉得简单,他平日和张居正的奏对,都是奔着破壁去的,而张居正这个面壁人,都为小皇帝略显淳朴和懵懂的问题,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疼。 王锡爵负责评卷,他十分郑重的看完,一边批改,一边疑虑,这份工整的答卷,超出了他的预期,隆庆皇帝大行后的这六个月的时间,小皇帝的课业,一向很差。 王锡爵带着复杂的心情,将考卷批完之后,交给了大学士们。 大学士们核对无误后,考卷流转到了张居正手里。 张居正其实不看也知道,小皇帝能过关,就这考卷,皇帝闭着眼都能答对,小皇帝很聪明,之前就是偷懒耍滑,不肯好好读书罢了。 不对,是大学士你一言,我一语,把十岁人主给弄迷糊了,都是臣子们的错! 这才符合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的道德礼法。 张居正一个人教授,效果拔群。 张居正打开看了看考卷,不出他所料,小皇帝的字中规中矩,作答得很好。 “陛下英明天纵,君德已著如此,若于后日长进不已,则四海万姓之得受其福!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王希烈出列,颇为诚恳的跪在地上,振声说道。 “臣愧对先帝。”王希烈说的有些激动,语气极为激烈,他就是个老学究,小皇帝读不好书,他这个讲筵学士首当其冲。 作为翰林院事,王希烈对小皇帝的考卷,评价真的很高,先帝大行六个月,他们教了半天,什么都没教进去,急的他们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下次可以稍微难一点。”朱翊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大明皇帝的月考,未尝不能利用一番。 最近弹劾张居正的风力(舆论),实在是太大了。 第四十三章 主少国疑,帝制之下的皇权缺位 朱翊钧参加月考,也是一种考成。 张居正的考成法,即便是在京师试点,也有些不顺利,群臣的反对意见很多,反对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在原来的历史向里,张居正的变法,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未尽全功。 总结而言就是扭扭捏捏,既要变法,又要守着祖宗之法,还要符合儒家的礼法,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想法,让这场变法,总是变了,却变了一点点。 是张居正无能吗?并非如此。 高拱搞出的《陈五事疏》,要小皇帝不得径自内批奏疏,惹得太后直接下懿旨罢黜了高拱,张居正的变法,自始至终,并没有得到皇权的鼎力支持。 李太后代行皇权,冯保保护皇权,但他们却不能为张居正的变法提供足够的支持,李太后和冯保都有一种担心,大明再出一个高拱。 在一个基于帝制的制度设计之中,缺少皇权的支撑,张居正的变法,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张居正万般无奈之下,喊出了那句:吾非相,乃摄也。 主少国疑,最大的问题就是帝制之下,皇权缺位。 “下次可以稍微难一点。”朱翊钧站着了身子,端着手,看了一圈廷臣,脸上的微笑,化成了阳光开朗的笑容,他颇为平和的说道:“朕最近听政、查看奏疏,发现群臣对元辅先生的考成法多有疑虑,连章上奏论考成利弊。” “朕今日应考之轻松,远不如六部堂官案牍劳形,但是督查、监督、监察之事,社稷之重。” “日后讲筵学士们,就不必再把考卷送往元辅先生那边了。” 朱翊钧提高了对自己的要求,讲筵学士出题,送到张居正那复审,其实就是默认皇帝可以作弊。 毕竟张居正和冯保联手把高拱赶回家闲住,在群臣看来,张居正就是和冯保穿一条裤子,张居正知道了,那冯保就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考试内容。 不过这考的是默写、释义和简述,皇帝知道了,那也要写出来,能默写出来,在王希烈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毕竟皇帝才十岁。 朱翊钧之所以提高对自己的要求,把这个默认作弊的规则打破,就是用自己的皇权给张居正的考成法站台。 没有朱翊钧的站台,张居正也能把考成法推行下去,但是有了皇权的站台,张居正就有了皇权特许,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是否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臣,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眉头一皱,看了眼冯保,又想想宫里两宫太后,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站台了,第一次是皇帝在景山锄大地,皇帝开口,把葛守礼给绕了进去;第二次是止党争,皇帝又开口,一個族党,把群臣内外搞得哑口无言; 这是第三次,考成法的推行,遭到了许多朝臣们的反对,现在张居正以自己的威权强行摁下去了。 皇帝又出来给他站台。 张居正真的没料到,小皇帝会拿自己的学业考核之事,给自己的考成法站台,一时间,张居正颇为恭敬的谢恩。 主少国疑,最可怕的问题就是帝制之下的制度设计,皇权缺位,这种可怕,对大明的破坏是极其致命的。 明英宗朱祁镇九岁登基后,国家陷入了主少国疑,张太皇太后和孙太后两个人对孩子过于宠溺,三杨辅政,世人多有溢美之词。 但在朱翊钧自己看来,三杨辅政对大明国政,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在朱翊钧看来,三杨远不如张居正。 宣德九年,第六次南下西洋之事彻底停罢,昔日雄霸大洋的船队在泊位上默默腐朽,大明海权就像泊位上静静停靠的大船,腐烂、沉江,被江水冲走,一去不返。 正统元年,安南国王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册封,安南国在法理上独立,伴随着安南国的册封,是大明在麓川(东南亚)的影响力一落千里,麓川开始反叛,旷日持久的三征麓川,耗尽了大明国力。 正统三年,英国公张辅这个辅国大臣,不再上朝,大明武勋彻底式微边缘化,兴文匽武大幕拉开,京营武备不振。 正统九年,杨士奇致仕,明英宗亲政,留下的是一个糜烂的朝局,东南、西南、西北边患狼烟四起,而明英宗本身又是个击穿皇帝下限的混账东西。 正统十三年,波及福建、湖广、浙江、广东和江西的叶宗留-邓茂七民乱,近百万农民揭竿而起。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天变。 而现在,万历元年,朱翊钧十岁,也是主少国疑,皇权缺位,张居正当国,但是张居正当国,和三杨不一样,张居正首先把枪口对准了文臣,或者说,张居正把枪口对准了这糟烂的世界,想要改变它。 张居正作为帝国的首辅,他不知道这天下有多糟糕吗?他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吗?他清楚的知道,他很清楚。 上知者不移,是一种清醒的痛苦,明知道不可为,偏要为之。 考成法这个笼头套在了百官头上,似乎就注定了张居正会是何等下场。 朱翊钧对张居正是极为尊敬的,于谦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硬生生的在明英宗被俘做了瓦剌留学生的情况下,击退了瓦剌,重建了京营。 于谦何等的下场? 明英宗复辟后以‘意欲为’冤杀于谦,于谦求荣而得辱。 张居正是个读书人,他清楚的知道于谦何等的下场。 张居正本可以选择和三杨一样,和晋党沆瀣一气,甚至接受杨博的条件,楚晋合流,做个权势滔天,甚至连皇帝都要侧目的权臣,未尝不可。 张居正没有那般做,他想要做些事,让江河日下的大明朝,变得好一些。 朱翊钧为张居正站台,是在行使皇权,为张居正的改制背书站台,让他身上的压力小一些。 张居正的死后被反攻倒算,考成法、一鞭法等被废除,甚至张居正的儿子都被饿死,朱翊钧会让这种事发什么? 只要张居正不把他的张党,变成族党,朱翊钧就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廷议吧。”朱翊钧拿出了《四书直解》打算继续如同往常那般,他在月台看书、听政,廷臣在下面吵架。 习惯可以在二十一天重复后养成,朱翊钧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氛围,诡异就诡异吧,但总算是主少国疑的情况下,大明朝可以跌跌撞撞的前行。 “陛下,今日逢九休沐。”张居正看了看群臣,俯首说道。 陛下今日的行程里没有读书,廷臣的行程只有来文华殿监考。 今天是休息日,考完了,陛下可以休息一天了。 之前逢三六九日,皇帝都可以休沐一日,一个月可以休息九天,但是自从《新陈五事疏》上奏之后,小皇帝每天都得到文华殿听政,张居正和王希烈、王锡爵等人商量后,最终决定,月考之后,放一天假。 过犹不及,把小皇帝憋坏了,小皇帝旧态复萌如何得了? 需要劳逸结合。 朱翊钧一愣,收起了《四书直解》,这事朝臣奏禀后,李太后专门说过,是朱翊钧给忙忘了。 他的生活极为充实,早上听政讲筵,下午习武、种地,傍晚盖章、晚上翻看农书、总结、摘录。 “不如去朕的宝岐殿看看?朕亲事农桑已有月余,眼看清明将至,大家一去看看?”朱翊钧想了想问道,既然闲来无事,那就去宝岐殿看看,让朝臣们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也省的礼部尚书陆树声、科道言官们天天拿着这个说事儿,说皇帝不务正业,在儒学士眼里,大明皇帝的正业就是修德,就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但是张居正解出来的德,是躬行心得之理,是行道而有得之理,是理论指导实践,是实践补足理论的德。 朱翊钧觉得元辅先生说得对。 半月的时间,朱翊钧的玻璃火室已经完成了育种,过不几日,就是清明,等到清明就可以开始耕种了。 这段时间,朱翊钧忙的最多就是这个。 首辅次辅、六部明公、都察院、成国公朱希忠等人,都是一愣,他们真的以为皇帝亲事农桑,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还能去宝岐殿参观一二。 这是朝臣们能看的内容? 自从刺王杀驾案之后,宫里传出的消息,就是怪诞不经,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小皇帝离开了文华殿,在干什么,大臣们并不是很清楚。 “臣等愿追随陛下前往。”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走吧。” 朱翊钧带着一众群臣来到了景山宝岐殿,宝岐殿很小,过去的百果园被改造成了良田,铺着一层化开的堆肥,占地半亩的玻璃火室,仍然烧着火,小黄门正在拉开厚草苫,阳光洒进了阳光房内,也洒在了朱翊钧的身上。 “这是朕的育苗室。”朱翊钧站在阳光之下,左手端着衣袖,右手放在身后,半抬着头,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朱翊钧带着群臣来到了他的育苗室,在这一刻,他站在光里,让大明再次伟大,从育苗室开始。 朱翊钧带着群臣来到了一个盛满水的容器之中,这是一个造型有些古怪的装置。 它只有半尺大小,底部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玻璃泡,玻璃泡泡在水中,玻璃泡之上一個指头粗细的玻璃管,玻璃管上面是一个木塞,木塞上还插着一根细长的玻璃管,大约有三四个针粗细。 整个装置里充满了水,而木塞之上细长的玻璃管上还标记着刻度。 “这是温度计,专门测定温度,朕让人记录了玻璃泡浸泡在冰水混合物的温度,测定细长玻璃管内水面高度,记录为0;将玻璃泡浸泡在沸水之中,测定细长玻璃管内水面高度,记录为100。而后分为一百等分。”朱翊钧介绍了他第一款的小发明,测定温度。 这个装置极为的简陋,但已经是朱翊钧能在万历元年做到最好的温度计了,他不能记录零下的温度,因为零下水会结冰,冻裂试管,这个装置暂时够用了,若是以后有了高浓度的酒精,可以将玻璃泡的水,更换为酒精,尝试测量零下温度。 朱翊钧不是没想到汞,也就是水银,这东西皇室不缺,只是朱翊钧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汞挥发的问题,汞蒸气不仅让人中毒,还有可能对秧苗造成危害。 对于温度计的研发,朱翊钧不会停下脚步,但也会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前进。 这个不太精确的温度计,详实的记录了土豆、番薯变青、发芽的温度,这对土豆、番薯在北方的种植,提供了参考,日后推广土豆番薯种植的时候,也能做到有理可循。 火室是育苗室,在火室外也有一台温度计,清明将至,土豆开始萌发,火室外的是对照组,在两相对应之下,大明得到了土豆番薯的萌芽温度五到八度,萌芽归萌芽,只有气温进一步升高到十五度左右时,才会茁壮成长。 朱翊钧对着群臣们侃侃而谈,介绍着玻璃火室育苗室的收获。 葛守礼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愣愣的看了许久,呆滞的说道:“陛下的奇思妙想,真的是巧夺天工。” 热胀冷缩其实并不算稀奇,早在先秦,李冰父子治水就用到了热胀冷缩去开山裂石,但是把这热胀冷缩用到了这种极致,完全是奇思妙想,而大明的工匠们,实现了小皇帝的奇思妙想。 其实这是度数旁通,跟确切的说是数理思维。 温度计只是他的一个小设计,而半亩多的火室之内,还有数以千计的玻璃盖小盒子,这些玻璃小盒里,每一个都有一株苗,而这些苗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盎然。 “徐学士。”朱翊钧喊了一声,示意徐贞明来介绍一下这些小盒子,到底是什么作用。 徐贞明完全没料到皇帝陛下会带着大明廷臣过来参观,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皇帝喊他的时候,他还在观察育苗的情况,他茫然的回过头,赶忙来到了所有人面前,才想起来,要向皇帝见礼。 “这是育苗,掐尖儿,尖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徐贞明卡壳儿了,他是毫无准备,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做综述。 朱翊钧看着徐贞明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能说会道,让他表现表现,给他机会他也不中用。 朱翊钧打断了徐贞明的话,示意徐贞明退到一边,还是他来解答好了,他笑着说道:“这是育苗盒,荸荠、土豆、番薯这些利用块茎进行种植的作物,一代一代累积毒素,导致产量一代比一代低下,如何脱毒?” “种荸荠的老农告诉朕,可以掐尖儿,把尖儿掐下来育苗栽种的话,产量会高很多,左手边的育苗,每一株都是掐尖儿,而后送入那边的火房,生长十五天后,再取出来。” “这育苗盒内的土都是经过蒸汽熏蒸之后的土,就是防止掐出来的尖儿中毒。” 朱翊钧没有进火房,里面的温度在三十八度到四十度左右,这是高温钝化,这是徐贞明的主意,其实就是绿茶制作工艺里的杀青,绿茶在制备过程中,为了让绿茶停止发酵,就会通过蒸煮焯烘晒等多种方式进行杀青。 徐贞明觉得都是毒,是不是可以通过杀青来减毒? 不过温度高了苗会死亡,温度低了,没有什么用处,最后经过反复实验和确定,确定好了具体的范围。 徐贞明成功了,育苗盒长出来的新苗比外面的未经杀青的旧苗,叶片更加饱满,而且并没有发黄、溃烂等等病症,这让徐贞明格外的振奋。 朱翊钧拿着一盒育苗盒的苗,又拿起了另外一盒,这一盒是没有经过杀青,也就是没有经过高温钝化的苗,举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小皇帝笑着说道:“差别巨大。” 廷臣们围着两个育苗盒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小皇帝亲事农桑,居然还弄出了这么些成果来,看这架势,是真的打算种出来,而不是花花架子,装装样子。 廷臣还以为,大明皇帝的宝岐殿,只不过是皇帝为了表示重农桑的一种象征,即便是收获的时候,没有收获多少,司礼监的太监们,难道不会采买?把买来的土豆、番薯,种到地里,等到收获的时候,大喊祥瑞吗? 宋仁宗的宝岐殿,岐为二,就是一颗麦上种出两个麦穗来,被视为祥瑞。 宋仁宗的时候,那些个宦官为了讨好皇帝,从民间收集双头麦穗,夜里偷偷种在宋仁宗的宝岐殿门前的田里,收获的时候,所有田里全都是一麦两穗,人人上贺表称颂,天佑大宋。 大明廷臣都是一步步卷到明公的位置上,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点把戏,当然能够看得穿。 所以,亲事农桑这件事,在大多数的朝臣们看来,就是宋仁宗[岐麦祥瑞]的翻版罢了。 糊弄皇帝罢了,大臣们糊弄皇帝,宦官就不糊弄了吗? 让廷臣们意想不到的是,大明皇帝居然不玩这种招数,玩起了身体力行来!而面前的两盒放在阳光下,一眼就能看出差别的种苗,就是身体力行的结果。 张居正和徐贞明在一旁说着话,大多数都是徐贞明在讲,张居正在听。 徐贞明主要讲的是小皇帝做的事儿,九成九的重活儿累活,在小皇帝来到宝岐殿之前,徐贞明都安排人做完了,只有一点点的活儿,小皇帝习武之后,才会特意留给小皇帝。 不危险、不脏不累,而且极有参与感。 “陛下每日都会过来吗?”张居正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徐贞明不知道元辅为何如此一问,他颇为确切的说道:“前日有雨,陛下也来了,陛下每日都来。” 张居正端着手,拳头紧握,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小皇帝不是胡闹,更没打算半途而废,弘毅,心怀天下而坚持不懈,就是明君,就是有德之主,就是勇士。 张居正第一次有了,大明再兴不是镜花水月的感觉,这种感觉极为确定和真实。 “你做的很好,这是全楚会馆的腰牌,你拿好不要丢了,也不要借给旁人,日后,有事到全楚会馆寻我。”张居正不着痕迹的从腰上摘了一块腰牌,递给了徐贞明。 “谢元辅赏识!”徐贞明惊讶无比,拜到张居正门下,那不是银子就行,还要有本事,有本事还不行,还得有关系。 时至今日,徐贞明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张居正举荐到了皇帝身边做了侍读学士,现在更是拜到了张居正的门下。 张居正满是温和的说道:“冰敬、碳敬,就不用想办法了,你也没那门路,在陛下身边好好做事,把地种好就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陛下的农桑事,无论是宦官、缇骑、勋卫、带刀舍人还是老农,绝对不可以。” 张居正清楚,有的是人不想看到皇帝种地获得大成果,若是玩[岐麦祥瑞]的把戏,没人会阻止,但是皇帝身体力行,真的要种出结果来,又有些人会不乐意,会从中作梗。 因为真的有了结果,会夯实皇权的根基。 徐贞明其实不擅长钻营,更不擅长贪赃枉法,一年两次孝敬,要两千两银子,徐贞明一个背竹篾书箱的进士,去哪里一年寻摸两千两银子孝敬? 张居正免了他的孝敬,只要他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儿,种地,看好这十亩地。 把土豆、番薯种好,真的能亩产千余斤,大明羸弱的国事,也能增加几分元气。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居正和徐贞明,并没有出言阻止,更没有打断,徐贞明想做事,就得拜到某人名下,张居正肯收,是徐贞明的机会。 出来混,要讲实力,更要讲势力,至少十数年内,张居正都是大明朝最大的靠山。 朱翊钧指着育苗盒里面那些根系说道:“这育苗里的讲究很多,待块茎发芽之后,一个土豆、番薯切成两到三份,然后沾些草木灰,放在晾晒一刻钟,才能放入育苗盒里,这一步可不能省,要是省了草木灰,这苗很容易生病。” “我们第一次切块的时候,没有经验,结果切了一百多个,两百多株种苗出来,死了一百多株。” “幸好找到了正确的办法。” “元辅先生教过朕,做事无定性,事事只做一半,遇到困难就退缩,会丧失面对困难的勇气,变得胆怯,这是不毅,人一旦胆怯,就是万事无成。” 杨博一直在沉默,等到陛下略微有些洋洋得意的展示了他的部分成果之后,颇为诚恳的说道:“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之真切笃实处,既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陛下知行合一,臣为大明贺,臣为陛下贺!” 朱翊钧一愣,认真的问道:“何意?” 所有人看向了旁边的张居正,讲筵是张居正独占之事,此时陛下发问,问的是晋党党魁杨博,但看张居正的架势,似乎不打算阻拦。 张居正表情极为平和。 第四十五章 发乎己者有不忠 杨博听闻陛下询问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满是笑容,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才说道:“知道了道理是行动的开始,而行动能让道理更加清楚。” “知道的道理真切能落到实处,就是行;行动能察觉到、知道更多的道理,就是知道道理的过程,就是知。” “知与行,本就是一回事儿。” “此所谓: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之真切笃实处,既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行合一。出自新建侯王文成公。” 王文成公,是王守仁,就是那个平定了思田诸瑶叛乱、剿灭南赣盗贼、平定宁王之乱、龙场悟道,创立“阳明心学”的新建侯王阳明,谥号文成,所以说是王文成公。 杨博讲的便是知行合一,讲的是知与行的关系。 朱翊钧又问道:“何为知?” 杨博想了想回答道:“知,知道的知,去了解、去理解、去总结、去思考,是行动。知,认知的知,圣贤书、心中文、仁心德、万物理,是道理。” “知,是内在的认知,是内在的知识,是道德的本质,是人对万物无穷之理的理解,是灵性。” 杨博对知字解释的很是清楚明白,知,既是知道的知,也是认知的知。 朱翊钧看向杨博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毫无疑问,杨博的学问没有任何的问题,解释的极为通透,他想了想说道:“朕读书少,《论语·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就是说夫子教书有四项内容:知识、品行、忠诚、信实。” “元辅先生说,文,是六艺之文;行是体道于身,身体力行;” “忠是尽己之心,就是忠于本心,或者忠于自己的灵性和内心去行动、去做事,这是忠。” “信:待人真诚,对万物要真正的去了解,而不是道听途说,更不是偏听偏信,为信实。” “不知杨太宰以为元辅先生对这句注解,是否有错漏之处?” 忠,在张居正解读为:对君主的忠诚,对国家的忠诚,对自己的忠诚,对自己认知、对自己的灵性的忠诚。 “元辅先生说得对。”杨博此言极为认真,张居正的学问是没有问题的,大家的认知是相同的,杨博看过小皇帝和张居正的奏对,逐字逐句,对这段极为熟悉。 陛下真的在认真学习,此句信手捏来,没有任何错误之处。 小皇帝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是这读书之事,还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朱翊钧接着问道:“杨太宰,元辅先生说:学习一事,只听人说,不过是口耳相传的虚妄,并非脚踏实地的真实。可是所作所为,不忠于自己的内心,也不去了解事情的真实,那么所知道的、所践行的都是虚伪二字,绝对不会有所成就和收获。” “谓曰:学者,不过口耳之虚,而非践履之实;行者,发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虚伪;而卒无所得矣。” “杨太宰,元辅先生讲的对不对?” 杨博已经听明白了小皇帝在问什么,颇为怅然的说道:“元辅先生讲得对。” 朱翊钧继续说道:“元辅先生讲筵,最后朕以为,要多读书,多明白道理,要去做事要去脚踏实地的实践,并且忠于本心做事,从虚妄中找到真实,才是学习。” “谓曰:勤文笃行,忠心务实,知行并尽,表里如一。” “陛下英明!臣羞愧。”杨博再俯首,身形略微晃动了下,葛守礼赶忙上前,扶住了杨博。 “杨太宰,没事吧。”葛守礼面露担心的问道。 杨博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老毛病犯了。” 杨博不清楚小皇帝这番话,是在骂他,还是只是在有惑在询问。 别人听不出来,但是杨博却听出来了,皇帝看似在请教,但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骂他。 骂他明明知道所有的道理,但是就是不忠于自己的内心做事; 明明知道王崇古提举将才名录有问题,却仍然坐视不理; 明明知道党争消耗大明国力,却仍然坐看言官弹劾谭纶; 明明德,清楚明白的知道的德,内心的道理,但是行为却是:发乎己者有不忠。 皇帝的话,似乎在骂杨博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都读到了哪里去!哪怕对皇帝不在意,对国家之事冷漠,那自己活了一辈子的那些知行合一的道理,去了哪里? 对皇帝不忠,对国家不忠,难道也要对自己的内心不忠吗! 皇帝的话,似乎在骂他,一辈子临到老了,活成了这个模样,临终之时,真的能瞑目吗! 葛守礼按着景嵩奏疏弹劾谭纶之时,明明杨博只要咳嗽一声,从中折中一二,给葛守礼递个台阶,葛守礼就不会那么难下台,那么的难堪! 葛守礼笨,是因为葛守礼信任杨博,可是杨博是如何应对这份信任的? 杨博在趁着葛守礼下不来台,见缝插针的在一步步的小心试探! 杨博心神震动,身形不稳,葛守礼第一时间满是关切的扶住了他! 皇帝的话,似乎在骂杨博是個虚伪的人,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不忠于皇帝,不忠于大明,更不忠于他自己的内心,杨博只能说惭愧。 他无法辩解,这些事、这些话、这些行为,无论是否是他的本意,他都只能那么做。 因为他是个族党的党魁。 他的身后有太多太多的人,在推着他不停的前行,有些事,他身不由己,所以才要在考成法试行之后,致仕回籍闲住。 “谢杨太宰教朕道理。”朱翊钧并没有继续追击下去,而是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带着廷臣们继续参观了起来。 朱翊钧就是借着杨博的话,在骂他,读书人都喜欢指桑骂槐,谁不会一样。 大多数的廷臣,还以为小皇帝在请教学问,这个略有些胖嘟嘟的脸上挂着这样的笑容,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但是张居正却知道,小皇帝就是在借着求教的名头,骂了杨博一顿,陛下现在也算是读书人了,攻击力很有读书人的风采,揪着杨博的痛处,就是下狠手。 杨博病逝之时,若是想起这番话来,怕是很难瞑目。 杨博一想到这番话,被个十岁小孩如此诘问,却只能以惭愧回答,他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之前如何的君子,现在就如何的小人;之前如何的坦荡荡,现在就如何的长戚戚;之前如何的硕德,现在就是如何的不堪,这…如何瞑目。 张居正始终不肯答应杨博晋楚合流,就是知道,杨博那个族党党魁的位子接了,自己就不能忠于自己的‘知’,不能忠于自己的灵性了。 他接了那个位置,对不起的首先是自己,都已经是首辅了,还要跪着当首辅? 他念头不通达。 朱翊钧领着廷臣们参观了自己的田亩,宝岐殿又新增加了五亩地,火室左边五亩地,火室右边五亩地,左边将会种植经过了掐尖儿和杀青的种苗,而右边,则是没有经过掐尖和杀青的种苗,看看产量会差别多少。 民间推广肯定不能这么种,这些育苗的技术,到底如何取舍,才是之后推广中的难题。 葛守礼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痛斥张居正哄骗陛下是个笑话,陛下是在践行知行合一,不是在玩闹。 这对大明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诸位大臣明公慢行,朕回宫去了。”朱翊钧站在了玄武门前,他要回宫习武去了,文化课可以休沐,但是习武之事,一日不能停下。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行礼,送别皇帝。 朱翊钧回宫的路上,对着冯保说道:“冯大伴,看好朕的宝岐殿,若是进了歹人,太后降罪,朕护不住你的。” “臣领旨。”冯保俯首领命,他知道,这土豆、番薯若是真的能种出来,是救荒的好物,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这么一件好事,还有人会从中作梗? 冯保很确信,一定会有人从中作梗。 大明臣子们的胆子,一向很大。皇帝真的把土豆种出来,这皇帝有了威权,那岂不是皇权得以伸张?皇权一伸张,那臣子就该胆战心惊了。 作为维护皇权的司礼监大珰,自然清楚的明白,大臣们的胆大包天。 这是个机会,重新找回陛下信任的机会,宝岐殿在御苑的景山,东厂的番子无数,一定要看好这十几亩的田,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朱翊钧回到乾清宫换上了武弁服,迎面碰到了陈太后和李太后,因为陈太后没有孩子,所以两宫太后极为和睦。 朱翊钧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说道:“母亲,娘亲。” “皇儿今天歇一天吧,讲筵都歇了。”陈太后最是心疼朱翊钧,这讲筵本来休九天,现在休一天,这习武居然一天都不歇? “姐姐你劝皇儿,皇儿一通大道理,把说的姐姐云里雾里。”李太后吃过这个亏,她现在不劝了,劝皇帝不要那么辛苦,反而弄的自己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 朱翊钧摇头说道:“孩儿不觉得累,今天缇帅要教蹴鞠,分成了两队,这是玩耍,不是习武,缇帅说要寓教于乐。” 蹴鞠,一种锻炼团队配合的体育项目,也能锻炼耐力,勋卫和带刀舍人们,和小黄门的宦官们分成了两队,朱希孝教这个,也是让小皇帝劳逸结合,总是习武,多少有些枯燥。 缇帅朱希孝是希望大明朝可以再出一个马上皇帝。 “明日是清明,后日戚帅就回京了。”朱翊钧对戚继光回朝之事格外看重,好事多磨,总算是确定了日子。 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摊子! 蹴鞠,是一项经久不衰的强对抗运动,如果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强健的体魄,需要爆发力的同时也需要耐力,否则会很容易在比赛中,在身体对抗中吃亏。 当然小皇帝若是上场,怕是所有人都会违背基本的竞技精神,让小皇帝成为全场最闪耀的那一个。 朱希孝对蹴鞠的训练,也是极为苛责的。 朱翊钧对这个训练是极为好奇的,而今天的训练,是疾速冲刺往返跑,起步全速而后急停,身体倾斜甚至是前倒的急速跑,只需要几个来回,就能把人累的只想躺在地上休息,一动也不想动弹。 朱翊钧在训练时,发现了站桩的好处,全速起步,重心会最大限度的向前移动,这個时候,身体就会开始失衡,当无法阻挡身体失衡的时候,就要迈步控制重心,在急停时也是这个道理。 而一个月的站桩训练的下盘,会让全速起步和急停,调整身体姿势变得轻松。 “呼呼。”朱翊钧扶着膝盖,整个肺部如同风箱一样,用力的喘着粗气,这个时候不能坐,也不能躺,最好是保持站立的姿势,朱翊钧口干舌燥,舌根发咸,满脑门的汗,顺着脸颊滴落在校场之上,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 所有人都在气喘吁吁,骆思恭干脆靠在了墙边,再苦再累,他坚持了下来,虽然腿在打摆子,但是他还是没有再让朱希孝踹他一脚。 朱翊钧终于休息停当,呼吸变得平稳,两条腿就像是注了铅块一样的沉重,他坐到了长椅上,看着骆思恭笑着说道:“你很不错,咱看好你。” “谢陛下夸赞!”骆思恭站的笔直,陛下只是一句夸赞,却让他瞬间觉得万般辛苦,都不算什么。 “大家都很不错!今天每人领一只小膳房烤的烧鹅回去。”朱翊钧拍了拍手,对着所有人喊道。 小黄门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勋卫和带刀舍人是贵人,他们自然有恩赏,但是小黄门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冯保特意叮嘱了光禄寺给这些陪练的小黄门加餐,但皇帝赏赐,是恩赏,都是烧鹅,但大不同,那是一种肯定。 “你们也有。”朱翊钧看着小黄门们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患寡患不均,十个勋卫们有烧鹅,小黄门们也有,跟着自己陪练的这二十个人,可以置气,但是不能内讧,平衡,存在于万物之间。 “再来一组!”朱希孝大声的喊着,疾速冲刺往返跑的训练再次开始。 在小皇帝拼命训练的时候,大明蓟州、山海关、永平(今唐山)三镇总兵官戚继光,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董狐狸的侄子,来到了北土城。 北土城,位于京城的中轴线上,这里原来是胡元世祖皇帝忽必烈修建的夯土砖石城墙的军镇,围约二十里,底阔六丈、高约五丈、顶宽三丈,这样的军镇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北土城,一个是西土城,都是驻军的地方。 大明京营就驻军在两个土城内。 戚继光拉住了马的缰绳,他是边军,他不得入城,所以只能在城外扎营,在京师也不会逗留,领了恩赏之后,立刻返回边镇。 哪怕是戚继光驻防的蓟州离京师不过一百里,骑马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赶回去,但边军就是边军,不能入城就是不能入城。 戚继光只带了一百亲卫进京来,只是他这一行人刚到北土城,打算找个地方扎营,就被另外一行人打断了,京营的京军,来了一个百户,两个总旗,五六个军卒,说是军卒,打扮更像是个家奴。 “离远点,哪里来的乡巴佬,这一片都是军爷的良田,踩坏了军法处置!”一个百户神情倨傲勒住了马匹,对着戚继光等一众,大喊大叫。 戚继光领着的一百亲卫,把手都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里带着寒光,看着这一行人,在思索着什么? 百户被这森然的气势给吓得一激灵,有这种军容的边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百户眼神闪烁,反而底气十足了起来,驱动着马匹踱步,嗤笑的说道:“哎呦呵!还想动手是吧!告诉你,军爷我是京营总督王公的人,知道王公是谁吗?不知道吧,再多废话,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里是京营!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戚继光深吸了口气,此次进京,戚继光早就打定了主意,从速从快,不惹出乱子来让张居正为难才是,他换了个笑容说道:“这就走。” “算伱们识趣!”百户一乐,看到为首的二品总兵官选择了退让,才颇为狷狂的一笑,打算带着人离开,既然对方不碍事,这京营百户,也没选择继续纠缠下去,真的打起来,对方兵强马壮,自己要吃亏。 囚车里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看到了这一幕,长笑连连,对着戚继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大声的喊道:“哈哈哈!戚继光啊戚继光,你不是很厉害吗?一战斩了我部两千多级,两千多个脑袋,堆成了个小山!” “这么些年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你面前就个百户,区区正六品踩着你这个正二品的脸,你连呛声都不敢吗?” “大明就这个怂样!迟早有一天被人踹了摊子!” “给他把嘴堵上。”戚继光吩咐着一名亲兵,示意把董狐狸侄子卜哈出的嘴巴给塞住,省的他多嘴。 戚继光没本事吗?倭寇和北虏都有话说,连董狐狸和卜哈出也有话要说,谁敢说戚继光没本事? 但就是这么个能征善战的武将,回到京师来,先受了这么一顿鸟气,连呛声都不敢,属实是让卜哈出这两个月的郁气,消散一空。 正当双方都要离开的时候,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人翻身下马,打量了下戚帅的行头和囚车里的人,才俯首说道:“戚帅当面,风采不减当年,英姿勃发,一战斩虏两千级,元辅先生闻讯,长笑不已,连饭都多进了一碗。” “游管事。”戚继光面露笑容,面前的这人,正是张居正的心腹,全楚会馆游七。 “元辅先生遣我来此,恭候戚帅,安排戚帅下榻之事。”游七看向了那个百户,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知道发生了些龃龉。 游七对戚继光客客气气,是因为张居正对戚帅客气,他出门办事,代表了张居正的脸面,他嘴角勾出了些许的冷笑,半抬着头看着那几个京营百户、总旗、军卒,冷冰冰的说道:“几位,方才对元辅先生的贵客,出言不逊?” 游七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但是全楚会馆的腰牌,所有人都认识,张居正已经入阁数年,整个京师谁不知道眦睚必报张太岳? “不知贵人当面,多有得罪。”几位京官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下了马,欠了个身子,算是道了歉。 游七松开了手里的马鞭厉声说道:“大声点,没吃饭?” “还请戚帅海涵!”这几位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弯下了腰,大声道歉。 游七一抖手中马鞭,作势欲打,戚继光赶忙开口说道:“游管事不可,不过口角之争。” 游七听到戚继光说话,手中的马鞭一偏,打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鞭响,厉声说道:“这是戚帅当面求情,否则定你们个以下犯上,抽你们一百军棍,要你们的命!” “滚!!” 几个京军这才心有余悸,连忙翻滚上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游七是个下人,他不是老爷,所以他在外面的时候,都是能嚣张就多嚣张,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便是这等道理,要是小鬼好缠,这谁还怕阎王? 这也就是戚继光出面求情,否则游七这几鞭子下去,必然抽的他们皮开肉绽。 “戚帅,再遇到这种泼皮揍他们就是,王崇古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跟元辅先生磨牙。”游七翻身上马,带着戚继光进了北土城。 戚继光颇为温和的说道:“只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民轻家国而重乡土,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则国亡;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则国大治。” 游七对戚继光是极为佩服的,他摇头说道:“戚帅和元辅先生,都是做大事的人,志向高洁,我是个下人,小人,没有那种君子风范,他们若是下次再敢冒犯,我定会如实禀报元辅先生。” 只要张居正开口,游七就会带着张居正的意思,找到御史、给事中,检举以下犯上,按照军法,以下犯上,一百军棍决计跑不了,一顿军棍下去,日后就再没人敢了,杀鸡儆猴。 张居正安排的下榻之地,就在北土城之内。 游七把戚继光等一众带到了馆驿,笑着说道:“后日戚帅要面圣,按制要沐浴更衣,野外扎营,有失礼数,那些个科道言官和礼部,又要喋喋不休了。” “这是全楚会馆跑腿的,有什么事招呼他就是。”游七要回去复命,留下了一个跑堂的,负责沟通。 这跑堂的挂着全楚会馆的腰牌,这馆驿就没人敢得罪。 游七日暮时候,才回到了全楚会馆,口角之争的前因后果游七都了解清楚,如实禀报给了张居正。 张居正停笔稍微思忖才开口说道:“让兵科给事中以此事,参一本京营军纪败坏,王崇古不处置,我替他处置。” 张居正,眦睚必报。 第四十七章 官序贵贱各得其宜,尊卑长幼之序 嘉靖二十八年,张居正以庶吉士的身份,上了一封《论时政疏》,指出大明的臃肿痿痹五病之疾,当时朝中首辅是严嵩,严嵩对这奏疏评价为义气之作。 嘉靖三十三年,张居正请了病假回家了,不在乌烟瘴气的朝堂厮混,多少也有点心灰意冷,他这一回乡,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张居正寄情于山水之间,四处游览,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四处游玩,日子过得极为潇洒,但是在四处游玩之时,张居正也看遍了人间百态,知之真切笃实处,行之明觉精察处,对大明的问题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曰:一变而为宗藩繁盛,骫权挠正,法贷于隐蔽;再变而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又变而侨户杂居,狡伪权诡,俗坏于偷靡。 世道变了。 第一变:大明宗亲繁衍昌盛,人数众多,枉曲权力阻挠正义,律法不能约束逐渐隐蔽了起来。 第二变:田亩的赋税势要豪右总是有各种办法,能少交就少交,贫苦承担这些税赋自然会破产,只能卖地求活,贫苦百姓没有了产业,被土地兼并折磨的苦不堪言。 第三变:则是流民和百姓杂居,狡诈虚伪权诈诡辩,风俗逐渐被奢侈的生活所败坏。 世风日下,礼乐崩坏,天下岌岌可危。 张居正在嘉靖三十六年回朝之后,也变了,变得斤斤计较,变得眦睚必报,变得面目可憎。 戚继光是他的门下,有人欺负到了他的头上,他就不会受这个气,既然王崇古不能约束京营诸军,以下犯上,冲撞戚继光,这口气,戚继光肯忍,张居正不能忍。 “会不会给戚帅带来麻烦?”游七知道元辅正在气头上,并没有立刻去办差,而是等了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 张居正摇头说道:“戚帅是武将,他不能发作,可是戚帅受辱,我这个座主,一言不发,日后谁还肯效命?所以我才要替他出这个头儿,我一年收他两千两银子的孝敬,我不能替他出这個头,这两千银子,我收它作甚?” “去做吧。” 游七是心腹,游七也是担心戚继光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是仔细想想,朝中那帮狗东西,把南征北战的戚帅,视为多余无用之物,这要是再漏了怯,这帮大臣们言官们,敢骑到戚继光的头上作威作福! 斗! 游七领命离开,一封奏疏,很快就通过通政司送到了文渊阁。 次日的清晨,张居正主持朝议,第一件事就是弹劾王崇古不能约束京营,百户总旗以下犯上,当面顶撞戚继光。 王崇古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兵科给事中弹劾。 “啧啧啧,王少保这下马威是真的威风凛凛,嘿,戚帅打了胜仗回京领个赏,还被一个百户给踩了,王少保这下马威,让戚帅知道这京师是谁的地盘,京师的天到底是哪一片天,王少保,真的好手段!”冯保的天职就是咬人,他直接把这件事的性质,定性为了王崇古授意百户挑衅,旨在给戚继光一个下马威。 “牙尖嘴利!”王崇古用力的一拍桌子,愤怒的说道:“冯保!你不要血口喷人!此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回去之后,定然押几个军卒前往馆驿给戚帅致歉!” “冯保,我没你想的那么下作!” 冯保老神在在的说道:“那可说不定呢,这以下犯上,要打一百军棍,就致歉就完事了?要是致歉有用,还要军法干什么?袒护群小,王少保啊。” 王崇古差点被气懵,本来就是自己约束不利,这就是劣势,这被冯保一搅和,就成了他让戚继光知道京师是谁的地盘,这京师的天除了陛下还能是谁! 冯保此言诛心至极。 杨博看着王崇古又急,赶忙开口说道:“王少保,秉公处置就是,若是冯大珰觉得不满意,就让厂卫去处置。” 这诬告二字,就是越描越黑,王崇古越是辩解,就越是显得王崇古就是在立下马威,就是在袒护群小。 冯保三两句话,就把两个大罪扣在了杨博的头上,和他磕头一样的丝滑。 朱翊钧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京营糜烂,已经糜烂到了这个地步,王崇古得有多蠢,才会授意人做这种没有一点好处,显得极为下作的事儿?那不是自己找嘴巴子抽自己吗? 就是戚继光不说,戚继光的亲卫跟游七一说,张居正知道,绝对不依不饶。 “哼!”王崇古甩了甩袖子,终于忍住了反驳,冯保这气人的功夫,和冯保说两句话,都得给气得半死。 “嫌咱家说话难听啊,那你们别办错事啊!”冯保又说了一句,才停止了对王崇古的追击。 张居正眼睛微眯,看着王崇古说道:“将士们在前线打生打死,保的是大明,保的是京畿的安宁,保的同样是是咱们这些明公的脸面。” “王少保要是不能总督京营军务,就让谭尚书去,兵部尚书兼领京营总督军务,也不稀奇。” 张居正这句话是训斥,更是告诫,将士们前线浴血奋战,回京领个赏,还要遭到群小的刁难,一群浴血奋战的汉子,浑身都是杀伐之气,若非戚继光不计较,怕是当场闹出血案来。 冯保是扣屎盆子,张居正的话就显得极重了。 “元辅勿忧。”王崇古深吸了口气,摁住了自己的狂怒的心,打算回去好好整饬一番,整天就知道偷奸耍滑,门里丢人也就算了,这脸都丢到了奉天殿上来。 廷议的主要内容是开奉天殿,上殿的仪礼等等细节的安排。 “臣为陛下解惑。”张居正站的笔直,等待着皇帝的问询,今天发生这些事,张居正都不知道怎么跟陛下讲。 讲筵正式开始,朱翊钧和张居正开始了一问一答。 张居正开口说道:“《论语·为政》曰: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 “孟武伯,是孟懿子的儿子,名字叫彘,谥号是武,是孟圣人的五世祖,惟,惟有。” “孟武伯问夫子何为校,夫子说:父母只担心孩子的身体和疾病,不担心其他,就是孝。” “此句何解?”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为人父母爱之也切,忧之也深。” “父母爱子,是面面俱到的,子女能体会父母爱之切忧之深的心意,在生活中加意谨慎不犯错误,这是孝。” “子女谨慎小心,持身守节,让父母不担心其他,只担心子女的身体和疾病,这是孝。” “子女尽孝道,只担心父母的疾病,其他事不必过于操心忧虑,子不言父过,父子不责善,这也是孝。” 朱翊钧点头说道:“元辅先生大才,孝一字解释的极好,但似乎,元辅先生有所保留。” 张居正解这个孝字,多少有些保留了,张居正只是解释了孝的孝顺之意,并没有引申。 张居正知道小皇帝在问什么,想了片刻说道:“孟武伯生于富贵之家,长于逸乐之地,很容易骄奢淫逸犯下错误,所以,夫子借着孟武伯发问,而警告他不应该让父母担心。” “陛下贵为天子,以一身,为天地神人之主!理当慎起居,节饮食,戒色戒斗,兢兢焉不至于疾,培养寿命,昌延国祚。” 兢兢焉不至于疾,张居正之前讲过,这是养生之道。 起居之不时,就是日常起居要符合节气时序,冬天不要光膀子,春天不要穿薄衣,夏天不要捂痱子,秋天不要穿太厚,春捂秋冻,为慎起居。 饮食之不节,就是平日里吃饭不要暴饮暴食,不要胡吃海塞,生冷不忌,什么都往肚子里塞,遭罪的是身体,要好好吃饭,为节饮食。 少之未戒于色,壮之未戒于斗,就是说,少年时候不能守住本心,不知道节制,最后把自己的身体掏空了到老了看着美女只能流口水;而壮年时候,还常常意气用事,跟人发生争斗,伤了残了死了,为戒色戒斗。 这样一来,就可以培养寿命,昌延国祚。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左顾而言他的模样,就是一乐。 张居正的解释是非常合理的,慎起居,节饮食,戒色戒斗,这样一来少生病,父母连子女的疾病都不担心,这就是对父母的孝顺,他讲的逻辑清楚而严谨。 但是张居正明知道皇帝在问什么,就是不肯说,不肯答,避而不谈,始终在转移话题,显然张居正意识到了前面有个大坑等着他踩,而且是一个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朱翊钧也懒得再打机锋了,直接掀开了盖子说道:“孝,孝顺。朕听闻,天子,君父也。” 朱翊钧要问的是长幼尊卑,要问的是尊卑有别,要问的是京营百户以下犯上。 孝的确是孝顺,孝也是儒教之下的社会基本运行规则: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 孝是孝顺,也是秩序。 张居正有些无奈,任由他一再岔开话题,最后都是没能绕开这个话题。 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忠,忠于国家,忠于皇帝,忠于天下秩序,忠于自己的本心。 天下秩序就是孝,历代莫不是以孝治天下,这个孝即是孝顺,也是长幼尊卑,各得其宜,各安其分。 “天子为天下之君、万民之父,自古有之,《春秋》曰:臣子背君父、事虽不同,其类一也;《左传》有云:君父之命不校;《史记》亦言:虽君父之尊而不夺臣子所好爱,匹夫不可夺志。”张居正首先解释了下君父的由来,自古有之。 从春秋到史记,再到汉书、后汉书、魏书、晋书、隋书、旧唐书、新唐书、宋史、实录都有记载。 这就涉及到了天下运行的基本逻辑。 张居正回答了陛下问的问题,君父到底由何而来,而后继续说道:“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 孝,长幼尊卑;敬,敬畏尊崇;忠,尽己本心;贞:坚定不移。 君父居于九重之上,如果天下能够顺从孝、敬、忠、贞,这君父便心安了。 历代以孝治天下的原因,就变的清晰了起来,那就是所有人都遵循长幼尊卑,那么最尊贵的皇帝,就不会和路易十六一样,摸不着头脑了。 张居正颇为恭敬的俯首说道:“父为家君,君为国父,以父为君、以君为父,君父二为一,一为二,君父一体。” 话到这里,就不能再往下说了,无论皇帝问什么,说什么,张居正都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下面的话题,真的不能继续了。 张居正生怕皇帝蹦出一句:十岁人主,可为家君,可为国父? 朱翊钧笑着说道:“元辅先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陛下圣明。”张居正一听这话,立刻就打了个哆嗦,陛下说这句,还不如问十岁人主如何为家君国父呢!!至少张居正还能回答一下十岁人主为何能成为天下家君国父! 陛下搞这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张居正不知道如何回答。 陛下这句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了只能当没听到,但是这句话既然已经听到了,还是跟烙印一样的刻在了张居正的心里。 一就是一,君王就是君王,二就是二,父亲就是父亲。 这么一拆分,天下秩序就立刻崩解了!尊贤之等,礼所生也,若是拆分开,那礼法何在? 君和父这两個身份,如何能够区分的开! 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两种身份,就是两种身份,而不能混为一谈。 有些问题不去思考,就不会有任何的疑虑,但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种禁忌,提出了问题,再去思考的时候,就变的奇怪了起来,再也回不去了。 朱翊钧没有继续说下去,用力过猛反而效果不佳,不如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京营的百户、总旗、军卒,不忠不孝。”朱翊钧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发表了作为皇帝的观点。 “诚如是也。”张居正长松了一口气,陛下没有继续往下讨论,讨论如何切割君父这个一二,而是说起了戚继光北土城外被京营百户刁难之事。 这个好论,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不忠,是不忠诚于君王、不忠诚于国家、更不忠诚于自己,因为兴文匽武大势,修文以柔远人的大成功,武人的地位正在下降,同样作为武人的京营军兵,居然要对边军相互倾轧,这是不忠于自己。 而不孝,则是不遵守长幼尊卑,以下犯上,戚继光本身是世袭千户,而现在更是正二品的三镇总兵官,这几个百户最高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百户,这是不孝。 不忠不孝,诚如是也。 张居正希望日后淳朴的小皇帝,能多问这种问题,这种简单。 讲筵还在继续,时间缓缓流淌,对张居正而言极为难熬的讲筵,终于在皇帝微微欠身之下结束。 张居正拜别了皇帝,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下,略微有些恍惚,他看了眼身后的文华殿,随后向着文渊阁而去,他是首辅,他每天都要对一大堆的奏疏进行拟票,现在京师的考成法正在推行,六科给事中送来了大堆的账簿需要张居正去核对。 考成法,内阁督查六科、再以六科监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这个严密的考核制度之中,似乎没人去监察内阁。 在张居正的制度设计中,监察内阁由皇帝或者说皇权去完成。 虽然小皇帝幼冲,但是李太后坐镇乾清宫,代行皇权,也算有监察。 午膳、习武、李太后考校功课、种地打秧,这一连串的忙碌之后,朱翊钧踩着夕阳,往巍峨的皇宫而去,他对着冯保和张宏说道:“冯大伴,张大伴,你知道咱们在做什么吗?” “种地?臣愚钝。”冯保颇为疑惑的回答道,这不是刚种完地吗?还是干啥? 张宏想了想说道:“种地,尽量把土豆和番薯两样作物的种苗种活。”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对呀,种活土豆番薯,打秧、生根、发芽、开花、掐花、剪枝、去浮根、等到几个月后,从土里把土豆、番薯翻出来,这是收获。” “冯大伴,朕在种地,是切切实实的种,是希望这土豆和番薯,能够真的生民无数,所以,不要搞那些虚伪的东西,让月港的市舶司太监买些土豆和番薯送进京师来凑数。”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以事实说话,我们才能发现问题,寻找原因,找到可能的办法,然后多次实践去找到问题的答案,如果从一开始,从现象就是假的,就是虚伪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元辅先生,教过朕,学者,不过口耳之虚,而非践履之实;行者,发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虚伪;而卒无所得矣。” “德:行道而有得,是脚踏实地践履之实,冯大伴用虚伪的现象来诓骗朕,朕还如何修德?实践才是检验认知的唯一标准。” 朱翊钧学到了弘毅、也学到了忠孝、也学到了信实、学到了仁德。 如果现象都是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臣遵旨。”冯保明白了陛下到底在说些什么,以事实说话,不让他买各种土豆番薯进京来,搞出些祥瑞糊弄皇帝,糊弄大臣,糊弄江山社稷。 朱翊钧已经下了极为明确的指令,冯保若是违背,那他的大珰,也当到头了,那子告父、父告子的告密铁箱,即是冯保整饬后宫的利器,也是顶在他脑门的利剑。 冯保确切的领会了陛下的精神,保护好宝岐殿才是第一要务,其余都是扯犊子。 朱翊钧踩着夕阳西斜,走进了大明皇宫。 京营总督王崇古也罕见的没在城内,而是到了北土城,一众昨日当着戚帅的面狂吠不止的百户、总旗和军卒被五花大绑,压到了城门口,提督总兵官成国公朱希忠也一并前来。 朱希忠为武勋,被绑的是他手下的军卒,他管不好手下的军卒,若是能管得好,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时,他就出九门至民舍御敌去了,而不是在城中守备。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京营尽丧,于谦为总督军务、石亨为京营总兵官,在明代宗景皇帝的旨意下,重建京营,在正统十四年十月,新组建的京营,出城至城外民舍御敌,将瓦剌也先牢牢的钉在了西直门和德胜门外的西土城和北土城,最终击退了瓦剌人。 朱希忠为武勋,他带领的京营,只能在城墙上,依仗城墙坚固,等待着俺答汗劫掠京畿整整八日退去。 朱希忠约束不了京营,哪怕是朱希忠在诸勋贵之上,深受皇帝信任,但依旧是武勋,武勋式微,京营的事儿,朱希忠管不了,谁能管? 京营总督军务王崇古可以管。 有时候朱希忠十分羡慕戚继光,戚继光在古北口设伏杀了董狐狸整部,而董狐狸的侄子率众前来支援也被生擒,蓟州总督军务梁梦龙不仅没有上章弹劾,反而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耀戚继光的勇武。 戚继光能练兵、能打仗、还能打赢、打赢之后还没有人给他下绊子,朱希忠完全没有那个条件。 “戚帅,咳咳…”朱希忠一阵咳嗽,嘉靖二十九年,在守备京师之战中受的伤落下了病根,这一直没怎么大好,这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雨的冷气一激,让他不停的咳嗽。 “见过成国公、王公。”戚继光颇为恭敬的行礼,不过他没跪,只是俯首作揖,算是见了礼。 大明对于臣子之间是否要行跪拜礼,形成了两种泾渭分明的流派,第一派就是以海瑞海笔架为首,坚决不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唯独不跪上级;第二派,则是大明的主流,都行跪拜礼,见面就是一阵磕头。 海瑞在福建南平县做教谕(教育局正官)时,有上官巡视南平,海瑞带着两个佐贰官,见面就是一个滑跪,但是海瑞不肯跪,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和站在中间的海瑞,就像一个‘山’字形笔架,海瑞至此得名,海笔架。 戚继光乃是三镇总兵官,他不想跪,也懒得跪,张居正都不让他跪,他为什么要跪王崇古。 “戚帅这次扬我大明军威,好,好得很啊。”朱希忠满是感慨的说道,军人的尊严都是靠着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打出来的!戚继光早已经用平倭的悍勇战绩,赢得了尊严。 王崇古看着戚继光雄健的体魄,无奈的说道:“我把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带到了戚帅面前,任由戚帅处置。” 第四十九章 给戚继光封个伯爵 张居正让游七把话传到了戚继光这里,戚继光已经知道了,王崇古要带着那几个冲撞了他的京营官军前来。 戚继光觉得没必要,不过是几句口舌之争,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戚继光颇为确切的说道:“不过小事,边军京军多有龃龉,提督总兵和总督按军法杖责处置便是。” 戚继光的意思是,放人一条生路,京军做处置,杖责军棍,打重点、打轻点、垫多厚的垫子,都是京营负责,他就不看了。 京营之中多勋戚,真的把人打死了,戚继光这个边军总兵官,怕是要在朝堂之上多几个仇人出来,眼下的成国公朱希忠、总督王崇古,就立刻得罪了,毕竟这几個人,是他们的人。 朱希忠露出了几分笑容,面子都是互相给的,戚继光肯给这个面子,大家日后都有面子。 “戚帅乃真君子也。”王崇古不由的感叹说道,看着那百户和几个总旗,用力的踹了他们一脚,厉声说道:“还不快谢过戚帅饶尔等狗命!” “谢戚爷爷饶命!谢戚爷爷饶命!”百户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虽然被五花大绑不好动作,但还是把磕头的动作做完了,完全没了之前在城门前的狷狂。 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捅这么大的篓子,以前边军进京,他们也没少欺负。 跟随戚继光回京的南兵将领陈大成,为自己的大帅感觉不值,怎么能如此轻易放过这几个人,若是日后再进京来,群小还要滋扰。 但是戚家军军纪严明,军兵的天职就是服从,他没有反对戚继光的做法。 戚继光选择了原谅这个百户这两个总旗和三个军卒,他很大度,他不想军兵互相倾轧,那对大明不利,和他的志向不合。 到了宵禁的时候,戚继光听到了消息。 王崇古把人活活给打死了。 以下犯上,杖一百,这一百杖结结实实的用力、不垫任何东西,只需要十来杖就能把人打死,但是用上巧劲儿,垫上垫子,也就是声音大,打不死人。 “人死了?”戚继光参将陈大成,听闻了消息,立刻攥紧了拳头。 王崇古这个文官,根本不想京营和边军和睦,直接把人打死了,在京营上下看来,这就成了戚继光没有气量! “唉。”戚继光听到了消息,一时间有些怅然,万般情绪都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叹息中有化不开的忧愁。 他在三镇之地的确是戚帅,号令之下,莫敢不从,军纪极其严明,能打能胜。 军内充斥着南北矛盾。 他带来了六千的南兵,是他的左右手,但是蓟州、山海、永平都是北军,北军看南兵,觉得南兵就是戚帅的刽子手、督战队、行刑官。 而南兵看北军则是懒散、不尊军纪、武备松弛,南北矛盾还有着风俗、口音、习惯、起居等等多种不同,冲突极为激烈。 军内充斥着严重的军兵矛盾。 在大明,兵专门指的是义勇团练,也就是戚继光当年为了平倭招募的三千义勇,乃是募兵;而军是军户,卫所军卒,世袭屯田。 戚继光的募兵,军饷是每日口粮折银三分三厘,若行军则行粮折银一分二厘,一年所耗军饷在十八两白银左右,这部分戚继光亲自盯着,是他保证军纪的根本,给够饷银,就能打胜仗。 世袭军户的军饷则是卫所制,这是上至参将下至小旗喝兵血的发财之道,戚继光几次三番要动手查贪反腐,都是无疾而终,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世袭军户看着义勇南兵们吃香的喝辣的,每年十八两银子结结实实领到手,自然记恨,不患寡患不均,之前大家都吃苦,看不出什么,突然才知道还能这么当兵,立刻就出现了冲突,军兵的矛盾复杂而且难以纾解。 军中充斥着军备矛盾,南兵因为平倭获得了大量的赏银,这些银子南兵因为频繁的战斗,一部分变成了军备,这三镇之地的军备松弛,用的铳还是永乐年间造的,而南兵一水的鸟铳,这平日操练,南北军兵这自然就会起龃龉。 多种矛盾是互相影响、互相制衡、互相促进,最终这矛盾就变的不可调和了起来,所以,就连军中都视戚继光为缀疣、多余无用之物。 而现在,王崇古杖毙了京营的一个百户、两个总旗、三个军卒,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日后又会多一个京营和边军的矛盾。 在这种矛盾之下,戚继光还能打胜仗?这就是有军事天赋的人,在战场上,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戚继光认为,所有的矛盾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打胜仗,一直打胜仗,矛盾都会向敌,而不是面对自己。 次日的清晨,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太阳从东方跃出,将晨光洒在了大地之上,将京师和北土城从沉睡中,光芒万丈。 京郊的百姓开始扛着锄头,背着扁担,在田地里耕作,城内的坊门缓缓打开,街上变得喧闹了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 早食店的蒸笼上冒着热气,贩卖早食的伙计忙着煎煮茶汤,身姿灵活闪转腾挪不让汤食撒溅。 茶楼里的说书人讲着传奇故事,故事曲折动人,偶尔惊堂木拍下,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就是讲到兴头,这说书人突然一个且听下回分解,就引起一片片的嘘声。 戚继光一早就换上了朝服,带着参将陈大成骑着马来到了德胜门前,德胜门是兵道,戚继光回京当从德胜门入城。 兵部尚书谭纶、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刘应节、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汪道昆,三人前呼后拥,带着一众朝臣前来迎接。 谭纶和戚继光是旧事,在南方一起平倭,到了北方,谭纶是蓟州总督军务,戚继光是蓟州总兵官,两人配合极为默契。 戚继光下马,互相见礼,而后一行人换车驾,顺着德胜门至左长安街御道,至承天门前,戚继光下车驾踏入了皇城之中,步入门洞。 豁然开朗。 左文右武,这广场两边站满了京官武勋,缇骑身穿飞鱼服挎绣春刀执钩镰枪,夹道站直,庄严肃穆。 悠扬的号角声传来,战鼓声响彻奉天殿之前,太常寺的乐伎开始奏乐起舞。 戚继光一步步的走到了九龙丹陛之下,等待着皇帝的宣见。 朱翊钧第一次要到奉天殿上早朝,四更天就起来了,光是穿衣服就穿了两刻钟,为十岁人主特别定制的冕服,肩扛日月的十二章兖服、十二旒冕,是皇帝的礼服。 这身礼服穿起来麻烦,脱起来也麻烦,无论是祭祀天地太庙都是要穿的,这一套衣服,朱翊钧自己都穿不上,还得宫婢们小心伺候,光是身上的零碎挂饰就有十多种。 得亏朱翊钧平时都是迈四方步,四平八稳,否则走起路来,这些挂饰互相碰撞会发出声响。 晨钟暮鼓,五更天的时候,景阳楼的铜钟在火夫的撞击下开始唤醒整个京师,而景阳楼的对面开始敲鼓,振奋人的心神。 明随唐制,早上先敲钟后击鼓,宵禁时是先击鼓后敲钟。 朱翊钧来到奉天殿,龙椅被抬到了月台之上,朱希孝甩动净鞭,群臣开始入殿,三呼万岁刚刚站定,戚继光已经来到了奉天殿的九龙丹陛之下。 时间刚刚好。 礼部尚书陆树声没有在礼制上捣乱,既然过了廷议,再折腾幺蛾子出来,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平静的说道:“宣戚帅。” “宣三镇总兵官戚继光觐见!”奉天殿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听到皇帝开口,立刻站直了身子,吊着嗓子大声的喊道。 站在奉天殿门前的两队小宦官们,不断的高声朗喝着皇帝陛下的口谕,二传四,四传八,而后十六人,三十二人相次连声高喝着皇帝的天语论音。 戚继光端了端手,撩起了下摆,拾级而上,一步步的踏入了奉天殿内。 “山海关、永平、蓟州总兵戚继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戚继光入殿便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三呼万岁。 “三镇总兵官戚继光接旨。”冯保一甩拂尘,往前走了两步,两个小黄门拉开了一丈长一尺宽,黑犀牛角轴祥云瑞鹤绫锦织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凉德方在冲年践大宝之位,常恐有负祖宗所托、万民之奉,惟以承祧为重、固宗庙社稷之攸,祖宗之基业至重,兢兢夙夜惧不克堪,尚赖文武亲贤共图,化理爰暨万方,黎庶与有嘉休,与民更始。” “虏自壬寅以来,无岁不求贡市,我国家欲罢兵息民,意颇诚恳,然不修明战守之实而为之备,胡虏戎马饮于郊圻,杀戮腥膻闻于城阙,则彼以兵胁而求,我以计穷而应,款顺而纳城下之盟,岂不辱哉?” “皇考闻继光经文纬武,谋勇双全;能得人、知人、爱人、制人,与廷臣议,诏卿都师蓟辽,专训边卒。” “今闻董狐狸叩官索赏,卿设伏于北古口、将军楼、姊妹楼、喜峰口的四处,击退了朵颜卫贼酋董狐狸,首功两千五百有奇,又退贼兵,生擒董狐狸侄卜哈出械送回京,朕大欣慰。” “录破北虏功,兹特进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兼太子太保,论平倭拒敌功,封迁安伯,岁禄八百石,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朱翊钧笑着说道:“爱卿平身。” 戚继光再叩首,朗声说道:“谢陛下隆恩。” 奉天殿有些安静的可怕,因为皇帝陛下抽冷子,出其不意,封了戚继光一个迁安伯,虽然没赐下世券,但是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这是谁指使的?是不是张居正为了他的门下走狗? 皇帝陛下要作甚? 皇帝陛下这是要造反吗!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冯保一甩拂尘,吊着嗓子大声喊道。 兵部尚书谭纶迈出了一只脚,又收了回去,谁爱反对谁反对,反正谭纶不准备反对。 吏部尚书杨博左看看右看看,面色复杂,最终摇头,迈出一步俯首说道:“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第五十章 倍之,加倍执行 张居正的《陈五事疏》里并没有限制皇帝批阅奏疏的条款,皇帝御门听政、皇帝批奏疏、皇帝召辅臣、国事需廷议、京官要考核。 朱翊钧直接给张居正开了个大眼,未跟元辅商量,就给了戚继光一个伯爵,即便没有赐下世券只是流爵,但是朱翊钧依旧没有和朝臣们商议。 冯保是知道的,因为这封圣旨是内阁草拟,而后送到了皇宫之内,陛下加了两句:论平倭拒敌功,封迁安伯,岁禄八百石,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李太后本来想反对,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给了这个爵位,朝中族党横行、高拱上陈五事疏、刺王杀驾案、京营将才提举、言官连章弹劾谭纶、都察院御史给事中朝天阙等等之事,让李太后极为忧心。 担心晋党这個族党造反。 因此小皇帝说要给戚继光一个流爵,李太后以为并无不可,既可以试探下晋党的反应,也可以试探下张居正的反应。 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皇帝封爵显然是为了挖戚继光的墙角。 张居正不知道吗? 他还真知道,冯保差遣了徐爵告诉了游七,游七知道了,张居正自然也知道了。 “朕素闻杨太宰乃是硕德之臣,今日开殿恩封,既然太宰有话要说,但讲无妨。”朱翊钧满是笑意的看着杨博,他先给杨博扣了一顶高帽子,硕德之臣。 若是杨博讲话理太偏,那就不符合硕德之臣的身份了。 杨博闻言也是一愣,喉结吞吐,一时间有些语塞。 戚继光该封伯吗? 该。 戚继光本身就是世袭了祖职,正四品的登州卫指挥佥事,大明有公侯伯爵,在开国之时仍有子爵和男爵,比如王清、王凤显等十一人是子爵,王恺、孙炎等二十三位为男爵。 后来子爵男爵长期空置,是因为世袭千户和百户,就是大明实质上子爵和男爵。 当年大明海疆千里狼烟,国朝震动却无良方,戚继光南平倭寇、北拒胡虏,战功赫赫,论功不该封爵吗? 该,太应该了。 但千不该、万不该,戚继光拜在了张居正的门下。 “臣以为陛下封戚帅迁安伯略有不妥。”杨博深吸了口气,还是开口说道:“前日戚帅回京至北土城,与京营百户、总旗、军卒发生口角之争,臣听闻昨日这百户、总旗和军卒被活活打死了。” “口角之争,岂至伤人性命?臣以为戚帅偏衷多忌小器易盈,刚鸷偏激器满而骄,理当谨慎。” 戚继光闻言笑了笑,也不是很在意,俯首说道:“陛下,臣功浅德薄,难堪大任,还请陛下三思。”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翊钧看着戚继光,戚继光相貌堂堂,庭阔目光如炬,厚眉高梁,身材极为魁梧,体阔腰圆肩宽,说话中气十足,给人一种踏实敦厚感觉。 朱翊钧的目光看向了王崇古,眼神晦暗不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事情已经非常清晰和明朗。 戚继光这开殿领赏极为顺利,但是不代表着戚继光了领赏之后还能顺利。 晋党这是什么手段?这是扩大化。 皇帝要富国,他们就扩大戕害朘剥; 皇帝要强兵,他们就扩大藩镇割治; 皇帝要推广土豆、番薯,他们就扩大为不种稻米麦豆; 皇帝要考成法考成官吏,他们就扩大为苛责官不聊生。 总而言之,这一手名叫倍之,而文臣们对这一手,玩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看似恭敬的遵从了皇命,却是加倍执行。 张居正要求问责,戚继光无论是选择责罚还是放过百户、总旗和军卒,冲撞了戚继光的六人注定了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将小错按着大错去处罚,把人活活打死,即便是戚继光这次回京领到了什么恩赏,怎么领都要怎么吐回去,这就是倍之的手段。 杨博以为小皇帝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毕竟只是十岁人主。 杨博知道,冯保都不明白这种手段的霸道。 王崇古干这件事的时候没跟杨博说,杨博在奉天殿上攻讦戚继光,都有些底气不足。 “这六个人乃是戚帅亲手杖杀?”张居正站了出来,先是俯首对着月台上的陛下行礼,而后侧过身对着杨博诘问道。 杨博摇头说道:“并不是。” “这六人乃是戚帅授意杖杀?”张居正再问。 “不是。”杨博再摇头说道,昨日在馆驿,不仅有王崇古、朱希忠、戚继光和陈大成,还有全楚会馆跑堂一人、押解六人的校尉若干。 张居正平静的问道:“那太宰何意?此六人不忠不孝、以下犯上,被京营总督军务王崇古杖毙,敢请问杨太宰,此六人之死,不是戚帅动手也非戚帅授意,和戚帅有何干系?” 杨博眉头紧蹙的说道:“京营总督、提督总兵官亲自前往致歉,戚帅仍然不肯,自然只能回营严惩,方有此言。” 张居正笑了,他摇头说道:“杨太宰慎言,此乃诛心之语,杨太宰要是论心,此例一开,那论心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 张居正昨天从小皇帝那里学到了一句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张居正不敢区分君与父,但是还不能区分论迹还是论心?不能任由这帮族党欺负老实人。 好人不应该被枪指着,族党不能这么欺负戚继光,他现在还是戚继光的座主,就一定要为戚继光出这个头儿。 大明首辅昨天回到了文渊阁,就一直想忘了这句话,但是越想忘记,就越清晰,后来索性就不想忘记了,而今天这番奉天殿辩论,就是典型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论心,我论迹,你讲人情,我讲事实。 以事实说话,便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把杨博给逼到了角落里,杨博就是在论心,这种先例一开,那张居正何尝不能用这种手段对付晋党? 找几个老妪指责杨博当年奸辱了她,无论成功与否,都够杨博恶心好几天了,论心诛心之例一开,那就无休无止,不死不休了。 张居正让杨博好好想想清楚,到底要如何。 杨博沉默了片刻,他素来知道张居正难缠,这针尖对麦芒,这张白圭到底是变得更加难缠了起来。 “臣惭愧。”杨博沉默了片刻,对着月台上的皇帝俯首行礼,收回了自己对戚继光的弹劾,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认输。 事实就是戚继光当着所有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原谅了六个人的冲撞,而王崇古选择了扩大化,这件事真的完全剖开了讲,看看到底是一,还是二,丢人的是杨博。 杨博上次被皇帝在育苗房火室指桑骂槐的请教了一番,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那般询问,杨博实在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这次他也懒得再辩了,杨博弹劾戚继光也是有些不顺意,心不安。 “报!急报!”一个缇骑风风火火从九龙丹陛冲到了奉天殿之前,站在殿前,高声疾呼。 “宣。”朱翊钧身体前倾,立刻说道。 “俺答汗南下,大同总兵官马芳闻讯率兵拒敌,未至,北虏破虎峪口关隘,劫掠高山、天成两卫,饱掠而北归!”缇骑手捧塘报,大声的说道。 掌令官负责传大明塘报,八百里加急,塘报送入京师,因为军情紧急,兵部衙门都参加大朝会,这塘报被送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缇骑送到了奉天殿前。 奉天殿内的朝臣听闻之后,立刻开始议论纷纷,北虏叩关了! “损失如何?”朱翊钧站了起来,面色冷厉,眼神带着几分狠厉。 缇骑赶忙说道:“两卫粮仓尽掠,烽火起,百姓和庶民入营堡故无碍。” 朱翊钧面色轻松了许多,打了这么些年,俺答汗和大同宣府边军有了默契,这破了关隘,并没有攻击营堡,而是选择了劫掠粮仓,劫完就走,走的慢了,诸卫所援军赶至,就是一场鏖战。 心照不宣的北虏叩关,极为熟稔的养寇自重。 杨博听到了消息时候,就有点站不稳当,得亏是葛守礼扶了一把,才算是没有当众失仪。 关隘被破! 朱翊钧松了口气,坐下说道:“塘报归兵部入档,调诸卫粮储安抚两卫军民之心,责问大同总兵官左都督马芳,戍边不严。” “臣请御史,前往大同、宣府,巡检阅视长城鼎建之事,一瑕则百坚皆瑕,比来岁修岁圮,徒费无益乎?”张居正立刻见缝插针,对晋党核心地盘插手了。 巡检阅视长城鼎建,就是检查九边军镇的营堡长城,军镇边垣,铠仗糗粮,检查军备是否齐全,长城是否需要修缮等等。 隆庆六年年末,这虎峪口长城刚刚修缮,大明在宣府、大同,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都养到哪里去? 这虎峪口长城,修了还没过三个月,这就被贼人给破了? 这边北古口、将军楼、姊妹楼、喜峰口,戚继光连败敌人两阵;那边虎峪口关隘,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比那青楼女子的裤腰带还松! 让御史前往查一查,便清楚了。 杨博、王崇古等人面色立刻就变了,张居正果然眦睚必报,这头他们给戚继光领赏下绊子,那头儿张居正直接一记黑虎掏心,奔着晋党的核心利益下了狠手。 其实这个时候,葛守礼作为都察院总宪,该站出来安排晋党的自己人去查,比如武库司郎中林绍怀、兵备参议吴哲或者阅视侍郎吴百朋前往。 都是自己人,这事就好办了。 但是,葛守礼一言不发,他就是扶着杨博,不开口。 之前景嵩弹劾谭纶,不弹劾失仪的陆树声,葛守礼被架着,需要晋党开口给他下台的时候,没人给他台阶下,现在论到他葛守礼开口,维护晋党利益的时候,他却不言不语,任由张居正黑虎掏心。 葛守礼不怪杨博,杨博是党魁,有些事,杨博也身不由己,葛守礼对晋党有了许多的怨念,杨博致仕以后,葛守礼就不打算跟晋党继续一丘之貉了。 葛守礼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新修的城关,俺答汗是长了翅膀会飞吗?居然直接把虎峪口给破了!这件事,确实得查一查。 “葛总宪以为何人前往为宜?”朱翊钧看向了葛守礼。 想躲? 没门。 第五十一章 朕以皇帝的名义许诺 戚继光进京领赏得封迁安伯,杨博当殿反对,被张居正以事实讲到了论迹还是论心,这朝堂争执刚刚落下帷幕,这边关急报便入了奉天殿,张居正一记黑虎掏心砸在了晋党的心窝窝上,要请御史前往宣府大同,巡检边防长城鼎建。 这个时候,葛守礼的态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皇帝问葛守礼该派遣何人。 葛守礼出列,俯首说道:“臣以为兵科给事中李乐为宜。” 李乐是隆庆五年进士,那年张居正是主考座主,这意思很明确,首辅要查,那就安排首辅的人前往。 李乐这个名字一出,张居正都愣了下,葛守礼这是终于想明白了吗?他一个山东人,天天跟山西人混在一起,他当晋党是自己人,晋党可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葛守礼也不算是无药可救了。 朱翊钧不知道李乐何人,但是看张居正意外、王崇古愕然、杨博百感交集、群臣疑惑的模样,多少也明白,这个李乐,大概是张居正的人。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如此,此事交给元辅先生处置了,朕冲龄德薄,仰赖内外文武大臣辅弼。” “臣领旨。”张居正俯首领命。 朱翊钧笑了笑,并未答话,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说道:“戚帅跟朕来。” 小皇帝一说完,冯保吊着嗓子大声的喊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再次见礼,大明的天终于变了。 戚继光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来到了武功房,小皇帝换好了武弁服,带着陪练们,开始了每日习武的训练。 今日开奉天殿朝议,朱翊钧讲筵停了一天,他是皇帝,没人敢让他调休,但是习武之事,他一日没有停下。 “缇帅以《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训练,这是戚帅所著,训练是否得法,还请戚帅斧正。”朱翊钧开始了习武之事。 朱希孝一听这话,心里的火就又被勾了起来!明知道小皇帝在拱火,但他还是生气! 非常生气! 瞧不起谁呢! 戚继光看了半天,面色复杂的在朱希孝身边低声问道:“缇帅一向如此胆大?” 这可是皇帝! 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缇帅居然敢如此下狠手操练小皇帝,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胆大妄为了! “陛下自己要求的,月余时间,从未停下。”朱希孝面色复杂的说道,他训练的不狠,小皇帝还不乐意,变着法的拱火,一张嘴,就让人怒火中烧,这一来二去,朱希孝没有什么办法,皇命不可违。 “陛下有大毅力!”戚继光是大明数得上的兵家,他知道这习武一事,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毅力,当然也要先天,有的人先天心脏有病,不能剧烈活动,自然跟习武无缘。 朱翊钧热身之后,开始站桩,没过多久,就开始了冲刺速度的往返跑,下盘稳定带来的好处十分明显,冲刺往返跑中重心的不断变化,因为下盘的稳定,让他的动作变得十分顺畅,甚至有些行云流水。 一个月的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本来有些胖乎乎的小皇帝,终于瘦了五斤,这主要是皇帝并没有控制饮食,皇帝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减重,而是为了体能和成为一個军卒而训练。 戚继光膀大腰圆胳膊粗,将军肚比水桶还粗,打仗风餐露宿,有的时候三五天不能好好吃饭,脂肪就是战力,否则遇敌,连个刀都拿不起来,那是决计无法作战的。 朱翊钧终于训练完了体力,带刀舍人、勋卫和小黄门开始踢蹴鞠,只有规则,没有任何技巧的踢球,玩的就是一个身体对抗。 “陛下。”见小皇帝训练完了,戚继光和朱希孝赶忙见礼。 “戚帅。”朱翊钧搭着一块方巾,擦着脑门的汗,汗流如注,心跳如擂鼓,他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碗晾好的温热冰糖梨水。 朱翊钧看着一旁的朱希孝问道:“缇帅操练可曾用心?” “陛下年纪尚幼,有些太过于辛苦了。”戚继光一开口就是人情世故,夸了小皇帝毅力非凡,这样的苦都能忍受;又夸了缇帅尽心竭力,显然非常用心,完美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谢过缇帅。”朱翊钧听闻对着朱希孝欠了欠身子,算是行了弟子礼。 张居正讲筵,朱翊钧也是这样行弟子礼,礼教森严之下,欠身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谁让朱翊钧除了十岁孩子之外,最重要的身份是皇帝呢。 “臣愧不敢当。”朱希孝赶忙回礼,每次陛下欠身,搞得朱希孝都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已经一月有余,但是缇帅还是不习惯这么尊敬武人的皇帝。 戚继光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大明皇帝对武人的尊重! 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些不该有的期许来,那就是大明日后能出一个重视戎事的皇帝来,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丝的期许给磨灭了。 戚继光已经四十四岁了,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他经历了很多很多,已经对人生没有疑惑了,这一丝的期许不该有,那就不应该去奢求,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 这些失望很多很多,当年在岑港之战,他曾经期许朝廷能多给他五百兵马,攻打岑港,却换来了朝廷罢免,戴罪立功;在台州,他击退了倭寇的贼人,却被给事中罗嘉宾**养寇自重;在上坊巢,他多么希望能有援军,但是援军没有,唯有死战;在福建他一夜破六十营,一战东南安定,只因为福清率兵急攻,被**擅自出击;在兴化、在平海、在仙游、在梅岭,失望的次数太多太多了,就变成了甘心。 戚继光不是没有气性,被一个百户当面羞辱,他之所以不追究,也不过是不想惹麻烦。 一个杀敌如麻的百胜武将,却变得如此圆滑世故,是戚继光本性如此,还是大明的悲哀? 戚继光并无太多奢求,无论是修长城、还是做什么,只要继续领兵打仗就足够了,难道和俞大猷一样被逼的闲住才肯甘心吗? 戚继光,真的早已经甘心了。 朱翊钧打量着戚继光,他擦掉了额头的汗,站直了身子,颇为郑重的说道:“戚继光,朕给你二十万兵马,给你十年的时间,你能训练一支灭掉俺答汗的军队吗?” “金戈铁马,**气吞如虎。”166xs.cc “不需要回答,你看着朕。” 朱翊钧的语气极为温和,他不是要戚继光立军令状,更不是让戚继光承诺,而是在许诺,他许诺戚继光应该有的待遇,而皇帝要的是:一洗前辱! 胡虏戎马饮于郊圻,杀戮腥膻闻于城阙! 彼以兵胁而求,我以计穷而应! 款顺而纳城下之盟,岂不辱哉! 辱甚哉! 戚继光心中的火苗立刻被点燃,那一丝丝不该有的期许,变得越来越旺盛,越来越清晰! 他能啊,他完全可以!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他清楚自己在军事上的天赋是多么的耀眼! 十八岁那年,他见到了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心杀贼,无将可调,无军可用,写下了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四十四岁那年,小皇帝问他,十年时间,二十万大军,能不能平定北虏!能不能金戈铁马,气吞**如虎。 他知道自己可以,绝对可以。 “臣…”戚继光的目光极为坚定,他站直了身子,颇为肯定的要回答小皇帝的问题。 “不,朕说了,你不用回答,朕已经知道了答案。”朱翊钧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戚继光眼神中那种浓烈的近乎于实质的不甘心,那种怀才得遇却不能施展的不甘心,那种视之如缀疣,安从得展布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是个多余无用之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是一种强烈到痛苦的不甘心! 朱翊钧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很快这个笑容慢慢化开,变成了阳光灿烂而开朗的笑容。 “朕答应你,戚继光,大明最锋利的那把剑,朕不会让你等太久,终有出鞘之时。”朱翊钧打断了戚继光的话,他不需要戚继光的承诺,他在以皇帝的名义许诺。 “臣遵旨!”戚继光作揖,十分恭顺的行礼,他听到了小皇帝声音中的确定,他知道,小皇帝不是在说笑,更不是别人在教他,而是皇帝陛下在许诺。 或许、可能、大概、应该、也许大明真的有那么一天,大明军容耀天威的那一天! 戚继光俯首有些苦笑,**自己不惑之年,为何突然生出了如此强烈的企图心,期盼着有一天,大明军金戈铁马,气吞**如虎,期盼着大明军容耀天威! 朱翊钧笑着说道:“见一见两宫太后吧。” “臣乃外臣,多有不便。”戚继光赶忙回答道,这外臣见后宫,哪怕是代行皇权的李太后,也是不合规矩之事。 “戚帅现在是迁安伯,是伯爵,是勋臣,何来外臣之说?”朱翊钧笑着说道:“缇帅就能面见太后,戚帅也可以。” “外臣有人置喙,才是不懂规矩。” 戚继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武勋了,有爵位在身,有爵位,代表着夫人会有诰命,这是一种身份。 这种身份的转变,他还不适应,朱希孝出自成国公府,也是武勋。 礼教森严,两宫太后没给戚继光找麻烦,而是垂帘,众目睽睽,不会传出风言风语来,这样就不算面见太后了。 “母亲,娘亲。”朱翊钧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礼。 第五十二章 戚帅,朕有疑虑 李太后答应了给戚继光爵位,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戚继光拜在了张居正的门下,得了伯爵就可以进京任事,提督京营总兵官了,真到了那一天,张居正的张党,就是今天的晋党,虽然不是族党,但是足够威胁皇帝了。 这是她决不允许发生的事儿,所以,戚继光进宫看皇帝习武,李太后没有任何商量就扔出了这样的条件来。 朱翊钧面色不变,李太后并没有提前告诉小皇帝她的想法,他不想让戚继光太过于为难。 李太后在一些事儿上还算好说话,但在一些事儿上,极其难说话,孩子受点苦,李太后心疼,也不会强下懿旨阻拦,但是在外廷事上,李太后很少会听小皇帝那些个大道理。 封爵当然可以,但是戚继光这把大明最锋利的剑,必须要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皇帝专管,就是李太后不能挑衅的底线。 这次戚继光封爵事,就是张居正陈五事疏之后,皇帝专管的一次试探,而张居正在奉天殿,和杨博的辩论,证明了张居正并不打算僭越神器,不干涉皇帝专管,这对李太后而言,陈五事疏的其他事,都可以忍受。 皇帝御门听政、皇帝批奏疏、皇帝召辅臣、国事需廷议、京官要考核,都算合理的要求。 主少国疑,帝制之下皇权缺位,朝臣趁机提一些要求,让皇帝听政、理政、见臣子都不算过分的要求。 朱翊钧刚打算说话劝一劝李太后,他能言善辩,这外臣还在,李太后应该会给他这个小皇帝这点面子。 “臣一直是大明的臣子,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戚继光却抢先开口,俯首说道:“还请太后明鉴。” “那倒也是,戚帅明白就好。”李太后听闻戚继光的回答,知道戚继光答应了下来,日后,便不在全楚会馆门下了。 戚继光这话的意思是,过去拜在张居正门下,纯属无奈,若是能够面圣,若是能够不拜在他人名下,就能做事,他也不愿意四处拜座主。 拜了座主,就是他人门下走狗了,对于厮杀的军汉而言,是摧眉折腰事权贵。 戚继光和张居正是君子之交,但这烂糟糟的朝堂,只能如此。 “乏了,戚帅今天就留在宫中,陪陛下用膳吧。”李太后并没有和戚继光所说其他事,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表示了对戚继光的肯定,李太后不是为自己麾下招揽将才,而是为皇帝招揽将才。 赐宴在奉王殿,同行的还有蓟州参将陈大成,陈大成满是兴奋,大帅回京,不仅领到了足额的封赏,还获得了爵位,不仅如此,还得到了皇帝的大宴赐席! 这次一同进京的亲卫,还遴选了十人,陪同左右。 “臣不饮酒,除水师外不得饮酒,乃是军规。”戚继光看着酒壶、酒杯,略微为难的说道。军中不得饮酒,是戚继光立下的铁规,他不能带头打破,今天还要出城,返回蓟州。 朱翊钧笑着说道:“杯中物只是水。” 就是喝个气氛,他要是这個年纪饮酒,每天张居正就该上罪己札记,李太后就该拉着小皇帝去太庙朗读罪己诏了。 戚继光一闻,还真是水,赶忙起身甩着袖子作势欲跪说道:“谢陛下体恤。” “日后私下奏对,不必跪着回话,元辅先生讲筵、缇骑操练习武,徐学士教朕种田,都不用跪下回话。”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打断了戚继光下跪的姿势,还把例子拿了出来,告诉戚继光,这不是特别恩典。 四十多岁杀伐近三十年的悍将,跪他这个十岁人主是礼法,可皇帝陛下口谕,是圣旨。 当礼法和圣旨产生了冲突,听谁的? 戚继光选择听皇帝的,他发现了小皇帝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不拘俗礼,这可能是李太后教给小皇帝笼络人心的手段,主少国疑,能笼络文武大臣效忠的手段都是好手段。 但这种手段,却让人极为受用。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朱翊钧对戚继光在平倭和拒敌的武功做了高度的肯定,赞赏了喜峰口之战的功绩,痛击北蛮小王子和董狐狸之间的阴谋联袂,沉重的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振奋大明军民抗敌之心,同时对北虏再次犯边,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戚继光表示将竭尽所能,采取坚决的手段抵御贼寇的侵袭,同时会增加墩台远侯数量,及时侦测敌人动向,尽一切可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不辜负大明皇帝、文武、京畿百姓对三镇之地军兵期许,敢打敢拼、决战决胜。 “朕在景山开辟了一处宝岐殿,清明已过,戚帅陪朕去看看?”朱翊钧用过了午膳,提出了一起去上林苑逛逛的提议。 “臣愿随陛下前往。”戚继光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说了不许跪,他还是十分恭顺。 至于陛下的许诺,戚继光不奢求陛下能够兑现,只奢求皇帝能够重视戎事,不让兵祸蔓延至京畿地区。 朱翊钧带着戚继光和陈大成来到了景山宝岐殿,带着戚继光来到了阳光房外,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下,看着田里的秧苗,蹲下了身子,介绍着土豆和番薯。 “按照海防同知罗拱辰的说法,番薯、土豆,在海外亩产过千斤,戚帅、李参将,都是屯田军户出身,应当清楚亩产千斤,是何等意义,重要的是这种作物,不挑贫瘠膏腴,若是能种活,生民无数啊。”朱翊钧蹲在天边,指着田里的秧苗。 秧苗是浓绿色的卵状心形,生机盎然,戚继光也蹲下认真的查看着秧苗,显然这苗是经过了精心打理的。 朱翊钧指着左边的五亩田说道:“每隔六寸一株苗,一亩地要四千株秧苗,秧苗四节位,两叶一心露出地面,其余叶片插入土壤之中。” “这不是说要四千株薯苗,薯苗是在火房专门培育的,若是温度超过了四十度就会烧苗,所以杀青培育,每天都要查验,薯苗从火房搬出之后,长到六寸到八寸时,开始剪苗,栽种大田。” “四十度?”戚继光看着秧苗听闻了陌生的名词,立刻问道。 朱翊钧带着戚继光等一行人,详细的讲解了温度计热胀冷缩的原理和定义的标准。 “薯苗喜砂质壤土,种植的时候,要把土打碎、打细、整平,浇水太多就容易烂苗烂块茎。”朱翊钧解释完了育苗的全过程。 火室的搭建不一定要阳光房,阳光房的主要作用是为了培养减毒薯苗,无论是掐尖、杀青,才要用到阳光房,薯苗六寸后开始剪苗打秧,薯苗长得很快,四节为一秧苗。 嘉靖二十五年,戚继光继承祖上职位,成为了登州卫指挥佥事,负责的就是屯田之事,南兵(戚家军)虽然是募兵制,但是不代表不屯耕,相反,也重视耕战,不劫不掠的南兵,靠的也是耕战。 种地这种事,对于大明而言,是理所当然。 戚继光在种地这件事上,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和大明皇帝认真聊了许久,而徐贞明在旁边负责查漏补缺,遇到皇帝不懂的,徐贞明才开口回答,大多数的问题,小皇帝都能回答上来。 直到走到了宝岐殿的小亭子,戚继光忽然发现,他在跟皇帝陛下交流种地经验!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可是小皇帝对种田之事极为熟稔,并不是玩闹,这让戚继光心中期许的火苗,更加旺盛了许多。 “陛下,时常到这宝岐殿来吗?”戚继光有些好奇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大明皇帝能在春天祭祀句芒的时候,扶犁表示一下,就足够了,就连宋仁宗种地,也是收割的时候过去看看。 戚继光可以写兵书,这自古以来,能征善战的兵家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战场仿佛天生为他们所设,可是兵家能够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写成兵书的并不多。 很多兵家都知道仗该怎么打,但是让他讲,他又讲不出那么的道理来,就像是茶壶里的饺子,有货倒不出。 戚继光能把自己的肚子里的饺子倒出来,因为他读书,而且文采极好,若非要继承祖上职位,他也想过考取功名,军事天赋虽然耀眼,但戚继光在军中,仍然手不释卷。 所以戚继光知道宋仁宗那个宝岐殿,不过是为了表示重农桑罢了,宋仁宗难道还亲自种地不成? 大明太祖高皇帝就亲自种地,而且是当了皇帝后在宫中种地。 “陛下每日都来。”徐贞明回答了这个问题,陛下对这些秧苗极为爱惜,无论多晚,也要在宫门落锁前过来看一眼,哪怕是一眼。 “陛下弘毅,臣为大明贺,为天下黎民贺。”戚继光百感交集的说道。 朱翊钧在宝岐殿坐定,这是面阔不到三丈五间的小殿,与其说是殿阁,不如说是亭子,他笑着说道:“戚帅、陈参将、徐学士,坐下说话。” 朱翊钧看着戚继光十分确切的说道:“戚帅,朕有疑虑。” 第五十三章 养寇自重,弛防徇敌 一个十岁的孩子的问题,戚继光很有信心以自己四十四年的人生经历来回答,哪怕是答的不是那么完整和正确。 戚继光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解惑。” “朕疑惑有三,第一疑惑,戚帅南方平倭之时,倭寇尽数斩首示众,不留俘虏,而在宣府大同的十二年鏖战之中,宣府大同多放归北虏,这是为何?”朱翊钧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惑。 “杀俘不祥,杀倭寇不算,倭寇穷凶极恶,必诛,否则倭患绝无宁日。”戚继光首先解释自己为何俘虏了倭寇也要杀俘,杀俘通常意义下都算是不祥,但倭寇应该能杀尽杀。166xs.cc 戚继光又详细解释道:“倭寇之中,不尽然全是倭人,倭人只有十有一二,这些倭人,多为东南走私豪商私通倭国,从倭国引渡武士、足轻,倭寇以倭人为纽,系草莽水贼,杀倭人方能止倭患。” 戚继光征战东南,平倭之战打了一场又一场,倭寇之中这些倭人是中坚力量,多数和东南海商勾结,只有把这些渡海而来的倭人全杀了,倭寇才没有的核心,才不会聚啸作乱。 “这些倭人在倭寇之中,相当于咱们大明的庶弁将?”朱翊钧认真品味了下,才明白了戚继光的意思。 崇祯年间,李自成可谓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直**一直输,直到崇祯皇帝下令裁撤三边,也就是延绥、宁夏、甘肃三镇卫军,三卫边军的庶弁将(基层军官)走投无路,补充到了李自成的麾下,李自成才开始连战告捷。 大明的农民军、绿林好汉都有自己的局限性,这局限性之一,就是没有基层军官的组织能力。 显然,朱翊钧理解这些倭人,大抵就是东南豪商雇佣的基层军官,只有把倭人杀干净了,才能彻底平定倭患。 “陛下英明。”戚继光点头,陛下理解的非常到位。 平倭平来平去,始终平不掉,是这些倭人总是在顺风之时作乱,逆风之时早早抛下其他人逃跑,哪怕是这些倭人被俘虏,东南豪商缙绅们,稍微贿赂一番,这些倭人就会被释放,再次为祸一方。 戚继光也不给地方缙绅豪商们贿赂的机会,在船上抓到就在船上绑上石头沉海,在营寨抓到就在营寨杀斩首示众,在粪坑里抓到就将其摁在里面活活淹死堆肥。 总之,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直接把倭寇里的倭人杀干净了,就没有倭患了。 这也是戚继光多次失望的原因,他不肯跟地方缙绅们同流合污,那么缙绅出身的朝士们,有的是办法给戚继光泼脏水,皇帝深居九重,哪里知道兵凶战危之事?还不是听信言官们喋喋不休? 海瑞因为查徐阶贪腐、勒令徐阶还田,被降职、被逼致仕。 徐贞明因为屯田背着竹篾书箱入京,戚继光、俞大猷杀倭人,被连章**。 “戚帅果然高明!”朱翊钧不住的点头,对戚继光的行为表示认可。 “那为何宣府大同作战,却要放归北虏呢?”朱翊钧有些奇怪,北方作战和南方作战,连对待俘虏都有区别。 戚继光十分确信的说道:“放归北虏,其实也是一种作战,北虏被俘,放归之后,无心作战,哪怕是被裹挟不得不南下,反而起到了鼓噪的作用。” “俘虏劫后余生,回到迤北,就是再南下征战,就不肯拼命了,而且还会在军中鼓噪,带着其他人一起偷奸耍滑,嘉靖四十年起,北虏南下再无法持久作战,接战时日稍长,北虏逃兵无数,后来宣府大同之战,才陷入了焦灼之中。” 其实,这是一个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好机会,把北军释放俘虏这件事的真相,描述成晋党阴结虏人,也是极为合理的。 但戚继光没有进谗言,更没有诋毁大明宣府大同的边军。 大明军兵都是好儿郎,功是功过是过,戚继光忠于本心做事,他不想欺瞒皇帝,这种战术并不罕见,而且效果明显,破坏组织度,就是破坏战斗力。 “如此。”朱翊钧不住的点头,埋在他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对待俘虏的处置,都是围绕着组织度展开的。 朱翊钧询问道:“朕有第二惑,南兵多为义勇,北军多为卫军,南兵悍勇,北军多败,这是募兵比**军户要强吗?” “绝非如此!”戚继光做出了极为坚决的回答,他连连摆手说道:“陛下,唐明皇废府兵制,天下军制败坏,卫所就是糜烂,也是卫所,决不可轻言废弃。” “朕并无此意。”朱翊钧十分耐心的解释了。 他只是询问战力为何差距这么大,而不是打算废卫所九边,崇祯废了三边,直接把自己个的皇位废掉了,朱翊钧闲的没事干,才废九边军卫,没事他可以咬个火折子,废军卫那是找死。 戚继光松了口气,自己多少有些反应过度了。 朝中的大臣们,总是看军户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也是怕小皇帝天天笼罩在文臣们的口舌之中,起了废军卫的想法,那才是真的毁掉了一切的根基。 好在,大明皇帝只是询问战力为何差距如此的大。 戚继光想了想说道:“臣在东南招募义勇团练,他们都是矿工,其实多数出身卫所,义勇来自卫所之中,遴选而出,职战守不事农耕,军务更为熟稔,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南兵善战,主要是领了足饷,甚至可以说,不领饷银也没事……能吃得饱饭就行。” “粮饷,粮饷,粮字当头。” “吃饱饭就能打仗?”朱翊钧为之一愣,略显有些不解。 戚继光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应该说,能吃饱饭才能拿得起钩镰枪,才能拿的起鸟铳,才能看得清楚敌人,才能杀敌致胜,南兵初建时,也不发饷银,但只要能吃饱,就能战守。” “此次喜峰口四关隘作战,皆为北军所为,并非南兵主力,南兵多为压阵,北军吃饱了,所向披靡,只有喜峰口之战,稍微凶险,南兵负责围堵,其余皆为北军定胜!” 戚继光没有给自己的嫡系南兵脸上贴金,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北军能战,不能战是有人喝兵血不给吃饭。 “戚帅果然用兵如神,北军在戚帅手下,居然有如此赫赫战功。”朱翊钧了然。 再看看自己种的十亩地,对自己做的事儿,多了几分确定,他不是在做无用功,番薯吃多了胃酸,但那是吃多了,要先解决有没有吃的问题。 吃饱饭就能打胜仗,这毫无疑问是個暴论。 但是戚继光说的是实情,北虏塞外,本就苦寒,军备其实比大明军还要差,作战意志更谈不上顽强,那为何北虏能够南下,时常破关? 军卒们饿着肚子,连道都走不动,打仗?不哗变都能夸一句忠肝义胆了。 “朕明白了,有人不想让大明军赢啊。”朱翊钧的手指头在扶手上微微敲动着,宝岐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 戚继光领兵就能赢,大明边将领兵就不能赢。 控制变量,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谁不想大明军赢,不言而喻。 戚继光选择了谨言慎行,如何解决喝兵血的事儿,是个具体的问题,需要在实践中总结经验,而不是高谈阔论,他回答陛下,是希望陛下能知道大明军士们的忠勇。 更加确切的说,大明军卒,给口吃的,就能安邦定国。 连口吃的都不给,怕是要出大问题,兴文匽武,已经匽武了这么久,不能再匽下去了。 朱翊钧并没有就具体问题展开具体讨论,他现在并未亲政,胡乱指挥下令,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那就是胡闹,把国事当儿戏,他笑着说道:“皇帝不差饿兵。” “朕有第三惑,南兵军纪严明,北军在戚帅帐下,军纪蔚然一变,这其中可有诀窍?”朱翊钧问出了自己的第三问。 戚继光十分确信的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将帅视军兵为手足,军兵视将帅为腹心;将帅视军兵为犬马,则军兵视将帅为国人;将帅视军兵为土芥,则军兵视将帅如寇仇。” “将帅以手足待军兵,将帅说话就管用,战场上就可以如臂指使;军兵视将帅为腹心,军兵自然肯听话,战场上就可以令行禁止。” 朱翊钧恍然颇为赞同的点头说道:“如此,所以宣府、大同卫军,军纪涣散,军卒散漫,北虏来则避战龟缩任由贼人掳掠,北虏去则横行,四处耀武扬威,便是某些人出了问题。” 戚继光其实不愿意得罪人,但是就他知道的的确是这样,他思考了片刻说道:“军兵馁弱,一人耳,将帅馁弱,则军威不振。” 戚继光很会说话,他没有具体点名道姓的骂人,但他还是赞同了陛下的观点,等于把一大堆的将帅给骂了,在做将帅这一块,戚继光是很有资格对别的将帅指指点点的。 就他所知,军纪涣散很大的原因是刻意为之,刻意让军纪涣散,是为了养寇自重。 打不赢,边方百姓就只能寻求将帅庇护,打不赢将帅才能长期任事。 不能打赢,打赢了,还怎么赚钱呢? 西北、西南、东南、东北,皆是如此,比如东北李成梁,就是典型的养寇自重,弛防徇敌。 戚继光已经说的太多了,再深入的谈论,就不是他一个迁安伯流爵该说的话了。 朱翊钧这次接见戚继光,收获极多,至少肯定了许多他之前不确信的事儿。 “戚帅今晚还要回蓟州?”朱翊钧站起身来,天色已晚,再耽误下去就误了戚继光出城的时间。 戚继光俯首说道:“臣肩负戍边之责,已然耽误了两日,不能再耽搁了。” “那就不多留戚帅了。”朱翊钧非常可惜的说道,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请教,但是戚继光是个大忙人,只有等哪天戚继光回京了才能继续找戚继光解惑了。 “臣告退。”戚继光离开了宝岐殿,向着兵道而去。 “戚帅,元辅先生有请。”游七一直在玄武门外等待着戚继光,这终于见到了,赶忙凑了上去。 戚继光将腰上全楚会馆的腰牌交给了游七说道:“怕是日后,便不能再去全楚会馆了。” 第五十四章 过河拆桥,上房抽梯 戚继光入京领了迁安伯的爵位,在宫里承诺了不再拜在全楚会馆门下,张居正有请,戚继光只能把全楚会馆的腰牌摘下,交给游七。 一段二十多年的君子之交,一段长达二十多年,同志同行的友谊,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戚继光递过去腰牌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为难,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戚帅,这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现在有了爵位,就看不上我们全楚会馆这小门小庙了?”游七接过了全楚会馆的腰牌,看着上面戚继光那三个字,心中一阵郁结,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说话也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 游七刚刚在北土城外,帮戚继光教训了那不长眼的狗东西,全楚会馆张先生,刚刚在奉天殿上,为了戚继光爵位的事儿,跟杨博吵的不可开交,为了维护戚继光的利益,张居正好事做尽,这戚继光转头就腰牌还了回去。 戚继光站直了颇为肯定的说道:“戚某问心无愧,当朝元辅和边军大将私交甚笃,来往密切,容易授人以柄,朝中龙潭虎穴,戚某不便也不能,继续拜在元辅先生门下了,想来,元辅先生,也能能理解的。” 游七将腰牌收好,嗤笑一声说道:“好一个私交甚笃,来往密切!好一个元辅先生也能理解!” “嘉靖三十二年,你有心平倭,既无资历,又无战绩,壮志难酬,是谁!帮你举荐为署都指挥佥事一职,管理登州、文登、即墨三营二十五個卫所?!” “元辅先生也。”戚继光无奈的说道,这是举荐之恩,实打实的举荐恩情,当时的戚继光只是南军一个世袭千户,二十五卫所,包括后来招募的三千浙兵,没有张居正的支持,想都不要想。 戚继光能有今天,的确是靠着张居正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嘉靖三十四年,戚帅调往浙江都司佥事,担任参将,何人举荐?”游七半抬着头继续追问道。 “元辅先生也。” “嘉靖三十六年,岑港之战,岑港久攻不下,是谁!在朝堂力保,才让戚帅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攻克岑港?又是谁!在给事中罗嘉宾弹劾戚帅通倭之嫌,帮戚帅仗义执言?” “元辅先生也。” “嘉靖四十一年,福建平倭,戚帅从东营澳登入,率兵急攻,朝中非议私自出兵,又是谁!为戚帅平了非议?” “元辅先生也。” “隆庆元年,廷议南兵北上,俞大猷和戚帅二选一,又是谁!担保戚帅由南至北,总领三镇之地?” “元辅先生也。” “隆庆二年,戚帅督师蓟辽与蓟州总兵官郭琥起了龃龉,又是谁!力排众议,将郭琥调走,总督置换为梁梦龙让戚帅放开手脚做事?” “元辅先生也。” 游七的诘问终于停止,他看着戚继光冷笑着说道:“戚帅记得就好,我只是个下人,不再多言,只能愿戚帅日后平步青云!” “告辞!” 戚继光略显怅然的说道:“不送。” 过河拆桥,上房抽梯。 戚继光这做的不地道的很,私德有亏,这次进京领赏,若非张居正一意孤行,他连进北土城都不能,现在他领了爵位,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甚至把腰牌都还了回去。 这是忘恩负义。 可是戚继光能怎么办? 戚继光终究是摇了摇头,向着德胜门而去,而戚继光和游七的争吵,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大明元辅和大明边军悍将闹翻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城。 而此时的全楚会馆内,张居正哼着小调,心情格外的轻松,他左手拿着一个水壶,右手拿着一个剪刀,修剪着番苗的枝丫,他也在种番薯和土豆,不过一共就种了两株,一株番薯、一株土豆。 游七回到全楚会馆脚步急匆匆的来到了文昌阁,却没寻见他家的元辅先生,他询问了伺候左右的仆人,才知道元辅先生在九折桥打秧下苗。 游七来到了九折桥的桥头百年朴树下,看到了张居正蹲在地上,将修剪掉的枝丫,插进了土里。 “元辅。”游七想要禀报戚继光归还腰牌之事,但是张居正却摆手示意游七不要打扰他打秧,他将所有剪下来下来的枝丫插好之后,拍了拍手说道:“生机勃勃,生机勃勃啊!” “这薯苗果然有趣的紧,只要四节,地温合适,三日就开始生根,就跟咱们大明的百姓一样,有点地就能活,生机盎然。” 薯苗四节入土,三天生根,这秧苗一旦生根,就可以成活,甚至不需要过多的照看,这土豆和番薯,真的能种活,能量产,大明再兴,就不是镜中花、水中月。 张居正不通农务,但他很关心小皇帝的宝岐殿,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 没人破坏,基本算是成了。 “戚帅归还了全楚会馆的腰牌。”游七将那枚腰牌递给了张居正,面色极为凝重的说道。 张居正抄过了腰牌,看着戚继光那三个字,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将腰牌仔细收好说道:“知道了。” “知道了?”游七有些不明所以,惊讶无比的看着张居正,他想不明白,为何元辅先生这么淡然,按照张居正的一贯脾气,这戚继光如此忘恩负义,就应该立刻报复才是。 但看张居正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就这么算了?”张居正两手一摊半抬着手,看着游七问道:“难道我还去追杀于他?游七啊,你家先生是个文官,是个读书人,一辈子没打过仗,游管事,也太看的起我张某人了,我追杀过去,也打不过戚帅啊!” “就是加上你,再加上全楚会馆所有人,扑上去,也不够戚帅几个回合冲杀。” “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能打得过戚帅咧?” “不算了,还能咋办?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游七被张居正这话绕迷糊了,他当然不是说追杀戚继光,那等悍勇武夫真的凶悍起来,天下谁人是对手? 但是作为元辅,要整人的手段有很多,为何要打架!到底谁的话莫名其妙? 张居正又看了一圈秧苗,看着游七一脸迷糊的模样,笑着问道:“不明白?” 游七颇为肯定的说道:“不明白。” “你知道胡惟庸是怎么死的吗?”张居正站在汉白玉的九折桥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轻松的神态慢慢收敛,说起了历史和过往。 游七想了想俯首说道:“太祖高皇帝下旨杀了他。” “胡惟庸死的时候是什么身份?”张居正看着游七问道。 游七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件事他还是知道一二的,答道:“丞相。” “我什么身份?”张居正从旁边侍女手中拿过了一把鱼食,洒进了湖里,湖中的锦鲤立刻翻腾了起来,争相追食,水面上波光粼粼,打散了晚霞的波光粼粼。 游七略微有些明白了,回答道:“元辅。” “完全明白了吗?”张居正问道。 游七斟酌了一番说道:“并不是完全明白。” “那我跟伱好好说说。”张居正发觉游七这个心腹并不是完全明白,打算说明白,胡惟庸到底因何而死。 第五十五章 清谈可以灭虏,北虏安在? 明初时候宰相府有决策权,胡惟庸的权力很大,现在的内阁首辅,没有太多的决策权,还要到司礼监批红,到皇帝处下印,张居正的权力看似比胡惟庸要小很多。 但是,现在大明皇帝现在才十岁。 张居正主持廷议、负责拟票,权倾朝野,甚至能管到小皇帝的头上去,不比胡惟庸更显得权势滔天? 胡惟庸敢管太祖高皇帝吗? 张居正敢管、能管小皇帝。 张居正负手而立,看着湖光潋滟说道:“洪武十年,胡惟庸为中书省左丞相,生杀废黜大事,有些事儿,不报太祖高皇帝便独断专行;内外各部的奏疏,他都先看一眼,凡是不利于自己的,便扣下不上呈皇帝。” “若是这样,太祖高皇帝也仅仅将其罢免就是了。” 游七疑惑的说道:“那太祖高皇帝为何要杀胡惟庸,而且瓜蔓牵连甚广?” 张居正极为肯定的说道:“因为胡惟庸和朝中武勋来往极其密切啊。” “胡惟庸和韩国公李善长为姻亲,和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永嘉侯朱亮祖、靖宁侯等等来往频繁,胡相和一公二十一侯的淮西朋党关系太密切。” “姻亲,你清楚了吗?宫中忌惮晋党,不就是因为晋党是族党吗?” 游七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 “胡相和武勋来往密切,这才让太祖高皇帝坐立不安,如芒在背,胡相这才上了《昭示奸党录》,一桩国初牵连数万人的大案,余毒绵绵。” 游七终于不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的元辅先生并不打算做权臣,只是想做个社稷之臣。 大明武勋式微,朝中大事,武勋能明哲保身就不错了。 时代在变,大明最能打的集团,已经从当初的淮西朋党,变成了今日的南兵。 而统帅南兵的就是戚继光。 戚继光拜到全楚会馆张居正门下,关系实在是过于亲密了,现在宫里人不闻不问,那是因为皇帝幼冲,一切以稳定为主,可是皇帝终归是要长大的。 皇帝长大了,现在如何看待高拱和宣大边军的关系,日后就如何看到张居正和戚继光之间的关系。 张居正拙于谋身,不是他不会,而是在主少国疑,皇权缺位的情况下,他要是谋身,就不能谋国。 张居正神情轻松的继续说道:“你当这元辅先生好当的?” “这当首辅擅权不行,你看高拱,就一道奏疏,说了些刺眼的话,立刻就回籍闲住了,他太急了,哪怕高阁老不想想太后、皇帝,他不想想他背后那些个晋党看到《陈五事疏》会怎么想?” “这当元辅,尸位素餐也不行,没点本事,民乱、边患、倭寇,一件也处理不了,比如那嘉靖年间的夏言,最后落得个西市斩首示众的下场。” “这当元辅,放权、抓权、擅权、操弄权柄,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也是错,最后下场都不是很好。” “现在这样,就挺好。” 张居正说的是宽严并济,当首辅,事事都要小心谨慎,错一步,就是死,死,张居正是不怕的,可是他怕人亡政息。 大明已经没几口气了,他锐意变法,人没了,反对者再反攻倒算,大明元气还有几分? 人亡政息,必然会有一场波及大明内外上下的政治动乱,这不是张居正的志向,他并不想看到。 “那晋党那边…”游七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晋党为什么怕张居正?因为张居正军政财宪方方面面都有拿得出手的人物,张党可以和晋党分庭抗礼,甚至晋党在失去了高拱这個内阁首辅后,张党还占了优势。 戚继光是张党戎事上的扛鼎之人,戚继光交还了腰牌,这晋党还不趁机落井下石? 张居正听闻游七的询问,就是一乐,笑着说道:“晋党去拉拢戚帅,只会是自取其辱,都尿不到一个壶里,非要往上凑,那不是找着挨骂?晋党现在自顾不暇,虎峪口长城去年才修,一击即溃,总要有人担这个责任的。” “陛下曾经说过,同志、同行,方能同乐。” 君子朋党以志向为纽带,小人朋党以利益为纽带,而小人朋党,最关键的关系,就是姻亲和地域同乡,也就是陛下说的族党二字。 张居正并不担心戚继光还了腰牌,就会跟晋党同流合污,因为他确切的知道戚继光的志向和他张居正的志向是相同的。 让大明再兴,让大明再次伟大。 所以,戚继光还了腰牌,还是张党,不过是以志向为共同目标的朋党,而座主门下这种关系,在势弱时,是有利的;在势强时,却变成了桎梏。 让自己的朋党成长到一个可以威胁皇权的地步,路就走窄了。 在张居正看来,戚继光归还了腰牌,只是将关系变得纯粹,变得干净,大家都是拥有了共同志向的大明臣子,对彼此都好。 皇帝陛下已经展现了他的心怀天下,展现了他的坚毅。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此日清晨,一道奏疏送进了文渊阁,弹劾戚继光专横的奏疏,出现在了张居正的案前。 “还真是迫不及待,这昨日才还了腰牌,今日就开始弹劾戚帅,这帮人啊,能不能收敛点?”张居正看着手中的一封奏疏,面色古怪的对着吕调阳说道。 次辅吕调阳则是端起了一盘子的奏疏,放在了张居正的面前说道:“这些,全都是!” 按照往常,张居正在浮票上都会不吝溢美之词,夸赞戚继光的功绩,而现在,戚继光已经不是全楚会馆张居正门下了。 张居正提笔,左手拢着右手的袖子,沾了沾墨水,开始落笔。 戚继光归还了全楚会馆的腰牌,代表着戚继光和张居正彻底分道扬镳,这代表着戚继光失去了朝中的靠山和后台,可以开始弹劾了。 之前言官们不敢弹劾,则是大明内外对张居正的尊重和畏惧,现在戚继光变成了武勋,谁还怕他? 张居正在浮票上落笔,写了很多,主要还是驳斥言官们的论点,他仍然在维护戚继光的名声,和之前一样,并没什么区别。 君子的朋党,难道就靠这个腰牌和门下座主的关系? 张居正和戚继光二十多年的友谊,不会因为一个腰牌而终止,他们仍然站在不同的战线上,为大明扫除弊病,让大明恢复它的怨气。 张居正提举戚继光是因为戚继光有报国之心,张居正支持戚继光组建浙兵,给戚继光支持,是因为戚继光真的能打赢。 他给戚继光支持,戚继光用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给他政治活动助益,这是一个相互成就的过程,不是游七说的那样,张居正对戚继光全是恩情,而戚继光没有一点回报。 游七一个下人,只看到了张居正对戚继光的恩情。 司礼监对张居正的态度略微有些奇怪,都说张居正斤斤计较,这戚继光在玄武门外,一个那么大的嘴巴子扯在了张居正的脸上,张居正居然还在浮票上,对戚继光如此回护? 那个眦睚必报的张居正哪里去了? 一如既往,大明小皇帝穿着常服来到了文华殿内,等待着宦官们把龙椅抬上去,朱翊钧稳稳的坐在龙椅之上。 朱翊钧昨日对所有弹劾戚继光的奏疏做了批复,张居正的《陈五事疏》说了,应批尽批,对于弹劾戚继光之事,朱翊钧拿出了他的办法。 戚继光封爵、将全楚会馆的腰牌交还了游七,这并不代表小皇帝摸到了兵权。 只代表着戚继光这个人,变成了勋贵,仅此而已。 将领只是将领个人,军权是军队建设,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浙兵不是戚继光的私军,那是大明军队,从头到尾,浙兵从未变成戚继光的私军,要是浙兵成了戚继光的私军,他们的下场,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翊钧虚伸出了手,示意所有人平身,笑着说道:“朕安,平身,廷议吧。” 张居正仍然坐在左边第一的位置上,他看着落座的二十七位廷臣,拿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弹劾戚帅的奏疏,已经被陛下驳斥。” “陛下说:历历有据,若是清谈可以灭虏,北虏安在?若要弹劾戚帅,可前往蓟州参赞军务,三月为期,若执意纠劾,再议。” 张居正说完,自己都笑了。 第五十六章 面子、里子、尊严,都是靠自己挣来的! 戚继光没了全楚会馆的腰牌,引得连章弹劾,结果是陛下总是有些法子,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要骂是吧,要弹劾是吧,去蓟州亲自看一看,再开口说话,而不是空口白牙。 让弹劾的言官们、清流们、翰林们、朝士们,亲自到蓟州吃三个月的苦,深入了解之后,再拿出证据来纠劾,用事实说话。 主要是言官弹劾的内容实在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把十岁的小皇帝都给逗笑了。 弹劾的第一个罪名便是戚继光杀良冒功,这是一种完全站不住脚的臆想,戚继光统帅的南兵,真的杀良冒功,早就倒了,绝对等不到现在,多少人视戚继光为眼中钉,肉中刺? 戚继光平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倭患没了,代表着局势变得稳定,那些个缙绅还怎么兼并土地?那些個海商们还怎么浑水摸鱼?那些个官吏们还怎么以兵祸为由,要银子修城修海防,中饱私囊? 南兵在平倭战事之中,常常以十数人伤亡战祸千余首级的功绩,让人瞠目,这种战损比是一些文官们无法理解的,所以,言官就觉得戚帅在杀良冒功。 战报会说谎、战损会说谎、但是战线不会说谎,倭寇披猖,祸延三省,现如今东南三省,还有倭寇横行迹象? 百姓心之所向不会说谎,整个东南三省遍地都是生人祠,百姓们会纪念杀良冒功的将领? 杀良冒功,被杀的是百姓。 若是南方路途遥远,那北方呢? 戚继光带着重重矛盾领兵作战,就以万历元年戚继光击退董狐狸这一仗,大明依仗长城的地利,伤亡不过十余人,北虏伤亡超过两千级。 倭寇是流寇,北虏可是强敌,如此彪悍战绩,还不能证实戚继光的勇猛吗? 戚继光到底要用多少胜利,才能证明自己的勇武呢? 弹劾戚继光的第二个罪名则是贪墨钜万,这罪名,张居正最有发言权。 每年冰敬、碳敬,戚继光送到全楚会馆的银两都是碎银子,偶尔不凑手,还会用盐引凑数,碎银子而不是整整齐齐的银锭,戚继光真的贪墨钜万,给自己后台送礼的时候,送这些碎银子出来? 晋党借着修长城、修营堡、修关隘的名义来,上下其手,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就会下意识的认为戚继光也是如此。 弹劾的第三个罪名则是阿附权贵、曲意逢迎,这个罪名是实打实的罪名,因为戚继光之前拜在了张居正门下行走,戚继光的确阿附权贵、曲意逢迎。 这件事诡异就诡异在这里,戚继光阿附权贵的时候,没人敢弹劾,戚继光不再阿附权贵的时候,这些言官都跳了出来。 内阁到底是如何获得部分的决策权呢? 通过浮票,浮票上不仅仅是对内阁对国事的分析,还有处置办法,而皇帝在参考了内阁和司礼监的意见之后,做出决策。 很多时候,内阁的处置,就是皇帝的决议,这就是内阁获得了部分的决策权,虽然不如明初时候宰相的权柄,但已经能够威震主上了。 但是这一次,是小皇帝自己想到的处置办法。 和张居正的浮票没有关系,张居正在戚继光归还了腰牌之后,对戚继光的事儿,只能站在大明的立场上去分析,不能提供办法。 而陛下的办法,是行之有效的。 张居正收起了奏疏,开口说道:“诸部回去之后,告诉朝士,若是还要执意弹劾戚帅,就送往蓟州营寨历练三月,找到证据再来弹劾。” 为了搜集边方大将左都督的罪证,跑去边军边将的地盘搜寻证据,戚继光得亏不是军头,他不会拿这些御史怎么样,但是这些御史再昧着良心喋喋不休,皇帝就可下章蓟州,让戚继光陈情了。 这一来二去,就是半年的功夫,时日稍长便不了了之,这就是典型的利用制度的僵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文官们最擅长这一套。 看来小皇帝也擅长这种扯皮的手段。 不就是扯皮吗?谁不会似的。 至于清流言官肯不肯去,大抵是不肯的。 离开了京师外出任事,可是外放做官,离开了权力中心,他们腚下的位置被人顶替,再想回来,难如登天。 张居正说完之后,看向了葛守礼,语气极为严厉的说道:“葛总宪,我要提醒你,奉天殿、文华殿神器所在,都察院御史为耳目之臣,弹劾是国家大事,是为了约脂韦之习,涨骨鲠之气,是为了正士张目,是为忠臣发声,是为了国之大利害,是为了进逆耳之规。” “言官如此刻意歪曲事实,摇唇鼓舌,是在拿国家大事,国之大利害做儿戏吗?奉天殿、文华殿是庄严之所,纠劾是正义之举,不是无端指责,更不是党争之器。” “葛总宪,我在这里正告于你,你是左都御史,你是都察院总宪,恪守纲宪事类、明确自己的职责、忠君忠国忠己、以事实证据说话,这是对每一个在都察院做事的御史最起码的要求!” “你是总宪,清朗御史风气,难道要等到海刚峰回朝再做吗!” 张居正很少用如此口吻、如此严厉的措辞教训人,通常情况下,张居正对谁不满,都是直接用些手段,把人撵出去,现在这么骂,还真是为了葛守礼好。 晋党和张党的冲突,葛守礼再这么冲锋陷阵之下,倒霉的就是葛守礼了。 “是。”葛守礼被骂的不能还嘴,只能应承,科道言官表现糟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葛守礼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挨骂了。 葛守礼管不了科道言官,他这个总宪快变成晋党的喉舌了。都察院的御史,六部的给事中,对于阿奉权贵的葛守礼,怎么可能真心尊重,谁还拿他的话当回事儿?人心都散了,葛守礼怎么可能带得好队。 张居正点了点桌子说道:“若是海瑞在朝,会如此罔顾事实狺狺狂吠?” “不会!”葛守礼听到张居正谈起了海瑞,更是一言难尽,吐了口浊气,算是应承了下来。 训诫,就是奔着戳人肺管子去才能把人骂醒。 海瑞就是葛守礼这个大明科道言官头子的肺管子,科道言官根本不理他这个总宪的话,而以在海南闲住的海瑞为榜样,对他这个总宪根本没有一点的尊敬。 张居正之所以要提到海瑞。 其实是想告诉葛守礼,面子、里子、尊严,都是靠自己挣来的,这一轮弹劾戚继光,哪怕是皇帝不拿出办法,张居正不仗义执言,依然会有臣子上书为戚继光辩白,戚继光依旧能够过关。 因为戚继光刚刚打了胜仗,全歼了董狐狸部,而大同长城虎峪口关隘,刚被北虏轻而易举的捅破了。 戚继光有面子、有里子、有尊严,更有实力,当然也有势力、更有后台,过去是张居正,现在皇帝,是戚继光的后台。 张居正言尽于此,好言难劝找死鬼,张居正好坏话,都说到头了,日后葛守礼的路该怎么走,全看葛守礼自己的造化了。 廷议的第二件事,则是派遣李乐为首的阅视边方御史,前往虎峪口等处长城,进行阅视。 而李乐是张居正的人,随行的言官还有都察院山西道御史、兵部、工部等官员,同样还有司礼监派出的太监,而勋贵也有代表前往。 太监、兵部工部官员、科道言官、司礼监太监,这一看就是动了真格,这也是嘉靖四十年以来,大明第一次非晋党的科道言官前往大同宣府,巡检边方,阅视长城。 “谁有意见?”张居正手中握着一本奏疏。 若是没人反对,他就要书押送陛下御案下印了。 从纸面上看,兵部尚书谭纶、户部尚书王国光、吏部尚书杨博、都察院总宪葛守礼、总督京营军务王崇古这都是晋党的人。 大明首辅张居正、礼部尚书陆树声、刑部尚书王之诰,是张党的人。 晋党全面反对,张居正手中的《请御史巡检宣大阅视长城鼎建疏》决计无法通过廷议。 可是兵科给事中李乐是葛守礼推举的,兵部尚书谭纶因为提举京营将才和晋党已经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户部尚书王国光在之前弹劾谭纶事中,就旗帜鲜明的做了叛徒。 陆树声和张居正同师,张居正还举荐了陆树声,结果陆树声跟晋党眉来眼去。 王崇古想了想开口说道:“这御史巡检,人心动荡,若是这俺答汗南下,再起兵祸,军士无战守之心,如何是好?” 张居正看着王崇古,颇为平静的问道:“王少保,你要不要听听伱在说些什么?自己再重复一遍?” 养寇自重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玩法,但是王崇古不能直接开口说:总不能都查吧,没准会查出了什么来。 王崇古被一句话给堵了回来,极为无奈,看向了杨博。 杨博坐直了身子,犹豫了下说道:“这京师考成法早日进行结束,我这身子撑不住了。” 无论这次御史查出什么来,都跟杨博无关了,杨博这话意思很明确,他打算置身事外了,晋党的事儿,他不打算管了,他也管不了。 能顺顺利利的完成考成法在京师的试点,没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对杨博而言,就是大成功。 “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样吧。”张居正在奏疏上书押,递给了张宏,张宏拿着放在了御案之上。 朱翊钧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奏疏之上,将奏疏还给了张宏,示意可以下章吏部了。 对于这次巡检边方之事,朱翊钧并不看好,张居正这一击黑虎掏心,打在了要害处,但晋党要是这么简单的被打倒,那就不是根深蒂固的晋党了。 “臣等告退。”群臣廷议之后,恭敬行礼,离开了文华殿。 展书官、侍读、侍讲、赞礼等一众伺候皇帝读书的官吏依次入场。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的一脸严肃的神情,开口问道:“元辅先生,以为此次巡检边方,阅视鼎建,会有几分收获?” 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乱 戚继光封爵不是小事,杨博在奉天殿上反对,和张居正的论战,本来应该只是个开始,戚继光没了全楚会馆的腰牌,晋党不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多余无用之物,找各种理由弹劾倒了,誓不罢休。 但是晋党现在是自顾不暇,虎峪口被北虏轻易的捅破了,大明廷议,由兵科给事中李乐带着一行人,前往宣府大同巡检边方,而现在晋党只能疲于防守了。 有的时候,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党争也不一定要阴谋诡计手段尽出,有的时候等对手犯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大明小皇帝对这次的巡检,并不是很看好。 张居正思虑了片刻才说道:“臣以为能把非族党出身的给事中,派到宣府大同,已经是收获了,若是能查出些什么,是意外之喜,若是能够深入了解一些,那便是喜上加喜了。” 朱翊钧闻言,听明白了张居正的话,张居正不期许李乐能真的查出什么,能把非族党出身的李乐派往大同、宣府二镇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若是再有些收获,那就是意外之喜,喜上加喜。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元辅先生之前说过,事必期于有终,曰毅。”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满是笑容的说道。 做事情必须有個结果才是毅,显然张居正说能把人派出去就是胜利的说法,不符合张居正教授的学问,事必期于有终。 “臣惭愧。”张居正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陛下拿着自己的话堵的哑口无言,只能说一句惭愧。 “不,朕以为元辅先生已经做的极好极好了,日拱一卒,今日派了御史,明日就能查出什么,后日就可以再深入了解,路一步一步走,饭一口一口吃,就像种地一样,今日打秧,明日就想收获,那是虚伪。” “脚踏实地践履之实,方为本务。” “君子务本。”朱翊钧却非常肯定的否定了张居正的自我否定。 这些同样是张居正教授的道理,君子务本,践履之实,这实际情况就是本,实际情况是宣府大同,早就成了晋党的后花园,能派出御史已经是大成功了,再多就不切实际了。 张居正发觉小皇帝是真的把书读进去了,因为陛下已经能把话颠过来、倒过去的说,还占了道理去。 常有理,是读书人的一种自我修养。 就是经常性的有道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他有理,就是常有理。 而陛下已经具备了这种基本的自我修养。 讲筵再次开始了,朱翊钧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张居正教书,并不是生搬硬套,更不按着篇幅去讲,而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讲什么,用事实去说话。 因事而制礼,当事而立法。 张居正端着手,正色说道:“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 “礼乐征伐:人君御天下之大柄。希:少有。陪臣:家臣、大臣。国命:国之命令。” “夫子说:天下有道之时,一切礼乐征伐都由天子决定;” “天下无道,礼乐征伐由诸侯决定。若是诸侯决定,大概最多十世,很少有不垮台的;让大夫决定,经过五代,很少有不垮台的;家臣、大臣来掌握国家的命令,经过三代,很少有不垮台的。” 朱翊钧沉默了良久,大明的国之命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掌控在大臣手中的? 从万历十五年,万历皇帝开始摆烂,如果不算中间登基仅仅一个月就驾崩泰昌帝,那万历、天启、崇祯正好三代,大明就亡了。 “可曾有过先例?”朱翊钧眉头紧蹙的问道。 张居正点头说道:“春秋时候,周天子微,诸侯力政,而后有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宋襄公,五伯迭兴,总其盟会。” “伯,读霸,意思为方伯,就是诸侯之长,会盟天下,也称春秋五霸。” “还没有十代,春秋就结束了,进入了战国。” “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 朱翊钧听明白了,伯、霸其实是一个意思,就是方伯,就是诸侯之长,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十代不到天下秩序就完蛋了。 张居正看陛下认真做好了笔记,继续说道:“晋文公去世后,晋国就进入了六卿专政,范氏、中行氏、赵氏、韩氏、魏氏、智氏,彼此征伐十余年。” “范氏和中行氏被灭,晋国进入了四卿乱政,只维持了三十多年,韩赵魏灭智氏,晋国被韩赵魏三家所分,也就是三家分晋。” “从晋文公去世,到三家分晋不到百年,不过五代,晋国就没了。” “礼乐征伐,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大夫不是士大夫的意思,而是奉食邑的晋国诸侯,或者说是先秦春秋时候的世家,更为恰当。 “鲁庄公死后,三桓专鲁,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掌管了鲁国的礼乐征伐,后来季孙氏的家臣南蒯和阳虎、叔孙氏的家臣竖牛,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等等,相继在三家专权,囚逐其主,曾与齐国争霸的鲁国,被楚国所灭。” “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 陪臣,才是后世所说的士大夫、读书人,或者说大臣,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张居正还能举出好多个例子来,比如秦二世而亡,赵高、李斯矫诏立了秦二世,秦二世把大秦朝给折腾亡了。 “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夫子言此,盖伤之也。然则,人君威福之权,岂可使一日不在朝廷之上哉?”张居正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回文,紧扣主题。 礼乐征伐,人君御世之大柄,就该天子决定,而不是诸侯、不是世家、不是臣子。 能且只能是天子。 孔子说这句话是伤感天下礼乐崩坏,人君威福之权,不能一日不在朝廷之上,否则就是君不尊臣不卑,体统大乱无紊,君弱臣强,下陵上替,诸侯僭越天子,大夫僭越诸侯,家臣僭越大夫,就变成了常态。 朱翊钧思考了片刻,发现倭国就是这样,倭国的政治体系,讲究的就是一个以下克上,层层架空,幕府架空天皇,管领架空幕府,大名架空管领,乱成一团。 张居正应当是真的很希望小皇帝能够成才。 “元辅先生,朕有惑。”朱翊钧正襟危坐看着张居正说道。 张居正一听朕有惑这三个字,立刻就全神贯注了起来,他看向了漏刻,松了口气,俯首说道:“陛下,时辰快到了,贪多嚼不烂。” 朱翊钧笑着说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朕是天子,加一刻钟无碍。” “臣领旨。”张居正无奈,陛下这完全就是现学现卖,皇帝要加钟,张居正刚讲了人君威福之权,岂可使一日不在朝廷之上哉? 陛下就已经活学活用了起来。 “宣府、大同,可否视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出了自己的想问的问题。 这句话真的展开了说,应当是,宣府大同在十数年的彼此征伐之后,是否形成了一个以特权经济为根本利益、以同乡、姻亲为关系枢纽,紧密团结在一起,等同于诸侯的政治小集体,更确切地说,现在的宣府大同,是不是已经具备了唐中晚期,藩镇的所有特征。 朱翊钧话没说的那么明白,但是他相信张居正听得懂。 张居正硬着头皮说道:“族党排异,不胜不止,边方治乱,皆循族党之令,可视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族党因何成事?”朱翊钧再问。 张居正看着小皇帝略显纯真的眼神,真的想摆摆手让陛下别问了,别问了。 但是陛下有疑惑,他这个帝师就必须要回答。 他思虑了许久说道:“盖因国不富、兵不强,国不富不能犒赏,甚至不能让军卒吃饱饭打仗,就只能依仗地方供应,不能庆赏;兵不强,则不能战而胜之,不能禁暴胜悍,就不能威罚。” “庆赏威罚皆不成行,贤者不得进,不肖者得进而不退,万物不得宜,事变不得应,上不得天时,下不得地利,中不得人和,故此,法理之外,诸侯患成。” 张居正还有些例子,没拿出来说,比如当初的唐明皇时候,安史之乱,大唐藩镇割据的成因,大抵可以归因为安史之乱后,国不富,兵不强。 朱翊钧了然,已然明白了族党做大的根由,也明白了王崇古敢在廷议上,讲出那等不臣之言的底气。 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朱翊钧感慨的说道:“礼乐征伐、威福赏罚的权柄,不在朝廷,而在地方,就是失道。” “国家的礼乐征伐、施政的赏罚、当以忠于国家忠于大义为前提,以事实论是非功过。” “在君王,则知行合一,言行一致,遵从内心,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既然做了一定要有结果,若是臣子言行无践履之实,就是不信不实,言行不忠于自己内心,就是不忠不信不孝,这不是臣子该有的德行。”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乱。” 朱翊钧在纸上用铅笔唰唰的写着一行字,为今天的讲筵,做了总结。 第五十八章 世间哪得两全法 “礼乐征伐、庆赏威罚,此恩威之大端,不可下移之义,二柄在君,失之则天下无道。” “为政以德忠信为本。” “在君,言行由衷,言必行,行必果;在臣,言实不符,亦是不信;言行不由衷,匿端诬能,更是不忠,不忠不信是为不臣。” “君不君、臣不臣则大非无道。”朱翊钧合上了书本,将今天讲的内容做了总结,也是对戚继光进京之事,做了个总结。 大明眼下仍然是国不富,兵不强,但好在还有点钱,戚继光回了京,也算是有了强兵,所以就可以将礼乐征伐、赏行罚威,试探着向晋党的地盘推行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在君,则洞察下情,明辨是非,而后以庆赏威罚行之;为臣,则时时警醒,兢兢业业,而后以守职避嫌行之。如此,君臣当各安其位,各行其道,君臣如一体,和衷共济,克度时艰,则君臣之道皆安,天下向治哉!” 朱翊钧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回礼道:“赖元辅先生辅国、教书育理。” “陛下谬赞,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张居正再次俯首回礼说道:“臣告退。” 张居正退到了文华殿之外,才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去,他端着手,向着文渊阁而去,这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但是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儿,陛下所言,都是他教的。 他走到了文渊阁前,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礼乐征伐,是国之大端,国家大事,在祀在戎。但是这论着论着,是什么时候,论到了庆赏罚威之上,那么威福之柄,除了礼乐征伐,似乎多了庆赏威罚的定义。 关键是这个定义,还是他为了回答陛下,地方为何做大,自己说出来的! 庆赏罚威出自哪里? 出自《韩非子·二柄篇》,论恩威赏罚不可授之以人,曰: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按照儒家的说法,恩威在祀在戎,也就是礼乐是教化、仪礼,而征伐是戎事、是征战;在法家的恩威之中,则是庆赏威罚,畏诛罚而利庆赏。 只靠教化,又无法解决当下族党横行,宣府、大同实质性藩镇的问题,这么解释威福之柄,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张居正为何要读《韩非子》? 他是个循吏,他懂变通,有用他都读,他不仅读《韩非子》,还读《墨子》。 张居正不再深究,开始处置国事,在一本本的奏疏上贴上浮票,他其实自己都没发觉,离经叛道这种事,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小皇帝在习武的时候,兵科给事中李乐到吏部领了阅视侍郎的印信,而后到会同馆驿配驿,打算次日就出发,顺着驿路前往大同巡检边方,阅视长城鼎建。 李乐刚办完了事,回到家中的时候,在门前,看到一個等候多时的人,这人是全晋会馆跑堂的,手里拿着一封请帖,看到了李乐回家,笑着说道:“李事中,我家先生有请。” “你家先生是?”李乐眉头紧蹙的拿过了请帖,面色剧变。 而那个跑腿的只是作了个揖,没有回答,转身离去,来自全晋会馆的跑堂,他家的先生自然是全晋会馆的主人,张四维。 全晋会馆的主人还是杨博,但是杨博已经将家私收拾停当,等待京师考成法运行得当后,就离去,所以全晋会馆已经实质性的换了主人。 李乐之所以面色巨变,是因为在这个请帖中,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夹着两小撮儿头发,一撮银白,一撮柔顺,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浓厚了。 李乐回到家中,检查了儿子总角上新断了些头发,已经清楚的知道,请帖那撮柔顺的头发,是他在京师孩子的头发。 而那撮银白,就应该是是他老家母亲的头发了。 李乐的夫人刘氏疑惑的问道:“官人,怎么了?” “今天你带着孩子去了哪里?”李乐面色严肃,攥着拳头问道。 “一直在家中,并未去任何地方,家中也无闲人进入啊。”刘氏颇为肯定的说道。 李乐来到了儿子侧厢房的窗栏之前,看着窗栏上一个浅浅的脚印,知道儿子这缕头发,是昨天晚上有歹人闯入,剪下来的。 这次剪的是头发,下次要剪什么? 李乐是朝廷科道言官,晋党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是他的家人,可不是朝廷命官,这是实打实的威胁。 “我去趟全…”李乐正准备前往全楚会馆找张居正,检举有人拿他的家人威胁,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对方根本不怕,张居正能护他的家人一时,能护他的家人一世吗? 显然不能。 李乐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换身衣服,去趟全楚会馆。” 李乐夫人刘氏,是知道李乐拜了张居正为座师,这巡检边方、阅视鼎建,是元辅先生给李乐讨来的差事,这临行前,前往拜别也是应有之义。 刘氏也没多想,帮李乐换好了衣服,将李乐送出了门。 李乐来到了全晋会馆的侧门,敲了门,将请帖递了上去,左右看了半天,发现没人跟着,门房请李乐进了全晋会馆。 李乐站在门前犹豫了下,抬脚步入了全晋会馆之内,全晋会馆侧门,缓缓关上。 李乐来到了戏楼,戏楼里正在唱戏,王崇古和张四维二人坐在戏楼之内,至于杨博,并不在场,杨博在吏部当值,最近考成法引出了不少的乱子。 比如管理通州京师一千库库房,火灾查验,本身只需要一个无字即可,但是有些人户部左侍郎偏不,非要写全。 户部甲字库第一百零七号房,并无火情,甲字库大使赵承德申时三刻查验,这样写才行,一天四验,甲字库的大使一共管着两百房,一房写四遍,一句话一天就要写八百遍。 这就是加倍执行,倍之的具体应用,让人在看似重要的事上,做些不重要的事儿,疲于奔命。 考成法不是要提高效率吗?加倍执行,看似是做了更加明确的要求,却是更加浪费时间。 而杨博的应对之法,是刻了一堆的印绶,大使只需要书押,就是签名之后下印即可,比之前还快。 杨博真的在认真的推行考成法,而且是极为负责的、事无巨细的想要考成法落成,他希望寻找到一条既能维护晋党利益,又能革故鼎新,让大明恢复元气的办法。 可世间哪得两全法呢? 全晋会馆的佣奴们也都知道老党魁已经老得管不了事了,这私宅,便不再是私宅了,成了晋党的聚集之地,而王崇古和外甥张四维在看戏。 这场戏唱的便是岳飞在风波亭大理寺拉肋而死的戏。 扮演岳飞的武老生,得知了皇帝下了圣旨要他五更死,看着北方眼神中尽是苦痛的唱道:“指望出樊笼,纾国耻,不肯死前休!我一息尚存,还望中原,却怪壮心难收!” “何忧?便终教名遂功成,少什么藏弓烹狗!怎教我,便等不到哪当烹时候!” 戏外一声赞叹:“好个岳爷爷,你看他到这样田地,还只想着尽忠报国偿圣恩也!” 两个鼻子之上、眉毛之下涂着白色粉块的丑生,他们扮演的是大理寺的衙役,负责送岳飞上路之人,两个丑生弯着腰快要匍匐在地上,用力抬着头看着岳飞,念白道:“岳爷爷,如今已是三更天,非是我催逼急,只是秦丞相的性儿,你是晓得的。” 武老生眼睛一瞪,怒目而视,厉声说道:“勿多言!待我拜辞二帝与主上便了[liǎo]!” 丑生再半念白半唱道:“那样东西,就不辞他也罢了[liǎo]!” 丑生将绳索套在了岳飞的身上,岳飞闭目片刻而后眼睛猛地睁开,悲戚的唱道:“主上嚇,终是陆沉神州;奸掣肘,忍见他国破君危?死也不如速朽,看胥涛,忠魂滚滚同赴江流!” 丑生开始用力拉着套在岳飞胸口的绳索,一声悲鸣之后,岳飞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拉肋而死,就是绳索拉断肋骨刺穿心肺。 “好,赏!”王崇古王少保看到这里,一拍桌子,大声的喊道。 岳飞临死前的官职检校少保,大家都叫他岳少保,于谦临死前的官职是少保,大家都叫于谦是于少保。 王崇古这个少保是太子少保,正二品,是隆庆议和时候,为庆赏王崇古在议和之时的功绩,才特意加封。 王崇古的这个少保,和另外两个退贼杀敌的少保,不是一个少保。 李乐只想笑,也不知道王崇古是怎么共情岳飞的,连李乐这个读书人,都觉得王崇古实在是有些太不要脸了! 仅仅在嘉靖二十九年之后,大明朝戏楼里关于岳飞改变的戏剧就多达十六种,这一折,李乐还真的听过。 李乐是怎么来到全晋会馆的?! 他领了朝廷的差事,还没出行,就被送了请帖,里面有两缕头发! “李事中,坐坐坐。”张四维一脸和气的将李乐请到了座位上,满是感慨的说道:“我这个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的说,今天请李事中来,就是为了巡检边方,阅视鼎建。” 第五十九章 读书人的事儿,窃不是偷 李乐并没有坐下,他从收到请帖,就窝着一肚子的火,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面对晋党的威胁,李乐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来到全晋会馆,见到这两个他一点都不想见到的人。 李乐其实应该到全楚会馆找他的座师商量一二,但是他没有。 王崇古坐定,挥了挥手,一应下人开始退去,现场只剩下了三个说话的人。 “坐。”王崇古示意李乐坐下说话,这么站着,显得生分,这是好声好气好商量,他可是正二品的太子少保,李乐只是一个新入官场没几年的给事中,若是这個面子都不给,王崇古真的要翻脸不认人了。 李乐只好坐下。 张四维侧着身子,给李乐倒了一杯茶,才笑着开口说道:“李乐,这新入官场大多数都会心高气傲,觉得能把这糟烂的世道变好,但是就是你的座主,元辅先生,他能成吗?他也成不了。” “且听我两句如何?” “咱们和北虏打了这么些年,从嘉靖二十九年打到了嘉靖四十五年,打赢了吗?没有。” “打的那叫一个血流漂杵,打的那叫一个生民苦楚,大同宣府本来有是四十二万户,两百余万口,嘉靖四十五年,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万户,一百多万口了。” “死的死,逃的逃,何等的凄惨?你说百姓们惨不惨?” 张四维喝了口茶,等待着李乐的回答,他也不着急,他说的都是事实,兵祸起时,受灾的只有百姓。 这敌人打过来,往外跑就是,可说得好听,那路上的开销呢?到了地方的安置花费呢?百姓哪有那个余财?打起仗来,只有那缙绅能跑,百姓们就是兵祸的代价。 “兵祸之害,我自是知晓,隆庆议和,俺答封贡,的确安定了边方。”李乐想了想,也承认了晋党的功劳,晋党促成了隆庆议和、俺答封贡。 张四维继续说道:“咱们大明和北虏打了多少年?从吴元年开始算,打了二百零八年!打出结果了吗?没有。” “大明势大,他们就跑,大明势弱,他们就南下叩关犯边,你来我往,打了两百年了,北虏就像是那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茬接着一茬。” “咱们苦,他们苦,众生皆苦。” “咱们这么说,这么继续打下去,能有个结果吗?神武如太祖高皇帝,勇武如成祖文皇帝,一共十八次北伐,最终弄的是国不安,民不宁。” “这隆庆议和,俺答封贡,是不是个结果呢?从成吉思汗到现在,北虏终于肯俯首称臣了,他们自诩的黄金家族的可汗,终于肯接受大明的册封了,算是伏低做小了,这不起兵灾,让老百姓安安生生的活着,不是本务吗?”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李乐认真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屈辱就是屈辱,今日给北虏岁赐,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 “故以地事秦,今以岁赐事虏,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李乐引用的书苏洵所著《六国论》,给北虏岁赐,给的越频繁,北虏的侵略的越是急切,所以即使没有征战,强弱胜负在岁赐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以致于颠覆,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儿。 张四维只是笑了笑,要是能打赢,能打穿,能打的对方哭爹喊娘,能打的敌人望风而远遁千里,那自然是能开口说这种话,这不是打不赢吗? 李乐这种给事中,平素里总是以养正气为首务,哪里知道事务的困难? 王崇古严肃的说道:“马价银罢了,是买马的钱,不是岁赐。” 读书人的事儿,窃不是偷。 张四维继续说道:“从边方说回朝廷,高阁老,被一纸懿旨给打发回家了,高拱若真的是那种不忠不孝的人,他真的不服这懿旨,咱数数这朝中的晋人,礼部、兵部、吏部、户部、都察院、内阁首辅、京师总督兵务,宣府大同总兵总督,总要帮帮场子不是?” “奈何高阁老听闻了旨意,只是捶胸顿足了一番,还是回籍闲住去了。” 李乐看着张四维面色古怪的说道:“此言大谬,高阁老回籍闲住,不是因为元辅先生在朝,户部王公乃是特立独行,志向高远之人,戚帅领兵十万镇守蓟州吗?” 张四维立刻问道:“那怎么就能肯定,元辅先生不是下一个高阁老呢?” 这就是个张四维挖好的坑,等着李乐往里面跳。 昨日是高拱,提拔了一大堆的晋人,而晋人通过同乡、姻亲、座师、举荐等等方式,间接或者直接的控制了朝堂内外,甚至威胁到了陛下; 那明日呢?张居正会不会是下一个高拱呢? 要知道,张居正可比高拱胆大妄为多了! 张居正居然敢独占讲筵,隔绝内外,还敢在文华殿考成皇帝,这是什么?现在张居正都敢考成皇帝,以后还了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李乐直接被问的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晋党变成了族党,那张党有没有可能变成族党呢? 张四维端起了茶,笑着说道:“喝茶,李事中是个聪慧之人,可不能说,张元辅志向高洁,忠君体国,我是愿意信的,可是他那个位置,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李事中,仔细想一想就明白了。” 王崇古看向了张四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个外甥极其擅辩,这一下子就把李乐给绕进去了,李乐不是廷臣,哪里知道这族党和朋党之间的差别呢? 见李乐变得犹豫了起来,张四维拍了拍手,音乐声渐起,两队面色如玉的胡姬,随着音乐的节拍曼舞蹁跹的走了出来,盈盈一握的腰身袒露着,点缀着点点金色饰品,不停的晃动着,赤足之上的铃铛随着舞步,不停的响动,一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 音乐声渐渐急促,而胡姬的舞姿越发大胆了起来。 李乐略显有些呆滞,他一直在读书,考取了功名之后,也一直没有接触过这等烟花世界,这便有些呆愣,而张四维略带蛊惑的声音,在李乐耳边响起:“你之前考中秀才,见县官就可以不跪了;中举之后,那些你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跑来巴结你,好多人想把田挂靠在伱的名下,好省下藁税。” “就连县里的青天大老爷,都给你递了请帖,因为中了举,你就是自己人了。” “可是你中了进士呢?你可是大明堂堂进士,难道还要那么一穷二白的过下去?你是咱大明的进士,你掌握了权力,等于有了一切,你明白吗?” “啊?”李乐看着张四维满是疑惑的问道。 张四维笑着说道:“不明白吗?你现在只需要一句话,这些胡姬里你任选一个、两个,她们所有,你都可以带走,若是带走多有不便,全晋会馆有客房,她们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明白你的地位了吗?” 张四维将手缓缓抬起,一直抬到抬不动的时候,才说道:“你站的这么高这么高,还过得这么清贫甚至寒酸,你的老母亲在老家的宅院不过一分地,无楼台水榭,你出息了,你是进士了,可是谁知道呢?衣锦不还乡,你就这么甘心吗?” “你站的这么高!就该拥有更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别人有软轿,你也应该有;别人有仆人,你也应该有;别人有豪奢祖宅,你也应该有;别人有美姬,你也应该有;” “不是吗?” “否则你为了考进士,为了当官,吃了那么多的苦,都白吃了吗?” “好好想想。”张四维站了起来,拍了拍李乐的肩膀,和王崇古离开了戏楼,将舞台留给了李乐。 “他会答应吗?”王崇古走出了戏楼还有些担忧,这李乐持节守正,是个有名的正人君子,能不能说服李乐,涉及到了巡检边方、阅视鼎建的大事,这要是宣府、大同的事儿掀开了盖子,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霉。 张四维却笑呵呵的说道:“他是个君子啊,但是他是个穷鬼。” “豪奢他没见过,所以才能持节守正,现如今,这豪奢他看见了,就跟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痒痒,唾手可得,近在咫尺,他甚至不需要伸手,就可以得到,舅舅说,他会怎么选?” “他若是能守住了本心,我真心佩服他是条汉子。” 王崇古听闻,回头看了一眼戏楼摇头说道:“你呀,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谢舅舅夸奖。”张四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出身商人世家,逐利就是他的天性,有利可图他就会做,而显然用几个胡姬、用些银钱,能度过这一关,不毁根基才是。 张四维颇为确切的说道:“人活着就有私欲,只要有私欲,就有缺点,只要有缺点,就有破绽,就可以被对付,比如这李乐,他就是穷,没过什么好日子,纸醉金迷乱人心,他守不住。” “那张居正的缺点呢?”王崇古眉头紧蹙的说道。 “张居正的缺点…”张四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再无侃侃而谈的眉飞色舞,张居正这个人乍看之下,浑身都是破绽,浑身都是缺点。 张居正结党,但是他的党羽绝大多数都是同道而行;张居正贪腐,但是他贪腐那点儿,跟严嵩、徐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张居正生活奢靡,可一想到这是大明首辅日常起居,又有几分合理; 只有找到张居正真正的缺点,才能对付他。 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李乐有缺点,他是隆庆五年中了进士,金榜题名之后开始观政,而后被授予了兵科给事中的官职,他未曾见过奢侈,所以当奢侈扑面而来,唾手可得的时候,他会产生迷茫。 张居正有缺点吗?有。 他的缺点非常的明显,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可是这个缺点,极难对付。 张四维想了半天,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张居正,等他死了就是!人死了,就管不住后事的事儿了。” 高拱和王崇古好的穿一条裤子,而后晋党占了朝堂上的多数,可不代表朝中没有人能够制衡高拱,作为次辅的张居正,就能制衡一二,军事、政治、风宪言路等等,张居正都有自己的朋党。 所以高拱面对罢免的懿旨,无论多么不甘心,就只能回乡闲住。 张四维其实拿张居正没什么好办法,他斗不过张居正,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张四维不能像对付李乐一样对付张居正,杨博三番五次的拉拢张居正,给的条件极其丰厚,甚至把整个晋党都给了,张居正依旧不为所动。 “戚继光不是把全楚会馆的腰牌还给元辅了吗?这是不是個机会?”王崇古面色凝重的说道,不好对付,就不想方设法对付了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削弱张居正手中的力量才是。 “戚帅啊。”张四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付戚继光要从他的要害下手,戚继光的要害是什么?是军威,是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带来的令人侧目、避其锋芒的军威。 他能一直打胜仗,再多的盘外招,都是白费功夫。 “我差人试着拉拢一下吧,正好最近御史弹劾戚帅,让几个御史过去游说一番试试再说吧,估计不能行。”张四维迈着四方步离开了全晋会馆。 戚继光那种人,比张居正还纯粹,根本没办法拉拢。 要对付戚继光,阴谋诡计也不行。 戚继光在东南平倭的时候,他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倭寇,中了各种阴谋诡计依旧能够获胜,这样的军事天赋,怎么对付? 日暮时分,游七回到了全楚会馆,在文昌阁找到了正在给小皇帝注解四书五经的张居正,游七面色极为复杂的说道:“先生,全晋会馆传来了消息,李乐去了全晋会馆,现在还没出来,怕是要投了晋党。” 游七之所以知道消息,是他往全晋会馆掺了沙子,李乐作为朝廷阅视给事中前往边方,万众瞩目,他就是侧门进,想知道的人,还是能知道的。 “知道了。”张居正放下了铅笔,注解完了一段,他就有些无奈,他已经能想象到陛下会询问他哪些问题了,这得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皇帝陛下问起来,作为帝师的张居正居然只能左顾言他,张居正也丢不起那个人。 “那该怎么办?”游七看着自己家的先生,张居正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张居正笑着说道:“陆树声之事,你还记得吗?我们是同学,嘉靖末隆庆初,我们都是徐党,我当国之后,升授陆树声为礼部尚书,他对我的施政,是这也反对,那也反对,无外乎晋党给的多,我给的少罢了。” “说回李乐之事,他不懂,用妻女家眷威逼只是个手段,晋党敢这么做?此端一开,其后果晋党能够承受吗?所以根本就是吓唬李乐罢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李乐初入官场,根本不懂,哪怕是李乐代表朝廷,真的查出什么来,李乐也不会有事。 “至于怎么办。”张居正手中翻出了两本奏疏,打开看了片刻,又放了回去,笑着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乐在明,接受了张四维的条件,反而令其放松警惕,再差遣一些人去暗自走访便是。” “张四维机关算尽啊,他要是不折腾李乐,就让李乐带着人去查,查到哪里算哪里,既然张四维非要把折腾李乐,那就不能怪我折腾他们了。” 张居正的眼神晦暗不明,甚至带着几分凶狠,小皇帝问他,派李乐等人巡检边方,期许结果如何,张居正说:能把非晋党出身的御史,派过去就算成功。 张居正要的真的不多,他也没想着在小皇帝亲政之前,把晋党彻底打残、打死,若是朝中全都是张党,皇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就该坐立不安了。 可是张四维非要把李乐变成晋党,动他张居正的人,游说他张居正的人,张居正能忍下这口气才怪。 他眦睚必报。 既然要斗法,那就斗,而张居正的意思很明确,李乐从现在起,就是个幌子了,就是明修栈道,暗地里调查,才是暗度陈仓,才是杀招。 张居正本来打算意思意思就算了,张四维偏要惹他,那就不能意思意思了。 此时的朱翊钧在种田,他和徐贞明、张宏、张鲸等人一道,在田间地头走动着。 朱翊钧对着徐贞明说道:“这三月份四月份,地温还是不高,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用高粱秆做成风帐,阻挡寒风,把菜地圈起来后,在菜地上铺满马粪、草木灰来保温,防治倒春寒伤苗,是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时候追肥?” “下苗以后十五天左右。”徐贞明赶忙回答道。 冯保和一个小黄门耳语了几声,面色变得铁青,赶忙走到了皇帝面前,俯首说道:“陛下有件事。” “稍待。”朱翊钧示意冯保待会再说,而是继续说道:“追肥多少?” 徐贞明打开了备忘录说道:“稀释人畜粪堆肥一亩地要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若是再多了会烧苗,要是再少了肥力不足。” 徐贞明其实很想说,就他观察到的土豆和番薯,其实不施肥,一瓢水,都能活,收成有区别,能满野地里种进去,多收一点是一点。 陛下这个种法,是皇帝种法,实在是奢侈的很。 精耕细作有精耕细作的种法,刀耕火种、敷衍了事是另外一种种法,南洋那群海外番夷,种这东西,甚至切块都不沾草木灰… “嗯,什么时候整枝打顶?”朱翊钧记住了这个数字。 一斤堆肥要六文,而稀释五斤左右,一亩地要三百斤堆肥到四百斤左右,这就是一千八百文到两千四百文不等,折银大约在一两银子左右,但是民间尤其是乡野堆肥,可不全都是买粪,主要是收集人畜粪便堆积,最主要的是,无论种什么都要施肥,农户种地的成本并没有增加,收获却多了。 粪便可是个粪道主的大买卖,其利之厚,连宋高宗赵构都愿意当粪道主赚这个钱。 整枝打顶,就是对分枝较多、生长较旺的薯田,剪掉二三个分枝,如此可使养分更加集中到块茎,增加收成。 打顶是摘去嫩尖,分枝生长过旺时,也要摘去嫩尖,防止养分流逝到茎叶之上。 这个朱翊钧之前就知道,还告诉过两宫太后。 肆意生长、枝繁叶茂,对于农作物而言,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对土豆、番薯而言。 徐贞明打开了自己的备忘录,开口说道:“整枝要在四月了,一节五枝都要剪,打顶,要在薯苗高于十二寸之后,在十八寸之前,早些枝叶不够繁茂,再晚些,块茎就小了,收成就少了。” “嗯。”朱翊钧点头,看着自己的这十亩地,伸了个懒腰,左边五亩地是经过了掐尖和高温钝化的薯苗,而右边五亩地是没有经过掐尖和高温钝化的薯苗,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左边的田里没有经过补种,但是依旧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右边的田,已经补种过了一次,可是死苗时有发生,就是颜色上都有差距,左边绿油油,右边的叶片隔两株,都有一些个黄叶和溃烂,叶片也不够饱满,绿的不够浓郁。 徐贞明带领的宝岐殿上下,根本不给小皇帝干重体力活的机会,这种整枝打顶的活儿,朱翊钧还能参与,追肥,朱翊钧就不用想了,就是连夜干,徐贞明也不敢让皇帝挑肥、施肥。 “冯大伴有什么事儿?”朱翊钧看向了冯保。 冯保低声和皇帝交流了几声,李乐去了全晋会馆的事儿,连宫里都知道了。 按理说李乐去全晋会馆之事,极为机密,可是全楚会馆和全晋会馆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既然张居正、游七,全楚会馆的人,已经知道了,冯保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张四维说张居正独占经筵,是隔绝内外,可是张居正的确独占经筵,却没有隔绝内外,他知道什么消息,都会告诉宫中。 “冯大伴有什么办法吗?”朱翊钧看着冯保问道。 “还请陛下明示。”冯保其实心里有几个主意,可是该配合陛下演戏的时候,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朱翊钧稍微思忖了片刻说道:“让张鲸去趟全楚会馆吧,既然晋党不仁,就不能怪朕不义了,张四维这个蠢货,不生事儿,不惹事儿,元辅先生也不会继续折腾,朕也这么认了,张四维非要这么折腾就不能怪朕了。” 晋党在宣府大同经营了那么多年,李乐去了,只要表面功夫做到位了,李乐查不出什么。 除非是宣府大同的长城鼎建,烂到了一种无法做到表面功夫的地步,烂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才必须要折腾这么一出,张四维也要展现一下他的影响力,真的是机关算尽。 “陛下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张鲸去全楚会馆,然后带着人暗地里走访?”冯保想了想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嗯,让缇帅再差遣两个提刑千户随同。” “臣遵旨。”冯保现在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在保护宝岐殿安危上,陛下种地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天时都不行! 老天爷要倒春寒,小宦官们也要铺上厚草苫! 保证陛下的宝岐殿安危,这个功劳落到了实处,冯保这个大珰的位置至少能稳五六年。 所以,派乾清宫太监张宏的义子张鲸前往,冯保并没有阻拦,大家都是做事,张宏在做事,冯保也在做事,只要大家把手中的差事做好,那都是陛下的忠臣,谁都威胁不到谁的地位。 张鲸拿着徐爵给的全楚会馆腰牌,换了身便装,进了全楚会馆的时候,首辅在侍弄九折汉白玉桥边的薯田,剪出来的薯苗太多了,张居正索性差人把花花草草都拔了,全换成了薯苗。 张居正看着张鲸到来,面色复杂。 因为张鲸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兵科给事中李乐。 李乐的打扮是个下人,穿着粗麻衫,披头散发,脸上还算干净,脚下一双鞋还破了个洞,张居正压根就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学生李乐,谁会把面前这人当成隆庆五年进士科第二十七名? 这可是进士,这个打扮,属实是有辱斯文,但的确能避人耳目。 “你不是吃了晋党的好处吗?还回来作甚?”张居正的语气里带着一些训诫,和几分宽慰,这李乐,到底是没学了陆树声,完全投靠晋党去。 李乐撩动下了自己的披头散发,俯首说道:“先生教过我,要了解敌人才能对付敌人,以稽为决,弟子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能玩出是什么把戏来,张四维那些话,若是不弘且毅,心中无公义公利且坚毅的人听了去,就觉得极为合理。” “可是,这陛下的天下,是朝廷的天下,是大明天下人的天下,唯独不是晋党的天下。” 张居正略显摇头说道:“你有点狡猾了。” “先生教导有方。”李乐满脸笑意的说道。 “胡说,你自己狡猾就是自己狡猾。”张居正满是笑意的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乐,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看?” 李乐俯首说道:“学生以为,张四维手段如此下作,其根本原因是宣大长城鼎建,一定糜烂到了一种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得的地步。” 第六十一章 知行并尽,表里如一 李乐再次出现在全楚会馆内,情理之中,礼部尚书陆树声,已经发生了一次改换门庭,这让张居正如鲠在喉。 站在李乐的角度想,晋党可怕,张先生,可比晋党可怕多了! “李乐,你已经可以为官一方了。”张居正笑着说道:“这件差使主要还是交给你去做。” 明查不能丢,暗访也要做。 “陛下的意思就是这样,让咱家配合元辅先生做事。”张鲸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两个提刑千户会出城以后跟上他们,既然是暗线,就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张鲸是张宏的人,张宏是乾清宫太监,而冯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东厂督主,冯保和张宏在很大程度上,应该算是敌人。 而张鲸拿的是冯保心腹徐爵的腰牌,也就是说,张鲸出宫,并且来到全楚会馆,是冯保同意的。 宫里现在能够维护表面的平和,张居正是极其意外的,宫里的撕咬,向来比宫外来的直接和惨烈,冯保和张宏居然没有撕扯起来,实在是有些让张居正又一次对冯保有些另眼相看。 上一次让张居正感觉到奇怪,还是冯保来送铅笔的时候,遵守宫规,不收贿赂。 宫里发生了许多的改变,至少张居正认为这种改变,是良性的,是有益于大明江山社稷的。 张宏是个有野心的人,或许日后会和冯保起冲突,但只要不是现在,不是主少国疑之时,张居正这个首辅就会轻松很多,看着张鲸拿着徐爵的腰牌来到全楚会馆,张居正突然有了一种大明欣欣向荣的感觉。 张鲸出现在全楚会馆,是因张鲸面生,张鲸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就连张居正也只是知道個名字,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鲸。 “徐学士如何?”张居正并没有立刻说明自己的打算,而是询问着徐贞明的情况。 张鲸想了想,笑着说道:“徐学士,百般不会,只会种田,徐学士有恭顺之心,重活累活脏活,都不让陛下操劳。” “那就好。”张居正听闻,却松了口气,徐贞明在宝岐殿可是领着宝岐殿上下内外,宝岐殿事涉皇权皇威,马虎不得。 徐贞明背着竹篾书箱上京,让张居正印象极为深刻,当年张居正中举之后,就有了书童游七,背书箱这种事,还轮不到举人,但是徐贞明没有书童。 徐贞明在浙江山阴垦田的时候,肯定经历过李乐经历的事儿,但是徐贞明没有跪下,被罢了官,手里没银子还想着找人举荐起复。 张居正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说得有理啊,勤文笃行,忠心务实,知行并尽,表里如一。” 这一句是皇帝陛下在《论语·述而》中,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这一句的注释,现在李乐这一出一进,张居正发现陛下这话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表现如何,得让他做事,去考验他,是否表里如一。 张居正是极其欣慰的,虽然他对自己的同学陆树声看走了眼,但不是他眼光有问题,而是陆树声有问题。 他提举的李乐和徐贞明,怎么就没问题呢? “元辅先生。”张鲸提醒着,张居正应该安排出行了,他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临行前,陛下只是嘱咐,听张居正安排。 张居正笑着说道:“明日和李乐他们一起出发,李乐,你到了宣大,就可劲的和宣大地方诸官推杯换盏,调查的事儿让张鲸和提刑千户去做。” 张居正也玩的很脏,他玩的就是灯下黑。 张鲸和提刑千户,得有身份才能巡视边方、阅视鼎建,这是规矩,想去关隘长城,没身份怎么去? 表面上,李乐投降晋党,和宣大地方官卿卿我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好为张鲸等人做事当了幌子。 既然要斗,那就是千方百计,那就得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小皇帝的生活在李太后和陈太后看来,是极其枯燥无聊的。 每天早上五更天起床,吃点饭就去文华殿听政读书,读完书就是习武,习武结束说几句话就去锄大地,锄大地之后就是对着一堆奏疏盖章,盖完章还要熬夜看书,看的还都是些农书。 朱翊钧对此乐此不疲。 “已经毫无难度了,缇帅真的有认真操练吗?习武两个月,除了站桩,快速往返跑步之外,再无其他了,是缇帅不教,还是缇帅不会?”已经站桩站了快两个月的小皇帝,收功之后,对着缇帅朱希孝开始了输出。 朱希孝攥紧了拳头,谁不会?! 他真的会,这小皇帝说话着实是让人上火。 朱希孝真的很认真操练了,但是架不住小皇帝比他还要认真,或者说,那些带刀武勋和小黄门多少有点拖累皇帝的进度了,小皇帝能够在没有任何的惩罚的情况下,不打折扣的完成他所有项目,站桩、急速冲刺往返跑、长跑。 小皇帝这习武三个月瘦了快十斤了,陈太后和李太后最近看朱希孝的眼神都有些不善,像是朱希孝苛责了小皇帝一样。 朱翊钧吐了口浊气,站桩结束,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有没有武艺教一下?” “陛下是说套路吗?”朱希孝眉头紧蹙了起来。 朱翊钧点头,还比划了几个动作,闪着大眼睛颇为期待的说道:“对,武艺套路,有没有那种功法,练了之后,可以飞檐走壁,出手软如棉,沾身硬似铁,拳如锤,重如霹雷,形如兔鹘,有射蛟杀虎之能!” 朱希孝面色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低声说道:“陛下,飞檐走壁的那是贼…” 飞檐走壁说的就是贼夜入家门偷东西偷人,夜入家门一律按贼人处置,按大明律,主人杀了贼人,官府是不能追究的。 “没有那种套路啊。”朱翊钧有些失望的问道:“那朕应该练什么?” “弓、弩、铳,一寸长则一寸强,弓、弩、铳最长。”朱希孝颇为确切的说道。 “一寸长则一寸强?”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岂不说一寸短,一寸险?” 朱希孝听闻摇了摇头说道:“臣不敢苟同,比如臣赤手空拳,遇到手持匕首的歹徒,也只能逃跑最为妥当。战场厮杀,长则胜。” “纪效新书手足篇中,戚帅也说:敌人的短兵不在枪身内,他自然不敢轻进。弓箭、火器,这也是长兵器,能射一百步,我等到敌距五十步再发,是势险节短,长兵短用。但戚帅的意思,大抵还是一寸长一寸强。” “朕听缇帅和戚帅的。”朱翊钧思索了一下,人类的历史,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扔石头和烧开水,朱希孝说的很有道理,能射死对手,干嘛要上去搏命呢? 专业的事儿,专业人才才更专业。 “那弓、弩、铳该怎么练呢?”朱翊钧颇为期待的问道。 朱希孝抖了抖袖子,递给张宏一物,开口说道:“陛下要不先练练这个?” 朱翊钧看着张宏手里的东西,怒气冲冲的说道:“缇帅在逗小孩吗!这是弹弓!当朕不知道吗?” 汉武帝时候,就有一个人名叫韩嫣,贼喜欢玩弹弓,而且用金子做弹丸,一日能丢十几个,长安市井就流行起了“苦饥寒,逐金丸”,韩嫣每次出行,身后都是跟着一堆的苦于饥寒的百姓,去捡韩嫣射的金丸,便有了挟弹王孙、纨绔子弟的说辞。 朱希孝让他练弹弓,这不是糊弄小孩吗? “陛下,练练准头也无妨。”朱希孝这话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他总不能说,陛下这年纪,还没长足力气,拉不开弓,也填不了弩,至于火铳,又不是很稳定。 朱翊钧看着朱希孝的神情,再认真品了品朱希孝的话,明白了朱希孝的意思,他现在的力气,还练不了弓箭,先练练准头也不错,急功近利不可取,习武是个水磨的功夫。 皇帝弹弓的弹丸,是烧制的实心瓷丸,朱翊钧拿了一个瓷丸,拉开了弹弓,射向了十步之外的高五尺五寸,宽两尺五寸的长方形步箭靶。 瓷丸飞射而出,和步箭靶擦肩而过,打在了墙上,碎裂开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也实在是太偏了。 不对,应该是步箭靶没有恭顺之心,不会接瓷丸! 第六十二章 隋珠弹雀,便殿击球 武功房的靶,与别处的靶是相同的。 这个长方形的箭靶真的已经很大了,不是圆形,而是长方形的靶,那么大的靶子放在那里,陛下这都都射偏了。 现场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僵硬住了,这个时候,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朱希孝急的满脑子的汗,搜肠刮肚开口说道:“戚帅在《《练兵实纪》练手足中说:射不在图中,能扯硬弓射重箭,又去得平,又去得远,又多中,中必深入,此超等射手,不可以寻常待也。” 射不中没关系,射箭本来就不为了能射中,能扯硬弓射重箭,是超等射手。 战场上都是齐射,只要能射出去就行,讲究的是综合命中率,而不是单个的命中率。 朱希孝总算是帮陛下把这个面子给找了回来,没有让陛下这面子落在地上。 作为一个武勋,朱希孝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挽回陛下的颜面,能把这一段完整的讲出来,得益于朱希孝下了苦功夫钻研戚继光的兵书。 “不就是没射中吗?朕会好好练习的。”朱翊钧握紧了弹弓,他不用朱希孝借着戚帅的话给他找面子,准头这种东西,确实得练。 朱希孝作为与国同休的成国公府勋贵,当然知道适合陛下这個年纪的弓箭训练法,三十斤铺筋软竹弓训练一百天,百日后,等待射法逐渐熟练,再逐渐加力,再到百日,就可以用六十斤的弓了。 正好达到了大明军,上力射手的一半,为下力射手。 大明军上力射手,有虎力,拉的是为一百二十斤及以上的强弓,中力射手大约为一百斤到一百二十斤左右的射手,而下力射手为六十斤,下力射手需要射的更准,要可以穿杨贯虱,以技巧弥补力量的差距。 小皇帝很显然年龄还没到,就是训练到位,也只能用六十斤的弓,为下力射手,要穿杨贯虱,就需要准头。 而且弓箭这东西很容易伤到,还是先练练弹弓,找找感觉为宜。 朱翊钧很快就喜欢上了弹弓这种小玩具,瓷丸玩了一百枚,他的准头已经达到了丸丸上靶,九中二。 步箭靶,一共有三个靶心,十步之外九中二靶心,这准头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这个准头还是要提高,和穿杨贯虱,还有很大的距离。ωWW.166xs.cc 朱翊钧玩得不亦乐乎,手中的瓷丸打的噼里啪啦作响,李太后眉头皱了起来。 “以隋侯珠弹千仞之雀,必笑所用至重,所取至轻,朝中的士大夫们知道了皇帝玩弹弓,又要喋喋不休了,怕是连缇帅都要受到牵连。”李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隋珠弹雀,是一个十分常用的成语。 随候珠,是先秦战国时候,和和氏璧等价的宝物,极其名贵,后来流转到了秦始皇手中,便不见记载了,用隋侯珠弹千仞之雀,就是用这么名贵的宝物,去弹鸟雀,得不偿失。 李太后知道隋珠弹雀这个典故,还是张居正上奏的时候经常引用,说的是要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这不是说小皇帝玩的瓷丸名贵,而是说小皇帝不应该如此的不务正业。 “随他们说吧。”陈太后却一脸轻松写意,并不为小皇帝担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贪玩一点又如何呢? “见过太后千岁。”冯保急匆匆的来到了武功房内,极其丝滑的跪下磕了个头,才开口说道:“宝岐殿今天闯入一个蟊贼,自称是到景山偷盗,结果被东厂的番子给逮住了。” “确定是偷盗吗?”朱翊钧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的在冯保的身后响起。 冯保吓了一个激灵,人吓人会吓**的! 陛下这声音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突然响起,着实让冯保心惊胆战,陛下真的是神出鬼没,刚才还在步箭靶前打瓷丸,这一转眼就过来了。 “是个惯犯,臣带着东厂的番子审问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冯保赶忙回答道。 冯保没有撒谎,就是个飞檐走壁的贼人,而不是阴谋破坏宝岐殿,陛下亲事农桑之事。 朱翊钧身上的阴冷之气立刻消散,变得温和了起来,他点头说道:“既然是惯犯,那就让他指认下从何处宫墙翻入景山,正好查漏补缺,若是肯交待同样到景山偷盗之人,则可以视为戴罪立功,把这御苑的窟窿填一填。” 皇宫失窃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儿,刺王杀驾都能发生,更别提失窃了。 皇宫失窃,这不是大明独有的现象,比如鞑清朝,同治四年十月十二日,刚刚平定了太平天国运动的鞑清,意气风发,保存在军机处的天王洪秀全的‘太平天国金玺大道君王全奉天诛妖斩雅留正’印绶,被人给偷了! 查来查去,最后也是一笔烂账,把罪名扣在了刑部郎中萨隆阿头上,不了了之。 万历二十四年,大明皇宫的乾清宫、坤宁宫失火宫灾,翻修乾清宫和坤宁宫时候,鞑清朝的太祖老奴酋努尔哈赤,曾经伪装成佣工,窥视多年。 [引原文《明神宗实录》:户科给事中官应震奏保京师三议:一:曰皇城巡视应议:闻奴酋原系王杲家奴,在昔杲悬首藁街时,奴怀忿恚,寻即匿名,佣工禁内,窥瞯多年。] 朱翊钧看着冯保,发觉这个家伙,最近有了很多的改变。 比如这次的宝岐殿入窃案,按照之前冯保的惯例,冯保大概率会把这件事扣在晋党的脑门上,增加两宫太后对晋党、外廷大臣的厌恶,增加对冯保这个司礼监大珰的信任,但是这一次,冯宝宝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宦官没有将这件事复杂化、扩大化,借机邀功请赏,这是好事。 这种改变是难能可贵的,在朱翊钧看来是有益于大明再兴的。 葛守礼为什么受夹板气?是因为葛守礼不忠不信不孝,不忠于自己,不事实说话,不遵循长幼尊卑,言官们不尊重他,内官们羞辱他,内阁首辅训诫他,是因为他自己把面子和里子丢了。 而现在冯保变得堪用了起来。 张宏暗道可惜,他陪伴皇帝陛下左右,知道陛下最恨这等胡言乱语、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复杂化、扩大化的臣下,冯保不胡言乱语,张宏想从二祖宗变成老祖宗,变得难上加难。 冯保要保住自己的老祖宗的位置,一旦保不住,他的下场肯定比陈洪还要惨,冯保保自己的位置,选择的方法,不是打击乾清宫太监张宏,而是提高自己。 “今天学了些什么?”李太后见小皇帝做了处置,便示意冯保起身说话,开始询问起了讲筵之事。 朱翊钧笑着说道:“今天元辅先生讲了唐敬宗便殿击球之事,唐敬宗刚刚即位,先帝灵柩还未发丧,唐敬宗不知道哀悼,只知道游戏,没有节制,群臣上谏请唐敬宗撙节克制,唐敬宗不听,与宦官刘克明在便殿击球为乐,就是马球捶丸。” “玩到兴起的时候,命乐工奏乐、鼓吹,舞姬随乐起舞,而后大加恩赏,雇佣力夫,伴随左右,以捕捉狐狸为乐,一个月就听政三次,后来干脆就不听政了,任由宦官处置。” 陈太后疑惑的问道:“唐敬宗后来怎么样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唐敬宗遭了弑逆之祸,和唐敬宗玩马球的宦官刘克明,把唐敬宗给杀了。” 张居正讲史,不单单讲这个故事,他把当年唐僖宗开始,宦官掌兵权宫禁的危害讲解的很清楚。 李太后不自觉的看向了冯保,冯保却很坦然,十分的平静。 刘克明那是唐朝的宦官,大明也就出了个曹吉祥,大明宦官不掌兵权,更不掌宫禁,冯保的职责就是磕头,狐假虎威在文华殿上咬大臣,这一点上,他做得很好。 “这弹丸之事,以后莫要玩了。”李太后看着小皇帝手里拿的弹弓,做了一个决定。 朱翊钧一愣,张宏眉头一皱,冯保面露疑色,朱希孝面露惶恐,他赶忙说道:“臣失职,只是想着陛下习武之事,全然忘了玩物丧志之言,臣有罪。” “缇帅一片好意,岂有怪罪之理?”李太后却非常温和的说道:“也就是担心朝中大臣胡言乱语,连章上奏,平生波澜罢了。” 隋珠弹雀,便殿击球,全都是不务正业,小皇帝的辛苦,李太后看在眼里,十岁的年纪,整天忙的昏天暗地,披星而出,戴月而回,这天下至尊,这般辛苦为哪般? 李太后和陈太后说完,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无奈,小皇帝玩个弹弓,还会上升到国家治乱之上? 会,而且一定会。 晋党把持着宣府、大同的军政财监察等大权,有族党排异,不胜不止之嫌,有藩镇割据、养寇自重之兆,怎么没见这些个言官出来吆五喝六? 朝中的那些个言官、大臣,就是喜欢揪着小皇帝的小问题,小题大做,借题发挥,骂皇帝能带来名声,骂晋党会被晋党打击报复。 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才是天下之大弊! 朱翊钧玩个弹弓,都被李太后管束,他不乐意,自然要辩上一辩。 但是和李太后辩论,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直接说,朕就是要玩,那样只会换来大嘴巴子。 那是把矛盾尖锐化,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容易把问题复杂化、扩大化,从玩不玩弹弓,上升到孝不孝的大是大非之上,变的一塌糊涂,弄的一地鸡毛。 李太后看着陈太后无奈的说道:“姐姐你看,之前跟姐姐说,不能约束皇帝,那一堆道理砸下来,弄的好像我回护皇儿,像是犯了错一样。” 陈太后则是笑着说道:“那不如听一听皇儿的说辞?” 朱翊钧颇为严肃的说道:“夫子说:人不可以不知人,而知之甚难。尤其是对于君王而言,要知人善用,那如何知人呢?夫子说: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视其所以,就是说,要看他的所作所为是善是恶,为善,则为君子,若为恶,则为小人。” “观其所由,就是说,要看他的所作所为的理由原因,真心实意则为善,饰貌伪言则为恶。” “察其所安,就是说,看他的所作所为心安于什么,心安于所知则为善,畏威怀利则为恶。” “元辅先生说道这里的时候,颇为感慨的说,果出于心之所安,则善矣,不然,则亦暂为之耳,岂能久而不变哉!” “陆树声负有盛名,人人皆言其刚正,看他平时所作所为,皆善之举,看他做事的理由也是出于真心实意,尽己本心,但是他做这些事,做这些事的理由,并不是心安于心中的道义,所以只是短暂,而不能长久。” “所以陆树声成为了族党的拥趸,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心中的道义,这是畏威怀利则暂。” “李乐则不同,张四维手段尽出下作至极,但是李乐所作所为出于心中义,这是心之所安则久。” “当然,相比较族党,可能元辅先生更让人害怕。” 张居正的那句感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朱翊钧却非常理解张居正到底在说什么,这孔夫子说的很对,畏威怀利则暂,心之所安则久。 可是人心隔肚皮,张居正这种经年循吏都无法完全知人,到底如何才能知人呢? 难道把人的心挖出来,晒一晒,晾一晾,才能知道吗? 朱翊钧能听明白张居正到底在感慨什么,他直接指名道姓,张居正就是在说陆树声和李乐的对比,朱翊钧是生怕两宫太后听不明白张居正在说什么,才直接点明。 朱翊钧端着手,继续开口说道:“朕问元辅先生,何为忠奸,何为清浊,何为贤拙?元辅先生斟酌。” “朕想了想,这样侃侃其谈,多少有些空泛,元辅先生无法作答,若是如那腐儒那般,说些大道理,元辅先生又不愿,朕思虑片刻又追问。” “人人都言严嵩为奸佞,严嵩当国,朝廷打仗没有军费,官员领不到俸禄,灾民无粮赈灾,百姓苦于兼并乡部私求颠沛流离。” “人人都言严嵩为谄贼,严嵩的儿子严世藩到了工部做侍郎,督大工营建皇帝私宅,那徐阶的儿子徐璠不也是督大工,营建皇帝私宅,建永寿宫,三月期成,贪的钱连半个松江府都买下来了。” “斗倒了严嵩之后呢,军费、俸禄、赈灾粮款就有了吗?百姓安居否?乐业否?谄贼伏诛否?” “元辅先生怅然,答曰:未曾。” 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当年的徐党早已经销声匿迹,有一部分进了晋党,有一部分做了张党。 张居正不肯让海瑞回京,在群臣们看来,完全是海瑞海刚峰人在松江府,把徐阶的贪腐事给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严嵩是大贪官、媚上的谄臣、是结党营私的贼臣、是巧言令色欺上瞒下,使君主庆赏威罚、威福不在的奸臣,佞臣。 那徐阶呢?徐阶就不是了吗? 朱翊钧面色严肃的说道:“朕再问元辅先生,何为忠奸,何为清浊,何为贤拙?何为天下之大弊?元辅先生久久未言。” “何为天下大弊?”陈太后也有些疑惑的问道。 “元辅先生没说,孩儿也不知道。”朱翊钧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天子! 这么深奥的问题,应该去问元辅先生才对! 大明烂了,烂的千疮百孔,烂的触目惊心,而作为大明首辅的张居正清楚的知道,天下之大弊,到底在何方。 天下大弊在君王身上吗? 海瑞抬着棺材上谏,说天下之大弊是嘉靖皇帝,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可是天下大弊真的在嘉靖皇帝的话,真的是因为一個独夫的话,那隆庆年间,天子神隐,君臣共治天下,这天下,不照样是文不成武不就,天下疲惫生民苦楚? 天下大弊在朝堂之上吗? 严嵩倒了,严世藩死了,徐阶来了,徐阶倒了,高拱来了,高拱倒了,现在张居正来了,张居正主持之下的大明朝十年间,恢复了几分元气,可是张居正倒了之后呢? 天下大弊在于礼法,大明的大臣们一直希望大明皇帝能够活在他们制定好的框框架架里,做个垂拱而治的天子,而他们制定的这个框架,又把他们圈的结结实实,大明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在这个泥潭里挣扎,无法自拔。 更加准确的说,是以儒家礼法为基础,建立的分配和生产机制,已经无法适用于当前大明社会生产力发展现状,无法调和各个阶级之间的利益冲突和矛盾。 天下之大弊在于君王,君王怠政则纲弛纪坏; 天下之大弊在于朝堂,朝堂昏暗则天下大疾; 天下之大弊在于礼法,礼法腐朽则君怠民疲。 张居正的变法,还是不够彻底,不够根本。 天下之大弊,真正在于大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尺寸之地,生民万千充斥山野之间挣扎求活; 天下大弊真正在于大明良田万顷,无人耕种,百姓困于兼并,苦苦挣扎; 天下之大弊,真正在于已经承受不住苦难的百姓,再也扛不住朝廷的藁税、田亩的谷租、乡部的私求。 民生困苦,才是天下之大弊! 王朝运数、皇帝天命,究竟是什么? 在朱翊钧这个十岁人主极其朴素的政治观念里,运数天命,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安,则天下安,百姓不宁,则天下不宁。 张居正清楚的知道天下之大弊,他在嘉靖三十三年寄情于山水之间,其实也对朝廷的尔虞我诈,人心鬼蜮,生出了厌恶,但是他还是说出了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而后回到了朝堂之上,想要改变这糟烂的世界。 张居正之所以不回答,只是因为小皇帝还小,这些事需要皇帝亲自主持罢了。 朱翊钧继续说道:“元辅先生后来讲,君子不器。” “君子不器是什么意思?”陈太后兴趣盎然的问道。 朱翊钧满是笑容的说道:“元辅先生说,器就是器具,指的是各种器皿。器也是成器的过程,就是陶土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烧窑的过程。” 器是名词,也是动词,不器是不拘泥于形式,不器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循规蹈矩,只能成为器才,有大小形制,有它的局限性。 “君子不器的意思不是君子不能成才,这句话要理解,要联系上章,夫子论知人,为善者君子,为恶者小人。” “君子不器,讨论的是君子,不讨论小人。人有一材一艺的,譬如器皿一般,虽各有用处,终是不能相通,能于此,不能于彼,非全才;” “而君子不器,是大之可以任经纶匡济之业,小之可以理钱谷甲兵之事,不像器皿一样,因为样式大小只能有一种用途。” “君子不应拘泥于世人的议论、拘泥于冗杂而腐朽的陈规旧俗,所以君子不器,天下大才。” “娘亲,弹弓本就是为了准头,这是为了三十斤铺筋软竹弓做的准备,这是个成器的过程,陶土未曾练泥,怎么可能在窑中变成瓷器?孩儿不是隋珠弹雀,也不是便殿击球的荒唐之举,还请娘亲明察。” “弹弓的事儿,就当没提过吧。”李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玩!娘亲没说过那句,咱以后不讲道理了,皇儿玩吧,玩吧。” 弹弓,玩!蹴鞠,踢!多大点事儿? 玩!敞开了玩! 李太后本来还在思考何为天下大弊,听闻了皇帝讲君子不器,松了口,不再干涉,她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略微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有点欣慰。 无奈的是,自己已经说不过小皇帝了,这父母教育孩子,还不如孩子能讲道理,那就没法教了。 欣慰的是,孩子在认真读书,而且还明白了许多的道理,孩子成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小皇帝能得到大臣们的认可,李太后这乾清宫就没白住。 朱翊钧没有把话说完整,他后面问天下不器君子是否常有? 张居正说:天下不器君子不常有。 朱翊钧感慨万千的说道:视其为善,观其根由,察其心安,为器,一材一艺者,必因人而器使之,不可过于求备;不器全才,欲求谋国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谋身之计,人君得之固当大任。 徐贞明显然是个器才,他会农学治水,而且精通农务治水事,就不能过于苛求他做得更多,再多,徐贞明也做不到,当着廷臣们,做个述职报告,徐贞明都磕磕巴巴不知所云。 这天底下,真的有谋求天下大治的功劳,全然没有为保全自己谋身的不器全才吗? 有。 汉室江山,世代有忠良。 “李乐从大同上了两本奏疏,宣大长城鼎建,糜烂至极。”李太后之所以提到这事儿,是在询问皇帝的想法。 第六十四章 坏的极其纯粹 李乐差一点点就不成器了。 李乐完全投靠晋党,辜负了张居正对他的期望,也辜负了朝廷赋予他的使命,不忠于自己的认知,不忠于自己学到的道义,不忠于朝廷的使命,不忠于皇帝,在成器的最后一道工序,烧制的过程中,没有烧制成功。 更加简单的说,李乐差点跪了。 但是李乐在入夜后偷偷去了全楚会馆,那性质就变了,张四维在这一轮的冲突中,就变成了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小丑。 李乐的奏疏是汇集了张鲸在边方的走访,据实奏闻,族党立刻就会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这一回合,张居正为首的张党,将大获全胜。 李太后询问皇帝对李乐巡视长城鼎建之事的意见。 冯保满是感慨,果然和他预料的那般,小皇帝终究是会长大的,李太后不是武则天,并不打算把权柄完全揽在自己手中,得亏冯保选择了听皇帝的话。 朱翊钧想了想开口说道:“冰冻三尺,非一尺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宣大长城鼎建糜烂如此,必然经年累月,绝非一朝一夕,拔毒也非一朝一夕,若是要……” “嗯嗯嗯,去玩吧。”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小皇帝去景山锄大地就是。 小皇帝分得清楚轻重就好,讲什么大道理! 一讲道理,李太后就头疼,这小皇帝跟那些个士大夫一样常有理,道理一堆又一堆,常有理就跟元辅讲去,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再讲大道理,都要把人说蒙了。 景山那十亩地可是皇帝的掌中宝、心头肉,可马虎不得,一天不看,都跟缺少了些什么一样。 朱翊钧来到了景山宝岐殿,暗道可惜,徐贞明领会并且贯彻了来自内阁和司礼监的双重精神,不让皇帝干一点脏活累活,追肥已经在皇帝陛下没有来到之前,尽数完成。 追肥的味道不好闻,但是农作物需要。 朱翊钧又交待冯保把宝岐殿的窟窿堵一下,具体的操作办法,就是互相举报,都是翻墙入宫**之人,熟门熟路,举报一个降罪一等,举报一个免死,举报三五個,就可以免肉刑,只需要流放到琼州即可。 都是道上混的,谁不认识谁呢? 小皇帝在宝岐殿忙碌了许久,才回到了乾清宫,他还有个小花坛,里面种着土豆和番薯,宝岐殿的大田他不能参与施肥,但是这个小花坛,他还是能做主的。 日暮西斜,宵禁时分,全晋会馆内,张四维、王崇古、杨博三人齐聚于书房之内,杨博精神不大好,微眯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休息,李乐已经到了虎峪口长城,奏疏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师来。 李乐的奏疏内容,三位已经清楚了。 “李乐欺人太甚!收了好处却不办事!他连胡姬的钱都没付,这是…白嫖!”张四维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但是他又不敢做什么,真的收拾李乐的家眷,甚至对李乐动手,是个选择。 可张居正是个君子,这个君子的那些个手段,可一点都不温和,堪称酷烈。 “虎峪口关隘,到底怎么回事?李乐奏疏所题,都是真的吗?”杨博看着张四维面色严肃的问道:“去年年底才修的关隘,到底为何被北虏破关?” 张四维终于开口说道:“虎峪口关隘根本就没有修缮。” “混账!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俺答汗不敢深入,只是劫掠了粮仓,若是他有意犯边,岂不是置边方于危难之中?!”杨博听闻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他之前问过几次,张四维都说无妨,今天李乐的奏疏回了京。 张四维终于肯说实话了。 张四维颇为平静的说道:“舅舅的孝敬里,也有虎峪口关隘的钱,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自己独吞了一样。” 杨博嘴角抽动了下,慢慢坐下,重重的吐了口浊气,严嵩旧事罢了。 现在的杨博就是当初的严嵩,现在的张四维就是当初的严世藩,当初的严党怎么瞒着严嵩为非作歹,现在的晋党,就怎么瞒着杨博做事。 小皇帝指桑骂槐,借着提问,问他杨博忠信知行,对此,杨博只能说陛下骂的好! 杨博做不到张四维这般无耻。 “宝岐殿那边戒备极其森严,不好下手。”张四维又开口说道。 他倒是想寻飞檐走壁的贼人进去探明情况,但是却始终不得其法,宫里的冯保,虽然别的不行,但是经过了刺王杀驾案后,这整饬宫人,那是变得极其难缠了起来。 杨博看着张四维,满脸的惊骇,惊讶无比的说道:“宝岐殿不过是十岁人主玩耍之地,你要作甚?!” 张四维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杨博稍安勿躁,他笑着说道:“不作甚,我能作甚?就是探明下情况,看看皇帝在做什么,现在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真真假假,根本不知道哪件是真,哪件是假,连戚帅回京在宫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宫里没了消息,咱们不就成了聋子、瞎子,任由张居正欺负了吗?” “那个张宏有些野心,可以试探下。” 冯保在大明皇帝的指导下,对大明内外进行了一轮整饬,效果是极为显著的,清宫但是清宫不完全,宫里一些不重要的地方,还有外廷的人。 这就导致了各种假消息满天飞,连张四维、王崇古、杨博这样的人,都无法判定消息是真是假。 比如,昨天晚上宫里传出了确切消息,皇帝天崩了! 这消息直接把张四维和王崇古吓了一大跳,筹算了半天,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结果第二天,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文华殿上。 信息就是权力,信息就是命门,现在晋党失去了得到皇宫消息的渠道,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张四维找人探查宝岐殿消息,是为了知道皇帝在做什么,那飞贼会不会顺道做些什么,比如放把火,往水里下毒之类的,那就不是张四维能管得了。 都是飞贼干的!和他张四维有什么关系! 杨博扶着额头,无力的说道:“陛下在宝岐殿做什么?每月二十九日考校之后,陛下都会领着廷臣前往,做什么不都是一清二楚吗?” “我不同意你们和张宏接触,你们这是要把我的老脸,给拽下来,摁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两脚,你们才肯罢休吗?!” “张宏是陛下身边的人,你们想接触,那冯保会让你们接触吗?阉党误国,也只是皇城里打转,大臣误国,治人者为恶,小恶为大恶,祸患之根源。” “李乐是白圭的人,你们这么对付他的人,白圭会忍气吞声?弄出更大的乱子来,如何收场?” 张四维却颇为不满的说道:“元辅都把手伸到了我们的地头上,我们什么都不做吗?那不显得我们好欺负吗?” 杨博看着张四维,十分肯定的说道:“你知道白圭为什么不下死手对付我们吗?” 张四维嘴角勾出一个笑容说道:“他对付不了,满嘴的仁义道德,说什么心怀天下,还不是因为做不到?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吗?他要是能办得到,能下死手,早就办了。” 杨博愕然,而后笑着摇头说道:“这是你以为。”161小说 “白圭之所以不肯下死手对付晋党,不是他斗不过,只是为了不让宫里的人以为他要搞一言堂,引起宫中担忧,这要是宫府内外都是他白圭的人,宫里的太后就该担忧了,所以白圭才留着我们,维持着表面的制衡罢了。” “你能明白吗?你不明白,你怎么会明白呢?” 张四维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欲求谋国非常之功,就要行非常之事!元辅先生有才有德,这天下认可,但是他做事还是不尽全功,做了,却没做到底,那不是等于没做吗?他现在活着无懈可击,但是他**呢?” “嘿,他就应该将我们一众一网打尽,而不是留下个根儿!到时候必然有他好看!” 杨博看着张四维又看着王崇古,终于满是感叹的说道:“君子可以欺以其方,到底是白圭所图非常之功可笑,还是我们小人作祟可笑呢?” 张四维浑然不在意的说道:“可笑就可笑而已,元辅什么都得不到,而我们什么都能得到,不过些许浮名罢了。” 张四维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张居正想做君子,到最后名得不到,功也得不到,求什么非常之功,不如求万世不移之财。 “罢了,伱们走吧,安稳些,等我走了,你们再兴风作浪也不迟。”杨博终于放弃了劝说,他摆了摆手,示意门房送客。 张四维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宫里的小皇帝,真的会任由张四维拿捏吗? 五月月是折不断的柳,放眼大地,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 五月是飞回来的燕,雕梁画栋,飞燕灵活的飞舞着在梁上筑巢,在温和的春光中欢快地鸣啼。 五月中的文华殿,依旧是庄严肃穆,净鞭三声响后,群臣缓缓走入了文华殿内。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恭敬见礼。 朱翊钧手虚伸出说道:“朕安,诸爱卿平身,开始廷议吧。” 朱翊钧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廷臣们打起来了!他每天来文华殿听政,不就是为了看他们吵架吗! “谢陛下。”大明二十七员廷臣起身落座,打开了手中的奏疏,准备一日廷议。 第六十五章 连绵不绝的攻势 戚继光在喜峰口杀退了董狐狸,生擒了卜哈出,大同总兵马芳在虎峪口,关隘被破,胡虏饱掠而归,这件事,张居正本身只打算派遣非晋党出身的李乐为首的御史前往查看,能把监察的权力从朝廷伸向宣府大同,在张居正看来,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可是,张四维非要画蛇添足,非要去腐化李乐,手段尽出,威逼利诱把李乐摁在地上要李乐跪着当官。 这就犯了张居正的忌讳,他眦睚必报,李乐玩了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把戏,把张四维给耍了,这就来到了张居正进攻的环节。 “兵科右给事中张楚城,论总督尚书王崇古,诰命不宜用金字,上奏请夺毁。”张居正说起了第一事,王崇古女儿的诰命用的是金字,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金印王爵专用,而金字诰命王妃专用,王崇古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爵位,使用金字是僭越。 你姓王,你不是王,敢用金字诰命?! 王崇古闻言面色大变,他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杨博,希望杨博出来说句话,把这个弹劾平息下去。 王崇古的女儿嫁给了杨博的儿子杨俊卿,杨俊卿是隆庆四年的武状元,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任事,是缇帅朱希忠手下的提刑推官。 杨博听闻张居正如此说,满是感慨,最终还是俯首说道:“陛下,臣惭愧,臣子杨俊卿所为,新郑公当国之时,我儿僭越,还请陛下降罪,褫夺功名,削官身,回籍闲住。” 杨博没有跟张居正唠唠叨叨,直接跟月台上读书的陛下认了罪,这是实打实的罪名,胡搅蛮缠,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杨博选择了束手就擒。 朱翊钧放下了铅笔,坐直了身子,看着杨博平静的问道:“杨太宰何时知子僭越礼法?” “事后方知,还请陛下明鉴。”杨博到了这个份上,选择了实话实说,这种细节根本不重要,他儿子僭越礼法大罪,他教子无方,就应该受到牵连。 “何人僭越?”朱翊钧看着杨博再次询问道。 杨博俯首说道:“我儿杨俊卿、王少保、前元辅高拱、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四人所为,此乃专擅重罪,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如此,元辅先生以为应当如何?”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询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回禀陛下,臣以为理应收回杨俊卿夫人的金字诰命,杨俊卿、王少保罚俸一年为宜。” “嗯。”朱翊钧一愣,张居正这么好说话吗? 就收回金字诰命,就罚俸一年?这就完了?! 这个处罚实在是太轻了。 杨博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头埋得很深,俯首说道:“陛下,臣惭愧,臣教子无方,更生朋党相称举,毁离亲戚,专擅权势,臣乞请陛下谴黜老臣。” “杨太宰这是何意?连收回金字诰命,都不愿意吗?”朱翊钧闻言,语气一变,冷冰冰的问道。 “臣不敢,臣窃为治人者,蒙主上先帝不弃,薄有微功,常自诩遭险而愈彰,履盛而不溢,出入将相、文经武纬,为天下倚安之臣,偶尔以鞠躬尽瘁自诩,今日看,不过笑话一则,徒增笑柄,臣请致仕,诚望陛下准臣乞骸骨归乡。”杨博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他昨天还在府上跟张四维、王崇古说,他杨博这张老脸,早晚有一天会被拽下来,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 而现在十岁人主询问杨博是不是在以退为进,逼迫朝廷不能惩戒杨俊卿,收回诰命,就是一口浓痰啐在了杨博的脸上。 杨博被嘉靖皇帝所器重,边方之事,多有倚仗,而杨博也没有辜负嘉庆皇帝的倚毗,做的很是不错,可是晋党变质了,过往有多么的荣耀,现在就有多么的耻辱。 张居正一看这架势,赶忙说道:“陛下容禀,杨太宰乃硕德之臣,在宣大则宣大案,在蓟辽则蓟辽安,在本兵则九边俱安,在吏部,则考成法得以推行,臣恳请陛下以折冲之功,宽宥一二。” 张居正的意思是看在过去杨博的功绩上,不要再追着骂了,陛下那话就跟刀一样的锐利,刺进了杨博最骄傲的地方。 而且,吏部还需要杨博主持考成法。 朱翊钧看了看杨博,又看了看张居正,才发现,杨博玩真的,不是在以退为进,更不是在倚老卖老的逼迫皇帝让步,只是丢不起那個人了,打算溜了。 本来打算开口的冯保也看清楚了形势,他选择了闭嘴,陛下说话的时候,冯保决计不会打岔。 朱翊钧变得温和了许多,露出笑容说道:“杨太宰言重了,国事多有倚仗,朕德薄冲龄,仰赖内外文武大臣辅弼,杨太宰岂能枉顾先帝遗命,弃朕而去?” “这…”杨博语塞,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承陛下不弃,臣感激涕零。” 杨博不知道如何接着说,小皇帝这话把他的话给堵死了,他已经不忠了,若是违抗圣命,执意要走,那就更加不忠不孝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杨太宰平身便是。” 晋党党魁是杨博还不那么恶心,换上张四维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既然晋党要有一个党魁,还不如杨博在文华殿内,大家至少没那么糟心。 张居正主要火力瞄准的是王崇古,王崇古女儿用诰命金字,还是高拱当国之时,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张居正恰好就是那个知道此事的人,之前不拿出来说事,不代表张居正忘记了。 弹劾王崇古僭越的是兵科给事中张楚城,是荆州江陵人,和张居正是同乡,是铁杆楚党。 “陛下有敕,褫夺杨俊卿夫人金字诰命,杨俊卿、王少保罚俸一年。诸位可有异议?”张居正看着王崇古一字一句的问道。 王崇古终究没有发作。 这件事涉及到了杨博,杨博以折冲之功,算是把这件事摁下了,更加严厉的惩罚,很容易伤及善类,这个处置对王崇古而言,已经极好了。 张居正在奏疏上书押,而后交给了张宏,张宏呈到了御前,朱翊钧想了想还是下了万历之宝的大印,而后看向了张居正。 弹劾王崇古金字诰命,僭越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张居正拿起了第二本奏疏开口说道:“南京湖广道御史陈堂,上奏弹劾,大同总兵官左都督马芳,惧巡检边方、阅视鼎建,行贿武库司郎中林绍怀、兵备参议吴哲,共行贿七万六千四百三十二两金花银,人赃俱获。” 张居正一开口,王崇古就惊骇到了极致,这件事机密至极,虎峪口关隘,只是长城大工鼎建一件,自从议和以来,类似的案子并不少,林绍怀、吴哲,都是晋党的核心中坚力量,这案子,是怎么被查出来的,为何昨日一点消息没有?! 什么时候事发的?什么时候人赃并获的? 无论是顺天府衙门,还是刑部,都有晋党的耳目,这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被人赃并获了! “缇帅?”张居正看向了站在末尾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 “今晨五更,宫门开,臣领陛下敕谕,领兵查获两家,人赃并获,共起银六万五千四百余两,所有人已经入北镇抚司,等待提审。”朱希孝对着台上的皇帝回禀。 朱翊钧知道这件事,敕谕是他亲手写的,大印是他亲手盖的,林绍怀、吴哲都是晋党的中坚力量。 而昨日游七拿了一堆证据,给了徐爵,徐爵将所有的罪证交给了冯保,冯保以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的身份,请命稽查。 “王尚书,朕听闻,没有驾贴(刑部公文)、没有敕谕为白纸案,没有驾贴只有敕谕为黄纸案,有敕谕有驾贴方为正案,不知道刑部,能否在真的敕谕上书押?”朱翊钧一开口,不是先说贪腐案,而是在补手续。 他把‘真的’两个字,咬的很重,那敕谕是他亲笔写的! 刑部要是敢拿这种事卡手续,朱翊钧非要给王之诰记上一笔。 锦衣卫拿人,一定需要驾贴,也就是皇帝写有具体事由的帖子,这一份帖子在没有刑科的书押,只是敕谕。 若是锦衣卫没有皇帝的敕谕,就随便抓人,叫白纸案,是不被朝臣们认可的,锦衣卫会被言官们纠劾。 而有敕谕,没有刑科的书押,是皇帝亲自督办大案,这叫黄纸案。 若是有敕谕、有刑科书押,那就是皇帝督办,刑部认可,这叫正案。 朱翊钧在问刑部尚书王之诰,这个案子,刑部认不认可。 若是刑部不认可,那就只是黄纸案,还有的饶舌扯皮。 刑部尚书王之诰一看,这张党和晋党打的天翻地覆,他一个刑部尚书胡乱涉及其中,会被两个庞然大物磨得粉碎! 朱翊钧手一引,缇帅朱希孝将驾贴和卷宗递给了王之诰。 王之诰认真的看了案卷,而后在敕谕上书押,把皇帝敕谕变成了驾贴,缇骑抓人,既是皇帝有命,都察院御史陈堂主持,又得到了刑部认可,那就不是白纸案、黄纸案,而是正案,铁案。 都察院南京湖广道御史陈堂负责纠劾,早已经在敕谕上书押,在程序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王之诰看着杨博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张居正蓄谋已久,人家早就抓好了你的痛脚,只是懒得发作罢了。 这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势不可挡。 “王少保之前在宣大做总督,这里面的事儿,王少保可知一二?”张居正手微微前伸,靠在椅背上,看着王崇古,面色不善。 第六十六章 一拳胜过一拳 张居正让兵科给事中张楚城以金字诰命,攻讦王崇古、杨博子杨俊卿僭越的目的,是为了把杨博给摘出去,张居正仍然不想对杨博动手,杨博虽然为了晋党说话,但是做的事儿,仍然没有太过于出格。 但是王崇古和张四维,就有些太过于不知好歹了。 非要惹他张居正。 本来应该为晋党冲锋陷阵的言官葛守礼,此时看这件事跟杨博没有关系,直接就选择了闭嘴。 武库司郎中林绍怀、兵备参议吴哲,贪了七万多两银子,那晋党在宣大两地,到底弄了多少银子?这后面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谁知道张居正还有没有后手? 这个时候凑上去,不是被张居正顺带手,给一巴掌打死吗? 张居正问之前在宣府、大同做总督军务的王崇古,知道不知道有人在逃避巡检边方、阅视鼎建,向京中监察人员行贿。 二十七员廷臣都清楚的知道,这都是晋党的人,王崇古不知道才怪,这就是给王崇古一个把自己摘出来的机会。 “诚不知也。”王崇古没有多少犹豫,选择了保全自己。 朱翊钧在月台上,手里的铅笔一停顿,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王崇古说自己不知道,只是为了脱罪,不被牵连进去,文华殿内外群臣,都清楚的知道,王崇古知道,但是王崇古就是能说自己不知道。 “王少保不知情,那这件事王少保以为应当如何?”张居正反过来询问起王崇古的意见来,这就是打定了主意,似乎是让王崇古清理门户,但其实是让王崇古党内互害,削减他在晋党之中的影响力,进一步瓦解晋党的凝聚力。 朋党这个东西,最是讲究凝聚力,一旦朋党这条船,从顶上开始漏的时候,人心散了,就彻底散了。 张居正令人点了大同总兵官马芳贿赂阅视主事官,逃避阅视这個雷,让王崇古表态,就是在进一步打击晋党的凝聚力,至少不能像这次一样,上下齐心,抗拒朝廷的巡检边方,阅视鼎建,将监察的权力,真正的铺向宣府大同。 这是张居正第二波攻势的真正目的。 王崇古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但只能往下跳,张居正环环相扣,压根就没给王崇古任何其他的选择,他万般无奈的说道:“自然是革职查办为宜。” 杨博则是一脸的颓然,靠在椅背上,怅然若失,这晋党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若非张居正先以金字诰命案弹劾,把杨博摘了出去,杨博在这一轮的攻势下,就只能被迫提前离开朝堂了。 张居正是为了考成法顺利进行,但是杨博还是感谢张居正的不杀之恩,至少在人生最后这段时间,张居正保住了杨博的名誉。 兵部尚书谭纶忽然开口说道:“大同左都督马芳,大小百十战,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擒部长数十人,斩首无算,威名震边陲,久在边方,颇著劳绩,今当晚暮,理应曲赐优容,不让天下军士寒心为宜。” 马芳是汉人,被劫掠到迤北,做了俺答汗的养马奴,嘉靖十六年,终于找到了机会逃脱了敌营,从一个普通军卒开始做起,一路靠着军功,一步一个台阶,爬到了大同左都督的位置上。 在嘉靖二十九年到嘉靖四十五年,旷日持久的对峙之中,嘉靖皇帝看了马芳的功绩,也只说一句:勇不过马芳!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笼络人心的把戏,不仅仅小皇帝擅长,谭纶也擅长。 谭纶之所以唱这么一出,是配合张居正,这之前就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张居正在弹劾马芳的奏疏上,写上了自己的意见,也没说话,将弹劾大同左都督马芳的奏疏交给了张宏。 晋党内阁没有人,就没人有资格在奏疏上贴浮票,除非皇帝有更好的主意,否则一般情况下,都以内阁意见为准,这就是大明内阁在万历年间形成的间接决策权。 当然,皇帝可以不听。 朱翊钧对奏疏的内容看了许久,下印之后,才开口说道:“责成大同左都督马芳回籍闲住吧。” “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听闻皇帝陛下打算就事论事,没打算扩大打击面,松了口气,行礼谢恩。 张居正没有揪着这件事穷追猛打,看似是给了晋党一个喘息的机会,但是张居正翻出了第三道奏疏,面色极其严肃的说道:“以阅视纪录,宣大山西副总兵麻贵、麻锦,参将贾国忠、李如槚、李国珍、杨尔干、王国勋、薛邦奇、赵崇璧、葛臣,凡十员革参将,徐行提问,仍更置参将及游击,奚元、张元宝、濮东阳、吴昆、任秉公等,补录。” “凭什么!”王崇古猛地站起身来,惊骇无比的说道:“元辅,这里是文华殿,你自己说的,每事都要廷议,如何如此独断专行?主上就在月台之上看着你呢!” 张居正拿出一份表单,猛地拍在桌子上,厉声说道:“凭的就是巡检边方给事中李乐阅视长城鼎建记录!尔等拿了朝廷的银子,关隘呢?长城呢?军卒呢!王崇古,你回答我,在哪里!” “虎峪口破关,破的关在哪里!根本就没有关隘!” “杨太宰,知道这些事儿吗?” 张居正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期望,他不希望杨博也是这些糟烂事的参与者,杨博肯定是利益即得者,但是他不希望杨博是指使的那个人。 “知道,昨天晚上知道的。”杨博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有些手足无措,左右来回看了看,看到了廷臣们惊骇无比的面孔,带着痛苦的语气回答了张居正的问题。 杨博发现自己又对了,张四维就不该招惹张居正的。 腐化李乐,反而把张居正惹恼了,依照杨博对张居正的了解,不招惹李乐,张居正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一拳胜过一拳,打的晋党毫无招架之力。 张居正听闻,反而是松了口气,至少他看了这么多年的硕德之臣,在人生最后的一段路上,没有完全成为国之蠹虫,至少在为晋党说话张目的时候,杨博心不安。 不是张居正识人有问题,是陆树声有问题。 张居正又看向了王崇古,端着手,语气变得平缓了起来问道:“王崇古,要不咱们这文华殿上二十七廷臣,一起到宣府、大同阅视一二?” 朱翊钧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若是真的要去,朕一道前往,顺便叫上迁安伯,戎事,还是戚帅更明白些。” 叫上戚继光,就要叫上六千南兵,就是叫上十万三镇军一同前往,这不是阅视,这是平叛。 晋党之所以不敢掀桌子,是知道打不赢。 朱翊钧在干什么?在火上浇油,在拱火。 光吵吵有啥用,动手! 打起来! 血流成河! 朱翊钧在为张居正站台,主少国疑,皇权缺位的当下,张居正无论做什么事儿,都缺少大义的名分支持,朱翊钧能做的真的不多,他不会坐视张居正孤军奋战。 杨博听闻小皇帝开口,也立刻就明白了,李乐的事儿,宫里怕也是早就知道了,宫里对张四维腐化李乐之事,非常非常不满,杨博看着王崇古低声说道:“亲家,慎言。” 杨博在文华殿公器所在,提到了他和王崇古的姻亲关系,不是为了让张居正忌惮,而是为了让易怒的王崇古清醒一些,不要被眼下的局势所激怒,胡说八道,最终导致更加难堪的事儿发生。 张居正既然敢发难,显然是早有准备。 冯保拿起了那封清单,啧啧称奇的说道:“厉害,厉害啊,我看看这份清单上,宣府沿边墩台共一千七百七十三座,啧啧,居然有七百多座年久失修,长沟口、四海冶口、长生口、关北口、独虎口、沙沟口、三岔口这些隘口,城关居然还是嘉靖十八年营建。” “这么年来,这些个隘口每年都问朝廷要银子翻修,隆庆五年三月,仅仅关北口就要了七万银翻修关隘,关隘呢?王少保,您这是在养寇自重,弛防徇敌啊!” “那王少保的意思是,宣大山西副总兵麻贵、麻锦等十余参将,不能动吗?”张居正合上了奏疏,单刀直入,不让王崇古讲屁话,岔开话题,而是直奔问题的核心。 要么,你王崇古承担长城鼎建松弛的代价。 要么,让宣府、大同两个副总兵和十多个参将承受这个代价。 出了事,责任总是要有人担的。 王崇古思虑再三,颇为肯定的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庆赏威罚,理应如此。” 这次是被张居正抓到了,不放点血,张居正决计不可能放过晋党,翻脸又不敢,那只能认输了。 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又看着杨博,杨博满脸的痛心,这样的事发生是大明的悲剧,而王崇古的表情则是有些怨恨,似乎是在怨恨为何元辅先生盯着他们不放。 朱翊钧有些奇怪,做错了事,被处罚,这不是理所应当? 他这个皇帝犯了错误,李太后都会让张居正写罪己札记,让朱翊钧到太庙里对着列祖列宗诵读,背会为止,这晋党犯了错,还被人揪了出来,王崇古有什么好怨怼的! 张居正抖了抖衣袖,拿出了第四本奏疏。 到这里,并不是结束。 第六十七章 这,只是一个开始 朱翊钧一直在读书,张居正一直在进攻,晋党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认输。 第一个波次中,张居正敲掉了王崇古的金字诰命,这是王崇古的护身符,把杨博摘了出去。 第二个波次中,张居正敲掉了大同总兵官马芳,责令其回籍闲住,随时等待听用。 在第三个波次中,张居正敲掉了宣府、大同两地的副总兵,麻贵和麻锦,和八個参将。 宣府大同的问题,是典型的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大同的总兵官是马芳,他是宣府人,但他幼时被掳掠到了迤北,而后逃回大明,朝廷一直把马芳当鞑官在用;而宣府总兵官郭琥是陕西人,祖籍福建,马芳和郭琥这两个总兵官,都不是晋党。 但是张居正罗列的麻贵、麻锦,和那八个参将,全都是山西人,架空总兵之后,为所欲为。 既然要打击,就要奔着要害去,把这些晋党把持军权的军将们一并罢免,朱翊钧敏锐的注意到,这次被罢免的十个军将,都在之前王崇古提举京营将才名录上。 谭纶若是批了那封名单,王崇古就可以把自己的心腹全都调入京营,京营虽然都是老弱病残,但是京营离皇帝更近。 而大同总兵官马芳被罢免,换上的是戚继光的副手,副总兵杨鲤,杨鲤是京畿顺天府人,出身是京营神机营练勇参将,乃是武勋,隆庆二年,戚继光回京后,杨鲤调往蓟州做副总兵,驻扎马兰谷多有建树。 张居正拿出了第四本奏疏,这一本是刑科给事中尹瑾的奏疏,弹劾的是王崇古本人,张居正将奏疏打开看着王崇古说道:“刑科给事中劾王崇古养寇自重,弛防徇敌,言:崇古甘心媚虏,欺诳朝廷,躐取爵赏,及将败露,复仗钱神偃然,崇古,断不可用!” 都察院总宪葛守礼手底下压着一本奏疏,乃是御史高维崧弹劾王崇古的奏疏,理由也是养寇自重,弛防徇敌。 而冯保在张居正的第三波次攻击中,骂王崇古也是这个罪名。 这一轮的攻势来的极为迅猛,即便是葛守礼不把奏疏拿出来,王崇古也要头疼不已。 王崇古思考了许久,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陛下在上,俺答封贡事,皆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臣不过奉扬行事,勉强规划一二。” “贡市以马价银罢兵息民,北虏时常滋扰,修补御夷长城,时断时续,今有恶臣,希冀期望边衅再起,进些谗言,似乎只要把臣打倒了,就可以和北虏开战。” “臣倒是不担心自己,臣唯独担心,日后在宣府大同任事之人,看到了臣的下场,日后不会考虑国家之患,将使先帝柔远之余恩,庙堂制虏之弘略,因此败坏,还请陛下明鉴!” 朱翊钧听明白了,王崇古讲先帝柔远之余恩,庙堂制虏之弘略,这是摆资历; 至于这关隘哪里去了,王崇古也回答了,马价银罢兵息民柔远人不够,显然修关隘的钱挪了他用,罢兵息民去了,长城鼎建,只能时断时续的修; 长城关隘烂尾不是王崇古的本意,而是没有钱! 北虏俺答汗真的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 最后则是一段明里暗里的威胁,王崇古表面说不在乎自己,就怕后来到宣府大同任事的总督,看到王崇古‘求荣得辱’,不再忧国之大患,和北虏勾结,那怎么办? 王崇古这段话,就是糊弄小孩,廷臣们心里跟个明镜一样。 和北虏勾结的到底何人?是后来者,还是王崇古这帮晋党? 对于王崇古养寇自重、弛防徇敌的弹劾,由来已久,从隆庆议和开始,这种声音就从没有间断过,很显然,张居正的第四波次的攻势,并不打算建功,只是为了进一步的试探。 战果已经足够的丰厚了,见好就收,过犹不及。 冯保听闻王崇古借着先帝的名头压小皇帝威风,在文华殿里大摆资历,虽然没有明确威胁,但是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宣府、大同的局面,离了他不能安稳一样,冯保嗤笑一声说道:“孔子谓季氏:八佾[yì]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葛守礼直接就笑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拿着论语的大棒子教训人了,这玩意儿在文华殿内,无往不利。 “这话意思是,鲁大夫季孙氏在他家庙的庭中,使用了周天子八八六十四人的舞列,夫子说:季孙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乐,这都敢做,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冯保看向了左春坊大学士王希烈问道:“王学士咱家解这句对不对?” “对,这句还有一个解法。”王希烈真的不想参与张党和晋党的倾轧,都是庞然大物,他没事掺和这件事干什么!但是冯保问解法,王希烈作为大学士就必须回答。 “哦?还有一个解法?是什么解法啊?”冯保明知故问。 王希烈无奈的说道:“就是说,如果季孙氏以士大夫僭越天子之乐,这都能忍,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的?” “王学士,咱家读书少,若是这僭越天子之乐都能忍,是不是代表着季孙氏要夺了天子之位也能忍啊!” “所以是不能容忍这等僭越的行为,此端一开,礼崩乐坏。”王希烈硬着头皮把这话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季孙氏以士大夫僭越天子之乐,是决计不能忍受的事儿。 冯保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原来如此,士大夫僭越天子之乐不能容忍,王少保你说呢?”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王崇古以宣府大同的戎事威逼主上,这件事大臣们能忍受,冯保决计无法忍受,哪怕这是既定的事实,这道理必须掰扯清楚,对是对,错是错,这种行为不对,就是不对,虽然现状难以改变,但是决计不能颠倒黑白! 否则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做不做也罢! 杨博格外意外的看向了冯保,他现在对冯保又刮目相看了三分,自从刺王杀驾案发生以后,冯保在朝堂上的话不多,但是句句都是引经据典,打的颇有章法,比读书人还像个读书人! 王崇古沉默了许久,发现这冯保现在比以前难缠的多,他跪在地上,只能说道:“臣惭愧。” 冯保作为内官的劣势就出现了,他只是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崇古一招我不要脸,冯保作为内官,还真没多少办法,嘴仗是打赢了,骂人是骂爽了,再多就很难做了。 冯保要做的更多,他就要掌控更多的权柄,唐中晚期宦官废立皇帝殷鉴在前规,冯保也不能索要更多的权力。 好在外廷有张居正。 张居正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臣以为俺答封贡之事,并非甘心媚虏,臣以为此劾不实,还请陛下明鉴。” 朱翊钧抬起头看着张居正,说好的听政,这出点事就让他个十岁的孩子做决定,他还能不能好好读书了! 小皇帝遣词用句斟酌了片刻才说道:“朕素闻王少保有旌功,究心于军谋边琐,息边塞烽燧狼烟,先帝柔远之余恩,不敢违,庙堂制虏之弘略,不擅动,责成言官勿论为宜。” “元辅先生以为呢?”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杨太宰以为呢?” “陛下圣明。”杨博长揖俯首说道。 张居正不肯继续追击,有两方面原因。 第一个原因,朝中都是张党,宫里就该坐立不安了,所以不能把晋党赶尽杀绝,主少国疑的时候,张居正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这个元辅的极限了,张居正这个元辅已经做的极为合格了。 第二方面原因,则是军备松弛,京营糜烂,王崇古还不能动,想动王崇古,京营必须支棱起来,必须恢复征伐的能力,否则边军坐大,追击一个王崇古,于事无补。 “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再叩首谢恩,小皇帝的这个表态,算是躲过了一劫。 “起来吧,继续廷议。”朱翊钧挥了挥小手,示意大家继续廷议就是,没看到血流成河,让朱翊钧还是有些失望的。 户部尚书王国光一开口就又给了晋党一记背刺。 京营总督王崇古等上奏,请修边支费,宣府节次修墙及北路宁远等口包砌墩台,共该粮二万三千零六石、银三万九百九十三两,户部一算账,上年余剩的米还有两万石、银三万两,只肯给三千零六石、九百九十三两。 大明修边的账是户七兵三,明例分账,也就是说,就这三千零六石米、九百九十三两银子,户部出七成,兵部出三成。 这多个衙门,就多一道手续,就这么点,就多几分僵化,就多几次扯皮,王崇古为了这点米银,都还要跑两部衙门,这不是故意刁难,而是王国光领了户部,不能再让晋党再吸朝廷的血了。 富国,要开源节流,现在开源未定,节流的事,王国光做得很好。 廷议在吵闹中结束,群臣见礼离开了朝堂,而朱翊钧也停笔。 “臣无能。”张居正想要跪下行礼,但是皇帝有言在先奏对不用行跪礼,他也只能俯首说这句话。 没有完全完成对王崇古的追杀,张居正认为是一种无能。可朱翊钧不这么认为,他的面色古怪,张居正这能算无能吗? 埋汰谁呢! “朕信元辅先生能处理好的。”朱翊钧清楚的知道张居正是个什么人,既然展开了对王崇古的攻势,这一次没把王崇古赶出去,下一次一定会。 “谢陛下信臣!臣…感激涕零。”张居正再俯首,拳头握的很紧很紧。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自己无能,他绝不允许第三次说出无能了,有了皇帝的信任和皇权的支持,张居正要是再讲出臣无能这三个字,那就是真的无能了。 再一再二没再三,皇帝如此,张居正也是如此。 这已经是晋党第三次惹到他了,第一次是刺王杀驾想要把屎盆子扣在戚继光的头上,第二次是把陆树声这个礼部尚书变成了晋党,第三次就是李乐的事儿,张居正不会就此收手。 这次的连续进攻,只是完全拆借晋党的一个开始。 第六十八章 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这是一个问题 “冯大伴,你今天做得很好。”朱翊钧在冯保每次开口骂人之后,都会夸奖冯保,因为冯保骂的好。 冯保喜不自禁的俯首说道:“谢陛下夸赞!” 冯保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骂王崇古,意义何在,可能对冯保而言,他就是按照如常的做法,维护了大明皇帝的皇权威严。 但是朱翊钧、张居正、杨博,都非常清楚,冯保骂王崇古的话,逼着王崇古低头的意义。 那就是确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杨博之前**戚继光是诛心之举,张居正反问杨博,真的要开启诛心的政斗吗?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此端一开,国朝不宁。 而冯保今天在文华殿,喷的王崇古只能低头认错,就是确定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些事,即便是因为眼下的现实无法改变,但是对错一定要论,只有确定了对错,才能继续做事。 **有三,党锢为首。 两宋党争最激烈的时候,党争根本不论对错,总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你方唱罢我登台,全面反对,全面否定,全面结束对方的一切政令,这种做法,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法不束民,民不知法。 政,正人者不正,若是连法都失效了,还如何施政? 不能施政的朝廷,还是朝廷? 德定于上、法化于下,因事而制礼,当事而立法;道之以德,以律制人;齐之以礼,以法治国。 礼是形而上的德,法是形而下的纲,若是没有了法,那这个朝廷就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党争的烈度是可以控制的,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一定要有对错,只有确认了对错,才能完全控制党争的烈度,无论彼此如何对立的党派,都要有一定的基础共识,这个基础共识,就是对错。 只有控制党争的烈度,才不至于国家的纪纲,遭到无序的、大规模的破坏。 朱翊钧对冯保的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肯定,哪怕是冯保不知道自己做的意义何在,只要他能做就是。 当然,冯保这《气人经》真的是炉火纯青。 王崇古鼻子都快气歪了,甚至对冯保的怨念,要比对张居正的怨念还要大! 张居正虽然对晋党重拳出击,切了一大块肉下来,搞得晋党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张居正并没有羞辱王崇古,大家斗法,全靠本事,张居正道高一丈,王崇古自认为输得不冤。 但是,冯保那是指着鼻子骂!还带着王希烈,一起啐了王崇古一口! 王崇古怎能不恨?再恨,王崇古也不能拿冯保怎样,冯保是内官,和外廷不是一个系统。 讲筵开始了,朱翊钧十分认真的学习,小锤大锤,抡圆了砸在了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上。 朱翊钧的力度不需要很大,因为张居正本身就是不器君子,只需要敲出一个裂纹,张居正自己就会把思想钢印给撕得粉碎。 张居正是個活生生的人,他会呼吸、他有心跳、他会思考,他的学问已至臻境,只需要角度刁钻的问题,他就会自己去思考。 张居正开口说道:“子曰:君子周而不比[bì],小人比[bì]而不周。” “周:宽广周圆,公正而不偏私;比:狭隘朋比,勾结营私、排斥异己。” “夫子说:君子待人忠信,以正道、正志,广泛交友但不互相勾结;品格卑下的人,互相以利益、阴谋而勾结,却不顾道义。” “夫子常常以君子和小人相对应举例,君子和小人有两种理解,以位分,以德别。” “以位分,君子,治人者也;小人,庶民者也。” “以德别,君子:有德者也;小人:奸诈者也。” 朱翊钧了然,之前君子为恶,则国大恶;君子为善,则国大善,这里的君子就是治人者,以位别;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这里的君子,就是德行,以德别。 张居正讲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如何区分周和比?”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张居正端着手颇为郑重的说道:“君子和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黑白是非,应该如何区分周比?则在公私二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君子以忠信待人,其道公;小人以阿党相亲,其情私。”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君子之心为公,其行为公,应该爱护的器才,就要爱护,不必让对方一定依附于自己,应该施恩的器才,就要施恩,不必让对方一定有求与自己。” “就像元辅先生和戚帅,就像元辅先生与徐贞明徐学士那般?” 戚继光还了全楚会馆的腰牌,但是张居正依旧在言官**的时候,百般回护,张居正的爱护,不是让戚继光依附于自己;徐贞明是个器才,百般不会,只会种田水利,张居正施恩于徐贞明,不是让他有求于自己。 这不是君子,那什么是君子呢?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张居正颇为骄傲的谦虚了一句。 直到现在,张居正都可以说一声,自己仰无愧于君,俯无愧于心,是个周正的君子。 “小人之心为私,其行为私,他们会因为权势而**在一起,也会为了利益而一起奔走,或者为了共同厌恶的相互结交,互相为援助。” “就像王崇古和张四维,就像王崇古和麻贵、麻锦那般?死道友不死贫道?” “臣不应进幸言。”张居正没否认也没肯定,但是还是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谨受教。”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周:公心、公行、公德。比:私心,私行,私德。” “君子之心公,惟其公,理所当爱,以爱之,而不必其附于己;恩所当施,即施之,而不待其求于已,不为偏党之私,此所以为君子也;” “小人之心私,惟其私,有势则附,有利则趋,有害则避,同恶之相济而交结,以为援,惟顾一己之私,不顾公利,此所以为小人也。” 张居正十分认真的品味了一番陛下的话,并没有因为陛下只有十岁,就看轻陛下在学问上的论点,他思索了许久才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陛下睿明日开,日益开豁,融会悟入日益精进,此乃陛下睿哲天成,非臣之功。” “还是元辅先生教得好啊。”朱翊钧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元辅先生,朕有惑。” 张居正试探性的说道:“陛下,臣略有不适,改天再讲?” 张居正想要病遁,小皇帝的疑惑,都快把他搞得精神衰弱了,他最怕小皇帝说出这句了。 “张大伴,去解刳院请大医官陈实功,给元辅先生切切脉。”朱翊钧闻言,颇为诚恳的对着张宏说道。 “张大珰稍待,陛下,讲筵之后,臣到太医院看看便是,不必惊扰解刳院的大医官了。”张居正闻言,立刻选择了妥协,他就是有点着凉,哪里需要请陈实功? “元辅先生,杨博杨太宰是君子还是小人?”朱翊钧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居正沉默了,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可是孔夫子的话,遇到了具体的问题,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状况,按照夫子的论述,君子和小人如阴阳昼夜、黑白是非,那般,每每相反,势不两立。 以位分,杨博是治人者也。 以德别,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这是一个问题。 杨博一辈子都在为了大明安定奔波,但是能说杨博是君子?他可是晋党这个族党的**,但是每每遇到大事,杨博还是能够公正而不偏私,不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同样葛守礼就一定是小人吗? 为大明奔波酣战了一辈子的马芳就是小人吗?【1】 【6】 【6】 【小】 【说】 谭纶公心、公行、公德,但不报答晋党的提携之恩,是小人吗? 戚继光封爵后,跟张居正切割,是小人吗? 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 君子和小人,在《论语》中,是二元对立的,对举互言讨论,似乎在君子和小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中间地带,可现实并非如此。 这哪里是几句圣贤书,就能诠释清楚的事儿呢。 “杨太宰乃是硕德之臣。”张居正选择了含糊其辞,对于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选择了糊弄。 非白即墨、非此即彼、非对即错、非善即恶,是一种对万物穷理的单一、简单、对立的理解,但是现实往往是多样、复杂、你中我有,我中有你,如果用二元对立去论述,不是践履之实,不是用事实说话。 朱翊钧问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就像是在问,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一样。 张居正要含糊其辞,朱翊钧就偏不,他听闻之后,立刻开口问道:“元辅先生,杨太宰是硕德之臣,那就应该是君子;可是杨太宰是族党**,那就应该是小人。” “可是杨太宰本人就是杨博,他是君子,他小人,又如何理解呢?”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说道:“人是复杂的,万物之理也是复杂的,也不能以偏概全,一概而论,人或者事儿,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也不是能够一言以蔽之,用一句话去论断的,用孤立的、静止的和片面去认知万物无穷之理,必然是有失偏颇。” “放到具体的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身上,比如陛下所言杨太宰,君子和小人是对立的,但是君子和小人,又都是杨太宰。” 朱翊钧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阳光开朗的笑容,颇为不解的说道:“朕没听懂,元辅先生讲的太复杂了。” 这一锤是大锤,抡的张居正都有点宕机了。 “陛下,要不看看《帝鉴图说》?”张居正自己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怎么教育小皇帝呢,所以他选择了转移话题! 第六十九章 同势则附,同利则趋,同害则避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开始转移话题,也知道自己的这一锤子已经在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上,砸出了一个裂缝,过犹不及,让张居正自己慢慢想明白这个问题,再回答自己才是。 张居正先帝临终所委托的辅弼大臣,在皇帝陛下有疑惑的时候,作为帝师,张居正必须回答问题。 而张居正也要回答自己心中的疑问,这是一个君子的自我修养。 知行合一中的知,杨博讲的非常清楚是知,知,既是名词,也是动词,既是知道的知,也是认知的知。 更加准确的描述,知行合一中的良知,是在心中文、践履行、心安忠、真信实的成长中,不断的探索关于事物本质、整体、内部联系和事物自身发展规律的认知。 王阳明的心学中的知行合一,是思维发展的过程,是以探索事物本质为内容,以揭示事物发展规律为目标,在实践的基础上,对世界感性的、理性的认知活动。 知行合一,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思维发展过程,是一个循环往复、且在螺旋向上的思维发展过程,这种过程就是人类思维本质特性,辩证性。 简略而言,知行合一所表现出的辩证性,是人类对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是力图用自己已经拥有的知识,去突破自己的经验界限,追求真理。 张居正作为帝师,要回答陛下的疑惑; 同样,张居正作为君子,要直面心中的疑虑,否则那就是馁弱。 “谢元辅先生解惑。”朱翊钧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子,表示自己对讲筵学士张居正的感谢。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颇为恭顺的行礼,他真的很惭愧,陛下的那些问题,他没有真正的为陛下解惑。 “恭送陛下。”张居正再俯首送别了离开了文华殿的陛下。 五月正午的阳光变得耀眼了起来,他沐浴在春光之中,回头看了一眼文华殿,这个他平日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公器所在。 正午的阳光照的人眼晕,文华殿突然变得格外的巨大,敞开的大门里,幽深的宫廷,似乎变成了一個择人而噬的怪物,如同一个血盆大口一般,似乎要将他撕裂成粉碎,而张居正的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靠近祂,思考祂、认知祂! 在宫廷的最深处,似乎盘踞着一个令人恐怖的、不可直视的、不可描述的怪物。 这个怪物会砸烂张居正这一辈子以来的所有认知,会毁掉张居正的一切良知,毁掉他这么多年建立的牢固的思维界限。 这个怪物逐渐变得可以名状,一个十岁人主,他却有着一个阳光开朗的外表。 十岁孩子的疑虑天然而淳朴,而正是这种天然和淳朴,才能发出了令人窒息的提问。 子不语怪力乱神,张居正稍微摇了摇头,文华殿逐渐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宫廷之内变得一切如常。 张居正昨天有些着凉,才产生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幻象,他没有欺君,他在文华殿想用病遁逃脱陛下的追问,是真的偶感风寒。 皇宫里四处都是小皇帝忙碌的身影,习武中汗流浃背的朱翊钧换了身衣服跑去了宝岐殿,开始了每日的锄大地,这一次的活动是整枝,有些薯苗长得太过于枝繁叶茂,需要皇帝去修剪,就像是晋党太过于茂盛,需要剪除一些羽翼,让他不那么理直气壮的为非作歹。 王崇古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全楚会馆之内,他身上冒着冷汗,这一次张居正这四个波次的攻势,让王崇古险些没有招架下来,张居正在文华殿上,但凡是再追击下去,王崇古就要比杨博更早离开朝堂了。 “褫夺了金字诰命;大同总兵马芳回乡闲住;宣府大同两地副总兵、参将,共十人被罢免徐行提问;最后时候,若非白圭留手,你绝对不会如此**关。”杨博坐的安稳,看着王崇古面色复杂的说道。 王崇古沉默了片刻说道:“冯保真的是欺人太甚,羞辱朝臣!” 对王崇古伤害最大的不应该是张居正吗?冯保也就是照惯例骂人而已。 杨博立刻反问道:“冯保这个宦官的话,固然可恨,但是你又如何反驳呢?多行不义必自毙,便是这个道理啊。” “我们晋党势大,是为了缓解宣大两地兵凶战危,朝廷需要倚仗,现在的晋党,还是昔日之晋党?” 王崇古攥紧了拳头,而后慢慢松开,张四维从门外走了进来,这全晋会馆,马上就要是他的了,他自然可以如履平地,不打招呼就走到书房来。 “朝廷需要倚仗晋党,是因为宣大两地兵凶战危,咱们再让宣大两地兵凶战危,那晋党不就还是晋党吗?”张四维把手中的折扇一收,佣奴赶忙给张四维端上了热茶,打张四维进门,佣奴就已经在准备了。Μ.166xs.cc 杨博眉头紧蹙的说道:“彼时朝中无善战良将,现如今,朝中可是有戚帅镇守蓟州三镇,你真当宣大两地兵凶战危,朝廷就必须要倚仗晋党吗?” 张四维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舅舅啊,你总是局限在你的良知之内,这是在宣府大同打的仗,戚继光就是再凶,还能打的赢?他的南兵吃不饱饭,还能打的赢胜仗?” “到时候朝廷还不是要依靠我们晋党?再说了,鼓噪言官上谏,离间一番宫中和元辅、戚帅的关系就是了。” “人都会有疑虑的,戚帅这么能打,陛下尚在冲龄,真真假假的消息一散布,宫里自然疑虑。” 杨博沉默了,他的确不如张四维坏,张四维就是那种坏到了极致,那种极端的利己者。 杨博感慨万千的说道:“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古人诚不欺我。” 张四维略显有些烦躁,两手一摊说道:“瞧舅舅这话说的,我们现在八佾舞于庭,那张居正就没有了吗?到时候他一家独大,你猜他会不会做的更过分?什么君子,什么小人,都是无稽之谈,同势则附,同利则趋,同害则避,同恶则斥,这样才稳固。” “人心都是会变的,利益却不会变,舅舅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四维很擅辩,杨博也不想辩,这一场辩论,便戛然而止了。 “麻贵、麻锦等十人过不几日就要押解入京,徐行提问,咱们是不是想想办法,救一下咱们的人?如果咱们的人,咱们都不救,岂不是要散伙了?”王崇古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金字诰命、大同总兵马芳,这都是面子,麻贵、麻锦这十个参将,必须要救,这是里子。 换个总兵无妨,这些副总兵和参将全换了,才是要命的事儿,参将之下的庶弁将们,一看这些贵人都倒了,花开蝶满枝,树倒猢狲散,人间常态。 晋党花开的时候,蝴蝶飞满枝,这不就是同势则附,同利则趋? 树倒下的时候,猢狲一哄而散,这不就是同害则避,同恶则讨? “兵凶战危就是了。”张四维笑着说道:“这春天快结束了,北虏散处迤北,人不耕织,地无他产,用度全无,毡裘不奈夏热,生锅破坏,百计补漏,胡虏,到了南下的时候了,边衅一起,岂能临阵换将?” 杨博面色剧变,一甩袖子,厉声说道:“你们找死,别带上我!” “那舅舅说怎么办?”张四维笑着问道。 “我来想办法吧,你们这种办法,迟早有一天把晋党全部送入解刳院去。”杨博无奈,他现在是**,这些边军的军将,还是要救一下的。 杨博沉思了许久,站起身来,反复踱步之后,向着全楚会馆走去,他要去找张居正求求情,张居正肯松手,这件事才有办成的可能,张居正不肯松手,那杨博也不会多做什么。 他老了,管不了那么多的事儿了。 全晋会馆内,九折桥后的文昌阁内依旧是灯火通明,大明首辅张居正既没有在注解四书五经,也没有在侍弄自己的薯苗,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愣愣的出神。 游七都吓坏了,他家的先生十分忙碌,什么时候回到了家,什么都不做,只是愣愣的发呆? “先生,杨太宰来了。”游七低声提醒道。 张居正的神思还沉浸在那个古怪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问题上,等听到了游七的话,略显茫然的看着游七问道:“你说什么?” “杨太宰过来了。”游七颇为担心的说道:“先生这风寒…” “无碍,已经好了,我只是在想陛下的问题罢了。”张居正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请杨太宰。” 张居正和杨博客套了一番今夜阳光明媚后,张居正打量着杨博说道:“太宰,朝中多有议论,说我张居正独占讲筵,隔绝内外,不如给陛下讲学之事,杨太宰来做?” “我老了,不中用了,还是元辅先生来吧。”杨博一听此言,赶忙摆手说道:“还是元辅先生来。” 葛守礼、王希烈、范应期没认真看过侍读学士们写的讲筵,杨博可是一字一句的看过,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七十章 天恒变,道亦恒变 杨博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居正的提问,或者无法回答皇帝陛下的看似懵懂的提问。 小孩子的实话最是伤人,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十岁人主感慨于杨博过去的君子有道,也感慨于当下杨博为了维护晋党利益,做出的种种小人行径。 以德别,君子和小人,对举互言,但是君子也是杨博,小人也是杨博。 “唉。”杨博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是小人,那就是否定自己的过去,如果说是君子,那就是否定自己的现在,无论怎么回答,都是自相矛盾。 人生最后一程,走成这样,让杨博略微有些无所适从。 张居正看杨博的样子,就知道杨博现在是进退维谷,他将讲筵上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现在讨论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就只是一个例子,是杨博问题,而不是杨博本身了。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现在将这个问题形而上的讨论,我应该怎么回答这個问题呢?”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在学问上,这么多年以来,张居正第一次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疑惑。 杨博想了想说道:“这就是我不肯答应你的原因,学问之上,达者为先,你对道的理解,已经远在我之上了,你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我更无法作答,到了文华殿讲筵,不过是把自己的面子给再丢一遍罢了。” 教小皇帝读书,杨博去了只能不停的含糊其辞、左右而言他、陛下问规则,他只能说事实,陛下问事实,他只能说规则,那不成了指鹿为马的大奸臣吗? 张居正是很孤独的,在学问上如此,在国事上如此,在学问上,能和张居正坐而论道的,现在只有杨博了。 “我们从知一字讨论而去。”张居正坐直了身子,他打算和杨博论道,他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却不知道如何去描述,理越辩越明。 杨博还能跟他说两句,那些个翰林院的儒学士,连知行合一致良知,都能把知行合一去掉,只留下致良知,把致良知理解为:只要有良知,就万事大吉。 这种形而上的心学,根本不符合践履之实,王阳明不止一次强调了行的重要,他要是知道后人把他的心学理解成这个样子,恨不得自己没有把心学推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五月二十四,月如牙出东山,星汉灿烂闪耀天穹,春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拂着朴树和柳树的枝叶,垂绦在雁回池中不停的摆动,掀起了一阵阵得了涟漪,打散了水中月影,戏楼的板胡梆笛之声,顺着春风传入了文昌阁内。 张居正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子,开口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这是苏轼的《前赤壁赋》。” “我们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像沧海中的一颗粟米那样渺小。哀叹我们的一生只是短暂的片刻,羡慕长江没有穷尽的流淌,见证了数次沧海桑田,见证了多少英雄豪杰。” “知,我们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这个认知在我看来是两方面的。” “第一方面是形而上的,万物是彼此孤立的、片面的、静止的、一成不变的,似乎万物无穷之理,从一开始存在之时,就本应如此,比如我们现在还在用秦法理政、用儒学去修身。” 杨博思索再三才开口说道:“董仲舒曾经说过,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和白圭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个知是名词,认知的知。 张居正可不是说胡话,百代皆用秦法去理政,历代都用儒学去修身教化,似乎一直以来,一直如此,可是从来都是如此,便对吗? 张居正继续说道:“第二方面,我们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是形而下的,是践履之实得到的经验,我们发现,万物是彼此的联系的、是运动的、是日新月异的,似乎万物无穷之理,如同长江之水,水无常形,则理不恒常。” “万物之间是彼此联系的,水中月是天宫月的倒影,水中月被柳叶掀起的涟漪打散,而柳叶摆动是风在吹动,而那颗柳树栽在水边,是我当初入京时种下。” “无穷之万物,一物与一物之间,互相联系着且互相影响。” 杨博再看着雁回池中被打散的月影,已然有大不同,他对万物无穷之理,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杨博这次出神的想了很久才说道:“天恒变,道亦恒变,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不可执一为定象,不可定名也,诚如是也。” 张居正继续说道:“形而上,圣贤书、心中文、仁心德、万物理,就是我们对万物无穷之理认识过程中,是一面物莫能陷坚盾。” “形而下,践履实、视所见、观其得、察有获,就是一把物无不陷的利矛。” “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何如?利矛刺坚盾,会碰出火星子来,而践履之实和形而上之知碰撞,就会产生疑惑,当我们解决了这些疑惑,我们对万物之理,就会理解更加明朗。” 杨博听闻,眼神闪动,颇为认同的说道:“白圭,乃世之不器大才,闻言豁然开朗,如醍醐灌顶。” 张居正继续说道:“人如此,社稷亦如此,人如果不解决这些认知和践履之实的疑虑,则罔殆;社稷不解这些疑虑则亡,汉代秦、唐接隋、元灭宋、明替元,是矛盾所激之大疑,不可调节之必然,亦是矛盾所激之大疑,解决调和之必然。” “矛盾,存乎于万物之间,矛盾之大疑,万物无穷精进之所在。” 因为脚踏实地的践履之实得到的经验这把利矛,对固有认知的坚盾产生了冲击,必然会产生疑惑,思索这些疑惑得到确切的答案,就不会罔殆,茫然无措。 同样,江山社稷也存在着种种矛盾,如果这些矛盾产生的疑虑无法消除,汉代秦、唐接隋、元灭宋、明替元就成了必然,同样,这也是解决疑虑的过程。 杨博左拳用力打在了右掌之上,颇为兴奋的说道:“唯理所在,唯理所在啊,白圭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是如此,果然如此。” “那杨太宰,是君子还是小人呢?”张居正把问题绕了回来。 很显然杨博的认知的坚盾和实践的利矛产生了冲突,这就是杨博在朝堂上变得尴尬的根源,杨博要么向上蜕变成为君子,要么选择向下彻底成为小人。 “所以,我打算考成法在京推开之后,致仕还乡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杨博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选择了逃避,无法解开内心的疑惑,索性不解开。 “太宰甘心吗?”张居正眉头紧蹙的问道,杨博在逃避,在躲闪,在这件事上,杨博选择了做一个懦夫,这让张居正略微有些失望。 杨博苦笑了一下,略显颓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老了,白圭啊,我老了。” 两人坐在文昌阁内,听着流水汩汩、杜鹃啼月,看着戏楼的宫灯熄灭,人声渐消,夜慢慢变深,两人相顾无言。 “太宰,为麻贵、麻锦等人而来?”张居正询问杨博来意。 “正是,还请元辅高抬贵手,麻贵、麻锦二人果毅骁捷,善用兵,屡有战功,突袭板升、守备京畿,边防镇守,乃一时将才,弃之不用殊为可惜,元辅,意图富国强兵,这杀军功边将,恐伤军兵之心。”杨博承认了自己为晋党党羽而来。 张居正摇头说道:“本不欲杀人,宣大副总兵、参将,贪腐事,戴罪立功即可,但是不能再回宣大任事了。” 冰敬、碳敬,是制度性的贪腐,这种制度性的腐败,对吏治造成的破坏极其严重,但是张居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都是陈年旧疾,若是陛下少壮,张居正还能管上一二,但是陛下尚在冲龄,张居正便不能动。 你张居正掌内阁,为辅弼大臣,生杀予夺,大权在握,你不仅要权,还要名,还要美名,要做什么? “太宰还是要约束王崇古和张四维一二,他们要是再生事,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张居正颇为正色的说道。 杨博谈及此,摇头说道:“严世藩是严嵩的亲儿子,严嵩都不能约束,我一个要致仕的老倌,能约束得了他们?” 张居正闻言,也只能摇头说道:“那倒也是。” 杨博半前倾的身子说道:“白圭啊,你如此谋国,如何谋身?” “我知道,我知道,伱不在意,但是你总不能不在意你的新法吧,难道你甘心人亡政息吗?我不如你学问通达、更不如你志向高洁,但是我却想到了谋身之法。” “哦?愿闻其详。”张居正看着杨博,眉头稍蹙。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乎,你跟晋党绥靖是没有用的,要是有用,你早答应我做亲家了。”杨博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圭身在局中,不觉有异。” “其实白圭的谋身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陛下。” “陛下虽然十岁,但已有人主景象,咱大明,陛下愿意护持,白圭可求荣得荣,有些人必然会求辱得辱!要是那个阴险之人,知道刺王杀驾逼的陛下不得不英明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张居正略显疑虑,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确实如此,陛下有宏志,国之大幸。 “有一事需要杨太宰配合一二。”张居正既然放过了麻贵、麻锦等人,没有过分追究,自然是有条件的。 第七十一章 给折色则易于荡、给本色则可得实惠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次日的清晨,小雨绵绵,春雨贵如油,这一场春雨来的及时,可以让百姓们少浇水灌溉一次,省了力,也省了争水的纷争。 巡检边方、阅视鼎建,将监察责权重新伸进了晋党的核心,宣府、和大同两镇。 廷议已经开始,小皇帝在月台之上听政念书,朝臣们在下面吵吵嚷嚷。 暹罗国王华招宋,差遣夷使进贡方物(土特产),夷人使者说原来的印信勘合,因东牛国攻破城池被烧毁了,请求补一个,礼部尚书陆树声请旨补堪合。 朝鲜来了使者谢恩,礼部请旨宴请。 都察院有御史请王守仁从祭祀孔庙,王锡爵驳斥,不是王守仁的学问不行,确切的说,是有很多的士大夫把心学的知行合一致良知中,知行合一这个大前提给丢了,只剩下了致良知。 这样一来,王守仁的心学,似乎只要有良知,一切都可以成功,再给王守仁从祀,恐为世道人心之害。 经过了短暂的辩论,王锡爵辩经大胜利,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认知和实践是相辅相成的,知行合一才能致良知,只剩下了致良知,只要想就能成,这不成了拜火教、景教这些异端了吗? 想把王守仁抬到孔庙里,那儒学士们就不能只谈致良知,就必须要谈知行合一,谈实践,而不是高谈阔论,眼高手低。 朝臣们忽然开始了吵闹,朱翊钧抬起头,看向了引发廷议争论的户部尚书王国光。 王国光颇为郑重的说道:“军士粮饷,给折色则易于荡、给本色则可得实惠,在核算九镇冗费之事上,发现了粮饷胖袄折色给银子,落不到军士的手中,反而是给实物,军士们能落到几分实惠。” “整个九边,除了蓟州、永平、山海关三镇,能给半饷,其余六镇,军士半饷都拿不到。” 王国光在断人财路。 发实物也有可能会被人侵吞,但是这些实物折现,就要出手,出手就需要人力物力贩售,参与的人越多,事情被揭露的可能就越大。 一旦某地市面上流出了军用之物,各地方的监察御史还能监察一二,大明的纠错机制还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是发银子,连出手都不需要了,银子从朝廷流转向军卒的过程中,就会一层一层的被剥盘,到了军士的手中,还能剩几分银。 “银贵谷贱和银贱谷贵,这种完全冲突的现象,在大明腹地和边方,屡屡出现。”王国光颇为确切的说道:“边方多为军卒,农户本就极少,粮少耗粮多,银子多了,粮就越来越贵,造成了银贱谷贵。” “而腹地因为一条鞭法的推行,农户比较多,粮多银少,粮食越来越贱,大明腹地,银贵谷贱。” “边防不宁,生民不安。” “这么说还是太麻烦了,我自己画了张图,大家一看就知。” 按照设想,朝廷从大明腹地收银两,而后朝廷把银两以军饷的形式发给边方,商人从腹地运粮到边方,交易获得白银,再把白银带回腹地。 在制度设计上,这是一個完整的内循环。 但是在执行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朝廷从大明腹地收银两,产生了另外一个可怕的制度性腐败——火耗。 朝廷要的是金花银,杂质较少,民间能征到的大多数为杂色银,杂质较多。百姓们用杂色银交税,就要多交一部分的火耗税,火耗全看地方税吏,本该每两一分到两分(1%到2%),能达到每两一钱到两钱甚至更多。(10%到20%)。 而朝廷把军饷发给边方,这金花银从朝廷送到边方,就变成了杂色银,杂色银也就罢了,能到军士手中也还好,但往往因为无法监察,导致军士别说足饷了,哪怕就是半饷,也是难如登天。 戚继光统领三镇之地,能保证的也只有跟着他来到北方的浙兵能领到足饷,至于本来的卫所军士,戚继光能让他们领到半饷,已经是戚继光的刀子锋利。 商人从腹地运粮到边方,损耗极大,但是这差价却弥补不了沿路的损耗,商人就懒得运粮了。 商人也不会把银子带回腹地,而是就近购买边方货物,运回腹地,赚取差价。 这就导致边方的银子越来越多,粮食价格飞涨,银贱谷贵; 而腹地,因为财富的高度集中,白银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百姓要交纳税赋,就要用粮食换银子,这就造成了银贵谷贱。 这个纳银开中法的内循环设计,看似是逻辑自洽,是成功的,但是在执行过程中,是极其失败。 大明本来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利用内循环解决边方粮草问题的方案,那就是纳盐开中法,也就是盐引。 商人必须把盐引从边方,带回大明的江南地区,才能获得食盐,才能获利。 商人要获得盐引,就必须运粮到边方,或者在边方商屯,商屯就是商人雇佣苦作劳力在边方屯耕,就地入仓换取盐引。 而大明边方,给军卒实物当做军饷,米粱盐油袄等,也会有侵占,但是难度可比侵吞银子要麻烦许多。 这套纳盐开中法被彻底破坏,是在明孝宗弘治年间,叶淇为户部尚书,改旧制为:商人以银代米,将白银交纳于运司,白银解至太仓,就能换取到盐引,这商屯盐引法,一下子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太仓的银子是多了,可是边方不宁。 盐引法已经被彻底败坏,而现在,王国光只是想让大明军士能吃得上饭,还不是吃饱饭,所以开了一轮历史倒车,军饷不给银,给实物。 这也不是王国光首倡,在海瑞的《治安疏》里就有一句:复屯盐本色以裕边储,开历史倒车,边方应该复屯耕盐引之法,多多积蓄粮食,以充裕边关。 “我提醒诸位,军卒吃不上饭,是要哗变啸营的。”张居正听完了王国光的陈述,开口为王国光站台。 一旦不再折银,改为了之前的实物粮饷,就会造成边方必须要屯耕,朝廷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就要靠地方边镇屯耕。 “此事从长再议比较妥当,这折银从弘治年间到了今日,若是轻动,与国不宁。”王崇古眉头紧皱。 王国光的廷议一旦通过,意味着朝廷在边方的监察权,会从阅视长城鼎建延伸到粮饷督核,这是监察权的延伸。 同利则趋,一旦朝廷对边方粮饷有了监察之权,那各地军将,就不肯和晋党的明公们一起同恶则斥了,王崇古要是能同意才怪。 兵部尚书谭纶立刻开口说道:“那要不要问问戚帅?戚帅掌蓟州、永平、山海三镇之地,比宣府、大同还多一镇之地,看看戚帅同不同意此事?” “都是边方将领,迁安伯若是肯的话,宣大两镇为何要反对呢?” “戚帅乃是元辅门下,元辅答应,戚帅还能拒绝吗!”王崇古十分不满的说道,监察的是张党的人!戚继光当然会同意,一点都不影响戚继光继续喝兵血! 王崇古坚定的认为,戚继光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大家都在喝兵血! 张居正笑着说道:“王总督慎言,戚帅在玄武门外把全楚会馆的腰牌还给了我,这件事整个京师都传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我张居正不得人心,连戚帅都不愿意继续和我同流合污,一丘之貉了。” “王总督,戚帅现在是迁安伯,是武勋,我一个文臣,不好和一个武勋牵扯过深。” 张居正说完笑容满面得看着王崇古,他敢和边将切割,戚继光敢把腰牌还给张居正,宣府大同的边将,敢把全晋会馆的腰牌还给会馆,宣府大同边将,敢不给孝敬吗?王崇古、张四维敢和边将切割吗? 张居正在骂人,他文臣不跟武将牵扯了,那王崇古也是文臣,他和武将牵连极深,张居正骂的王崇古,根本还不了嘴。 “近来各项钱粮,多议改本折色,以图省便。但祖宗立法初意,未尝不便于民,今只宜革弊补偏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杨博突然开口对王国光的提议做出了表态,他同意了地方折银改实物之奏,也就是同意了朝廷的监察权,进一步向地方延伸。 杨博的表态似乎极其突然的,王国光有些意外,王崇古眉头紧皱,葛守礼额头拧成的疙瘩舒展开来。 这就是昨日张居正换到的利益,他不会对十名参将过分的追击,杨博同意大明朝廷监察权的延伸。 杨博不答应也得答应,麻贵、麻锦等人被张居正给拿着把柄,这要是不肯松口,张居正追击下去,晋党绝对会损失更大。 杨博太清楚张居正的性格了,当他还肯商量的时候,最好答应,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肯答应,张居正也一定会做到。 “那就如此?”张居正看向了王崇古,询问着王崇古的意见。 王崇古思虑再三,才颇为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便如此吧。” 张居正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月台上的小皇帝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 朱翊钧停笔,这里面还有自己什么事吗? 他只是个十岁人主,阳光开朗的小朋友。 三江感言+上架感言 小吾上三江了,5月9号就要上架了! 能走到今天,最最最要感谢的就是最最最可爱的读者们,是你们的打赏、追读、月票等等支持小吾走到了今天,感谢大家!(づ ̄3 ̄)づ╭~ ?(′???`)比心! 感谢全起点最可爱的编辑虎牙!在这本书开始和推荐过程中,做出的具体指导,?(?ω?)?感谢! 上架这件事对于小吾而言不陌生,但是每一次都是忐忑不安,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得不到读者的认可。 朕总是想说点什么,但是这话,总得有个头啊,想来想去,就四个字:路易十六(划掉。) 回答问题。 第一个问题,万历元年时候,张居正、冯保和李太后能碰皇帝的印绶吗? 答案是不能。 万历二年,张进案子中,天下言官也担心张居正、冯保和李太后是不是在僭越神器,张居正特别写信给了南衙的左都御史谈论到了这個问题。 引原文:《与南台长言中贵不干外政》: 主上虽在冲年,天挺睿哲,宫府之事,无大无小,咸虚己而属之于仆,中贵人无敢以一毫干预,此公在北时所亲见也。 仆虽不肖,而入养君德,出理庶务,咸独秉虚公以运之,中贵人无敢有一毫阻挠,此亦公在北时所亲见也。 奈何南中台谏诸君,轻听风闻,好为激语。 或曰某与中贵人相知,或曰某因中贵人得用,或曰某为新郑之党,不宜留之,或曰某为新郑所进,不宜用之,纷纷藉藉,日引月长,甚无谓也。 即如太宰之清贞简靖,非时辈人也。仆与主上面相商榷,亲奉御笔点用,仆即叩头贺曰:“皇上圣明,不遗遐远如此,为人臣者,孰不思竭力以图报乎!” 划重点:【仆与主上面相商榷,亲奉御笔点用,仆即叩头。】 仆是张居正的自称,明朝时候的一种谦辞,男子称自己为仆,和鄙人是一样的谦虚称呼。 第二个问题:作者作者,小皇帝和张居正那些奏对,怎么写的啊? 文中关于四书五经的注解,全部来自于张居正本人,毕竟儒学这个东西,作者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张居正文中对儒学的理解,全都来自于他教小皇帝读书,写的白话文的注解。 至于小皇帝抡大锤问的问题,那就是作者本人自己写的了。 第三个问题,张居正对得起万历皇帝的信任吗?或者说张居正是个忠臣吗? 忠于皇帝,忠于国家,忠于自己,所以他是个忠臣,至少在张居正当国时候,主少国疑,张居正没有威逼小皇帝。 至于张居正,居正不正,黑心宰相卧龙床…这是瞧不起封建礼制、还是瞧不起大明言官、还是瞧不起张四维等一干晋党、还是瞧不起被张居正考成法鱼肉的官僚们? 张居正和冯保私下里一句话不说,南京左都御史,都弹劾张居正跟冯保勾结,张居正还要亲自写信去解释。 张居正父亲病逝,他回家守丧,皇帝不许夺情留用,张居正都陷入了舆论之中,不能自拔,成为了他奸臣的铁证,他要是去卧龙床,还没走到后宫人就没了。 居正不正,黑心宰相卧龙床的出处是艾自修,而艾自修是万历二十八年进士,艾自修进京赶考那年,张居正都死了十八年了,他俩怎么产生的交际… 第四个问题:作者作者,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些古文省略掉一点,新文化运动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你还写那么多的文言文,读起来实在是有点累! 吾咕咕写古文是这样的,从各种史料、资料里收集到这句话,然后弄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把这句放到书里合适的场景里去,还要让读者能看懂,这其实挺麻烦的。 但是让吾咕咕把廷臣们奏对的话,都变成:娘希匹,文白无能! 吾咕咕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 就跟吾咕咕写圣旨,明明写圣旨写几百字就要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到了那个场景,不写圣旨,总感觉缺少点仪式感,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干巴巴的说一句:封戚帅为迁安伯,感觉不够庄重吧。 上架后,吾咕咕会尽量调整,不让大家阅读障碍! 关于更新。 吾咕咕庄严的宣誓:从今天开始,永不断更。 我将不看剧、不旅游、不生病。 我将不玩游戏、不水文。 严格自律,惜时如金,不屈不挠,奋斗拼搏,崇尚一流,力铸辉煌! 以码字为乐,百炼成钢,无愧于读者,无愧于青春,无愧于未来! 吾咕咕庄严宣誓:我坚信我是一名优秀作者。 码字是我的天职,我潜力无穷不怕吃苦! 我能勤奋码字,我是黑暗中的键盘,网文长城上的守卫,我自愿将生命奉献于码字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小声嘀咕:吾谁与归请假和吾咕咕有什么关系呢? 我尽量码字,尽量多更新,大家尽量支持,投票,现在,我每天跑一万步,不让读者担心身体问题断更,每天码一万字,让读者看的开心。 让我们同舟共济、风雨作伴! 读者的支持,是作者前行的最大动力! 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吾咕咕的上一本书《朕就是亡国之君》已经万订了,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有了万订徽章了哦! 那本书四百多万字,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结束! 第七十二章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七十三章 尊主上威福这杆大旗,我们晋党要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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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七十六章 瘦徐家,以肥天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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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七十七章 朕嫌张四维长得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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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七十八章 欺人太甚小皇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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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七十九章 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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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章 贪天之功,异代同愤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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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二章 边军持盾主坚守,京营持矛主攻伐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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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三章 《矛盾说》已然大成,成书刊刻天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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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四章 富国以安天下,强兵以诛不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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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五章 族党真的好像一群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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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八十六章 贤时任之,不贤时黜之 宣府大同的局面已经糜烂到了一种必须要重新耕犁一遍的地步,因为已经切实的藩镇化,如果不把晋党完全消灭,以收威吓惩戒之效,藩镇化会逐渐扩展到大明的每个角落,其他人发现藩镇化后,朝廷无可奈何,一定会有模有样的学习这种做法。 东北、东南、西南,四方不安。 比如东北方向李成梁,他现在已经有了藩镇化的基础条件,一旦朝廷对晋党无可奈何,李成梁在东北就会放开手脚的进行藩镇化,养寇自重,弛防徇敌。 张居正不想给小皇帝留下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他没有皇权的支持,就不能做到对晋党的穷追猛打,好在,现在小皇帝给他撑腰,让他能够做到。 张居正想要把张四维逼反。 张四维真的快要疯了。 吴兑,是他们晋党的人。 隆庆五年,吴兑被高拱擢升为右佥都御史,前往宣府巡抚,位居王崇古之下,在俺答封贡事上,吴兑殚精竭虑,用心谋划,交好俺答汗夫人三娘子,边境一旦燃起了狼烟,他直接找三娘子处理,吴兑还经常派人给三娘子送去草原罕见的礼物,最终邀请俺答汗夫人三娘子到宣府做客闲住。 三娘子至宣府做客,常宿吴兑军中,出入吴兑后宅如无人之地,看到喜好之物可以随意挟持而去,有名的比如八宝冠、百凤云衣、红骨朵云裙等,三娘子善盘旋舞,常于吴兑膝下以示亲昵,舞蹈酣畅淋漓时,还会顷倒在吴兑的怀抱里。 可谓是:醉饱讴歌,婆娑忘返。 吴兑与三娘子私交甚笃,这也是葛守礼那套被人诓骗说辞的主要原因。 吴兑在北虏中真的有内应,而且是俺答汗的夫人,大明金国现在真正的执政者三娘子。 吴兑和三娘子的‘友谊’,是斡旋边方冲突的主要手段,吴兑本人,也是晋党主持俺答封贡,特权边境贸易的核心人物,贡市制度的设计者和奠基人,若是吴兑这次不能幸免于难,这俺答封贡,边境贡市,怕是要出乱子。 至于这谎报虏情之事,乃是吴兑不满当朝元辅出尔反尔,不让张四维回朝为官,想要给京师上点眼药水刻意为之。 张四维必须要为吴兑奔走,所以他听闻吴兑被提到了京师审问,立刻开始发动了科道言官们,要为吴兑陈情,可是晋党的科道言官先被杨博所掌控,现在彻底被晋党新党魁葛守礼笼络到了麾下。 葛守礼可是逼的元辅在皇帝操阅军马事儿中,改为了阅视军马,这可是晋党少有的胜利! 张四维尝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的世态炎凉,王崇古和杨博在文华殿时,这些个科道言官们,一口一个大公子叫着,极尽谄媚之态,这王崇古和杨博一走,张四维上门,这些个科道言官立刻开始左顾言他,就是不肯答应,甚至,没点敲门砖,根本入不了门。 张四维奔波了半天,也就找到了两三个御史,肯为这件事声援一二,但是这种声援是极其无力的,因为吴兑搞出来的事儿,违背了官场的基本规则,规矩在那放着。 绕过总兵奏闻虏情。 时代变了,已经不是高拱当国时候。 为了应对这次虏情,元辅把廷臣遣到京畿各地,随时准备战守之事,吴兑什么身份,戏弄包括了晋党党魁在内的大明明公和陛下? 王崇古听闻后,从宣府写信给葛守礼,请求党魁搭救一二,葛守礼却没有回信。 张四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去全楚会馆,请见张居正,全楚会馆却告诉张四维,今年求告次数,已经在之前询问回朝条件里用过了,全楚会馆正在搞装潢,不便见客。 搞装修不见客,是个好理由。 全楚会馆大门紧闭,就是不见张四维。 张四维最终没了办法,带着两千两冰炭孝敬,来到了全晋会馆,请葛守礼帮忙,葛守礼宣布了孝敬减半,张四维却拿了足够的孝敬,请葛守礼帮忙。 葛守礼让张四维进了全晋会馆,这才是把晋党的内部矛盾,压在了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下。 “葛公,救救吴兑。”张四维颇为恳切的俯首说道,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狷嚣,伏低做小,低眉顺耳,态度极为恭敬,心里再恨,也只能忍着。 一旦失去了权势,连鬼都不会上门,之前张四维仗着自己两个舅舅在朝,就上蹿下跳,现在吃尽了苦头。 葛守礼轻笑了一下说道:“吴兑是我全晋会馆门下,我自然要救,吴兑被押解入京,我就先去了刑部,又去了北镇抚司见了他,要是等到你求上门来,吴兑的尸首,怕是都要凉了。” “你舅舅宣大总督王崇古发来了书信,我也回函,让他从三娘子那边想想办法,要一封手书作为证物,确定吴兑只是受人蒙蔽欺骗,求功心切,而非威胁主上,这件事,就还有斡旋的余地。” 张四维长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此事好办。” 葛守礼却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最不好办。” “张四维,你不明白吗?” “俺答汗、三娘子,他们之所以和咱们晋党交好,是因为咱们是朝廷命官,能够左右朝廷决议,能够维持边方安定,能够给他们盐、铁锅、布料、茶等物,一旦咱们不是朝廷命官,三娘子还肯为了吴兑这个人,写这封信吗?” “没了朝廷,晋党就是鞑靼的盘中餐,伱的钱、你的田、你的粮、你的佣奴,不过都是暂时寄放在你这里,鞑靼随时抓着刀来取,你要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倚虏威逼朝廷,三娘子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俺答汗的三娘子肯献媚吴兑,你以为她献媚的是咱们晋党吗?” “若是伪造手书,大明金国的使者入京,朝中问起,并无此书信,吴兑这可是两次欺君之罪,抬入解刳院都是便宜他了。” “若是去求鞑靼,晋党和朝廷的矛盾,就成了大明金国眼中的笑话,他们必然轻薄慢待于你啊,张四维,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为何不明白呢?” “这件事很难办。” 张四维沉默,葛守礼的话,的确像一把重锤一样砸在了张四维的心里,三娘子若是知道了详情,这封手书,怕是很难讨到,即便是能讨到,鞑靼自此看轻他们晋党,看轻王崇古、看轻张四维了。 这弄虚作假伪造一封手书,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 “明白了,就去办吧,只要三娘子手书入了京,吴兑身上的污点就洗刷了,去吧去吧。”葛守礼稳稳坐定,压根没打算送张四维离开。 借着张居正敲打王崇古和张四维,确立葛守礼在晋党内部的威望,这是杨博教葛守礼的法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四维和王崇古搞出的乱子,晋党都要受到牵连。 张四维满是不甘心,但还是咬着牙离开了全晋会馆,这个差一点落到他手里的会馆,现在想进门都是难上加难,就因为杨博走的时候,突然抽冷子给他张四维来了这么一下,让张四维和这党魁的位置,失之交臂。 行百里者半九十,距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连小皇帝都懂这个道理,张四维却不明白。 但是张四维最大的问题,就是趁着杨博不在的时候,张四维启用全晋会馆,威逼利诱李乐之事,也没有跟杨博提前通气。 真当杨博一点脾气没有吗? 一直到十月末,张四维才算是费尽了心思不知道使了多少好处,把三娘子的手书讨到,送到了葛守礼的手中,廷议之上,葛守礼拿着手书,将吴兑救了出来,张居正却把吴兑调至了宣府,既然愿意在宣府和三娘子,醉饱讴歌,婆娑忘返,那就继续到宣府任巡抚去吧,和王崇古继续狼狈为奸。 最好造反。 朱翊钧在奏疏上下印,吴兑总算是从天牢里走了出来。 出了天牢,吴兑没去寻张四维,沐浴更衣洗了晦气之后,先到了全晋会馆,拿着两千两银子的孝敬,请见谢葛守礼的搭救之恩。 吴兑刚坐下,就气急败坏的说道:“元辅欺人太甚!当年隆庆二年、五年,谎报军情的方逢时,都一点事儿没有,怎么轮到了我,就要受这一趟牢狱之灾!” 隆庆二年、五年谎报军情的是方逢时,一点事没有,现在还在大同做巡抚,怎么轮到他了,同样的做法,就被扔进了天牢里关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受尽折磨。 葛守礼看着吴兑,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改悔之心,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天牢果然是没住够。 就该让缇帅朱希孝给吴兑过一遍五毒之刑,吃点苦头。 葛守礼思虑了片刻说道:“彼时高公当国,今日元辅当国,自然不同,你这待遇已经很好了。” “你就别抱怨了,元辅可是徐阶的学生,徐阶当年怎么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把胡宗宪给逼死的?咱们都是亲历者,当初什么情况,大家心里有数。” “你这一个多月在天牢里好吃好喝好住,没有受五毒之刑,更没有让你吃糠喝稀,牢房都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蛇虫皆无,你少说点吧,若是被元辅听了去,真的把元辅给逼急了,元辅学那徐阶,你能挺过一个月的时间?” 吴兑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都知道张居正手段了得,但他还是强硬的说道:“元辅他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他…不会的!” 葛守礼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我们才要尊主上威福之权,让元辅不能威震主上,也让主上限制元辅为所欲为啊!” 吴兑琢磨了许久,这个逻辑,真的是天衣无缝,他不得不俯首说道:“葛公所言,好有道理。” “这都是杨公教的好,我还以为你出来,会第一时间去寻张四维,毕竟一直是他在为你奔走。”葛守礼却摆了摆手,说起了张四维。 吴兑颇为诚恳的说道:“若非葛公不怕惹到是非,到天牢里耳提面命,我在恐惧之下一旦说错了什么,葛公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救我不得,理当先谢葛公救命之恩,再谢张四维奔波之恩。” 葛守礼端起了茶杯,这意思是要送客,他笑着说道:“嗯,到了宣府之后,定要小心些,眼下宣府不仅仅是我们晋党的地盘,张党和浙党,都把手伸了进去,你千万不要被人拿到把柄,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拜别葛公。”吴兑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缓缓离去。 葛守礼抿了口茶,自言自语的说道:“蛇鼠两端的东西,和张四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葛守礼是憨直,又不是傻子一个,吴兑、张四维都是一丘之貉,蛇鼠两端,这头卖好,那头也卖好,真的有事,吴兑这种人,只看钱说话。 杨博看人极其准确,既然选葛守礼,也知道葛守礼能把他交待的事儿做好。 这晋党在葛守礼的经营下有模有样。 吴兑的事情落下了帷幕之后,张居正对矛盾论的理解更加精进了几分,次日的讲筵之上,张居正没有讲论语,而是讲解了矛盾图说。 为了让小皇帝能够明白矛盾说的精髓,张居正画了些插图,方便小皇帝可视化办公。 张居正站的笔直,端着手开口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千里的长堤,却往往毁灭在蚂蚁筑巢这一小事上,千里之堤为盾,蚁穴为矛,蚁微力弱,但水滴石穿,则可以洞穿岩石。” “陛下,毁坏山崖、岩石的水,开始都是涓涓细流;参天蔽日的大树,开始也是刚露绿色的小枝。万物无穷之理的兴亡,常常是由小而大、由隐而显的。” “可是人往往忽略了微小细碎的事情,而让它们发展成祸患。这也是要防微杜渐的原因,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今天因为下雨、酷热而歇,明日会因为懒惰而馁,最后百事无成。” “今日族党因为北方边患逐渐凝结在一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想要祛毒也需要日拱一卒,重病缓治,一点点的祛除掉他们在祀戎财上的势力,才能将其根除。” 朱翊钧听闻,满是笑容的说道:“谢先生教诲。” “臣不敢贪天之功,皆仰圣主天慧,方有所悟,所言荒诞。”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 张居正继续说道:“陛下,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而矛盾的对举和合一,对立和统一,就注定了矛盾之间你来我往的斗争性。” “亦如晋党内部倾轧,葛守礼和张四维斗法,晋党和三娘子斗法,有了矛盾就会有间隙,有了间隙,就有可乘之机,利用这些时机,将看似微小的矛盾不断累积,最终会引发晋党内部的割裂,到了完全割裂的那一天,就是族党覆灭之日。” 张居正觉得有必要让陛下知道,出手的时机,陛下亲政之后,必然会面对这种糟烂的局面,如何在关键时刻出手,如何利用矛盾里挑外撅,建立自己的威权,是皇帝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张居正不认为宦官会有这种才能,有这种能力利用矛盾扩大战果。 “元辅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清楚张居正在讲什么,不仅在讲矛盾说,而且在讲如何利用矛盾说来斗法,而且还用吴兑的案子,演示了一遍,应该如何里挑外撅,使敌人的矛盾深切的激化。 理论联系实际的一种具体体现。 张居正开始讲解论语,开口说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喻:解做晓字;义:天理之所在;利,人情之所欲。此处君子小人,以德别。” “夫子说:君子做事知晓天理之所在,小人做事却只知晓人情之所欲。” “夫子每每君子小人对举互言,乃形而上之同知;今又有矛盾说天恒变道恒变,是形而下之信实。君子和小人亦非泾渭分明,有合一之处。” 朱翊钧笑着问道:“先生这话说的,好赖话都让先生说了,果然先生是常有理,那朕应当如何任事呢?” 张居正听闻皇帝开口询问,掌握了矛盾说之后那种轻松的日子才没两天,皇帝陛下的追问又来了! 他想了想颇为凝重说道:“天在变,人亦在变,今日之我,非昨日自我,知人任事,则在于贤时任之,不贤时则黜之。”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元辅先生,朕有惑。”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张居正都有些麻木了,他知道,接下来皇帝陛下的话,不好回答了,他俯首说道:“陛下,咱们看看帝鉴图说吧,上面有插画,生动有趣。” 小孩子就该坐小孩那桌,小孩就该干点小孩子应该干的事,整天问东问西,问来问去! 看帝鉴图说! 不要再问了。 朱翊钧则颇为诚恳的说道:“元辅先生,做事无定性则馁弱,事事只做一半,半途而废,会丧失面对困难的勇气,变得胆怯,不弘不毅为懦夫耳,先生为大明元辅,学问人情皆通达,乃是弘毅之士人也,勇哉?” 朱翊钧打出了一击回旋镖,这是张居正教的道理,张居正现在想逃避,那就是不忠于自己的内心的认知,非君子士人所为。 回答朕的问题,不要想着逃避! “臣为陛下解惑。”张居正略显无奈。 早知道教书的时候就不下那么大的功夫了,看看小皇帝这牙尖嘴利的样子,那是又欣慰又无奈,欣慰的是这是他教出来的,无奈的是,好像用力过猛了。 朱翊钧面露疑惑的说道:“先生说,知人任事,则在于贤时任之,不贤时则黜之。何为贤,何为不贤?何时为贤?何时不贤?总不能朕说谁贤,谁就贤吧,以什么去分辨衡量呢?” 张居正只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俯首说道:“究其所以分辨衡量,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为公利时为贤,为私利时为不贤,为公利时则用,为私利时则黜。” 朱翊钧露出了一个阳光而灿烂的笑容,他就在等这句话,他笑着说道:“元辅先生,何为公利?何为私利?何为公,何为私呢?” “公利…公…”张居正立即卡壳儿了。 儒家礼法讲的都是个人的操守,似乎是个人操守成为了圣人模样,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观历代先贤文章,对公一字,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定义。 《皋陶谟》讲九德;《洪范》讲三德;《论语》讲温良恭俭让、讲克己复礼、讲忠信笃敬、讲寡尤寡悔、讲刚毅木讷、讲知命知言;《大学》讲知止慎独、戒欺求慊;《中庸》讲好学力行知耻、讲戒慎恐惧;《孟子》讲存心养性、讲反身强恕。 这都是个人操守,都是私。 按照论语每每对举互言出发,公对私,那什么是公?经典缺少明确定义,什么是公利,概念也极其的模糊。 张居正自然能糊弄小皇帝,讲一堆没用的屁话,但是他希望小皇帝成才,就不能这么糊弄。 “臣愚钝,容臣缓思,为陛下作答。”张居正承认了自己知识上有错漏之处,既然陛下的询问,让他观察到了这个问题,他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把这个问题给一个明确的答案来。 “那就看看帝鉴图说吧。”朱翊钧也不急,给张元辅时间,好好去观察。 张居正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小皇帝从不可名状蜕变回了十岁人主,到底那个不可名状、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不可说之物是陛下,还是眼前这个满是阳光的十岁人主是陛下?亦或者两个都是? 陛下是矛盾的,是对举和合一,陛下就是陛下,不可名状和十岁人主,都是陛下。 讲筵还在继续,朱翊钧今天这一锤是大锤,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上,让他利用矛盾说去寻找公与私的答案。 “谢先生教诲。”朱翊钧站起身来,微微欠身。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臣愧不敢当,臣恭送陛下。” 朱翊钧走出了文华殿,看着冯保神游天外的模样,问道:“冯大伴想什么如此入神?” 冯保赶忙说道:“臣在想,大臣们的贤与不贤,何时为贤,何时不贤…” “冯大伴的答案呢?应该用什么去分辨衡量贤和不贤呢?”朱翊钧满是笑意的问道。 冯保思索了许久说道:“臣斗胆,臣以为,忠于陛下则贤,不忠于陛下则不贤,贤与不贤,不由这些大臣们说了算!” 冯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他就负责守护皇权,谁碰皇权他咬谁,所以对于贤和不贤的定义,自然是是否忠诚于陛下。 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你的答案,已经走在了元辅先生的前面。” 冯保脸上一乐,他有一天还能在道理上,走在首辅的前面,着实让他惊讶,对于冯保而言,陛下的夸奖就是他的保命符,他俯首说道:“谢陛下圣赞。” “走了,去太液池打鱼去,趁着还没到午膳时间,练练准头。”朱翊钧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太液池,用弹弓射鱼。 他的游泳技艺已经熟练,他离太液池的汉白玉围栏很近,似乎只需要推一下,就能掉入太液池里。 朱翊钧在打鱼,也在等,等人把他推进太液池里,进而掀起一场波及大明内外上下的清算。 但是他没等到,张宏和冯保在较劲,对于保护陛下,两个人不可谓不用心,歹人别说三丈了,十丈都过不来。 未能落水,朱翊钧非常遗憾,就这,就这?他都如此的不务正业,做了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事儿,早就该有将一切事情拨乱反正的诡异之事发生。 他都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就差自己跳进去了!都没人推他一把吗? 今日,又是未能落水的一天。 张居正回到前楚会馆的时候,很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拿着拜帖徘徊不前,此人正是吴兑。 张居正下了轿撵,走了过去,笑着说道:“环洲怎么过来了?去过全晋会馆了?” “去过了,谢过了葛总宪的搭救之恩。”吴兑把拜帖收了起来,俯首说道:“谢元辅不杀之恩。” 吴兑过来就是谢张居正,这个案子,到底是张居正督办,能过关,还是张居正手下留情了。 三娘子那封书信过了这么久才入京,到底是吴兑被人骗了,还是吴兑要给朝廷上眼药水,都是千年的狐狸,谁心里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还是张居正没有过分追击,否则吴兑不死也要蜕层皮,就这封书信,张居正同意它是证据,它才是证据,不承认它是证据,抓着这么久未曾拿出物证,过了半个月才有了物证,就可以办了他吴兑。 再给吴兑扣上一定阴结虏人的罪名,能把吴兑送解刳院去千刀万剐了。 况且,吴兑还得罪过张居正。 “你我昔日有旧,亦有书信往来频繁之日,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今日过来了,我给你一句忠告,莫要再执迷了。”张居正说完,没有理会吴兑,走进了会馆内。 言尽于此了。 吴兑和张居正曾经在嘉靖末隆庆初,算是同志同行,后来慢慢走远了。 朱翊钧用过了午膳,打算稍微歇会儿再去习武,而李太后考校了一番朱翊钧功课后,叹息的说道:“吴兑原本是元辅的人,更加确切的说,是元辅同行之人,后来走着走着就走入了歧路。” “嗯?”朱翊钧惊讶至极,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李太后满是唏嘘的说道:“隆庆初年,大明和鞑靼都打累了,意欲议和,朝中反对的风力极大,当时高拱和张居正都支持议和,高拱任王崇古,而吴兑就是其中支持者之一,张元辅那时已经是次辅了,故此提拔了吴兑前往宣大。” “本来能成为同行之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具体而言,等到贡市正式确立之后,财帛动人心,人终究是会变的。” “原来如此。”朱翊钧这才了然原来张居正和吴兑居然有这种渊源,举荐之恩。 吴兑并未拜到张居正门下,但是吴兑对贡市之事鼎力支持,对贡市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张居正因此举荐了吴兑,吴兑去了宣府大同,就跟晋党搅和在一起了。 这不是张居正看走了眼,吴兑把贡市经营的极好,确实把差事办好了,只是志向不同,两人渐行渐远,书信往来最终断绝,时光荏苒,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北衙之中,吴兑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以吴兑轻信虏言为罪名,把吴兑撵回了宣府大同。 而此时的南衙地面,关于清查权豪侵占之事,正在徐徐拉开帷幕。 俞大猷、汪道昆、张诚等一众陆续来到了松江府,他们一到地方,并没有立刻开始主持还田,而是提调了当年海瑞在应天巡抚的案卷,把徐阶侵占田亩的数量进行了核对,清田的数目,以海瑞稽查为准,无论这些田,现在在谁的名下,都要还给朝廷。 俞大猷在等,等朝廷调遣南兵至松江府,在此之前,汪道昆并不打算和徐阶彻底撕破脸。 兵未到,就逼迫过甚,恐有动乱,也容易给人可乘之机,现在应该着急的是徐阶,而不是大明专办此案的钦差。 张居正的书信也从南衙的九龙馆驿,送往了松江府华庭,送到了徐阶的家宅之中。 徐阶的宅院位于青浦金泽,占地超过了两百余亩,极尽豪奢的江南园林,还未入门,就看到了一座太师楼,徐阶致仕时是太子太师,自然有资格建这种牌额来彰显身份,这个巨大的牌楼,三进、阔五间,门厅内上下两层。 至这牌楼来客,一律下马下轿步行入内,越过了这太师楼,才算是进了徐阶的宅院,金泽园。 雕梁玉栋,水榭楼阁充斥其间,一进门是一块太湖石做影壁,上面写着:天地浑然,性皆与善。 信使将京中来信递给了徐阶,徐阶忐忑不安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这封书信,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书信,面如土色。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感谢书友“异史公”的1500点打赏,感谢书友“嚯哈”的1500点打赏,感谢读者的认可和支持。嗷呜!!!!求月票。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当国者政以贿成,吏朘民膏以媚权门 不论从哪方面讲,张居正都尽了全力,徐阶这田,不还也得还了。 徐阶略微有些颓然的放下了手,书信从他的手中滑落,他弯下了腰,将书信捡了起来,朝廷要他的田,就是在要他的命!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到头来,我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学生手里!” “张居正,枉费我传道受业解惑,枉我提携你入裕王府,你居然如此对我!” “那高拱对我追杀,都不如你狠毒!他弄那些罪名,还都是为了逼我不能还朝,伱这摆出的阵仗,是要杀了我!要杀了我啊!”徐阶握着手中的书信,面色变得格外的狠厉。 田就是他的命,没有田,他徐阶就不是徐公,别说在大明,就是在松江府,他说句话,都没人会听! 他要护住自己的田,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徐阶拿起了笔,打算往京中写信,徐阶的大儿子徐璠在一旁开始研墨,但是徐阶拿起了笔,沉默了许久,而后放下。 “父亲?”徐璠看着父亲犹豫的神情,面色凝重的说道:“父亲为何停笔?这可是我们家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能写给谁?”徐阶看着徐璠半伸着脑袋,眼睛无神的说道:“我写给张居正吗?海瑞回朝提起还田事,之后都是张居正主持的,他先在朝堂赶走了陆树声,而后让陈堂弹劾了董传策,就是告诉我所有的门生故吏,这件事,不能参与其中。” “否则董传策就是他们的下场,贪腐?贪腐在洪武年间,还是个罪名,放到今日,还能算是罪名吗?” “自嘉靖以来,当国者政以贿成,吏朘民膏以媚权门!” “所有的政令皆因贿而成,没有贪腐根本做不成事儿,戚继光厉害,俞大猷厉害,他们还不是得乖乖拿出孝敬来?钱哪里来?吏员、地方皆是朘剥民脂民膏以趋附权贵!” “而继秉国者又务一切姑息之政,为逋负渊薮,积重难返,天下以成兼并之私,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国匮民穷,病实在此!” “我不知道?天下何人不贪!张居正自己都贪得无厌,他不收孝敬吗!” 徐璠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海瑞?” “海瑞的确不贪。”徐阶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这天底下,的确还有不贪的臣子,海瑞海刚峰,那的确是个清官,清廉到所有人都看海瑞不顺眼,海瑞在朝,弄的大家都不自在。 徐阶悻悻的表情,变得再次凶狠起来,厉声说道:“儿呀,这贪腐之事,其实好治理,搬出祖宗成法来,贪五十两银子,就剥皮揎草,立在土地庙里,让百姓们拍手称好,谁还敢贪?但是这贪腐蔚然成风已经百余年时间。” “你知道这贪腐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徐璠眉头紧皱,这贿政已经破坏了大明的吏治,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吗?他疑惑的问道:“是什么?” 徐阶嗤之以鼻的说道:“贿政之弊易治,姑息之弊难止。何也?” “贿政,惟威罚惩贪而已。” “至于姑息之政,倚法为私,割上肥己,明公姑息京官,京官姑息地方官,地方官员姑息吏员、富商巨贾,吏员姑息缙绅;皇帝以八议庇护勋戚,勋戚与官吏勾结,养群小、富商巨贾!” “上损则下益,私家日富,公室日贫,私门强则公室弱,国匮民穷,此天下大弊也,姻亲、座师、同乡、同窗,不过都是这利来利往罢了。” “我不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这天下大弊,如何根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无法处置!” “姑息之弊不除,贿政之弊如何能治?” “这天底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情错综复杂,鱼身在水中又如何离开水?天下百官皆身在局中,又如何跳出五行之外?这姑息之弊,如何能除?要是能除,我能把这泼天的功劳留给张居正吗?” 徐璠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张居正?” “啊?好像是…”徐阶又被噎住了,神情有些落寞。 他手里这封信,就是他的学生让他还田的信,措辞之激烈,一旦他徐阶不答应或者生什么幺蛾子,张居正怕是决计不会心慈手软。 这架势,除姑息之弊,自他徐阶起… 徐阶嘴角抽动了两下,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是来气自己的还是来帮忙出主意的? 徐阶面色又变了几分,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神情凝重的说道:“政令耳,易破之,儿啊,你知道怎么破坏这政令吗?” 徐璠又看了看书信,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还请父亲明示。” 徐阶猛地站了起来,带着几分笃定的说道:“吹求太急,民且逃亡为乱!” “夫,民之逃亡且乱国者,皆因贪吏剥下,而上不加恤;豪强兼并,而民贫失土游堕也;今为侵欺隐占者,权豪也,非细民也;” “什么意思呢?” “这百姓逃亡并且聚啸民乱,都是因为贪官污吏姑息了这缙绅向下朘剥,而上面呢,不加抚恤,豪强兼并,百姓因为贫穷失去土地变成了游民,今天侵占田亩的是势要豪右,有权有势有钱,不是小民。” “张居正不是要收我的田吗?我还!” “我不仅自己还,我还把全南衙的权豪们聚集起来,一起还!到时候,群议鼎沸,谣言四起,把这还田法鼓噪成井田法,到时候看谁敢执行还田的政令!” “我还不信了,还有人能降的住这个手段。” 徐璠沉思了片刻,才觉得父亲果然是父亲,他好像也找不出什么人能够破这一招。 这是,加倍执行! 徐阶都想好了,他还田,把田都还给官署。 然后四处联袂吹风,让全南衙的势要豪右们,都看看自己的惨状,让他们心有戚戚,而后四处鼓噪,就说朝廷收了他徐阶的田,明天就会收南衙所有势要豪右的田! 到时候形成合力,鼓噪声势,那汪道昆,怎么收的田,就怎么还回来! 徐璠还要说话,门房张皇失措的跑了进来,指着外面,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黄衣使者来了,已经快要到了,说是有圣旨!” 俞大猷的南兵已经到了,他带着三千南兵,护送着圣旨来到了那高大的太师楼前。 旌旗招展,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带着钩镰枪、腰刀,背着火铳和二等弓,甲胄在车上放着,随时都能披甲而战,这些南兵都是戚继光的嫡系,这次从蓟镇直接抽走了一半给俞大猷安定松江府,戚继光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就让南兵前往松江府。 戚继光练的兵,始终是大明的兵。 “圣旨到!”两个小黄门拉开了两丈长的圣旨,大声的喊道:“太子太师徐阶接旨。” 徐阶带着徐璠和一家老小,一看到这阵仗,可是吓了一大跳,他知道俞大猷还南下,但不知道俞大猷还带着这么多的兵马! 三千锐卒,都能把松江府到广州府的倭寇再耕犁一遍了! 这显然是打算好了,他徐阶不还田,就杀他全家的打算! “臣接旨。”徐阶带着一家老少跪在了地上。 张诚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听闻华亭有徐公,气禀刚明,才优闻广,文武兼备,茂着声猷,彼时严党奸佞在朝,正国步难危之日,公能殚竭心膂,保障家邦,中外赖以宁谧,人心为之晏然。” “然,朝中明公皆言胡襄懋瘐死,朝议鼎沸,诸公为之奔走。” “彼时国之飘摇,西北北虏叩关,东南倭寇烽火千里,社稷欲玉碎,天地有倾陷之危,襄懋忠心为国,抗倭有力,有平贼安邦之功,国之东南柱石,止东南天倾地陷,明公公议襄懋功过,得以昭雪,复少保,赐官葬祀,追谥襄懋。” “徐公有膺主宸极之功,襄懋有平贼安邦之功。” “朕,大纠结。” “元辅定策以徐公还田止朝中非议,朝廷有优老荣养之德,祖宗有蠲免养士成法,徐公以太子太师致仕,升官阶一等,以正一品优老荣养,止良田万亩,以示朝廷恩荣。” “旨至,即属所司覆行。” “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张诚念完了这封圣旨,徐阶听明白了圣旨里的意思,面如土灰。 圣旨里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而后把给胡宗宪平反的事儿,拿来好好说到了一番,给胡宗宪平反,胡宗宪冤,那就要追究当年制造冤案、冤死胡宗宪的人,徐阶。 葛守礼对吴兑说,吴兑在天牢里的待遇极好,好吃好喝好伺候,连个蛇虫都没有,就是不认同徐阶的做法,至少高拱没有把徐阶扔进牢房里饿死,杨博也没有把自己的政敌扔进牢狱之中,张居正更是在刺王杀驾案中,没有过分追击高拱。 葛守礼是瞧不上徐阶的,胡宗宪冤死那会儿,小阁老严世藩人都被斩首示众了,严嵩都离京了,胡宗宪都回家住了两年多,也从来不想着再起,某种意义上,胡宗宪被冤死之前,已经政治性死亡,是无害的角色。 徐阶这般追杀,葛守礼是不认可的,朝中大部分的朝士也是不认可的。 圣旨的意思是,朝廷也很为难,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大纠结。 为了平息朝中的非议,就把徐阶当年犯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略微有些偏差的过错,纠正回来,也算是平息了众怒。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儒生高义,本就耻于言利,些许浮财,就当破财消灾了! 话都是好听话,但是归根到底就是两个字,还田。 徐阶的打算再次落空了,朝廷让他还田,还给他的官阶升了一品,给他留了一万亩良田,让他好好养家,他家里万亩良田,说皇帝要搞井田法,要白没所有人的田亩,势要豪右们也要信才行。 张居正这一套堪称完美的组合拳,打的徐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投降,还能落一万亩的良田,徐家这一家老小绝对够用了。 徐阶要是不肯还田,那事情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张居正同意俞大猷来到松江府,就是已经动了杀心,不还田就大开杀戒,因为后面还有七万顷侵占常田需要处置,徐阶不还田,整个南衙都不还田! 和徐阶有仇怨,把徐阶骂成了秦桧的汪道昆,就在眼前了。 徐阶心里生出了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汪道昆还记得当年的仇,当年的怨,在执法的时候,能够把他那一万亩的田一并给收走去! 这样一来,一个执法过甚的罪名扣在汪道昆的头上,鼓噪风力舆论,也未尝不可能。 加倍执行,也不见得非要徐阶自己来,这执行政令的汪道昆也可以加倍执行! 汪道昆看到徐家一家老小都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作揖,笑着说道:“徐公,好久不见,还记得徐公当国的意气风发,今日再见,徐公宝刀未老,风采不减当年!” “徐公,你看咱们军士们长途跋涉,是不是暂时安排下榻之处?” 徐阶绝望的说道:“好说好说。” 汪道昆打定了主意,二十四万亩侵占田亩,一亩不多,一亩不少,只要二十三万亩,压根就不打算倍之。 汪道昆和徐阶有仇,他真的迫切的希望看到徐阶倒霉。 汪道昆已经为胡宗宪奔波数年,眼下胡宗宪能平反,能论功论过,汪道昆当夜就是酩酊大醉,喝醉了哭的稀里哗啦,抱着柱子当胡宗宪,诉说着这些年,心里的委屈。 胡宗宪是汪道昆抵背杀敌的袍泽、同乡,为了平倭大家奔波了十二年的时间,同心协力,倭平了,胡宗宪却被冤死牢狱之中,汪道昆心里恨,恨不得吃了徐阶,挖了徐阶的心,喝了徐阶的血! 但现实是,能让胡宗宪平反,已经非常难了,汪道昆清楚的知道,这次还田,要查办的人是前内阁首辅。 汪道昆要是过分追击,真的有可能因为吹求太急,导致政令不能推行。 徐阶这种官场的老油条,用了二十年隐忍,彻底整垮了严党的阴狠小人,汪道昆非常清楚,自己压根就不是徐阶的对手。 这种人,还是得元辅去收拾。 元辅先生已经作了周全的布置,汪道昆不打算胡闹,导致这次还田失败。 汪道昆已经知道这次来松江府到底是要做什么了!松江府市舶司是国之长策,他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破坏朝中国策。 所以,汪道昆一出面,就是满脸笑容,就在惺惺作态,拿出了一副他也不想,可是陛下有圣旨,朝廷有公议论,他汪道昆也没办法只能执行的态度来。 心里恨得要死,表面上笑哈哈,这是一个事务官的基本素养。 徐阶的佣奴开始收拾东西,这金泽园别墅也是侵占清退的田亩之中,徐阶已经不能住在这里了。 俞大猷、汪道昆、张诚,全都是客客气气的,办最狠的事儿,盯着佣奴将金泽园这个大别墅内所有徐阶的物品,全部带走一件不剩。 徐阶站在太师楼前,哀愁无比,他的那些手段,张居正都门清儿!张居正是他徐阶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张居正要对付徐阶,徐阶那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眼下是张居正当国,权力在张居正手中掌握,对付他徐阶还这么谨慎,让徐阶怎么应对! 徐璠看着汪道昆的样子,沉默了许久说道:“父亲,您刚才说,谁能降服这倍之的手段,您看,有圣旨…” “你到底站哪头!站哪头?!诚心气我是不是!是不是!”徐阶勃然大怒,抄起拐杖,就要打徐璠,徐璠转身躲开,父子二人你追我赶了一阵,终于消停了下来。 “父亲,你打我也没用啊,那汪道昆是父亲仇敌,彼时父亲当国,他上奏疏,言辞之激烈,恨不得吃了咱们父子,他今天这个样子,肯定是元辅让他来时,就提点过的,其中利害,都说明白了,咱们都斗不过高拱,更别说张居正。” “父亲,咱投了吧。”徐璠扶着桌子,看着徐阶劝降。 徐璠看到了徐阶面色松动,继续说道:“上一道谢恩的书信,朝中知道了咱们有恭顺之心,说不定还会给我们点好处,毕竟那应天巡抚宋阳山,还要查清占的事儿,还用得到我们,安抚南衙缙绅呀。” “他要我的命,我还要把脖子伸过去吗?!”徐阶仍旧十分倔强的说道:“这不是田,是我的命啊!” 徐璠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父亲,张居正不是还给我们留了万亩良田吗?” 张居正真的仁至义尽了,朝中大势所趋,在给胡宗宪正名赐谥号的风力下,张居正能保住徐阶仅剩不多的名声和万亩良田,这已经是极为仁慈了,张居正那个眦睚必报的性子,若是不肯听话,那张居正再出手,还会如此的温和吗? 徐阶清楚的知道不会。 面对倍之,唯有以事实说话,实事求是,配合严刑峻法,才能应对一二。 “我这弟子,比我强。”徐阶叹了口气,在朝中的时候,徐阶玩不过高拱,更别说张居正了。 徐阶追杀严嵩父子的余孽,搞出了胡宗宪的冤案里,伤到了善类,立刻就陷入了被动之中,被高拱抓到了机会,一阵穷追猛打,最终徐阶不得不连上九道奏疏致仕归籍。 而现在张居正也在清理高拱余孽、新郑一党,比如那晋党一众,张居正出手还不够凶狠?但是自始至终,张居正都没有搞出胡宗宪冤案那般人心离散之事,让自己陷入绝对的被动当中。 成国公朱希忠一直在等人和,他等到了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终于等来了有陛下支持的张居正,却撒手人寰,这是成国公在最后时候,要提举戚继光的原因。 成国公知道自己等到了人和。 徐璠又看了一遍圣旨,越看越不对劲,赶忙凑了过去说道:“父亲,这圣旨上有陛下的亲笔手书,您看这里,旨至,即属所司覆行,这一句显然是个十岁的孩子写的…” 孩子的笔迹,因为书写经验的问题,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圣旨的大部分内容一看就是张居正草拟的,唯独最后一句,旨意到了,有司就立刻执行,笔迹完全不同。 司礼监可以酌情对内阁拟定的圣旨更易,而后打回内阁重新草拟,但是能在成文的圣旨上,下笔的只有皇帝本人了。 “嗯?唉。”徐阶看了看,终究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 有皇权撑腰的皇权,徐阶拿什么斗呢? 徐阶示意儿子去跟着汪道昆把还田的事儿一点点处置掉。 他站在金泽园大别墅的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宅,选择了离开,他就是有万般不甘心,也没有什么办法。 “俞帅,你说此时徐阶在想什么?”汪道昆站在太师楼二楼,看着徐家搬家的车驾离去,眉头紧皱的说道。 俞大猷摇头说道:“反正不是悔改,徐阶是清楚大明之大弊在何处的人,但明知故犯,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就是在做。” “咱们眼下先下一城,你看吧,那徐阶一定会生出事儿来,阻碍南衙十四府清理侵占之事,他不甘心啊,你看他恋恋不舍的神情,他不甘心,他看着太师楼,怎么可能甘心呢?” “没事,我还有几年好活,等着他。” 俞大猷紧握了手中的天子剑,小皇帝情真意切的希望他俞大猷这条俞龙能够撑起东南的一片天。 俞大猷就用手中的剑,为陛下撑起一片天来! 汪道昆笑着说道:“说的也是,有劳俞帅招揽游民佃户入军屯卫所为军户了,这个着实是有些麻烦了。” “你们这些士大夫和百姓打交道很难,但是我们这些南兵则不然。”俞大猷笑着说道:“平倭的时候,我们想要知道倭寇在哪,问斥候,斥候不见得知道,但是百姓们都清楚的很。” “不麻烦,只需要散出消息,我俞大猷在松江府募兵平海,过几日就招揽齐了。” 俞大猷要招揽游民佃户成为军屯卫所的军户,这是个践履之实的活儿,可是俞大猷多年平倭的金字招牌就在那里,俞龙至松江府翻江倒海,还缺少游民佃户? 这不就是皇帝派遣他俞大猷前来的原因吗? 不几日,掌令官匆匆的跑进了金泽园别墅内,找到了俞大猷,将一封塘报递了过去,俯首说道:“俞帅!松江府发现匪贼十二股,倭寇两股!” “派出斥候查探,寻摸清楚了,准备剿匪平倭!”俞大猷看完了塘报站了起来。 平倭的时候,如何最快的收拢民心,俞大猷、戚继光等一众南兵,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剿匪、平倭。 这些群小聚集的贼人和倭寇都是最直接伤害到百姓的刽子手,杀死了他们,就能获得百姓的拥戴,有了百姓的拥戴,进退、粮饷、侦查等,诸事皆宜。 俞大猷老了,但让他干老本行,他还是得心应手。 十三日后,俞大猷的南兵开拔,短短三天时间,连克匪窝十四处,水寨四处,阵斩三百余级,俘虏两千三百余人,威震松江府! 整个南衙都听闻了俞大猷的捷报,一时间不敢擅动,那个在东南平倭,打的倭寇不敢进犯的俞龙,又领兵了! 至于那些俘虏,都会做苦力,一切脏活累活,都归俘虏。 “父亲,就不要生事儿了吧!你看这俞龙多么凶悍,只用了十七日,就把盘踞在松江府上数十年的匪窝水寨给拔了个干干净净,一根毛都不剩!这也太凶了吧。” “要是咱们非要生事儿,他日俞龙的斧钺加身,我等安有命在?!”徐璠是真的怕了。 这松江府的匪贼和倭寇,徐璠知道厉害,俞大猷到了十七天,就把这些糟烂的东西,给收拾的干干净净,百姓们拍手叫好。 就是用些狡诈手段,把俞大猷给收拾了,朝廷还有戚继光,大明军南下之日,徐阶这满门老小,一个都跑不了。 “上一道谢恩疏吧,谢陛下圣恩。”徐阶挥了挥手,示意徐璠去写谢恩疏,当年徐璠也在朝中任事,还给嘉靖皇帝修了永寿宫,一道谢恩的奏疏,徐璠还是能写好的。 朱翊钧收到了徐阶的谢恩疏和俞大猷的捷报之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俞龙果然是俞龙。 “不是张元辅手段高明,这徐阶必然不少生事儿,俞帅还是厉害。”朱翊钧拿着两本奏疏,对着张宏乐呵呵的说道,俞大猷很厉害,没有让他失望,松江府市舶司初建的水师,交给俞大猷,果然没走错。 张宏俯首说道:“俞龙戚虎,我大明平倭两大悍将也,东南之事多有仰赖。” “胡宗宪的冤案只能追查到这里,朕很不高兴,朕非常的不高兴。”朱翊钧在两本奏疏上盖章,在徐阶的谢恩疏上,写上了:朕知道了,在俞大猷的捷报上,写上了:朕很高兴。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张宏,和苏州府溧阳县的势要豪右,侵占农田一样,帮朕记上一笔,朕总有一天要把这事给办了。” 小皇帝的心比针尖还小。 张宏想了想说道:“陛下,徐阶怎么可能不生事儿呢?让他还田,可是割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现在见势不在,所以还了田,过些日子,他还是要闹的,臣以为,不会等太久。” 朱翊钧点头说道:“最好这样!” 张宏俯首说道:“陛下要的暗室已经做好了。” “明日吧。”朱翊钧挥了挥小手说道:“早睡早起长高高,朕乏了,睡觉!” 朱翊钧也忙了一天,廷议、讲筵、习武、阅视京营、宝岐司当值、给奏疏盖章、读农书,他真的是从早忙到了晚,大半年时间,体重已经从一百零三斤,掉到了八十五斤。 冬天来了,寒风凌厉如同刀子刮过了京师的大地,卷起了漫天的黄土,尘土飞扬,已经临近冬至,天气愈加寒冷,朱翊钧特别下旨,开了文华殿的偏殿,让大明明公们到偏殿等候廷议,省的在外面冻坏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平身,朕躬安,而且心情极好,俞帅到松江府三日内,连克十八寨,松江地面匪贼倭寇一扫而空,朕颇闻之欢欣鼓舞,元辅先生,按制恩赏下诏赞功。”朱翊钧小手一挥,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 这天底下还有比打了胜仗更美的事儿? “臣遵旨。”张居正领旨,他昨天也收到了塘报,他也拟好了圣旨,就等皇帝下印了。 帮皇帝草拟诏书,那是文渊阁最开始的本职工作,就是充当皇帝的秘书,负责日常文书工作,文渊阁首辅逐渐坐大,是因为它处于臣权的顶峰,文渊阁的阁老,能够在奏疏上贴浮票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它必然会成为今天这个模样。 因为浮票是部分的决策权。 张宏将吕调阳拟好的诏书拿到了案桌之上,朱翊钧认真的看了一遍,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上面。 这诏书就是官八股。 大意就是:俞大猷在松江府的十八战告捷,极大的震慑了南衙地面因为徐阶还田而蠢蠢欲动的权豪,彻底摧毁地方缙绅与匪贼倭寇勾结以抗皇命这一不切实际的幻想,为大明在南衙清理侵占田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根本上提高了松江府百姓的安全感,朝廷非常欣慰,小皇帝特意下旨恩赏。 “开始廷议吧,朕要看书了!”朱翊钧小手一挥,示意廷臣们可以开始吵架了! “海总宪,徐公已经还田了,这件事暂了?若是他再生事儿,再进行追查?”张居正首先说起了徐阶还田的事儿,先把这桩公案结了再说。 海瑞自然知道了徐阶已经还田,笑着说道:“他要是不生事儿,我和他又无仇无怨,自然不会紧咬着不放。他要是生了事儿,那就不是跟我海瑞起龃龉,而是跟元辅起了冲突,到时候,自然由元辅收拾他,也轮不到我。” 这件事,妙就妙在这里,让徐阶还田的所有手段,全都是由张居正一手包办,如果徐阶不肯还田,还田后还要没事找事,那是得罪当朝首辅,自然有张居正出面,好好收拾他。 海瑞发现,张居正这个性格,就是典型的要么不办,虚与委蛇,要办,就办得彻底,一办到底。 南衙地面还有七万顷的田,也就是七百万亩的田等着清侵占,这出大戏,刚刚拉开帷幕。 张居正点头说道:“如此。” “罗拱辰上奏复议洋舶抽分之事,洋舶渡远洋而来,所携白银甚多,国家有一条鞭法,需要白银极多,洋舶若不抽分,私家日富,公室日贫。”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南衙清理侵占还田之事,一直持续到了万历六年,彻底弄完,包括了徐阶和他亲家的田。万历十年,张居正在众望所归之中,与世长辞,那些田又回到了侵占的权豪手中。一场长叹。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元辅先生,朕带你去看彩虹 大明的一条鞭法由来已久,正统元年起,南衙地面十四府的正赋就开始部分折银入京,岁入大约一百余万两白银。 但是真正确认一条鞭法,提出大明税赋应该由实物税向货币税的人,名叫桂萼。 桂萼,正德六年进士,嘉靖八年以武英殿大学士继张璁入内阁为次辅,次年,桂萼上《任民考疏》,提出了一条鞭法。 桂萼提出了货币税的概念,提纲挈领的要求编审徭役和清丈,遭到了杨一清等人的攻讦,桂萼不得已致仕,没过多久病逝。 杨一清等人对桂萼的一条鞭法非常的抵触,斗倒了桂萼,可朝中仍然国家财用大亏,朝廷没钱,就养不了军兵、就无法养才储望,就无法发百官俸禄,就什么都做不了。 嘉靖十年三月,御史傅汉臣上奏,请旨顷行一条编(鞭)法。 张居正开口说道:“《孟子·尽心下》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何为布缕之征,商税也;何为粟米之征,田赋也;何为力役之征,徭役也。” “孟圣言,三者之中只能征其一,若征其二,就是重税,就会路有饿殍,若既征布缕、粟米等实物,又强使国民服劳役,则将迫使百姓父子离散,家庭破败。” “这也是历代皆骂秦法暴政的根由之一,因为秦法开三征之始,秦三征之法,天下疲惫,暴秦覆灭。然百代皆行秦法,三征从未断绝。” 这是基本事实,秦法三征,人人都骂暴秦当灭,结果到了后来这一千多年的时间,不还是照样三征? 张居正继续说道:“汉晋隋唐时为算缗田租、口赋力役。” “唐时的租、庸、调、率贷,租是指每丁纳粟二石;调,随乡土所出,每户纳绢三丈,麻二两;庸,每丁服徭役二十天;率贷,于津济要路及市肆间交易之所,十收其二,谓之率贷。” “我朝太祖高皇帝开辟,明随唐制,定三征之法,商税百值抽六;田赋定黄册和鱼鳞图册,初为十五抽一,洪武二十三年起,为三十抽一,苏松膏腴十收其二;徭役名目众多,大抵分为四类为甲役、徭役、杂役、力差等等。” “嘉靖十年,御史傅汉臣上奏言事,请行一条编法,将一省丁粮均派一省徭役内,量涂优免之数,每粮一石审银若干,每丁审银若干,斟酌繁简,通融科派。” “一条编法,就是将田赋和劳役,也就是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合编一法,以田亩征收。” 一条鞭法,本来叫一条编法,就是将自古以来的田赋和劳役结合在一起。 一百一十丁为一甲,各里归于州县,州县汇总到各府,各府汇总到布政司,再由布政司将一省的田赋和劳役折算为银两,均摊到所有的田亩中。 田在谁手里,就问谁收税,将名目繁多的劳役全部合并到这田上,从田亩之上征收,这是斟酌繁简,通融科派。 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减少苛捐杂税的名目,减少强人身依附,减轻佃户、游坠之民的税赋压力。 张居正继续说道:“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即使有离娄那样好的视力,公输子那样好的技巧,如果不用圆规和曲尺,也不能画出方圆;即使有师旷那样好的审音力,如果不用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即使有尧舜的学说,如果不实施仁政,也不能治理好天下。” “田赋劳役之事,粟米之征、力役之征,乃国之重器,轻易不得擅动,暂且不论。”张居正谈一条编法,就浅尝辄止的说到了这里。 一条编法想要推行,就需要清丈;丈量天下田亩,知道天下这七百零一万顷的常田,都在谁的手中;清丈需要官吏去践履之实,吏治又需要除贿政、姑息之弊;除贿政和姑息之弊,还需要用考成法晋升机制,来打破过去固有的人情世故晋升机制。 这都需要时间,这都需要在斗争中,不断的达到阴阳调和的状态,需要不断的在矛与盾的碰撞中,总结经验和教训,一点一滴的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一条政令,请小皇帝盖个章,就能办得到的。 矛与盾的碰撞会越来越激烈,迸发出的火星越多,出现的疑虑就越多,解决这些疑虑,才能够切实的把政令推行下去。 在这个矛与盾的碰撞中,不至于让国家倾覆,就是张居正这个首辅当国的存在的意义。 张居正开口说道:“罗拱辰言洋舶抽分事,就是讲布缕之征,也就是商税,收到红毛番的身上。圣人有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若是开海贸易,没有规矩,就不能长久,今日抽分明日不抽分,反反复复,番人惊诧疑虑,大明官吏亦不知法何也。” “简单来说,商税多了,田赋徭役就可以不用过于苛责,对天下缙绅也有好处。” 礼部尚书万士和当即开口说道:“与民争利,天下之大害!致使百姓奔走海外,如何了得?天下之财输海外,我大明无财,何以征税?祖宗有成法,设立海禁,那自然有祖宗的道理。” “至隆庆年间,只为了图那轻便省事,开一月港供商贾便利,和那倭寇虚与委蛇,都饷都饷,都万民之饷,这银子都是有数的,朝廷收了,百姓何以生计?” “取之如锱铢、用之如泥沙。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哉!暴秦爱峻法豪奢,人念其残暴,暴秦亡而今日亦取峻法豪奢!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要我说,就罢了这月港,但有倭寇起,王师一云集,取之如探囊,平定即可。” 张居正说要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所以要立规矩,要收洋舶的税,把这月港之事经营好。 但是万士和说都饷都万民之饷,钱都是有数的,收缙绅的钱,就等于收万民的钱,到时候朝廷人心皆丧,就像酷烈的太阳为什么不灭亡,百姓会和朝廷同归于尽的。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万士和,而后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不疾不徐的做着笔记,这万士和,怕是和那陆树声一般,早就收了好处,才如此为这开海事如此奔波往来。 陆树声当初反对罗拱辰都饷洋舶。 万士和也反对。 这位礼部尚书做到这个份上,多少有点丢礼法的脸了。 礼法是天下的纪律纲宪,本来国初,六部以礼部为首,现在礼部这衙门越来越清贵,说清贵那是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的,就是礼部不接地气,地位稳步下贱,已经下降到了工部之上吊车尾了。 工部因为儒家礼法的原因,地位一直很低,万年倒数第一,再这么下去,礼部怕是要成为倒一了。 “万尚书,你这话说的,着实有趣。”谭纶坐直了身子打趣的看着万士和问道:“您这意思是,朝廷抽了洋舶番人的税,就是在收缙绅的钱,收缙绅的钱,就是收天下百姓的钱,是这个意思吧。” “是!”万士和颇为确切的点了点头说道:“贪吏剥下贪吏剥下,百姓逃亡游坠者众,今议抽分洋舶,不就是朝廷赚了商贾本该赚的钱吗?这商贾还不是把这部分,转移到百姓的头上?我说的有错吗?” 谭纶听闻万士和这般说,立刻就问道:“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都是取万民之锱铢,干脆一起不征了,万尚书以为呢?” 王国光笑着说道:“万尚书,要不来户部作尚书?” “宗室要钱粮、勋戚要钱粮、百官要钱粮、九边要钱粮、养才储望要钱粮、赈灾抚恤要钱粮、疏浚河道要钱粮、平整驿路官道要钱粮、长城鼎建要钱粮,每年过冬,大明处处都问户部要钱要粮,您来,三不征,把这些张着血盆大口,我不给钱粮,恨不得吃了我的人,安抚下来。” “您来做这个户部尚书好了。” 万士和立刻说道:“圣人说君子征用其一,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法三代之上,用其一便可。” 海瑞看着万士和笑着问道:“万尚书平日都是食元气而活,以神明而寿?” 海瑞这一句骂的很难听,把万士和这个儒学士直接开除了儒籍。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万士和平素说话脱离实际,就像人脱离五谷不吃饭而活,只需要神性通明就能长寿一样的不切实际。 万士和被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怎么还嘴,他表达的意思,却是太脱离践履之实了。 “够吗?征用其一二用,够吗?”王国光歪着头看着万士和问道:“圣人训当然要听,践履实自然要看,国家财用大亏,入不敷出,若不是这次张诚、罗拱辰弄了二十四万银子回京,官署下个月的柴薪钱都没有。” 万士和听闻,嘴角抽动了两下,终于没办法继续还嘴,开口说道:“那是户部的事!” “那户部同意洋舶抽分。”王国光立刻接过了话茬,算是表态。 “兵部也同意洋舶抽分。”谭纶代表兵部表了态,没银子、没钱没粮,怎么让进军士们打仗? “元辅先生处置得当。”吏部尚书张翰是个老实人,他对这件事的表态就是元辅做得对,至于为什么对,诸位廷臣们表述的已经很清晰了,就像人需要吃饭一样,朝廷需要收税。 三部已经投了赞成票,按照大明廷臣的权重而言,这份廷议已经通过了,因为张居正的权重最高,他是阁臣,内阁捏着浮票,张居正不理他们,执意按自己的意思贴浮票,只要说服皇帝就能办。 之所以要廷议,这是张居正对皇帝的承诺。 在张居正的陈五事疏里,他对小皇帝做出了具体的要求,御门听政、批阅奏疏、召辅臣廷臣,也对自己做出了要求,国事皆需廷议,对百官做了要求,京官需要考核。 “刑部以为抽分洋舶唯恐红毛番学澳门事,不应裂土繁衍,红毛番素来无端无德,若是深入内地繁衍,怕是贻害无穷,为一牛皮而失国。”王之诰同意抽分洋舶,但是抽分洋舶不代表给红毛番裂土。 不懂就问葛守礼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一牛皮而失国?这是什么典故?” 朱翊钧也抬起了头,这个典故很新鲜,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刑部尚书王之诰解释道:“吕宋被佛郎机所灭的典故,正德年间,时佛朗机红毛番,强与吕宋互市,稍久,红毛番见其国弱可取,嘉靖三十二年,佛郎机乃奉厚贿吕宋遗王,乞地如牛皮大,建屋以居。” “吕宋遗王不觉其诈,而许之。” “红毛番乃裂牛皮,联属至数千丈,围吕宋地,强其如约。” “遗王大骇,然,业已许诺,无可奈何,遂听之。隆庆四年,佛郎机人,就是那个在月港和我大明互市总督弗朗西斯科,杀遗王,驱岛上诸民入海,而建国。” 海瑞看着葛守礼说道:“我在琼州,曾听闻吕宋遗民、大明海商皆如此说,吕宋确实已灭国。” “吕宋灭国了?”不懂就问葛守礼怅然若失,吕宋,也是大明的朝贡国,三年一朝贡,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朝臣们一时间有些沉默,今天议的是罗拱辰收洋船税,结果讨论着讨论着,议题通过了,却发现,海外似乎大变样。 朱翊钧一直在听政,听到都安静了下来,放好了笔,坐直了身子说道:“诸位明公,朕有一言。” 小皇帝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台上的皇帝陛下。 朱翊钧看了一圈开口说道:“鸿胪寺卿孙鑨奏禀,倭国尾张国大名织田信长,流放了室町幕府,成祖文皇帝册封的倭国国王被驱逐。正德十二年起,大明和小佛郎机人,在屯门岛发生了三次冲突,而后在舟山剿灭红毛番海寇。” “现在朕听诸明公议事,朕有疑惑。” “小佛郎机人从西,大佛郎机人从东,他们自称从泰西而来,诸位明公都是我大明社稷之臣,这大小佛郎机在哪里?都是从泰西而来,他们一个自西,一个自东,怎么到的大明?” 小佛郎机人就是葡萄牙人,大明了解比较多,毕竟正德年间,葡萄牙有两名使者,长期留在京城,一个叫火者亚三,一个叫托梅·皮列士。 嘉靖元年,葡萄牙使者火者亚三,被刚登基的嘉靖皇帝下旨处斩,嘉靖三年葡萄牙宫廷药剂师托梅·皮列士死于狱中。 大佛郎机人是西班牙人,这个大明接触不多,他们的船长和吕宋总督刚刚在月港和大明发生了大帆船交易,四百万两白银抽分了二十四万白银。 两个都来自泰西的国家,一个从东一个从西,都能到大明,这是为什么? 朱翊钧作为一个富有求知欲的小皇帝,小皇帝不懂就问,这俩国家在哪里? 朱翊钧是知道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地理位置,同样也知道地球是个球,从东从西都到大明,但是朝臣们不知道。 群臣缄默。 万士和俯首说道:“陛下,大小佛郎机国,不过是番邦小国不值一提,西北极边海夷罢了,不闻王化更不通礼仪,不足为虑。”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问道:“万尚书,不足为虑?” “大弗朗机人的一个船长,船上货物除外,就有超过了四百万两的金花银,万尚书,四百万金花银,都能不足为虑,我大明已经富硕到如此地步?朕德凉幼冲,你就是这么哄孩子吗?” “臣不敢!臣有罪,还请陛下宽恕。”万士和吓得赶忙跪下请罪,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他就是欺君了。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冷冰冰的问道:“万尚书知道大小弗朗吉在哪里吗?” “臣诚不知。”万士和跪在地上回答了这个问题。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语气不善的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这个礼部尚书,还要朕一个小孩,来教伱论语不成?” “你不是礼部尚书吗?鸿胪寺归你管,大小佛郎机在哪里,你不知道?你这个礼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祖宗成法你不知道,论语你都没学明白,管鸿胪寺却不知道海夷究竟在何方,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你入朝这两个月以来,每到商议到有可能损害缙绅利益时,你都在胡搅蛮缠,被户部骂,被兵部骂,被总宪骂。” “你在给大明当官?还是在给缙绅当官?” “臣臣…”万士和被小皇帝问的没法回答,小皇帝听政,他说的每一句话小皇帝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每到涉及到缙绅的事儿,他都会跳出来。 “回答朕!”朱翊钧的语气更加冰冷,看着万士和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朕,回答朕,你在给谁当官?” “大明,还是缙绅?” 朱翊钧省略了前面的问题,单独问这一个问题,问得多了,万士和回答不上来。 朱翊钧只是想开口提醒下大明明公们,注意海外发生的改变,倭国正在走向统一,大小佛郎机从东西两个方向而来,相继攻破了果阿、满剌加、吕宋等朝贡国,大明十五个不征之国,已经灭了三个了。 万士和非要出来说:皇帝就不该知道这两个海夷国家在哪里,反正都是些蛮夷小国,不足挂齿,这不是找骂这是在做什么? 张居正作为托孤大臣,作为帝师,皇帝但凡是有疑问,张居正就是挠秃头了,都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万士和跳出来说,陛下不用知道,他算老几,要求皇帝不用知道! “臣在为大明当官。”万士和硬着头皮回答道。 朱翊钧嗤笑了一声,整个文华殿都能听到小皇帝这略显轻跳的笑声,但是没人跳出来指责小皇帝失仪,因为应该质疑小皇帝失仪的明公,礼部尚书万士和在地上跪着请罪,小皇帝的嗤笑在嘲讽万士和。 小皇帝摇头说道:“切,你自己信吗?你问问咱大明的明公们信吗?你问问赞礼官,纠仪官们信吗?” “朕不问了,再问,你回去就该自杀了,到时候,朕又得一个薄凉寡恩的名声。” “起来吧,好好想想,这个礼部尚书,到底该怎么当,别整天就知道收银子,胡言乱语,当国者政以贿成,你贵为大明正二品大员,你听听你那些个话,你不觉得寒碜,朕觉得寒碜,朝廷都觉得寒碜。” 万士和跪在地上,是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撞柱也不是,不撞柱也不是,回去自杀也不是,不自杀也不是,他只好颤颤巍巍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所以,诸位明公,这大小佛郎机究竟在何方,为何他们都在泰西,一个自东而来,一个自西而来呢?”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容臣弄明白了,再奏禀陛下。” “不急,继续廷议吧。”朱翊钧挥了挥小手,露出了个笑容,恢复了自己阳光开朗的形象,元辅就很顺眼,他不是在跟元辅发脾气。 元辅先生每次都是把自己的认识世界敲碎了,再重构一次,也要回答小皇帝的问题,这是恭顺之心,这是君子。 万士和就是欠骂! 朱翊钧不亲政,不追着万士和骂,万士和自己挑出来,那朱翊钧这一拳皇极碎地拳,万士和就不得不尝一下了。 张居正这才坐下,看着万士和面色不善的说道:“陛下有惑,理应解惑,什么叫不值一提,不足为虑?三个月弄明白这个问题,若仍然不肯据实奏禀,欺君之罪,你担待不起。” “是!”万士和那是汗如雨下,不停的用手擦着汗,早知道文华殿廷议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就不做廷臣了,废了那么大的劲儿,终于做了廷臣,天天挨骂,挨骂就挨骂,总是被人一句话骂的还不了嘴。 冯保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很快这丝笑意开始扩散,他歪着头,手肘支着扶手,捂着嘴笑,而后终于笑出了声来。 “冯大珰,这里是皇极殿。”谭纶满脸笑容,极为善意的提醒着冯保,皇极殿上是有纠仪官的。 “谢大司马提醒,不是,我一般不笑的,实在是…”冯保摇了摇头说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ní],小车无軏[yuè],其何以行之哉?” “夫子说,做人立心要诚实,这是万事的根本,人若无了信实,便事事都是虚伪,车有輗軏方能行,人有信实方自立,存心不诚,言语无实,则人人皆贱恶之!” “夫子诚不欺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搭什么话啊,人人皆贱恶之,不过是因为自己贱恶自己导致的罢了。” 皇帝骂完了人,冯保狠狠的补了一刀,让万士和见识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十岁小皇帝都骗,还是不是人! 张居正略微思考了下,发现他好像也不清楚,这泰西究竟何方,距离大明多远,都从泰西出发,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为何都能到大明来,而且这个问题,好像很难搞清楚。 没关系,一步一步来就是了。 廷议仍在继续,小皇帝继续听政,廷臣们吵吵嚷嚷,唯独万士和始终一言不发,羞愧的低着脑袋。 致仕和自杀都不能,致仕的话,显得皇帝薄凉寡恩,朝廷用人如儿戏,因为羞辱而致仕,致仕后反而更加羞辱了。 别人说起来,咱大明的礼部尚书万士和,他因为什么致仕或者羞愤自杀了啊? 被十岁人主骂的抬不起头,被小皇帝骂的羞愧难当,被骂的恍恍惚惚,不知归路,那更加耻辱了。 廷议终于结束,群臣见礼拜别皇帝。 “臣等告退。”诸位臣工见礼后都打算离开,万士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忽然身体一个踉跄,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宣太医!”朱翊钧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万士和要碰瓷,示意去把太医找来,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陈实功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文华殿内,搭了搭脉,而后又翻了翻万士和的眼皮,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块饴糖,塞到了万士和的嘴里,用水服下,没过多久,万士和才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 陈实功俯首说道:“万尚书是早上没吃饭,这才倒下了的。” “起晚了?”朱翊钧沉默了片刻,找到了事情的真相。这入了冬,天亮的晚,万士和早上起的都有点晚,早上没吃饭,低血糖,再加上在文华殿上这一顿刺激,万士和才倒在了地上。 万士和也没否认,无奈的说道:“臣有罪。” “行了,走吧。”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万士和可以离开了。 这种殿前失仪的事儿,本该廷杖的,属于非刑之正,可罚可不罚,全看皇帝心情。 大明打廷杖,那是给臣子加资历,嘉靖三年,因为大礼仪的事,廷杖打死了十六个臣子,年轻的、政治经验不足的嘉靖皇帝,一下子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朱翊钧不在乎这些小事,就万士和这个礼部尚书,能做的不那么恶心人,就谢天谢地了。 张居正也不待见这个万士和,当初陆树声致仕的时候,张居正和杨博两个老油条,坐在一起扒拉了下大明的人才库,看来看去,万士和已经是最好的那个了。 别的人被这般骂了,不是认错,而是大闹文华殿,撞柱之类的戏份都能表演出来,若是能捞到一顿廷杖,那更是引人交口称赞! 还不如万士和。 张居正看廷臣们离去,才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解惑。” “先生知道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想了想俯首说道:“《易》曰:虹者,阴阳交接之气,盖雨日共成虹;《梦溪笔谈》言:虹乃雨中日影,日照雨则有之,背日喷乎水,成虹霓之状。《礼记·月令》曰:季春之月,虹始见,孟冬之月,虹藏不见。” 背对着太阳,用力喷水,就能形成彩虹。 朱翊钧笑着说道:“季春之月,为三月,孟冬之月,为八月,先生说,八月以后彩虹就看不见了,先生随朕来,朕带你先生看彩虹。” “啊?看彩虹?”张居正呆滞的看着小皇帝,这又是作什么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不务正业的小皇帝,又搞出了什么新奇的把戏来。 朱翊钧一边走一边说道:“宫里的宦官,都以为张诚献千里镜,媚上获得了前往松江府处理徐阶还田的肥缺,就开始捣鼓这些个玻璃片,这还真给他们捣鼓了出来一些稀罕玩意儿,这看的稀罕,就带元辅一起看看。” “到了,这是暗室,只有一个小孔,阳光可以透过那个小孔射进来。” 朱翊钧站定,这是他极为简陋的光学试验室,暗室,位于文华殿的偏殿。 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给元辅先生一点小小的科学震撼 张诚出差去南衙而后到月港等待海瑞回朝的时候,从南衙带回来烧蚂蚁的放大镜,把东西变小的凸面镜,而后两块组合之后,看得更远,吓得张诚以为自己开了天眼。 而后就诞生了一台放在武英楼的千里镜,虽然看不到千里之外,但是能看到数里之外。 很多宦官认为张诚能获得前往松江府监督徐阶还田事,是因为他献上了宝物祥瑞,因为,小宦官开始捣鼓起了玻璃,为了烧玻璃,那真的是费尽了心思。 最终有了这间暗室,就在文华殿的偏殿内,用重重帷幕遮蔽,漆黑一片,唯独只有一个小小的空洞,能露出光来。 而今天,朱翊钧来到了暗室之内,虽然很暗,却还能看得清楚彼此的轮廓。 张居正走进暗室的时候,看到了一束白色的阳光,打在了一块三棱柱的玻璃上,穿过了三棱柱玻璃的白光,被分散出了七个颜色,打在了一张白纸上。 “这!”张居正极为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景象,雨日共成虹,背日喷乎水,成虹霓之状,都有水的存在,这三棱柱的玻璃可是大火烈焰而成,居然真的出现了彩虹! 张居正虽然对眼前的景象非常的震惊,他面色剧变,朗声说道:“陛下,《尚书·泰誓下》曰:作奇技淫巧以悦。《礼记》云: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 “奇技淫巧,杂耍之事,不易过于痴迷!” “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最后一句,是孔夫子的话。 说的是子贡至汉阴,见到一个老丈在抱着一个瓦罐浇地,子贡问老丈,为何不用槔这种工具取水,而是要用瓦罐呢? 老丈说:有了机械,就会产生机巧之事,有了机巧之事,就会产生机巧之心,投机取巧之心生于心中,就破坏了朴素的天然品质。 内心的纯净朴素的品质,一旦被机心污染了,就会想着怎样投机取巧,争名逐利,如此,心神就会不安定,心神不定的人,就不能合道,最终被抛弃。 子贡听闻之后,面色惭愧,无法回答。 老丈就是庄子,庄子揶揄子贡的话,是孔夫子的原话。 庄子在嘲讽儒家宁愿用瓦罐取水,也不肯用机械,是费力而成效甚微。 可是,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这句话还是成为了后世儒学奉若圭音的话,成为了一道坚实而厚重的思想钢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中原王朝历代读书人的心中,虽然偶尔有人会对工巧之物极为感兴趣,但是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科学体系。 科学,是一个用践履之实利矛,刺破固有认知坚盾的过程。 即便是掌握了矛盾说的张居正,面对奇技淫巧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 冯保当即有些恼怒,这怎么就是奇技淫巧了,分明就是祥瑞,只需士大夫们拿着各种天地异象作为祥瑞或者凶兆的诠释,宦官们倒腾点小玩意儿给皇帝消遣娱乐,怎么就该死了! 朱翊钧笑着走上前去,又拿起了一块三棱镜,挡在了七彩光柱之上,经过了三棱镜的拼合,七彩光柱,居然神奇的合为了一色! 白色。 朱翊钧转动着手中的棱镜,将光打的四处散射,而后慢慢停下,将七色光转为了白色,朱翊钧的声音略显幽远的说道:“夫子说: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 “夫子也说,欲速则不达。” “可纯白的光是七色光,七色的光是纯白的光,先生以为呢?” 小皇帝在用纯白的光,讽刺夫子形而上的纯白品质,纯净朴素像白一样的干净品质。 可是这道纯白的光,压根就不是纯白,而是由七色光组成,纯白色的阳光,可以被三棱镜分为七色,而后七色又可以被三棱镜变成纯白。 朱翊钧非常清楚,张居正一定听得懂他在讲什么,作为帝国首辅,作为循吏,作为读书人,作为一个学富五车、思绪敏捷的大学士,作为掌握了矛盾说,用辩证思维去思考问题的张居正,可以听明白。 小皇帝又变成了那个不可名状之物,把大锤抡圆了,狠狠的砸在了张居正思想钢印上,把张居正根深蒂固,已经不惑的认知世界,砸的四分五裂。 朱翊钧笑着说道:“元辅先生来试试?” 张居正走了过去,拿起了一个三棱镜,伸了过去,从三棱镜打出的七彩光柱,果然变成了白光。 大明首辅一言不发的将三棱镜挪开、放上,就这样玩了很久。 朱翊钧轻声说道:“这是践履之实,纯白的光可以分成七色,也可以由七色何为纯白,光就只是光而已。”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臣…容臣缓思。” 朱翊钧也不急,玩着手里的三棱镜,赞叹这个世界的奇妙,他其实本来打算就带张居正过来看看他的新玩具,但既然张居正以机心污染纯白之心,就不能合道,来论奇技淫巧,朱翊钧则用纯白之光分为七色,七色光合为一色的践履之实,论奇技淫巧。 张居正既然送上门来,这一大锤,自然要抡圆了砸上去,看看结果。 朱翊钧不是很急,将三棱镜拆了下来,换了一个铜镜,说道:“先生,兵仗局又做出了一架千里镜,千里镜看的极远,就送给先生一架。” “先生看这个,光的入射和反射会改变。” 入射角等于反射角。 当朱翊钧转动铜镜的时候,光的入射角改变,反射角也发生着改变,在暗室之中,表现的极为清晰。 “臣想明白了。”张居正思考良久之后,终于想明白了,颇为凝重的说道:“在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白色的光穿过彩色的琉璃,被污染为了不同颜色的光,夫子看到的也是如此,自然从中领悟,机巧之心,污染了纯白之心,夫子并没错,只有投机取巧之心,自然不能合道。” “但白光本身就是七色的,光只是光。” “道理是没有错的,夫子反对的是投机取巧之心,这是个人修养。” “白光是七色光,七色光是白光,也没有错,白光就只是白光。” 朱翊钧露出了笑容说道:“朕从没说过夫子是错的,朕只是带元辅先生来看看彩虹。”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万物无穷之理,不可不知,不可不闻,想要知道,就必须要孜孜不倦的去探索未知,人不学就一定不知道,想要追求万物无穷之理,怎么可以不以务学为第一要务呢?这是元辅先生告诉朕的道理。” “子不语怪力乱神,前些日子武英楼的千里镜,朕一直想弄明白,为何两面小小的镜片就可以看清楚数里之外,这不是在追求万物之理吗?怎么能说是奇技淫巧呢。”小皇帝收起大锤,变得格外的平和,他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在用孔夫子的话反驳所谓的机心之论。 在没有辩证性的矛盾说这一武器之前,用力甚寡而见功多的真实,和形而上的投机取巧的机心,是混沌而肯定的、对立而统一的现象;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儒学士们抱着圣贤书,对机械无用论进行了彻底否定、绝对的批判,导致中原王朝的机械发展,始终没能成体系的进行经验总结; 而机械的‘力甚寡而见功多’,是切实的提高生产力,丰富物产、促进社会不断进步的利器,是具体事实的信实; 但数千年来,始终未能完成阴阳并济、综合妥协的冲和,也就是和谐而稳定的状态。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英明,这不是奇技淫巧。” 朱翊钧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按照他的设想,张居正应该挣扎一番,而后朱翊钧再抡起大锤,将张居正的思想钢印砸个稀巴烂才对,结果,这才几句话元辅先生,就直接投降了。 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对万物之理已经洞彻明悟的人,是坚定不移的人,任何的困难都不能让他有任何的改变,这需要勇气。 张居正毫无疑问是上知者,对于这样的上知者而言,亦有大恐怖,那便是未知,也有大进取,那也是未知。 未知,即是恐惧,也是进步的本源动力,张居正不是懦夫,他能够直面未知,而且去探索未知。 张居正的这种投降不是馁弱,而是一种直面未知的大勇气。 朱翊钧发现自己的先生,还真是个勇者。 朱翊钧示意冯保把三棱镜撤下去,而后拿起了一面放大镜固定在了架子上,一个斜斜的架子上,笑着说道:“先生,朕想知道,为何千里镜能看到远处的东西,所以开始着手探索,上下移动放大镜的时候,朕惊讶的发现,光会透过透镜发生折射,而后聚集在一个点上。” “所以,放大镜能够烧死蚂蚁。” 朱翊钧平移着手中的放大镜,从空洞中射出的太阳光,被放大镜折射后,拐了弯,随着放大镜的平移,光线被折射出了不同的角度,但是始终经过一点,如果不是在暗室之内,这个放大镜会汇聚太阳光到一点,会把蚂蚁直接烧成灰。 “这个点,就是焦点。”朱翊钧换了一块放大镜,开始上下平移,可以发现,焦点的位置改变,朱翊钧接着说道:“朕还在思索,这个焦点和放大镜距离远近,和什么有关。” 朱翊钧已经准备好了大锤,但是看张居正不打算反抗,也不打算继续砸了,和张居正离开了偏殿,前往正殿去讲筵去了。 讲筵结束的时候,张居正获得了皇帝赏赐的千里镜一架、三棱镜、凸透镜和凹透镜若干片。 张居正站在孟冬之月的阳光之下,看着手中几个檀木小方盒,里面用天鹅绒填充,放着那些他过去视为奇技淫巧之物。 万物无穷之理,奥妙无穷。 刺王杀驾案后,小皇帝终于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习性,那时候,张居正直接的天朗气清,大明的天空,晴空万里,只有两片小小的乌云,这两片乌云不过是大明小小的疑惑罢了。 这两片乌云,一片是小皇帝有些不务正业。第二片乌云就是小皇帝读书,读的太好。 现在这两片乌云慢慢扩大一些,渐渐的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显得格外的狰狞。 “幸甚至哉。”张居正十分珍惜的收好了的檀木盒子,他打算回去在全楚会馆建立一个暗室,而后自己找人磨几片三棱镜、凸透镜和凹面镜。 如果实验结果和文华殿偏殿的暗室相同,那就代表着并不是有人在诓骗小皇帝。 陈实功在解刳院的当值,手中又多了不少的素材,主要就是锦衣卫们抓到的间谍,这些间谍刺探着大明的诸多情报,有北虏的,有女真的,甚至还有倭国的,当然也有阴结虏人的大明人。 这些个间谍,平素里抓到,都是一砍了之,现在都被北镇抚司衙门的缇骑们,把这些谍子里里外外,洗涮干净送到解刳院里解刳了。 一刀砍了,那不是浪费吗? 陈实功最为头疼的就是,他最近多了一个患者,大明兵部尚书谭纶,谭司马。 谭纶豁达,具体而言,就是遇到国事不问自身切身利害关系,以国事为重,对于官位名利看的极轻,居家孝友,禔身端谨,嗛嗛能下士,与人不设城府,精诚足以孚天下,廉洁足以服天下。 陈实功的压力很大,谭纶是浙党党魁,是朝中的大司马,是大明肱股之臣,谭纶病了,要是看不好病,皇帝陛下饶不了他,浙党诸人也饶不了他。 陈实功给谭纶切完了脉,颇为恳切的说道:“公年未老,军旅倦勤,或竟日而不食,或连朝而披甲,或数月不得卧榻,或终朝马上而待旦,或一日而走数百里之遥,或一月而渉千万之远,任风雨霜露,身无干衣。悬性命于呼吸,熟暇计及生死?冒矢石于微茫,谁能问此身家?” “谭公乃是国之干臣,这病也落在了这干臣之上。” 陈实功对谭纶就俩字,佩服,谭纶这打起仗来,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这才落下了病根,以致于到了这五十多岁,身体机能开始下降。 谭纶则是笑着说道:“彼时东南局面,如薄冰欲破,急如星火,小事而已。” 谭纶所说的小事,可不是小事,嘉靖三十八年三、四月,谭纶驰援台州桃渚之战,冒倾盆大雨跋山涉水,只有柿枣充饥,所领队伍途中几次与倭寇遭遇战,连战连捷。 两天三夜夜急行300余里,大小历战二十多阵,一路作战,一路急行军,此前此后,也一直皆有作战急情,需要谭纶处置。 陈实功翻动着病例无奈的说道:“隆庆五年八月,塘报鞑靼合北蛮谋大举南下,谭公布置妥当京营兵马后,亲往密云、昌平等处,集合两地精锐,开赴长城脚下黄花镇,七日未歇。” “谭公若是还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神仙难救,药石难医。” 隆庆五年的边方急报,是虚报,鞑靼并未南下,但是把谭纶折腾的够呛,隆庆五年八月二十二日,谭纶从黄花镇回到了京师,当晚吃胡椒,到了次日,左脸忽肿,口眼歪斜,饮食言语亦少清利,即服药调理。 这是隆庆五年,谭纶在太医院的诊治记录。 就是方逢时那套谎报军情,把谭纶折腾出了中风的症状,谭纶老了,不年轻了,像年轻时候那般折腾,必然出大事。 谭纶听闻也是一愣,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看着陈实功打趣的问道:“陈太医的意思是,我这病还有得救?咦!还以为没几日好活了呢。”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谭纶这话的意思,像是他的命不是他的命一样! 陈实功俯首说道:“那得谭公自救,若是谭公仍然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没那个本事,我再把前太医李时珍请回京师来,为谭公调理一番。” “谭公日后亥时之前必须休息,不能再点灯熬油,那哪里是熬的油啊,那是熬的谭公的命!” “每日仍需要活动,但是必须要热身,若是要舞刀弄剑,切忌不可急切,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谭纶听闻如此,立刻神采飞舞的说道:“你这个意思是,我还能舞刀弄剑?” “不能上阵厮杀了!”陈实功立刻大声的说道:“是舞刀弄剑的休养,不是上阵杀敌,也就是谭公身体硬实,换成他人,早就瘫了!” “万万不可再上阵了。” 陈实功发出了郑重的警告,谭纶这个病是个慢性病,若是注意调理,还不会出大事,但是非要上阵打仗,恐怕真的命不久矣了。 “无趣。”谭纶一听不能打仗,神情灰暗了下来,他其实不是很喜欢朝堂,这里都是人心鬼蜮、阴谋诡计,还不如打仗来的利索,敌人就是敌人,袍泽就是袍泽,杀死敌人,赢得胜利,简单而明了。 这朝里,谭纶是既不喜欢的,套这一层言不由衷的皮,多少有点无趣。 但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他,再也不能上战场征伐了。 谭纶还以为解刳院能让他再次上阵杀敌,结果解刳院也做不到,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陈实功赶忙站了起来送行,一边送行,一边说道:“我会上奏请李时珍回朝,为谭公开药调理。” “有劳陈太医了。”谭纶四处打量着解刳院内外,都说这里是人间阎王殿,阴森又恐怖,但是谭纶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人被杀了,就真的死了。 若真的是有鬼怪之类的东西,谭纶杀了那么多的倭寇,怎么没见倭寇化成厉鬼,找上门来? “送谭公。” “陈太医留步。”谭纶大踏步的离开了解刳院的大门,这东郊米巷,本来极为繁华,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左右看了看,向着兵部衙门而去。 陈实功上奏请李时珍回京,理由是要给谭纶看这中风的病。 朱翊钧闻讯立刻下旨文渊阁,让张居正不管用什么办法,把这个大明神医李时珍给抓回来,给谭公好好看看病。 吴百朋已经到了宣府,把宣府大同段的长城阅视了一遍后,上了一本奏疏言。 说起于滴水崖,历雕鹗堡、龙门卫、至六台子墩,凡一万八千七十六丈有奇,被虏蹂践半倾塌,廷议议论,修筑这一段,一共要用粮八千八百一十三石,盐菜工食银六千一百七十九两,每年用军夫一十九万名,酌量冲缓折万人,渐次举行,期三年内完报。 这些关隘,就是王崇古前往宣府大同要堵的窟窿。 这八千石粮,六千银子是朝廷拿出来的意思意思,最关键的是要每年用十九万军夫一年可以修成,但是吴百朋硬生生的给他折成了万余人,三年修成。 吴百朋在钝刀子割肉。 王崇古作为宣大督抚,上了一封奏疏,表示,不用三年,一年期成!至于需要所用军夫十九万人,朝廷仍然出一万人,其余的他王崇古来想办法。 张四维很急,急着回朝来,一年已经很晚了。 “王崇古真的急了,他居然肯把白花花的银子给穷人,作孽啊,他真的为了张四维回朝,用尽了心思。”朱翊钧拿起了万历之宝,在王崇古的奏疏上下印。 葛守礼在朝中不帮王崇古和张四维说话,再不把张四维弄回朝去,晋党要出大问题。 王崇古的办法,就是给银至山西布政司,由山西布政司征调失地佃户、游坠之民至边方修筑长城,王崇古给布政司的银子,是今年山西的力役银。 大头则是在边方鼎建之事上,每一力役每年给银三两,米面袄鞋等物折银七两,也就是说,一年之内,王崇古至少要花近两百万银把这个窟窿堵上。 而监察则由浙党吴百朋、张党李乐、阉党张鲸等人具体负责,而非由晋党负责监察。 张宏笑着说道:“到底是元辅先生把晋党给打疼了,他才肯如此为之奔走,否则这吃进肚子里,怎肯吐出来。” 朱翊钧放下了王崇古的奏疏,这件事会下章户部,由户部下章山西布政司,明年春耕之后,再调佃户和游坠之民至边方鼎建,他摇头说道:“那岂不是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王崇古和张四维更恨元辅了。可这件事,到底是他们贪墨了朝廷的专款,奴役了边方军士,现在这种补救,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朱翊钧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内帑太监殷平论宫内用度。 小皇帝不当家,以往宫里开支都是给李太后,朱翊钧是第一次看到了皇宫里的账目,就四个字,入不敷出。 “岁用不敷,欲于旧额,外增本色黄白蜡五万四千斤,折银七万五千八百四十一银,黄蜡每斤价银二钱,每斤价银四钱二,由浙江一条编法折银,俱解内承运库。”朱翊钧看完了手中内帑太监殷平的奏疏。 黄白蜡只是个由头,是宫里面没钱,有了亏空,巧立名目问外廷要,但是外廷户部王国光执奏不从,不肯出七万多两银子。 朱翊钧拿着手中这本奏疏看着张宏问道:“有办法吗?宫里能从王尚书手里扣出这七万两银子吗?” “不能。”张宏颇为肯定的说道:“嘉靖年间,世庙要两百万银子,户部也没银子,愣是不给,后来有个叫段朝用的术士,胆大包天,居然敢欺骗世庙主上,说会点石成金之术,黄金可成,不死药可得。” “如此一两年,被陆炳陆缇帅所揭破,世庙大怒,将其杖毙,看看段朝用,有没有不死金身,果死,无金身。” 朱翊钧听闻这段往事,想到了张居正对三棱镜将阳光散射为七彩光时,面色巨变骇然的模样。 张居正也是怕小皇帝在小宦官的蛊惑下,接触到了那些异端方术,搞什么点石成金、炼不死药的事儿,所以才那么大的反应,毕竟白光散射七彩虹,很像方术的手段。 但皇帝有睿哲,并不是在搞方术的时候,张居正自然不再阻拦。 玩,没什么不能玩的,放心大胆的玩,只要不是搞异端方术,张居正还是乐意小皇帝开朗一些。 嘉靖皇帝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是很损害皇帝威严的。 段朝用就是一个瘸子,他要是有仙术,连自己的腿都治不好?就是个江湖骗子,居然骗到了皇宫里,骗到了九五之尊的头上,而且还骗成了,捞到了‘高士’的道家封号的同时,还捞到了五品官做。 最后陆炳因为和皇帝极为亲密,把半遮半掩的这件事给捅破了,江湖术士骗皇帝这个笑话,也就维持了两年多的时间,否则这个笑话还要持久下去,朝臣们怎么会对皇帝尊敬呢? 张居正发现不是方术骗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七万两银子,这亏空从哪里找补?没钱啊。”朱翊钧拿着手中的奏疏,批复下章文渊阁廷议。 张居正在这个浮票上,留下了空白浮票,这是宫里的事儿,他不能管,事涉内廷,张居正不好表态。 次日清晨,阴雨绵绵,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已经变冷,文华殿上的气氛也不算融洽。 冯保拿出了内帑太监殷平的奏疏,问外廷要钱,张居正一言不发,王国光拒不执行,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七万五千余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能养全楚会馆七十五年之久,也就是能把全楚会馆养到南明永历二年。 内廷要钱,外廷不给,一时间卡出了,遵主上威福之权的葛守礼,也是沉默不语,他没有这么多钱,填补这个窟窿。 “简直是可笑至极,诸位明公,王崇古在边方堵窟窿,至少要调用两百万两的粮饷,轮到宫里用七万两银子,你们就支支吾吾一言不发?”冯保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实在是太过分了。 沉默,也是一种抗拒。 冯保无论怎么发脾气都没有用,国家财用大亏,已经体现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上了。 左春坊大学士王家屏试探性的说道:“闻宫中亏用,朝士张四维大感震惊,寻到我处,言他可以拿出这笔银子来,补贴宫中用度。” 冯保眉头一皱,看着王家屏说道:“条件呢?” 王家屏满是笑意的说道:“并没什么条件,只是尽忠孝之心,张四维有感国事艰难,愿意用私家补贴公室,出自真意,并无其余私请,冯大伴误会了,张四维受宣府、大同长城鼎建牵连,不能回朝,长城鼎建之事未了,他不敢用这种事儿,威逼朝廷的。” 这个主意是宣府巡抚吴兑给王崇古的建议。 吴兑在天牢里蹲了半个月多也是蹲怕了,搞谎报军情,不如拿真金白银出来,讨宫中欢心,而且不急于一时,若是长城鼎建的窟窿堵上了,王崇古、张四维、吴兑等人,依仗着安定边方、俺答封贡之事,还怕在朝内,没有自己的位置? 张四维还专门叮嘱了王家屏:要讲清楚,没有条件,自己现在不能回朝,真的很急,但是绝没有贿赂宫中以图再起的打算,就是拳拳忠孝之心,长城鼎建的事儿,一定会办好,办好了他再回京来。 上次伪造塘报的事儿,已经弄的满朝风雨了,不能再刺激宫中了。 葛守礼听闻面色复杂,他虽然为晋党党魁,但是他只掌控了科道言官,并不掌控钱粮军兵,王崇古和张四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不,皇帝缺钱,立刻就凑了上来献媚来了。 王国光面色不善,他看向了张居正问道:“元辅以为呢?” 张居正还没开口说话,台上的小皇帝突然开口说道:“朕不要张四维的钱,宫里没钱可以少用点,节俭些,他的钱,他自己留着吧!” 朱翊钧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四维的厌恶,连他的钱都不肯要。 银子只是银子,又没写谁的名字,怎么就恶心了呢?但是张四维的银子,就是恶心!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惩罚性关税 张居正还没表态,朱翊钧首先表态,这个钱,他不要,无论廷议什么结果。宫里就是不要这个钱,爱怎么地怎么地! 哪怕是张四维没什么条件,朱翊钧也不会要。 依据事实而言,银子就是银子,上面没有刻谁的姓名,没有脏不脏的说法。 但是朱翊钧确切的知道,张四维的钱是民脂民膏、是血泪钱,他是不会收的。 王家屏一时间有些语塞,选择了闭嘴,宫里穷的都到外廷讨饭来了,户部还不肯给这个钱,都到这个份上了,皇帝还不肯要,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皇帝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厌恶族党这种政治产物。 结党是很正常的现象,大家围绕着一件事,有着相同的志向走到了一起,但是族党,却让皇帝极为警惕。 王家屏又品味了一下族党这两个字,只能说张居正洞若观火,眼光毒辣,能把族党和朋党如此区分,教授给小皇帝,的确是不器全才。 张居正也就是不知道王家屏的想法,他压根就没教过这两个字,那是小皇帝陛下自己依据朝中现象,根据晋党和张党的对比,总结而得,张居正都感觉这两个字,格外的精准! 张居正站了起来俯首说道:“广州总督殷正茂上奏,小佛郎机人在屯门岛私自占地,贿赂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自此窃居澳门,殷总督兵发五十船,围困屯门岛,逼迫小佛郎机人离开澳门等地。” “红毛番屡教不改,几番欺诓朝廷,殷总督请命,给小佛郎机人增税,大明有司,小佛郎机人商舶,抽分宜十抽二,而非百值抽六,所增税款皆填内帑用度。” 张居正不表态,不是说他没办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表态,王国光问他,元辅对张四维贿皇帝是态度,他还没回答,皇帝直接开口说不要。 一本关键性的奏疏,不应该只解决问题,而是依托这本奏疏,找到机会,推行政令,这是一个成熟政客的基本本能,他要继续推行开海之事。 既然廷议已经通过了对洋舶抽分,那殷正茂对小佛郎机人加税,由原来的6%的关税,增加到了20%,就是朝廷对小佛郎机的惩罚。 朱翊钧一愣,殷正茂的这个提议,不就是惩罚性关税吗? 惩罚性的关税,占据了商品优势的国家,增加抽分关税的方式,来进行贸易保护或者带有强烈的惩罚或罚款性质的进口附加税。 这种惩罚性关税,一定要建立在商品优势的前提下,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明眼下占据了绝对的商品优势,而这种惩罚性关税,还带着一种强烈的华夷之辨的色彩。 果然为了富国,大明朝廷会自己在矛盾中不断的进化。 “那就廷议吧,朕只是不想要族党的钱。”朱翊钧挥了挥小手,表明自己突然开口的原因,他宁愿饿肚子,也不拿族党的钱,他嫌脏。 饿肚子会瘦,但是拿了族党的钱,会被敲碎脑袋。 这口子一开,大明遍地都是族党,向皇帝输贿,七万两银和朝廷政治制度的彻底败坏,孰轻孰重,小皇帝虽然小,但还能拎得清。 万士和听闻朝廷要惩戒性关税,立刻不满的说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柔远人则四方归之。” “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 这是中庸里的原文,国家只要做好了这九条,就足以定国安邦了。 海瑞听闻万士和说话,立刻开口说道:“已经柔过了,行不通,蛮夷不修德行,朝廷恩厚小佛郎机人,小佛郎机人,不思尝天恩修睦,反而步步紧逼,屡屡兴兵,万尚书不知道吗?” “柔过了吗?”万士和一愣,自己似乎就不该开这个口! 又被海瑞一句话给秒了。 海瑞在朝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外廷言官,负责秒人。 “万尚书不知道啊。”海瑞笑了笑,这抹平和的笑意,却是莫大的嘲讽,万士和作为礼部尚书,鸿胪寺作为帝国的外交部门,万士和居然不知道大明和小佛郎机人的冲突,他做这个尚书作甚? 回家卖红薯得了。 “万尚书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谭纶眉头紧蹙,说起了过往。 大明和小佛郎机,也就是和葡萄牙的恩怨情仇,那真的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简单而言,这都是葡萄牙殖民思维根深蒂固,跑到大明地头想要为非作歹被打了一顿。 正德八年,葡萄牙商人若尔热,在没有大明授权和的情况下,在广州屯门岛,竖起了一块刻有葡王徽章的石柱,开始圈地宣称是葡萄牙领土。 正德十二年,葡王派遣宫廷药剂师托梅·皮列士带领十二艘四桅大帆船,开始对大明进行了‘和平和互利’的沟通与交流。 正德十二年九月,葡萄牙舰队对大明广州府发炮,炮声如雷,广东按察司佥事顾应祥奏闻朝中。 葡王使者觐见大明皇帝明武宗,葡萄牙使者,火者亚三被留在宫中,武宗还跟火者亚三学外语。 同年冬,葡萄牙司令官西芒,带领葡萄牙士兵在广州府烧杀抢掠,满剌加国王之子,入京哭诉葡萄牙在马六甲的暴行,朝廷闻讯,责令葡萄牙把领土还给满剌加。 大明和葡萄牙的交锋正式开始。 嘉靖元年,葡萄牙使者火者亚三被处斩,嘉靖三年葡萄牙宫廷药剂师托梅·皮列士死于狱中。 嘉靖三年,广东海道副使汪镕云集了五十艘战船,驱逐了屯门岛上的葡萄牙人。 嘉靖四年,备倭都指挥使柯荣、百户王应恩击败葡军马尔廷,击沉敌船两艘,斩获三十五人,俘虏四十二人,之所以只有这么点人头和俘虏,是因为沉到海里实在是不好捞。 一直到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人贿赂了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自此窃居澳门。 殷正茂也就是两年前到的广州,剿匪平倭,忙的晕头转向,查到了匪患和倭情都和汪柏、黄庆有关,便上奏以通倭的罪名抓拿二人押解入京。 谭纶也没废多少口舌,他对这些事儿记得很清楚,在他看来,倭寇、北虏、红毛番,虽然有差别,但是差别不大,都是一样的货色,揍一顿就老实了,要是揍不了,他们就会烧杀抢掠。 张居正看着万士和笑着问道:“万尚书,还有疑问吗?你说要柔远人,朝廷也不是不柔远人,咱们这也柔过小佛郎机人,可是他们怎么做的?在广州烧杀抢掠,在舟山和倭寇蛇鼠一窝,私自圈地、窃据澳门,柔了,但是没用,你说呢?” 万士和赶忙摇头说道:“没有了,没有了,我不知这些事儿,世宗实录未曾修成,我我…” “我的错,修的慢了。”张居正颇为温和的回答道,世宗实录修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万士和并没有那么多的渠道知道这些事儿。 不仅仅是万士和不知道,葛守礼也跟听故事一样,听完了谭纶讲述海上那些风波,惊讶不已,原来倭寇和红毛番不是一回事儿啊! 嘉靖元年,小佛郎机使者火者亚三都被斩首了,那时候,葛守礼、万士和都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绝大多数大明朝臣的眼里,红毛番和倭寇通常混为一谈。 不知者无罪,张居正没有过分追究。 “那这个加税的事儿,还有人有异议吗?”张居正环视了一周问道。 葛守礼开口说道:“元辅也说了,洋舶银两,事涉一编法推行,这要是小佛郎机人不贩银而来,如何是好?” “爱来不来,有本事就别来。”户部尚书王国光笑着说道:“是他们求着咱们卖东西给他们。” 葛守礼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说道:“也是,我天朝上国物华天宝,番舶自然要来。” 张居正面色凝重,大明的商品优势,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一旦失去了商品优势,大明这么多的人,需要多少银子作为交易的凭证? 没有银子进入大明,大明的一条编法还能不能实行下去? 进而延伸出一个重要的问题,事关朝廷经济命脉的银路,大明要不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小皇帝拿着三棱镜不停的将白色的阳光散射的四处都是,力甚寡而见功多,这句话在他的面前不停的闪动着。 无论他如何想要无视这句话,都无法忘记,反而记得越来越清楚。 一颗机心,似乎在内心萌芽。 “元辅?”葛守礼试探性的说道:“我无经济之才,就是不懂才问一下,并无反对之意,元辅先生勿要误会。” 葛守礼看张居正好久不说话,还以为张居正有了误解,葛守礼和红毛番,八竿子打不着,他就是不知道开口问问。 张居正这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嗯。” 大明首辅写好了浮票,奏疏来到了小皇帝的面前,朱翊钧在惩罚性关税的奏疏上,下了自己的大印。 廷议还在继续,关于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的处置问题,这两个人收受贿赂,让小佛郎机人在澳门立足,而且私设关隘,十抽二与洋舶私通,最终得到了押解京师,徐行提问的结果。 问清楚了,走完了流程,大抵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菜市口斩首示众。 因为这两个人的罪名是谋叛,是失土的大罪,红毛番私自在澳门繁衍生息,这是失土。 这是大明朝第一件有名有姓、有人证、物证、书证的地方官员,联合地方缙绅、富贾,阴结番人,私自设关,偷偷抽分,谋取暴利的案件,性质极其恶劣的同时,也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朝中反对开海的风力舆论,与民争利,究竟在和谁争利。 冯保怒气冲冲的说道:“隆庆元年,主上批准福建巡抚都御史涂泽民请开月港奏疏时,就说:” “都是这些个地方缙绅们欲做买卖,唯恐添一关,与己不便与己争利,上牟公家之利,下渔小民之利,死不可设月港市舶司、都饷馆等,又赖朝中大臣言官说是害民,若非这朝中有仁者,月港亦不能成。” “今日再看,嘿,先帝爷还是把缙绅们想的太好了,你看这地方和缙绅勾结姑息,贿政于大臣,鼓噪声势,厉害,厉害啊,叹为观止。” “万尚书,您说是不是?” 万士和又被骂了,他之前还拿着怀远人的圣人训,说月港罢了就没那么多的事儿,现在又被冯保给翻了旧账,这阉党果真讨人嫌,动不动就翻旧账! 万士和万般无奈的说道:“额…冯大珰所言有理。” 冯保颇为感叹的说道:“《孟子·告子下》有云: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孟圣人说,这仁一定能胜过不仁,就像是水能灭火一样。今天仁者渐少,仁者做事,就像用一杯水救一车点燃的柴一样。” “若是看到了火不能熄灭,就说水不能灭火,仁不能战胜不仁,这样说的人,和不仁者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不仁者更加可恨,那天下终究会灭亡。” “若非当初有仁者几番诤谏,陈清利害,这月港安在?天下危亡。” 不仁的人,是坏。 而看到杯水车薪不能灭火,则叫嚷着水不能灭火、仁不能胜不仁的人,是蠢。 冯保在骂万士和坏且蠢,万士和不仁,是坏,是为了自己争利;万士和天天拿着圣人训当佛经一样的念,多少有些蠢了。 相比较之下,葛守礼都只是憨直了些。 万士和吐了口浊气,还是得多点书,天天被宦官用圣人训骂的抬不起头来,有点丢大臣的脸了。 张居正和杨博当初定万士和为礼部尚书,多少存了些礼部栓条狗,维持朝政运转的心思。 朱翊钧听闻冯保的长篇大论,露出了笑意,冯保在确认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贿政之弊、姑息之弊,是吏治之大弊,而冯保这番话清楚的梳理了一个脉络。 东南海商是如何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地方官沆瀣一气,这是姑息之弊;通过经纪、买办这些政治掮客贿赂当朝大臣,这是贿政之弊。 姑息、贿政之弊不除,何谈吏治?没有吏治,何谈新政? 而后冯保用圣人训,孟子·告子下杯水车薪的典故,确定了这种做法的不正确。 有了对错的标准,才好评判对错不是? 张居正笑了笑,冯保骂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一如既往的骂的人还不了嘴。 “两广总督殷正茂上奏言,广州府水师事。”张居正平静的,有条不紊的,一点一点的推进着开海事。 “广东沿海地方十余年来,倭患匪患接冲,民不聊生。” “盖系防守不严,以致匪倭乘虚肆毒,臣在极南,虽间有擒斩,实无补伤残。今臣妄拟定立章程,率作将士水陆之备,既周赏罚之令,又肃汛期既毕,警报绝无,虽无擒斩之功实多保障之绩。” “总兵张元勋、副使刘稳等摅忠效劳,宜纪录优叙,正茂督师荡平惠州山寇,待捷书至日,请朝廷查核特优叙。” 殷正茂荡平了惠州山寇,请朝中恩赏录总兵的平寇功的同时,请命设立海防,而广州府水师的主要职责有三个。 第一个是将士水路之备,防止倭患匪患,安定地方; 第二个则是实现朝廷的赏罚之令,皇帝下令到广州府,结果天高皇帝远,根本没人理朝廷; 第三个则是汛期准备救灾之事,蝗灾、水灾、旱灾,生民颠沛,最容易聚啸民乱,那么如何利用水师约束和组织救灾就成了水师的职责。 这个要求非常的合理,谁让殷正茂在两广一直赢。 兵部尚书谭纶,眉头紧皱的说道:“恐有藩镇之虞。” 晋党珠玉在前,在极南设立广州水师,朝廷怎么可能放心? 谭纶提到的这个担忧,让所有人略显沉默,殷正茂的这个提议,涉及到了一个避无可避的问题,裂土分封。 军队会掌控在殷正茂的手中,而广州府素来是与南洋私舶往来频繁之地,这有钱有权还有兵,殷正茂这不是藩镇,是什么?难道仅靠殷正茂的忠心,就能批复这种政策吗? 朝臣们大多数都默不作声,晋党是自己腚上一屁股屎,不好咬别人,毕竟西北宣府大同的军政财一体的藩镇,甚至敢搞出谎报军情,折腾朝廷的事情来。 其他朝臣则是多少畏惧张居正的威权,殷正茂可是张居正的嫡系中的嫡系,核心中的核心,在多数廷臣心里,殷正茂,就是张居正手中对付高拱那把最锋利的矛。 也就是因为高拱门生李迁不能安定两广,殷正茂可以,所以张居正才稳稳当当的坐稳了次辅,在与高拱争锋中,最终得胜。 殷正茂提广州水师事,这就是张居正,在给殷正茂谋求好处来了。 当初张四维曾经问过李乐一个问题,怎么就那么肯定,张居正坐稳了首辅的位置,他就不是下一个高拱呢? 这个问题,同样盘踞在大明朝臣的心里。 “大司马所言有理,理当严旨申斥殷正茂所言,责令其不可扩师。”张居正听闻谭纶质疑后,二话不说,选择了同意谭纶说辞,并且在浮票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送于御案下印。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张居正不让殷正茂扩师,是让他有些意外的,他有些奇怪的问道:“两广极南路远,一奏疏往返一百八十余日,岭南有战,朝中如何决断?既然要给小佛郎机加税,若是招致兵祸,刚闹完了倭患,又闹番患,军兵以何相抗衡?” 加税一定会抗税,以番人的德行而言,武装抗税绝对是必然,甚至东南战祸狼烟再起的可能也很大,这是必然要防备的事儿。 设立广州水师,会有藩镇顾虑,不设立,又要加税,必然会有番寇战火,大明国事大抵都是这种两难,两难如何自解?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两广极远,大司马所言有理,不如在松江府设立水师,若有战事,以大明水师,驻防澎湖巡检司,以防东南海疆震动之事。” “南衙作为留都,留有六部衙门,更方便节制一二,两难自解。” 朱翊钧彻底明白了张居正要借着皇宫里的亏空,到底要达成什么政治目的。 将海瑞的那封《以图治安疏》的内容一点点实现,而实现的办法,一步一步,走的极为扎实,环环相扣。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元辅先生所虑周详,国之大幸。” “陛下谬赞,臣之忠于陛下职分也。”张居正再次俯首谢过了皇帝夸赞。 海瑞的一些政治理念,是极好的,而且他肯弯腰去寻找答案,只是在处置一些事儿,过分的刚硬,曲则全这个政治规则,海瑞知道,只是不愿意妥协。 朱翊钧在否决殷正茂的奏疏上下印。 张居正下章吏部,将批复奏疏留档后送往广州,而后会有一道申斥的圣旨,送往广州,斥责殷正茂的藩镇水师的做法。 殷正茂每天都在挨申斥,因为殷正茂是个大贪官,举国皆知,广州电白港,都快被殷正茂搞成私设市舶司了。 殷正茂很能打,也很能贪,但朝中明公对这件事大多都是避而不谈,不是畏惧张居正,而是两广的局势,还需要殷正茂继续主持。 而且殷正茂的这种贪,更像是让朝廷放心,他就是图财,不图裂土分封做岭南王。 张居正抖了抖袖子摸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应天巡抚宋阳山、松江巡抚汪道昆、松江巡检司左都督俞大猷,上奏言:拟建松江水师军镇,镇守东南,以安海寇之患,水陆之备,周赏罚之令,肃汛期既毕。” “诸位有何看法?” 这个人员任事里,最重要的就是左都督俞大猷,先按着九边军镇的规格,把松江镇建起来,唯有一把剑竖立在大明的南衙腹心之地,接下来的查清占、令还田、除贿政姑息宿弊、造船厂、市舶司,通衢九省之地等等一系列的政令,才能推行。 这就是周赏罚之令。 仁一定胜过了不仁,但仁者渐少,仁者施仁政如同杯水车薪之时,就要想办法让仁者拿起武器来! 让不仁者,好好听仁者讲道理! 张居正的执政理念核心还是那四个字,富国强兵,一点点的富,一点点的强,一步步的走,一点点的改变大明羸弱之现状,以求大明再起。 张居正这种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做法,就显得高拱和徐阶都很呆。 高拱有些吹求过急,对付阉党,直接叫着把司礼监给取缔掉,弄的宫里反应剧烈,而且高拱背后站着晋党,他这种做法,到底是对付阉党,还是要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儿呢? 宫里太后不想多才奇怪。 葛守礼想要攻击一二,但是换了不少角度,确实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喷张居正。 说僭越主上威福之权,可俞大猷是帝党,毕竟俞大猷是由皇帝陛下下旨回朝的海瑞,举荐回朝,说是领薯苗垦荒,结果埋了这么大一个雷在里面。 说张居正结党营私,汪道昆为了给胡宗宪奔波平冤昭雪,和浙党的沈一贯走的很近,汪道昆若是真的划分阵营,那也是浙党,不是张党。 这里面唯一能称得上张党的唯有应天巡抚宋阳山,可宋阳山人在南衙应天府,离松江府很近,但又不现管。 这里面唯独没有晋党的好处。 葛守礼作为党魁自然要为晋党谋利,可是他想了半天,东南的事儿,他真的是有些鞭长莫及。 万士和想开口说话,王家屏拉了拉万士和,示意他闭嘴。同为晋党的王家屏都受不了万士和了,万士和遭到羞辱,整个晋党跟着一起丢人。 晋党都是万士和这种货色,晋党还怎么作为抗衡元辅威震主上的主力? 葛守礼颇为可惜的看了眼王国光,本来这清查东南侵占田亩的功劳,也应该有晋党一份的,因为王国光是山西人,而且也曾经是晋党的核心人物,但是王崇古和张四维做事太难看了,王国光干脆跟晋党划清了界限。 葛守礼就任新党魁,他送王国光请帖,王国光差遣了家人恭贺。 “没有异议吗?”张居正环视了一圈,看没人反对,便在奏疏上贴上了浮票,呈送御前。 廷议仍在继续,主要议论了下王崇古堵窟窿要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穷人的作孽行为,最终下章户部督办了。 朱翊钧在台上认真读书,这本论语他已经快要学完了,但是张居正一直没送新的四书直解。 “臣等告退。”廷议结束,群臣见礼离开了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先生,前些阵子朕问何为公,何为私,不知先生思虑的如何了?” “臣有罪,仍然未能思虑清楚。”张居正俯首说道,公私这个定义,绝非一朝一夕,他得认真思量,而不是糊弄皇帝,给小皇帝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急不急,慢慢来。”朱翊钧小手挥舞了下,表示他并不是很急,只是提醒元辅,不要忘记就好。 “陛下,臣斗胆,陛下为何不要张四维的银子?”张居正有些奇怪的问道。 小皇帝开口说话直接回绝,张居正能理解,因为那时候张居正一旦开口,就变成了复杂矛盾,这个矛盾很复杂,以关系论,是皇权和臣权的矛盾,皇帝和首辅的矛盾,是张党和晋党的矛盾,是内廷和外廷的矛盾。 所以小皇帝先开口,把这场可能的复杂矛盾,简化成了:皇帝陛下和张四维个人的矛盾。 不把十岁人主当回事,也能不把千年以来的君君臣臣、至高无上的皇权当回事? “朕不喜欢他的银子,朕嫌他的银子脏,银子只是银子,但是张四维的银子就是脏。”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 陛下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从形而下而言,谁的银子都是银子,从形而上而言,张四维的银子确实很脏。 “臣为大明贺,杜贿政之弊,自陛下始。”张居正颇有感触的说道。 小佛郎机人的加税供养皇宫,这是制度下的万民供养,不是皇帝接受朝臣的贿赂,正统年间,明英宗…张居正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明英宗这种放在历史长河里,都极为罕见,不提也罢。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朕曾听闻,长得丑不能为官。” “汉哀帝继位,丞相薛宣和给事中申咸有怨,为了不让申咸继续在朝为官,薛宣令人隐蔽在宫门外,等申咸上朝时,斫伤申咸,砍掉鼻唇,在脸上划了八道创伤,申咸自此不能为官了,可有此事?” 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确有其事。” 皇帝陛下提起这事儿,究竟什么意思? 朱翊钧颇为平静的说道:“王崇古花了近两百万的银子堵窟窿,张四维为了起复,宫里的亏空都肯补救,他连银子都舍得,还有什么不舍得呢?” 张居正大惊失色,看了眼冯保,又看了眼张宏,俯首说道:“陛下,君子不耻此行径,狂愚覆辙之举,薛宣因此被罢官而后祸及家眷,此端一开,国将不国,进此谗言者,当诛!” 杨博想要反驳戚继光封爵,连诛心之论都不肯开,立刻退让,让矛盾处于一种斗而不破的状态,是一种政治智慧。 这种伤人脸面让他不能做官的话,着实是谗言也。 党争归党争,这种手段,下作又不见效,甚至会引起剧烈的反弹,主上主少国疑,这种毒计若是施行,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天下疑主。 到那时候,国朝就很危险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赶忙解释道:“元辅帝鉴图说里说到了汉哀帝,朕才看了看汉书,知道了这个典故,并无人进言,元辅先生别这么盯着冯大伴和张大伴,不是他们进言。” 张居正再次被回旋镖击中了,感情是他书里的倒行逆施篇里的汉哀帝引起了陛下读史,结果读到了这个话。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汉哀帝二十五岁龙驭上宾,王莽自此大权专擅,陛下。” “那算了。”朱翊钧认真的说道:“国家之制,先生更为擅长,那就依先生所言。” 小孩子,抓到青蛙拽青蛙头,若是张四维又急,那朱翊钧就给他见识下什么叫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 朱翊钧真的是个孩子。 顶多到时候去太庙里念一念罪己札记,反正元辅又不会把罪己诏,刊行天下。 朕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因为个人好恶,做了一些不是很出格的坏事,大臣们应该能谅解朕吧!朕真的只是孩子啊!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朕就办三件事,骂人,骂人,还是骂人! 张四维和王崇古的献金行为,就像是车撞树上了,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了,知道甩了,小耗子拔猫毛被摁了,知道跑了。 晚了! 一年快到年尾了,朝廷的局势已经和年初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张四维再折腾,朱翊钧真的会让小宦官划破他的脸,让他再也不能入朝为官。 要么老老实实的听朝廷的话,要么就回去准备造反去,把桌子掀了,别整天整这么多幺蛾子事儿。 恶心! 造反了,朱翊钧还敬张四维是条汉子。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刑科右给事中侯于赵上奏言事说,易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交泰欲召天地之和,莫若通上下之情。” “今阁部大臣晋见有定期面语不常继,宜御便殿,非时召对或于讲读之暇,就而咨问,将每日所奏事务问究一二。俾诸臣得展尽底蕴,详悉敷奏昔叔向对。大臣恃禄不极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得上达,国家之大患。” “侯于赵的意思是说,阁部大臣每天都能觐见,请陛下御便殿,召见朝臣询问,或者说趁着讲读闲暇的时候,询问每天奏闻事务,问其究竟。” 朱翊钧倒是看过了这本奏疏,这侯于赵的《近幸招权恣意疏》大约有千余字,前面是胡说八道的马屁,什么皇帝天慧之类的词,后面则是请皇帝宽宥之前弹劾谭纶那三个御史,赦免他们的罪行,重新启用。 整本奏疏里只有张居正引述的这段话,算是不错的建议。 侯于赵的意思就是阁臣因为能够面见皇帝,阁臣就变成了权臣,以权谋私,肆无忌惮,请皇帝在批驳奏疏之后,若是朝臣们有质询,皇帝就诏臣子觐见。 张居正单独把这一段拿出来,是皇帝仅仅懒懒散散的在奏疏上打了个叉号,他不确信皇帝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奏疏里的内容。 更加精确的说,侯于赵作为晋党,在弹劾张居正擅权,隔绝内外。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各部有部议,部议呈送内阁,内阁浮票送司礼监,司礼监批红送乾清宫落半印,这是祖宗成法。” “侯于赵的话,朕不认同,廷臣们廷议之时,朕能听到,偶尔朕听不懂也会问,怎么在侯于赵这儿,就成了有人隔绝内外,他这话,有没有把九卿、二十七廷臣放在眼里?葛守礼听了,都不赞同他的话。” 朱翊钧给侯于赵的奏疏打了个叉号,葛守礼回去就把侯于赵给骂了一顿,不知道写点啥好,可以写个早上好! 在对抗元辅先生威震主上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的弹药是多余的,没事找事喷张居正,那是浪费火力! 在对抗元辅的过程中,要力求把力气用在关键之事上! “陛下召见朝臣乃应有之意。”张居正却比较赞同侯于赵的话,皇帝不见臣子,算怎么回事? 朱翊钧依旧不赞同的说道:“朕过了年也才十一岁,还在读书时候,大婚是十五岁,之后再议此事吧。” “要不,一月开一次皇极殿大朝会?”张居正选择了折中。 小皇帝说年龄小,理由十分的恰当,那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也应当开一下,让京师臣子也见见活生生的陛下。 大明皇帝不上早朝,不召开大朝会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永乐皇帝出门征战,一走就是一年多,朝会都是仁宗朱高炽开,搞得朱高炽更像是皇帝,朱棣更像是大明征北大将军。 大明这早朝不常设,应该是嘉靖二十一年宫变之后,嘉靖皇帝就再没上过朝了。 这都三十多年了。 朱翊钧看着一再坚持的张居正,也想明白了,这是元辅先生需要小皇帝支援了!需要小皇帝帮他撑腰了。 考成法八月从京城开始向全国推广开来,遇到了很多的难题,张居正的骂声累计越来越多,最近京师也逐渐传出了张居正要学王莽的谣言来,自然就有臣子上这种《近幸招权恣意疏》来抨击张居正隔绝内外,僭越神器。 张居正真的要学王莽,还会推行考成法? 而这个重设常朝,就是张居正的应对之法,把小皇帝拉出来溜溜,也省的大家都说小皇帝被他哄骗了。 朱翊钧摇头小手一挥说道:“也行吧,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干坏事,天天怀疑别人干坏事,他们若是闲的没事干,可以去种两亩地,领点薯苗,研究下怎么让百姓吃饱饭!” 张居正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因为他想起了皇帝训斥万士和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恨不得把万士和骂到自杀才罢休。 这次朝臣们非要皇帝出来见见臣子,每月召开一次朝会,到时候,那场面,怕是很难收拾。 张居正犹豫了下,他的确受到了很大的风力舆论压力,但还是能顶得住,他俯首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就这么定了!”朱翊钧确定了这个章程,说道:“召侍读、侍讲学士进殿讲筵吧。” 万历元年十月二十三日,圣旨传至大明京官六部衙门,宣布每月三日为朝会时间,因为皇帝年纪尚幼,时间定为了半个时辰。 停摆了三十多年的常朝,突然就就这么定了下来。 小皇帝似乎也乐意见朝臣,京官们无不欢欣鼓舞! 正统年间,明英宗上朝,每日只议论八件事,而且是指定人选,指定事件,明英宗也拿着小抄上殿,后来就成了定制,这皇极殿朝议,变得越来越流于形式,没什么实际效果。 大明不是没有常朝,廷议就是常朝,每件事,九卿在内的二十七个廷臣商议之后,才会请皇帝盖章。 所以这常朝从三天一次,慢慢五天一次,最后到了嘉靖二十一年,干脆不开了。 十一月三日,宜:开业、打扫、装修、祭祀、造畜稠、铺路,忌:婚丧、交易、作死。 这十一月份正是寒冬时候,五更天起床本就是折磨人,还要候在承天门外,等到承天门开了门,大多数的朝臣还不能进殿避风,能进皇极殿只有百余人。 在大汉将军敲响了鼓吹动了号角声后,承天门缓缓打开,群臣自九龙丹陛,排成一排在搜检之后进殿。 朱翊钧一直在等,等到朝臣们都站好之后,他才坐直了身子。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磕头见礼。 朱翊钧小手一挥,大大方方、嗓音洪亮的说道:“诸爱卿,免礼平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冯保甩了下拂尘,吊着嗓子,宣布万历年间第一次常朝朝会,开始了。 朱翊钧手里拿着一摞的奏疏,扫了一圈朝臣说道:“不急,先说侯于赵的《近幸招权恣意疏》,侯于赵来了没?” “臣在。”侯于赵赶忙出列俯首说道。 朱翊钧看了看侯于赵,开口问道:“你在奏疏中说,去岁二冬无雪,今春夏少雨风霾,屡日雷霆不作,二麦无成,百谷未播。大江以北将有赤地千里之状,你具体所说,这赤地千里,都是哪里到哪里发生了旱灾?” “具体到哪州哪府哪县,朕要看看今年各地州府县,有没有报灾逋。朝廷以仁政施天下,每遇灾害,会蠲免两税。” 侯于赵站在皇极殿的正中央,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沉默了片刻说道:“臣是经验之谈,去年无雪,所以,今年必旱。” 朱翊钧一听,嗤笑一声说道:“钦天监丞来了没?去年没下雪吗?没下雪按祖制,应该斋戒一月以敬天法祖,求来年生民有继,朕怎么没记得斋戒一月?” 钦天监丞赶忙出列,思考了片刻俯首说道:“回禀陛下,去年孟冬之月有雪一场,厚四寸八分,入冬之后,每月有雪,腊月下了四场,京中有房舍被毁。” “大司徒。”朱翊钧看向了户部尚书王国光,大司徒是一种户部尚书的尊称,当然万士和那种,朱翊钧不直呼其名就不错了,顶多叫他一声万尚书。 王国光出列俯首说道:“臣在。” “大司徒,今年各府州县,可曾有赤地千里报灾逋蠲免?”朱翊钧看着王国光笑着问道。 王国光赶忙说道:“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御极以来,敬以事孝以奉,两宫仁以惠群,黎诚以御臣下。宜其天道顺轨,雨旸以时,确有州县报灾逋蠲免,但是远没有赤地千里之状,若是赤地千里,流民就该攻破州县了。” 遭了灾,等不到赈济的老百姓,那还不是哪里有粮去哪里? 朱翊钧将手中的奏疏合上,眯着眼,平静的问道:“候给事中,是钦天监丞、大司徒诓骗朕?还是卿诓骗朕?” 这是一个送命题。 户部尚书王国光,那是廷臣,是明公,说大司徒诓骗,左脚踏入官署被致仕,说自己的诓骗皇帝,那明天右脚入官署被致仕。 “臣…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侯于赵直接跪地磕头请罪了。 朱翊钧看着侯于赵,略显无奈的说道:“你哪有罪,朕怎么敢说伱有罪?朕要是说你有罪,那明天科道言官又跑到承天门磕头去了。” “上次雒遵、景嵩等人的事儿,朕就说了句,族党排异不胜不休,责其还籍闲住,还没怎么着呢,好嘛,承天门前,乌央乌央磕了近两百人。” “你没罪,朕不能说你有罪,说你有罪,就是堵塞言路,说你有罪,就是君门远于万里有隐祸,说你有罪,就是天道不下济,下情不上达,说你有罪,那就是普天苍生回生者,多夭亡者。” “朕不能说你有罪。” 侯于赵一时间有些语塞,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臣欺君罔上,臣罪该万死。” “元辅,这种情况,言官虚奏,如何处置?”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询问处置意见。 张居正出列俯首说道:“言官言事,本就是职责所在,有些夸大其词,夸夸其谈,臣以为罚俸半年为宜,处罚重了,有伤耳目之臣骨鲠之气。” 朱翊钧看向了侯于赵,想了想说道:“算了,也不罚俸了,本来就没多少,还要折钞,宝钞又是废纸一堆,言官言事本就是应有之义,你还算说点了东西,这常朝因为你的奏疏定制。” “有些夸大,就夸大吧,侯于赵,朕能跟你商量几个事儿吗?” 侯于赵闻言,更是惊恐,颤颤巍巍的说道:“臣罪该万死。” “起来回话,你跪在地上说话,哪有什么骨鲠之气?是比干谏纣王跪着说?还是魏徵谏唐太宗跪着说?还是海总宪谏世庙跪着说?站起来说话。”朱翊钧挥了挥小手。 他不喜欢言官跪着谏言,也不喜欢动不动就罪该万死,人的命就一条,怎么万死?砍一万遍,刽子手都得折损几个。 “臣谢陛下隆恩。”侯于赵终于站了起来,再跪着那就是以退为进,威逼主上了。 朱翊钧看侯于赵站了起来,才开口说道:“第一件事,雒遵、景嵩等三人回籍闲住,是族党排异,是为了止党争之风,要朕给侯给事中讲一讲党锢之祸,有怎样的危害吗?侯给事中是进士,党锢的危害,比朕更清楚才是。” “若是要弹劾大司马,找点靠谱点的事儿,朝日坛咳嗽,至于劾其回籍闲住?那不显得朝廷用人如儿戏?若是朝堂连知人任事都是儿戏,国事繁杂,更是儿戏了。” 侯于赵吞了吞喉咙,俯首说道:“臣谨遵圣诲。” 朱翊钧点头说道:“第二件事,日后,侯给事中弹劾,上奏疏的时候,能不能有些句读?朕读书少,看奏疏还要断句,断半天,还要想明白什么意思,每天那么多的奏疏,若是有些恭顺之心,就加些句读,然后把话说的简练一些,行不?” “元辅先生下章诸官署,奏疏应简要明确,宜用俗文俗字,便于朕这个十岁人主读明白,你看,朕德凉幼冲,能不能将就下朕?” 侯于赵又想跪,但皇帝不让跪,他颤抖的说道:“君有命,臣不敢不从。” 朱翊钧继续说道:“《论语·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何为信?就是信实,是践履之实,是万物无穷之理的真实,少些高谈阔论,多些践履之实,更加明确的说,就是说点真的,不要夸夸其谈,更不要虚浮于事,为了说而说。” “若是不会,可以读一读元辅先生的《矛盾说》。” 侯于赵只能再次俯首说道:“臣谨遵圣诲。” “这常朝设立,每月初三一次,正月为二十三日,这还是元辅依据你的奏疏谏言设立,元辅先生乃是先帝龙驭上宾所设辅弼大臣,也是帝师,元辅先生到底有没有隔绝内外,可自行判断,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行了,你也见了朕了,归班吧。”朱翊钧挥了挥小手,示意挨了骂的侯于赵,可以归班了。 “臣遵旨。”侯于赵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小皇帝好生的牙尖嘴利,三两句就把人逼到死胡同里,出都出不来。 “下一个,朕看看。”朱翊钧拿起了第二本奏疏,开口说道:“户科给事中李戴来了没?” “臣在!”李戴赶忙出列俯首说道。 朱翊钧开口说道:“你上奏言广东善后四事,第一事为清税额,师行粮从额外之派,势不得不行,然今兵革既息,不可因一时权宜之法,致百姓永久之害。” “你这条很好,但是两广总督殷正茂三个月前就上奏,已经把清税额这事儿办完了,明岁起,两广正赋及折银,起送入京,哦,对了殷总督说剩下七万余银,押解回京。” 朱翊钧看向了王国光说道:“大司徒,可有此议?这都三个多月了,朕不记得具体数额了。” 王国光回忆了一番说道:“是七万四千六百二十三两金花银,今年过年前,可以入库。” 殷正茂为了平叛,要了两年的税额,也就是说两广两年的正赋用剿匪平倭,这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明年起,两广正赋继续入京,李戴说的就是这个已经办完的事儿。 朱翊钧看着奏疏说道:“李给事中,朕有点奇怪,你这第二件事,要求是:撤兵盗平,则兵宜散。意思是说既然广州倭患渐平,就该把为了平定匪患倭寇,招募悍兵解散吗?” “臣确有此意。”李戴俯首说道:“匪患倭寇已平,徒养悍兵,恐有藩镇之虞。” 朱翊钧有些不确信,又问了一遍:“李给事中,你是认真的吗?要解散募来的三千兵?” “臣确有此意。”李戴眉头紧皱的俯首说道。 飞鸟尽,良弓藏,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朱翊钧一拍脑门,看了一圈,看到了站的笔直的戚继光,小皇帝开口说道:“戚帅,你给李给事中讲讲?” “臣遵旨。”戚继光出列思虑了片刻说道:“李给事中不曾带兵,不太了解,这兵若是散了,恐怕有几个危害,很难处置。” “广东之匪盗,盘据甚久,故兵之聚亦甚多,少说也有三千余人,一旦解散,皆勇悍之夫,挟易骄之气,无谋生之法、无谋生之业、无谋生之地,欲其守本分而不能,怨怼之气不能纾解,募兵散则为匪,若再剿,募新兵,如何平定呢?” 募兵就没法散,除非找个差事给他安置,否则这募集的兵一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怨气一生,落草为寇,根本没法剿灭,新兵打百战悍卒,打得过才是怪事。 解散募兵就是制造悍匪,哪怕是每天给饭让他们无所事事,也决计不能就地解散。 戚继光继续说道:“第二个则是两广之匪患仍未消除,殷总督接连打出了几场大胜,这剿匪灭倭,不是那有名有姓的几个大山头剿了,就算是安定了,能让诸公听闻的匪患倭寇,都是聚啸而成,打掉了匪窝,这些匪患四散而出,若不追缴,犹如春风吹草,死灰复燃。” 大明的明公是千军万马卷出来的,大明的匪患倭寇,那也是卷出来的。 遍地匪寇,匪寇推举一个大当家、武林盟主,而后开始作乱,等到朝廷剿灭时,大当家被干死了,下面的匪患大多数都变成了小头目,随便找个山窝窝,又能聚啸一批。 聚散之间,这个也真的很难解决,唯有恤小民,消灭匪患滋生的土壤才是长治久安。 但是这恤小民,可比剿匪要难得多,需要周赏罚之令,想要朝廷的赏罚能够政令通达,你得有刀,否则谁听你说话呢? 戚继光看着李戴,继续说道:“诸公久在朝中,这解散悍勇之夫,即便是不聚啸为乱,也是横行乡里,凶悍无比,为民痞,县衙亦不能制,恐为权豪之爪牙,为祸一方,民之逃亡且乱,聚啸为匪,这匪自然越剿越多,越剿越乱了。” “剿匪皆在安小民之道。” 第三个危难,戚继光只是简单的谈了谈,权豪一旦有了爪牙,遭难的就是小民,失地的佃户、游坠越来越多,无法安置,这一下,匪患的土壤立刻就会肥沃起来,那这剿匪之事,不安小民,就是作无用功,越剿越多的事儿就会不断的发生,那高拱门生李迁,剿匪剿的越来越多。 戚继光回答完了这三个问题,俯首归班。 朱翊钧看向李戴问道:“李给事中,你说这兵,是散还是不散?” “不散了。不散了。”李戴赶忙回答道,匪都剿完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事儿,李戴多少有点懵,戚继光提到的三个问题,是不得不思虑的问题。 李戴这一刀切的散兵法,知道的人知道李戴是读书把脑袋读糊涂了,思考问题太过于简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戴是匪寇派到朝堂的卧底呢! “朕来看看你这第三事,这…”朱翊钧拿着手中的奏疏,看着李戴不确信的问道:“李给事中,要朕念出来吗?” “不用了,不用了。”李戴俯首说道:“臣,有冒失之言,还请陛下责罚。” 李戴这广州剿匪平倭善后第三事,那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李戴的剿匪良计,就是立镇巡,这匪患层出不穷,不如设立镇巡,把匪寇招安入这些镇巡之中,这不就没有匪患了吗? 匪寇烧杀抢掠不合法,让他们合法不就可以了吗? 哪怕是李戴假意招安,聚集起来一网打尽,朱翊钧还能说一句读书人玩的脏,可是李戴这第三事,确实有些离谱了。 朱翊钧将李戴的奏疏扔到了一遍,不屑一顾的说道:“多读书,多走多看多听多问,实在不会,就读一读矛盾说,或者读一读戚帅写的两本兵书,你读完了决计不会写出这等奏疏来,日后,不要一拍脑门,嘿,这主意极其妙哉,就上言来,只是惹笑话罢了。” “朕看了,还以为咱们大明明天就要亡国了呢。” “臣有罪。”李戴吞了吞喉头俯首说道。 “唉,归班吧,归班吧,日后多读书。”朱翊钧挥动小手,示意李戴归班。 “朕看看下一本奏疏,大理寺卿孙丕扬这道奏疏,朕看了有点不明白,孙丕扬来了没?”朱翊钧看了一圈询问道。 朱翊钧之所以要问,是因为有些人会失朝,就是没请假也没起来,不来上朝,反正朝廷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这是一种极坏的榜样力量,原来大朝会还能失朝! 后来万历皇帝从小皇帝变成了成年人,张居正走了以后,再没人管万历皇帝后,万历皇帝就失朝了三十年。 “臣在。”孙丕扬赶忙出列俯首说道。 “你这个掣签法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朝廷任事,就摆个壶在朝堂,里面放满签子,任事之人,抽到哪个就去做哪个官儿?”朱翊钧对孙丕扬的制度发明,不是很理解。 朝廷用人,掣签法决定,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对。”孙丕扬赶忙解释道:“眼下元辅考成之法,太宰不过是内阁一书吏而已,铨部考核官员,皆相可否,相可则可,相否则否,吏部铨部持太阿,其权大半在内阁,臣为诸君子声张。” “而且这廷推阁臣,总是弄出不少的乱子,这写谁的名字在首位,都得争执许久,列了不该列举之人,又被训斥,没列谁的名字,谁家也不乐意,百般为难,还不如掣签。” 怎么选人,能让皇帝、内阁、群臣都不反感,都不反对,还不会让人觉得在结党营私,在推谋自用,让大家都心服口服,让大家都觉得公开、公平、公正。 掣签法,遇事不决就抽签。 “吏部尚书张翰张尚书,这法子行不行?”朱翊钧看向了复读机张翰,这个人的口头禅就是元辅处置有方,也确实符合孙丕扬所言的吏部职权,都到了内阁。 张翰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行,瞎胡闹。” 张翰觉得孙丕扬的掣签法,实在是过于不着调了,就说了句不行,理由就是胡闹。 朱翊钧合上了孙丕扬的奏疏,眉头紧蹙的说道:“孙爱卿啊,你家里佣奴也是抽签,定谁为你的腹心?你家的车夫,也是抽签来定谁为你驾车?你家庖厨也是抽签来定,谁做庖厨吗?” “孙爱卿回家后,折腾下抽签的法子,也不需要多,若是今年年底,你家不乱,你就再上奏来看,朕去看过了,朝廷用人就抽签,行不行?” 不想当心腹的车夫不是好庖厨,玩呢! 关键是孙丕扬这个掣签法,在万历二十三年,孙丕扬当了吏部尚书后,果真推行了,而且一用就是用到了崇祯年间,连阁臣都用掣签法来定,搞得朝堂一团乱麻。 又不是抽转世灵童这种宗教象征,任事务官,抽签,这不是让庖厨当车夫吗? 朱翊钧将奏疏丢到了一遍,厉声说道:“文恬武嬉。” “臣有罪。”孙丕扬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想到家里的车夫是庖厨,架着他的车驾,一路跑进了护城河的场面,着实有些胆战心惊。 “归班吧。”朱翊钧懒得理会孙丕扬,他又拿起了一本奏疏,翻动了下说道:“监察御史贾三近,贾三近来了没?” 久久没人作答。 朱翊钧又眉头紧皱的问道:“贾三近,来了没?” “贾三近?”朱翊钧的语气变得冰冷了起来,贾三近失朝了,就是翘班没来上朝。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厉声说道:“缇帅,去贾三近府上把他拿来!” 小皇帝都来了,贾三近敢失朝!上次承天门言官朝天阙,就有这个家伙! 朱希孝出列俯首领命,带着人就往贾三近的府上而去。 朱翊钧忍着怒气,拿出了下一本奏疏说道:“翰林院翰林吴中行来了没?” “臣在。”吴中行胆战心惊的出列。 “你这本奏疏,劾西苑宝岐司司正徐贞明。”朱翊钧的看着吴中行说道:“番薯亩产三千斤至五千斤,天下少有之说,乃是虚报诓赏之举,言昔日赵高指鹿为马,亦如今日,应明正典刑。” “你可知,番薯折算以五折一之法?你知道为何要五折一吗?” 吴中行沉默了片刻说道:“臣不知。” “葛总宪告诉他?”朱翊钧看向了葛守礼,吴中行不知道,葛守礼当初也不知道,但是葛守礼不懂就问,海瑞告诉葛守礼要折干重计算。 “算的是干重!”葛守礼出列俯首见礼,而后看着吴中行颇为确切的说道。 朱翊钧看着吴中行把奏疏合上,平静的说道:“吴翰林,家境殷实,从小没种过地,没吃过饿肚子的苦,但是说话接点地气,搞清楚情况再上奏。” “既然在翰林院,就多读书,不懂也可以去请教,咱大明天下,会种地的人遍地都是,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清楚了,日后不要再上这种奏疏,惹人耻笑了。” “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懂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懂还不问,不问还胡乱指指点点,才是耻辱。” 吴中行听闻赶忙请罪:“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不知者不罪,把自己家里的花园铲了,明年种点,看看产量,自己就清楚了,若还要来质询,再议,归班吧。”朱翊钧挥了挥小手,示意吴中行归班。 廷杖,是这帮个清流言官们晋升的资历,是名望,朱翊钧才不肯轻易处置,他今天上朝就三件事,骂人、骂人,还是骂人! 怎么痛快怎么来。 朱希孝从殿外走了进来,大声的禀报道:“回禀陛下,贾三近带到了。” “宣!” 贾三近居然敢失朝! 万士和,真的是瘸子里面,挑选出来的将军,算是腿脚最好的那个了。至少万士和还有点羞耻心,朱翊钧:这都是一群什么臭鱼烂虾,稀碎玩意儿。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于首辅先生使用 朱翊钧被侯于赵的《近幸招权恣意疏》给叫了出来,定了每月三号大朝会,正月为二十三号。 大明国事经过百余年的时间发展,已经形成了不开大朝会也能流畅运转的格局。 大明大朝会,已经成为了类似于公司年终大会、或者学校里的全体师生大会,董事长、校长在上面念一下不知所云的稿子,台下所有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全都在神游天外。 而后大家三呼圣明,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耽误事还没效率。 皇帝不愿意开,朝臣们也不愿意参加。 朱翊钧也懒得开,但是张居正因为考成法得罪了太多的人,都说张居正领着内阁,架着廷臣们,隔绝内外,不让朝臣们见皇帝,张居正因此谏言皇帝,每个月都见见朝臣,就半个时辰也行。 朱翊钧硬生生的把这个大朝会,开成了言官们的受难日。 “这是贾三近?”朱翊钧眉头紧皱的看着下面那一坨,满是嫌弃的问道。 的确是一坨,贾三近烂醉如泥,被缇骑们给架进来的时候,还没醒酒,酒气冲天,连坐在三级月台上的小皇帝都闻到了那股带着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的酒气,群臣纷纷掩鼻,实在是酒气混着着胭脂水粉的味道,着实有些难闻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今日早朝,不是之前,已经下了明旨宣布?失朝也就算了,还喝成这样?” “确有明旨。”张居正只好出班说道。 大明京官千余人,人人都知道,十一月初三,久久不见的大明皇帝,要召开大朝会,大家也都乐意配合一下,都来看看稀罕,小皇帝居然肯出来见大家了,都看看小皇帝穿龙袍是个什么模样。 还别说,还真别说,距离上一次小皇帝公开露面,这半年时间的过去,当初略显肥胖的小皇帝,现在终于显得有了许多的沉稳之气,坐在那里,倒是有了皇帝的威严。 太常寺奏请假的有二十七人,有的人岁数大了,有的是生病,失朝一共不到五人,有一个上朝路上,天太黑,没看清路,摔护城河里去了,得亏冬日护城河结冰,否则穿着朝服怕是得淹死在护城河里。 有一个年近花甲的御史,摔了一下,抬进太医院诊治去了。 这贾三近就是五个失朝之中的一个。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略显惊慌的说道:“元辅先生,他们是不是看朕年纪尚小,所以才敢如此怠慢于朕?朕德凉幼冲,继大位以来,一直勤勤恳恳,生怕令祖宗蒙羞,大臣们,为何要轻慢于朕?是朕哪里做的不好吗?” 弱小,可怜,又无助,元辅先生,他们欺负朕! 帮朕做主啊,管管他们! 张居正太了解这小皇帝了,小皇帝这是惊慌惧怕吗?小皇帝连他这个元辅都不怕,怕这些个牛鬼蛇神?这根本就是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小小年纪,把皇权玩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真的是见了鬼了! 张居正看了眼贾三近,这人着实是有些过分了,这喝成这样,被缇骑架到了朝堂还没醒酒,若非缇骑把贾三近的嘴堵住了,怕是要吐到朝堂之上,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失朝理应罚俸半年,廷杖十,但臣以为应以不孝论罪,不孝乃重罪,轻则削籍,重则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朱翊钧闻言,似乎是更加惊惧的说道:“可是贾三近是言官啊,上次朕不耐族党排异,处置了三个言官流毒至今,若是处置贾三近,怕是天下臣子又要说朕薄凉寡恩,说朕伤了耳目之臣,说朕伤了朝中言官们的跟骨鲠之气,哎呀呀,到时候他们再跑到承天门磕头,如何是好?” “上次领头的就有这个贾三近!” “这天底下就一个海瑞呀,这再找不出第二个,宣其回朝,平息非议了,这如何是好?” “元辅先生,还是,不要处罚了吧。” 小皇帝的小本本上可是记着贾三近的名字呢! 句句都是不追究,句句都在追究,皇帝站在皇权的大楯之后,看似一步步的后退,却是拿着千年以来的君臣礼法,骂人的同时,还把事情扩大化,严重化。 “陛下,臣有本启奏。”海瑞作为右都御史,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若是骨鲠之气都是这等软脚,我大明何来正气二字?此等乱臣,理当重罚,失朝错为一,无恭顺之心错为二,理当以不孝论,言官犯案,罪加三等,查清楚了他为何失朝,流边方为宜。” “其状有辱清流清名二字,臣,耻于和其为伍!” 大明诤臣之首,骨鲠之气骨鲠本身,一身正气、清流楷模典范,海瑞海刚峰亲自鉴定,贾三近无骨鲠之气,更不能做耳目之臣,不仅要削官身,还要流放! 若是被张居正骂,那还能说是党争,若是被海瑞骂,那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个人真的不行。 “那就查清楚为何失朝,而后削官身回籍闲住吧,事涉言路,兹事体大。”朱翊钧犹豫了下,选择了一个折中之法,滚蛋回家。 葛守礼看着贾三近,略显可惜,这家伙是张四维的人,本来已经有了几分样子,今天却闹了这么一出。 贾三近之前打算住在葛守礼的全晋会馆,让自己的儿女去全晋会馆的家学读书,本来人生已经从岔路走向了正轨,可是张四维为了拉拢贾三近,特意送了宅院,解决了贾三近的燃眉之急,贾三近和张四维走的越来越近了。 住全晋会馆,毕竟是寄人篱下。 结果大朝会,居然失朝,失朝还醉成这样,皇帝找他说奏疏的事儿,这怎么说? 缇帅朱希孝虽然不想落井下石,但贾三近失朝之事,极为简单,他俯首说道:“禀陛下,贾三近昨日在燕兴楼与人狎妓喝酒,喝到了今日四更回到了家中,这才有这副模样。” “同宴之人多为贾三近同乡。” “如此,那削官身回籍闲住,不得签书公事,诸位爱卿,还有人有疑虑吗?”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询问道。 朱翊钧看了一圈,等了几个呼吸,仍然没人给贾三近说情,便开口说道:“那就如此,下章吏部。”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冯保一甩拂尘,吊着嗓子大声喊道。 没有人再出列奏禀,朱翊钧小手一挥说道:“廷臣入文华殿廷议,散了吧。” 朱翊钧站起身来,向着文华殿而去,这朝会之后是廷议,廷议之后是讲筵,可不是说开了大朝会就不用廷议,不用读书了。 睡过了没起来,失朝是罚俸半年;无恭顺之心喝成贾三近这种人事不省的模样,还被陛下给逮到了,作了典型,这种失朝,是不孝,是重罪,要严罚。 削官身回籍闲住,不得签书公事,不能送信还朝,基本上没有再起的可能了,贾三近这辈子的奋斗,全都付诸东流了。 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这文华殿的龙椅比皇极殿的龙椅要软和一些。 廷议议论下贾三近的罪状,葛守礼欲言又止,最后没有为贾三近说话,这事他也管不了。 廷议讲筵午膳习武之后,朱翊钧去了西苑的宝岐司,查看了徐贞明的工作,徐贞明在注解农书,他将农书注解之后,翻译成俗字俗文,方便皇帝阅读,也方便天下百官劝农桑使用。 徐贞明要写一本劝农桑的工具书。 朱翊钧从宝岐司回宫并没有直接回宝岐司,而是去了文华殿的偏殿,暗室的罗幕被拉开,也不算昏暗。 陈实功表示有一件好物,请求陛下鉴赏。 “这就是陈太医说的好物?”朱翊钧看着面前的蜈蚣一样的脊椎骨,满是疑惑的问道。 由26块椎骨拼接而成的脊椎骨,就这么出现在了朱翊钧的面前,这不是人的骨头,是木料雕刻而成。 陈实功拿着一个小木棍指着脊柱模型,由上到下的说道:“陛下请看,脊柱骨二十有六,有四个弯曲,从侧面看呈波浪形,即颈椎前凸、胸椎后凸、腰椎前凸和骶椎后凸。” “颈椎前凸是为了支撑颅骨,胸椎后凸,是为了包裹胸腔脏器,而腰椎前凸是为了减少震动,骶椎后凸是为了包括盆腹脏器。” 陈实功走上前去,将脊柱一阵摆动,把它从一种波浪的弯曲,掰直说道:“若是颈椎平,则无法支撑颅骨,就会…脖子疼,若是这胸椎平,则压迫心肺,若是腰椎平,这走动浑身皆痛,若是骶椎平,则人不能站直而行。” “读书久坐,时日久则四面弯曲疼痛不止,臣为此特别做了把椅子,撑脖颈、放胸椎、撑腰椎,放骶椎,久坐不累。” 陈实功让学徒推上了一把椅子说道:“此乃臣一片恭顺之心。” 一把人体工程学的椅子,符合人体脊柱凹凸曲线的椅子,十岁人主特别定制版,出现了在小皇帝的面前。 “陈太医为何动心起念,做了这么把椅子?”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 陈实功面色沉痛的说道:“谭司马的病和这个有关系,谭司马的胸椎不再后凸,压迫心肺,血流不畅,因此栓阻,故此做了这么一把椅子,给谭司马治病用。” “谭司马军旅半身,喜欢睡硬床,腰椎平,五府皆震,臣专门为谭司马的病,矫正脊骨做此床椅。” 给谭纶看病,陈实功真的下了不少的功夫。 朱翊钧颇为关切的问道:“大司马的病,还能调理吗?” 陈实功选择了实话实说道:“不能再上阵杀敌了,再拼杀,怕是神仙难医。” “如此。”朱翊钧看着面前这把椅子问道:“此物可有名字?” “还请陛下定名。”陈实功没起名字,这种事还是得皇帝来比较妥当,既然是献媚,命名权自然归陛下所有。 “就叫太师椅吧。”朱翊钧大手一挥说道:“冯保,此物甚好,送至全楚会馆给首辅先生使用。” “臣遵旨。”冯保领命而去,太医院做这把椅子,给十岁人主专门定制了一款,也有成年款,送全楚会馆的太师椅,自然是成年款。 朱翊钧在冯保走后,对着张宏笑着说道:“多造几把,若是有人询问,以二十两一把贩售即可,皇庄贩售,勿要招摇。” 皇庄,是皇宫的产业,主打一个不坑穷人,东西不好而且贵,生意很冷清,把这把太师椅放到皇庄售卖,到时候打上一个大明首辅同款太师椅,二十两,有的是人买。 “二十两一把是不是太贵了?交椅、圈椅一把也不过二两银子,咱们就卖二十两一把?”张宏有些疑惑的说道,本来皇庄的东西就贵的离谱,没人购买,这小皇帝直接翻了十倍不止。 朱翊钧笑着说道:“不仅二十两一把,每月加价一两,每月限量一百把,你去做就是了。” 赚钱嘛,不寒碜,内廷都到外廷去讨饭了,还不想点办法赚钱,那不是让外廷天天笑话? 冯保带着一众宦官来到了全楚会馆,看到早已恭候的张居正,笑着说道:“元辅接旨,陛下口谕:此物甚好,送至全楚会馆给首辅先生使用,钦此。” “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看着红绸布盖着的物件,有些奇怪,小皇帝这是寻到了什么宝贝? 冯保将盖着梨木椅子的红绸布拉开说道:“太师椅。” 这把椅子由梨木打造,椅圈上雕有云纹,这是御赐之物才能使用的纹理,在椅背的正上方,还有一个前伸的颈托,椅背后有浮雕开光鎏金饰件,鎏金饰件左边仙鹤右边麒麟,中部有腰靠,腰靠可以调节前后,椅子的前方有脚踏,这个脚踏有它专门的名字,名叫步步高升踏。 这把椅子往那一放,就有凌驾四座之势,颇有威仪,毕竟是宫里为了讨好小皇帝专门打造的奇技淫巧之物。 这次赐物,皇庄里卖的同款,只是样式相同,没有云纹,更没有浮雕开光鎏金饰件。 “武清伯上奏请修宅院的事儿,宫里如何?”张居正示意自己家里的佣奴把这太师椅抬到文昌阁书房去,而后和冯保打听着一件事。 三月份的时候,武清伯李伟,上奏讨修理房屋工价银,宫里下章工部核算,工部是百般拖延,就是不肯,工部朱衡回禀说,皇亲房屋不载会典,累朝赐给,系出特恩,并无修理事例,就是不给钱。 这武清伯是外戚,是宫里慈圣皇太后李太后的生父,更加准确的说,武清伯李伟,就是小皇帝他亲外公。 小皇帝他亲外公武清伯三月份上奏要钱修房子,已经议论到了十一月份,这件事还是没完没了。 工部不肯给这个钱的理由,是祖宗成法里没有这个规定,这个口子一开,那各种勋戚都会用各种名目问工部要钱,工部也穷的叮当响,不肯。 这件事朱衡回禀之后,司礼监的意思是给四千两,不为例,也不给其他,这皇帝的亲外公,李太后的亲爹,四千两都不给,着实有点不符合孝道。 十月份的时候,工部拿到了批复仍然不肯给,工科给事中朱南雍,也上谏劝阻此事。 这闹到了十一月份,仍然没个具体的处置办法,张居正起初也不是很在意,太后亲爹修宅子要钱,这工部核算个工价支取就是,但是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张居正所料未及的,他没想到工部这么穷。 工部真的太穷了,没钱了。 历代皆以孝治天下,皇帝的外公,太后的父亲所求,按理说是体现五常之伦、亲亲之谊、孝道的一个典范。 但形而上的知,和形而下的行,产生了冲突的时候,往往迁就于形而下的信实,没钱,就是没钱,就跟数学题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皇亲国戚讨要钱粮修宅子,这要是成了,这个口子一开,工部直接原地解散。 四千两银子,闹得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科道言官最近为了这个事,连续上了好几道奏疏,都是倡导皇室节俭,国家财用大亏,哪里有钱给勋戚们修房子?科道言官们以为是勋戚们罗织名目要钱,这次是修宅子,下次就是掏水井,下次就是修园子。 这事宫里不是很占理,因为武清伯李伟的房子也不该修缮,还没到时候,李伟的房子是隆庆元年皇帝特恩赐下,而后建了一年,隆庆二年建好,这才几年,就要大修,一张口就是四千两银。 四千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大钱,全楚会馆养了那么多的人,一年不过千余两的用度。 张居正再贴浮票,说把这个名目换一换,换成恩赏,而不是修房子,而后恩赏的账,从内帑走,但是钱从国帑出,这样一来,宫里宫外,内廷外廷,各退一步。 可是李太后就觉得是宫外的大臣没有恭顺之心,这件事从单纯的修房子,升级到了皇威不彰,皇权和臣权的冲突之上,已经不是四千两银子的事儿了。 张居正问冯保,就是问皇帝和太后的意思,这件事究竟怎么处置。 冯保听到这个事儿,也是头大的厉害,低声说道:“陛下和太后商量过两次,陛下觉得这钱不该给,而且两次都很明确的反对,李太后有些生气。” 冯保美化了一番这个商量的过程,其实是李太后询问,小皇帝认为元辅的处置有方,就以恩赐为名,小李太后训斥,小皇帝非但不投降,反而迂回了一番,要说服李太后,李太后便更加生气了,小皇帝也不再劝说,再劝,这件事怕是要上升到孝的高度了。 这件事,就尬在这里。 “冯大珰以为呢?”张居正询问着冯保的意见。 冯保左看看右看看,低声说道:“咱家倒是觉得,陛下说得对。” 在冯保这个下人看来,这件事李太后有些小家子气。 眼下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皇帝需要朝臣们的认可,为了本就不应该修的房子,逐渐闹到这个地步,皇权本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为了四千两银子,这样踩在地上不停的摩擦,冲突,多少有些有损皇帝威严,没有格局了。 宫里用度极大,也有些捉襟见肘,四千两银子虽然很多,但宫里还能拿的出来,哪怕走内帑的账,给太后亲爹修宅子,也不是个什么大事,非要走外廷的账,不闹起来才奇怪。 “唉。”张居正和冯保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二人不再多言。 这件事走到这一步,其实走进了死胡同里,皇权不能退,皇权一退,臣权进三步,但是不退硬逼着国帑把这个钱出了,也损害皇权威严。臣权不能退,臣权退一步,可不仅仅是四千两白银,就能把这个窟窿给堵上,那可是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张居正回到了全楚会馆的书房文昌阁,坐在了皇帝御赐的太师椅上,这一坐,立刻感觉到了些不一样,这物件设计的极为精巧,确实很舒适。 李太后非要给他爹从外廷拿银子,这件事本身就是公私混淆定义不明引来的不必要的争执。 他的窗边放着一台千里镜,这台千里镜,也是皇帝御赐好物,却是看得远,看得清,有一次,张居正拿这千里镜看了一眼月亮,月亮略微有些泛红,上面并没有广寒宫,自此以后,这千里镜就多了仰望星空的作用了。 最近最让张居正头疼就是武清伯李伟要钱修房子的事儿了。 次日的清晨,廷议武清伯修房子的事儿。 工部尚书朱衡表示了强烈的反对,而且拿出了一本致仕的奏疏,表达了自己能力不行,工部没这笔银子,他给不了,谁能给谁来坐这个工部尚书的位置。 “我们工部的情况,元辅你是知道的,本就没有进项,到户部乞讨为主,这钱工部真的拿不出来啊。”朱衡那真是哭的心都有了,隆庆皇帝龙驭上宾,修陵寝的钱,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账,工部也是一拖再拖,拖不下去就致仕了事。 去岁趁着高拱和张居正斗法,上一任工部尚书直接溜了,也不是贪墨,是真的没有,工部这种地方,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 朱衡也不想得罪宫里,太后、皇帝、司礼监大太监、内阁首辅,朱衡那真的是一个也惹不起,他不是不想给,是没那个能力。 工部六部之末,虽然是明公,但在朝堂上话语权极其轻微,也没人给他送银子,让他张罗事儿,他的表态也不重要,是这六部之中,透明人中的透明人。 张居正说到这个事,也是头皮发麻,写好了浮票说道:“待我禀明陛下再做回复,朱公勤勉,就不要说什么致仕之类的事儿了。” “朱尚书难,朝廷也难,宫里也难,大家,都勉为其难吧。” 而葛守礼拿出的奏疏,很有意思。 御史言官,请旨请停每月三日召开的常朝,理由是皇帝年幼,还是不要折腾的好。 张居正听闻也是一乐,笑着说道:“请命开常朝面见陛下的是他们,说我张居正当国隔绝内外的是他们,现在请罢常朝的也是他们,当朝廷法度是闹着玩吗?” 葛守礼拿出这本奏疏,不代表他赞同,他颇为确切的说道:“我不是很赞同,常朝乃是应有之义,君上理当见朝臣,朝臣理当见陛下,这是尊主上威福之权的大事,我们廷臣、阁臣没有资格限制此事。” “还是每月召开的好。” 以前,葛守礼天天被冯保骂,后来是陆树声天天被冯保骂,再后来,是万士和被冯保皇帝骂,现在是朝臣们被皇帝骂,大家都淋过雨,为什么要给朝臣们撑伞呢? 感受下小皇帝的聪慧和巧思以及伶牙俐齿吧!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看了一圈,看到各部大臣都没有反对意见,写好了自己的浮票,这常朝的制度,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被骂的还不了嘴的,不仅仅只是廷臣,看热闹,谁都喜欢,也省的下面的人,不知道轻重,胡言乱语,惹得廷臣们跟着一起丢人。 廷议之后,张居正并没有让侍读和侍讲进来准备讲筵,而是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这工部实在没有,就转恩赐名义,由国帑出吧。” 边方修城墙、边塞的钱,都是直接从户部到地方,跟工部没关系,京师也就每年修修补补,最大的差事也就是修个皇陵,而且这几年修皇陵,都是勋戚督办,工部就是个打杂的。 国帑和内帑把修皇陵的钱给了勋戚,勋戚总领此事,工部欠了一屁股的债,问勋戚要账,勋戚也不给,这账越欠越多,欠的工部穷的当裤子。 “朕也有此意。”朱翊钧很支持张居正的决定,张诚从天子南库月港回来,拿了二十四万两银子,国帑内帑对半分,这国帑一下子有了十二万两银子的额外收入。 大明朝的岁入和岁出都是有进有出,每年都有亏空,搞得捉襟见肘。 户部也愿意拿出来四千两银子,息事宁人,别为了四千两闹得谁都难堪。 在弄不清楚公私,不搞清楚公私的定义之前,这个账就是个糊涂账,根本算不清楚,现在是混沌而肯定的现象,分不清楚的时候,再让子弹飞一会儿,让事情再继续发展便是。 讲筵之后,朱翊钧和李太后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因为张居正又贴了浮票,算是答应了李太后的要求。 让户部把四千两银子给了工部,工部把这四千两按照宫里的懿旨,送到了武清伯李伟的府上,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然后立刻就出事了。 快年底了,勋戚们各家各门都在闹亏空,一看武清伯以修缮房子的理由,请到了国帑的钱,立刻就是蜂拥而起,有模有样的哭穷,连修厕所都成了理由,一堆的奏疏压到了内阁,流转到了李太后的案前。 张居正将所有这类的奏疏都贴了空白浮票,这件事到这个地步,他张居正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管不了了。 李太后看着面前的一堆奏疏,也是头疼的厉害。 宁安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世庙嘉靖皇帝,至今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和驸马都尉李和一起上了道奏疏,要在家里修个池子,要一万四千两银子。 给还是不给? 皇帝的亲外公能给四千两,皇帝的亲姑姑,这一万四千两不能给? “太后驾到!”一个宫婢喊了一嗓子,沉迷于读农书的朱翊钧从书中回过神来,站起身来,恭敬的见礼。 “娘亲,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朱翊钧明知故问,他知道因为什么事儿。 李太后手里拿了几本奏疏说道:“都是要钱的奏疏,都说这亲戚是帮衬,这还没见他们怎么帮衬,要银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 朱翊钧把那基本奏疏翻开看了看,奏疏很多,国公、侯、驸马都尉、伯都有上奏,他合上奏疏摇头说道:“娘亲觉得怎么办呢?不患寡患不均,这武清伯给了,这宁安大长公主就不能不给了,若是不给,更是伤了亲亲之谊。” “可是,就这里这几本奏疏,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万银子了。” “若是给,朝廷没有,宫里也没有,宫里为了七万两银子,冯保、殷平等人跟外廷的人撕扯的厉害,最后还是元辅先生给小佛郎机人加税,算是把这个窟窿给填上了。” 李太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看着小皇帝注解的那些农书,略微无奈的摇头说道:“皇帝以为如何办才好?” 朱翊钧试探性的说道:“把给外公的钱要回来,就当无事发生,再这么闹下去,大臣们该看笑话了。” “这…”李太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就按皇帝说的办吧。” 朱翊钧见李太后同意了追回这笔修缮房屋的钱,才开口说道:“孩儿听说外公家里添了新丁,再把这笔银子恩赏给外公便是,其他人讨赏,直接可以拒了,恩赏是娘亲、孩儿的赏赐,他们讨赏,给不给,都是宫里说了算。” 绕了个圈,还是走了张居正的路数,太后恩赏,账走内帑,钱出自国帑,即不损皇室威严,也不会开这种口子,贻害无穷。 大家糊里糊涂的把这事儿办了,户部多了一笔大家心知肚明的亏空,上次张诚回来,给户部分账,可是分了十二万两银子。 有的时候,很多事,绕个圈看似麻烦,但换了个名目,就多了许多进退的空间。 若是李太后不肯追回给武清伯的恩赏,朱翊钧也不会说后面的折中之法,这些个讨钱的奏疏,留给李太后头疼便是,李太后肯追回,那就有折中的法子,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李太后思虑再三,点头说道:“那就按皇帝说的办吧,这些个亲戚,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李太后给亲爹要这四千两银子,闹了整整一年,最终这银子还是由户部出了。挺有意思的公私混淆,混乱和肯定的现象。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朱翊钧对李太后是格外惊讶的,李太后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试图弥补这种错误。 按照大明的制度设计,按照儒家礼法长幼尊卑的孝道而言,大明最尊贵的人是皇帝,但眼下皇帝幼冲,李太后住乾清宫代行皇权,李太后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处于李太后这种位置,拥有如此权势,承认自己错误,而且积极纠正自己的错误,这种做法,在朱翊钧看来,是难得可贵的。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先秦之时,晋灵公无道不君,滥杀广众,士季进谏,若是这样恐怕人心离散,晋灵公当即表示:我知错了,一定要改。 士季很高兴地对晋灵公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结果晋灵公变本加厉,最终招致人心离丧,被人杀害。 晋灵公良言嘉纳,执迷不悟,知错不改,成为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最好注脚。 “怎么了?”李太后看着小皇帝惊讶的眼神,有些奇怪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没什么。” 李太后满是笑意的说道:“娘亲丢人也没什么,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大体,我儿越来越懂事,一切就都好,皇儿在皇极殿骂的那群整日里只知道喋喋不休、只知道高谈阔论、弘而不毅的臣子,骂的好,骂的解气!” “娘亲经历此事,也是想明白了,皇儿越明理,皇威就越彰显,而不是从外廷拿多少银子,就是彰显皇威。” 李太后也在国事之中,一点点的进步着,这是个好事。 李太后知道自己强逼着朝廷给自己父亲一笔修房子的银子,闹出了乱子,肯更改自己的命令,处于天下权力巅峰的李太后,能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 其实大明朝对李太后的要求并不是很高,李太后能把小皇帝照料长大就行,不求李太后能像马皇后那般贤能,只求李太后不生事儿。 大明朝的皇后、太后在永乐之后,出身普通,并没有强而有力的外戚支持,其实能做的极为有限,连临朝称制都做不到,更惶恐垂帘听政了。 张居正一直在思考皇帝陛下的公与私,陛下的询问过公与私的明确定义,而且每次都问,元辅先生啊,你想明白了没? 张居正真的是挠秃了头,也要解决陛下的问题。 而这次李太后问外廷国帑要银子给自己亲爹修园子的事儿,张居正认真将这件事始末理解了一番,对公私的定义理解更深入了一层。 在文渊阁内,张居正会在所有的奏疏上,贴上浮票,而后回到家中,给各地的巡抚写信,解释具体政令不能推行的原因,可能引发的恶劣后果,或者说某条政令应该如何具体的推行,这些书信,也是张居正的日常之一。 做完了这些,张居正在闲暇休息时间,会研究下暗室,他找人磨出了透明的玻璃,还有水晶、宝石等物,放在阳光下,只要是三棱镜,都可以将阳光分解成七彩,而后七彩归于一色。 不是有人施加了妖术,而是万物无穷之理。 至此,小皇帝在简陋的光学实验室暗室研究光学,张居正再无任何反对的意思。 玩,只要不是炼丹,小皇帝不务正业,权当是消遣了。 张居正注解了一些四书,对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游七笑着说道:“海刚峰说的是对的,陛下还是太辛苦了,十岁的年纪,每天那般的忙碌,有些不太出格的小爱好,也是一种长久之策,这忙的久了,人会懈怠。”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 “人都是活一辈子,也只活一辈子,有的喜欢和朋友交流彼此都在意的事儿,有的因为寄情于喜欢的事物,虽然各有各的爱好,安静与躁动各不相同,但当他们对所接触的事物,感到到高兴和满足,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游七听闻张居正如此说,笑了笑,这半年来,自家先生回到家中,不再是愁云惨淡,而是一种振奋,大志得展布的振奋。 主要是宫里的小皇帝终于肯认真起来。 以前张居正作为帝师,对小皇帝的约束极为严格,游七也不是没有劝过,但小皇帝读书始终没有什么正反馈,而且对于国事始终处于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现在自家先生居然觉得小皇帝不务正业,只是一种闲暇之时的消遣。 “宫里传来了消息,李太后想要罚没赐给武清伯的四千银,而后转为赏赐。”游七得到了徐爵的消息,这一轮勋戚们向宫里伸着手要钱,李太后不是让外廷想办法把钱凑齐,说下不为例,而是纠正之前的错误,这让游七感觉很意外! 权力这个东西,很容易把人的心给迷住,明知道有错,还不改正。 “嗯?”张居正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他非常清楚李太后的脾气,哪怕是为了小皇帝的威权,李太后也不会认错,若是连太后都低了头,宫外的大臣们更加欺负孤儿寡母了。 李太后肯认这个错,就代表着,李太后对小皇帝愈加放心,即便是太后损些威严,也不会对小皇帝有影响,外廷的大臣们也不会看轻宫里。 这是一种转变,一种张居正希望看到的转变。 他当然不喜欢看到一个栈恋权柄的太后,那对小皇帝会非常非常不利,尤其是对小皇帝亲政,会造成极大的阻碍。 但李太后似乎对权力,并不是那么的执着。 “好办。”张居正笑容满面的拿起了千里镜,仰望星空,他在看略微有些泛红的月球。 游七有些惊异的说道:“好办?” “好办,宫里既然意识到了不对,那就好办的很,你家先生还是有些本事的,这还能损了太后的威严不成?必然是面面俱到。”张居正神情颇为轻松的回答道。 对张居正而言,并没有太难的事儿,能难得到他,之前是对小皇帝的教育束手无策,现在也是对小皇帝的教育束手无策。 只不过两种境遇,完全不同了。 小皇帝的赤子之心、纯白至质,问的问题还是有些犀利了,张居正每次都要想好久,而且要践履之实,结合实践经验,才能想清楚。 次日的清晨,廷议的时候,张居正的确把这件事办得面面俱到,武清伯李伟家里老三,也就是李太后的亲弟弟,在西山因为煤窑的事儿,跟人打架,这件事还不怪武清伯府,是成山伯府为了抢窑井故意找茬,打架不好,本来训诫就好,结果廷议是武清伯府罚了四千银,成山伯府被罚了八千银。 武清伯府又添了新丁,李太后作为姑姑,就赐了四千银,至于那些勋戚请银子的奏疏,统统被画了叉号打回去了。 这件事落下了帷幕,绕了个圈,事情便有了些进退的空间,得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结果,但也没有人再因为修宅子要钱了,毕竟李太后赏赐自己家眷,不是谁都有这个亲戚关系。 “不为常例,仅此一次,廷议吧。”朱翊钧下了印,也说明了,这种恩赏是特殊的,下次再有也不会让外廷出钱了。 李太后的想法走进了死胡同里,她也不是非要给自己亲爹要这四千两,就是跟外廷的大臣置气,觉得外廷大臣们没有恭顺之心,即便是内廷表示可以拿出来,李太后还是不肯,这气置着置着,弄的大家都难看,好在有张居正收场。 大家都有了体面。 有些人发现自己做的过分了,有不对的地方,可以纠正自己,但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就是不改。 比如徐阶。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俞大猷说徐阶不甘心,张居正担心徐阶阴结作乱,下了狠手,而海瑞却清楚的知道,徐阶一定会继续生事儿。 此时的南衙松江府华亭县,徐阶祖宅之内,住惯了金泽园大别墅的徐阶,回到了略显逼仄的祖宅,那是又气又急,这就打算想点办法,那可是二十三万亩的田! 金泽园那太师楼,更是他一辈子的成就,结果现在被平白无故的拿走了。 简直是可恶至极。 “父亲,你不能去啊!”徐璠跪在地上,拉着徐阶的腿,声音格外的悲戚。 徐阶要去参加一个同乡的诗会,说是诗会,徐璠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南衙豪奢之户为了反抗朝廷查侵占而举行的集会,朝廷要查侵占的事儿,七万顷七百万亩的侵占,全都要归还,这一下子,可不是要他徐阶一个人的命,还有南衙十四府豪奢户的命! 主持南衙十四府七万顷还田的人,正是张居正的嫡系,应天巡抚宋阳山。 徐阶要去参加这个集会,那就是把徐家满门老小放在火架子上烤!这一去,他们老徐家上下七十多口,能落个全家斩首示众,都能说一句圣上仁慈了。 “伱放开!”徐阶想走,但是徐璠不让他走。 徐璠年富力强,跪在地上抱着徐阶的腿,就是不让徐阶出门,大声的说道:“父亲,父亲,他们哪里是商量对策,分明就是在谋反!眼下主少国疑,陛下幼冲,若是和朝廷对抗起来,恐有大祸临头!父亲,去不得!” 徐阶厉声说道:“你松开!不松开,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不松!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松开!”徐璠根本不在乎的说道,有本事就打死他!等死,阻止父亲作死,还能活。 徐阶举起了拐杖,高高举起,最终没有落下,颓废的说道:“行了,行了,不去了还不行?松开吧。” 儿子的苦苦哀求,终于让徐阶铁石心肠柔软了一些。 徐璠扶着徐阶坐好,给徐阶倒了杯茶,跪在地上,磕了头说道:“父亲,子不言父过,孩儿不孝阻拦父亲出行,但是这一去,咱们老徐家,就真的彻底完了。” “嘉靖四十一年,严世藩被判处流放,严世藩不仅不去流放的边方,还回到了原籍声色犬马,被御史奏闻,才在嘉靖四十四年被斩首示众。” “父亲,眼下朝廷有令,让我们还田,还给了体面,若是我们自己不握着这最后一份的体面,怕是什么都不剩了。” “父亲!” 徐阶用拐杖点了点徐璠的肩膀说道:“你起来说话。” “唉。” 徐阶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里闪烁着不甘心,他两只手握着拐杖说道:“儿啊,我徐阶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忍,在朝里忍了二十多年,一点一点的布局,一点点的游说,一点点的在世庙心里制造严嵩是奸臣的模样,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时机。” 徐璠站起身来,试探性的低声说道:“父亲,不是严世藩向裕王府索贿,被世庙主上知道了,严党也倒不了吧。” “怎么看,都像是严嵩、严世藩父子,自作孽,不可活。” “你!逆子!跪下!”徐阶一听就只感觉怒火中烧,自己怎么生出这个儿子来! 自己追忆过往,追忆自己的功绩,这逆子,每每打岔,把他那些功绩给否定掉了! “父亲,严党覆灭,不完全是父亲功劳,那得感谢严世藩配合的好,这是事实,父亲啊,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父亲,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徐璠没有跪下,语气格外的严肃,他说的话更重了几分,他当时已经在朝中,对这些事儿,门清儿。 他必须打破自己父亲心中那个自己不可战胜的模样,否则徐阶一定会带着徐家一路向十八层地狱,狂奔而去。 徐阶已经不当国了,权力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有一件事,徐阶当国的时候,查处严世藩严嵩贪腐的那笔银子,到现在还没还给朝廷。 嘉靖皇帝追问徐阶查抄的严嵩家产,徐阶说都冲了边饷,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朝廷再追究下来,徐阶真的能扛得住朝廷的审问吗? 尤其是,现在小皇帝被张居正完完全全蛊惑了! 徐阶气急败坏,自己儿子用严嵩父子骂自己,而且自己还是那个自作孽的儿子! 儿子是自己的亲儿子,是自己的大儿子,徐阶还真的不能打死这个逆子,徐阶摆了摆手说道:“你知道我为何着急?我现在六十七了,张居正四十八岁,我熬不过他,我能熬得过严嵩,我还能熬得过张居正吗?” “我一生最擅长隐忍,我现在着急,我急还不是为了你们吗?” 徐璠沉默了下,并没有反驳,徐阶的确是为了这个家,万亩良田,完全够他们家里生活了,但是子生孙,孙生子,无穷尽也,到时候还够用吗? “我不厉害,张居正也没有那么厉害!治国哪有那么容易,我也曾治国,治国不是空谈,更不是说一大堆空话、套话,就能把国治好,治国最重要的是看柴米油盐。” “要是好治,我就治了!还轮得到他?” 徐阶又说起了治国,在他看来,张居正当国,完全就是奔着宏大架构去的,大刀阔斧,走的越快,死的越快,没有广泛的支持,那最后全都是镜花水月。 徐璠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父亲,到底谁形而上空谈,没有形而下践履呢?” “若说张居正没有形而下践履,一味吹求,现在早就倒了吧,以我们徐家为例,若不是践履之实,知道我们的手段,他能占了理儿,还把这件事办得如此的利索吗?恐怕不行吧…” “现在是什么局面?张居正在朝中给我们铺设了一张大网,随时准备杀鸡儆猴,咱们就是那只鸡啊!杀了这只鸡溅出来的血,猴子们只会怕,而不是蜂起反抗。” 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对付晋党王崇古、张四维,追杀新郑一党,张居正徐徐图之,比如南衙清理侵占,比如考成法破姑息之大弊,这些都是张居正的践履之实。 “你也读了他的那本矛盾说?!”徐阶听闻儿子一开口,就觉得儿子说话这味儿,不对。 徐阶师从聂豹,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他们一家子都是心学,张居正的矛盾说,在徐阶看来,那是一文不值,狗屁不通,离经叛道的胡说八道。 但是徐阶还是把矛盾说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看完之后,就是越发肯定了张居正就是儒家的异端! 对举互言都不讲了,把君子和小人混为一谈,区别看待就不提了,还把他徐阶作为负面典型,放到了矛盾说里大放厥词,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璠面色古怪的说道:“那是陛下写的。” 矛盾说刊刻天下以来,一共印了四千多本,送至各地,各地官员一看是皇帝写的,就抽空把书给了各大抄报房抄录,各地的书坊,开始卖了几本抄录的书后,发现不是很畅销,就没人印了。 直到一个南衙天才的书商,以''帝师文华殿讲学''的名义刊发,主打帝师给皇帝上课的讲学稿,这书立刻就火了! 火的一塌糊涂,火得不可收拾,火的整个南衙所有书社,立刻就开始刊刻雕版,几乎各大书社,都有了这本矛盾说。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是深居九重的,连种地都用金锄头,给皇帝上课是什么样的,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而这部分的好奇,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望子成龙的家长。 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恐怖的消费潜力被天才书商给完全激发。 大明首辅帝师给皇帝讲学的手稿,何其珍贵,那必须要看! 这其中尤其是以南衙皇庄印刷的精雕版,质量最为上乘,销量最广。 因为南衙皇庄掌握着别的书社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信息差,南衙皇庄做这个印书的买卖,稍微附加了奏对中的趣闻,立刻马上就将其他书社给比了下去。 那名主打帝师文华殿讲学的天才书商,是被派到了南衙的冯保义子张进。 就是那个在月港没有大胆向前,痛失松江府徐阶还田美差的张进,张进也捞到了差事,就是到南京做兵备太监。 宦官卖书可不讲什么道理,矛盾说是皇帝下旨刊刻天下的书,宦官们不敢查缴,但是敢在书里面夹杂只有皇庄版矛盾说才有的趣闻,那宦官们可是要发飙的! 胡乱刊载解读陛下的言行,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南衙又是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张进卖书几个月,那是赚的盆满钵满。 徐璠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也看过了矛盾说,那自然知道,这书不完全是张居正一个人就能写成的,也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得出来,陛下是明事理的,是陛下以赤子之心、纯白至质,打破了元辅、太宰的混沌而肯定的认知,总结而来。” 赤子之心、纯白至质,是儒家最为崇尚的一种道德状态,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中最淳朴的、最无暇的性。 徐阶是进士,书里到底谁才是主导,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张居正作为帝师,能把那些赤子之心、纯白至质提问的问题,回答的如此完美,这本身也证明了张居正的才学。 “是,张居正是个大才!”徐阶咬着牙承认了张居正在学问上的成就! 徐璠继续说道:“父亲,君子,以位分,治人者君子也,以德别,有德者君子也,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能管好自己的是君子,能管好别人的也是君子,很显然,张居正以位分,以德别,都是君子!” “你的意思是我是小人了!”徐阶举起拐杖,就到徐璠的身上抽了一下,并不是很重,他那叫一个气啊,徐璠在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的,骂他徐阶是小人,以位分、以德别都是小人! 关键是徐阶还没法反驳! 徐阶不断的顿挫着拐杖,愤怒无比的说道:“他厉害又能怎么样!他是君子又能怎样!” “他再厉害,他如此竭泽缙绅权豪,缙绅权豪要跟他张居正作对,他张居正拿什么跟缙绅权豪们斗呢?缙绅权豪,只需要出手,比如这佃户游民,民乱一起,朝廷必然追责,他张居正就是天大的本事,能收拾这烂摊子吗?” “他不能!” 徐璠沉默了片刻说道:“父亲,孩儿不孝,父亲怎么就觉得,父亲想到了,张居正他就想不到呢?甚至说,张居正有没有可能,就在等,等我们作乱呢?” “父亲莫打!容孩儿说明!” 徐璠一看徐阶又要打,猛地窜了出去,扶着交椅说道:“父亲,我从一条编法说起,一条编法就是将各州县、府的天赋和徭役编为一法,按照田亩征收,田在谁的手里,谁收谁的。” “为何缙绅权豪们,不把代价继续向下朘剥,补足自己的亏空,而是任由朝廷如此鱼肉缙绅?” “因为权豪缙绅都很清楚,已经朘剥到了极致,已经朘剥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朘剥到了田亩荒废无人耕种,朘剥到了佃户游坠宁愿操持贱业的地步,再朘剥,小民承受不住了。” “再朘剥,真的酿起了民乱,皇帝什么时候追究张居正,我不知道,但是那些饿坏了肚子的百姓,一定会冲进我们的家里,用锄头,敲碎我们的脑袋啊!” “父亲!” “张居正恐怕就在等民乱,他不好杀的那些人,让百姓来杀!” “张居正他坏事做尽!阴险狡诈,父亲,咱们不是对手啊!” 徐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璠,厉声说道:“以后不许再看矛盾说了,看看你都看出了些什么来!一派胡言。” 徐璠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急切的说道:“如果我们缙绅是矛,那小民是盾,我们已经把盾快要掏干了,真的把盾掏破了,我们缙绅就变成了盾,那小民就是那天底下最锋利的矛!会把一切撕得粉碎,从头再来。” “负阴而抱阳,负阳而抱阴,冲气以为和,阴是阳,阳是阴,矛是盾,盾亦是矛,父亲,乃是明理之人,天下万物无穷之理,不就是如此循环往复吗?” “汉代秦、唐接隋、元灭宋、明替元,是矛盾所激之大疑,不可调节之必然,亦是矛盾所激之大疑,解决调和之必然!” 徐璠握着矛盾说,跟徐阶辩论,那真的是把徐阶给说懵了,张居正搞出这矛盾说,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事似乎套这东西,都能解释一样! 张居正甚至要推翻那天命轮回,建立了一套新的解释方法来。 “张居正,他该死!”徐阶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说又说不过,只能向着内室走去。 徐璠才松了口气,抖了抖袖子,摸出一本矛盾说来,颇为庆幸的说道:“张先生,真的是救了我家的命啊。” 不是这本矛盾说,徐璠今天不见得能把倔强的父亲说服。 徐璠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徐阶从屏风后探出了脑袋,看到徐璠走了,才带着几个佣奴,参加诗会去了。 徐璠能拦的住一时,拦得住一世吗?他徐阶是当爹的,他要去,徐璠怎么拦?难道用锁链将亲爹锁在房间里? “大公子,大公子前脚刚走,老爷后脚就乘坐轿撵出门了,奔着诗会而去了!”一个佣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徐璠听闻两眼一黑,好悬没晕过去,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老父亲已经辩无可辩,怎么如此固执还要去呢? 徐璠立刻就追了上去。 这诗会集结起来,就一件事,说是吟诗作对,根本就是为了商量对策。 徐阶一到场,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表达了自己对徐阶的欢迎,其实很多人都认为徐阶不会来,因为张居正真的对徐家已经仁至义尽,该给的面子、里子,都给的十分到位,若是徐阶再生事儿,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是徐阶还是到了诗会,这诗会便有了主心骨。 “徐太师,您可算来了,若是今天这局没了太师,就像是意无贯珠,我等如何能行?”沈昌明看到了徐阶恭恭敬敬的行礼。 “坐坐坐,大家都坐,我已经不在朝为官了,大家不必拘谨。” 华亭沈氏,也被称之为大石头沈氏,乃是诗书礼乐之家,永乐年间,沈氏先祖沈度、沈粲,相继成为进士,一手台阁体,写的那叫一个漂亮,从此之后成为了大明科举的指定文体,台阁体,楷书的一种,以乌黑、方正、光沼、等大为特点,讲究一个方方正正,如同刊刻印刷而成。 沈氏累代为官,往上数三代,比如云南按察司经历沈淮,等等。 这参加诗会的还有,昆山顾氏,这可是苏州传承千年的豪奢户,擅长丹青笔墨,家学渊源,顾氏本就为江东望族,其源出三国东吴丞相顾雍,顾氏和朱、张、陆,世为江东四姓之一,底蕴深厚。 累代为官,比如顾济,正德十二年京进士,刑科给事中,顾溱,是正德十六年进士,官至广州按察司佥事,顾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现在的南京光禄寺卿兼任应天府府尹。 而顾章志的儿子,顾绍芳,已经考中了举人,这次诗会之后,前往京师考取进士。 华亭徐氏、大石头沈氏、昆山顾氏,乃是姻亲,徐阶娶了沈氏的姑娘,而徐阶的亲生母亲出自昆山顾氏,而徐阶的女儿嫁给了顾氏的顾九锡,这是一种极为亲密、彼此姻亲的关系。 放眼望去,缙绅们大半都是这样的来头,祖上为官,现在还有人在朝中当差,这一股合力纠集在一起,那是连皇帝都要侧目的力量,张居正何德何能,压着这些缙绅,摁着这些人的脑袋,让他们把吃进肚子里的田给还了? 张居正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的军户出身,凭什么跟他们斗! 让徐阶有些膈应的是,诗会上,聊得最多的是俞大猷三日连拔十八寨,煊赫一时;张居正讲学与帝矛盾说,鞭辟入里。 无论哪一个话题,都不是徐阶愿意听到的。 沈昌明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安静下,开口说道:“诸位诸位,咱们来说说正经事吧,朝廷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查侵占之事,而且都把侵占的具体地块都给列了出来,七万顷啊,这是剖我们的心,挖我们的肾,要我们死啊!” 应天府尹顾章志,已经把确切的消息从官署传了出来,传到了这昆山,才有了这次的诗会。 一直讨论俞大猷的战绩彪悍和张居正的矛盾说惊为天人,实在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聚集在一起的缙绅们对朝廷的强大一清二楚,但是他们要守护自己的生产资料,那七万顷田亩可是他们的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财富,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去! 张居正要白没他们的田产,他们不肯这般轻易的答应! 沈昌明纠正了诗会宣扬朝廷强大这种不良的诗会导向,将事情拉回了正题。 “诸位有什么办法吗?”沈昌明询问着。 应天府尹顾章志的儿子,举人顾绍芳,开口说道:“这事,其实好办,我们苏松地区最缺少什么?” 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感谢“19岁的中二病”的1500点打赏,谢谢支持和认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唯有此法,两难自解 张居正对于缙绅已经很宽容了。 他们掌握着大明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土地,而后利用这些土地强人身依附特性,绑架了一大堆的佃户、佣奴、游坠之民,同样和山野的匪寇,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利用匪寇来进行进一步的武力胁迫,维护自己在地方根深蒂固的地位。 大明的土地高度兼并,已经兼并到了兼无可兼,并无可并的 《朕真的不务正业》第九十四章 唯有此法,两难自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 张居正对徐璠略显有些可惜,他那个爹,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徐璠能救几次呢? 就算是徐璠能救他爹,还能救南衙所有的缙绅权豪吗? 张居正坐在太师椅上,将千里镜对准了天空一颗闪耀着赤黄色光芒,大如灯盏的一颗星星,如同白昼一样,那是一枚阁道客星。 紫微垣,就是天帝所居住的一整个星宫,左三星 《朕真的不务正业》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公与私,根本难不倒元辅先生! 徐璠几次三番的阻拦的徐阶和地方缙绅勾结,而且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个办法看起来很完美。 但是他得罪了一些人,一些苏松、浙江、南衙的海商,因为徐璠的提议一旦通过,就避无可避的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海上,会多出一大批的竞争者。 在针对应天巡抚、太监的过程中,只有徐璠的罪名是杀人,哪怕跟徐阶有 《朕真的不务正业》第九十六章 公与私,根本难不倒元辅先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朕,尚节俭! 自从经历了之前的从国帑支取四千两银子的反复之后,大明的李太后也算是对小皇帝颇为安心了,既然元辅说要皇帝见见外官、见见县丞、耆老百姓,那就见见好了。 又不是十岁看老一看就不成器的孩子,有什么不能见的? 过年了,大明的各个级别的官员,都能见到皇帝,也算是皇威的彰显,哪怕它只是一个初升的太阳。 《朕真的不务正业》第九十七章 朕,尚节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图穷匕见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这是一句俗语,说的就是民间私藏甲胄,尤其是全身甲,私藏一甲等于藏了三把弩,至少就是流边,永不归籍,若是藏了三副甲胄,那就是死罪不赦。 刑部尚书王之诰,看着卷宗看了许久说道:“大明律: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毎一件 《朕真的不务正业》第九十八章 图穷匕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税吗?我们交! 张居正总是这么的富有耐心,这是让徐阶最为遗憾的地方,如果张居正能够冒进一些,徐阶或者说南衙缙绅,就不会这么的为难。 但是张居正就是这么的步步为营。 “张居正为何首先把矛头对准了顾氏?”徐阶颇为感慨的说道:“因为顾氏控制着整个南衙的粮道,这意味着南衙地面,想要利用粮价挑起穷民苦力影从权豪,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儿。” “斗而不破,只要握住了粮道,江南地面,就乱不起来,斗而不破的局面就能维持。” “你知道那些个穷民苦力的,他们饿肚子的时候,就会变得凶神恶煞,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拦得住他们的人;只要能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会变得温顺;若是再给件衣服,他们就会感恩戴德;若是再给双鞋,他们就会死心塌地,跪在地上叫我们大善人。” 徐阶发现张居正比过去要难缠的多,这一切都是那矛盾说搞出来的鬼,以前张居正已经足够厉害了,但现在张居正和他们这些缙绅、朝士之间,拉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变得更加厉害的张居正,确实非常的难以对付。 抓粮道,就是抓到了矛盾最为突出的地方,就是抓住了百姓的肚子。 徐璠面色一喜,赶忙说道:“那为什么不是我们,给穷民苦力、佃户佣奴、游坠匪寇们一口吃的,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呢?而是让朝廷来做这个大善人!朝廷笼络了人心,我们笼络什么?” 徐阶嗤笑一声说道:“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那不是造孽是什么?人心能当银子花吗?就像你说的那样,等到民乱四起时候,顶多付出一点点的米,就能将民乱礼送出境,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折腾去。” “等到朝廷平叛之后,就可以侵占田亩了。” 徐璠呆愣住了,只能说缙绅有自己的行事标准和风格。 “父亲,朝廷让把甲胄、弓弩的等全部交还朝廷,我们交不交?”徐璠向前走了一步的问道。 “交,怎么能不交,我们华亭徐氏要交,南衙地面的缙绅都要交,而后是浙江、福建、两广地区,这件事就是张居正的阳谋。”徐阶靠在交椅上,手指极快的搓动着,思索着对策。 “甲胄强弩,不是重点啊。”徐阶伸出手说道:“百副甲,千张弩,看家护院能行,能打天下吗?” 徐璠想了想说道:“成祖文皇帝?” 成祖文皇帝朱棣,起兵的时候,只有不到十五副甲胄,八百人,连一千张弩都没有,不照样打下了天下吗? 这不是现成的例子吗?还是大明朝的。 “你就气我吧!气我吧!非要把我气死才行!”徐阶拍桌而起,愤怒无比的指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伱气死我算了!” “成祖文皇帝那是个特例,特例!有史以来,你见过哪个藩王打进京城做皇帝的?哪个?你再举出一个来啊!” “气死我了!” “父亲,消消气,消消气。”徐璠赶忙给徐阶倒了杯茶,笑着说道:“您接着说。” 徐阶得亏是身体好,否则这个岁数被儿子这么顶撞,早就撅过去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刚才说到哪了?啊,对,甲胄强弩,不是重点,那点甲胄和强弩,只能看家护院,根本造不了反。” “张居正,毒就毒在分化这件事上。”徐阶眉头紧蹙的说道:“麻绳单从细处断,张居正现在厉害了。” “南衙地面的缙绅,也不是铁板一块,同荣辱共进退,而是处处充满了矛盾,而且每一家都不一样,比如咱们松江府的三大家,顾氏、徐氏、沈氏,其实是乐意用田换船引,南下西洋的,因为松江市舶司离我们更近。” “但是有些地方缙绅是不乐意的。” “现在朝廷要各家把甲胄和强弩上交,就是在确定名单。” 徐璠低声问道:“什么名单?” “抄家名单。”徐阶面色凝重的说道:“你看,本来就不稳定的缙绅们,张居正直接来了个中心开花,立刻就把这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肯交出甲胄和强弩的,一派是不肯交出的。” “然后张居正带着这一派肯交出的,打击那一小撮不肯交出的。” “再之后呢,张居正手里的工具很多,他还能再次分化缙绅们,比如这还田换船引,一派肯换的,一派不肯换的,然后张居正继续带着这派肯换的,打击那一小撮不肯换的。” “如此循环往复,一点一点的来,把这件事,不知不觉之中就办完了,这张居正真的该死,把这矛盾玩得炉火纯青!” 徐璠似乎颇为惊讶的问道:“张居正这么厉害?” “那是,你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学生。”徐阶还是略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张居正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一个基本事实,张居正是他徐阶的学生。 徐璠立刻说道:“嘉靖三十二年,张居正写了一封长信,和父亲分道扬镳,父亲还生气的大骂他是个叛徒,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父亲学生的样子,这止姑息之弊,就是从父亲开始的啊。” “赶紧走吧,骆千户已经等很久了。”徐阶好悬一口气儿没倒过来,眼不见心不烦,他立刻挥手,让徐璠赶紧滚蛋! 滚!滚!滚! 徐璠再次跪下,磕了个头说道:“父亲知道张居正厉害,而且还知道张居正比过去更厉害,而且还知道,现在张居正有陛下的支持,他身后站着的是大明皇帝,是皇权的支持,会比厉害更厉害还要厉害。” “小皇帝甚至都不肯让张四维回朝,给张居正掣肘。” “父亲,不要再行那螳臂挡车之举了,挡不住的,我们老老实实的赚钱,我们徐家还能稳当,儿孙自有儿孙福,没了儿孙,哪来的千秋万代永世不移呢?” “孩儿,走了,父亲多保重。” 徐璠再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一步步的离开了书房,跟着骆秉良离开了徐家老宅。 徐阶在老宅里坐了很久,他儿子的官身被削了,徐家也被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徐阶的眼神,明灭不定。 而骆秉良把徐璠送上了流放的路上,包括了徐璠的妻儿等一共十几口人,这么多的犯人,骆秉良给了两个百户,和五十个南兵随行。 之所以这么多人随行,不是怕徐璠跑了,哪怕让徐璠自己去蓟州,他也能去,也不会跑,之所以是这么多人随行,是骆秉良怕路上有人对徐璠下手。 让徐璠身败名裂,并不是追击的结局,很多案犯都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骆秉良送走了徐璠,立刻奔着昆山而去,这里一条大鱼已经落网,现在到了吃鱼的时候,如何将鱼打晕、剥鳞、开膛破肚,骆秉良有自己的办法。 到了昆山县衙,骆秉良首先提审了顾绍芳,原应天巡抚顾章志的亲儿子,万历元年举人,万历二年要去考进士的顾绍芳被关在了昆山衙门,由缇骑看管。 骆秉良并没有动刑,而是让顾绍芳坐下,朝廷还没有剥夺顾绍芳的功名,对举人用刑,不合规矩。 骆秉良颇为温和的说道:“现在昆山有南兵一千五百人,由副总兵陈璘亲自坐镇,倭寇闹起来的时候,你还小,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千五百的南兵,若是打倭寇的话,大约能打一万五千余。” “去年,俞帅指挥,一日连克十八寨,那金牛塘的独眼阿六,号称二郎真君转世,寨号啸天,聚啸了四千余众,筑大寨架枪船,威风无二,五百南兵,一日将其荡平,连寨子都给他烧了。” “还需要我再详细与你说明,咱们大明南兵的战力吗?” “不用了,不用了。”顾绍芳连连摆手,他知道南兵凶悍,可是俞大猷在南衙一日分兵连拔十八寨,还是小刀拉大腚,给南衙的缙绅们开了大眼,唤醒了他们记忆深处,被倭寇支配的恐惧。 倭寇已经很凶悍了,但是这些个南兵,比倭寇还要凶悍十倍不止。 骆秉良颇为确切的说道:“所以,你不要奢求有人会搭救于你,有人会帮衬于你,你父亲已经被拿到了京师徐行提问。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其实你不答也没关系,我自会查清楚,朝廷也是要你的态度,看看你们家,还有没有一点点的恭顺之心。” “藏银何处?” 顾绍芳眼神有些闪躲,连忙摇头说道:“家中七十八万两银子,都被缇骑给起获了!” “不说实话,算了。”骆秉良一听顾绍芳说话,似乎也懒得再问了。 要不说这顾绍芳也是倒霉,他是新科举人,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他第一次进京考进士,是朝廷给路费参加科举,本来顾绍芳都要进京去参加春闱了,结果他爹就出事了。 要是已经入了京,顾绍芳这要参考的身份,还能躲过这次的牢狱之灾。 骆秉良笑着说道:“你不说,你爹也会说,你娘也会说,你家里的佣奴也会说,当我北镇抚司衙门是什么良善之地吗?当初那大才子解缙,大冬天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桶水倒上去,什么都交代了。” “还有这土刑,你知道怎么弄吗?把人的头发刮干净,然后把人抹一遍蜂蜜,把人埋进土里,土里的虫子咬人疼还痒,关键是这个痒啊,还没法挠。” “要是还不说,就从头皮刮开,把蜂蜜灌进去,那蚂蚁在皮下面爬来爬去,啧啧。” 骆秉良就是吓唬顾绍芳,北镇抚司的土刑也就是抹一遍蜂蜜埋土里,就露个头,把头皮撬开,蜂蜜也灌不进去,蚂蚁也爬不进去,他就是吓唬人罢了。 但凡是杀过一只鸡,就知道骆秉良说的根本不现实。 但是顾绍芳大小就一直在读书,君子远庖厨,顾绍芳真的没杀过鸡,一股尿的腥骚味儿传来,骆秉良知道,顾绍芳已经被吓坏了。 这就是打鱼头,把这个关键人物的脑袋敲的晕乎乎的,然后再开始剥掉鳞片。 骆秉良的神情变得贪婪,面色变得凶狠的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除了这七十八万两,这是要给朝廷的,这藏银在哪儿,缇骑弟兄们南下一趟肯定要捞点油水的,老实交代,还能优待你们一二,否则让我查出来,给你全家都过一遍土刑!” 顾绍芳一听这个,就打了个激灵立刻说道:“还有十一万两的藏银,在我姑丈陈川实的猪圈里,他都不知道,是姑丈砌猪圈之前,父亲埋下去的!” 骆秉良这是骗,这藏在猪圈下面的十一万两银子,骆秉良会一起做账,送回朝廷,就是陆炳做缇帅,锦衣卫凶焰滔天的时候,缇骑们办案,也不会拿不该拿的银子,缇骑本就和皇帝隔着一道宫墙,屈于东厂之下,再拿银子,只会更加式微。 骆秉良的儿子骆思恭可是圣眷在隆,天底下谁敢抽小皇帝,抽的一道又一道的淤青? 大明帝师张居正都不敢举起戒尺抽小皇帝! 骆思恭不仅敢,而且小皇帝习武这一年以来,骆思恭几乎每天都在做! 骆秉良之所以这么骗,是基于丰富的办案技巧,为朝廷办事,那是办差,但是为自己捞银子,那必然是手段尽出,捞出多少油水,都是自己的,自然用心。 一个是办差,一个是给自己捞钱。 顾绍芳一听骆秉良给自己捞银子,二话不说,就交待了一笔钱的去处。 骆秉良点头说道:“今天中午,给顾家人好吃好喝,摆席,二两标准,配一壶酒,若是没找出银子来…” “呵呵。” 骆秉良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吓得这举人顾绍芳一个哆嗦。 顾绍芳被带走,张诚走了进来,看着骆秉良,上下打量之后,张诚颇有感触的说道:“一万银子给兄弟们买酒喝,咱家当没看见。” 骆秉良则摇头说道:“一分不会少,都会进京,你们宦官在月港抽分的时候,怎么没想留一点银子呢?” 张诚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你怎么知道咱家没留银子?” “你不敢,你拿了不该拿的,老祖宗能把你皮剥了扔井里去。”骆秉良直乐呵的说道。 张诚沉默了一下说道:“那若是咱家和张进、罗拱辰等一众分账呢?” 骆秉良笑容更甚说道:“张进回去就会把银子交给老祖宗,然后把你的皮剥了,扔井里去,没差的。” “骆千户真的是油盐不进!”张诚也是笑了。 若是骆秉良拿了这一万两银子,这趟差事的功劳,就立刻会被抵消,这对宫里的宦官而言,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骆秉良看着张诚说道:“行了,张大珰,咱们俩就别在这里打马虎眼了,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乾清宫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在争老祖宗的位置,镇抚司和东厂也在争这侦缉事权,说穿了咱们都在争圣眷。” “缇帅可是要在我和赵梦祐中间选一个举荐为缇帅,赵梦祐儿子也在宫里陪练,而且赵梦祐还是武进士,他更有优势。” “权重要还是钱重要?都是千年的狐狸,勾心斗角没有任何意义,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才重要。” 在围绕着帝制进行制度设计的大明,权重要,还是钱重要,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权最重要。 “千户以为,这顾绍芳,吐干净了没?”张诚不再打机锋,大家都是办差的老狐狸,加起来,八百个心眼,而且都读陛下的矛盾说,没必要继续白话,有胆子就贪墨,只要不怕元辅和皇帝的责罚,就大胆的拿。 骆秉良嗤笑一声说道:“没有,这才是去了一层鱼鳞,还没有开膛破肚。” “去了一层鱼鳞,这是怎么个说辞?”张诚大感惊讶的问道。 “陆缇帅传下来的法子,我不能轻易告诉你。”骆秉良敝帚自珍,不肯分享陆炳陆缇帅当年的吃鱼法,其实很简单,鱼身上有一层油,滑不留手,去了鱼鳞就不那么滑手了,就能拿得住。 更明确地说,就是在办案的时候,打晕了对方之后,坑蒙拐骗、想方设法的让对方交待一些问题。 这就有了进一步突破的可能,下一步就是开膛破肚。 陆炳当年能坐稳缇帅的位置,而且还能踩着东厂,让宦官给他磕头,那可不仅仅是陆炳和世宗肃皇帝私交甚笃,这办差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十一万两金花银被起获,这也是一笔赃款。 骆秉良开始了开膛破肚,拿着着最新起获的赃款,贪得无厌骆秉良,开始进一步的追击,分别具体提审了若干人,在没有动用大刑的前提下,又挖了九万两银子出来。 到了这一步,张诚以为已经是骆秉良的极限了,结果骆秉良好好的让张诚大开眼界,让张诚知道,什么叫做吃干抹净。 “动刑。”骆秉良看着重新被提溜回来的顾绍芳,对着缇骑说道。 “我是举人,你不能对我动刑!”顾绍芳立刻就慌了!他最大的底气,就是自己是举人,可以免刑,骆秉良都收了他的银子,居然还要动刑! 骆秉良说道:“我们可是缇骑,缇骑办案,你一个举人,还不能给你动刑?想什么美事。” “先来个火刑吧,把铜鼎抬上来,把咱们的顾举人塞进去。” “火…火…火…刑?”顾绍芳吓蒙了,他呆滞的问道。 骆秉良颇为贴心的说道:“把你扔进铜鼎内,用油填满,然后盖上盖锁死,就露个脑袋在外面,然后开始烧柴,你什么时候交待,什么时候把人捞出来,也叫下油锅,顾举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了,咱们就开始了。” “千户,千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交待,我都交待啊!”顾绍芳已经吓蒙了,这特么的什么五毒之刑,缇骑都是一群什么人间修罗,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骆秉良仍然非常温和的说道:“我想知道咱们南衙地面各家甲弩数量,不知道顾举人,能不能提供点线索?不需要太明确,我就想知道,这甲哪里打的,弩哪里做的,顺便知道下,咱们南衙各家各户,到底有多少甲弩。” 顾绍芳犹豫了,他不是立刻大声争辩说自己的不知道,求骆秉良饶命,而是犹豫了。 这一犹豫,让骆秉良大喜过望,他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把铜鼎抬上来!” “我说,我说!我说!”顾绍芳立刻选择了投降,他没办法不投降,不投降就要下油锅了。 很快缇骑们就掌握了重要的线索,这瓜蔓法,这可不是陆缇帅的法子,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法子。 锦衣卫在外廷做事,办案两百多年,和徐氏、沈氏、顾氏,一样源远流长,缇骑累积了相当丰富的刑事经验,对付一个顾绍芳,那真的是三根指头捏田螺,手拿把攥。 骆秉良得到了重要的线索,立刻就开始派人瓜蔓。 张诚叹为观止的说道:“骆千户,果然厉害。” “不如我儿子厉害啊,他敢打陛下!我都快把这逆子的腿打断了,这逆子还是只听陛下的话,跟我要害他一样。”骆秉良说起自己的儿子骆思恭,那就是头疼无比。 得亏缇帅怕对练真的砍伤,给所有人都带了护具,否则骆思恭真的把小皇帝打的断子绝孙,骆家就是祖宗十八代,都不够砍的。 但是带着护具打巧了,那也要疼好几天。 “那铜鼎何在?”张诚问起了那个铜鼎,下油锅的招数,他也想瞧个稀罕。 “若是顾绍芳问出来,我还不奇怪,张大珰这么问,我多少有些不明白了。”骆秉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诚。 张诚一想,立刻了然了,颇有感触的说道:“骆千户教训的是,还是得读书啊,顾绍芳他就不读书,他就不懂。” “确实,读书少,就办不了差,顾绍芳他读书少,才被我骗了。”骆秉良颇为赞同的说道。 根本没有铜鼎,也没有下油锅,甚至连五毒之刑,都是北镇抚司对外打造的人设,正经的五毒之刑,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的恐怖,这火刑连烙铁都没有一块。 因为矛盾存在于万物之间,所以冲和与平衡,也存在于万物之间。 北镇抚司衙门在六部衙门对面,一旦缇骑们对有功名在身和官身的文官用刑,那就会被言官给口诛笔伐,言官甚至能把皇帝逼的极为被动,缇骑们办案,也要维持在一个度的范围内。 纪纲当年把解缙扔到冰天雪地里,一桶水给冻死了,纪纲后来也是死罪难逃,有矛盾就有斗争,有斗争就会循环向前,这是矛盾说最主要的观点,也是目前的现状。 北镇抚司一般不会轻易动刑,但也够用了,顾绍芳不交代,缇骑们也能把案子办妥帖,要是没这份能力,怎么对得起缇骑这两百年的威风? 很快,一份各家各户藏甲胄强弩数目的清单,就被送到了应天府。 应天巡抚宋阳山,再次张榜公告,要求各家各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朝廷已经切实的掌握了他们手中甲胄强弩的数量,抱有侥幸心理,顾氏就是下场! 大明的甲胄,以《纪效新书》中为例,主要以棉甲为例,棉甲也分为三六九等,最下等的就是用布缝棉如夹袄,仅仅上半身棉甲就七斤重,见雨不重、霉鬒不烂,鸟铳不能大伤。 纪效新书所载的缉甲,就是这种价格低廉,能防箭矢和铅子的棉甲。 中等的棉甲,则是扎甲外披绵甲,盔外戴大厚棉帽。 而重甲,则是棉铁复合甲,也被叫做布面铁甲,两层棉布包裹铁甲片缝好后,内外再用铜钉(甲泡)固定好,这才是重甲。 这种重甲,是朝廷严格禁止的,只要能查出顾氏的来源,进而查清楚南衙地面的甲胄数量。 根据缇骑的稽查,甲胄流出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是朝廷的军器监流出,这些甲胄都是朝廷的甲胄,只不过通过各种方式流了出去,比如火龙烧仓,比如五鬼搬运;第二种就是私自制造,这一类的作坊比较难找,但有了顾绍芳提供的线索,就简单了。 徐阶终于来到了南衙,递了拜帖,要见宋阳山,宋阳山在自家私宅,见了徐阶。 “好久不见,徐太师风采依旧。”宋阳山先行了个礼,见过了徐阶。 宋阳山宋仪望,和徐阶是师出同门,都是王阳明弟子聂豹的亲传弟子,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 “师弟生分了。”徐阶看着宋阳山,面色五味成杂,他本以为宋阳山做应天巡抚,能姑容他徐家一番,结果宋阳山可倒好,一点情面都不讲。 就徐阶收到的消息而言,若非张居正反复写信给宋阳山,让他不要吹求过急,隆庆六年,宋阳山就要追查侵占和还田事,大有拿他这个师兄开刀的架势。 “无论你我私交如何甚笃,私下如何称呼与我,既然是为了公事而来,请称呼巡抚吧,坐。”宋阳山却没接师弟这个话茬,而是申明了规则。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徐阶颇为恳切的说道:“师弟,你这是,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张居正一条道走到黑吗?张居正若是倒了呢,你到时候必然身败名裂,你清醒一点。”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能护得住你?我知道,是元辅下了令,你不得不从,我也不能让你难做。” “张居正要什么,他不就是要银子吗?或者是那七万顷田的税赋吗?我可以说服南衙地面的缙绅,这七万顷的税赋,可以纳。” 宋阳山一听就不乐意了,摇头说道:“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自古有之。” “徐太师,南衙、浙江、福建、两广的倭患是缙绅平定的吗?若是,那朝廷所为不合道义,可明明就是朝廷费劲了心思,把倭患平定,还了天下太平,怎么听太师的意思,这正赋不该纳?” “现在还是让交还甲弩,不交就抄家,我手里可使用有份清单,徐氏可有甲三十余副,弩三百张,我以为徐太师是来交甲弩的。” 宋阳山的话有些不客气了,朝廷养兵不需要赋税? 缙绅只管自扫门前雪,还要趁机喝人血,这天下好不容易在朝廷主持之下,才恢复了几分元气,就还田这点事,死活不肯,百般计较。 朝廷没赋税,怎么安天下,兵凶战危,天下皆受其害。 “宋阳山,你别忘了,当年胡宗宪的事儿!” “张居正现在给胡宗宪正名,给谥号,现在收拾我,明天他就收拾你,他连我这个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把你这个师叔放在眼里?他要治贿政姑息之弊,从我开始,下一个就是你!”徐阶见商量不通,语气立刻就变了,说起了往事。 宋阳山在嘉靖四十一年弹劾了胡宗宪,胡宗宪下了台。 胡宗宪当嘉靖四十四年再次被下狱,是因为一封胡宗宪亲笔手书,假传圣旨。 而这封伪造的圣旨,正是宋阳山做的伪证。 徐阶看宋阳山面色大变,知道宋阳山开始纠结。 徐阶的表情从凶狠,变为了温和,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张居正、汪道昆、沈一贯,看你主持查处侵占事得力,倚仗于你,你做完了,他们立刻就会给你算旧账!” “咱们师兄弟师出同门,何必同门相残?不如就和朝廷商量一二,朝廷要税,我们交不就是了吗?” 宋阳山面露挣扎,他攥紧了拳头,看着徐阶,若是徐阶拿出了那本伪造的圣旨,那胡宗宪的案子就不是冤案了,就是一起典型的迫害。 到时候,宋阳山安有命在? 伪造圣旨和冤死胡宗宪,他宋阳山也有份儿! “你别想了,这案子,张居正护不住你的,就是天下言官,也能把你吃了,你早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做什么忠臣良臣呢?”徐阶再劝,语气更加温和的说道:“朝廷就是要税,我们给,别折腾了。” 求月票,嗷呜!!!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可能没有,我努力有。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元辅先生没有这么无能的弟子! 海瑞从来不跟着科道言官一起弹劾张居正,这是让朝中言官极为失望的一点,当然,这和张居正并未曾真正的僭越主上威福之权有极大的关系,张居正并没有趁着皇帝年幼,欺负孤儿寡母。 而摆在文华殿上的那扇屏风,就是最有力的佐证。 别的事,海瑞很少表态,但是这还田事,他一定会帮帮场子,他收到圣旨回京之后,就只想办一件事,那就是让徐阶还田,现在是让南衙那帮缙绅们还田。 “具体的章程呢?”海瑞支持还田令,但是这具体如何还田,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张居正颇为郑重的开口说道:“在南衙诸权豪交甲弩之后,就开始还田之事,孔子为政,先言足食,管子霸佐,亦言礼义生于富足。” “南衙积弊已久,强令只还田,则吹求过急,强行白没,则是贾似道公田法白没,怨声载道,沸反盈天,此非长久之计。” 贾似道在南宋末年,搞了一出公田法,目的是挽救南宋末年,朝廷的财政危急,大抵把田亩全部白没,结果这政策还没推行下去,贾似道就被冠上了奸相的名头,后来贾似道倒台,这公田法白没的公田都成了忽必烈饷军、漕粮和给功臣的赐田。 “若真买大户逾限之田,似无不可。”王国光颇为感叹的说道:“奈何朝廷国帑空空如也,哪里买得起呢?” 景定年间,贾似道也不是直接白没,而是以会子,也就是纸钞购买,南宋末年的钱引纸钞,就跟眼下的大明宝钞一样,擦屁股都嫌薄的存在。 若是贾似道真金白银的砸下去,把田买回来,也不会招致那么多的怨念了。 这可是朝中今年最大最大的事儿,这件事一定要做而且要做好,否则新政就是无稽之谈了,富国强兵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气氛有些凝重,所有人都看着张居正,等待着张居正的处置。 南宋末年,贾似道弄的沸反盈天,换到大明,南衙还田处置不利,必然招致天下缙绅沸反,到时候怕是张居正都收拾不了这个场面。 “诚如是也。”张居正颇为赞同的点头说道:“这就是了,积弊已久,世代累积祖产,朝廷拿出一纸法令,说白没就白没,招致怨怼,吹求过急,强令必须归还,此乃奸人鼓说以摇上,可以惑愚暗之人,不可以欺明达之士也。” 谭纶一摊手说道:“要我说就抄家!谁不还田就抄谁的家!” “有本事他们就造反,然后朝廷就去平叛,反正俞帅在南衙在松江府,戚帅在北衙,我还不信,他们还能翻上天去?干脆直接下令强行还田,不答应就抄家,我强兵在手,何惧他们不尊号令?” “那就依大司马所言,强令还田。”张居正似乎颇为赞同的说道。 谭纶满是豁达的笑了笑说道:“元辅,你又急,我就是这么一说,元辅处置便是,我就是看你们神情紧张,放松一二,继续廷议、廷议,当我没说过。” 谭纶这一打岔,所有人的神情都轻松了许多,谭纶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也就是那么一说。 朝廷存在的根本,就是为了调和各个阶级的矛盾,若是所有事,直接奔着斗破的局面而去,天下不宁,那新法还不如不实行。 张居正这才开口说道:“上次徐璠在昆山诗会提议,要以船引换田亩,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松江市舶司刚刚筹建,福建巡抚、应天巡抚奏闻,一张三桅船引,在南衙就要十余万两白银一张,行情稍好,更是应声而涨。” “一张船引,换一万亩良田,下田按四分之一折,中田按二分之一折算,他们自己交易买卖凑整,到朝廷换取船引。” “这松江市舶司刚刚筹办,就以两百张船引为上限。” 船引需要堪合,这堪合的两张纸,是一张纸随机撕开,而后将齐整部分对齐,骑缝书写下印,骑缝章是自洪武年间空印案后,留下的规矩,一张纸根本撕不出一模一样的犬牙,骑缝书写也印章,也是极难造假。 两百张船引,每年都要重新补办一次。 第一年的还田规模,就是两万顷,先到先得,后到没有。 “人啊,不患寡患不均。”海瑞听闻张居正的法子,要搞限量,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没有船引,在海上就是倭寇,想要做买卖,做生意,那都是提心吊胆,从造船开始,一直到贸易结束,如此冗长的环节,要绝对不能出一点的差错,否则事情败露,就是违禁,罚没事小,砍头事大。 第一年还限量,谁还田还得早,谁就有船引,就可以合法出海买卖。 这就是在玩分化,张居正,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仅要自己动,还要让对方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动起来,好好配合政策,很显然,这就是张居正阴狠狡诈的地方。 张居正在一些旁支末梢的领域一直输,在富国强兵的两个领域内,堪称常胜。 所以,张居正在输掉的那几阵之上,到底是他输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赢? “那就暂且试行?”葛守礼沉默了片刻说道:“能行就行,不能行就再想办法。” “还有人反对吗?”张居正看向了所有的人。 朝廷不白拿,可以用田换船引,月港船引一共就一百一十多张,一票难求,而松江市舶司船引,一年两百多张,船引的价格受到增发的冲击,价格一定会降,但是仍然稳定在一个不会赔钱的地步。 这次的廷议时间不太长,毕竟会试,才是眼下京畿的大事。 张居正收拾着东西打算讲筵,而朱翊钧思忖再三,才开口问道:“元辅先生,是故意的?” “臣不解。”张居正俯首说道,小皇帝说的是什么事儿? 朱翊钧开口说道:“先生家两个麒麟儿入会试,是不是为了吸引科道言官的目光,好降低推行换田令之事?” “这…”张居正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支支吾吾,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张居正他就是故意把两个儿子扔出去吸引火力! “元辅先生还真是不择手段啊!”朱翊钧那真的是叹为观止。 张居正想了想,端着手说道:“儿大不由父,他们中举已久,想考,总是不让他们考,他们便喋喋不休,索性让他们考一考,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那要是考上了呢?”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沉默了下说道:“考不中吧。” “讲筵吧。”朱翊钧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示意元辅先生可以开始讲筵了。 “必时习而后能悦学问,必温故而后能得知新。臣等谨将去岁所进讲章重复校阅,训解未莹者,增改数语,支蔓不切者即行删除。遂编成大学一本、虞书一本、通鉴四本、装演进呈。” “伏望皇上万几有暇时,加温习庶旧闻。不至遗忘新知。日益开豁其于圣躬。贯为有补。”张居正呈送了已经注解好的孟子、大学等书。 一本论语讲了一年之久,这不是张居正讲的不行,也不是小皇帝学的不快,而是皇帝问的太细,而且皇帝刚读书,有些道理,需要逐字逐句的去讲解,接下来的内容,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今日起讲孟子。” “孟子见梁惠王,梁惠王本身是魏侯,僭越称王,孟子以道自重,不见诸侯。正好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是一个行道的机会,孟子因往见之。” “梁惠王一见到孟子就问,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计策,可以利寡人之国乎?” “孟子说:我之所以说王不应该言利,是因为王乃一国之主,人之表率。” “王若是惟利是求,说‘何以利吾国’,则此端一倡,人人皆效尤。为大夫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家?’为士庶人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身?’上取利于下,下取利于上,上下交相征利,而弑夺之祸起,国从此危矣。” “此所谓:万乘大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 张居正讲起了孟子,正好,和今天还田的事儿所对应,一国的君王,唯利是求,弑夺之祸必起。 谭纶是进士出身,自然懂这个道理,他说抄家,就是调解下气氛,说到还田时,气氛太过于紧张了,恨不得不能呼吸一样,兹事体大。 朱翊钧颇为认同的说道:“唯利是求,就会弑夺之祸,千乘弑万乘,百乘弑千乘,立刻就会变成礼乐征伐自诸侯、家臣出,天下无道。” “可是,一国之君,不应言利吗?” 张居正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 “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 “此处为亦有,也有,孟子说,君王不是不应该言利,而是不能只说功利,也应该好仁义。” 就像是知行合一,就像是孔夫子赤子之心纯白至质一样,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经过了不断的解读再解读,慢慢的失去了本意,当打开这些经典,按照其本意去理解,就发现,其实孔孟之道,并非不言利,只是相比较之下更重仁义。 可是读书人读着读着,就变成了耻于言利,不应言利。 张居正接着说道:“孟子跟梁惠王说治国需要仁义,是因为当时王道不明,人心陷溺,各国的游士,莫不是以功利之说,阿奉君王,就尽是些苟且之言,而孟子独举仁义,是为了遏制人欲横流,存天理于即将毁灭之时,其有大功。” “七篇之中,无非此意,读者宜详味焉。” 孟子只说仁义,是孟子所处的环境下,世上的公功利之说已经足够多了,而不是孟子不讲功利,若是只读《孔子》、《孟子》,死板教条,而忽略了当时的社会情况去理解圣人训,一定无法理解圣人的本意。 “先生大才。”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礼部尚书万士和,之前为南衙缙绅申辩时,就曾经说过一句话:惟曰仁义而已矣,何必言利,以启危亡之祸!” “惟,只有,万士和说只讲仁义就够了,而不必言利。” “万士和,嘉靖二十年进士第五十八名,隆庆初年官至礼部左侍郎,可就是连万尚书读书,似乎读的都不是那般精通,只知道刻板教条的引用,似乎只要违背了一点点圣人训,就是干了天和,没了天理,明天大明就要亡了。” 张居正认真的思考了下说道:“万尚书最近读书已然精进,就像人活着总要吃饭,朝廷要安天下,自然要言利的。” 海瑞两次秒杀万士和;冯宝三次引用孔夫子孟圣人的话去骂万士和,不读书,读死书;朱翊钧更是两次开口训诫,万士和读书终于算是有了点模样,至少是践履之实,甚至偶尔还会依仗着矛盾说这个工具,去分析圣人训。 这是一个不错的转变。 张居正是循吏,君子耻于言利,张居正不会,他提出了富国强兵,处处都是言利,甚至还要变本加厉。 讲筵结束,朱翊钧微微欠身行礼,算是结束了今日的讲筵。 朱翊钧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开口说道:“先生,海总宪说先生,工与谋国,拙于谋身,海总宪为天下诤臣之首,如此评断先生,自然有些道理,让先生两个儿子承受如此风力舆论,他们未曾入仕,不见得能扛得住。” “求非常之功,做非常之事,但是并未入仕,则为私,非理所在,朝廷的风波,不应该由常人承担。” 张居正俯首说道:“两个孩子自己想考,也不完全是为了公利,也有私利。” “如此。”朱翊钧迈着四方步离开了文华殿。 “恭送陛下。”张居正俯首送别皇帝,这小皇帝真的是鬼精鬼精的,其实他就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将科道言官的目光和风力,完全集中到自己两个儿子会试之上,偷偷在南衙推进还田令。 张居正清楚文臣的把戏,不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张居正也会。 所以科臣们,一定会瞄准张居正操弄国柄科举考试这件事上,那么还田令那边的风力舆论就会小一些,就没有那么困难。 他能扛得住科道言官的攻讦,宋阳山、汪道昆能扛得住吗? 宋阳山身上还背着胡宗宪的冤案,那封伪造的圣旨,差点就把宋阳山给打趴下了,汪道昆是胡宗宪的袍泽、至交好友,知道宋阳山身上还有这件事,还能和宋阳山齐心协力,一道做事吗? 张居正在分化南衙权豪缙绅的时候,徐阶等权豪缙绅,也在分化办事的官吏。 从内外廷去分化,比如张诚和张进在南衙打了言官王颐,就是在分化; 从身份上去分,汪道昆是浙党、宋阳山是张党、俞大猷是帝党、张诚张进是阉党; 从亲仇去分,宋阳山和汪道昆,一个是胡宗宪仇人,一个是胡宗宪的亲朋。 若是宋阳山和汪道昆分道扬镳,南衙还田令,不了了之,张居正也不打算做任何的妥协! 谭纶大司马说了:直接下令强行还田,不同意就抄家! 办事的两个巡抚,没顶住压力,选择了投降,或者被分化,事未成,张居正就打算亲自下场,以武力为胁迫,白没权豪侵占田亩! 杀他个血流成河。 朝廷,从建立之初,就是暴力。 张居正清楚的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有多难走,所以他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要走下去。 科道言官们等到会试榜单揭晓的时候,才知道又上了张居正这个阴险小人的当! 会试录取的三百名进士里,没有张居正两个儿子的名字,也就是说,张居正素有才名的两个儿子,名落孙山! 那张懋修,幼而颖异,初学作文,便知门路,可比小皇帝读书强得多,七岁能成文,十六岁中举,少年才气,天下闻名。 结果,落榜了! “元辅真的是…读书人啊,他这是骗了所有人啊!”王家屏带着浓郁的怨气,出了贡院之后,王家屏就一直在准备弹劾张居正的奏疏,这准备了一发哑炮。 目标消失了。 全晋会馆内,葛守礼颇为淡定的喝着茶说道:“记吃不记打,元辅玩这手暗度陈仓玩的炉火纯青,张四维和王崇古都吃了这个亏,科道言官,那是一点记性不长。” “强调多少次了?说过多少次了?攻讦元辅,没有任何一句话是多余的,一定要践履之实,一定要拿住确凿的把柄,这次张敬修、张懋修二人参考,我就说了,不要起哄,看看,现在丢人的是谁?” “没靶放箭,惹人耻笑。” 范应期想了想说道:“还是葛公高明大义,抓住高启愚这个把柄,打的元辅措手不及,厉害啊!” “可不是嘛,主考是吕调阳啊,张居正的头号门下走狗,居然没给党魁两个儿子,一点点的优待,让两个人全都落了榜,啧啧。” “无毒不丈夫,张居正狠人也。” 葛守礼颇为不满的说道:“是无度不丈夫,没有肚量的不是丈夫,你不要胡说,天下文气散漫无状,曲解甚多,都是这种话以讹传讹,传多了导致的,天下之事,坏就坏在了这里。” 葛守礼教训完了两个晋党,坐直了身子微眯着眼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说道:“我之前叮嘱伱们,莫要收了举人的银子就行方便,你二人听进去了没?行了方便没?” “我判断,元辅很可能借着自己的儿子名落孙山,高举清查科举舞弊的大旗,止科场舞弊之风。” “你们要是做了,就现在跟我说,别到时候元辅打了过来,你们再跑过来号丧。” 王家屏和范应期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一笑,王家屏说道:“我收了银子。” 范应期也是附和的说道:“我也收了银子。” 正当葛守礼面色大变的时候,王家屏和范应期异口同声的说道:“可是,我们都没办事。” “啊?”葛守礼一时间有些呆滞的说道:“只收银子不办事,你们这跟谁学的?这这这…” “跟巡阅边方兵科给事中李乐学的。”王家屏颇为确切的说道,李乐耍了张四维和王崇古,吃了好处之后,仍然把宣府大同的长城鼎建这个雷给点了,张四维和王崇古能奈李乐如何? 人家李乐是元辅罩着的,张四维和王崇古敢用下作的手段报复,元辅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手段才叫下作。 “说穿了还是跟元辅学的。”范应期面色古怪的说道:“好像也没什么,收了银子不办事,他们这些落榜的举人,还得再过来送礼,请求指点一二。” 葛守礼听完,叹为观止的说道:“你们俩,真的是坏事做尽。” “既然收了银子,收了束脩,就是你们的弟子了,定要好好提点这些举人,多多指点,别藏着掖着,否则屡试不中,凭生怨怼,若是他们金榜题名,你们也有贤德名声不是?” “互利才有互惠,我们晋党做不到张党那样同志而党,既然是以同乡、同窗、同师结党,也不要做的太恶劣,引后人嗤笑。” “一定记住,自作孽不可活。” “谨遵葛公教诲。”王家屏和范应期,赶忙说道。 王家屏和范应期,那是不敢不听话,葛守礼参加廷议,知道的消息就是比他们多,对朝中明公更加了解,这是信息差,很多时候,葛守礼站得高,看得远,提点几句,就能让他们免于灾祸。 果不其然,第二天,张居正上了一道清朗正风止科场舞弊疏,召集四千举人,开始彻查科举舞弊之事,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这一场狂风骤雨之下,礼部、都察院、翰林院、五城兵马司,甚至是北镇抚司的缇骑,都有人被查了出来,缇骑负责科场检查夹带,这是隆庆二年以后设立的规矩,一共三位缇骑被点了出来,朝野震动。 吕调阳、王希烈上奏引咎致仕,皇帝下旨不允勿议。 情况要比朱翊钧和张居正料想的好得多。 科场舞弊之风,自明英宗正统年间就是屡禁不绝,正统四年,翰林院学士裴纶为主考官,科举舞弊盛行,裴纶不肯依附于杨士奇,不肯舞弊,连自己的女婿都不肯行方便,裴纶主持完了会试,就直接被罢免了。 张居正以为会抓到一个主考,比如王希烈,或者抓到一个同考,比如王家屏和范应期。 几乎是每一举人都仔细盘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连缇骑内部都查出了内鬼,最后一个同考官都没抓到,更别提主考了。 抓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大规模,成体系的舞弊案,并没有发生。 更加明确的说,大明首辅张居正,空军了但没有完全空军,没抓到鱼,只抓到了虾。 王家屏和范应期那更是心有戚戚,得亏是听了党魁的话,没惹是生非,否则这一轮下来,自己怕是明天就到菜市口报道去了。 “高启愚的案子,是不是元辅故意下的套啊?”王家屏心有余悸的问着葛守礼。 自从会试之后,王家屏一天三次的往全晋会馆跑,干脆就在全晋会馆赁了一间学舍,用不到没关系,主要是和党魁离得近,方便说话。 王家屏身体力行的支持党魁。 葛守礼看着王家屏怯懦的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居正的阴险狡诈和雷厉风行,的确是震慑到了王家屏和范应期。 葛守礼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不要疑神疑鬼,高启愚的案子,连元辅都不知道,全楚会馆的腰牌有多难拿?今年会试,也就发了十块,若是元辅知道并且安排高启愚胡作为非,还能雷霆大怒,撤回了高启愚的牌子?” “高启愚的案子,造成了元辅多大的被动?若非陛下一力回护,明语宽宥、偏袒,甚至连高启愚都不肯追究,就高启愚那个乡试题目,元辅不致仕,很难收场。” “你的矛盾说都读到哪里去了?所有的事儿,我们只能决定开始,不能决定发展过程和结果的。” “不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该弹劾还是弹劾,只要事实确凿就是。” 范应期则是一脸迷茫的说道:“还是葛公厉害啊,几次和元辅争锋,都是大胜乃还,我们还是以葛公马首是瞻的好。” “杨太宰厉害,都是他教的。”葛守礼也不贪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遵循杨博致仕时给的纲领。 “知行合一说易行难,葛公能知行合一,实乃我辈楷模。”王家屏立刻拍了一句马屁,葛公能平事,能抗事,还能做事,这样的党魁,打着灯笼找不着。 葛守礼也只是笑了笑,杨博一辈子都在用自己言传身教告诉他,当身边都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之时,就是最危险的时刻,沉迷于这一声又一声的马屁之中,就会迷失自我,迷失本心,迷失方向。 若非小皇帝以貌寝阻拦了张四维还朝,张四维掌握了晋党的戎财之事,葛守礼这个党魁,怕是要做得如坐针毡。 天下事,不过名利二字。 而此时的小皇帝,正在前往宝岐司的路上,开春了,春耕也要开始了,朱翊钧亲事农桑,可不是说建了宝岐司就算万事大吉,事实上,无论风雨,他每天都会到宝岐司来一趟,看看徐贞明的农书写的如何,育苗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朱翊钧走出了玄武门,老远就看到,跪着一个人,高启愚。 小皇帝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在他三丈之外停下,朱希孝的手摸向了佩刀,朱希孝看高启愚,就像是在看王景龙,恨不得立刻出刀,将高启愚砍翻在地,王景龙是刺王杀驾,这高启愚搞出来的事儿,不遑多让。 “臣有罪。”高启愚看到了陛下,再次叩首认罪。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笑着说道:“你这人,朕都说了,事情已经了结,你到底要作甚?” 高启愚颇为真切的说道:“臣请陛下治罪,臣为元辅门生为恶,若有罪不罚,恐造成与陛下和元辅离心离德,臣大惶恐,故此请罪。”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笑着说道:“你做事的时候,但凡能想到这一点,还能出这档子事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这点事儿,根本无法造成朕与先生离心离德,先生有大志,让大明再起,先生此志不变,君臣就无间隙可言。” 明摄宗又何妨?只要能让大明再起,张居正死后,给他个摄宗封号也无所谓,大功天下,大恩君王之臣,朱翊钧给得起,张居正的确是不肯要的,也要不起。 连个正一品的俸禄,张居正都磨牙了三次。 朱翊钧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的说道:“朕知道你在担心着什么了,一罪不二罚,你这罪现在不罚,日后必然成为去皮见骨的那张皮,必然对先生不利,是与不是?” “是。”高启愚呆滞了一下,这小皇帝人不大,心思却是七窍玲珑,他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行吧,你还算是个人,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知道闯了祸,不给先生找麻烦,就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了,新建伯(王阳明)一辈子光明磊落,他的学生,个个都是空谈之徒,弄的新建伯现在都入不了孔庙从祀。”朱翊钧点了点头,肯定了高启愚是个人。 至少这高启愚还算是个人,闯了祸愿意承担,上次是上奏疏请求致仕,这次是到玄武门跪等面圣,高启愚没有看事情了结,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事情过去了,丝毫不顾及受到牵连的张居正,怎么过关,日后会不会被旧事重提。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既然要罚,那就贬你去苏州府溧阳县做知县吧。” “还请陛下明示。”高启愚一听要贬斥,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下,只是不明白去那里要做什么,苏州府的知县可是肥缺,跑那边去,具体要做什么,陛下肯定有指示。 朱翊钧严肃的说道:“朕的农学师父徐贞明的老师马一龙致仕后,垦荒垦十二万七千余亩!一亩不剩全被侵占了!你到那里,把这些被侵占的田抢回来,把这件差事办好了,朕就原谅你了。” “臣领旨。”高启愚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领了差事。 高启愚终于知道小皇帝为何要亲自下旨把海瑞找回来,显然是同志同行且同乐的同道中人,海瑞和陛下,对还田之事,极为热衷。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说道:“若是力有未逮,就去寻汪道昆、宋阳山、俞帅、陈璘等帮助,若是还不行,就去寻千户骆秉良,让他帮你,若是还不行,你就原地解职挂印而去,归乡做个地主老财吧。” “元辅先生没有这么无能的弟子!” “不识大体、没有恭顺之心,惹是生非,牵连恩师也就算了,若是连能力也没有,当什么官,回家卖红薯去!” 朱翊钧说完甩了甩袖子,迈着四方步,向着宝岐司而去。 “臣遵旨,恭送陛下。”高启愚跪在地上,直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才站了起来。 若是连这等差事都办不好,大抵是卖不好红薯的,找根绳,自己挂上去,结束这屈辱的一生,留下最后一分体面便是。 正所谓:文华殿廷议南衙还田,张居正阴诡金蝉脱壳,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啪!感谢“异史公”的1500点打赏,感谢支持,感谢认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 孟子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论语说: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孔子很少谈到利益,却赞成天命和仁德)。 《大学·于通篇》说: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zāi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孔孟、大学等等的标准去看,张居正是个小人,他当国家而务财用,张口闭口就是功利,手段狠辣而眦睚必报,也很少谈起仁义。 葛守礼明明握住了张居正的死穴,高启愚乡试案,葛守礼明明只要追击下去,再联合晋党的礼部尚书万士和,纠结一番言官上谏,张居正真的很难很难如此轻易的过关,哪怕是小皇帝明语支持。 但是葛守礼还是压制住了晋党言官,不让他们对这件事深谈。 孔子为政,先言足食;管子霸佐,亦言礼义生于富足。 因为大明朝廷真的穷,穷到仁义这个东西对于朝廷而言,太过于奢侈了。 张居正教出来的徒弟,大明皇帝也是小人。 所以高启愚请罪的时候,朱翊钧把高启愚贬斥到了苏州府溧阳县,去把马一龙垦出的田收回来。 自从徐贞明说起了马一龙垦田被侵占之后,小皇帝始终在小本本上记着这一茬,高启愚做好了这件事,小皇帝就会真的原谅他。 “拜见陛下。”徐贞明赶忙见礼,大明皇帝对农事真的非常的上心,每天都要来看看。 “免礼,今天忙点什么?”朱翊钧看着徐贞明笑着问道。 “做番薯淀粉。”徐贞明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对于番薯的食用,一共有三种。 鲜食、切片晒干长期保存、做淀粉。 而今天徐贞明要给小皇帝献出的祥瑞,就是把番薯淀粉,做成淀粉,淀粉可以进一步的加工为凉粉、粉条、粉坨、饴糖等等等。 已经完全洗好的番薯被一筐一筐的抬了上来,放在了一台奇怪的桶之前,这个木桶外面带着一个带摇把的木轮,而桶内,带着一个刺辊,朱翊钧看着木桶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个什么?” 徐贞明也解释不清楚,直接开口说道:“干活。”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干一次。 洗干净的番薯被不断扔进了这个桶内,而后徐贞明不停的摇动着摇把,带动木轮转动,而桶内的刺辊开始转动,蹦蹦跳跳的番薯,被刺辊粉碎成丝状。 这些丝状的番薯被放到了旁边的臼中,两个人举着一个木锤对番薯丝开始敲打,直到成为一种浆糊状。 对番薯浆糊加些许的水,而后过吊包开始过滤,吊包由两根十字交叉的木棍固定,四角挂好了吊网,吊网乃是棉制,极密。 番薯浆糊被过滤之后,残渣堆积在了一旁,而吊包之下,则是白色且均匀的浆糊。 朱翊钧也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干活,一直在试,这些个工具,并不需要很大的力气。 “刺辊是钢木合制,主要是木头制成,钉齿为钢制锋利,吊网极为简单,是棉线密织。”徐贞明对着白色均匀的浆糊说道:“一天之后,淀粉就沉淀好了,而后去细小渣滓过细萝,去渣滓过细萝,直到没有渣滓后将淀粉块,挂布包控水,风干,就得到了淀粉。” “这些个渣滓,可以用来酿酒。” 朱翊钧第一次知道地瓜烧,原来是用红薯渣酿出来的,而不是红薯酿的。 徐贞明让人呈上来了已经做好的淀粉,质量上乘,淀粉在大明也叫饴糖,是一种十分普遍的食材,而且十分耐饥,也有一斤粉两斤粮的说法。 番薯鲜食保存期太短了,相比较传统作物,番薯的保存始终是个难题,一旦生芽,就容易食物中毒,即便是切片风干,也有受潮的风险,把能做成淀粉,渣滓能够酿酒,就可以节约很多的粮食。 如何快速制备番薯,也是徐贞明自从番薯收获开始种豆养地之后,除育苗之外,最重要的工作。 现在徐贞明做成了。 “此物极好,送于元辅先生食用。”朱翊钧看着那些做好的淀粉,笑容满面的对着冯保说道:“全楚会馆要闭馆了,举子要离京,把做好的淀粉多送一些,让元辅先生也给云贵川黔的学子们尝尝鲜,带一些回去。” “也给全晋、全浙、全齐会馆送一些过去,让举人们带回番薯,算是推广番薯种植了,此物救荒极好。” 朝廷大力推广番薯种植,主要以军屯耕种为主,戚继光、俞大猷、马芳都被授了薯苗,作为主粮的一种补充。 而让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带一些番薯回家,利用遍布大明的缙绅,把番薯带回大明的角角落落,这是辅助推广。 这些缙绅们是否推广,如何推广,朱翊钧也没有明确的说,但是他们带回去,有人去种,就算善莫大焉,缙绅也不希望被走投无路的百姓攻破家门,敲碎他们的脑袋,抢光他们的粮仓。 朱翊钧见缝插针的推广番薯种植,连举人入京赶考都不放过。 推广番薯,是皇帝、朝廷、缙绅们罕有的共识。 冯保领命而去。 而朱翊钧和徐贞明就番薯制作淀粉的过程,进行了全面的总结。 主要分为了清洗、破碎、过滤、沉淀、除上层杂质、加水再搅匀、过细萝、再沉淀、去除上层杂质、取出淀粉布兜定型控水、风干、破碎干燥、收储备用这些步骤。 徐贞明面色奇怪的说道:“陛下,这也就是贵人吃东西,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精制细做,才这般麻烦,其实就是清洗、破碎、过滤、沉淀,就能用了,那些个酿酒的渣滓,也能吃,小民,不讲究这个。” 饿的时候,观音土都能吃。 在沉淀之后,反复过滤,是因为这是皇帝要看,皇帝要吃,所以才这般繁琐,反复过滤,若是民间,到了沉淀之后,直接布兜控水风干,就能直接食用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也是宫里用和民间用的不同,这几道工序反反复复最是耗时耗力。 宫里种地那不是种地,那是伺候祖宗,宫里入口之物,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所以才显得繁琐。 冯保拿着宝岐司做好的淀粉和番薯来到了全楚会馆,进行恩赏,这是举子进京以来,宫里第二次到全楚会馆来恩赏,这是给张居正这个馆主面子,也在破除某些谣言。 高启愚的案子之后,一直有传言,小皇帝和帝师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了。 朱翊钧遣中官再次恩赏,就是在说:皇帝和元辅之间关系仍然极好,不要听信那些风力言论,就轻信皇帝和首辅不和,就认为大明皇帝和元辅之间围绕着权力在进行斗法。 小皇帝很给张居正面子,让张居正在同乡面前,出尽了风头。 “宫里的意思是让他们带回去番薯,切种,至于能种不能种,能不能活,都算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冯保详细的解释了下陛下的意图,对于缙绅推广番薯,小皇帝并不是很看好。 这些缙绅自己不种地,连麦子和水稻都分不清,指望他们推广番薯,还不如指望他们上书。 张居正看着那些个淀粉,愣了愣,他之前切了不少的番薯丝,都风干了,后来受潮坏掉了,也没有制作成粉。 徐贞明的这个法子,制作番薯,是不需要切条风干研磨,而是直接制作,更加节省人力。 宫里最近多了一种法酒,也就是烈酒,小皇帝赐名地瓜烧,其实就是番薯渣滓酿造。 三月初,朱翊钧开皇极殿主持殿试,殿试二百九十三名中式举人。张居正、吕调阳、张翰、谭纶、万士和、王国光、王之诰、朱衡等阁臣、六部明公以及都察院左右总宪葛守礼、海瑞,同考官王希烈、申时行、王家屏、范应期等人为读卷官,开始了殿试。 本来中式举人有三百人,少了七个,是这七人,科场舞弊案中被查出了舞弊,革除了功名后,永不叙用。 革除七人,并不递补,这也是惯例,递补又是一次撕咬,递补谁,递补哪家,都是层出不穷的问题。 策问殿试,就是走个流程,朱翊钧点了前三甲,冯保读了一封冗长的圣旨,在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海喝声中,万历二年的科举正式结束。 会试既然中式,殿试一般不会罢黜。 徐璠从松江府至北衙京师,一共用了十七天的时间,入京之后,先被押解到了刑部,再被审问了一番后,准备送往蓟州,而在送往蓟州之前,徐璠却被送到了北镇抚司。 朱翊钧在宝岐司宣见了徐璠。 张居正过年前请旨,请皇帝面见外官之中,也包括了面见冤屈百姓,徐璠在刑部喊冤,说自己没有杀人,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廷议决议、陛下朱批落印的案子,一般不会这么快的翻案。 本来是走个流程,可是小皇帝罕见的找见了徐璠入宫面圣陈情。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璠跪在地上,不再称臣,而是称草民,他已经没有了官身。 “免礼。”朱翊钧笑着说道:“徐璠,朕知道你冤,元辅也知道你冤,朝廷也知道你冤,南衙地面地方官吏也知道伱冤,加害于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有多冤。” “提刑千户骆秉良已经把你杀人案查清楚了,杀人的不是你,伤人的也不是你。” 徐璠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草民手无缚鸡之力,还请陛下明鉴。” 杀人伤人,和徐璠没有关系,徐璠是个读书人,他真的不会打架。 “你知道谁加害于你吗?”朱翊钧站起身来问道。 徐璠摇头说道:“草民不知。” “顾章志,他儿子顾绍芳,光禄寺署正顾九锡,昆山顾氏要加害于你。”朱翊钧没有卖关子,直接揭开了谜底和答案。 顾绍芳被徐璠一顿臭骂,怀恨在心,他爹顾章志是应天府尹,就搞了这么一桩罪名,一来打击报复,二来震慑江南缙绅,莫要投献朝廷,胆敢投献朝廷,徐璠就是代价。 现在顾氏,直接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顾章志、顾九锡被罢官押入了北镇抚司徐行提问,而顾绍芳本该参加二月的会试,也因为有罪,被革除了功名,顾氏也被抄了家,田亩归了松江镇水师,而银子也被押解入京。 在张居正的规划里,这只鸡本应该是徐氏,结果顾氏自己跳出来,叫嚷着,快杀我,杀我!我胆子最大。 张居正是个言利的小人,他教出来的学生也是个心比针眼还小的小人,这对儿君臣,同时也是恶人。 顾氏既然如此的叫嚣,那张居正手起刀落,就把顾氏给抄家了。 跳,再跳!全部杀头。 传了两百多年的顾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甚至因为姻亲瓜蔓,和顾氏有姻亲的几家,不同程度受到了牵连。 “走去看看你仇人的下场吧。”朱翊钧带着徐璠,向着北镇抚司衙门而去。 北镇抚司,朱翊钧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是刺王杀驾案,北镇抚司里里外外,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而这一次小皇帝也是提前打了招呼,北镇抚司甚至撒了些花露水遮掩血腥味儿。 相比较生人勿进的解刳院,北镇抚司算不上阴冷。 提审很快就开始了,而朱翊钧依旧在后堂,没有亲自审讯。 朱希孝看着面前顾章志、顾九锡两人,就是摇头,他拿出了第一本卷宗说道:“顾章志,嘉靖四十三年,你行贿徐阶字画等物,折价三万余两金花银,从饶州知府,升任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可有此事?” “有。”顾章志沉默了片刻,跪在地上,供认不讳。 朱希孝既然拿出了这份卷宗,自然是人证物证书证皆在,这是姑息之大弊,饶州濒湖多盗,民悍好斗,顾章志在饶州知府的大计之中,两次都是差评,顾章志的这次的升迁,就显得非常的突兀。 朱希孝拿起了另外一份卷宗说道:“隆庆二年,你再行贿徐阶方物若干,折价一万五千两金花银,兼领应天知府,可有此事?” “有。”顾章志再次认罪,这是徐阶致仕之前,为了自己在南衙打造的保护伞,徐阶的女儿嫁给了顾九锡,顾氏和徐氏,是姻亲,用小皇帝的话说,这是族党。 “隆庆三年起,你收徐阶贿赂,五万余两金花银,自此多次阻挠应天巡抚海瑞,彻查徐阶侵占案,可有此事?”朱希孝拿出了第三份卷宗询问道。 “有。”顾章志认罪。 宋阳山、汪道昆、俞大猷、陈璘、张进、张诚、徐璠等一众的案子,廷议的时候,海瑞不断的强调这都是老手艺了,海瑞当初受到的刁难几乎如出一辙,和应天府尹顾章志关系密切。 朱希孝继续审案,案卷很多,顾氏抄家之后,查出了不少的要案,朱希孝审问了许久,顾章志没有不认罪的。 到了天牢里,面对铁证如山的案子,再狡辩,那都是自找苦吃。 朱希孝拿出了最后一份案卷问道:“徐璠杀人案,死娼妓、小厮各一人,伤四人,何人所为?” “我指使应天群小黄臕,黄臕本为重犯,我私宥其罪漏网出狱,专养羽翼,结交官衙有司,为求重贿,徐璠辱我儿甚,故指使黄臕栽赃嫁祸。”顾章志沉默了片刻,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朱希孝颇为感慨的说道:“这是你儿子顾绍芳所做,他已经交代清楚了,你却要把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吗?” 顾章志不确信是朱希孝诈他,还是自己儿子真的认罪,再次磕头说道:“种种恶行,皆为我一人所为,我儿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黄臕为我门下走狗,不会听我儿指派,自然是我所为。” “黄臕也交代,是顾绍芳指使。”朱希孝又拿出了一份证词说道:“黄臕证词和顾绍芳证词一致。” 顾章志仍然坚持的说道:“是我指使。” 朱希孝的确在诈顾章志。 朱希孝是经年老吏,这个案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顾绍芳这个儿子,指使自己家里门下走狗黄臕杀人栽赃,顾章志为了给自己擦屁股,才揽到自己身上。 到底是谁指使的? 黄臕说是顾氏公子指使,顾绍芳一口咬定自己的没指使过,而顾章志则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问题是搞不清楚的,顾绍芳和顾章志显然早就通气了,父子总要有人为此担责。 朱希孝开口说道:“顾章志,你阴结擅放悍贼专利无厌,大启贿门广致赂遗,致使法度败坏群小竞趋,供认不讳,本司拟斩立决,送往刑部再送大理寺核,若要喊冤尽早,过期不候。” 朱希孝给了北镇抚司衙门的意见,顾章志斩立决,顾氏满门流放云贵川黔烟瘴之地。 北镇抚司就是个参考意见,具体审判,还要刑部和大理寺进行复查。 “并无冤屈。”顾章志听闻朱希孝给出了判罚,跪在地上,并不打算喊冤,也没有什么冤枉他的地方。 顾九锡则完全不同,他努力的挣扎着喊道:“他不冤,我冤枉啊,我就是收到了叔父的信,写了道奏疏罢了,我什么都没干,为何也要削我官身,流放我至云南边方?我冤啊。” “徐璠,你说顾九锡冤不冤呢?”朱翊钧在后堂,看着徐璠笑着问道。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何来冤屈之说。”徐璠无奈的说道,顾九锡是他妹夫,他妹妹嫁给了顾九锡。 结果顾九锡毫不犹豫的背刺了他徐璠一刀。 “冤不冤的,你喊了,就有人应?”朱希孝挥了挥手,并不理会顾九锡的喊冤。 朱翊钧在后堂露出了个笑容,他就是他,眦睚必报小皇帝。 徐璠投献朝廷,愿意跟朝廷合作,顾章志和顾九锡敢动朝廷的人,不把这个爪子给剁了,缙绅有样学样,都要僭越了。 “徐璠,你的冤案,要等到南衙还田事儿了结,才能翻案,到了蓟州,就主持这垦田事,好好立功,到时候朕也能在廷议上为你张目,借机翻案。”朱翊钧对着徐璠交代着。 翻案不能立刻翻案,南衙还田的事儿结束了,才能给徐璠翻案。 朱希孝没理会顾九锡的喊冤,不是谁喊冤,都能被陛下召见,徐璠那是真的冤,而顾九锡是一点都不冤枉,此人罪名里,可不仅仅是上了一道奏疏,身上的罪名也是一箩筐。比顾章志只多不少。 “带案犯原广东海道副使汪柏、原都指挥使黄庆。”朱希孝没有停止审案,今天的案子,不仅仅是顾章志和顾九锡,还有两个广东来的案犯,汪柏和黄庆。 朱希孝拿出了一本卷宗眉头紧皱的说道:“两广总督殷正茂上奏言:嘉靖三十二年,舶夷趋濠镜者,托言舟触风涛裂缝,水湿贡物,愿暂借地晾晒,海道副使汪柏徇贿许之。” “时仅蓬累十数年间,后工商牟奸利者,始渐运砖瓦木石为屋,若聚落然。自是诸澳俱毁,濠镜独为舶薮矣。” 殷正茂集合了五十艘船把小弗朗机人给赶下了海,而后还要给小弗朗机人加税到20%,作为惩罚性关税,供养皇室。 “你二人,收受了海道贿金,每年五百两金花银?”朱希孝情不自禁的发出了疑问,汪柏、黄庆每年就五百两银子的贿赂,就把屯门、濠镜等地,给小弗朗机人给占了去? 简直是可笑! 哪怕你多收点钱呢,就五百两银子,就把土地给卖了?失土可是要杀头的!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汉室江山,汉宫法度,你二人开此一端,累害异代!”朱希孝怒气蓬勃的说道。 汪柏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声的说道:“澳门红毛番夷,每年就送五百两银子的地租,缇帅明鉴啊。” “那殷正茂更是贪得无厌,隆庆五年,殷正茂到了广州府,就直接把我们设立了十几年的榷市给抢占了去,私自抽分洋舶,一次就是二成,战事紧张,甚至能超过五成!” 黄庆赶忙附和的说道:“殷正茂坏事做尽,他不仅抢了我们设立的榷市,还鱼肉缙绅,一旦没有粮饷,甚至直接明抢,打开粮仓就是用,缙绅们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言,殷正茂索贿无度,战事稍紧,就大肆纳捐,强求缙绅纳粮纳银。” “他到广州两年,最少弄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家门豪奢无比。” “若说贪,殷正茂更贪。” “殷正茂荡寇平倭,他是和匪寇蛇鼠一窝了吗?”朱希孝反问道。 汪柏只好回答道:“那倒没有。” “殷正茂五十船迫使红毛番离开濠镜,你们驱逐了吗?”朱希孝再次反问道。 “那倒没有。” “殷正茂失土了吗?”朱希孝眉头紧蹙的问道。 “那也没有。” 朱希孝这才颇为感慨的说道:“粤东之有澳夷,犹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奴,犹虎之傅翼也!” “今岁番禺举人入京,人人皆言,澳夷则日渐恣横,在澳门藏匿倭奴、黑番与亡命之徒,不遵守汉宫法度,危害乡野。” “番禺举人四处奔走,请朝廷尽逐澳中诸蕃,还我濠镜地,你们俩一年五百两银子,直接让两广倭患平定,废了多少功夫啊?” 广州的倭患,比福建和浙江的倭患更加复杂,就复杂在了被称之为澳门红毛番夷的小佛郎机人,藏匿倭寇、黑番、亡命之徒。 殷正茂在广州,荡寇平倭,确实是贪得无厌,人尽皆知,就连张居正都三次去信,让殷正茂少贪点,贪那么多,弄的张居正为殷正茂回护,都略显底气不足。 殷正茂这才肯把给小弗朗机人加税的事儿,供养皇室。才算是少贪了点。 朱希孝继续审问着汪柏和黄庆,这两个人一年五百两,就把地给卖了,哪怕是多卖点呢! “红毛番是天朝顺民啊!”汪柏进行了最后的申辩,两广地面,都把小佛郎机人叫做中国皇帝的顺民。 朱希孝拿出了另外一份书证,是一本航海札记,是殷正茂把盘踞在濠镜的小佛郎机人赶下海后,查获的札记。 正德年间,大明有小佛郎机使臣火者亚三、托梅·皮列士在京中,这本航海札记,朝廷还是有通事能够看得明白。 朱希孝开口说道:“札记中屡次提到:伟大而强大的葡萄牙所有的荣誉与尊严,都遭到弱小而胆大的秦人肆无忌惮的践踏,征服和军队,都必须维护的葡萄牙尊严,在中国被踩在泥土里践踏,一旦军事力量允许,重新找回尊严是迟早的事。” “从濠镜起货的札记之中,小佛郎机人,毫无恭顺之意,你这个天朝顺民的说辞,也是站不住脚的。” 朱希孝说的是翻译内容,这类的札记还有很多,比如传教士和泰西教廷、小佛郎机皇帝的书信里,就如是写道: [我们全体,皇上陛下的奴隶和臣属,都颇为相信,当您在位的时候,中国将会隶属于陛下,基督教将要在这个地区传播和高举,陛下的领域将会扩张,这一切都会在一个很短的时期内实现。] 即便是整天把柔远人挂在嘴边的礼部尚书万士和,看到这些札记和内容,也实在是无法再说出柔远人这三个字了。 现在礼部尚书万士和整天把‘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挂在嘴边。 万士和恨不得给大佛郎机人也加税到20%,而不是之前的6%! “你二人失土之责,罪责难逃,包庇悍匪倭患红毛番夷,证据确凿,按国法,判斩立决,若要喊冤尽早,过期不候。”朱希孝查明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也拟了北镇抚司的意见。 失土必斩。 案子审完,朱翊钧才站了起来,端着手走到了前堂,对着朱希孝微微欠身说道:“辛苦缇帅了。” “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朱希孝赶忙回礼,小皇帝这么客气,是因为朱希孝是小皇帝的武道老师。 武人何时受到过如此尊重?每次朱希孝都压力很大。 朱翊钧离开了北镇抚司的衙门,徐璠也去了蓟州。 十五日后,朱翊钧至皇极门监刑,顾章志、汪柏、黄庆三人的斩首。 那刽子手,摸出一把撬骨刀往脊骨里一塞,咔嚓一声把脊骨敲断,而后手起刀落,三颗人头被斩落,滚了老远。 顾章志被斩首,顾氏满门被流放的消息传回了南衙后,南衙地面,立刻就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风力。 第一种风力,是顾氏乃是咎由自取,第二种风力,则是顾氏和方孝孺一样的冤屈! 这两种风力舆论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而南衙权豪交还甲弩的速度,立刻快了不少。 不交,朝廷真的会杀人,还会抄家,抄家之后还要流放,顾氏的田,全都被俞大猷给拿去屯耕,建水师去了。 而有些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交还甲弩,新到任的应天府尹李乐,到了南衙地面,就设了席,让人挨家挨户送了请帖。 地方官到任,自然要见当地权豪,往常时候,都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其乐融融,而这次李乐设宴,摆明了就是一次鸿门宴。 不来?明天缇骑就踏门侵户。 李乐苦口婆心的又把车轱辘的话,又说了一遍。 松江巡抚汪道昆,宣扬了一番松江市舶司的广阔蓝图。 现在跟着朝廷混,肯用田换船引,愿意共襄开海盛举,绝对能博大前程!若是死活不肯,那就不能怪朝廷无情了,大浪淘沙,总要有人死在干岸上。 分化、分化、分化,张居正当国做事,就是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很快南衙地面上的权豪们,都老老实实的把甲弩悉数交还,松江府市舶司,在万众瞩目之下设立。 而后立刻陷入了尴尬之中,没船。 造船业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生产链,绝非一蹴而就的,也不是朝廷一纸令下,就能彻底打通产业链,三五个月,松江府遍地都是三桅大船。 造船业,曾经是南衙的支柱产业,不过那是永乐年间,再想复兴,非常的困难。 而一个人走入了所有人的视线,吕宋总督弗朗西科斯·桑德。 大佛郎机人在吕宋设有造船厂,能造四桅大帆船和三桅帆船,吕宋总督弗朗西科斯愿意出售大小帆船,供给大明所需,售价之昂贵,就是在田里打上几辈子的滚,都不见得能买一艘。 可是大佛郎机人的大帆船确实好用。 而且弗朗西科斯·桑德提的条件,极其过分!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陆权大国和海权大国的小小碰撞 张居正担心的事,正在发生,大明的的确确在逐渐的失去商品优势。 具体表现为:大明眼下能造的船,只有二桅帆船,荷载四百料,永乐年间耀武东洋和西洋的三桅大船、宝船,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大明各地的造船厂,也早已经失去了造这种大船的能力。 仍然能够生产二桅帆船,是因为大明的海禁,本身就不禁止二桅船舶下海。 长期的海禁,在造船领域,大明已经失去了商品优势,无论是木材、桐油、帆布、船只设计,大明的船舶,已经全面落后。 所以,大佛郎机人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桑德要卖船,售价高昂的同时,还提出了极其过分的要求。 具体为: 第一,小佛郎机人窃据濠镜数十年,他们大佛郎机人愿意与大明修睦,乞求松江府一牛皮之土,繁衍生息。 第二,重新定义关税,由之前的一律抽分,改为吨税,比如一艘船两百吨,不再执行抽分,而是无论所贩何物,都以吨税计价纳税。 第三,优于别国关税,大佛郎机人商船,仅仅第一次纳全额税,此后这只船的贸易每次只用缴纳首次数目的1/3,原来一只200吨位的船,全额交纳5400两白银作为吨税,之后为1800两。 第四,购买货物的优先权,生丝数量有限,而丝绸在泰西乃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一丝难求,大佛郎机人要求优先购买,优于其他国家。 第五,大佛郎机国王特使黎牙实,希望前往大明京师朝圣,以求与大明邦交。 一共五个要求,无论哪一个都是让大明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可是这种无礼的要求,吕宋总督堂而皇之的提了出来,而大佛郎机人,只保证可以卖船,而卖船的多寡,何时交付,都由他们来确认。 最最关键的是,只接受全款预定,谁先付钱,给谁船。 今年的大帆船,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因为时间的原因,月港并没有充足的生丝提供,通衢九省的松江府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故此弗朗西斯科、黎牙实和船长安东尼奥将船停泊在了松江市舶司,等待着生丝的供应。 “总督,你的傲慢迟早有一天会把我们带向地狱。”安东尼奥颇为苦恼的说道。 就连安东尼奥都觉得总督佛朗西斯科的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唯独第五个条件,还有可能达成。 剩下的几个条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笑话,而这种条件,只想做生意的船长安东尼奥,非常不满。 佛朗西斯科颇为淡定的说道:“东方有句古话,狮子大开口,我们提出的条件过分,他们可以和我们谈判,如果说傲慢的话,这片土地上的人,自认为自己是地上神国,比天下所有国家地位都要高,不是更加傲慢吗?” “天朝上国?哼。” 佛朗西斯科的这句话是汉话,天朝上国,天朝顺民,他对这几个字非常不屑。 安东尼奥两手一摊说道:“他们的确足够的傲慢,但如果我是这片土地的国王,我也会傲慢,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富有了,与黄金等价的生丝,这里只用白银就能够购买,而且价格便宜到令人疯狂。” “我已经在墨西哥建立了工厂,购买了三千名大脚人对生丝进行了加工,织造成了非常美丽的丝绸,在里斯本,以黄金的价格卖掉了。” 黎牙实笑着说道:“船长先生,为什么不说一说你那名情妇呢,来自法国的贵妇人,伊莎贝尔,为了一件丝绸制品,她乐意展现了她优雅而丰满的身材,一定非常美味。” “哈哈哈。”馆驿内,三个人传来了爽朗的笑声,财富带来了足够的社会地位,财富带来了更多的奴仆,财富可以带来一切想要的东西,连那高贵的贵族女子,都愿意为之倾慕。 安东尼奥搞不清楚那名叫做伊莎贝尔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头衔,但那的确是个贵族女子。 一个穿着亚麻衬衣、长相颇为斯文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推了推眼镜说道:“三位先生,我不想打扰三位先生的兴致,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们,来自大明的官员,刚刚送来了咨文。” “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大明官员单方面禁止了我们船舶购买生丝的可能,而且是永久性的禁止,因为我们的条件冒犯了他们,所以他们要惩戒我们。” “值得注意的是,这条禁令,会在月港和松江港适用,我们无法合法的得到生丝了。”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和他们起冲突,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的海军,他们拥有本土优势,这里是大明。” “他们那名叫做俞大猷的将军,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是一种禁忌的存在,甚至连这里的贵族,都不敢对俞大猷将军露出他们高傲的一面。” 这个男子是船上的大副,他拥有六分之一的罗马人血统,他来自里斯本这个海边的城市,那是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这个城市,本来的意思是:赞美凯撒。 大副继续说道:“我听到了消息,来自南方京城的贵族们,将他们的孩子们,派到了俞大猷将军这里,从一个学徒开始做起,他们受了很多苦,但是南方京城的贵族们,表示了对俞大猷将军的感谢。” “事实上,我们这一条大帆船,是绝对不可能打败俞大猷将军的,可能需要一百条?我不确信。” 大副看到俞大猷将军的南兵,虽然看到的不多,但那都是精锐,是职业的军人,根本不是一条武装商船能够消灭的。 安东尼奥一听说大明不再让大佛郎机人购买生丝,立刻就像是死了父亲一样的悲伤,他愤怒的说道:“总督先生,伱又惹出了乱子!” “你狮子大开口,冒犯到了大明的威严!你不断的对我强调,大明人非常爱面子,只要尊敬他们就能得到足够的好处,但是你怎么做的?” “你在冒犯他们!” “这里是一个文明的世界,他们不是那些野蛮的土著,当我们给他们尊重的时候,他们也会给我们尊重,当我们不尊重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给我们任何的尊重,这就是文明!” “该死,我购买了三千个大脚人,若是拿不回去生丝,这些昂贵的、能够织布的大脚人,我要想办法再卖掉,真的是该死!” 弗朗西斯科却一脸淡然的说道:“我之前说过,只要有机会,每一个大明人都会变成海盗,没有人忠诚于他们的皇帝,事实上,大明的朝廷总是在保守的拒绝贸易,在月港出现之前,我们甚至不能和大明人贸易。”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大明朝廷,要维护皇帝的威严,但是大明这些富商和贵族们,是要赚钱的。” “所以,我们只需要偷偷的跟大明的商人贸易就可以了,你知道,商人为了利益,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给恶魔,不畏惧海上的风浪和野蛮的土著。” 大副颇为郑重的说道:“总督先生,您可能要失望了,我已经接触了一些商贾或者说地主们,他们对于违反禁令非常抵触,似乎有一家传了几百年的贵族,刚刚被几张纸,给毁灭了。” “安东尼奥船长,我作为船上的大副,不建议我的船长这么做,这会让冲突进一步的升级,我们已经冒犯了大明,如果继续冒犯的话,可能会有更加不好的事情发生。” “船长,我们是来做生意,赚钱才是我们的第一目的,不是吗?” 安东尼奥听闻大副的提醒,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说道:“马尔库斯大副,你的提醒,真的非常及时!我是来做生意的,你们这些狗屎一样的政客,休想干扰我的生意,想都不要想!” “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送给大明皇帝,换取谅解!” 汪道昆暂停大帆船生丝贸易,是为了分化这个大帆船上的决策层,就像是大明的官员和大明的权豪富商们的利益并不相同一样,汪道昆分析,他们之间的利益也不相同。 吕宋总督那过分的要求,显然和发财的目的是背道相驰,所以汪道昆大胆出手,停了生丝贸易,就是为了分化大帆船的决策层,让他们产生分歧,内讧,进而主动降低那些过分的要求,还继续谈判。 汪道昆并不知道,商人在泰西作为一个新兴的阶级,掌握了财富,掌握了绝大多数的话语权,四处做生意的商贾,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砍掉地方总督的事儿,屡见不鲜,而且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惩罚。 天下太大了,各地的总督,大多数都是花钱,才获得了总督的位置,死掉的总督,就能够继续卖钱。 大明和泰西的玩法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矛盾,充斥于万物之间。 安东尼奥是非常愤怒的,因为这个总督愚蠢的决定,让他损失了一大笔的财富,这是他不允许发生的。 “你最好想办法,为你的罪行赎罪,该死!”安东尼奥非常愤怒的甩开袖子离开了馆驿房间。 下午时候,佛朗西斯科终于拿出了一份比较有诚意的条件,交给了馆驿的通事,由通事转交给大明官员。 汪道昆拿到后,让通事精准翻译了一遍,明确的知道这封札记,还算是有些诚意,有诚意但是还不够多。 新的五条约定里面,除了第五条之外,全都被修改,但依旧非常无礼。 第一条,觐见不行跪礼,而是以勃艮第礼仪来见礼。 就这一条,让汪道昆非常的为难,礼部根本不可能答应!这里面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什么狗屁的勃艮第礼仪中,人是不能洗澡的。 所以这些红毛番们身上总是伴随着一股狐臭混合着烧酒、花粉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种气味,实在是让汪道昆很难忍受,他就见了这些使者一面,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不洗澡的礼仪的存在的必要。 不洗澡还想见陛下?臭到了小皇帝,谁来负责? 为了跟这帮自称是大佛郎机人的谈判,汪道昆在跟内官张诚、提刑千户骆秉良、松江总兵俞大猷商量之后,由提刑千户骆秉良出面,闯进了馆驿之中,将吕宋总督、船长、特使、大副,扔进了热水池子里,在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中,好好的洗涮了一遍。 在强行给红毛番沐浴之后,汪道昆终于召见了他们。 汪道昆并没有按照《藩国仪注》中对藩国使臣的要求,强迫四人跪在地上回话,而是示意他们就坐。 汪道昆开口说道:“沐浴更衣,才是礼仪。” “我听说通事说,你们国王的第三任王后在难产后,医生不断的建议换一个更加干净的床褥和沐浴,但是你们的国王却不肯,最终国王心爱的王后三日后与世长辞?是这样吗?” 通事将汪道昆的话非常精准的翻译了过去。 弗朗西斯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是这样的。” 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花费了整整一千万金币打造了赫赫有名的无敌舰队,但是他却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妻子,难产后,王后脆弱的健康在糟糕的卫生环境下,逐渐恶化,宫廷药剂师不断的向国王建议洗澡和更换环境,但是受限于宗教和礼仪,最终离世。 大佛郎机人和小佛郎机人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国王和王后的爱情故事,但是结果却略显凄凉。 汪道昆听闻弗朗西斯科肯定回答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齐,必有明衣,布,就是说,沐浴之后必然要换衣服,我不太能够明白,你们是如何忍受虱子在头上爬行引发的瘙痒,现在你们还要坚持你们的礼仪吗?” 通事尝试着把《论语·乡党》中的这句典故翻译的精准,他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说道:“两千多年前,我们的孔圣人就说,在沐浴之后,必然换上洁净的衣服,不一定是丝绸也可能是麻布,但必须要干净。” 养蚕,丝绸,由来已久,黄帝之妻嫘祖被奉为先蚕娘娘,自那时起,丝绸衣物就是奢侈之物。 沐浴更衣,总是连用,也是周礼。 “那还是以你们的礼节为标准吧。”弗朗西斯科在第一条上低了头,该不该洗澡,其实在整个泰西也是个常常被讨论的话题,但很显然,应该洗澡的,虱子爬来爬去,痒起来,确实是抓心挠肺。 汪道昆拿着手中的札记说道:“很好,我们已经达成了第一个共识。” “第二条,贵国使者要求我们开放生丝的买卖,在你们冒犯之前,我们一直秉持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做这个生意,但很显然,你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这一条我们不能答应。” “以后,你们买不到生丝了,但是可以买到成品的丝绸,相信你们带回去获利更多。” “事实上,你们穿的丝绸制品,不伦不类,昂贵的服装原料,到了你们手里,差点把丝绸这个招牌给砸了。” 安东尼奥购买了生丝,在墨西哥购买奴隶织造出来的丝绸制品,和大明的丝绸制品,有着云泥之别。 丝绸是一种极不好处理的原材料,非常难于染色并且易于褪色,即便是不染色,制作不当,也会很快泛黄,大明的丝绸工艺非常的成熟,把生丝卖给这帮红毛番,真的是浪费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汪道昆要兑现对南衙缙绅们的承诺,那就是贸易保护。 丝绸业和棉纺业是苏、杭、松、嘉、湖等工商重镇的支柱产业,大明在南衙进行还田,将权豪缙绅们侵占的田亩收回的同时,也要保证他们在还田后有营生,而松江府市舶司筹办之后,贸易保护,保护大明丝绸工商业,也是朝廷的义务。 生丝,已经上了禁止外销之物,但是丝绸制品不在名单之上,只不过相比较生丝,丝织品的价格更贵。 生丝禁令,可不是一纸空文,下了一道旨意就可以施行,也涉及到了南衙缙绅的切身利益。 安东尼奥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丝绸制品,再看看汪道昆身上那件正三品朝服的绫罗绸缎,到底该怎么选,不言而喻。 他购买的那群奴隶,即便已经是可以织布的高端货了,但是依旧没办法织染出如此精美的丝绸。 安东尼奥点头说道:“我只是想要丝绸,可是没有足够的丝绸,我才买了生丝,如果大明可以提供足够的丝绸的话,我也不一定要购买生丝。” 汪道昆面色严肃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很好,我们已经达成了第二个共识,第三个问题,取消市舶司,要求自由贸易。” “这一条如果坚持的话,那恐怕会挑起战争,虽然大佛郎机遥远,但是吕宋很近。” 安东尼奥有些不解的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一条是贵国最容易接受的。” “我大明自有国情。”汪道昆没有解释的太过于明白。 俺答汗在嘉靖二十九年,为什么要叩关,为何要制造庚戌之变,其最初的原因,就是俺答汗因对大明贡市不遂而发动的战争,而且俺答汗攻破了北古口,劫掠京畿八日,在皇帝答应了贡市之后,才肯撤去。 后来因为贡市贸易的问题,大明和俺答汗打了十三年,并且制造出了晋党这个怪物出来。 这个条件朝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甚至是绝对不能提交到朝中的廷议,否则科道言官那群疯狗,一定会把汪道昆撕的粉碎,这个条件汪道昆站在红毛番的立场上,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的自由贸易,其实就是绕开市舶司,购买大明出产的商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白银流入大明。 汪道昆已经察觉到了,这四个人里面,关于贸易之事,做主的是船长,而不是那个总督。 汪道昆直接对着安东尼奥说道:“船长一艘船也只有四百万银两,市舶司完全可以满足,若是非要打一打,大可以来试一试,如果不怕耽误赚钱的话。” “那还是不要打了。”安东尼奥连连摆手说道:“我只是个生意人。” “很好,我们达成了第三个共识,即便是你带四艘大帆船来到松江府市舶司,也能满足你的需要。”汪道昆看向了第四条,摇头说道:“第四条我也不能答应你们。” “你们想要传教士传道,这种行为在大明是被禁止的,尤其是当下。” “那你们打算答应什么?还有谈的必要吗?那干脆我们不卖船,也不用商谈了。”弗朗西斯科猛地站了起来,他挥舞了下手臂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你们总是保守的拒绝贸易,你们比我们更加傲慢,现在是你们需要商船,而不是我们!” 汪道昆笑着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让你们的使者黎牙实进京朝见,这是我唯一能答应的。” 弗朗西斯科要走,可是黎牙实和安东尼奥稳稳的坐定,压根不搭理弗朗西斯科,这是在大明的领土上,这里不是那些自然之子,不穿衣服嗷嗷叫的土著国家。 强龙才能硬压地头蛇,东方这条地头蛇是巨龙,是庞然大物,一条武装商船,开放商船购买,就能压这条巨龙低头,弗朗西科斯总是在做梦。 弗朗西科斯之前还有征服大明的计划,从最开始的二十个士兵、到一两千士兵、到现在的一两万士兵。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又不是傻子,根本没理会弗朗西科斯这个疯子的建议。 安东尼奥,怎么都不觉得一两万的西班牙士兵,能把大明给灭了,就是那三千南兵,就不是一两万远道而来的士兵能够拿下的。 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他派遣特使黎牙实是为了和大明建立邦交,两个距离极其遥远的国度,并没有彼此征伐的可能,彼此合作,可以给彼此带来更多的机遇。 而安东尼奥是过来做生意的,他眼里就两个字,赚钱。 大明的态度比传说中的要好的多的多,尤其是松江巡抚总是和颜悦色,虽然没有答应条件,但是从来没有拒绝沟通。 “我想,我们有很多的话可以聊。”西班牙皇室特使黎牙实,满是笑意的说道:“我带着真诚和善意从遥远的欧洲而来,我的国王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君主,他建立了无敌的舰队,获得了海上自由通行的权力。我来到东方时,我的国王跟我说了一番话。” “他告诉我: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同中国建立商业联系,以期获得中国的丝绸、瓷器、安息香、麝香和其他物资,通过开展此种商业活动,居民便可马上增加他们的财富收入。” “无敌舰队非常强大的同时,也非常昂贵。” 黎牙实说的是实情,在嘉靖三十六年,费利佩二世已经宣布了一次西班牙国家破产,黎牙实在离开西班牙的时候,建立了无敌舰队的费利佩二世正在计划第二次宣布破产,虽然已经多次增税,但是入不敷出的财政,还是引起了西班牙人的不满。 建立和维系一个庞大的无敌舰队,是需要消耗金币的。 船长安东尼奥欲欲跃试的说道:“我的大副说大明军队非常厉害,我想见识一下东方的强大,不知道尊贵的大明官员,能否满足我这个愿望?” “这是我们的大副马尔库斯,他是一位英勇的水手,在海上战胜过风浪、巨兽和土著。” 汪道昆想了想说道:“这是我们的副总兵陈璘,刀剑无眼。” 汪道昆和安东尼奥商量着比试的规则,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一场陆权大国和海权大国第一次的小小碰撞,比试输掉了,不会产生恶劣的后果,比的就是一个谁更厉害。 陈璘站了起来,前往更换甲胄,他的甲胄是一副布面甲。 而马尔库斯也换上了自己的甲胄,一副全身只有眼睛的板甲,格林威治式铠甲,这个时代泰西的铠甲,开始注意留出铠甲和身体之间的缓冲空间,不像哥特式和马克西米利安式那么贴身,所以就更显得庞大。 铠甲表明进行褐色氧化处理,通体烤蓝,边缘饰以错金花纹。 “华而不实。”陈璘看了看这副甲胄,如此评价,好看归好看,但是这种甲胄,它防不了火铳。 而比试的规则是短兵、长兵、弓、火铳。 陈璘摸出了杀倭神器,戚家腰刀,这种五尺长的腰刀一拿出来,就让马尔库斯直呼不妙,这东西是短兵吗?! 陈璘热身之后,对着交错的柱子用出了丁字回杀,电光火石之间,长短木棍应声而断。 “这的确是我们的短兵,它看起来有点长。”汪道昆对着安东尼奥解释道。 马尔库斯大副摸出的是一把重剑,但是他挥舞了两下后,就知道不妙,他的铠甲过于的庞大,而庞大代表了臃肿,臃肿的铠甲再加上不太灵活的重剑,在面对灵活的陈璘时,会被吊起来打。 安东尼奥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古老的文明是陆权大国,在陆战这块早已玩到了极致,自己一个海权大国,跟陆权大国玩比试,这完全是在自取屈辱。 事实也的确如此。 马尔库斯在一开始就陷入了劣势之中,陈璘也不是很着急,拿着马尔库斯这个臃肿的大块头当靶子玩,充分展示了他的武技之后,趁着马尔库斯重剑砸落势大的时候,将腰刀架在了马尔库斯的脖子上,结束了战斗。 到了长兵之后,马尔库斯更是不知道如何取胜,一阵眼花缭乱之后,他的头盔直接被打了出去。 陈璘笑了笑,将长短兵收好。 第三阵则是弓箭和火铳,马尔库斯再次落败,火铳大明用的是鸟铳,飞鸟之在林,十发有八九中,至于静态靶,更是十发十中。 陈璘可是殷正茂在两广荡寇平倭那把最锋利的矛,陈璘也是大明帝国被寄予厚望的年轻将领,马尔库斯只是武装商船上的大副,马尔库斯落败,极其合理。 但是陈璘强悍的战力,还是给安东尼奥、马尔库斯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这还是个人? “算你厉害!”马尔库斯三阵皆败,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承认了,陈璘的确是厉害。 陈璘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当然知道自己厉害。 而此时此刻的松江府华亭县徐阶祖宅内,来了一名客人,大石头沈氏,徐阶的正夫人沈仲恒就来自大石头沈氏。 沈昌明上次诗会的组织者,这一次沈昌明过来,不是来跟徐阶商量对策的,他决定还田换船引了。 沈昌明和徐阶寒暄了一番后说道:“老徐啊,咱们都老了,老了就要服老。” “这张居正步步为营,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我打算建几个织造坊,本来我家就是做这个行当的,现在朝廷下了禁丝令,严禁生丝买卖,却不禁止丝绸出海,我觉得,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 “再抗衡下去,怕是张居正要恼了。” 徐阶怒目圆瞪,厉声说道:“别说他一个张居正,哪怕是十个八个,还能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我做不到,高拱做不到,他也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没有人!” 徐阶在愤怒! 眼下投降的不只是沈氏一家,那些交还了甲胄的权豪缙绅们,都在观望,一旦市舶司真的做成了,那南衙还田之事,就不是朝廷要求南衙缙绅,而是缙绅上赶着去找朝廷换船引了。 沈昌明看着徐阶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徐啊,张居正他的确做不到,可是再加上戚继光、俞大猷、谭纶、王国光等等等等,这些人一道呢?他们能不能做到?如果他们还不能,再加上陛下呢?” “张居正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些人,一些想要做事的人把他抬上去的,他不是自己啊!” “而且张居正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宫里的认可,一如当初的严嵩得到了世庙的支持那般,若不是严世藩那个逆子胡作非为,老徐、徐太师,你真的斗得过严嵩吗?” “一滴清水滴落到了墨水里,自然是同流合污,但若是汪洋大海的水,卷入了墨水之中呢?” “老徐啊,别跟张居正置气了,也别跟自己置气了。” 沈昌明知道,徐阶就是在跟张居正斗气,就是看着自己的学生做的比自己好,不服这个气,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沈昌明站了起来,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听说徐太师最近在偷偷买田,还要侵占兼并,我都听说了,松江府衙门不可能不知道,汪道昆不可能不知道,张居正也很快就知道了,我劝徐太师,收手吧。” 万历三年(1575),西班牙菲律宾总督黎牙实,派遣传教士拉达和马丁至福州,找到福建巡抚刘尧海:呈西班牙总督书,并述通商宣教之意。尧海奏报,朝中下章:吕宋虽非贡国,而能慕义来朝,准比暹罗、真腊国例,随方入贡。而于通商传教之事,仍令巡抚宣谕斥绝。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朕要学外语 徐阶还在偷偷买田,偷偷兼并,沈昌明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劝徐阶不要买田。 沈昌明继续说道:“你为何就是不甘心呢,那张居正志气比你高,手段比你狠,心思比伱歹毒,你就是在朝中做首辅,又斗不过他,那高拱倒台,雷霆之势,天有异象,客星犯帝座,张居正都稳如泰山,你为何要跟他斗气呢?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他是我学生!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徐阶依旧怒气冲冲的说道。 沈昌明摇头说道:“你确定?他那矛盾说你没读吗?那是你教出来的?姐夫啊,算了吧。” 沈昌明这话音未落,就看到门房风一样的冲了进来,门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俞帅和提督内臣张诚、锦衣卫千户骆秉良,就在门外,递了拜帖,说要见太师。” 说俞大猷,俞大猷就带着缇骑和南兵到了门外。 沈昌明大惊失色,而徐阶也猛地站了起来。 “谁?”徐阶脸色数变。 “缇骑提刑千户骆秉良,就是刚刚抄了顾氏的那个。”门房张皇失措。 “请!”徐阶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兼并的事儿,做得很隐蔽,而且是通过经纪买办去持有,即便是东窗事发,也决计不会牵连他的头上。 缇骑不知道,缇骑不知道!徐阶在心思反复的对自己说。 “徐太师。”俞大猷、张诚和骆秉良一起走了进来,见到了徐阶仍然是满脸堆笑。 徐阶也赶忙回礼说道:“俞帅。” “我俞大猷是个粗人,今天过来,主要是提刑千户找你有事询问。”俞大猷直接开门见山,甚至连入门喝口水的意思都没有,客套的话都免了。 骆秉良眉头紧皱的说道:“孙克毅、孙五等人奏报说,徐太师又在买田?” 缇骑知道,缇骑不知道,还能找上门来? “没有,绝对没有!”徐阶立刻摆手说道:“自从还田后,我家就再没买过一亩田,朝廷恩厚如山,千户莫要信了歹人的话,决计没有兼并啊!” “谁是歹人?我吗?”骆秉良将马鞭背在身后,笑着说道:“没有就好,也希望徐太师作为缙绅,安土牧民,安定一方,朝廷自然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姑息坏人。” “好说好说。”徐阶背后升起了一层的冷汗,这朝廷鹰犬的鼻子也实在是太灵了!这头刚刚买了几亩,缇骑就立刻进了门,询问事由。 至于孙克毅和孙五,也是松江府的权豪奢户,孙克毅的父亲孙承恩,是正德年间的礼部尚书,而松江孙氏往前数,能数到东晋士大夫孙康。 松江孙氏和徐氏的矛盾,主要是当初一起做布庄生意,徐阶仗着自己是首辅,多有苛责侵占,而孙克毅的哥哥孙克弘,行重贿徐阶,谋求推举官职,结果徐阶光拿钱不办事,不断索贿,孙氏自此怀恨在心。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骆秉良仍然是满脸带笑,话锋一转面色严肃的说道:“徐太师,接下来的问题,仔细回答,若有错谬之处,恐怕很难交代,不要让我难做,也不要让朝廷难做。” “何事?”徐阶心中一惊,还有比侵占更大的事儿找上门? 骆秉良正色说道:“嘉靖三十六年,胡襄懋镇东南,曾上奏请命求郑和出使水程文牍,造船平倭。” “世庙主上,诏索兵部旧案,兵部尚书聂豹至车驾司遍寻不得,笞吏,复令入检三日,终莫能得旧案,后礼部言,宪庙时,旧案被车驾郎中刘大夏焚烧郑和出使水程。” “刘大夏言下西洋事曰:三保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敝政,大臣所当切谏者也,旧案虽存,亦当毁之以拔其根。” “旧案不在。” “聂豹再点检旧档,上奏说,留都旧案仍存,胡襄懋才得旧案,造战船平倭荡寇。” “胡襄懋瘐死,郑和出使水程旧案何在?” 眼下松江要筹建市舶司,要设立船厂,但是设立船厂要能造船,郑和出使水程旧案,就成了大明朝考古式科研造船的重要资料,而这份旧案,在成化年间被刘大夏焚毁,但那是北衙存于兵部旧档,南京留都的那一份,仍然保存完好,被胡宗宪支取用以造船平倭。 而现在,朝廷要造船要开海,当年那些旧案最后流转到了胡宗宪的手中,胡宗宪死在了徐阶的手里,所以,骆秉良来找徐阶讨债来了。 徐阶面色为难,似乎不愿意提起此事。 骆秉良眉头一皱,挎绣春刀,出刀一分说道:“徐太师不知?” 众缇骑一看千户拔刀,立刻准备拔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肃杀之气。 顾氏刚刚被面前的骆秉良给抄了家,骆秉良的威胁是眼跟前、实打实的威胁。 不交代就抄家。 徐阶但凡是回答不对,骆秉良就要抄家了,朝廷严令禁止侵占,徐阶明知故犯,就这个罪名,就足够了,哪怕到时候被朝中文官口诛笔伐,内阁和皇帝要的旧案,也必须要找到! 但倘若徐阶能够提供重要的线索和资料,那徐阶的明知故犯,只要把田退了,大家都当无事发生了。 将功赎罪。 徐阶看缇骑肃杀的表情,终于开口说道:“千户,郑和出使水程旧案,在茅坤手中。” “茅坤何许人也?”骆秉良眉头一皱,追问道。 徐阶回答道:“茅坤是浙江湖州归安人,乃是嘉靖十七年进士,嘉靖三十四年因恶严党过甚,解职还乡,茅坤回乡后,倭患渐起,茅坤知兵,应胡宗宪所请,成为了胡宗宪的幕僚,助胡宗宪平倭,郑和出使水程旧案都在茅坤手中。” “严世藩被流放,胡宗宪回籍,茅坤受牵连,再次被削籍归家。” 骆秉良这才了然的点头,收起了绣春刀,满脸笑容的说道:“如此。” 缇骑们身上的肃杀之气消散一空,既然徐阶肯配合,肯说出问题,只要不继续侵占,那就没必要过分追击,眼下南衙还田事行事一片大好,为了一个徐阶破坏大局,不值得。 “徐太师,我个人有个问题,你当年为何要追击胡襄懋呢?”骆秉良满是疑虑的说道:“胡襄懋当时被革职削官身回籍闲住,不得签书公事,严党已经轰然而倒,树倒猢狲散,胡襄懋已经无害了。” “为何要追击过甚?” 骆秉良有些不明白,徐阶为何要折腾胡宗宪,胡宗宪已经政治性死亡了,不得签书公事,没人举荐,胡宗宪不可能再起。 “海瑞现在不也在朝中?”徐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以海瑞为例子,万历小皇帝想起了海瑞,用海瑞回京之事,平定了科道言官的非议,海瑞致仕也不能签书公事,他还不是回去了? 该回来的人,终究是要回来的。 胡宗宪平定东南倭寇有大功,只要有人提及,就有被起用的可能。 骆秉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知道了,是徐太师怕啊,行得正,为何要怕呢?” “俞帅,我立刻前往湖州,就不多耽误了。”骆秉良嘲弄了徐阶一句,带着缇骑就奔着湖州而去。 俞大猷就是来帮帮场子,或者说来看看热闹,万一缇骑和徐家的家奴冲突起来,缇骑就五十人,可是南兵有三千,俞大猷倒是要看看,这些个地头蛇们,敢不敢明火执仗的造反,和他的南兵碰一碰。 有敢挠公法,伤任事之臣者,国典具存,必不容贷。 徐阶到底是没那个胆子造反,骆秉良问,徐阶就老实回答,俞大猷非常失望,没能看到乐子。 大石头沈氏沈昌明就在眼前,若是徐阶造反,沈氏和徐阶姻亲,也逃不过一劫,到时候抄了家,有田亩养兵不是? 没看成乐子的俞大猷,也没多留和提督内臣张诚离开了徐家老宅。 “徐太师啊,姐夫啊!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动一动,他们就打算要你的命,何苦呢?”沈昌明待俞大猷走后,立刻告辞,临行前最后劝了一句。 徐阶仍然是不甘心,不甘心被自己的学生给比下去的不甘心。 而骆秉良快马加鞭赶往了湖州。 归安茅氏,诗书礼乐之家,大家都是诗书礼乐之家,茅坤与严党有大间隙,茅坤因为恶了严党而被革职,倭患起,茅坤为了抗倭,散尽家财,毁家纡难的支持了胡宗宪的平倭,胡宗宪瘐死后,茅氏无余财,自然没人追击茅坤。 树里孤灯雨,风前一雁秋。 茅氏家宅在归安县茅家弄,茅家弄左边有一茅家山,南北走向一条小河,流水潺潺,弄巷西段才有了几间像样的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风格的房舍。 骆秉良勒马闲住,朗朗的读书声从这名叫玉芝山房之内不断的传出。 “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此四语,终身服膺。” “传家两字,曰耕与读;兴家两字,曰俭与勤;安家两字,曰让与忍;防家两字,曰盗与奸。” …… 骆秉良翻身下马,摸出了腰牌拜帖,上前递上了拜帖,等待着门房把自己来访的消息传进去。 “把刀收起来,吓到小孩子怎么办!”骆秉良训斥着百户,这百户一下马,就摸出了绣春刀,这架势多少有点吓人。 “咱们不是来抄家的吗?”百户疑惑的问道。 “是吗?” 百户再问:“不是吗?” 缇骑拜访缙绅,不是抄家就是问案,自然要凶神恶煞,百户路径依赖,到地头就露出了凶恶的表情,一副朝廷鹰犬的嘴脸。 骆秉良摇头说道:“不是,这茅氏有什么好抄的,打眼望去不过三进出的院子,阁楼一座。” 茅坤听闻缇骑来访,面色凝重,叹息的说道:“吾命休矣。” “父亲。”茅国缙也是面色悲戚的扶着自己的父亲。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这些年,茅坤一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还是没躲过追击。 茅坤不能签书公事,所以对朝中的风力并不知晓,他们家并没有多少田亩,这还田风波也没有蔓延到他的家里,胡宗宪平冤昭雪,和徐阶倒霉,这些事儿,茅坤并不是非常清楚。 所以,茅坤听闻缇骑来访,还以为是追击严党而来,自然以为是要追杀于他。 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张居正和徐阶一个路数,追击严党,打击异己,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茅坤带着自己的儿子茅国缙来到了门前迎接缇骑。 “草民拜见天使。”茅坤和茅国缙跪在地上磕头,见过缇骑。 “鹿门先生快快请起。”骆秉良赶忙上前扶起了茅坤,笑着说道:“老先生客气了。” 缇骑很快就被请到了茅氏家宅,茅坤被削官身还家之后,虽然家无余财,可是他是正经的进士,办了一间私塾,这湖州地面,可是有不少人把孩子都送来,束脩就足以让茅坤,茅氏过日子了。 鹿门先生,这个号,就是茅坤办了私塾那天,有一头鹿走过门前,自此得名。 “胡宗宪瘐死冤案朝中已经平反,这次过来,并非追击而来,老先生多虑了。”骆秉良看出了茅坤的忐忑和不安,笑着解释道。 “平冤昭雪了?”茅坤本来向前一步,听闻此言,瞪大了眼睛,惊骇的问道。 骆秉良点头说道:“朝廷赐了谥号,襄懋。”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胡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茅坤听闻,面露惊骇而后大喜过望,随即面色悲戚,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胡宗宪平反了,悬在他们茅氏头上这把刀,终于可以拿去了,孩子可以去考取功名了,勒在脖子上的绞索终于可以松一松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茅坤跪在地上,不停的对着北面磕头,不断的喊着。 茅国缙赶忙上前来,说道:“父亲,父亲,天使还在。” 茅坤这才站了起来,赶忙说道:“哦哦,初闻此讯,涕泪满衣裳,让天使见笑了,见笑了。” 对于浙江人而言,平倭的胡宗宪是他们的天,对于茅坤而言,他才不管胡宗宪是不是严党,只要能杀倭寇安地方,那就是明公。 胡宗宪的瘐死,在很多浙人看来,就是胡宗宪不肯养寇自重,让胡宗宪平倭,胡宗宪真的带着谭纶、戚继光、俞大猷等一众,彻底把倭患给平了,所以胡宗宪才瘐死牢狱之中。 若是东南倭患不平,朝廷,或者说徐阶,敢动胡宗宪吗? 好在,胡宗宪的冤案,终究是平冤昭雪。 “儿呀,去乡家买头猪,今天好好款待缇骑。”茅坤脸上的笑意散开来,像是这茅家弄的春光满院。 骆秉良摇头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有公差在身,这次来,是为了郑和出使水程旧案。” 骆秉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些旧案,朝廷现在开海需要,哪怕是近两百年前的东西,那对于当下的大明而言,都是宝贵的资料和经验,必须找到。 “好说好说,诸位请随我来。”茅坤听闻,带着缇骑来到了白桦楼,这是茅氏的藏书楼。 “这么多书?”骆秉良惊讶无比的看着白桦楼,这茅氏家宅,全都是书,一眼看不到头,少数有十数间房之多。 茅氏败落了吗?这些书似乎就是明证。 茅坤拿起了《白桦楼书目》,翻阅着找当年的旧案存放何处,听闻骆秉良惊叹,笑着说道:“当年啊倭患四起,东南千里狼烟,胡公派人来让我去做幕僚,我为了助军,就把这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这兵荒马乱的,这书最是不值钱,没人买,就留下了。” “让缇骑见笑了,都是家传的藏书,主要以唐宋文钞为主。” 茅坤看似贫穷,但他若是为财,这些个古本书,抽出几本卖掉,这家宅至少能扩几十亩。 兵荒马乱书不值钱,倭患已平,文教再兴,这些个书可太值钱了。 “找到了,九学十部二史学,墨香亭,诸位缇骑听随我来。”茅坤走过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来到了墨香亭,弯下了腰,拖出几个书箱,笑着说道:“都在这里了。” 《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 骆秉良打开了书箱,开始点检,海图二十页,针路航线一百零九条,二页四幅过洋牵星图,龙江造船厂志书十七卷,《瀛涯胜览》、《星槎胜览》、《西洋番国志》等等若干书籍,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几个书箱。 “谢老先生保存如此完好,我定会禀明陛下,为老先生请功。”骆秉良收好了这些书,对茅坤表示了谢意。 茅坤则是笑着说道:“这都是朝廷的东西,理应归还,只是当时朝局纷乱,物归原主了。” 茅国缙看缇骑要走,就赶忙说道:“诸位天使,这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不了,诸位留步,着急回去复命,朝廷要的急,就不多留了。”骆秉良没有滞留,拿到了东西,就直奔松江府而去,到了松江府要抓紧时间抄录,而后把原本送回京师。 大佛郎机人的特使黎牙实,几乎是和这批旧案一起入京,而黎牙实一路上,那真的是刘姥姥进初试云雨情,大开眼界。 他一路行来,越发觉得菲律宾总督弗朗西科斯是在做梦,大家的军备完全没有代差的情况下,靠几千人,几万人,要将中国纳入版图,根本就不可能。 看看那些个军队,看看那些个官僚,这么一个偌大的国家,几千人,几万人,就想征伐? 黎牙实入京之后,礼部鸿胪寺就开始教黎牙实大明的礼仪和法度,面圣磕头五拜三叩首的礼节,黎牙实整整学了五天,才有了个点模样。 大明的廷议已然在日上三竿时结束,负责讲筵的张居正,并没有马上让侍读侍讲进学。 “汪道昆居然没有给茅坤写信,告诉他胡宗宪平反之事?”朱翊钧手中有内官张诚、缇骑骆秉良、巡抚汪道昆、总兵俞大猷的各种奏疏,几本奏疏合起来看,大抵可以把最近松江府发生的事儿,梳理清楚。 张居正端着手,笑着说道:“茅坤不得签书公事,旧案找回,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松江市舶司的造船事,终于开了个好头,考古式造船怎么了?那也有得考古才是,大明想要重新造船,重新起步,这些旧案,只要弄清楚搞明白,造船事,就可以启动了。 这让张居正长松了口气,这些旧案,可以加速大明重新找回海权荣光。 月港水浅,都是二桅商舶,所以才叫大佛郎机人的大船为大帆船。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请再复茅坤功名,恩荫其子茅国缙为国子监监生,以表彰其献旧案有功。” 朱翊钧放下了奏疏,颇为感慨的说道:“准!再给茅耆老一份毁家纡难的牌额,以彰其安定东南之功,朕年幼,笔力不盛,就由先生代笔吧。” “臣的字,也不好看。”张居正却是一推四五六。 代笔? 皇帝赐牌额,他张居正一个臣子代笔,那是僭越皇权的铁证,小皇帝是嫌他麻烦不够多,给他没事找事吗? 朱翊钧见张居正不咬钩儿,略显可惜的说道:“好吧,那朕来写吧。” “说回正事,大佛郎机人黎牙实觐见事儿,先生怎么看?”朱翊钧说回了正事,关于大明和西班牙邦交,皇帝和首辅之间提前透透气儿。 张居正思索斟酌再三,俯首说道:“远方外使,从来未睹朝廷之礼,若不先示以仪节,使之演习,恐一旦震怖天威,仓皇失错,又非所昭德意光盛举也,伏乞钦定行礼日期,敕下礼部略仿为宜。”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见吗?”朱翊钧眼前一亮,笑着问道。 礼部尚书万士和对小皇帝见外使,坚决反对,理由是皇帝太小了,不能震慑外使,一旦这些个红毛番见主少国疑,就生了怠慢之心,恐起边患,所以万士和的意思是就礼部鸿胪寺和黎牙实沟通就是。 前年,隆庆皇帝大行之后,俺答汗就纠集了兵马,打算南下欺负下孤儿寡母,王崇古、吴兑等人去信三娘子,告诉三娘子不要擅动,戚继光领着十万兵马,就等着俺答汗带兵往口袋里钻,轻启战端,后果自负。 三娘子说服了俺答汗,胡虏才没有南下。 那董狐狸之所以胆敢叩关索赏,也是觉得皇帝年幼,好欺负,结果被戚继光给打了个全歼。 在万历元年,封建礼教之下,皇帝就是天,皇帝大行,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 万士和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本来万士和一直叫嚣柔远人,后来看到了屯门缴获的红毛番札记,从柔远人的极端,变成了狼面兽心的极端。 万士和读书和小皇帝一样,日有精进,但是从这个极端跑到另外一个极端,就太极端了。 张居正的意思是,蛮夷不知礼数,先教西班牙特使黎牙实礼法,而后演练,否则特使,震怖于天威,仓皇失错,弄出失仪的事儿,就不符合朝廷威严了。 “先生也是说笑了,朕德凉幼冲,如何让黎牙实震怖于天威,先生安排就是。”朱翊钧听闻张居正这种说辞,也是一笑,红毛番有别于汉人,张居正是怕黎牙实长得太丑吓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其实想说,红毛番吓不到他,他甚至还研究过欧美动作大片。 张居正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遣使前往泰西,采摭各国人物之丑美,壤俗之异同,土产之别,疆域之制,编次成帙,天恒变,人亦变,前段时间,陛下问臣,大、小佛郎机,究竟在何处,为何都来自泰西,自东自西皆可到我大明。” “臣有愧,虚度数月,也只是搞清楚了,大佛郎机人近来似乎打算吞并小佛郎机,那名船长安东尼奥,是眼下小佛郎机国王恩里克死后的第一顺位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安东尼奥在船上有个外号叫国王,根据大帆船水手们的描述,小佛郎机老国王恩里克身体每况愈下,而安东尼奥是第一顺位和唯一的继承人,另外一位女性继承人,布拉干萨公爵夫人卡塔里娜主动退出了。 老国王恩里克不喜欢安东尼奥,所以,以‘为了我的王国和臣民的幸福安宁’为理由,逼迫安东尼奥离开了小弗朗机。 而大佛郎机对小佛郎机虎视眈眈,似乎在等待着老国王死去后,吞并小弗朗吉的国土。 朱翊钧想了想问道:“先生以为何人前往泰西为宜?” “高启愚。”张居正说出一个名字。 高启愚办得事儿太犯忌讳了,陛下只让高启愚前往苏州追查还田事,这点功绩,根本不足以让皇帝陛下原谅,出生入死前往泰西,遍访风土人情,将消息带回来,才算是立功。 “高启愚不通番夷之言,也不通海事,派他去?”朱翊钧犹豫了下,还是觉得高启愚这个人选,不那么合适,不会外语,还不会水,跑去海上乘风破浪,怕是人还没到,就先死在路上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他可以学。” “那就他吧,明年大船再到港,再让他去。”朱翊钧还是给了些时间,让高启愚准备好再出发。 “臣遵旨。” 张居正心狠手辣,高启愚作为他的门下,做出了张居正没有允许的事儿,张居正几番进言,都要重罚。 “先生,特使入京,这通事居中翻译总有错漏欺瞒,朕打算学外语。”朱翊钧开口说道。 张居正闻言,也是眉头紧蹙,只是思索再三,才开口说道:“这…臣倒是以为,无不可。” 小皇帝这不务正业由来已久,大明皇帝学外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明武宗朱厚照,就精通小佛郎机的话,学外语也不算什么太过于离经叛道之事。 “那就有劳先生了,开始讲筵吧。”朱翊钧听闻张居正不反对他的这点小爱好,满是笑意的开始了每日讲学。 下午阳光明媚,朱翊钧来到了武功房,看到了一架甲胄,这是黎牙实带来的来自泰西的板甲,是一件贺礼,其通体烤蓝,错金花纹,甲胄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格林威治式板甲,格外臃肿和庞大。 “宣戚帅觐见。”朱翊钧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对这玩意儿颇感到新奇。 专业的事儿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这东西好不好用,要让戚帅去评断一番。 戚继光很快就来到了武功房,听闻皇帝差遣,就上前查看了,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不住的点头,偶尔还要量一量,最后才回到了小皇帝面前说道:“陛下,臣看完了。” “这甲如何?”朱翊钧笑着问道:“咱大明打得出来吗?” 戚继光想了想说道:“打得出来,甲很好,弧面也可以有效偏折箭矢卸力,钢板厚实比我大明布面甲厚了一倍有余,厚则重,五十多斤,防护能力极强。” “它只有一个缺点。” “什么?”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戚继光颇为可惜的说道:“虽然腰腹以软钢连接,是个薄弱点,但要命中也是难事,它最大的缺点就是贵,不提这花纹装饰,打造这么一件板甲能做五件布面甲了。” 贵有很多的优点,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大明朝廷穷的厉害,这甲好,但是不能大规模列装,对于戚继光而言,不能列装的甲,都不是好物。 戚继光一向提倡爱兵如子,把军兵当成自己的亲朋心腹,军兵才能把将帅当成亲朋心腹,这甲哪哪都好,可是它贵。 大明的布面甲,是三层,外面一层棉压实,中间为钢片,里面又是一层棉,以铜钉铆接,这种复合装甲的防护力也很强,但是它便宜,五分之一左右的价格,换取三分之二的防护力。 “戚帅能射穿它吗?”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戚继光笑着说道:“能。” 每天一万六千字的更新,真的很多了,会有错别字,大家挑出来,我都会改,大家前往海涵一二。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凭空造牌小皇帝 “陛下,其实这不是臣第一次见到这种全身甲的板甲,虽然它的制作更加精良。”戚继光看着小皇帝,谈起了往事。 朱翊钧一愣,他疑惑的说道:“具体说说。” 戚继光面色沉痛的说道:“嘉靖二十七年,浙江巡抚朱纨,在浙江舟山列岛的双屿,扫荡了倭巢获胜,彼时的倭寇之中,为小佛郎机人、倭奴、黑番与亡命之徒,而擒获贼首李光头、许栋等九十六人,就曾经获得了铜铁琐子甲二副,铁浑甲三副。” “铁浑甲就是这种全身板甲,浑即浑然一片。” “原来如此,原来是铁浑甲,浑然一片。”朱翊钧连连点头,大明不是对板甲一无所知,就连戚继光都亲眼见到过,只是这种甲,太过于昂贵了,才无法列装。 “这个朱纨,嘉靖二十七年就开始平倭,朕怎么未曾听闻过他的事迹?”朱翊钧对朱纨的名字感到陌生。 戚继光面色难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朱纨后来自杀明志,按察副使柯乔浙江总兵卢镗被判斩首示众,后免二将免于死罪,卢镗与臣在东南犄角相倚共同平虏。” “自杀明志?”朱翊钧眉头紧锁,略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戚继光,平倭还能闹到自杀这个地步? 戚继光其实不太想讲起过往的那些肮脏,眼下大明正在重振元气,一切都在变好,过去的那些肮脏,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可戚继光思虑再三,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容臣详禀。” “彼时,天下承平已久,奸民私自出入,勾结倭人及佛郎机人,在宁波的双屿,诸国互市,管理有质契,历历有据。” “而东南权豪之家,撑起了这个互市,权豪之家支持,自然没人敢动这两个互市,然而倭寇、佛郎机人、黑番与亡命之徒越来越多,权豪之家不能约束,频繁犯疆。” “巡抚朱纨至浙江,整饬海防,和总兵卢镗,四处剿灭倭寇,权豪之家失私榷,大失厚利,大肆制造风力舆论,说朱纨和卢镗所杀贼人皆为良善,非贼党。朝中言官纷纷弹劾于他。” “朱纨、卢镗等,伐温、盘、南麂诸贼,连战三月,大破之,还平处州矿盗,最终灭双屿私榷倭寇。” “兵部侍郎詹荣、巡按福建御史陈九德、兵部尚书翁万建等弹劾朱纨擅自杀戮,兵科都给事中杜汝祯、巡按御史陈宗夔考察审问,定朱纨擅杀之罪。” “浙江督巡朱纨,自杀明志。”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说道:“就像是汪柏、黄庆在屯门、濠镜搞的那些事儿一样?” “陛下圣明。”戚继光面悲痛的说道:“浙江督巡朱纨死后,浙江巡抚的职位便再无人敢应承,朱纨、卢镗等人振浙江卫所四十一所,建造战船四百三十九艘。” “副使丁湛,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卫所、战船全部遣散,自此海寇大作、倭患不止,荼毒东南十数年不止不休。” 戚继光说起了这段往事,面色带着沉痛,平倭、开海,都是经过了数十年的斗争,最终在矛盾的碰撞之下,达成了妥协,但是这个斗争的过程中,受伤最大的就是东南的百姓。 “朕明白了。”朱翊钧郑重的点了点头,平倭和不平倭,是否彻底平倭也经历了频繁而血腥的斗争,最终成为了现在平衡的状态,但是在这份平衡之中,又多了新的矛盾。 怪不得冯保在文华殿上,怒骂东南缙绅,唯恐添一关,不利于做买卖,死活不肯,这可不是空话,是数十年斗争的总结。 而现在,大明要在松江府设立官办的市舶司,新的斗争已经拉开了帷幕。 朱翊钧眉头一皱说道:“殷正茂会不会有事儿?他驱逐了濠镜红毛番,查抄了私榷。” 戚继光面色古怪,略微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不会,殷正茂是个坏人。” 不仅仅是张居正护着殷正茂,殷正茂本身就是一个大坏人。 “坏人…”朱翊钧听闻戚继光如此说,露出了个笑容,殷正茂是个举世皆知的大贪官,是个大坏人,是个比极南权豪更坏的大坏人,所以极南的权豪们,奈何不了抓着刀的殷正茂,所以殷正茂敢查抄电白港私榷,敢把汪柏和黄庆送到京师弹劾他们失土。 浙江督巡朱纨是个好人,所以他自杀明志,两广督巡殷正茂是个坏人,比权豪更坏的坏人。 恶人仍需恶人磨。 戚继光看陛下能够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才继续说道:“东南缴获红毛番铁浑甲两具,与今日这铁浑甲完全不同,东南缴获铁浑甲极薄,比我们大明布面甲内衬钢片还要薄。” “如果我大明布面甲内衬钢片为一个厚,那东南缴获铁浑甲就只有半个厚,而大佛郎机特使进献的板甲,有两到三个厚。” 板甲和板甲并不完全相同,贵族用的就是面前的这副板甲,最少也要三个毫米左右的厚度,四十五斤的重量。而不是贵族,低级步兵所用的板甲,就是薄薄的一层。 贵族甚至泰西皇室所用的板甲,那都是工匠们,用卡尺一寸一寸从头到脚量过去,才能得出板甲的合适尺寸,而后数十名工匠手工制造,需要各种专用工具,连锤子都分数种和各种零件,根据用户的身材量身定做。 “这种烤蓝带着花纹,一看就很厚实的板甲,戚帅也能射的穿?”朱翊钧有些不信,板甲设计带着许多的弧面,这些弧面有效偏折卸力,这得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射的穿呢? 戚继光笑着说道:“能。” “试试?”朱翊钧这武功房可是靶场,把黎牙实进献的板甲支撑起来,而后用猪肋排进行填充,完全撑了起来。 戚继光走到了校场之上,拿起了虎力弓,虎力弓,一百二十斤以上,拉距二尺八分五厘,而箭为二两四钱扁平四菱破甲箭,箭簇全钢,寒光凛凛。 戚继光在热身,朱翊钧却打断了戚继光的热身说道:“戚帅,让李如松来吧。” 戚继光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个年纪,身体机能已经下降,再开这种强弓,尤其是试验破板甲,要是戚继光拉伤了,朱翊钧去哪里哭?戚继光不爱护自己身体,朱翊钧还要爱惜自己大将! “臣还能开得动!”戚继光非常不服老的说道:“真的可以。” “那也不能拉,把李如松叫来,让他开强弓,他也能开虎力弓。”朱翊钧仍然不肯,示意把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喊来,李如松二十出头,正是巅峰时期。 戚继光也拗不过,这是陛下的回护之意,他也只能等待在一旁。 李如松虎背熊腰的来到了武功房,闷声闷气的行礼道:“拜见陛下,陛下威武!” “免礼免礼。”朱翊钧简单介绍了一番这次的试验,李如松请陛下移步远一些观礼,开始热身,这种热身时间稍长,朱翊钧也是第一次见。 朱翊钧也是大开眼界的说道:“怪不得宋朝的时候,那些射手每发一次箭,大将都要立刻给赏钱,否则那些个射手就不射箭了,原来如此的麻烦。” 戚继光听闻赶忙说道:“弓箭手昂贵,培养不易,所以我素来推崇鸟铳。” 在当下,万历二年,弓箭射的远力道大,但是戚继光仍然极度推荐培养铳手,因为铳手便宜。 火铳的火铳、火药、铅弹昂贵,弓箭手的弓和箭矢就不昂贵了吗? 李如松终于热好了身,将虎力弓握在手中,闭目支大架,不断的调整呼吸,将重箭搭在了弓弦上,慢慢的睁开了眼,缓缓拉动弓弦,拉至满月,眼睛微眯,猛地松手,箭矢如同寒光一样迅猛射出。 “嗖!” 箭簇如同匹练一样射出,直勾勾的飞向了板甲,一声巨响火花四溅,箭头扎进了板甲之中,箭杆肉眼可见的弯曲而后绷直,将箭头再次弹了进去。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虎力弓击发,他愿意称之为攻城锤发射器,这玩意儿哪里还是箭? 李如松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人形高达。 “刚才是什么动静?”朱翊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刚才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如同鸟嘶鸣的声音。 戚继光疑惑了一下,判断清楚了小皇帝的问题,开口说道:“鸣镝,矢发射时有声,响箭有声,重箭亦有声。” 不射响箭,鸣镝声的确少见。 李如松放下了虎力弓,活动着身体,一直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也在期盼着结果,上次挑衅戚继光、谭纶被教训了两轮,都把李如松给整的不自信了。 二十步的箭靶,他很有信心能打穿,但是结果不出,他还是有些忐忑。 “射穿了,射穿了。”张宏跑去把射穿的铠甲拿了过来,放在了皇帝面前说道:“自肺左上,入肉三寸,肋骨断。” 张宏汇报了结果,李如松如释重负。 朱翊钧翻看着被打碎的猪排,这箭矢钻进了肉下三寸,属于致命伤了,而朱翊钧看着板甲钢面断口,也让等在一旁的戚继光和李如松都看了看。 “白口铁,这不是钢吧。”李如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玩意儿断口怎么看都不像是百炼钢,更像是白口铁,他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戚继光认真看了看说道:“确实是铁。” 大佛郎机人进贡的方物,格林威治式板甲,是铁做的,而不是钢,白口铁的碳含量为2.5%,一般意义上的钢,含碳量不超过1.7%,戚继光征战数十年,是钢是铁,看断口还是能分辨的。 “粗制滥造!大佛郎机人献方物,还用铁糊弄朕!”小皇帝怒气冲冲的说道。 张宏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泰西人认为这就是钢呢?” “这里是大明,自然按大明的标准来!”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欺骗大明皇帝,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典型的讹诈,阴险狡诈小皇帝,在玩一种名叫凭空造牌的政治手段。 凭空制造事端,而后进一步的外交欺诈,这是一种后世昂撒蛮夷常用的手段。 戚继光和李如松沉默了,不再多言,这玩意儿的质量已经极好了,戚继光和李如松相信,大佛郎机人,并非有意。 大明皇帝至高无上,治下百姓万万,受万民供养的小皇帝,御用之物,自然是质量上乘,钢和白口铁,眼下放眼天下,只有大明有这种标准。 但戚继光和李如松也不吭声,他们只是个武将罢了。 朱翊钧让冯保过来,给戚继光和李如松量身,准备给他们二人,打造了一副钢制的板甲。 戚继光看小皇帝真的打算制作,低声提醒道:“陛下,这东西礼仪的时候,还能用用,上不了战场。” “咱们大明有一种床弩,名叫三弓沐弩,大抵桌案大小,箭矢为一枪三剑箭,就是用的枪矛做箭矢,七十人张发的床弩,穿这么一身上战场就是靶子,敌人一看,就知这是大将。” “宋辽澶州之战中,辽朝统军萧挞凛,自恃勇武,鲜衣怒马,率数十轻骑在澶州城下巡视,宋军威虎军头张绬、周文质,以床弩击中萧挞凛。” 七十人张发的三弓沐弩,是一种守城利器,专门狙杀鲜衣怒马前线将领,现在还有炮,这东西上了战场,意义何在呢? “若是我大明精骑,也不需多,三千人重骑,人人披如此重甲,必然所向披靡。”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适合大规模列装,就走精锐路线。 戚继光暗自吞了吞喉头,三千板甲骑兵,陛下还真敢想! 戚帅叹了口气说道:“三千…大司徒怕是要立刻致仕离朝了,八百大抵已经是极限了。” “先造着玩,万一咱们哪天阔了呢!”朱翊钧闻言,吐了口气,人穷志短,穷是大明的缺点,不是板甲的缺点。 “陛下,能造出如此甲胄之国,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夷了,理当慎重再慎重,这红毛番究竟何意,仍需慎重。”戚继光从军事的专业角度,谈到了这个大佛郎机人和大明周围的蛮夷完全不同。 甲胄或者说军械的打造,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他的国力。 小佛郎机人的火器等物,和大明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这已经非常可怕了,大明可是已知世界的庞然大物,而小弗朗机人的军事、政治、文化、经济等似乎和大明没有太多的差距。 而短短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大佛郎机人再次走入大明的视线之中,无论是他们的商船、火器、甲胄,都有了独到之处,甚至可以说有了领先的地方,这就需要警惕了。 天恒变,地恒变,人恒变,大明不可能一直维持自己的军备优势、商品优势、文化优势,比如在船这一商品上,大明已经完全失去了商品优势。 这对自诩是天朝上国,或者说对有着华夷之辨的大明而言,是一件很难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一边骂着对方是蛮夷,一边还要买对方的东西,这种又当又立的心态,于国不利。 军备优势、商品优势和文化优势失去之后,就会失去政治优势,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明从高不可攀的天朝上国向下滑落。 到那一天,大明,或者说中原,将会在地狱之中沉沦。 “人各有所长,人如此,国亦如此,戚帅所虑我也明白,一条船能装四百万两银子,漂洋过海来到大明,朕从来没有小觑他们。”朱翊钧笑着说道:“弱小和落后,是傲慢的结果。”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才是矛盾说的根本。” 戚继光发现自己担心完全多余了,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不务正业学习不好,没学到华夷之辨,还是对外来事物比较容易接受,亦或者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纯白至质,小皇帝对于大明在某个领域有落后,似乎并不是很意外,坦然接受了这种现状,并且没有恼羞成怒,选择以傲慢去应对远方来使。 “陛下圣明。”戚继光和李如松如是说道。 朱翊钧让张宏重新把板甲挂了起来,而后拿出了自己的三十四斤的软弓,瞄准之后射向了板甲,箭矢打在了板甲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掉落在地上。 毫无疑问,朱翊钧的软甲轻箭,落在板甲上,就留下了一个小坑,别说洞穿了。 朱翊钧每日习武开始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在馆驿的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就看到了坑坑洼洼的板甲,中间破的那个洞口,让黎牙实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黎牙实极为懊恼的说道:“就是那英格兰的长弓兵也无法在板甲上留下如此伤口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我们的二两四钱扁平四菱破甲箭,一百二十斤以上的虎力弓。”鸿胪寺卿陈学会将破甲弓箭放在了桌上笑着说道:“慢点,别伤到了。” 通事将话准确无误的翻译了过去,黎牙实握着箭矢,将箭簇插进了伤口之内,严丝合缝,就是这箭头射伤了板甲。 这就是伤了板甲的弓箭,就连安东尼奥都直呼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 陈学会,是万历元年十一月,由户部云南司署郎中事员外郎升为了鸿胪寺卿左少卿,他上面没有鸿胪寺卿,上一任鸿胪寺卿因为失朝被罢免了。 陈学会就是鸿胪寺的堂上官,掌鸿胪寺事。 大明的朝贡贸易因为嘉靖年间的倭乱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鸿胪寺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闲散的部门,除了朝鲜、琉球,鸿胪寺基本没什么差事可言。 大明金国与大明的贡市,完全由晋党控制,掌握在宣大督抚王崇古的手中,跟鸿胪寺没什么关系,月港的市舶司,也不再归鸿胪寺约束,而是由户部和内廷完全掌控。 陈学会是张党,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被张居正安排在这个位置,是一步棋,在大明京营练兵有成之后,张居正要对晋党发动总攻时,陈学会要将北虏贡市的差事,重新纳入朝廷的管理之下。 而陈学会也没想到自己在等待着京营训练有成的时候,先等到了接待大佛郎机人的差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大明之前就接待过小佛郎机人的使者。 陈学会面色严肃的说道:“至高无上的陛下,对大佛郎机的来访格外的重视,也愿意如同我朝武庙皇帝一样,学习彼国语言,互通有无,防止有人在中间欺瞒,这是我们大明的诚意,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你们上供的方物,粗制滥造。” 黎牙实的汗都流出来了,他焦急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们有极大的诚意前来访问,希望和大明建立良好的邦交关系,我们真的带了极大的诚意,这一副格林威治式板甲,是我们手中质量最好的甲胄,虽然他名字叫格林威治式板甲,但完全是由米兰工匠所打造。” 在黎牙实的一顿解释之下,陈学会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在泰西有一个国家叫英格兰,而英格兰出了一个杀妻狂魔的国王亨利八世,这个国王喜欢斩首自己的妻子,对板甲有着一种奇特的热衷,亨利八世一生都在收集各种各样的甲胄。 英格兰的制甲工艺很差,亨利八世喜欢购买米兰、佛兰德、因斯布鲁克等制甲名地的板甲,然后套上一层格林威治式板甲的名号,久而久之,格林威治式板甲,就成了一个质量上乘的代名词,能被亨利八世所收藏,成为了工匠的肯定。 “我们的国王真的很有诚意,派遣我来到这里,和大明沟通一二,即便是贵国反复强调不能传教,但是我仍然来到了这里,不是吗?”黎牙实略显慌乱的解释着。 无敌舰队很强大,但是真的很昂贵,眼下第一个日不落帝国西班牙,处于一种古怪的氛围之内。 西班牙很有钱,拥有全世界最多的金银,但是这么多的金银,在西班牙国内流转,造成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经济结果,那就是物价飞涨,随着大航海时代,金银被源源不断的运回了西班牙国内,物价连年上涨的同时,就是贫富差距的极限拉大。 金银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物价不断上涨,居民怨声不断。 所以,费利佩二世在派遣黎牙实到大明来的时候,特别交待了:通过开展此种商业活动,居民便可马上增加他们的财富收入。 费利佩二世准备在明年和后年,再次宣布国家破产,因为货币过多导致的贫富差距和税收等诸多问题,已经让拥有无敌舰队的西班牙,疲于应付了。 黎牙实到了大明后,亲眼目睹了这里的繁华后,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激昂的情绪之中! 只要能够和大明通商,那么西班牙的经济问题,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 “哦,是吗?”陈学会看着黎牙实,指着板甲说道:“可是你们上贡的国礼,被弓箭射穿了,这还不是我们的床弩,还有火炮、火铳,大明的大将军迁安伯戚继光,对伱们的火炮很感兴趣,不知道能否借几门观赏一二?” “你知道,我们大将军简在帝心,圣眷正隆,如果你们能够让戚帅高兴,为你们美言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你们说呢?” 陈学会是带着使命来的,戚继光点名要大佛郎机人的佛朗机炮,大小佛郎机的火炮是非常相似的,都是后装滑膛加农铁炮,由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组成,和大明的子母炮类似。 但是小佛郎机人的火炮,气密性不佳,射程短,威力小,而大佛郎机人的火炮,似乎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案。 目前大明账目上的火炮,包括了舰炮,城防炮、战车炮、野战炮、步兵炮、骑兵炮等火炮共计三万余门,大明有自己的解决方案,只是戚继光也想看看大佛郎机人的解决方案。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可是陛下提出的对外交流的总纲领。 而陈学会拿着被洞穿的板甲,逼迫黎牙实释放诚意。 小皇帝发动了无中生有,凭空造牌。 黎牙实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问道:“如果我可以见到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可以答应。” 黎牙实提出了自己觐见大明皇帝陛下的要求,这是一个西班牙与大明外交的巨大突破。 自从西班牙占领了吕宋之后,就多次想方设法的和大明打交道,但最多都是地方沟通,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五品的都饷馆海防同知罗拱辰。 这容易产生误解,比如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总是将邦交和传教混为一谈,但其实国王失去了传教的兴趣。 这源于费利佩二世和王后伊丽莎白·瓦卢瓦爱情故事以悲剧收场后,国王对宗教产生了一些疑虑。 伊丽莎白王后第一次生产是难产,宫廷药剂师不顾宗教礼仪给王后做了清洗,而后更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床褥,这挽救了伊丽莎白王后的性命,而这名宫廷药剂师因为冒犯了宗教的威严被处死了。 第四次生产是早产,而伊丽莎白王后因为没有沐浴干净的衣物和床褥,健康状态急转而下,最终不幸离世。 自此以后,费利佩二世,对这些宗教的礼仪变得不再信任,对于传教不再热衷,从虔诚的信徒,变为了一个可怕的国王。 费利佩二世对于传教变得不那么热衷,他变得更加务实,也多次和教廷产生了冲突。 大明朝廷对于传教的态度格外的谨慎,黎牙实必须要见到大明皇帝当面说清楚,传教并不是必要的,两个帝国之间的互补,对彼此都十分有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金口玉言答应了要接见尔等,就不必每日忧虑了。”陈学会再次做出了保证,礼部虽然不太乐意,可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却认为小皇帝应该见一见外使。 三月初五,皇帝下章礼部要求演练,在四月初三之前,完成觐见礼仪的诸多沟通,商谈好彼此通商的条件,购买船只等一切事宜。 陈学会和黎牙实开始频繁见面,在经过了冗长的谈判之后,彼此确定了通商的条约。 与其说是条约,不如说是禁约,一共有五条。 第一:禁蓄贩倭奴、黑番、亡命之徒,顺搭洋船贸易者,杀不赦; 第二:禁买人口,凡新旧夷商,不许收买明人子女,违者杀无赦; 第三:禁兵船编饷,入港敞炮、张弓、火铳填药者,船人货焚戮; 第四,禁接买私货,奸徒潜运,所获之货物尽行没官以奖首报者; 第五:禁擅自营造,擅兴一土一木者,定行拆毁焚烧,仍加重罪。 这五条禁约相应的也适用于大明船只,大明船只到吕宋,或者日后到墨西哥、秘鲁,甚至是西班牙同样适用。 对于大明而言,过往的朝贡贸易已经完全崩坏,建立新的贸易体系,也成为了大明朝开海,探索的新的贸易政策的一种转变。 对于买卖上的禁约,也会在海贸事中,不断的探索和完善,比如大明眼下的贸易保护性质的生丝禁令,也会在实践中,逐步的解开。 对于大明而言,尤其是对于礼部而言,看到生丝被红毛番如此作践,那真的是又气又恨,好好的丝绸,被他们织染成那个模样,着实是让万士和生了一肚子的气,大骂蛮夷就是蛮夷,不通礼仪,好东西给了他们简直浪费! 丝绸是分尊卑、别贵贱的礼仪制度最重要的工具之一,红毛番既然想要沐浴王化,买了生丝,织染成那个不伦不类的模样,礼部尚书万士和自然要生气,而且还专门让陈学会又骂了特使黎牙实一顿。 万历二年四月初三,大明小皇帝再次在皇极殿召开了常朝,而黎牙实作为大佛郎机特使焦急等在承天门外,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宣见。 安东尼奥看着一脸紧张的黎牙实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如此的紧张,若是因为紧张说错了话,会被宫廷皇家卫队廷杖,就是打屁股,传回去,一定会成为笑话的。” “你不紧张吗?”黎牙实看着安东尼奥疑惑的问道。 安东尼奥非常诚恳的说道:“我也很紧张。” 从‘玛丽玫瑰号’遗迹发掘出来英格兰长弓,最大磅数为150至160磅力,而明朝一斤为596.8克,英格兰长弓的最大磅数折算后正好是一百二十一斤,也就是大明虎力弓的范围,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小皇帝骂人,又难听又诛心 礼部尚书总觉得有些奇怪,就是对小皇帝的奇怪,小皇帝似乎是个恶人。 在他看来,小皇帝这种凭空造牌术,实在是小家子气,大佛郎机人不远万里远道而来,送上了板甲作为贺礼,小皇帝直接射坏了,还说人家没有恭顺之心,用铁糊弄大明皇帝。 板甲是礼物,把礼物弄坏了,还说对方礼物质量不好,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 可是逻辑就是这么的合适,逼迫了对方使者黎牙实,只能答应,如果可以见到皇帝,其他都好说,黎牙实必须要面奏,防止自己的话产生误解。 朱翊钧十一岁,坐在了宝座上正襟危坐,看向了文武官员。 黎牙实和安东尼奥的觐见,即便是入了京师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对于大明朝和大佛郎机的交流,大明朝廷内部,也展开了一系列的交锋。 这一系列的交锋,堪称是礼部的屈辱,礼部各官在皇帝、内阁、廷臣的施压下一退再退。 第一阵是关于大佛郎机国定位的问题,礼部给出的定位是撮尔小国,不必认真对待,即便觐见,也于文华殿偏殿召见就是。 礼部的理由是:我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货物互通有无。但丝巾、瓷器、大黄乃外夷必需之物,故加以体恤,每年赏赐若干,不必算钱。外夷偏在海屿,心向天朝即是。 户部尚书王国光则是带着兵部,对着礼部一顿炮轰,挨个反驳了一遍。 物产丰盈,大明国内银矿一年十万两不到,没有质量上乘的金银铜铁矿藏,怎么就是无所不有?不借外夷货物互通有无,如何维持一条编法?王国光对于赏赐若干不必算钱,更是拍着桌子愤怒的说,这笔钱你礼部出! 兵部谭纶对撮尔小国则不认同,无论是可以远渡重洋的四桅大帆船,还是密封性更加良好的后装滑膛加农铁炮、亦或者是一体打造的铁浑甲,这些军器武备之物,与大明相比已经不算太差,甚至有所领先,撮尔小国,四个字是如何得到的? 礼部是清贵衙门,这银子礼部哪里有?而且关于戎事,礼部也是一窍不通,而面对烤蓝工艺、花纹繁杂且精美的板甲,礼部看着那虎力弓才能破甲的强度,最终只好在这一阵上低头。 第二阵,则是大佛郎机国王所请,派人留京之事,礼部对此的态度是,与天朝体制不合,对外夷而言更没有什么用,完全没有必要。 理由是:若外夷仰慕天朝,欲其观习教化,则天朝自有天朝礼法,与外夷各不相同。外夷所留之人即能习学,但外夷自有风俗制度,亦断不能效法,即学会亦属无用。天朝富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不贵重,从不贵奇巧,并无更需外夷制办物件。于天朝体制既属不合,而于外夷亦殊觉无益。 当初小佛郎机使者火者亚三和托梅·皮列士,留京中数年,带着武宗皇帝四处玩,属实是得不偿失。 礼部尚书的话,遭到了鸿胪寺左少卿陈学会的坚决反对,有使者在京,则可以互通有无,防止贸易、文化、军事的冲突,进一步升级,这是现实意义,而不是什么教化、风俗制度,对此陈学会对礼部这种如同草在地里慢慢腐烂的腐儒,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哪怕不谈矛盾说,能不能谈一谈知行合一致良知,搞一点践履之实,基于现实的脚踏实地的说辞? 刑部、兵部对陈学会的反对极其支持,战争在很多时候,都是在缺乏沟通的情况下发生的,兵凶战危,要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导致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那就由礼部出面平叛吧。 至此,礼部的第二阵败北,因为礼部的反对是夸夸其谈,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现实就是大明很穷,堂堂六部大司徒,每次天子南库月港抽分和抄家所得,都能乐好几天。 第三阵,也是最羞辱的一阵,礼部尚书万士和,又又又被小皇帝给骂了。 起因是小皇帝要学外语,礼部尚书不同意,还把武庙学外语离经叛道的典故拿出来说事,小皇帝那张嘴,骂起人来,一个脏字没有。 小皇帝以天地君亲师的尊卑贵贱,询问礼部大臣为何要限制皇帝作为,学个外语又不是很难,也不耽误时间,元辅帝师都不反对,你礼部反对什么? 难不成是礼部掌鸿胪寺,希望在中间模糊和搁置,上下欺瞒,上下其手? 朱翊钧又将胡宗宪瘐死案,徐阶上下欺瞒的事儿梳理了一遍,胡宗宪在天牢里自杀前的陈情疏,世庙皇帝到底看过没有?徐阶到底有没有居中利用体制的僵化,模糊搁置,以达到自己打击报复的目的? 小皇帝表示自己要听得懂,看得懂,不被人欺瞒,又不是张口闭口开洋腔失仪,皇帝要学外语,这个要求很过分吗?过分到值得礼部和科道言官如此喋喋不休? 万士和跪在地上,赶紧请罪。 万士和三阵皆败,关于大佛郎机的定位、黎牙实是否驻京、小皇帝学外语的问题,万士和都选择了让步。 辩又辩不过,只能让步维持一下礼部尚书的颜面了。 “宣大佛郎机使臣。”朱翊钧小手一挥,示意可以宣见使者了。 四月初三,每月初三是朱翊钧每个月开皇极殿骂人的时间,宣见外使,彻底敲定五条禁约和彼此通商之事,只是一个顺带。 冯保一甩拂尘大声喊道:“宣大佛郎机使臣觐见。” 两排太监一声接着一声把天语纶音传下,一直从皇极殿传到了皇极门之前。 鼓声在宣见口谕下达之后,猛地敲响,悠扬的号角声,深邃而久远,陈学会带着两个红毛番,一步步的走进了皇极门,穿过了皇极门的门洞,豁然开朗。 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数旌旗招展,被风吹得翻卷着猎猎作响,而近千余名胸前绣着禽兽绫罗绸缎的京官,恭敬的站在九龙丹陛的广场上,一动不敢动的等待着朝会的结束,夹道的则是一队队的缇骑,甲胄鲜明,钩镰枪寒光闪闪、绣春刀不怒自威,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陈学会走了两步,略微一愣,随即看向了身后,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居然停了下来,陈学会刚要训斥。 “非常抱歉,我非常紧张。”黎牙实赶忙开口解释了一下,绷直了腿,深吸了口气,再次向前走去。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大明的大朝会的礼仪,着实给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带来了深深的震撼,这场面,他们还真的没见过。 陈学会带着两名使臣走上了九龙丹陛,一步步的走入了殿内,陈学会带着两个使臣,行大礼觐见。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黎牙实和安东尼奥用着蹩脚的汉话见礼,这段时间他们也学习了一些汉话,见皇帝,这一句一定是要会说的。 “远渡重洋而来,番夷使臣有大佛郎机国王腓力手书一封。”陈学会恭敬的递上了一封信札,信札用朱红色的蜡封好,书信是重新封蜡的,里面的书信已经翻译过了,内容朱翊钧也都看过了。 大抵就是教廷神恩天命的西班牙国王问候大明皇帝,安东尼奥的货船上带着一些商品的样品,和一份求购的清单,希望能够确定那些可以交易,哪些不能交易,并且开通航线和增强贸易,各取所需。 “冯大伴,宣旨吧。”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冯保上前一步,拂尘一甩,看着两个小黄门展开的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批阅国书表文,其词意诚恳,具见尔国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所有赍到表贡之正副使臣,念其奉使远涉,推恩加礼。已令大臣带领瞻觐赐予筵宴,叠加赏赉用示怀柔。” “尔国惟当善体朕意,益励款诚,彼此商贸旨在互通有无,取长补短,理当恪守禁约,以保义尔国有邦,边衅不启,共享太平之福。” “钦此。” 冯保念完了圣旨,退后一步。 “平身吧。”朱翊钧看向了两个使者。 黎牙实和安东尼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身穿绣花天鹅绒官服,上面还点缀着一些宝石和徽章,徽章是西班牙王室勋章,而安东尼奥还罩着一件骑士外衣,黎牙实则披着一袭深红色的博士服。 黎牙实和安东尼奥也在偷偷打量小皇帝,虽然礼部官员反复申明,不要直视陛下,那是一种冒犯。 但是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掌管这么一个强大而富有的国家的主人,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他们看到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穿着黄色大袍,大袍上点缀着各种复杂而庄严的纹章,而冠为十二旒冕,上面各种宝石点缀,和所有的大明人一样,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只不过这个孩子的容止端严,看似和善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股内敛的英气。 就像是一把未曾出鞘的宝剑。 这把未出鞘的剑给人的感觉,极为锋利,这是黎牙实和安东尼奥的共同感受,两人再次俯首,以勃艮第礼仪,再次觐见了大明的皇帝。 张居正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小皇帝的卖相不错,不会因为年龄,被人轻视。 其实张居正也几次犹豫过,要不要让小皇帝见外使。 毕竟皇帝只有十一岁,礼部也是反对,当年曹操见匈奴使者,生怕自己不能震慑匈奴人,还换了个人伪装成他曹操接见匈奴使臣。 而当下小皇帝还小,礼部反对小皇帝见使者,万一使者看皇帝年龄小,起了轻慢之心,到时候再闹出东南倭乱这样的乱子来,就和两国使者互相通商的邦交目的,背道而驰了。 大明需要银子,大佛郎机需要商品。 张居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小皇帝拉出来溜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习文练武以来的小皇帝,这一年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一百多斤的小胖子,已经变成了瘦身成功,浑身腱子肉能够撑得起冕服的皇帝,已然有了几分气质。 气质这块,小皇帝拿捏的死死的。 果然,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并不敢轻视。 “两位使臣,尔国所奏传教之事,我大明不能允,两国风俗制度不同,何必强求于此?我中原自绝地天通之后,便是人间事归人间管,已有几千年之久,若要强要传教,道不合则无益,朕只能遣令两位使者,安程回国了。”朱翊钧首先申明了大明关于传教的态度,决不允许。 绝地天通是一个典故,出自颛顼,大抵就是天上天下、神与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人间事人间管。 从儒学礼法上而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各种宗教也被儒学礼法,视若异端,这一点张居正第一次讲筵已经申明过了,而且还把宋徽宗和梁武帝之事拿来劝说皇帝不要崇尚道佛。 从社会稳定程度而言,宗教的组织力是极强的,这传教传出一个大明版的太平天国,朱翊钧是不乐意看到的。 通事将这段话尽量精准的翻译给了两位使者。 黎牙实认真的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道:“临行前,我国国王并没有要求我传教。” “事实上,在我国王登基之后,为了先祖的荣光,为了争夺米兰和那不勒斯,我国国王和教皇、法王亨利二世发生了一些小冲突。” “我们的阿尔瓦公爵曾经逼近罗马,逼迫教皇保罗四世签署了条约。最终我们得到了米兰和那不勒斯,这两个地方位于意大利,我在这里不能清楚的描述战争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但结果而言,我国国王被教廷和法兰西称之为向恶魔出卖了灵魂的魔鬼。” 黎牙实长话短说,所以他只是简短描述了一下费利佩二世和教廷的冲突。 不是小冲突、小摩擦,而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登基之后,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和教皇保罗四世,联手对西班牙的施压,而费利佩二世干净利落的赢得了战争,并且从教廷身上割下了米兰和那不勒斯。 教皇保罗四世就出生在那不勒斯,而费利佩二世,将那不勒斯纳入了西班牙的领土之内,就是对教皇保罗四世最大的羞辱,而教皇保罗四世却毫无办法,战场打不赢,一切等于零。 黎牙实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可以理解为一种统治的必要。”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里是大明,是大明皇帝罩着的地方,就算是耶叔来了,那也得听皇帝的,黎牙实说了一些真心话,统治的必要,也就是说,在西班牙皇室的眼里,宗教是统治工具。 这就很好沟通了。 “尊敬的、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我再次郑重致歉,我们带来的礼物之中,那副板甲出自米兰,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甲胄了,虽然它看起来,质量仍然算不上太好,但我们并无轻慢之意,非常抱歉。”黎牙实又解释了一件事。 在他看来,大明皇帝对大明的控制是极强的,几个宦官在月港,月港那些官员就不敢卡吃拿要,大明皇帝的身份,在大明是极其尊贵的,他们进献的礼物被箭矢贯穿,这是一种对大明的冒犯。 朱翊钧笑着说道:“只是口头上的致歉的话,为何没有更多的行动?我朝大将军对尔国的火炮很感兴趣,互通有无,互相交流一二,不知使者以为如何?” “这是应该的。”黎牙实立刻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那就好,朕知道,此时的大佛郎机国内似乎也不是很平静。” “建造了无敌舰队的国王不再被所有人拥戴,而对于无敌舰队庞大的开支也陷入了广泛的质疑之中,依托于开海大量获得了金银,但是金银之物毫无节制的增多,似乎让国王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之中,这个麻烦来自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大量的金银被掌握在少数的富商手中,这些富商可以挑衅权威甚至是教廷的威严。” “这些富商总是想方设法的避开税收,哪怕是尔国国王一再增税,但这些富商总是有各种办法避开,尔国的财用入不敷出的同时,富商用财富胁迫国王,让国王在一些事上不得不妥协,比如给富商专营的权力,以获得他们手中的金银,维持庞大舰队的开支。” “第二个方面,金银的无限增多,也让各种商品的价格飞速增长,居民们受困于物价,怨声载道,对国王不再像之前那样支持,这就导致国王只能进一步的向富商妥协。” “这真的是一个糟糕的场面,所以,尔国使臣才如此想方设法的和大明通商,你们两人才站在了这里。” 黎牙实和安东尼奥略微有些呆滞的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仅有的一些,对于这个皇帝过于年轻的疑虑,烟消云散。 皇帝这番言谈,可谓是把西班牙国内的问题做了一个综述,分析的极为透彻的同时,也阐明了大明在这次邦交中的强势地位。 这完全不是背稿,小皇帝气定神闲的描述里,根本没有任何的紧张和语塞,显得游刃有余。 甚至大明皇帝看问题,比黎牙实这个西班牙人还要透彻。 哪怕是英明的费利佩二世,也只知道国家出现了问题,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也有点自病不觉,费利佩二世也只能加大开海的力度,来让更多的金银流入,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黎牙实眉头紧皱,这十一岁的皇帝,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怪物? 黎牙实十分恭敬的说道:“确实是这样,尊敬的陛下,您的目光跨过了数万里的海域,看到了我们国家的困惑。” 朱翊钧颇为严肃的说道:“即便是无敌舰队,也在被不断的挑战,大佛郎机国的富裕引起了其他国家的妒忌和记恨,就像伱提到了法兰西和教廷,他们如同毒蛇一样,隐藏在暗处,等待着大佛郎机国的衰弱,而后给尔国致命一口。” “做买卖就是做买卖,做买卖能缓解一些尔国国内的问题,五条禁约,定要恪守,有违背的地方,必然严惩,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做出让两国都为难之事。” “感谢陛下的教诲。”黎牙实确定了,小皇帝不是背稿,法兰西、教廷与西班牙的矛盾是他刚刚提到的,小皇帝就拿出举例了。 朱翊钧点头问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黎牙实想了想说道:“贵国外交官说陛下有意学习外语,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高效而明确的沟通,能减少误解,不知道是否选好了老师?” 朱翊钧看着黎牙实摇头说道:“鸿胪寺左少卿陈学会,带着通事正在研判此事,不必贵国使者挂念了。” 大明帝师绝对不可能让番夷做老师,武宗皇帝学外语,也是跟着鸿胪寺和通事们学,武宗皇帝学外语,也不见得是对外语感兴趣,更多的是一种政治考量,和朱翊钧学外语一样,表示对能远渡重洋红毛番的重视,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重视。 只有了解敌人,才能杀死敌人。 “跪安吧。”朱翊钧看黎牙实没有了疑惑,手一挥,结束了这次召见。 “臣等告退。”陈学会带着黎牙实、安东尼奥行礼,离开了皇极殿。 张居正、万士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小皇帝的表现可谓是出乎了二人的意料之外。 大明朝的官僚机器,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还在运转,因为皇帝要接见外使,那就必须要搞清楚对方为何如此急切,松江府的通事们和大帆船的船员们进行了友好而深入的沟通,大概了解到了大佛郎机国面对的局面。 这些信息汇总到了小皇帝的御案之前,小皇帝从那些真真假假、众说纷纭的冗杂信息里,大致了解了大佛郎机国内忧外患的局面,进而完成了这次没有任何背稿的奏对。 主少国疑,皇权缺位的可怕影响,并没有让大明陷入被动之中。 小皇帝的表现让首辅和礼部尚书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落了回去,这个表现极为出众,若是小皇帝表现不好,就只能杀了黎牙实和安东尼奥,来保守这个秘密了。 而朱翊钧坐直了身子,拿起了桌上堆着的奏疏,他今天的主要工作,不是接见外使,而是骂人,三月份各方面的奏疏已经汇总到了他的手中,朱翊钧特别挑拣出了十几本奏疏,准备开火了。 小皇帝的手摸向了奏疏,立刻让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每月初三的常朝,几乎成了科道言官的受难日,小皇帝骂人,又难听又诛心。 “刑科左给事中郑岳在不在?”朱翊钧拿起了一本奏疏,开始点名。 郑岳打了个哆嗦,赶忙俯首出列说道:“臣在。” 朱翊钧翻动着奏疏说道:“你这唱的哪年的戏?紫微垣阁道客星已经渐隐,现在微不可查,你还在拿着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弹劾殷正茂贪腐,鱼肉缙绅,抄没私榷。” “尔愿意吃馊饭,朕也不拦着,你来推荐一人,到极南去,两广总督走马观花一样的换了又换,这好不容易有能臣干吏安定极南,你找个和殷正茂一样做事的人出来。” “举荐一人朕来看,若是极南匪患、倭寇、番夷、黑番、亡命之徒再聚啸作乱,不能安定,赏罚坐连举主。” “臣臣…无人可以举荐。”郑岳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举荐之人不能安定地方,出了事儿,举荐的人要赏罚连坐的,郑岳并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殷正茂这个大坏人人人皆知,要是有能顶替之人,殷正茂早就倒了。 朱翊钧合上了奏疏,无奈的说道:“不想吃带毛猪,还非要骂张屠户,你这是放下碗骂娘,没有你这样的。” “当初朱纨在浙江平倭,抄没了双屿私榷,朝中风力舆论,非要把朱纨逼到自杀明志的地步,把人逼死了,权豪之家,倒是把这得倭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压制住啊,结果贼人趁机为祸东南,十几年不能安生。” “此事勿议,有能臣干吏举荐考量便是,归班吧。” 朱翊钧拿起了第二封奏疏说道:“礼科给事中石应岳在不在?” “臣在。”石应岳打了个哆嗦,出列俯首说道。 朱翊钧眉头紧皱的说道:“你这奏疏,是什么意思?” “臣,臣就是奏疏里的意思啊。”石应岳不明所以的说道,额头已经升起了一层冷汗。 朱翊钧看着石应岳语气不善的说道:“盔甲厂、兵仗局等军器局,收铸火器,专备防护都城听用,铁佛朗机二千架、鸟铳四百副等等,并各随用子铳铅弹火药等项,定限三年之内尽数铸完,你很不满意吗?” “朕问的更加明白清楚一些,你很不满只有大明京营可以支出这些火器,京营官军关领受不发边,你很不满意是吗?” 石应岳赶忙俯首说道:“陛下明鉴,京边军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宣府大同久未支取火器,北虏南下,宣大卫军首当其冲,无火器增补,恐有边患。”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说道:“朕也不跟你翻太早的旧账,就从隆庆元年说起吧,大司马有劳了。” 兵部尚书谭纶出列俯首说道:“臣遵旨。” “自隆庆元年以后,破格量发数次,隆庆元年至六年止,自京师发两镇,共计:铁佛郎机三千架,鸟铳一千二百副,夹把枪二千杆,一窝蜂二百零七台,铜佛朗机铳三千副、大将军炮十位、二将军炮七十九位、三将军炮二十位,神炮六百六十九个,神铳一千五百五十八把,而后增补造中样铜佛朗机铳一千二百副,小铜佛朗机铳五十副,并各随用子铳铅弹火药。” “石给事中,你清楚了吗?要我再说一遍吗?” 石应岳听谭纶就像是说贯口一样如数家珍的数了数宣大两镇的火器数量,立刻选择了投降,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臣有罪,臣诚不知,宣大两镇火器如此之多,请陛下恕罪。” 石应岳那叫一个悔啊,他就是和张四维喝了顿酒,拿了点银子,听张四维抱怨京营新营造的火器宣大不能支取,又听说宣大边军,久没有领到火器,就上奏了。 结果,谭纶这一盘账,直接把石应岳给吓坏了。 就是三年期满,京营的火器数量也不如宣大卫军,也不用小皇帝背书,说什么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了,万一宣大卫军造反打过来,京营就那么几把火器,能扛得住吗?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知道以后就不要乱说话,你这奏疏,朕给你否了一次,你还不乐意,还要再上奏,今天朕回答你了,归班吧。” “谢陛下隆恩。”石应岳那叫一个悔,今天这丢人丢大了。 “礼科都给事中朱南雍在不在?”朱翊钧又拿出了一本奏疏,眉头紧皱的说道:“朕习武之事,尔已经连上三疏言此事,既然要问,朕今日就告诉你,为何要习武。” “夫子言君子六艺,有射。” “成祖文皇帝巡幸北京,以端午节射柳御苑,宣宗皇帝连发三矢皆中,成祖大喜骑射罢,又出对:万方玉帛风云会,宣宗应声对云:一统山河日月明。成祖又大喜,赐名马一匹,及纻丝纱布。成祖文皇帝再考校骑术,宣宗皇帝弓马娴熟,骑射三矢两中,成祖又大喜,言好圣孙。特命儒臣赋诗以纪其事。” “无论是儒家礼法,还是祖宗成法,朕习武之事,为何一直连章上奏反对?” “你这反对的依据是什么?不会是因为戚帅掌斧钺,怕斧钺加身吧!” 大明除了朱元璋拜徐达为征虏大将军灭元的那一次授予了斧钺之外,其他时候拜征虏大将军,都是授天子剑,朱翊钧给戚继光的也是天子剑。 这天子剑,就是大明的斧钺。 朱南雍沉默了,他素来知道小皇帝能言善辩,引经据典,这儒门礼法和祖宗成法都搬了出来,照着他的天灵盖就砸了过来,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臣唯恐陛下荒芜政事,故此上奏,还请陛下明鉴。” “朕荒芜政事了吗?”朱翊钧立刻反问道。 朱南雍俯首说道:“未曾。” “那你在说什么呢?在反对什么?虚空打靶,学朕凭空造牌是吧?朕凭空造牌,是为了讹诈大佛郎机国的火炮,你这虚空打靶,是为了什么?”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朱南雍喉头吞咽,小皇帝这词儿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虚空打靶,凭空造牌,他思忖了片刻,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臣罪该万死。” “起来归班吧,日后不要再奏了,朕都否了两次,你还要上奏来。”朱翊钧将朱南雍的奏疏扔到了一遍。 朱翊钧翻动着这些奏疏,挨个点名,骂了个痛快之后,站了起来说道:“散朝。” 没有被点到名的朝臣,长松了口气,山呼海喝的说道:“臣等恭送陛下。” 下了朝后,科道言官对始作俑者的侯于赵,更加恨得咬牙切齿,闲的没事可以咬火折子,而不是没事找事,把皇爷爷请到皇极殿上来骂人! 作孽! 今天迟到了,万分抱歉,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 朱翊钧带着一众廷臣来到了文华殿内,准备廷议之事,大朝会虽然因为接见番夷使臣耽误了些功夫,但朱翊钧骂人骂的比较快,如期结束。 礼部尚书万士和,出列俯首说道:“陛下接见外国使者,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声如洪钟,秀外而惠中,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智意所及,凛然如成人,正所谓: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腰间插满蓬蒿做成的短箭,再也不怕猛虎来咬牛犊,这是出自唐代李涉的《牧童词》,万士和想表达的意思是,皇帝陛下说话做事就像在腰里插满了短箭,处置有度。 朱翊钧笑着说道:“这等谗言,日后少言,廷议吧,朕也要读书了。” 大明小皇帝对于臣子拍的马屁根本不放在心上,无论是谁的谗言。 杨博已经身体力行的告诉了朱翊钧,沉浸在鲜花和掌声之中,就会变得傲慢和完全迷失自我。 张居正拿出了第一本奏疏,颇为感慨的说道:“杨太宰归籍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江河日下,昨日驿传,已经不能行路,恐时日无多。” 这个冬天,杨博怕是过不去了,杨博是多年积劳成疾,太医院看过了,积重难返。 葛守礼听闻这个消息,猛地战栗了下,觉得有些恍惚,这不是要廷议的内容,只是提前通报一下,让礼部做好给杨博谥号的准备。 张居正拿出了第二本奏疏站起来,走到了职官书屏面前,在天下堪舆图点着说道:“广州急报,去岁十二月,倭寇陷广东的铜鼓、双鱼二所,倭占双鱼后,总督殷正茂督总兵张元勋,副使赵可怀自新会去,岭西参政刘志伊,佥事石盤自肇庆去,配合阳江参将梁守愚会剿之。” “倭败走儒洞,元勋等遮道夹击,初战于蓝水,再战于书村,斩九百余敌,夺回被拐男女千余。是役把总葛子明、哨官葛文光、高金龙等七人阵亡。” 一个极为恐怖的战损比,七比九百。 张居正看着奏疏说道:“殷正茂上奏,言阳江应设海防同知一人,增强海防,请命在织篢太平城内,建忠勇祠,以纪念娄龙、葛子明、高金龙等抗倭志士。” “理所应当。”谭纶对这件事表示赞同,没有经过朝廷认可的是淫祀,经过了朝廷认可的是官祀,战果辉煌,战损比上来看,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围歼战,九百倭寇尽数伏诛。 殷正茂和朝廷最为默契的地方就在,殷正茂不玩养寇自重,说平倭那是真的杀倭寇,杀的干净,朝廷就不太追究他贪腐的事儿。 “塘报!”一个缇骑匆匆的跑了进来,俯首说道:“广州急报!” 缇帅朱希孝将塘报递给了张宏,张宏急切的呈送到了御前,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月台上的小皇帝,广州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朱翊钧打开粗略的看了下,笑着说道:“捷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原来是捷报,那没事了。 朱翊钧认真的看了看塘报,将塘报交给了张宏下章廷议,笑着说道:“咱们的两广总督殷正茂,亲自率官军在电白港剿倭千余人,解救被掳民众六十一人,缴获武器、金银若干。” 塘报流转到了廷议长桌,张居正看完了塘报递给了大司马谭纶,谭纶看完了递给大将军戚继光,而后廷臣们挨个过目了塘报。 “厉害。”戚继光也不得不佩服殷正茂,一个文进士,整天带兵冲锋打仗,着实是有点画风不对,但殷正茂就是能杀倭寇。 经过极南地方缙绅认定,这接连两次大捷,共计一千九百首级,的确是倭人、红毛番、黑番和大明亡命之徒构成,而不是杀良冒功。 极南地方缙绅,对盘踞在极南地面极久的倭寇,也是咬牙切齿,深受其害,被殷正茂给一窝端了。 在塘报上,还附一份当地缙绅们联名的贺表,这个贺表非常有趣,贺表的前半段赞扬殷正茂平倭的功绩,后半段则对殷正茂在极南横行霸道,贪腐钜万,鱼肉缙绅的行为,进行了口诛笔伐! 殷正茂也是心大,居然就这样把贺表送回了京师来。 缙绅们大概意思就是:殷正茂的确能平倭,但是朝廷,快管管他吧,他平倭平了两次,要了折银十二万两的助军旅之费!殷正茂自己个至少自己贪了三万两银子! 万士和看完了塘报和贺表,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理应嘉奖其功,但是殷总督贪腐之事,仍应责令禁止,看看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啊,不肯摊捐,就上门逼迫,电白林氏的院墙都给拆了!” “简直是有辱斯文!他还是个文进士,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呢?” 一共十二万两的助军旅之费,电白港林氏不肯纳捐,殷正茂直接带着人过去,把大门和院墙拆的一干二净,逼迫林氏必须纳捐,最后拿到了二千两银子,扬长而去! 电白林氏哭诉,那叫一个惨啊,大门还被殷正茂给拿走了。 谭纶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笑出声来,他摇头说道:“当年在浙江福建平倭,我就想这么干,将士们有的时候饿着肚子平倭,权豪却醉生梦死,恨啊,恨手中钢刀只能对准倭寇。” “胡公屡次要求纳捐,这些权豪户,死活不肯,胡公总是不让我们逼迫过甚,恐朝中风力舆论,百般周转。” “有趣。” 戚继光也想起了当年的往事,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那段时间,戚继光、俞大猷等人,总是因为几两银子,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搞不到银子,能讨到点粮食,那算不亏欠了。 朝中没人,就连平倭都得大费周章。 殷正茂仗着自己的后台是当朝首辅,做事百无禁忌,拆人院墙的事儿都做出来了,还把大门一道带走了! 谭纶和戚继光只能羡慕,换他们,他们做不来。 张居正拿着塘报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林阿凤败海寇林道乾,占南澳岛为据点,与大明官军相持不下,去岁多次修书,请求议和朝廷安抚,两广总督殷正茂上奏言此事,询问是否招安。” “林阿凤盘踞南澳,共有船舰六十二艘,手下五千五百余人,这次殷正茂两次全歼倭寇,和这个林阿凤有些关系,侵袭铜鼓、双鱼二所的倭寇,被林阿凤堵住了退路;而侵扰电白港虏情,也是林阿凤提供。” 葛守礼有些不赞同的说道:“招安?现在知道怕了?为祸一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今天?” 海瑞想了想说道:“我在琼州,素闻林阿凤为人,林阿凤是海上绿林泰老翁的义子,后继承泰老翁基业,主要营生是劫掠红毛番海船,还真不是入寇大明。” “当然我个人判断,他是打不过,而不是不想入寇,是没那个实力。” “隆庆六年初,韦银豹、黄朝猛举海上英豪会,共谋大事,受海帮元老裹挟,林阿凤进攻广东沿海港埠,被殷正茂给胖揍了一顿,损兵折将,彼时林阿凤有船三百余艘,手下四万之众,被现在的松江副总兵陈璘挨个击破,打的只剩下了六十二条船,五千多人了。” 朝廷收到的是捷报,里面只有大明方面的部署和动静,剿灭了多少倭巢,其实不太全面,海瑞在琼州,听到的更加全面一些。 林阿凤毕竟年轻,老龙头泰老翁死后,林阿凤做了龙头,这海帮也不是铁板一块,四万多人,也是派系林立。 林阿凤不主张入寇,但是元老们一拍大腿,我们混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有人联袂共同攻伐,高低要帮帮场子。 李迁主持极南局势的时候,孱弱的官军,给了海帮一些错觉,觉得朝廷软弱可欺,最终进攻。 这试试就逝世,这场子是能帮的? 林阿凤从三百条船到四万之众,短短月余,直接锐减到了六十二条船,五千五百人。 谭纶综合分析了一番笑着说道:“林阿凤这是被打服了,他现在也是为祸极南的海寇之一了。” 礼部尚书万士和思虑再三说道:“我朝并无招安先例,若是招安,岂不是学了两宋旧事,越招越乱?还是剿灭为宜。” “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若是招安林阿凤,此端一开,后患无穷。” 大明对于平叛,是剿抚并济,但主要还是以剿为主,以抚为次,把人彻底打服了,再招安,就不会生事了,万士和是站在大明朝廷的立场上,分析林阿凤请求招抚,给出了礼部的意见。 “又不是打不赢,招安作甚?朝廷势弱则入寇,朝廷势强则唯诺,请求招抚,哪有这种道理。”葛守礼仍然坚持剿,五千人还是太多了,再剿一轮,打散了便是。 海瑞斟酌了一番说道:“葛总宪所言不无道理。” 殷正茂都打到了这个份上,两广贼寇渐平,这最后一哆嗦了,剿了便是,打疼了知道改悔了?进棺材了知道不应该?朝廷威严法度何在? 廷议九卿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剿,再剿一轮,林阿凤死了,剩下的人就能安置了。 张居正拿着奏疏说道:“林阿凤打算跑了,知道打不过,老巢的位置也被殷正茂所探查,林阿凤为避官兵进剿,准备前往吕宋。” “若是朝廷肯招安与他,他打算前往吕宋击败大佛郎机人,以求喘息之机,若是不成,也就不用朝廷剿了。若是朝廷不肯招安与他,他恳请殷公莫要与大佛郎机人一道,共同绞杀与他。” 吕宋被大佛郎机人灭了,消息传回了大明,林阿凤面对殷正茂压力太大了,林阿凤打算跑路,跑去吕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求殷正茂放他一条生路,不要再追杀他到吕宋了。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说完了林阿凤的条件,文华殿内略显沉默。 万士和手指不停的掐算,开口说道:“就在刚才,咱们刚召见了大佛郎机人的特使,把海寇放到吕宋去,是不是有点不大好?显得朝廷出尔反尔?” 王国光思虑再三说道:“据海防同知奏禀,大佛郎机人在吕宋设立了造船厂,他们卖给大明的船,就是来自吕宋。” 谭纶听闻,立刻眼前一亮,开口说道:“海寇做的,又不是我们大明做的,万尚书,你怎么能凭白污蔑朝廷清白!朝廷就知道林阿凤跑了,哪里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我们这不是知道了吗?”万士和立刻争辩的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们知道林阿凤要去哪里,这,多少有点不大好吧。” 王国光颇为感慨的说道:“大明的船,确实不如大佛郎机的船,吕宋本是我大明朝贡国之一,现在被红毛番所覆灭,什么都不做,万里海塘诸国,如何看待我们大明?” 大明军威不振,万里海塘诸国不肯臣服,之前的海寇林道乾跑去了暹罗,大明传旨暹罗索要,暹罗番王不仅不把海寇林道乾交出来,暹罗番王还把海寇林道乾封为都夷使! 连暹罗番王这种阿猫阿狗都跑出来,骑在大明的脸上输出了。 这就是军威不振的结果。 吕宋被大佛郎机所灭,大明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有损朝廷威严。 张居正极为感慨的说道:“矛与盾相性而生,则必然有斗争,这就是矛盾普遍存在于无穷万物,则斗争也普遍存在于无穷万物,我们和大佛郎机国也有矛盾,朝廷禁其买卖生丝,就是利益的矛盾。” “那么在吕宋这件事上,我们和大佛郎机国也有矛盾,我们需要振武扬威,也需要吕宋这个聚集天下货物的良港,就放林阿凤闯一闯,诸位以为如何?” “无不可。”谭纶表态,单纯的招安不利,可是林阿凤要真的能灭了盘踞吕宋的大佛郎机人,并不是不能招安。 “恐怕林阿凤,力有未逮。”戚继光眉头稍皱,他和红毛番交过手,林阿凤这五千人过去,短暂一时能占据上风,也难以尽全功。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底。 王国光想了想说道:“户科给事中李戴之前言广州匪患倭患渐平,要把募兵的三千悍勇尽数解散,被陛下训诫,诸位可还记得这件事吗?这些骄兵悍将,随着荡寇平倭的推进,地方的安宁,似乎已经没有了用处,飞鸟尽良弓藏,莫过如是。” “军兵复从而掠之,与盗贼无异。” “招安林阿凤,怎么能没有节制呢?不如将这部分的募兵由悍将率领,节制一二,防止林阿凤真的盘踞吕宋为患。” 募兵悍勇,但是安置这些募兵,非常的难,自古这卸磨杀驴的事儿就不罕见,李戴的主意不是个好主意,但广州募兵随着荡寇平倭进入了尾声,如何安置,的确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把这部分募兵安插到招安而来的海帮里,既解决了安置问题,又解决了林阿凤有可能复叛、打不过佛郎机人的问题,王国光的意思是:一石三鸟,两难自解。 王国光说这话,也不稀奇,元世祖忽必烈取江南后,招安了大量的南宋军队,无法安置,直接安排出海,都打到了爪哇国去了。 张居正思虑了片刻说道:“要是做成了,殷正茂大功,要是做不成,殷正茂大罪。” “生死之仇,绝不可能通力合作,互相节制,不至于失控;有此骄兵悍将助益,林阿凤攻打吕宋,此事大有可为。”戚继光站在军事角度分析了问题。 林阿凤的实力不是很强,打吕宋可能打不下来,但是有了这帮募兵助益,那盘踞在吕宋的大佛郎机人则可能要遭秧了。 “那就如此?”张居正看了一圈说道:“谁还有异议吗?” 无人反对招安之事,张居正在浮票上写了自己的意见,而后交给了张宏。 张宏递到了御前,请皇帝盖章。 朱翊钧看着面前这份奏疏,只能说,读书人玩的真的脏! 大明这头和大佛郎机人你情我浓,又是召见特使,又是恩厚赐赏,那头直接拿出了刀子,捅在了大佛郎机人的腰子上,大明廷臣们生怕这刀子捅不死人,还把林阿凤这把刀用力的磨了磨,争取一刀毙命。 政治,只有利益,文华殿上的明公们,全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机器。 尤其是张居正的话,若是不成,则是殷正茂自己尾大不掉干的,若是成了,则是大功一件。 朱翊钧拿起了朱笔,将奏疏上林阿凤那段涂掉,才拿起了大印落下,开口说道:“若是黎牙实问起,朝廷并不知道。” 大明皇帝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不知道,涂掉就能装不知道了吗! 还真能。 脸面这东西,是政治里最没用的东西。 抹掉之后,从流程而言,朝廷真的不知道林阿凤这个人的存在了。 到时候林阿凤办出什么事来,办不好,也不能报朝廷的名号,办好了,游击将军、吕宋总督这些官职,也可以授予。 佛郎机人能灭了吕宋,大明承认,林阿凤灭了吕宋岛上的佛郎机人,大明也承认。 朱翊钧也是一台冷漠无情的政治机器。 廷议仍在继续,朱翊钧御门听政,顺便读书,并不觉得无聊,这世间,哪还有比帝国权力中心的明公们吵架更大的热闹? 明公打架,就是更大的热闹。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这吵得最厉害的就是张四维回朝的事儿,眼看着宣大长城鼎建的窟窿逐渐被堵上了,而且王崇古还在宣府大同两镇之地,搞了个大新闻出来。 那就是那十九万失地佃户、游坠佣奴们停了两个月的鼎建,恢复了宣府大同地面的屯耕之事。 宣府大同一共复耕了四万七千五百顷田亩,也就是四百七十万亩田恢复了耕种,着实给小皇帝开了大眼! 虽然不是膏腴之田,但是养活这十九万失地佃户、游坠佣奴绰绰有余的同时,还能实物配发两镇军饷。 “这算是实打实的功劳吧。”万士和颇为郑重的说道:“长城鼎建的窟窿补了,长期兵荒马乱导致卫所屯耕荒废,现在也恢复了,而且朝廷诏令实物发粮饷,也能够落实。” “宣府大同田亩荒废之事,由来已久,皆因征战而起。” “王崇古、方逢时、吴兑、郭琥等人联名上奏,要疏浚水利,安定地方,亦请朝廷诏请张四维回朝。” 为了张四维回朝,族党们也变化了打法,不仅仅堵窟窿,还在恢复生产,还要疏浚水利。 朝中无人,处处都是被动,造反又不敢,只好立功来求回朝的机会。 “庆赏威罚天理所在。”张居正在启用张四维的浮票上,写上了自己的意见。 朱翊钧看了半天,划掉了张居正一句话说道:“他可以回朝,但不能做《世宗肃皇帝实录》的副总裁。” 万士和俯首说道:“陛下,臣斗胆,为何不能充任副总裁?” “因为《世宗实录》已经修完了啊。”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还不是万尚书嫌修的慢,去年议柔远人,大司马为万尚书解惑大明与小佛郎机人的恩怨,万尚书说,嘉靖年间很多事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国史多有不察。” 朱翊钧学者张居正的神情,一边点头一边温和的说道:“当时元辅先生怎么说来着?我的错,修的慢。” 朱翊钧学张居正那是学的真的像,有模有样,把那种温和,不显山不露水、满肚子坏水的神情,刻画的入木三分。 谭纶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朱翊钧接着说道:“昨日申时行已经把初稿送到了宫中,司礼监已经审阅了,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状元例授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听闻万尚书要看,那真的是过年都没休息,一直在修,日夜不辍,终于赶在长城鼎建前,把世宗实录修出来了。” 万士和呆滞的看着小皇帝,这消息太过于突然,他还有些宕机,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世宗肃皇帝实录,修完了,穆宗庄皇帝实录,也修完了。 因为穆宗实录只有六年,篇幅比较短,只有七十卷,要比世宗肃皇帝的四十六年的实录要容易的多,世宗实录有五百六十六卷。 “不是说要到万历五年才能修完吗?这么快就修完了?”万士和有些晕乎乎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隆庆元年起就开始修,徐阶修完、高拱修,高拱修完,元辅先生修,这五百六十六卷,修了快八年了,其实早就修完了。” “主要是关于胡宗宪的问题,始终不能定性,前段时间不是给胡宗宪平倭正名了吗?也给了谥号,把他平倭的事补进去了。” “这还是万尚书催得急,元辅先生也是为难,一头是他的老师徐阶,一头是平倭君子胡宗宪,礼部着急要看,否则讲不清楚祖宗成法,元辅先生能如何?只能给胡宗宪正名了。” 谭纶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憋住了笑,否则失仪要被拉出去打屁股的! 朱翊钧是什么?是常有理。 所有的锅往万士和脑袋上一扣,都是你万士和的错,伱还来问为什么这么快修完了,不是礼部要得急,至于将元辅先生陷于这等不尊师长的境地吗? 万士和,就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 “这这这…臣的确是要得急,但是这修国史是一件如此严肃的事儿,怎么能草草结束呢?”万士和做了最后的挣扎。 朱翊钧立刻说道:“万尚书可万万不能这么说,你这么一说要得罪很多人呢。” “修史的可不仅仅是元辅先生,监修的是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总裁副总裁还有次辅吕调阳,礼部右侍郎申时行;还有翰林院学士马自强、礼部左侍郎汪镗、掌翰林院事王锡爵、翰林院侍读陈经邦、修撰、编修、承直郎、检讨、承务郎、纂修等等,晋党那个王家屏、范应期也在其中。” “你这一句话,翻了一船的人,可不能胡说。” 沈一贯也在加一级官的名单之上,因为沈一贯为胡宗宪正名。 修史名单冗长,朱翊钧没有挨个点名,就是把总裁、监修、副总裁,编纂等主要人物点了点,还有鸿胪寺序班之类的朱翊钧没念出来,这一份名单那么长,唯独没有他张四维。 葛守礼显然知道这件事,颇为不满的说道:“怎么,万尚书不着急看了?还是为了族党排异,不胜不止,拿这国史当成党争的由头?” 王家屏和范应期,是晋党,但他们是葛守礼这个新晋党的忠实拥趸,那真的是唯葛公马首是瞻。 “绝对没有,修完了,那就修完了吧。”万士和听闻,终于叹了口气,他真的尽力了,属实是没料到,首辅这么阴险,居然赶工期! 皇帝的确答应了张四维回朝,但是没有完全回来,没有修史的功劳,他还想进内阁,那就真的是难如登天了,申时行、王锡爵都排在了他的前面。 “没有疑问的话,那就让张四维这样还朝吧。”朱翊钧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张宏说道:“下章吏部。” 吏部尚书张翰接过了奏疏,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完全理解通透,思前想后说道:“元辅先生处置有方!” 这件事就是王崇古在宣大赶工期,张居正也在朝中赶工期,就看谁先赶完工期,结果张居正走的快了一步,张四维痛失修史大功,别说入阁了,就算是想坐在这文华殿上,那也有得爬了。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笑着说道:“万尚书既然要看,就到三经厂抄录一份给万尚书便是,对了,万尚书也为朕注解一番,万尚书注解一卷,朕就看一卷,朕德凉幼冲,史书还是看不太明白,有劳万尚书了。” “万尚书要是不想做,就让申时行申侍郎做也行。” 朱翊钧能看懂,他就是监督万士和读书,万士和既然要看,那就看仔细了,看明白了!而且还要注解,让小皇帝看得懂才行! 做不好这件事,万士和这礼部尚书也别当了,申时行刚刚修完了史,憋着劲儿拱万士和腚下的座位呢。 廷议在吵吵闹闹中继续,唯独万士和跟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张四维没了修史的功劳,还怎么入阁? 廷议在吵吵闹闹中结束,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是一阵乐,张四维机关算尽太聪明,跟张居正斗,张四维是真的斗不过。 张居正并没有立刻让侍读侍讲学士入殿,而是俯首说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可替代殷正茂为两广总督,殷正茂贪腐钜万,朝中非议极多,若是陛下有意更换,此人倒是极佳人选。” 重大人事任命,张居正自然要和小皇帝沟通,殷正茂平倭有功,可是贪腐也是实打实的,十二万两银子,殷正茂能抽三万两到自己的腰包里,实在是有些过了。 “何人?”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右都御史江西巡抚凌云翼,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与臣同榜。” “我知道这人,是先生门下,凌云翼不贪吗?”朱翊钧点了点头,张居正果然是有了人选,才说出了吕宋事成,殷正茂大功,吕宋事不成,则殷正茂大罪。 凌云翼是张党,那职官书屏上挂着凌云翼的名字,履历等就在牌子后面贴着,可视化管理系统,可是一种极为高效的管理手段。 张居正也是颇为为难的说道:“凌云翼不贪,但是凌云翼喜功好杀戮。” “那还不如殷正茂呢。”朱翊钧一听这个缺点,立刻表示了还是殷正茂好用,贪就贪点银子,好杀戮,可是要杀良冒功的! 两广地面,情况复杂,光杀人,愈逼愈反,殷正茂在两广那也是恩威并济,杀倭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安抚解救被裹挟之人。 “确实不如殷正茂,但是臣反复申斥殷正茂,他也不听,臣惭愧。”张居正也知道凌云翼不如殷正茂,可是殷正茂这个贪腐,有点不好办,他这个座主反复告诉殷正茂不要贪,但是殷正茂依旧我行无素。 座主面子在其次,若是让陛下对殷正茂彻底失望,那就是大事了。 朱翊钧倒不是很在意的说道:“殷正茂也有他的顾虑和考量,他不求财,朝廷更应该担心不是?朕和先生都不在极南,数千里之外,究竟如何,咱们也不清楚,用人不疑,等两广安定,殷正茂回京述职,先生亲自问问他便是了。” “陛下圣明。”张居正俯首领旨,既然陛下还肯用,那就没必要换。 “先生以为林阿凤能打的下来吕宋吗?”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居正端着手十分确信的说道:“与其说是林阿凤要打吕宋,不如说是大明要打吕宋,佛郎机人仍有轻视之心,我朝与大佛郎机国邦交,若是拿不下吕宋,大佛郎机人绝我恭顺之心,五禁约,也只会表面恭顺。” “万尚书有句话说的很对,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不把吕宋掌控在大明手中,大佛郎机人是不肯安分的,就像小佛郎机人一样。” 朱翊钧听闻点头说道:“先生大才!” “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 为避官兵进剿,林凤率战舰62艘,5500余人,扬帆向吕宋进发。当月二十九日抵达马尼拉湾的马里斯。首次进攻马尼拉获胜,击毙西班牙驻菲律宾总指挥戈尹特。后在邦阿西楠省的林加延湾建立都城,自称国王,与当地居民关系融洽。万历三年三月,西班牙派西班牙兵六百人,吕宋兵六千人,进攻林凤,大明也乘机联合围攻。林凤苦战4个月,因粮械不继,于八月四日战败,逃亡。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错,步步错 张居正主持了南衙清丈、还田、松江海镇水师、市舶司筹建、洋舶抽分、大佛郎机使臣入京等等诸事,很容易让人误解张居正只言利,为了利益,可以不讲华夷之辨,可以和大佛郎机人你情我浓。 张居正立刻就主持了林阿凤招抚、南兵填充海寇、攻伐吕宋等事,突出了一个出尔反尔的奸诈。 张居正必须要讲明白他对蛮夷的基本态度,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 这是长期经验积累得到的一个结果,小佛郎机人和大明的交流沟通,那也是经过了漫长的博弈和血淋淋的斗争,小佛郎机人才肯将他们商舶纳入大明的抽分,即便是20%的税也愿意纳税。 大小佛郎机人在海上横行无忌一百多年,什么时候被别人收过税? 张居正这种言利和务实的态度,一定会被认为张居正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的所言所行所为,如果用法家去衡量就会非常恰当,但其实张居正的骨子里还是个儒学士,他言利更言仁义,是一个以儒学为骨,法学为手段的政治家。 在教育中,张居正一直不断的想要教会小皇帝,仁义治天下,张居正有自己的理想国,有他自己的大同世界,在他的大同世界里,就是脏活累活都由臣子来做,皇帝英明无垢、功业无亏,即便是有些肮脏、有些无耻的事儿,那也是臣子们做的,和陛下没关系! 当然,张居正也看到了,他根本没教会陛下仁义,其他一点就会的小皇帝,所作所为,和仁义有关系,但是不多。 看看小皇帝做的那些事儿吧,每月初三开大会骂人,对族党厌恶根本不加掩饰,对佛郎机人表面和和气气,背刺起来怎么无耻怎么来,根本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道德压力。 张居正能怎么办?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只是个帝师,小皇帝是个独立的人,还是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先生,今天不讲学了,讲一讲先生的新政吧。”朱翊钧合上了四书直解,说起了张居正的新政。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遵旨。” 张居正良久没有说话,他需要组织语言,小皇帝虽然突然问起,但作为无所不能张居正,除了那些毁灭世界观的根本性问题,张居正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端着手说道:“吾日三省吾身,略有所获,所思所想仍有遗漏。若要说新政,就要切实的从头说起,抽丝剥茧,找到那个线头和脉络,才能讲明白,这大明的变革,应从孝庙敬皇帝说起。” 朱翊钧闻言也是一愣,疑惑的问道:“哦?为何从孝庙敬皇帝说起呢?之前的呢?”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略显为难但还是确切的说道:“陛下,臣僭越。” “之前地方,大抵能遵循祖宗成法,比如纳盐开中法,边方军屯卫所、边军、从税赋去看,自孝庙起,税赋就变的日益捉襟见肘了,天下之事也逐渐败坏了。” “权力是自上而下的,同样也是自下而上的。” “孝庙之前,大明的斗争,还是朝中闹家务事;孝庙之后,则是天下的法度逐渐败坏后的求变。” 张居正已经不是一般的大胆了,将孝庙之前的事理解为了家务事,老朱家的家务事。 明初的主要矛盾,的确是有着典型的家务事的表现,靖难之战、汉王作乱、英庙被俘、景泰帝守天下、夺门之变、宪庙中兴等等。 但是到了孝庙时候,老朱家的家务事,反而变成了旁枝末节,主要矛盾和斗争也从庙堂,向天下转变。 例如,纳盐开中法到纳银开中法,可谓是对边方制度的根本性破坏,而土地兼并的剧烈也是自孝庙而起,内阁大臣的权力急速的扩大和宰相不遑多让,姑息、贿政之弊已成,都是在孝庙之后。 孝庙之前的矛盾比较单一而清晰,而孝庙之后的矛盾,变得复杂而混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不是先生本来的想法吧。”朱翊钧听闻张居正的说辞,思忖了片刻,张居正的这个说法,和他之前陈六事疏、论时政疏等等的一贯主张,并不完全相同。 张居正之前就是希望君圣臣贤,现在张居正变了。 张居正颇为确切的说道:“天恒变,人恒变,臣学问略有精进,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臣以矛盾说看史,只觉另有不同,故此和过去也不太一样,杨博不是昨日杨博,而是今日杨博也。” “朕明白了。”朱翊钧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很快扩散开来,满是笑意的说道:“先生继续讲新政吧。” 张居正的认知已经登阶,虽然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但左手知行合一致良知,右手矛盾相继释万理的张居正,和过去完全不同。 张居正变得更加强大了,强化后的张居正,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他的对手只有这天下糜烂而糟糕的局势。 张居正端着手继续说道:“穷则思变,从朝廷到地方,要求变革的呼声渐起,孝庙也尝试以我大明开辟之时的祖宗法制,来整饬天下,为天下秩序,国家之制,进行了短暂努力,奈何温和的改良,于天下而言,并无太多的益处。到正德年间,各种矛盾变得越来越尖锐,斗争变得酷烈。” 孝宗之所以是孝宗,是因为他执政理念就是效洪武永乐祖宗之法,这是庙号的源头。 可惜,孝宗连纳妃都被内阁阻拦,糊里糊涂,就一个皇后过了一辈子,生了一个儿子出来,皇帝作为帝国的核心,只有一个继承人,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这个继承人一旦出现了问题,就会导致朝廷动荡,于国无益。 张居正读史,孝宗皇帝和孝康敬皇后张氏,不是一夫一妻的爱情故事,而是一个皇权与臣权撕咬的恐怖故事。 孝宗登基后,就曾下旨纳妃,却被内阁给顶了回去。 孝宗这个皇帝当的,连身边人是谁都不能控制,更别说天下事儿了。 孝宗的张皇后对她自己弟弟极为宠爱,两个儿子都有几个的弟弟们,到宫里参加晚宴,把孝宗的十二旒冕戴在了头上。 这是什么样的罪名?诛九族的大罪! 张居正敢戴小皇帝的十二旒冕,李太后就敢发疯,拼着大明国事糜烂也要把张居正撵出去。 宫中太监何鼎怒斥两个外戚敢带皇帝的冠带,欲锤死张皇后的两个弟弟,孝宗闻讯居然将何鼎下狱,而后张皇后白纸冤杀了太监何鼎。 再看李太后,为自己亲爹,扭扭捏捏的要了四千两银子,事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罚没,换了个名头赏赐下去的这个行为,和张皇后的行为一比,足以称之为贤了。 张太后、张太后的两个弟弟,在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后,都没讨到好出去,张太后两个弟弟直接被嘉靖给砍了。 张居正继续说道:“世庙初立,大礼议,是以稳固皇权为动机和契机进行斗争,最终则是君臣同心,更新气象,朝廷政令为主、地方为辅的变革,尝试进行了以赋役变革为中心的变革,逐渐汇成改革浪潮,而后,也在斗争中逐渐消亡。” 张居正在讲到嘉靖前中后期的改革时,是以张璁、桂萼提纲挈领的‘大礼新贵’开始说起,在嘉靖初年,一系列的改革的成果,可谓是振奋人心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有志之士无不欢欣鼓舞。 嘉靖初年的新政包括但不仅限于:整顿都察院、革除镇守中官、革除外戚世封、裁减宗室禄米、各地方一条鞭法等等。 但是随着张璁因病垂重而去职,首辅变成了夏言、严嵩、徐阶之后,变革的成果在一次次北虏南下、东南倭患四起之中消耗殆尽,天下疲惫。 嘉靖皇帝也逐渐失去了当初的锐气。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御门听政,臣之新政,陛下耳闻目睹,不过四个字,富国强兵而已。不过是有了矛盾说之后,臣对臣的新政进行了考量,正如臣所言,权力自上而下,权力亦自下而上,新政需要自上而下,亦需要自下而上。” “臣略有所得,也在践履之实中一点点的改正过去的错谬之处。” “说易行难,先生,辛苦了。”朱翊钧是看着张居正如何变法,这个过程艰难,但是极为坚定,说起来就富国强兵四个字,但张居正做了多少的事儿,才让事情一点点的向前推进? 朱翊钧和张居正对国事进行了一番沟通,而后结束了今日的讲筵。 在习武之后,李太后考校了小皇帝今日的功课,殷正茂、凌云翼两个人选上,李太后也做出了她的判断。 李太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殷正茂也好,凌云翼也罢,亦或者是潘季驯,都是张先生的人,但他们也都是咱们大明的臣子,我就不喜张先生弄那个六色牌,都是大明的臣子,分什么党分什么派呢,谁好用,就用,谁不好用,就罢黜便是。” 朱翊钧稍微思考了下,打算讲一讲这朝中结党的必然,从两个方面去谈,从形而上认知到形而下信实去解释,他开口说道:“娘亲,这…” 李太后立刻伸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个妇道人家见识短,皇帝就不必讲大道理了,什么事物发展的必然啊,什么矛与盾,皇帝说这些,娘亲又听不懂。” “皇帝和张先生学来了不少的道理,娘亲知道伱学业有成,就不必跟娘亲说了。” “只要张先生不更进一步,僭越神器,你们愿意做什么做什么,无需再问娘亲意见。” “打住,打住!” 李太后直接把口齿伶俐的小皇帝给封印了,讲什么大道理! 她不爱听! 你小皇帝处置有度,你就处置,她李太后也不恋权,就是起到一个兜底的作用,她的作用就是看着张居正,不让张居正学了高拱拔皇帝獠牙就是。 “娘亲啊,这半年过得很是轻松,就看看孩子,也落得个清闲,你们朝里的那些事儿,明争暗斗的事儿,娘亲也不感兴趣。”李太后看向了五岁的朱翊镠就是眉头紧皱,一时没看,这小娃娃又刨沙坑去了。 李太后的轻松得益于小皇帝的成长,小皇帝越来越有人君风度,李太后就越是恬静。 她本身能做的也不多,她出身贫寒,也没什么本家助益,本家那些亲戚除了要钱,别的也不会,小皇帝逐渐长大,李太后的日子不用那般患得患失,忧心忡忡了。 “娘亲,天恒变…”朱翊钧还是想讲一讲他今天的见闻,说一说强化过的张居正,在变法和新政上的一些新的见解,尤其是权力自上而下而自下而上的重要意义。 李太后站起来把朱翊镠从沙坑里拉出来,指着武功房的靶说道:“去玩!快去玩!哪怕去射箭!或者去宝岐司,去去去。” “是。”朱翊钧只好答应,李太后现在厌学了,朱翊钧讲,李太后也听不进去。 在前往宝岐司的路上,朱翊钧跟张宏说道:“张大伴啊,咱们元辅先生,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具体厉害在哪里,朕跟你详细说说。” 张宏呆滞了一下说道:“臣愚钝,臣还在读儒学,陛下和张先生的奏对,略显复杂了,夫子说有教无类,夫子也说因材施教,臣还是把儒学读完,陛下再跟臣讲,要不然,臣也听不懂不是?” 张宏读书少,比冯保读书还少,他现在每天都趁着讲筵恶补儒家经典,矛盾说对他而言,太过复杂了。 “冯大伴,朕跟你讲讲。”朱翊钧一想,张宏可能听不明白。 冯保猛地打了个哆嗦说道:“陛下太抬举臣了,臣也听不明白啊,臣能把经典搞明白,再读点史,骂骂不恭顺的大臣,已经是臣极尽所能了。” 相比较更复杂的矛盾说和公私论,那些个咬文嚼字的儒家经典,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矛盾说公私论,那是陛下和元辅研究的东西,对冯保而言,他要做的事,就是文华殿骂人,骂的怎么难听怎么来,冯保对自己的定位认识的非常清楚,他就是个干活的,指望他对国朝这条大船的方向指指点点,他也没那么本事和才能。 “好吧。”朱翊钧极为可惜,就像是从卡池里抽出了顶级的卡,还强化了一番,想要炫耀一番,都没地方炫耀。 李太后、张宏、冯保,都很难理解张居正的这番转变,是多么的可怕。 但是大明那些蝇营狗苟、窃国为私的蛀虫们,能够物理意义上感受到这种可怕。 比如张四维。 张四维听闻朝中史书已然修完之后,手中的茶盏猛地跌落在了地上,茶盏应声而碎,茶水和茶叶流到了张四维的鞋子上,张四维充耳不闻。 草蛇灰线,事物的发展,不是没有征兆的,而是留下隐约可寻的线索和迹象,只是当时张四维并没有看清楚这些线索和迹象。 万士和几次祖宗成法讲的不对,张居正说修的慢是他的错,给胡宗宪正名看似是追击徐阶,其实是为了对国史中若干问题进行定性,这一切看似不相干的事儿,串联起来,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国史修完了,他张四维,没拿到任何一点点修史的功劳,想入阁门门都焊死了,还怎么入阁?张四维回朝,只能做他的翰林小吏! “张居正你坏事做尽,果然阴狠!”张四维拍桌而起,悲痛至极,从翰林小吏爬到内阁太久了,最少最少也要二十年的时间。 “不行不行,得想想办法,对国史!”张四维眼前一亮,对着万士和说道:“万公帮我,这国史初稿已成,但是里面还有些问题需要定性,只要能掀起这个风力舆论,我回朝不就有修史之功了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张四维也读矛盾说,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在以批判的眼光去读,但是他读的比旁人要认真的多,眼下事关他仕途大事,他立刻抓到了主要的矛盾点,国史。 张居正说国史修完了,那就修完了?还有一些历史问题需要去定性! 徐阶让胡宗宪瘐死牢狱,看似是将这件事完全定性了,但也不是不能再撕开一个口子,重新定义! “你要掀起什么风力舆论?”万士和疑惑不已的问道。 “高拱啊!”张四维颇为兴奋的说道:“高拱啊,你以为当年高拱为什么能入阁?还不是一道害死了胡宗宪,才被徐阶所举荐?”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 万士和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看着张四维说道:“高公和胡宗宪瘐死,有什么关系?” 张四维轻笑道:“你真当高拱就那么干净吗?怀贤忠贞是高拱,可是趋炎附势,以青词邀宠的,难道就不是高拱了吗?胡宗宪那本陈情疏究竟在谁的手里,又被谁所阻拦,只要追查下去,就足以让国史再修一修了。” 万士和终于听明白了张四维到底在讲什么,胡宗宪瘐死案有三个谜团,一个都没解开,而张四维打算把瘐死谜团中,胡宗宪陈情疏的问题给解开,进而让国史重新编修一下,他就能捞到这个功劳,凭借这个功劳乘风直上了。 万士和低声说道:“不能查。” “为什么不能查?”张四维一愣,看着万士和厉声说道。 万士和颇为确切的说道:“高拱不能查啊,他身上背着一个刺王杀驾的案子,一查高拱,这个案子就得继续追查,你要知道,刺王杀驾大案,可是杨太宰用自己致仕、支持张居正考成法、吏部尚书在他致仕后换成张翰,这三个条件,换来张居正息事宁人的。” “你追查高拱,刺王杀驾案必然旧事重提,你昏了头了吗?” 张四维倒吸一口冷气,他光顾着看修史的功劳,完全忘记了往后看,刺王杀驾案这是碰都不碰的话题,这碰高拱等于引火烧身。 “万公所言有理。”张四维猛地打了个哆嗦说道:“对对对,不能碰,不能碰。” “可是高拱不能碰,这国史还怎么重新编修?” 万士和试探性的说道:“要不就不重修了?这修的挺好的,我也着急看。” 万士和真的着急看,因为对祖宗成法了解不够深入,导致他在礼部的地位岌岌可危了起来,下面的一群人包括马自强、申时行,就连鸿胪寺左少卿陈学会都磨刀霍霍,打算撅了他自己坐明公! 万士和有自己的危机,他不能在张四维这一条道上走到黑,他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位置稳固,再帮张四维,自己就得致仕了。 最近一段时间,万士和读书还是得到了陛下的部分认可,至少陛下没有再问他,给缙绅当官还是给大明当官了,小皇帝言辞之犀利,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 如果注解史书有功,小皇帝看懂了国史,那万士和也是大功一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张四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葛守礼不仅不给他张目,还借着张居正的手,反复的打压于他,这次修史,葛守礼那两个走狗,王家屏和范应期,不仅不报不阻拦,还在里面拼命的加速! 王家屏和范应期,就差站起来踩油门了! 他俩当初讲筵被小皇帝赶出来,杨博都没骂他俩,张四维居然敢骂他俩! 葛守礼知道自己斗不过张四维,对杨博的话奉若圭臬,杨博让葛守礼借着张居正的手压制张四维,葛守礼就这么做。 万士和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说你,当初为何要在杨太宰未致仕,还是党魁的时候,在全晋会馆里招待李乐呢,哪怕你换个地方也好。杨太宰还在朝,连元辅都礼遇有加,出迎往来,都是以弟子见礼,太宰喜欢元辅,言必称其白圭,几次三番请元辅住持晋党。” “你说你得罪杨太宰做什么啊?” 张四维趁着杨博在吏部当差,私自开馆威逼利诱李乐,把杨博彻底给得罪了,杨博就一招,让张四维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尴尬地位。 张四维根本没想到杨博这个老东西,还能这么厉害!临走的时候,三下五除二把张四维直接摁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他略微有些恼怒的说道:“说那些过去的事,还有什么用?万尚书有什么主意吗?”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闹到这地步,不如去求求张居正?”万士和提供了自己的意见。 “只能如此了。”张四维重重叹了口气,是化不开的忧愁。 而此时的全楚会馆门前,葛守礼带着王家屏和范应期正在递拜帖,他们是来求见张居正的。 张居正听闻葛守礼来访,来到了文昌阁门前等候,一见葛守礼,便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道:“葛公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元辅先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葛守礼赶忙回礼。 王家屏和范应期赶忙见礼说道:“见过元辅,先生安泰。” “见过元辅,先生安康。” 葛守礼和张居正寒暄了一番今日大雨阳光明媚后,葛守礼才开口说道:“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修史之事,我门下二人,极为忐忑,我反复告诉他们,元辅处事公正,既然做了事儿,修史赏功名单上,必然不会缺了他们。” “但是他们一直反复磨牙,似乎不见到首辅,就无法安心一样,便把他们带来了。” “让元辅见笑了,自家门生不信我,更信元辅。” 王家屏和范应期当然担心,这可是大功一件。 第一方面,这名单完全被总裁张居正控制,张居正看他们不顺眼划去他们的名字,他们俩也只能生受,所以自然要过来送点礼,方才安心; 第二方面,就是张四维了,若是张四维重贿,把他们二人的名字变成了张四维,那他们何处喊冤去?按理说都是你们晋党的功劳,分给王家屏范应期是分,分给张四维也是分。 张居正看着二人,满是笑意的说道:“已呈御览,我张居正不过首辅,哪敢如此肆意妄为?若是私自修改,葛公当面,不把我弹劾倒了,葛公怎肯善罢甘休?葛公可是提纲挈领要尊主上威福之权。” “二位完全多虑了。” “谢元辅先生。”王家屏和范应期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俯首行礼,新晋党不许跪,王家屏和范应期没有跪下行礼。 “你们去前面听听戏,我和元辅先生有话要说。”葛守礼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去戏楼听戏。 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的背影,葛守礼有些恍惚,去年杨博就是这么带着葛守礼数次拜访了张居正,历历在目,现在换他和张居正聊正事,让门下二人听戏去了。 “元辅,我这番前来,有两件事,杨太宰一生,还是功大于过的,晋党变成这个模样,也不是太宰想看到的,否则我也不能凭白得了这党魁的身份,耀武扬威,这朝廷官葬,给谥号的时候,是不是能给个美谥?”葛守礼这次找张居正,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杨博的身后名。 杨博已经病重,不能行路,眼看着撑不住了,葛守礼不为杨博奔波,就没人给他奔波了。 张居正听闻,颇为唏嘘的说道:“目前拟赠太傅、谥襄毅,恩荫一子为中书舍人,杨博死后,我为杨公撰写神道碑铭。” 葛守礼站起身来,长揖郑重的说道:“谢过元辅。” 张居正肯给杨博写神道碑铭,这是一种肯定,至少张居正主政这段时间,杨博的身后名不会反复,人死道消,日后也基本不会再有反复了。 “葛公来的第二件事是张四维的事情吗?”张居正示意葛守礼就坐,询问详情。 “是。”葛守礼面色平静的说道:“张四维肯定不甘心,做一个翰林小吏,他接受不了的,我打算用些法子,让他甘心。” “国朝大局他不能破坏。” 张居正摇头说道:“葛公啊,你不能出手,你要是出手,你那些个门生,怕是心有戚戚,惶恐不安了,你可是党魁,这事儿,还是我来吧。” “张楚城把张四维弹劾致仕,又把王崇古撵了回去,现在张四维回朝,找张四维麻烦的必然是张楚城。” 葛守礼沉默了下,略有些不赞同的说道:“晋党让他这么搞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王崇古整饬边方的功绩,也要被他折腾没了,作为党魁,肃清一番,也是应该,庆赏威罚,才有威权。” “那也行,那就一起来吧,让他老实一些。”张居正稍加思考,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葛守礼已经坐稳了位置,确实需要一些雷霆手段,来震慑一番。 张居正满是笑意的说道:“葛公,你搞得那些开馆纳四方宾客、家学堂、不行跪礼之类的事儿,也是杨太宰临行前教授的吗?” 葛守礼满是笑意的说道:“那倒不是,这都是我自己的想的。” “那我打算照抄一番,还请葛公海涵,不要见怪。”张居正对新晋党的党建工作那是非常的认同。 现在的新晋党可谓是元气满满,朝气蓬勃,搞得张党都像个腐朽的老头子一样,张居正也算抄作业,提前跟葛守礼打个招呼。 葛守礼连连摆手说道:“无碍无碍,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小把戏,元辅先生不嫌弃,就尽管拿去。” 张居正送别了葛守礼,葛守礼这个党魁虽然不如杨博那样,但做的已经是极好了。 葛守礼带着王家屏和范应期出了全楚会馆,刚好就看到了张四维求见,四个人在全楚会馆门前,寒暄了一番。 “全楚会馆正在装潢,不便见客,请回吧。”门房通禀后,冷冰冷的扔下了一句话,让张四维走了。 张四维失魂落魄的离开,张居正居然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葛守礼看着张四维的背影说道:“王家屏,张四维养外室,家门闹了祸事,把这事鼓噪一番,找个言官,质疑一番,连家门都看顾不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能齐家,如何治国呢?” “是。”王家屏和范应期心神一凛,赶忙说道。 葛守礼也不完全是好好先生,他也会发脾气。 而张楚城的指责力度,则是从张四维的出身去了。 张楚城一本奏疏入朝言张四维回朝事:盐法之坏,在大商专利,势要根据,以故不行。因指宣大督抚王崇古弟、原吏部右侍郎张四维父为大商,崇古及四维为势要,请罚治崇古不用四维! 晋党和张党的这次联合绞杀,让张四维回朝之路变得极为艰难。 这里解释一下,张四维原来是吏部左侍郎,硬生生的被他自己给玩成了掌詹士府事,相比较左侍郎,的确是翰林小吏,所以张四维还朝,也是掌詹士府事,而不是吏部左侍郎。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张居正还没用力,张四维就底牌尽出 张四维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予庶吉士,而后其蹿升速度,可以用平步青云去形容,在严嵩、徐阶、高拱的接连政斗之中,张四维背靠杨博之政、王崇古戎事,从庶吉士到爬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用了十七年。 正五品通常都是一道分水岭,多少人再往上爬都是难如登天? 但是张四维从隆庆四年七月掌翰林院事的正五品开始,爬到吏部左侍郎的正三品,隆庆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止,只用了短短的五个月。 隆庆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张四维再进一步就是杨博的吏部尚书的位置。 隆庆五年俺答封贡事成,一向谨小慎微的张四维,第一次暴露了他狷狂的本性,就是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河东巡盐案爆发。 御史郜永春查明了边方盐法败坏的根本,都是官宦横行,大商谋取专利,御史通过手段找到了几个小的盐商,再次追查,玩了一整套的去皮见骨术,将张四维的父亲、王崇古的弟弟,这两个大商人牵扯到了河东巡盐案中。 盐法积弊已久,巡盐也是例行公事,不是张四维的爹、王崇古的弟弟玩的太过分了,御史也就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把盐丁当做家奴是寻常事,但是把盐铁羽等物,卖到北虏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张四维和王崇古官、绅、商一体的本质暴露。 张四维为了息事宁人,只好请辞,三次上奏后,致仕归乡。 次年,张四维起复,从吏部左侍郎变成了东宫侍班官,算是重回朝野,但是很快就因为贿赂高拱的雷被点了,再次被弹劾,屡次弹劾之下,张四维最终再次致仕。 现在张楚城旧事重提,上奏言张四维商贾之家; 而王家屏找了个科道言官上奏,说张四维家门不幸。 这两件,立刻让张四维回朝的事,蒙上了厚重的阴影。 吏部张翰也凑了个热闹,帮了帮场子,上奏说:张四维原来是东宫侍班官,是伺候太子的官职,眼下陛下幼冲,根本没有太子,那张四维回朝应该以什么官回朝,这是个问题。吏部拟为掌詹士府事,负责太子教育。 什么?小皇帝还小?没有太子?没有太子,那就等着呗,等有了太子,等到太子出阁,等到太子开始读书,张四维的工作就可以展开了。 皇帝读书和太子读书是两套班子,完全不同,张四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朱翊钧看着这一段的朝堂狗斗,只能说,官场,党争,是一个血淋淋的零和博弈。 在严格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故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俗称内卷。 王家屏和范应期的确是晋党,但是他们和张四维不合,为了自己的功劳,为了新晋党的利益,王家屏和范应期视张四维为生死仇敌,异端比异教徒更加该死,所以葛守礼帐下哼哈二将,不断打压张四维。 而张居正自然要打压张四维,他的心腹张楚城接连弹劾了张四维致仕、王崇古回宣府大同填补窟窿。 而张翰根基不深,总是喊着元辅先生处置有方,痛打落水狗,张翰一定会帮帮场子。 就在朱翊钧乐乐呵呵的看热闹的时候,总是有些疑虑,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疏忽了什么。 李太后带着一排宫女来到了朱翊钧的寝室内。 “见过娘亲。”朱翊钧站在职官书屏面前,乐呵呵的欠身算是行礼。 李太后满是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这么乐?” 朱翊钧拿起了小木棍,在职官书屏上指点江山的讲解着眼下的战局笑着说道:“眼下张党在起底张四维晋商背景;晋党同门相残,抓着张四维家门不幸的事儿,穷追猛打;吏部落井下石,准备把张四维安排到闲散差事上养老,张四维现在是进退不得!” “如此合围,插翅难逃!” 李太后面色变了数变,才无奈的开口说道:“张四维找到了你外公,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你外公今天上了道奏疏,说张四维的事儿了。” “啊?”朱翊钧看着职官书屏,如此合围,本就是插翅难飞的死局,结果,张四维真的变出了翅膀飞走了! 朱翊钧放下了木棍,端着手说道:“外公,他怎么什么银子都收?” 这大好局面,张四维居然找到了破局之法,简直是可恶。 李太后无奈的说道:“皇帝啊,你娘亲和伱外公本就是山西人,庚戌之变为了躲避战乱,才逃难入京来,娘亲本也就是裕王府的宫女罢了。” “娘亲稍坐,容朕缓思。”朱翊钧示意李太后坐下说话,不用那么生分。 朱翊钧看着职官书屏愣愣的出神,李太后说完久久无言。 小皇帝看着职官书屏,上面并没有宫里的事儿,所以朱翊钧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外公也是晋党! 这就完美的回答了一个问题,张四维凭什么? 凭什么用了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走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完的,从正五品到正三品的登天长阶。 凭什么张四维这么狂,敢踩杨博。 张四维升官那么快是因为张四维是先帝的自己人,心腹,张四维敢踩杨博立威,是人家张四维的手能伸到宫里来。 朱翊钧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张秋菊过年玩火,李太后要宽宥,朱翊钧杖责这个宫女逐出了皇宫,因为张秋菊接触张宏,还要策动张宏和张四维的见面,张宏直接告诉了陛下和冯保,张秋菊直接就被逐出了。 张四维能得到了宫中太后的姑息,那自然是为所欲为。 张四维的两起两落都透露着诡异,张四维第一次、第二次致仕后,次年在没有任何举荐的情况,就能再起,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娘亲以为呢?娘亲要是信任晋党,当初也不会赶高拱回家才是,高拱可是晋党最大的依仗。”朱翊钧眉头紧锁,他需要明确的知道李太后的态度。 李太后思考了一下说道:“高拱要把司礼监罢免,那肯定要逐出,你外公要给张四维说情,娘亲也是为难,你外公穷怕了,这几年和张四维做了些生意,还有些糟烂事,都是张四维出面安顿。” “可是因为你外公耽误国事,也不是娘亲的本意,娘亲怎么能纵容自己的家人,违反纪纲国法呢?自然要叫他进宫来申斥为宜,再有下次,国法无情。” 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就依娘亲所言。” 张四维的后台是王崇古,王崇古占着俺答封贡的事儿,京营未大成的情况下,也不好追杀过急。 张居正、葛守礼、张翰的联手绞杀,不过是让张四维老实一点,告诉张四维,天已经变了。 次日的下午武清伯李伟,小皇帝他外祖父,李太后她亲爹,入宫来见,李太后、陈太后在武功房垂帘接见了武清伯李伟。 而小皇帝则在武功房习武。 李太后拿起了太后的架子厉声说道:“父亲,你为张四维游说之事,收了他的好处,为他说话本就不应该!朝廷有法度,祖宗有规矩,皇儿还小,姑息之弊,自皇儿起,天下大弊!” “你若是仍然不肯小心畏慎,这皇亲国戚就不要当了,本宫定下章宗人府,夺了你的武清伯!” 李太后这番话,措辞颇为狠厉,若是武清伯再有下次干涉朝政,连皇亲国戚都没得做了。 “太后…”李伟刚要申辩,一道箭矢呼啸而过,穿过了他的头发,从耳上射出,猛地钉在了木柱之上。 朱翊钧极为惊慌的跑过来,十分关切的说道:“哎呀呀,外公,外公,你没事吧!朕一时手滑,这箭矢就飞过来了,没有伤着吧!” “回禀陛下,无碍,无碍。”李伟真的被吓到了,整个人都蒙了,小皇帝那一箭稍微偏一点,就在他的脑门上开个大洞! 小皇帝这是要杀他吗?! 朱翊钧认真检查了一番,才长松了一口气,略有些恼怒的说道:“这刀兵箭矢都不长眼,冯大伴,把这弓烧了去,差点伤了外公,不如毁了去!” “臣领旨。”冯保面色严肃,受到了严格训练的冯保没有笑出声来,熟悉皇帝的冯保非常确定,小皇帝在骂武清伯李伟做了张四维手中的刀兵,而且是刺向女儿和外孙的那把刀。 若是没用,就烧了干净。 朱翊钧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那就是死路一条! 朱翊钧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说道:“娘亲,都是自家人,外公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么让外公跪着回话?” “外公赚点银子,也不稀奇,上次母亲为了外公,可是问外廷要了四千两银子,闹出了好大的风波,若非元辅先生出手,指不定怎么收场呢。” “还不是那个张四维,首鼠两端,表面客客气气,出了事就威胁外公进宫游说?这事儿也怪不到外公,要怪啊,就怪张四维阴险狡诈!” 李伟一听,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陛下圣明啊!那张四维哄骗于我说,是做生意买卖,我哪里知道他做的是北虏勾结的勾当?太后、陛下,臣有罪,还请陛下治罪。” 朱翊钧笑着说道:“外公以后莫要跟他来往便是,那些个商贾,外公还不知道吗?惟利是图,皇亲国戚跟他们交往,岂不是跌份了?咱吃了这个亏,日后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 “臣遵旨,谢陛下教诲。”李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外公和娘亲说话,朕去习武了。”朱翊钧再笑进了武功房,他今天本来就就到了换弓的日子,四十斤软弓。 李太后仍然没让李伟起身,而是厉声说道:“若有下次,绝无宽宥!父亲,那孝庙皇后,后来的孝康敬太后,放纵家人肆为奸利,张延龄、张鹤岭仗皇亲横行乡里,夜宿宫中带十二旒冕,最后什么下场?皇亲国戚瘐死牢狱,无一人为其张目。” “本宫若是纵容于我们李家,才是害了咱们家。” “别为了几两银子,就把咱们拖入无间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陈太后一听李太后真的动怒了,赶忙劝道:“以后不再来往就是,妹妹也莫要生气了。” 李伟离开的时候,刚走到左顺门就被冯保给拦下了,冯保笑着说道:“武清伯留步,陛下口谕。” “陛下说:外公入宫受了惊吓,特赐赐银五十两、纻丝二表里、钞两千五百贯,以彰显亲亲之谊,不必辞,钦此。” “谢陛下隆恩。”李伟领了恩赏,一时间有些愣,小皇帝这连敲带打的组合拳为何打的这么熟练? 冯保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武清伯,咱家提醒你,陛下的规矩就是再一再二没再三,上次是修房子四千两,这次是跟张四维做买卖,若是再有下次,那出什么事,就难说了。” “武清伯觉得陛下年幼,可是陛下终归是长大的。” “言尽于此,武清伯慢行。” 冯保的警告是极为善意的,陛下的规矩就是再一再二没再三,这个规矩陛下始终恪守,若是武清伯再因为银子到宫里游说,那就不能怪小皇帝不顾亲亲之谊了。 李伟猛地打了个哆嗦,小皇帝不会拿他怎样,他毕竟是亲外公,但是太监一定会! 可想而知,到时候他李伟真的出什么事儿,小皇帝随便找个小黄门出来扛了这个罪名,打死就是。 很快,李伟回到家中就开始了跟张四维切割,速度飞快,这宫里的训诫,他不能不听,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女儿。 朱翊钧在讲筵之前,开始将每日所奏事务问究一二,这可是侯于赵侯御史上奏说的,要问究一二! “宫里大抵如此,娘亲已经训诫了,想来不会添乱了,家务事闹成国事,让先生见笑了。”朱翊钧略有些歉意的说道。 “圣母有贤德。”张居正听闻之后,也是情不自禁的说道。 孝康敬太后,放纵家人肆为奸利,搞得后宫不宁,李太后召家人入宫切责之,不以父亲的原因而违反祖宗成法、国之纪纲,能约束家人,这已经颇为贤惠了。 “臣本无意阻止张四维回朝,庆赏威罚,既然已经过了廷议,陛下下章吏部,臣不能阻拦。”张居正觉得自己讲的不够清楚,更加明确的说道:“就是让张四维领詹士府事便是。” 张居正、葛守礼、张翰的联手绞杀,并不是阻拦其回朝,就是为了让他领个闲散差事,张四维回朝是早就定好的事儿。 武清伯李伟为张四维游说,不影响结果,张四维还是去了詹士府,负责太子教育。 眼下陛下十一岁,大婚是十五岁,就算太子次年出生,出阁读书,也要到六岁了。这算起来十一年就过去了,张四维确实回朝了,回了一点点,领个闲散差事。 朱翊钧一琢磨,发现这一回合,张四维多少有点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了,张居正本身就是凭空造牌震慑一番,结果直接把张四维的一张底牌给翻了出来! 张居正还没用力,张四维就底牌尽出,张居正平A了一下,张四维连大招都给交了,这张四维能斗得过张居正才是怪事。 外戚这种牌,打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了。 “责难陈善。”朱翊钧写了四个大字,赐给张四维,让他好好领悟。 万历初年,小皇帝将御书格言赐予大臣,是一种常态化的政治姿态。 而责难陈善,出自《孟子·离娄上》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这一句说的是为人臣的恭敬之心。 大意就是:大臣应当勉励君王做难做却是有益的事情,这是恭;向君王陈述有益的言辞以规避歪门邪道,这是敬。 认为君王不能行仁,大叫着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对君王恶行坐视不管叫做贼。 就是说,没有恭敬之心是贼人,张四维到底能不能看懂这四个字,朱翊钧不知道,张四维爱懂不懂,朱翊钧已经训诫过了。 “先生,朕今日看了一篇,名叫《转运汉巧遇洞庭红》。”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起了自己的不务正业。 通常意义上,都不是什么好事,张居正作为帝师,理应严格督促小皇帝,责难于君、陈善闭邪。 但是张居正才不会上小皇帝这个当儿,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这种套儿,谁会钻? 他俯首说道:“陛下所看臣未曾听闻,写的是什么?” 践履之实,要先看看这讲的是什么,而后再行判断,是否要责难于君、陈善闭邪。 朱翊钧笑着说道:“说是成化年间,有一人,名叫文实,字若虚,文若虚初从文不成,弃儒从商,做什么赔什么,听人说这海贸利厚,就买了一筐太湖特产,洞庭红桔子,这一下子就转运了!” “这文若虚这一筐橘子到吉零国卖了一千两银子,捡了个大乌龟壳儿,大乌龟壳儿里有十几颗夜明珠,被波斯商人以五万两银子买走了。” “所以这名字叫做《转运汉巧遇洞庭红》,正所谓: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莫与痴人说梦,思量海外寻龟。” “颇为有趣。” 朱翊钧简述了自己看到的故事梗概之后总结性的说道:“这故事既反映了彼时出海经商者的生活轨迹,也道出了彼时人们出海经商的热切心声。” “大明厚积,背负沉重积淀的土地上,海上商品经济这颗嫩芽,太过脆弱了,只要稍微风吹草动,就会掐灭了海上贸易的发展势头。” “宣德九年,郑和远洋风帆落下之日,即是大明海贸事,进入沉睡状态之时。” “原本独领世界的造船技术,船尾舵、水密舱、多桅帆停滞不前,成为了历史长河里的一颗顽石,偶尔会从水底冒出,提醒着朕和大明,我们过去海权之辉煌。” “打造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宝船的奥秘,也因之时间的无情,再难无法解密,而那指引方向的罗盘,也退化到了看风水、选择宅地和墓地,招摇撞骗,着实令朕唏嘘。” “大明的读书人,似乎都钻进皓首穷经的死胡同,再没了之前的大气磅礴,所有的学问,也蜕变为空疏的玄而又玄的良知,世界在变,大小佛郎机人在劈风斩浪,而大明则是暮气沉沉,困顿于一偶,销蚀了穿透混沌现实、指向万世不移的锋芒和锐气。” “先生,朕有些不甘心呢。” “先生甘心吗?甘心大明就这样吗?” “不甘心。”张居正深吸了口气说道:“臣,不甘心。臣今不难破家沉族,以殉公家之事,而一时士大夫乃不为之分谤任怨,以图共济,亦将奈之何哉?计独有力竭而死足矣!” 张居正怎么可能甘心,他要是甘心,就不会在嘉靖三十二年挂印而去,三年后又回到这烂糟糟的朝堂之上了。 “先生,什么是变法呢?”朱翊钧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居正思忖再三说道:“变法,变的就是破旧立新,革故鼎新。旧故为盾,新为利矛,如何破旧故宿弊,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给变法下一个严谨、周延的定义,是非常困难的,更不是践履之实。” “凡是针对旧体弊端或危机局面,提出行之有效而能付诸于行动的方法,并且付诸实施,都可称之为变法,无论其结果是好是坏,是成是败。” 朱翊钧确信的说道:“先生做好了变法失败的准备,但是朕不甘心它失败。” “先生说过了,变法和权力一样,是自上而下的,同样是自下而上的,绝非某个人或集体的心血来潮,就足以成功的,这是先生教朕的道理。” “正如那个故事里说的那句话,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 张居正听闻俯首说道:“臣谨记陛下圣谕。” 冯保和张宏则是一脸的迷茫,陛下和元辅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每一个字分开来看,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张居正要以谨遵陛下圣谕收尾? 朱翊钧其实说的就是变法中的大势,唯有将社会变迁的潮流如同洪水汇集在一起,才有可能冲破旧故宿弊的堤岸,不可阻挡,不至于新法失败,就像转运汉一样,时运退去的时候,黄金都会失去颜色,而大势来的时候,连顽铁都能熠熠生辉。 大势所趋,势不可挡,这就是朱翊钧想要说的话。 “先生,为何不把父母接到京城来?”朱翊钧看似平静的说道:“破家沉族,也不至于,先生将家人迁到京师来,也可以尽享天伦之乐。” “这不符合祖宗成法。”张居正眉头一皱,陛下怎么好端端的提到了这个? 朱翊钧则继续追问道:“有明文规定吗?” “那倒没有,大明官员养亲法,并无明文规定,但几乎没有接养之说,一则本家生计,二则避嫌,三则不便。”张居正俯首回答道。 多数为了避嫌,就任一方,是不带亲眷的。 朱翊钧笑着说道:“洪武四年,河南府知府徐麟因老母亲居住在蕲州府之广济,提出辞官回家照顾母亲的请求;南右卫百户临濠人张纶上奏,父母都已年逾八十,因自当差之地,离家太远,无法侍奉双亲。” “太祖高皇帝下旨让其接养,忠孝两全。勉孝劝廉、移亲就养,可是祖宗成法。” 张居正多少听明白了小皇帝的潜台词,俯首说道:“臣莫敢不从。” “如此,讲筵吧。”朱翊钧小手一挥,开始讲筵。 话不用说的太尽,破家沉族是张居正提到的,而朱翊钧也在想办法利用皇帝的特权,让张居正不至于破家沉族。 张居正求荣得辱,儿子被逼迫到自杀,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精气神完全消失了,社会矛盾快速激化,农民起义、土地兼并、军兵哗变、胡虏作乱等问题日显突出,最终到不可调节的地步。 万历五年,大骂张居正不回去丁忧是禽兽而被廷杖致残的邹元标,在万历末年,拖着一条拐腿,积极为张居正的昭雪奔走呼号,试图召回失去的新政,失去的时代,可惜这一切都太晚了。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再追悔莫及,为何不能提前做些什么,让悲剧不至于发生呢? 斗争是残酷的,矛盾越深,斗争就越残酷,斗争残酷姓和官场的零和博弈,就决定了有些人会不择手段。 比如在某个关键时候,让张居正的父亲去世,张居正就不得不回乡丁忧,回还是不回,都是个问题。 丧心病狂的利用丁忧的制度,来获得一些斗争的主动,这是大明读书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更加确切的说,张四维在万历五年八月入阁,九月张居正的父亲就去世了,朱翊钧怀疑张四维做了些什么,就从李乐事儿来看,张四维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把张居正的父母接到京师来,张四维又该如何应对呢? 张四维回朝了,领了詹士府事,但因为皇帝没有太子这件事,张四维几乎是无事可做的状态,这让张四维颇为哀怨,最最可怕的是,李太后似乎对武清伯干政颇为不满,下了严旨申斥,武清伯李伟更是吓得不敢跟张四维有任何来往了。 张四维还真找到了一个差事,那就是给小皇帝注解实录,小皇帝点名要看的,这也算是功劳。 而王崇古听闻朝中让张四维回朝之后,大喜过望,连上了三道奏疏,叩谢圣恩,还给葛守礼送了两千两银子,让葛守礼看在杨博的面子上,照拂张四维一二,别让张四维闯祸。 王崇古不在乎自己这个外甥,到底是个什么官,只在乎张四维是否能回朝,只要张四维回朝,那代表着朝廷还不打算动手,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王崇古是真的被打怕了,张居正的手段太过于阴毒了,他要是在朝中,说不定哪天就翻船了,现在回到了宣大,王崇古如同猛虎归山,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整个宣大,他跺跺脚,宣大就要震三震,他说一,没人敢说二,陛下总要用人治理地方的,他要是能把宣大这块地方经营好了,陛下还不是得用他? 王崇古打算走杨博的路子,好好治理地方,安土牧民,结结实实的把他治下治理好了,朝廷还能平白无故的把他给撸了? 张居正斥责殷正茂的书信,在二十一天后到达了极南的广州府。 君子之欲有为于天下,必其强悍之材、坚忍之气,六十一岁的殷正茂比谭纶的身体状况更好一些,略显魁梧的他,这般年纪还能够亲自领兵率众杀敌,足见他的勇武。 观殷正茂做事,全然以为他是那种混不吝的性格,可真的见到其人,则发现殷正茂,相貌堂堂,眉宇间带着英气和几分忧愁,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先生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殷正茂重重的叹了口气,张居正三令五申的要他不要贪腐,可他贪的银子,大多数都赏赐给了客兵,他能打胜仗的原因,是他厚赏。 否则这些异地作战的募兵,军纪早就败坏不知道成何等模样了。 军兵复从而掠之,与盗贼无异,殷正茂没有戚继光那个条件,戚继光是将领能够以身作则,能够重罚,而殷正茂只能厚赏来维持军纪了。 都是带兵,也是天差地别。 不过还好,两广渐渐平定了,殷正茂看了半天书信,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良弓藏的时候了。 只是他看到了第二页的时候,眼前一亮! 张居正给他找了个新活儿,广州的倭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打完了是吧,你看那万里海塘之上,有一大岛,名曰吕宋,是万里海疆货物集散之地,那里盘踞着一股红毛番! 是红毛番! 吕宋作为大明的朝贡国,现在国灭,大明需要做点什么。 别的不好说,杀倭寇,殷正茂专业对口! 这是张居正的原话:仆今不难破家沉族,以殉公家之事,而一时士大夫乃不为之分谤任怨,以图共济,亦将奈之何哉?计独有力竭而死足矣!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门搬床募军饷,单刀赴会劝贼降 殷正茂的贪腐是因为他要私发军饷才这样做的,他之所以不肯跟张居正说明,是因为私发军饷这个罪名,一旦成立,比贪腐要严重的多的多的多! 养私兵是什么罪名,那是造反!那是割据。 但基于践履之实的殷正茂,只能这样做,还不能说,他本以为两广战事结束后,他就要被雪藏了,毕竟贼人已斩,阶段性的战争已经结束,再有战争,那就是后来的总督要头疼的问题了。 对于自己的下场,殷正茂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良弓藏的戏码,在这片土地一遍又一遍的上演了多少次? 结束了救时的短期任务,殷正茂还以为自己要结束仕途的时候,突然而然,朝廷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而且是个长线任务,吕宋。 对于红毛番用牛皮割一国的事儿,殷正茂非常清楚,朝廷决定对吕宋用兵,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那就是手下这帮骄兵悍将,有了安置的地方。 “升帐!”殷正茂一拍桌子,开始召集将领们升帐,准备开打! 杀红毛番,两广旗兵是非常专业的! 广东总兵张元勋,广西总兵李锡、副使赵可怀,岭西参政刘志伊,佥事石盤、参将梁守愚、参将邓子龙等一众陆陆续续赶到了总督府。 殷正茂的总督府的门特别的厚重,因为他把所有拆来的家门都按在了总督府的门上,每次开关,都要六七个人一起推动,这门上每一层,都写着字,但凡是被拆过一次门,还不肯纳捐的权豪户,殷正茂再找上门,那就不是拆门那么简单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殷正茂还没有遇到第二次还不肯纳捐的缙绅。 “殷部堂,这着急让我们来,是又要拆谁的家门吗?”邓子龙最是年轻,笑呵呵的问道。 殷正茂颇为严肃的说道:“肃静!圣上有旨。” 所有人一听有圣旨到了都是神情一凛,知道卸磨杀驴的时候到了。 其实广东、广西总兵张元勋、李锡都不同程度的暗示过,殷正茂可以留一些倭寇,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停的荡寇平倭了。 比如南澳岛的林阿凤,可以留着养寇自重,朝廷就没办法卸磨杀驴。 有些事,怪就怪在这里,越是拼命认真平倭,越是会倒台、被清算、甚至会被攻讦,越是越剿越多,养寇自重,弛防徇敌,反而能长久,比如晋党王崇古等人。 倭寇闹得凶的时候,这些个极南的权豪们,哪个敢说殷部堂不该强人纳捐,哪个敢托人弹劾殷部堂贪腐? 现在倭寇平了,广东安生了,这弹劾的风力就起来了,殷部堂贪腐的声音越来越大。 现在,就剩下了一个林阿凤,无论朝廷是不是要剿,林阿凤已经讲明白了,他要跑了,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提督内臣范澄一甩拂尘大声说道:“广州地方军将接旨。” 所有堂上官立刻跪下,等待着内臣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德凉幼冲,初登大宝之位,元辅素言部堂有才略,任事极南安定一方,果如是,部堂捷报频传,东南缙绅上表恭贺,部堂督率将领司道等官,悉力驱剿,务期荡灭,朕大欣慰。” “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朕不敢违,仍命部堂主持极南,其地方机宜,悉听破格整理,敢有梗挠者,奏闻重治。” “官无经年之积,民无导利之谋,部堂任东南,设广西官运,议法守、明赏罚、计工本、造官船、谨防范、限时月、禁私贩、明职掌、谨始事,以其息充军饷,综理详密,军需赖以不匮。” “部堂秉公振纪,靡所徇恤,其黜贪横也、抑豪并也、惩玩弛也、拒关节也,戴者在野,嫉者在朝,人人皆言部堂索求过重,朕与元辅议科臣之言,朕不以为然,必有苦衷,待部堂回京再问。” “今委以部堂重任,仍望部堂为国家捍大患、成大功,而为国家养元气,使极南久安长治。” “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钦此。” 内官范澄就是督军来的,他到了广州奉行三不原则,不干涉、不多嘴、不插手,范澄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就两广这局势,也就是殷正茂短短四年内,能把倭寇彻底荡平。 “诸位将军议事,咱家不再多言。”范澄把圣旨递给了殷正茂后,直接开启了神隐模式一言不发,除非殷正茂造反,否则范澄是不会说殷正茂坏话的。 放下碗骂娘,范澄反正做不来。 李锡看着殷正茂眉头紧锁的说道:“陛下这文绉绉的一大堆,究竟是什么意思?” 殷正茂是文进士,当然能听明白,笑着解释道:“这第一段意思是说,陛下登基就听说我们很能干,元辅也这么说,捷报频传,陛下很高兴,对我们如期剿灭了倭寇,没有拖延,非常赞赏。” 殷正茂还以为自己哼哧哼哧的荡寇平倭,会换来一个朱纨的下场,自杀明志,结果得到了陛下的高度赞赏。 “然后呢?”邓子龙接着问道。 殷正茂面色复杂的说道:“第二段,则是重申了下先帝的独断之明,隆庆五年,我来广东时候,先帝不是给了我破格整理,机宜行事,有人阻拦就告状的权力吗?陛下的意思是说,还让我继续破格整理,军政财都管。” 这个权力很大很大,大到可以直接截流两广财税不给朝廷,而是自用,为了平倭,殷正茂也的确用了,不过去年他就上书说了,大仗都干完了,春秋两税仍送朝廷,没有军饷,就找权豪,让他们纳捐,找权豪拿钱平倭就是。 参将梁守愚问道:“再然后呢?” “第三段则是说我们搞得变盐法,陛下和元辅都觉得好,让我们接着干,而且变盐法其息仍充军饷。”殷正茂笑容满面的说道。 殷正茂平倭一等一的强,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他可是文进士,哪怕是亲自领兵打仗,画风不太对,可是他的本职工作是安土牧民。 殷正茂把垄断在权豪之家的广东盐,拿出了官办官卖,搬盐的是军户旗军兵,一共有盐船三百艘,每一船三百五十包,其中有五十包是军饷,剩下三百包归广西,广西每年能得七多万两银子。 这钱殷正茂可一分钱没拿过,给广西、广东、军户,广西诸府地方官看见殷正茂,就跟看见了财神爷一样。 朝廷穷,地方衙门就不穷了吗?地方衙门更穷! “呀,还以为这笔钱朝廷要收回去呢,这又给我们钱吗?”李锡大感惊讶的说道。 副使赵可怀忧心忡忡的问道:“那缙绅弹劾我们贪腐的事儿,陛下怎么说的?” 殷正茂听闻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第四段,陛下说,我们在两广干的挺好的,干活的在外面,嫉妒的人在朝中,陛下和元辅论了我们的事儿,陛下觉得我们有苦衷,让我回京述职的时候,再问。” “元辅来信说让我少贪点,看来暂且不问,等回京再说,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邓子龙听闻眼前一亮说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又能拆门了?” 广东总兵张元勋看着邓子龙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整天就惦记着拆门!你怎么不把他们的床搬回来?” “好主意啊!都督好主意!”邓子龙听闻一拍大腿,大声说道:“还是都督高明,法子多,下次,就搬床!” 殷正茂摇头说道:“陛下,就是这个意思,先干着,回京后解释清楚就是了,让我们接着平倭荡寇。” “后面是出自诗经里的一首诗,意思是,严整肃穆小心,认真对待敌军,使我国家安定。” “这倭寇不都平完了吗?还去哪里平倭?”张元勋无奈的说道。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杀完了倭寇,他们就该想办法安置这些募兵了,这么多的骄兵悍卒,养起来贵不说,还容易出乱子,一不小心,就地方坐大了。 “朝中给了我们个差事,诸位看,这里。”殷正茂点在了堪舆图吕宋的位置上说道:“吕宋有红毛番盘踞,若是把他们收拾了,就地驻扎,不仅要把红毛番驱逐,还要把这个通衢万里海塘的地方,结结实实的守住。” “因为涉及到了金银铜铁油等等入明大事,决不可掉以轻心。” “那里有个船厂,要把里面的文牍带回去,这是朝廷点名要的。” 张元勋摇头说道:“不好打,是个硬仗,红毛番驱使吕宋人为先驱,最少万余人,而其精锐就有千余人。” 邓子龙拳头一握,开口说道:“我们怕硬仗,还是更怕没仗打?” 殷正茂看着邓子龙确切的回答道:“更怕没仗打,刀口舔血的日子都过惯了,三千多的骄兵悍卒,散散不得,一散全都变成海寇了,没仗打最难受。” “为了让我们啃这块硬骨头,朝廷让我们招安林阿凤,让招安的海寇探路,立下了奇功,则赦免其罪行,安置在吕宋。” 张元勋一听,脸上的愁云立刻散开,笑着说道:“朝廷原来真的打算攻伐吕宋,而不是借刀杀人。” 张元勋最开始还以为朝廷让他们攻打吕宋,就是没地方安置骄兵悍卒,流放海外,其实他是有些心灰意冷的,为国安定一方,就这个下场,着实让人寒心,只是话不能明说。 但仔细一听,朝廷连先登探路的人都安排好了,张元勋所有的疑虑都消散了,朝廷是真的让他们打仗去,真真正正的给政策支持,而不是空口白牙,把他们这些骄兵悍卒扔到海外去自生自灭。 副使赵可怀颇为感慨的说道:“朝里的明公老爷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要复吕宋故国了。” “当初红毛番灭了满剌加。满剌加国王子进京哭诉,朝廷也就下了一道诏书,让红毛番退兵,把国土还给满剌加,便没了后文。” 殷正茂思虑了一番,眉头紧蹙的说道:“朝廷要开海,红毛番就是对手啊,他们远渡重洋,横行无忌,自然要打压他们在海上的势力,因缘际会,这一仗,必须赢。” 邓子龙主动请缨开口说道:“我先去南澳岛劝降林阿凤,而后亲自跑一趟吕宋,探查敌情!” 张元勋笑着说道:“怎么,拆门搬床的事儿,你不参加了吗?” 不仅是张元勋在笑,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因为他们领到了一个长期的任务,那就代表着,他们会长期聚集在一起。 对于劝降林阿凤,已经有了既定的章程,邓子龙就是亲自前往的人。 邓子龙大笑着说道:“有仗打,谁还干这种没品的事儿?拆门搬床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那就邓参将跑一趟吧。”殷正茂收敛了笑容说道:“此战路途遥远,广州府至吕宋至少两千里,而且跨越重洋,要在当地打开一个突破口,然后立足,而后一步步的和红毛番作战,这每一步都是步履维艰。” “我们现在第一个困境,就是我们没有足够火器的船只,就像最初的红毛番一样。” 殷正茂对红毛番非常的了解,和固有印象不同的是,红毛番最开始到南洋的船,并非武装到了牙齿,满是火炮、火铳,像刺猬一样的武装商船或者战船,而是一种三角帆四桅船,这种小型的帆船,装在货物就不能装载火炮。 彼时红毛番们根本不会轻易作战,而是利用各种手段,或者贿赂、或者哄骗、或者强占,割一块地出来。 殷正茂严肃的说道:“彼时红毛番在没有坚船利炮时候,是怎么做的?” “他们通过在贸易港口附近建立要塞、营堡,来控制港口和贸易,获得补给,我们发现营堡只需要一百人到三百人,就可以防守三千到五千人的进攻。” “所以,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据点,我们的货船,可以到这些地方将各种原材料、资源运回,换防士兵,送去补给。” “我们在陆上荡寇平倭的时候,我们是优势,我们有着源源不断的补给,有着经验丰富的百战老兵,有百姓们提供虏情,我们了解地貌,可以有条不紊的制定战术,可以多方配合作战。” “但是到了海上,我们是陌生的,失去天时地利人和,作战将会是极为艰难的。” “这一场战争…我们要做好输掉的准备。” “诸位不要掉以轻心,杀死敌人,就是对敌人最大的尊重!” 殷正茂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大明军威武!” “大明军威武!”所有武将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 红毛番在刚开始大航海的时候,作战方法是以守代攻。 这样的战略具体体现为:通过种种手段获得港口附近的土地;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营堡;进入内陆不要超过五里,且随时保证部队撤离到船上或要塞之内;因为信风的缘故,船舶到港时间区域固定,在补给和换防士兵到达之前,要守住要塞; 最重要的是大量预生产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包括了床弩、火铳、火炮、弓箭、火药,甚至还包括了窗框、加工过的石料、各式各样的机械。 而现在红毛番的战术随着武装商舶、战舰的不断成熟,战术也发生了改变,信风的缘故,到港时间的固定,红毛番的进攻已经从过去的单纯的以守代攻,换为了潮汐式波浪式的进攻。 而深入内陆的距离也随着火器和军队建设的发展,战斗力的增强,逐渐从五里,不断的扩展到了数十里的地步,以守代攻也变成了以攻代守。 所以广州、福建等地的倭患,主要呈现出一种剿灭平定不久,下一个潮汐又汹涌而来的特点。 一味的防守,设立海防同知,在沿海建立营堡,可以抗倭,但不能根治,没有海权,海防就是一个虚伪的命题。 殷正茂反复上奏谈及过要想根绝广州倭患,就要想办法恢复对马六甲的控制,那是大明的海上嘉峪关,守住了马六甲,才能守住大明海疆的安全。 他的这个想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长期平倭战争的经验总结,也并不新颖,早在永乐年间,郑和就提出过这样的观点。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 而现在随着朝廷对开海整体方向的转变,殷正茂看到了希望。 “那么在邓子龙前往南澳岛劝降林阿凤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寻找助军旅之费了。”殷正茂对张元勋谈到了眼下的主要工作,募集军饷,寻找助军旅之费。 张元勋稍微估算了下说道:“最少需要三十万两的助军旅之费,我们都知道,朝廷穷的当裤子了,这银子、粮食、火炮、火铳、火药、船只都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还需要一笔武装和训练林阿凤那群海寇的军费。” “至少也要三五万两银子。” 殷正茂极为无奈的说道:“确实很多,但是我们极南的权豪们,应该很乐意帮忙,一旦我们真的拿下了吕宋,战场将集中在海外,而不是年年平倭,年年倭患再起,战事不发生在广州府,权豪们不就可以安心继续当自己的地主老财了,而且还能够到吕宋去把这笔银子赚回来。” “如果他们不同意呢?毕竟已经压榨了他们四年了,如果压迫过甚,他们不同意呢?”张元勋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就只能拆门搬床了。”殷正茂两手一摊说道:“朝廷要我攻灭吕宋,我不打下吕宋,没办法跟朝廷交待,他们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不让他们好过,如果拆门搬床还不同意,那我只能翻旧账了。” 张元勋听闻也是一乐,笑着说道:“一旦殷部堂选择翻旧账,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纳捐。” 张元勋太清楚殷正茂翻旧账的手段了,比如两广盐法,比如私榷等等,这些旧账还有很多,当殷正茂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殷正茂只要把旧账拿出来翻一翻,就会得到满足。 殷正茂从来不是个好人,他是个大坏人,比权豪还要坏的坏人。 殷正茂拿出了张居正的书信,极为感慨的说道:“陛下特意下旨,元辅书信也有言,陛下将削减宫中开支,五年内对红毛番的增税,不用送往京师供养宫府,这是陛下能给我们的助军旅之费。” “陛下给了我们陛下能给的一切支持。” 殷正茂是个极为成熟的政客,他知道这里面并不完全是张居正的决定,有很多都是只有皇帝能够决定的范畴,比如削减宫中开支驻军,陛下已经给了能给的一切的支持,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元辅有没有提到今年朝中的情况?”张元勋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伱知道,若是元辅倒台了,我们做什么都是白做。” “唯独这个,完全不用担心!”殷正茂颇为确信的说道:“原先元辅就很厉害了,后来陛下几番明语支持元辅,甚至连高启愚那个蠢货搞出的僭越大事,都没有让元辅倒下,元辅在朝中可谓是大杀四方。” “我们不在朝中,元辅应该是和宫里达成某种默契。” “这是第一方面,第二方面,朝中无人能倒元辅。” “隆庆六年六月,户部尚书王国光点检京师诸库,太仓见存银一百三十万四千六百五十二两,岁支官官俸该一百三十五万有奇,边饷二百三十六万有奇,补发年例一百捌十二万有奇,通计所出须得银五百五十三万有奇。以今数抵算,仅足三月。” “去年年末,户部居然还多了十多万两,这就是元辅当国的底气啊。” 殷正茂对朝局的分析更加透彻,看的更明白些,不是不想倒张居正,而是做不到。 朝中没有银子,就会砍预算,不给官俸、欠饷、不发年例、不发宗俸,来维持朝廷的开支,但是去年一年,朝廷没有砍预算的情况下,还剩下了十多万两银子,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朝中言官们可以大声的质疑元辅,就像人要吃饭,你换个人当国,吃不上饭怎么办? 所以现在朝中的局面画风格外的诡异,我们对元辅当国非常不满意,但是换人又不能。 “那倒是。”张元勋终于安心了下来,打算继续找权豪之家化缘,权豪之家的银子,拆门搬床,挤一挤总会有的。 邓子龙登上了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南澳岛,劝降的过程需要许多的流程,邓子龙需要派出小船和对方沟通有无,还没靠近就被火箭给点了,那邓子龙只能游回濠镜了。 林阿凤是请降的,邓子龙是他请来的,一旦邓子龙在南澳岛出了什么事儿,林阿凤就是逃到吕宋去,都无法逃脱大明的追击。 邓子龙上岸后,在严密的检查没有携带武器之后,被扣进了麻袋里,抬进了水寨之中。 邓子龙也不气,一直等到了水寨的聚贤堂他才被放了出来,之所以要被套着,是水寨的海寇也担心,这是大明朝派来探察敌情的探子。 大明的参将邓子龙刚刚从麻袋里放出来,就听到了一声凶狠的咆哮声:“邓子龙,你好大的胆子!杀我那么多兄弟,还敢亲自登岛!” 邓子龙一露面,在场的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就发现,的的确确是大明参将邓子龙,这张脸,就是化成灰,海寇们也认识! 这张脸就是海寇们的噩梦,还有一个噩梦叫陈璘。 邓子龙好整以暇看了一圈,笑着说道:“我手下没有冤魂,伙同倭寇、红毛番、黑番烧杀抢掠咱们大明百姓,我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的百姓,平倭杀敌,浴血奋战,我怕什么?倒是你们,应该怕吧。” 邓子龙很狂,狂到二当家和三当家猛地站起来,抽出腰刀就准备砍人了!到了匪寇的地头上,还这么狂妄,简直是找死! 大当家林阿凤一拍桌子愤怒的说道:“坐下!之前你们非要入寇,一战就被打掉了两百多条船,三万余人!再多说一句,立刻送去沉海!” 林阿凤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海寇这个营生,都很年轻,很少有活过三十岁的,有一顿没一顿,生活很苦,泰阿翁是少数命长的海盗,也只有四十二岁。 江湖义气、战争礼节之类的,都有类似于不杀来使的表述,杀了来使就代表着不死不休,不杀来使,就表示还有一个沟通的可能与渠道。 邓子龙笑着说道:“这是个明白人,吵那些谁对谁错,没有必要,人嘛,都要向前看,咱们聊点有用的,大当家确定了要投降?如果是的话,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林阿凤沉默了下说道:“是招抚。” 林阿凤也不是嘴硬,他总要跟手下人交待,如果不这么说,手下的海寇很容易理解为,大当家把他们卖了,换了印把子。 所以他只能说朝廷招抚,窃是不是偷的问题,邓子龙并不打算过分争执。 没必要争论对错,这么大股的海寇,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被迫落草为寇的穷民苦力,他们被藁税、谷租、乡部私求被逼的走投无路,才当了海寇。 没有人天生是海寇。 而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荡寇平倭,是大明军兵必须要做的事儿,杀入寇贼人,维持一方安宁,那是他们作为军将的使命。 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才会短兵相接,去年打了一仗,而斗争的结果,是大明大获全胜。 “好好好,招抚招抚。”邓子龙不是读书人,他才不会咬文嚼字,无论是怎么样的说法,事儿办了就行。 邓子龙看着二当家和三当家,笑着问林阿凤:“你们所有人都同意被招抚吗?如果同意的话,那我可代表朝廷、殷部堂接受你们,如果有人不同意的话,你们内部先商量好?” “我已经到这里了,殷部堂很有诚意了。” 林阿凤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同意的。” 此时的南澳岛海寇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新鲜血液了,而且还在不断的流失。 随着大明平倭和安民的齐头并进,穷民苦力但凡是有口吃的,也不会落草为寇,而且随着大明势大,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逃之夭夭,水寨也有了分崩离析的趋势。 声势浩大的升龙帮,最多三百多条船,四万余人,现在越来越少。 而且也经历了数次的火并,万不得已,林阿凤也不会放弃老巢,跑到吕宋搏命去。 邓子龙笑着说道:“那么殷部堂邀请三位当家到广州府一叙,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到这里,就是说明朝廷的诚意,你们不必担心。” “行了,走了。” 邓子龙颇为洒脱的转身,准备离开。 林阿凤突然开口说道:“邓将军留步。” “何事?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已经投降于红毛番了吧!”邓子龙转身看着林阿凤惊讶的说道。 “那倒不是,邓将军为何亲自前来?就不怕我们翻脸不认人吗?”林阿凤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这是他内心最大的疑惑,手下汇报的时候,林阿凤一万个不信,邓子龙敢单刀赴会,只身闯这龙潭虎穴! 但是一见面,居然真的是邓子龙,这把林阿凤直接给吓到了。 这是什么样的胆量和气魄! 邓子龙长笑了数声说道:“哈哈,说了你们也不懂,等你们降了,就明白了。” “走了。” 这次邓子龙真的走了,走的时候,没人敢再给他扣麻袋,他走过了这简陋的水寨的栈道,走过了一群面黄肌瘦看似凶神恶煞的海寇,走过了腐烂的尸体,走到了自己的船上。 套不套麻袋,根本没有必要。 邓子龙不是第一次来,他已经来过三次了,亲自登岛探查虏情,对于水寨的情况,邓子龙比林阿凤还要了解,这是为了剿侦察虏情。 邓子龙很勇,但他不是莽夫,他选择亲自前来,也不是临时起意,在升帐的时候,一时热血上涌,而是经过了反复探查,确定了林阿凤等海寇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跑去吕宋,是这帮海寇,最后的亡命一搏。 现在有了广州地面的骄兵悍卒们助拳,就不是亡命一搏了。 而邓子龙并没有直接回广州府,直接奔着吕宋去了,他要去侦查敌情,确定海港的位置,确定在哪里进攻,探明敌人的具体人数和分布。 从南澳岛到吕宋,仅仅不到十五天的时间。 正所谓:拆门搬床募军饷,单刀赴会劝贼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啪!邓子龙就是这样一个勇猛的人,他七十岁高龄,带兵冲锋陷阵,战死在第二次万历援朝抗倭的战场上。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可攻陷、无懈可击的城堡 吕宋,万历二年时候,整个世界最为繁忙的贸易中心和港口。 正德十六年,来自西班牙的殖民者,埃尔南·科尔特斯攻破了特诺奇蒂特兰城,阿兹特克帝国灭亡、墨西哥、古巴、秘鲁等地,成为了西班牙的殖民地。 这次的灭国之战,说起来极为可笑,阿兹特克帝国的统治者蒙特苏马二世,不知道他接待的是魔鬼,热情的接待了西班牙的使团,而后特苏马二世就被劫持了。 短短十个星期,偌大的阿兹特克帝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嘉靖十四年,西班牙设立了总督区正式开始了对墨西哥的殖民统治,同年在秘鲁的里科峰,西班牙人惊讶的发现,这座四周看似荒凉贫瘠的山峰,是人类有史以来发现的最丰富的银矿母脉。 西班牙人在发现印加人试图掩盖的宝藏,一座银山之后,欣喜若狂,立即动用了无数印加和印第安奴隶,开采银矿,几万人涌到里科峰,建起了波多西城。 嘉靖四十四年,在贫瘠的伊乔河河边,万卡韦利卡城附近,发现了大量的水银矿,利用水银可以从矿砂里提取纯银。 嘉靖三十二年,西班牙人的触角伸向了东方,几乎如出一辙的覆灭了吕宋,建立了新的殖民地。 西班牙人在吕宋感受到了这里的繁华。 对于殖民者而言,遥远的东方,这里的人心灵手巧,技艺巧夺天工,能够做出任何想得到的物品。这里的丝绸光滑细腻,瓷器玲珑剔透,茶叶沁人心脾。 从伊乔河开采出水银,而后运到里科峰提炼白银,沿着印加人修建的古道,将白银运到波多西城,和利马,在两地的造币厂中,将白银压制成为银币,而后在利马港扬帆起航,或者运回西班牙国内,或者运送到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跨过广阔的太平洋,向遥远的东方而去,直达吕宋的马尼拉。 而此时的吕宋马尼拉,是整个世界最为繁忙的贸易中心和港口。 这里有世界各国的产品在此集散,有中国的瓷器和丝绸、印度和波斯的地毯、马六甲的香水、爪哇的丁香、锡兰的肉桂、印度的胡椒和棉花,而白银的购买力在吕宋,要比在墨西哥和西班牙高三倍有余。 从广州府电白港、福建月港、松江府到达马尼拉的航线,非常的成熟,邓子龙作为一个常年在平倭第一线征战的将领,熟门熟路的在马尼拉港上岸。 邓子龙的身份是商贾,而他的船上运送着一些货物,这些货物极受欢迎,名叫佛山铁锅。 每一口锅可以换一枚八里亚尔。 邓子龙凭借着过硬的商品,踏入了港口,一上岸,邓子龙就就看到了一个城堡要塞,格外的刺眼。 这个城堡,就是当初红毛番建立的桥头堡,凭借着水道,进行补给,在很长的时间,吕宋国王都对这个城堡无可奈何。 吕宋遗王索利曼,最终被总督弗朗西科斯杀死,吕宋覆灭,红毛番建立吕宋总督区,成为了日不落帝国,也开始了殖民统治。 邓子龙上岸后,船员们便四散而出,消散在了繁华的港口中,开始搜集情报,这种搜集对于民用情报是极为高效的,但是对于军用情报,是极为低效的。 因为红毛番藏在城堡之中,很少跟外人交流,而大明人、吕宋人、倭人、南洋人都被拒绝进入城堡之中。 邓子龙走过了这个港口的大街小巷,用红毛番的货币购买了一些货物,在见识了钱财的魔力之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已经找到了探寻军事情报的诀窍。 钱在马尼拉,似乎无所不能。 四散而出的船员在夜里回到了船上,邓子龙点亮了一个一盏油灯,他是参将,同样是夜不收里的坐塘,专门负责情报的搜集,而爪探和走报已经搜集了很多的情报。 第一个爪探开口说道:“我和一个水手聊了很久,这个水手是一个倭人,被红毛番购买,红毛番的船,从墨西哥阿卡普尔科港扬帆起航,一路往西行至我们脚下,一般只需两三个月时间。” “而返程却要前往倭国,而后回到墨西哥的地方,需要八个月的时间,十几年前,红毛番有一个传教士名叫乌尔达内塔,发现了黑潮,黑潮称之为大洋中的河流,顺流而行,能节约最少五个月的时间。” 第二个爪探面色凝重的说道:“嘉靖二十九年起,倭乱四起,浙闽广等地的百姓逃难至此,在河流的对岸聚集,这些百姓务农、打渔、搬运、缝纫等维持生计,没有他们,马尼拉城就无法运行,有很多逃难的百姓,他们在大帆船上做些小头目,吕宋人则是贱籍奴隶。” “在这里,除了红毛番不是奴隶,其他都是奴隶。” 第三个爪探开口说道:“红毛番之所以要在马尼拉建立造船厂,是因为可以利用南洋出产柚木,柚木轻且坚固,可塑性强,能有效防止船虫,而且还能得到廉价的桐油,值得注意的是,红毛番在马尼拉一共有两个造船厂,建造大帆船的造船厂,在那个城堡之内。” “我们这里能看的那个造船厂,只建造单桅纵帆船,城堡根本无法进入,任何试探性的询问,都会引起警惕。” 爪探源源不断的汇报着情报,而邓子龙握着铅笔在迅速的写写画画,勾勒着马尼拉的形状。 铅笔来自京师的赏赐,陛下的赏赐是非常慷慨的,而这种速写笔,在情报上,速度更快。 情报在迅速的汇集着。 在政治上,红毛番在吕宋设置的总督区,是奴隶制,这里除了红毛番,其他人都是奴隶,生杀予夺都在红毛番的掌控下,律法只适用于红毛番,也只适用于那座城堡。 在军事上,则是以一千到两千人的红毛番构成的精锐,以及近万余吕宋人协从,这些吕宋人常常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但其实也是奴隶的一部分罢了,精锐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包括了鸟铳,各式火炮,而吕宋人的军备只是一把刀,最多还有一把弓箭。 在经济上,支撑者是倭患四起时候,逃难而来的大明人,他们在这里承受了极大的苦难,但他们同样是支柱,是勤劳的生产者,瓷器、火药、硫磺、钢、铁、水银、铜、面粉、干果、纺织品、船舶等等皆由大明人生产。 在文化上,呈现出了多文化交汇的神奇状态,这里的人信仰各有不同,杀戮或者说底层互害,极为平常,这是奴隶制的基本表现,人为的划分奴隶与奴隶之间的区别,利用他们的矛盾让他们彼此伤害,不会威胁到奴隶主地位。 邓子龙收集了所有的情报,面色严肃的说道:“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但同时也说明了,我们找到了倭患屡平不绝的原因,这里,就是红毛番的老巢之一。” 倭寇的成因极其复杂,虽然大规模的倭患已经平息,但是小股倭患还是会不断的犯边入寇,而红毛番毫无疑问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我明天亲自前往营堡,探查敌情。”邓子龙再次分派探查的任务。 情报工作,作为坐塘的邓子龙极为擅长,这些情报,会每个月通过商船前往广州府汇报给瞭山,也就是总兵张元勋。 次日的清晨,邓子龙出发前往了营堡,这座石头城堡的城墙是完全石头制作而成,围十里有余,城墙高约三丈,底宽约三丈,城墙外表面并不适合攀爬,甚至可以说不可攻陷。 因为这里所有的城墙都是不规则的,并不是方正,而是凹凸有别,每隔一段,就会有突出的城楼,而在城楼上有臼,里面放着火炮。 在城墙下,护城河之上,是一圈女墙,高不过一丈,和城墙相连,形成了一个宽约两丈的月台。 护城河水深三丈宽,而在护城河之外,这是一个个的缓坡,这个缓坡在士兵冲锋的时候,速度会减缓同时也完全处于火炮、火铳、弓箭的射击视角之下。 营堡完全和海洋连接,有水门两座,是补给的入口。 吕宋遗王索利曼拿这个城堡没办法,邓子龙看这个营堡,也是无从下口,这个乌龟壳子,只要能够撑一段时间,就能获得补给,这对于攻城而言,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通过城门,可以看到城内的地面完全的石路,耸立的大教堂、巨大的广场和广场尽头的市政厅。 邓子龙转了一圈后,开始探查城堡内部,邓子龙探查敌人的营堡,不是翻墙、不是游泳通过水门、不是藏在往营堡运输菜户车下、也不是带着人硬闯,而是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 他直接走进去了! 马尼拉是一个贸易繁茂的城池,这里只要有银子,可以买到一切,包括通行证。 大明皇宫的宦官们利用职权之便,让文人墨客伪装成各种身份,进皇宫里看看天子居所,而这个营堡也是如此,只要有银子,同样可以伪装成任何的身份,在里面如入无人之境的探查。 邓子龙从来不是一个古板的人,他花了一些银子,扣上了一个帷帽,将自己几乎遮掩了起来,以景教信徒的身份,走进了这个神秘的营堡之中。 他还去了大教堂虔诚的作了礼拜,至于他到底有几分恭敬之心,那只有邓子龙自己清楚了。 邓子龙做完了礼拜,就开始探查,这里的街道并不是很宽阔,大多数都是二层楼和三层楼建筑,一楼太过于潮湿,不适合住人,而房屋是错落有致的红瓦白墙。 邓子龙的探查进行了整整两个月有余,甚至在有钱能使磨推鬼的作用下,大明参将邓子龙认识了红毛番总指挥高第、勒比撒里等高级军官,邓子龙作为大商人,甚至被总指挥请到了市政厅一探究竟。 万历二年六月,邓子龙告别了总指挥高第、勒比撒里,和他这个月刚刚认识的红发美人罗莉安依依惜别,踏上了返航的道路。 邓子龙没有和罗莉安发生什么关系,主要原因是这个女人不洗澡。 邓子龙真的很难理解,这帮红毛番,在修建城池、奴隶制统治、贸易、文化等等都有独到的一面,为何偏偏就是不肯洗澡,眉眼看起来极为端庄的美人,不洗澡,走近了会有一种难闻的气味,甚至能看到虱子来回爬动。 这让邓子龙很难接受! 虽然这个美人反复的暗示邓子龙可以更进一步。 邓子龙在回航的十几天时间内,将所有关于马尼拉的情报分门别类的整理,几番印证,汇集成册,最后得到了一张马尼拉的布防图。 邓子龙回到了南澳岛时候,看到了大明的北斗七星旌旗在南澳岛悬挂,就知道招安事已了结。 他上岸的时候,只看到了林阿凤,没有看到另外两位当家人。 “部堂也在岛上,他昨日来的,明天要走,邓参将请随我来。”林阿凤和梁守愚迎接了邓子龙。 邓子龙还在盘算着吕宋马尼拉的事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另两位当家人呢?” “被我杀了。”林阿凤略显尴尬和无奈的说道:“他们总觉得我选的路不对,他们认为,我们接受了朝廷的招抚,明面上是招抚,不过是为了更简单的荡寇,是一个阴谋,然后他们两个纠集了一些人,要杀了我,立刻征伐马尼拉。” “然后就被我杀了,他们其实不明白,摆在我们面前的看似有两条路,其实就只有一条,马尼拉的红毛番其实很厉害,我们只是海寇,很难说能打得过红毛番,南下不过是穷途末路亡命一搏。” “朝廷愿意招抚,还不如接受朝廷的招抚,背靠大树好乘凉,才有可能真的拿下马尼拉。” 水浒传十分的风靡,而林阿凤被视为水泊梁山的宋江,那个投降的家伙,并不讨人喜欢。 “你很聪明。”邓子龙对林阿凤的想法颇为认可。 林阿凤一路走过了水寨,虽然才短短的三个月,这里却换了模样,之前路边腐烂的尸体消失不见,那些个面露菜色、瘦弱的海寇们终于有了几分精神,南澳岛水寨已经焕然一新。 殷正茂是过来视察的,招抚完全由总兵张元勋负责,打理了三个月时间,殷正茂才被请了过来。 殷正茂到南澳岛,是一种态度,对招抚之事做一个承诺。 两广地区的地方官吏、权豪、倭寇、红毛番、亡命之徒,对殷正茂都非常认可,他的信誉极为坚挺,说要荡寇平倭,就绝对不会留下一个烂摊子,说要拆门搬床,就绝对不会留下门槛。 信誉坚定殷正茂到南澳岛,算是安抚了这些以前是海寇的心。 殷正茂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南澳岛的练兵,是为了打下马尼拉,立下非常之功,才能将功赎罪,若是打不下来,那万事皆休,他这个部堂,都不见能讨到好出去。 邓子龙将在马尼拉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详细的禀报了一番。 邓子龙总结性的说道:“这座城堡看似不可攻陷,从戎事的角度来看,它的防御是无懈可击的。” 殷正茂笑着说道:“天底下有不可攻陷、无懈可击的城池吗?” “没有。”张元勋笑着说道:“我短时间内至少想到了九种办法弄死城中的红毛番,在火炮面前,怎么可能有不可攻陷的城池呢?” 张元勋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他是基于多年来的战争经验总结到的,这么些年,倭寇也不是没有攻陷过大明的城池,攻城在火炮出现之前,确实困难,红毛番建坚城营堡,这种做法,也就能欺负欺负没有火炮的番夷罢了。 “折银三十五万军饷。”殷正茂看着邓子龙笑着说道:“已经凑齐了,邓参将没办法拆门搬床了。” 邓子龙颇为担忧的说道:“权豪之中也有和红毛番互通有无之人,我在马尼拉同样看到了大明的商贾。” “马尼拉港口,几乎每天都有三十到四十艘的大明二桅帆船到达马尼拉,我们要攻打马尼拉的消息一旦被权豪之家知晓,红毛番也就知道了。” 殷正茂笑着说道:“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这里是一座岛,更容易保密。” “部堂考虑周到。”邓子龙闻言,立刻明白了殷正茂防着那帮权豪呢! 所以才要在岛上训练这些招安来的海寇,而且募集军饷,也没有对权豪说明到底去哪里平倭。 张元勋面色古怪的说道:“大多数权豪都认为,是他们在贺表里说部堂贪腐,部堂在打击报复,所以才要了三十五万两银子,也确实如此,毕竟这次连床都搬走了,所以这次募计军饷还算顺利。” “啊?哈哈。”邓子龙呆滞了一下,只能说,权豪们是真的有点怕殷正茂。 一时间,整个聚贤堂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次日殷正茂回到了广州府,和张元勋制定了作战计划后,通过驿路火速的送回了京师,他们计划在八月中旬,发动对马尼拉的进攻,因为那个时候,满载货物的大帆船离港,是马尼拉红毛番实力最弱的时候。 七月初,兵部收到了塘报,塘报从左顺门送进了宫中,朱翊钧在习武之后,看到了殷正茂的塘报。 在塘报中,殷正茂依旧没有说明他贪腐的原因,养兵自重这种事,私底下干是一回事儿,上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朱翊钧收起了塘报,看着冯保忧心忡忡的说道:“冯大伴,缇帅的病,好些了吗?能起床走路了吗?” “缇帅是旧伤复发,和成国公都是当年守备京师受的伤,这个年纪一旦旧伤复发…陈太医已经尽力了,缇帅四月就病了,已经拖到了现在,就这几天了。”冯保面色悲痛的说道。 “神医李时珍还没找到吗?”朱翊钧眉头紧皱的问道。 冯保俯首说道:“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朱翊钧握着塘报,站在武功房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一会儿,我带着陪练去看看缇帅去。” 朱翊钧换了身衣服,拿着塘报,向着成国公府而去。 陪练们并没有进门,他们作为弟子过来送一程朱希孝。 陈实功的医术在解刳中已经有了长进,但是这旧伤复发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还是让朱希孝极为痛苦,从四月起,季节转换朱希孝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很快一条胳膊就不能好好用,不到三天,朱希孝便不能行道了。 在病痛面前,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缇帅,朕来看你了。”朱翊钧走了进去,看到了靠在榻上的朱希孝走了过去。 朱希孝面若金纸,隔着面皮,泛出来带着死气的黄绿之色,似乎每喘一口气,都在召示着死亡的倒计时,似乎阴阳之间隔的那道线,已不复存在,已然跨越进行中。 朱希孝想行礼,只是想起自己已经不能下地走路了,才虚弱的说道:“陛下。” “这是臣这些年…写的《筹边六策》,臣从来未在边方履任,这奏疏不过是夸夸其谈,就不让陛下见笑了。” 朱希孝指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本奏疏,上面是筹边六策,他只是北镇抚司的缇帅,对边方之事不是很了解,他只是想说,他和他哥哥朱希忠一样,都忧心国事,但是能力有限,不能做的更多。 “陛下,陛下,李时珍入京了,马上就到了!”张宏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都喘不匀但还是快速的把话说完了。 没一会儿,略带着些白发、精神矍铄、医倌打扮的李时珍,挎着一个医箱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莫要多礼,快快给缇帅诊治一番。”朱翊钧没让李时珍行礼,先看病,生死攸关! 李时珍放下了医箱和陈实功沟通了一番,而后为朱希孝切了切脉,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之中,李时珍摇头说道:“陛下,草民无能,缇帅已经药石难医,陈太医能拖到现在,已经是神医了。” “哦。”朱翊钧有些呆愣的说道:“哦,朕知道了。” “陛下,臣要走了,陛下习武的事儿,臣不能多看顾了,臣其实没什么才能,也没什么本事,只是恰好是缇帅,才做了陛下的武艺老师,若是说什么事儿,放心不下,就是没看到大明军容再耀天威的那一天。”朱希孝笑了笑,这段话说起来已经很是费劲了。 朱翊钧拿着奏疏颇为确切的说道:“快了,殷正茂从极南来了奏疏,上奏对吕宋动兵的事儿,规划十分周详,北虏厉害,红毛番也不遑多让,朕觉得殷正茂他们能赢,缇帅再等等,再等等就看到了。” “哦?那很好,很好。”朱希孝说完,便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勾出了一抹笑意说道:“很好啊。” “他在极南又抢了不少权豪,还把人家的床给搬走了,极南缙绅怨声载道…”朱翊钧一直站在朱希孝的床前,絮絮叨叨的说着大明的事儿。 比如浙江巡抚、福建巡抚,都在考成法下,开始了一条编法的推行,大明正在蒸蒸日上。 朱翊钧一直在说,朱希孝却没有了半点的反应,这个在刺王杀驾案中,和张宏一起擒住了王景龙的缇帅,自己的武艺师父,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岁月的无情。 张宏终于忍不住上前低声提醒道:“陛下,缇帅已经走了,缇帅没什么未了的心愿。” 朱翊钧停了下来说道:“朕知道,让礼部拟谥号吧。” 小皇帝收敛了下自己的情绪,反复告诉自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转头对李时珍说道:“李神医一路辛苦,好生休息几日,再到解刳院坐班吧。” “草民领旨。”李时珍赶忙说道。 朱翊钧离开了成国公府,他忽然站定,看着‘敬怡园’的招牌看了很久,定襄王朱希忠喜欢花草,朱希忠走后,朱希孝就一直在收拾这个花园,小皇帝听朱希孝说过几次。 这花园刚收拾好没多久,在嘉靖年间,勋贵之上的朱希忠和朱希孝的两兄弟,就相继离开了人世。 “让礼部给谥号赠官吧。”朱翊钧收回了目光,对着冯保说道。 柱国、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朱希孝,万历二年四月病,六月薨逝,赠官太傅、谥忠僖。天子震悼,给斋粮、麻布、金币、镪宝等,辍朝一日,诏礼部等官司治葬。 内阁次辅吕调阳撰神道碑文,兵部尚书谭纶正书,刑部尚书王之诰篆盖,极尽哀荣。 在辍朝一日之后,大明的官僚机器,恢复了运转。 七月初七,阳光明媚而炙热,朱翊钧等朝臣们见礼之后,开口说道:“缇帅病故,朕痛心不已,北镇抚司缇帅空缺,朕已令赵梦祐为缇帅,任锦衣卫掌卫事都指挥使。” 赵梦祐是嘉靖四十四年武进士出身,是缇帅的热门竞选人,赵梦祐的儿子赵贞远是勋卫,在宫里给小皇帝当陪练。 这个任命让人颇为意外,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在,南衙四处抄家的提刑千户骆秉良,会掌锦衣卫事和北镇抚司衙门,但是陛下却安排了赵梦祐接掌。 而且,这个人事任命,没有通过廷议、没有通过内阁辅臣,是宫中圣旨。 廷臣们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正中间的张居正,陛下没有经过廷议内阁,这份任命,元辅又如何看待? 而且,赵梦祐和张居正其实有旧怨,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赵梦祐的弟赵梦祥曾经犯了案,赵梦祐找到了戚继光的门路,求告到了全楚会馆,请张居正帮忙。 但是张居正没有帮忙,赵梦祥因此被褫夺了武举人的功名和官职,这算是结下了梁子。 “陛下圣明。”张居正俯首说道,对于缇骑的任免,没有质询,更没有行使内阁权力,封驳陛下的圣旨。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伱,只好跟着说道:“陛下圣明。” 吏部尚书张翰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这是否有所不妥?臣听闻赵千户办案,便辟诡黠,善钩人意向,而且贪腐有据,不适合担任如此要职。” 张翰还真不是作为张居正的党羽,反对赵梦祐的任职,而是切实的站在吏部尚书的角度,认为赵梦祐不能任事,赵梦祐名声不好,这个名声不好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构陷,第二贪腐,第三连坐,跟朱希孝不能比,跟陆炳就更不能比了。 张翰为吏部尚书不是一事无成,而是切实的知道,缇帅这个位置不好干,夹在内廷和外廷中间的北镇抚司,万事都要考虑周全,做事处处都要小心,而赵梦祐,并不是个合格的人选。 张翰俯首说道:“若论贤,臣推举提刑千户骆秉良。” 骆秉良在南衙干的是抄家的活儿,张翰不是屁股歪了,而是觉得骆秉良方方面面,都比赵梦祐强,毕竟骆秉良的儿子骆思恭,天天都跟小皇帝对打,简在帝心,圣眷正隆,而骆秉良办案,素来谨慎,办得顾氏抄家案,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朱翊钧摇头说道:“骆秉良在南衙,南衙的事儿,几年内离不开他。” 朱翊钧此举,自然是站在皇权的大楯下的一次小小的权力试探,也确实是没人可用,一共两个候选人,骆秉良当然是最好人选,可是南衙的事儿,需要骆秉良,骆秉良不在南衙,那些个权豪,指不定又要翻出什么风浪来。 “陛下处置有方。”张翰琢磨了下,也不能万事都求尽善尽美,不再上谏。 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问道:“先生以为呢?” “臣以为善。”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赞同皇帝陛下的处置,赵梦祐这个人过去的名声是差了点,但不能总是用老眼光看人。京中任事,张居正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是皇权的核心。 “那就廷议吧。”朱翊钧小手一挥,笑着说道。 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面色复杂的说道:“翰林院编修吴中行,弹劾首辅移亲就养,接养父亲入京。” 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级加倍! “朕请先生父亲入京的?有何不妥?”朱翊钧根本不等朝臣们说话,率先开口,把这件事的起因,归根到了自己的身上。 事实也是如此,他让张居正接亲,张居正不肯,朱翊钧强制下令,张居正不能违抗圣旨,只好听从。 吴中行弹劾张居正移亲就养,在小皇帝开口之后,事件的性质立刻变成了封驳事。 “侯于赵上奏请命不许廷臣、阁臣内外隔绝,弹劾先生威震主上,元辅请开朝会,还请朕见县丞典史、见百姓冤屈者和耆老。” “这不是清流们要求的不许隔绝内外吗?朕诏耆老进京,不可以了吗?德行高尚、受人尊敬的老人为耆老,还是吴中行以为,元辅先生的父亲,不是耆老吗?” “夫子重孝,历代以来,莫不是以孝治天下。” “先生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自古忠孝无两全之说,朕下诏先生父亲入京,以成大孝。” “洪武四年,河南府知府徐麟、南右卫百户临濠人张纶养亲,太祖高皇帝下旨接养,以全忠孝。勉孝劝廉、移亲就养,这是祖宗成法。” “朕就想不明白了,就这么一件符合礼法和祖宗成法的美事儿,也至于拿到廷议上来说事儿?”朱翊钧的语气冷厉,丝毫没有之前阳光开朗的模样,活脱脱的老朱家皇帝模样,突出的就是两个字,德凉。 朱翊钧看向了万士和,冷冰冰的问道:“万尚书,朕讲的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陛下睿哲渐开,对礼法和祖宗成法理解,并无差错,陛下说得对!”万士和猛地打了个机灵,又不是他弹劾张居正,问他干什么! 小皇帝这一大段话,哪有一点点小孩子逻辑不清楚的模样?! 从夫子重孝去谈,这完全符合儒家礼法,哪怕是酸儒腐儒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从祖宗成法而言,勉孝劝廉、移亲就养那是正经的祖宗成法;从眼下谈,是清流请命不许廷臣、阁臣隔绝内外,才有了见耆老的事儿; 大叫着: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莫不是贼人! 弘治年间,张皇后的妹妹入宫,孝宗皇帝下旨说要立张皇后的妹妹为妃子,廷议不准,谢迁说:舜娶了尧的两个女儿,陛下要立张皇后的妹妹为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谢迁这话的意思,很显然是在说:孝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也敢自比尧舜?若是觉得自己能和舜比,就立这个妹妹为妃。 这就是孟子说的:吾君不能谓之贼,大喊着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是国贼。 从礼法、祖宗成法、流程制度而言,小皇帝下诏让张居正父亲进京,这件事办得根本没有问题,万士和又不想当国贼,自然不会反驳陛下的话。 太祖高皇帝能做,陛下不能做? “哦,朕还以为是朕理解错了呢。”朱翊钧开口说道:“缇帅,寻吴中行来,朕当面问问他!” “缇帅?” 张宏在皇帝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缇帅,前日走了。” 朱翊钧略微有些恍惚,吸了口气清晨的凉气,醒了醒神,他就是被气糊涂了,新的缇帅刚刚任命,下章吏部还没办手续,眼下文华殿内,自然没有缇帅。 他再次开口说道:“张大伴,你去传吴中行觐见来。” “臣领旨。”张宏急匆匆而去,没过多久,就从翰林院把吴中行宣到了殿上。 吴中行上殿是极为忐忑的,他进殿之后,五拜三叩首大声的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翻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说道:“尔上奏来言事儿,说定襄王王爵之事不妥。” “言:右都督朱希孝,引英国公张懋例,乞追赠其兄朱希忠王爵,张懋追封非可为例,希忠虽历事三朝,不过效臣子职分之常,未尝勒奇伟于边疆,投难钜于戎马,生前被宠已足酬劳,殁后论功,难优异追封王爵,实非所应,上奏褫夺。” “这是你的奏疏吧。” 吴中行跪在地上,听闻皇帝一字不差的把他上奏的奏疏念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臣仍认为定国公之功,不足以封王爵!” 朱翊钧嗤笑一声,看着吴中行问道:“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立场来反对追封定襄王王爵?让朕褫夺已经追封王爵?伱是阁臣或者科道言官吗?你有封驳事的职权吗?” “你不过是翰林院编修一名,修史薄功升官阶一级,才正六品,缇帅引旧事请封,礼部、吏部、兵部部议后,送廷议论其功,定追封之事。若是朕一意孤行,你上奏来说也就罢了,难道廷议论定之事,因你一言而不能行?” “死后殊荣,你还如此追击,是为博清名,还是为了国朝体统?!” 吴中行被小皇帝一句一句的追问,给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他跪在地上说道:“臣是大明臣子。” 吴中行也是急中生智,陛下问他什么身份,吴中行说他是大明臣子。 大明朝连缙绅都能上奏言事,虽然非常困难,但是通道是有的,比如极南缙绅借着贺表骂殷正茂拆门,比如徐阶借着旧故,让自己的学生们说话。 正因为是大明臣子,才会上奏。 “那这样吧,你还做你的正七品吧,也别做正六品了。”朱翊钧立刻说道。 吴中行一听要夺了他的修史功劳,还要降一级,立刻就急了,急切的争辩道:“啊?臣修史升官一阶,这这这,无故褫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臣请陛下怜臣尽忠之事。” “庆赏威罚,岂能如此儿戏?” 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庆赏威罚岂能如此儿戏啊,你有修史功,需要给你升官,定襄王就不能死后追封?” “庚戌之变夜不卸甲,守备京师,不是功劳吗?守备京师不算的话,那定襄王先后六十六次祭祀圜丘、方泽,还参加进士恩荣宴十九次,这不是功劳吗?如果这都不算的话,那先帝和朕登基,定襄王持节掌冠,这是从龙之功,这不是功劳吗?” “好,这些,都不算!” “世庙和先帝实录,定襄王都是监修,你修史要升官,定襄王怎么就不能追封了呢?!” 大明的国公也不是死后必然加一级追封王爵,也是要看功劳的,国公极为尊贵,再往上就是王,活人不能封王,都会到国公去世后,把功勋攒到一块算一算,能不能追封一个王爵。 更加明确的说,这就是个死后殊荣和尊重,这吴中行纠缠这等事,朱翊钧当然要骂他。 “行,就依你所言,那就褫夺定襄王王爵,然后你也夺了修史功劳,降官一级好了,行不行?”朱翊钧看着吴中行,说到了自己的处置方法。 吴中行敢同意,朱翊钧立刻就下旨! 不过到那时,吴中行和朱希忠修史功被夺了,那从张居正到修史的鸿胪寺序班,全都要上奏自请命褫夺修史功劳。 朝中的朝臣们会这倍之的手段,难道朱翊钧就不会倍之了吗? 他不仅会倍之,他还会超级加倍! “万万不行,臣有罪。”吴中行选择了认输,其他都能否定,这修史的功劳再否定的话,吴中行岂不是要得罪了朝中所有修史的人? 修史的功臣一长串,方方面面都有人,吴中行就是脑袋缺根弦也不能否认这个功劳,这可是难得的、稀缺的政治资本。 张四维为了这份修史的功劳,恨不得跑去新郑把高拱这碗馊饭新吃,也要计较的天大功劳! 吴中行只是为了博清名!陛下这把修史功给夺了去,是要他死啊!这得得罪多少人? 连章上奏的不仅仅是吴中行,还有科臣刘不息、兵科右给事中陈吾德、御史杨相、南京广东道御史蒋科等等,这是一连串的风力舆论,都是为了博一个不畏权贵的清名。 只不过吴中行比较典型,被朱翊钧给拉出来点名罢了。 朱翊钧拿起吴中行的这本奏疏就给了张宏说道:“朕驳了你的奏疏,你还上奏来,现在朕当面给你解决了,你还有疑问吗?没有就把奏疏收回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吴中行捧起了奏疏收进了袖子里。 将每日所奏事务问究一二,俾诸臣得展尽底蕴,详悉敷奏,这可是侯于赵当初上奏明确说的原话! 这是科道言官、清流们的诚恳要求,所以吴中行上奏言事,朱翊钧召见奏(ma)对(ren),可是他们诚恳的要求! 张居正不言苟笑,面色严肃,但是谭纶真的有点憋不住了。 侯于赵的奏疏,不仅仅说张居正隔绝内外,甚至连廷臣在内一道给带了进去,非要把小皇帝请出来,现在请出来了,满意了? 廷臣、阁臣们隔绝内外,那是为了科道言官们好! 朱翊钧又拿起了吴中行弹劾张居正的奏疏说道:“说第二事,先生接养父亲之事。” “朕也不是偏袒私宥先生,葛总宪也常常弹劾先生,所言所事,皆有理有据,就说上次高启愚事,朕明语偏袒,但是先生先罚了自己,把正一品俸的殊荣还了,夺了高启愚的腰牌,还上奏让高启愚去泰西遍访风土人情。” “你能不能找点有用的来弹劾下?大家都很忙,朕一天忙到晚,明公们也很忙,国事飘零,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你能不能不浪费大家时间?” 朱翊钧给张居正正一品俸,这就是个信号,在小皇帝的打算里,等到考成法大成之后,就赐太傅。 太傅本就是朝廷辅佐大臣与帝师的官位,张居正干的就是太傅的活儿,自然要有太傅的名。 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正一品,为虚衔儿,无定员,无专授。 徐阶那什么狗屁的太师,是太子太师,是太师的辅官,连三公三孤都算不上。 张居正在高启愚案中,在皇帝百般宽宥的情况下,他还是把自己的正一品俸还给了皇帝,这个自己惩罚连葛守礼和海瑞都挑不出毛病来。 陛下释放出的信号多么明显,那是要给活人太傅官职,结果张居正自己断了这份殊荣的晋升之路。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说道:“万尚书,你来给他讲讲这里面的礼法和祖宗成法?” 万士和俯首领命,开口说道:“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万士和从礼法开始讲,讲完了开始讲祖宗成法,讲完了祖宗成法,又开始讲侯于赵里面关于隔绝内外,元辅请陛下见外官、耆老、冤屈者的祖宗之法和现实意义。 “吴编修,你听明白了吗?还有什么疑虑吗?”万士和并没有讲的太过于复杂,他就着陛下的思路从三个方面谈了谈此事。 “没有了。”吴中行冷汗直流。 朱翊钧把奏疏在上面画了个叉号,问道:“你觉得你有理,你就现在说,廷臣都在,浙党、晋党、楚党的党魁都在,朕也在,你也把你的道理讲讲,朕也不是不让你讲理。” “你若是现在不说,回去纠集言官连章再劾,甚至纠集言官朝天阙,那就不能怪朕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中行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没有了。” “行了,拿着奏疏回官署坐班去吧。”朱翊钧给了张宏,让张宏还了回去。 “臣告退。”吴中行俯首领命,走出文华殿的时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帝这常有理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嘴皮子着实是有些厉害,条理之缜密,思路之完全,根本就是无懈可击。 常有理的小皇帝,着实是有些可怕了。 “哈哈。”谭纶看着吴中行离开的背影,终究是笑出声来。 张居正小心的提醒道:“大司马,文华殿庄严肃穆之地!” “是是是,元辅说的是。”谭纶赶忙止住了笑意,说道:“不应该笑,失仪,失敬,还请陛下治罪。” 所有的廷臣看向了月台,小皇帝这嘴皮子一天比一天锋利,这是跟冯保讨要了一本气人经修炼了吗?今天,吴中行受难了。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大司马言重了,大家也别看着朕了,继续廷议吧。” 张居正翻出了第二本奏疏,打开一看,眉头一皱,开口说道:“还是吴中行的奏疏,他弹劾侯于赵妖言祸国,请罢初三朝会详悉敷奏,理由是,陛下幼冲,怕…累到陛下。” 经过了短暂沉默之后,谭纶立刻爆笑了起来! 他一笑,廷臣们在笑,连受到过专业训练的纠仪官都在笑。 张居正也是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文华殿庄严肃穆、神器所在,肃静!” 大家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那这件事已经议过两次了,就没有必要再议了,直接否了吧,大家有异议吗?”张居正拿着吴中行的奏疏问道。 没有廷臣有意见,这份奏疏被否了,初三,每月一次的朝臣受难日,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朱翊钧盖了章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开口说道:“元辅先生大才,侯于赵国之干臣。”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谬赞,臣也是最近才察觉。” 张居正也察觉到接见朝臣的意义。 言官有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叫科道言官朝天阙,遇事不决就磕头,科道言官玩这招,玩的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游戏规则就是法不责众,伤了耳目之臣,就是伤了骨鲠正气,就是伤了天下监察之事。 年轻的嘉靖皇帝,就上了这个当,陷入了被动之中。 朝廷需要科道言官履行耳目职责,弹劾不法。 但是皇帝每月初三接见朝臣,陛下亲自回答奏对,有什么话当面说,可以有效避免科道言官朝天阙的无赖招数了。 你有意见,陛下亲自回答,还陈述理由,你要是反对,就当面说,再私下纠集,那就是无理取闹、不忠不孝、天理难容了。 张居正采纳侯于赵的奏疏,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等效果,当初只是觉得小皇帝日益有了皇帝的风采,能够拉出来遛一遛,让大家都见一见,巩固下皇帝的威权,也回应一下隔绝内外的风力舆论。 今天吴中行来,张居正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初三朝会不仅要办,而且要一直办下去,有一定的实践意义。 张居正拿出了第三本奏疏,开口说道:“廷议第三事,边方屯耕,宝岐司奏请遴选农户入宝岐司任职,方便至四方任事,各方水土不同,屯耕亦有不同,番薯救荒不二之法,仍需谨慎推行,暂不折赋。” 廷议吵吵闹闹的进行着,大明政务有条不紊的推行着。张四维除了给自己找到了给皇帝注解史书的活儿,还上奏说继续分校《永乐大典》,并且请命雕版刻录以传万世之功。 还别说,还真别说,这还真是个大活儿。 永乐大典修成之后,虽然有抄录,但是一直没有雕版刊印过,张四维这也不算是凭空造牌,真的找到了立功的地方。 廷议通过,永乐大典雕版刊刻,排上了日程。 关于殷正茂八月中旬攻伐吕宋之事,张居正并没有廷议,这件事,其实朝廷能给的就是政策上的支持,至于其他,也帮不了什么。 张居正拿出了一份奏疏郑重其事的说道:“应天巡抚宋阳山、南京兵备太监张进、松江巡抚汪道昆、松江总兵俞大猷、松江提督内臣张诚等联名上奏:请二事,第一事儿,请命清丈,除苏、松、常、嘉、湖等中心地区之外,连较为边远的滁州、和州、池州等地,也开始改行条鞭。” 七万顷田是南衙五最富硕之地的侵占,而整个南衙,包括滁州、和州、池州现在也纳入了改行鞭法的序列之中。 王国光听闻后,立刻说道:“而这次改行鞭法,要做的是:以人认地,以地计田,以田计粮。” “自桂萼倡一鞭法,我们始终无法避免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政令说是丈量权豪隐匿的田,可实际丈量的呢?都是老百姓的田,真正清丈都是清丈到没有权势的老百姓头上。” “如果这样做的话,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天下困于兼并,而我们朝廷的政令,越是清丈,越是激化兼并,那就是不施仁义、失道天下。” “而如果不丈田,这些个权豪,会更厉害,更加无法无天,生杀予夺,天下亦乱。” “难,两难,乱,丧乱。” 这就是大明的国事,处处都是两难,想找到两难自解的办法,更是难上加难,是做也错,不做更错,只能想方设法的往前走。 王国光进一步的说道:“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我们常常发现,我们困顿于一种没有办法跳出怪圈,清丈错,不清丈也错,一旦吏治有所松懈,清丈、清理侵占,都是无用功,看似下的功夫都是白费的。” “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种悲观,那就是:就这样吧,算了吧,差不多算了,做不做都没什么,为何要做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别人可以这样,高谈阔论,夸夸其谈,但是财税不行,国帑内帑空空如也,动一动身子都要银子,连上元节的鳌山烟火都停办了,哪儿哪儿都问我要银子,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以人认地,以地计田,以田计粮,化繁为简,只收田赋,田在谁手里,就问谁征赋税。” 正统元年起,大明就在江南实行的征一法,就是将部分正赋折银起运押送京师,每年大约有一百两白银的现银入京;浙江、两广有部分实行均平银法、福建出现了纲银法、大明东南的云贵川黔有十段锦册法。 最终发展为了一条鞭法。 而一条鞭法的真正意义:是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乱七八糟、巧立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是一种对赋役制度的简化,同样也是一种巩固税基的做法,是基于田亩的货币税。 而想要真正的实现它,大明需要白银,海量的白银。 王国光继续开口说道:“我举荐,在广东试行卓有成效的潘季驯,出任江西巡抚,并授予兼理军务、全责裁理民田、官田和军屯田的事务;举荐一条鞭法的首创者庞尚鹏,到福建担任巡抚。” 潘季驯是张居正的人,隆庆五年末,是张居正和高拱斗的最是凶狠的时候,潘季驯被晋党雒遵,以漕船沉江事儿弹劾,潘季驯回籍闲住,就是那个谭纶在朝日坛咳嗽,弹劾谭纶失仪的雒遵把潘季驯给弹劾倒的。 而庞尚鹏则是晋党的人,在河东巡盐郜永春、张楚城以河东盐法,弹劾张四维的时候,庞尚鹏被牵连,也致仕归乡。 而本来江西巡抚凌云翼调往两广,任广西巡抚,居殷正茂之下。 一旦殷正茂征伐吕宋不利,那真的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殷正茂就算能侥幸过关,也要到南京做个闲散官,而不是为任一方。 这是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大抵就是晋党、张党一换一,都起复了一人。 “我赞同大司徒所言。”张居正首先表态,而且非常明确的说道:“庞尚鹏为晋党,任事不应以党别,我赞同庞尚鹏前往福建任事。” 葛守礼是极为意外的,关于庞尚鹏的任职,当年杨博和张居正也沟通过很多次,奈何张居正始终不松口,现在终于肯松口了。 “好好好。”葛守礼感慨万千的说道:“党锢之祸,国之干臣被黜为民,是国朝损失,今日起用,甚好,甚好。” 张居正是个循吏,谁能干就让谁干,庞尚鹏显然是个能臣干吏,既然他能任事,就让他去。 没人反对,张居正先写了第一张浮票,而后张居正开口说道:“南衙诸官言第二事,则是设立海事学堂,专职培养海事将才、庶弁将、通事、舟师、船工等。” “《礼记》曰: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 “养士之本,在于学校;贞教端范,在于督学之臣。我祖宗以来,最重此选。非经明行修、端厚方正之士,不以轻授;如有不称,宁改授别职,不以滥充。” “外省用按察司风宪官科道耳目之臣,为博誉于一时,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 “今海事荒废因循颓靡亦如此,积弊日久振蛊为艰;冷面难施浮言可畏。” “第一要务,广推举有能任事者,山东、南衙、浙江、福建、广州等临海官员缙绅,即可举荐能用之人。” 张居正说起了南衙诸任事之臣提议设立海事学堂,顺带着,还把吴中行等一众骂了一顿。 朱翊钧也抬起了头,记下了张居正的这句话:耳目之臣,为博誉于一时,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 这话鞭辟入里,将大明晚期科道言官的面目刻画的入木三分,抗旨不遵扶摇直上,违私请托身败名裂。 冯保看张居正说完,开口说道:“海事学堂事涉海贸事,咱家讲的更明白些,这就是块大肥肉,日后门生故旧,都是倚仗。” “现在元辅让大家推举,这是不吃独食,大家举荐任事之人,最好是真的能做事的循吏,办不成,举荐之人不能任事,元辅先生吃起独食来,各家各门,别再哭闹纠缠就是。” 冯保就负责把话翻译成大家能听得懂的话,把话说明白,增加商议的效率,而不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玩你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 大明明公是小孩呀,还猜! 而冯保的意思很明确,这块大肥肉,张居正拿出来分了,若是遍访贤良,推举出来的人,不能好好任事,那张居正就只能吃独食去了。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看着所有人。 “这不是我们浙党,要占了天大的便宜吗?”谭纶一听此言,乐呵呵的说道。 晋党、张党都因为地理原因,在海事上,短时间没有能拿得出来的人才,而谭纶作为浙党党魁,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大家都是闷声发大财,谭纶这豁达的性子,讲究的就是得了便宜还说出来。 谭纶还真有人选,眼下南京刑部尚书赵锦的儿子赵士祯,就是个火器天才。 “只求成事。”张居正看了一圈,葛守礼、海瑞不反对,礼部尚书万士和、工部尚书朱衡极为赞同的情况下,这建立海事学堂的事儿,就算是有了章程。 万士和犹豫了下说道:“要不要请一些佛郎机人任事?” “初建仍以明人为宜,安定后再聘请佛郎机人为教习,未尝不可。”张居正稍微想了想,部分赞同了万士和的想法,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红毛番在海贸事上,就是比大明强,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大明也有鞑官,就是鞑靼人投效大明为官。 合作与对抗,就像知行、矛盾一样,互相对立而统一。 初建就用红毛番显然不行,等到安定下来,红毛番也不是不能用。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是陛下提出对外交流的总纲领。 廷议在吵吵闹闹中结束,朱翊钧并没有让侍读、侍讲入殿,而是颇为担心的说道:“先生以为,殷正茂攻伐吕宋,结果如何,是输是赢?”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臣也看了塘报,应该很难很难。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言胜难如登天。” 朱翊钧想了想却摇头说道:“朕觉得殷正茂能赢,若是他赢了,就派他去吕宋做总督如何?” 殷正茂在极南都要做土皇帝了,吕宋孤悬海外,殷正茂到了吕宋做总督,岂不是实质上的裂土分封?入大明则为大明总督,出大明则为吕宋大王。 朱翊钧用人就突出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干就一直干,人心,是最坚定的也是最脆弱的,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没有存稿了,所以每天更新都是新写的,今天起的晚了,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遥遥领先! “陛下,殷正茂真的能打赢,他的儿孙不能随往。”张居正听闻小皇帝的说辞,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案。 殷正茂儿子孙子,回京读书好了,正三品以上都能恩荫为官生入国子监读书,不能让殷正茂的儿子孙子跟着出海,就是说不能让这个吕宋总督世袭罔替,否则就是麻烦。 朱翊钧笑着说道:“到时候再说吧,还没打呢。” “张四维说要雕刻刊印永乐大典,这可是好大一笔钱,他也是真敢说。”朱翊钧说起了张四维的事儿。 张四维也在凭空造牌,而且造的这张牌,角度的确刁钻,张四维本身就分校过永乐大典,而雕版刻印,刊行天下,这是一大笔钱,居然不用朝廷支出。 张四维显然是走的老路子,贿政。 若是永乐大典卖得好,张四维这个主事的人,从中间稍微做一做账,就回本了。 “张四维很有钱。”张居正极为感慨的说道。 张四维别的没有,唯独钱多,当年河东盐法案起,张四维一挥手就是几万两银子打点,那些个平素里高喊着骨鲠正气的言官,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 贿政姑息,国之大弊。 “那就让他印吧,也算是功劳一件。”朱翊钧点头说道,算是同意了张四维凭空造牌立功的打算。 讲筵开始了,小皇帝真的在非常认真的读书。 下午习武时间,一道旨意忽然传到了文渊阁,而后一道对侯于赵的嘉奖诏书,从内阁到司礼监,请陛下用印后,冯保带着一众宦官,来到了六科衙门六科廊。 六科给事中有都给事中、左右给事中、给事中等大约二十多名,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六科朝房设在皇极门东,每科各给衙门七间,被人称之为六科廊。 大明只有三个外廷衙门的官署在皇宫内,一个是六科廊,一个是文渊阁,一个是西苑宝岐司。 这个西苑宝岐司,还没有在禁城内,而是在宫苑的西苑。 冯保走进六科,科道言官们跪倒一片,因为冯保是来宣读圣旨。 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一甩拂尘吊着嗓子阴阳顿挫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六科给事中乃近侍之官,凡朝廷政令得失,军民休戚,百官邪慝,皆能言之,自考成法以来,六科更掌监察六部职权,凡大事廷议,大臣廷推,大狱廷鞫,六掌科皆预焉,故,非识逢大体者,不可为给事中。” “今天下大势,如人衰病已极。腹心百骸,莫不受患。即欲拯之,无措手地,幸,今有科臣侯于赵,遇事刚果,弹劾无所避,志虑坚贞,行操能清鯁。” “特赐银五十两、纻丝一表里、钞一千贯、酒三瓶,庆赏,以约脂韦之习,涨骨鲠之气。” “望尔仍能正色陈规,犯颜明诤,责难陈善于君前。” “钦此。” 冯保将赏赐之物递给了侯于赵,而后笑着说道:“这可是陛下亲自酿的,此酒极烈,莫要小觑其烈,切记不可多饮,小酌为宜。” 冯保赐的酒名叫国窖,乃是皇帝亲手酿造! 主要是番薯制作淀粉的残渣酿成,而后经过了蒸馏所得的高烈度酒,这种高度烈酒,在大明叫法酒,朱翊钧赐给张居正也就五瓶,赐给侯于赵就给了三瓶! 谁再说皇帝要伤耳目之臣,海瑞第一个站出来不乐意。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吧。”冯保办完了事,抱着拂尘迈着四方步离开了六科廊,出了六科廊,冯保都乐了,小皇帝真的是蔫儿坏。 不是为了博誉于一时吗?那就给你名誉,来自皇帝的认可! 侯于赵呆滞的看着手中的圣旨,再看看一众科道言官们虎视眈眈的面庞,恼羞成怒的说道:“看我作甚!作甚!这都是当初大家一起商议,现在出了事,都怪到了我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明明是相约上奏,又不是我一人!第一个挨骂的就是我!” 侯于赵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的奏疏得到了元辅的认可,又得到了皇帝的嘉奖,这本来是个高兴的事儿,但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科道言官都视他为始作俑者,不断的对他口诛笔伐。 “又没人说你什么,你何故心虚?”一名都给事中阴阳怪气了一番,一甩手走进了朝房。 侯于赵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最近朝中在廷议一件大事儿,那就是礼科给事中石应岳上奏请解藩禁。 宗藩开枝散叶,日益增多开支日增,自弘治年间,禄米难以满足。 嘉靖年间,西北打鞑靼,东南平倭,国家财用大亏,闹到后来,开始欠宗室俸禄,这砍宗俸,顺理成章,而且是一刀切的懒政。 具体而言,就是郡王以上犹得厚给,但自郡王之下的各府将军、中尉直接就不给宗俸了,已有封爵的都不给宗俸了,没有封爵的宗室,其困苦不难得知。 所以科臣石应岳的意思是,请以不系赐名授爵者,尽予放开限制,准从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其中,有文学才能的,准予参加科举入仕,但不许任京官、握兵权。不然,公无以为给,私无以为养,有伤国体。 陛下朱批下章诸部部议,凡大事廷议六掌科皆预焉的基本规则,就是遇到大事,群臣先上谏一番,都说说各自的看法。 侯于赵回到了朝房,思前想后,开始动笔。 侯于赵万万没料到,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奏疏,又又与科道言官逆行了! 因为大多数科道言官们上谏都是要求恢复宗室待遇,皇帝年龄小,大明财政状况在变好,恢复宗俸,可以彰显亲亲之谊,不至于宗室惊怖,而且供养宗室,也是祖宗成法,如此苛责宗室,天下不安。 而侯于赵的奏疏,在众多科臣们里可谓是一股浊流,侯于赵比较激进,将宗室的作用贬低的一无是处,历数各地宗室的罪状,要求再次降低宗俸,郡王以下,一体放开藩禁,准从士农工商,自谋生路。 而两种意见,又摆在了李太后的面前,李太后是左右为难。 若是同意了大多数科道言官,本就财用大亏,稍微有些好转的财政,就会急转而下。 若是同意了侯于赵的奏疏,那岂不是说她这个太后,当家的朱家媳妇,苛责大明宗室? 李太后拿着两本奏疏,也不知如何办才好。 朱翊钧下午没有习武,今天是阅视京营的日子,他用过了午膳,要去京营查看京营的训练情况,刚打算开溜,就被李太后给叫住了。 李太后将几本奏疏放在了小皇帝的面前,开口说道:“皇帝啊,这如何处置才好?外廷等着宫里的意见,皇儿快快大婚吧,自己处置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难以处置,这不是为难娘亲吗?” 为母则刚,小皇帝不能视事的时候,李太后敢下懿旨直接罢免高拱。 现在小皇帝睿哲渐开,李太后也变得柔弱了几分。 朱翊钧看完了两本代表性的奏疏,点在了侯于赵的奏疏上说:“采侯于赵奏言,下章文渊阁明日廷议就是。” “为何?”李太后看朱翊钧如此快的做出了决断,略有些惊讶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恢复不了宗俸,因为做不到。” “恢复宗俸,意味着要恢复宗室免赋,就襄王府就有两万顷田免正赋,两百万亩田的正赋,天下宗室何其多,朝廷哪来的那么多的正赋挥霍啊!” “这些科道言官表面上在论祖宗之法和礼制,但其实在为了自己谋利罢了,私门侵占田亩,除了姑息之弊外,大多数都投献在藩王、寺庙、和缙绅名下,来躲避正赋。” “姑息之弊不能从宗室起,就按侯于赵说的吧,郡王以下,统统自谋生路便是。” 嘉靖皇帝的大礼仪之争,争的是管自己爹叫爹,这不仅仅孝道,还是争夺的法理。 嘉靖皇帝大获全胜,叫自己亲爹为亲爹,他的皇位法理脉络,就不是宪宗、孝宗、武宗,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而是变成了宪宗、睿宗(亲爹朱祐杬)、嘉靖皇帝。 大宗就是我自己。 嘉靖皇帝八子仅剩下裕王也就是隆庆皇帝一人,而隆庆皇帝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朱翊钧,一个朱翊镠。 这就造成了一个客观事实,朱翊钧这个皇帝当的真的是孤家寡人,比较近的亲戚压根没有多少,连皇叔都没有一个,只有一个整天刨沙子的弟弟朱翊镠。 所以,自嘉靖以来,不断削减宗俸,到现在各地藩王府名下连一亩地都没有,亲王岁支万石米为宗俸,郡王岁支三千石为宗俸,而且要折钞七成,就是说连亲王和郡王的宗俸都要七成给钞,大明宝钞都是擦屁股纸,郡王以下连擦屁股纸都不给。 嘉靖年间成文的《宗藩条例》,一共六十七则条例,每一条都是砍向宗室头上的一把刀。 后来战事吃紧,亲王万石俸,直接变成了九千石,又砍了一刀,而郡王更砍到了三百石左右。 嘉靖四十一年,按照祖宗的算法,宗俸本该八百五十三万石,按照嘉靖的算法,直接砍到了一百八十五万石,而当年正赋为两千六百六十万石,宗俸开支占比为7%,省下来的钱用于戎事了。 到了隆庆二年,隆庆皇帝直接搞了一个宗禄永额制出来,就是额派之禄通融均用,日后子孙不拘多寡,均此取给。 翻译翻译就是,朝廷和地方五五开给藩王府宗俸,各省定额,宗室生多生少,就那么点米,爱要不要。 而这一刀,将一百八十五万石宗俸,降低到了一百一十七万石,为永例。 直到后来万历皇帝封自己亲儿子福王、禄王的时候,才完全恢复了宗室待遇。 “没钱的时候,连宗俸,也不是不能商量。”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略显无奈的说道。 嘉靖、隆庆皇帝,其实也不想砍宗俸,那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吗?要是有钱,谁不想表达亲亲之谊? 朱翊钧继续说道:“娘亲,为了给殷正茂找银子征伐,宫里去年加了七万两的度支,也给砍了,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李太后琢磨了下无奈的说道:“唉,那就依皇帝所言吧,骂名什么的,尽管骂吧。” 最终,太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不是说不给,实在是没有。 “孩儿去京营了。”朱翊钧微微欠身,离开了乾清宫,乘坐车架前往了北土城京营大营。 皇帝还小,李太后、冯保、张居正是皇帝亲政的限制,也是保护伞,一些脏活累活,都归他们干。 朱翊钧的车驾至北土城,直接停在了武英楼前,这是皇帝阅视京营的地方,每五天,朱翊钧都会来一趟,风雨不辍。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威武!”总兵戚继光,副总兵马芳、参将李如松、麻贵、各把总守备等一众见礼。 朱翊钧站直了身子说道:“大明军威武!” “诸将帅免礼,戚帅,日后阅视以军礼见即可。” 春天的叫作振旅,夏天的叫作拔舍,秋天的叫作治兵,冬天的叫作大阅,每日至京营为操阅军马,朱翊钧年纪小,现在只有阅视,朱翊钧的意思是,大明的军礼有几种,跪叩首、屈一膝、打躬一揖,阅视一律免屈膝。 “陛下,臣有一物颇有威能。”李如松出列俯首说道:“臣恳请阅视。” “哦?何物?”朱翊钧笑着问道。 两个掌令官抬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盖着红绸布。 李如松才说道:“神枪一把。” “我大明鸟铳长三尺,装药两钱,六十步内堪能破甲,前日红毛番进铁浑甲,六十步不能破,故造此铳,此铳长,龙头轨、机俱在床内,捏之则落,火燃复起,装药四钱,威力可破铁浑甲。”戚继光拉开了红绸布。 朱翊钧看到的是一堆的零件,铳管、铳床、弯形枪托、龙头、扳机、火门、机轨、前口、后门,照门、照星。 其铳管为筒形,用精炼的钢铁片卷制而成,由大、小两管贴切套合。 如果铳管可以用很刑的无缝钢管,那就完美了,但眼下大明造不出来不是? “这铳管里的线为何物?”铳管细长,居然有类似于膛线一样的设计,让朱翊钧大开眼界。 戚继光拿过来一杆成品说道:“陛下容禀,此铳,铳腹既长深,若赳火门,并铅子,及清洗时,布纸等物不出,为取开方便一二,左转则进,右转则出。” “铳管阴刻,铅子阳刻,可增加命中。” 这铳管里的膛线的确是膛线设计,不过极为简陋,只是因为铳管太长了,清洗不便,才有左转则进,右转则出,而阴刻,阳刻,则是使铅子旋转出膛,增加精准度。 扳机和机轨分别用铜和钢片制成,其厚如铜钱,隐于铳床内; 龙头式机头与机轨均安于枪把,并在贴近发机处安置长一寸有余的小钢片以增加弹性,使枪机能够捏之则落,射毕后自行弹起。 朱翊钧指着一把钢刀说道:“这是何物?” “铳刀。”戚继光说完将钢刀拔出,插在了神枪之上,铳就变成了一把近战的矛。 “很好,来试试。”朱翊钧兴起,颇为期待的说道:“实践出真知嘛,伱们说能破铁浑甲,朕是不信的,试试就知道了。” 戚继光回答了了陛下的问题:“破铁浑甲得用钢丸。” 但是很快戚继光就为难了起来,这当着陛下的面射火器,这到底应该用什么礼仪?好像没有这个流程,就跟在陛下面前射箭一样? 钢丸贵,铅子便宜,钢丸和白银等价,两钱钢丸两钱银子。 “那就试试。”朱翊钧跃跃欲试的说道。 “李参将,你来试射吧。”戚继光决定就和射箭一样,让李如松拿这份功劳。 很快,一应物品都准备好了,木架猪肋填充的铁浑甲胸甲,被挂在了三十步外,而神枪被固定在了一个叉形座架子上。 戚继光进一步解释道:“上架更准,在战场上,将士们常常依托楯甲车稳定铳管,就像李参将开虎力弓大架一般。” “那这个铁链呢?干啥用的?”朱翊钧指着固定在神枪前面的铁链问道。 戚继光赶忙解释道:“只能上下转动,不能左右,防止新兵铳口对人。” 朱翊钧就像是好奇宝宝一样,东看看西看看,指着一个蒸饼一样的罐子问道:“这又是何物?” 戚继光解释道:“这是装发射药的火药罐,用时以指堵火药罐管口,开火门倒倾,待管中药满,仍闭颈门,装入铳内,而后用搠杖插在铳床之下,用以筑药送子。” “每铳用罐一个,恰好能装满一铳之药,平时所说鸟铳,为两钱铳,神枪为四钱铳,但是战场上不可能带秤,故此有这个火药罐,算是称药,铳大小不一,有大有小。” 定装火药,只不过因为火药质量参差不齐,火铳的铳膛大小不一,所以不能完全定量,火药差则多,火药良则少,铳膛大则多,铳膛小则少。 搠杖用以筑药送子,就是把装好的药捣实,好增加火药威力。 戚继光作为军事家,对火器讲解的十分到位。 “大明火器遥遥领先!”朱翊钧了然,笑着说道:“开始吧,开始吧。” “陛下这边请。”戚继光示意小皇帝离远点,钢丸铅子乱飞,要是打到了小皇帝,那万事皆休。 朱翊钧也没多矫情,走到了远处。 李如松点燃了火绳枪,而后瞄准击发了扳机,扳机带动火绳击锤,点燃了膛室内的火药,一声爆鸣声响起,铳口火光炸现,钢丸激射而出,带着呼啸之声,猛地打在了铁浑甲胸甲之上,发出了金戈之音。 很快一个掌令官就把胸甲和猪肋呈送御前,朱翊钧看着胸甲被穿破,猪肋排完全折断,而钢丸入木而过。 “把靶子放远一些,再试试。”朱翊钧对二十步能破白口铁,也就是软钢铁浑甲的成绩非常满意,只不过看这个威力,还可以更远! 铁浑甲三个厚,就是黎牙实上贡的厚度,二十步破甲,其实可以更远。 枪声不断的响起,硝烟味阵阵传来,而靶子也越推越远,一直到六十步时,钢丸破甲却镶嵌在了铁浑甲之上,并未穿破。 “厉害啊!”朱翊钧忍不住赞叹的说道:“叫什么名字?” “还未定名。”戚继光笑着说道。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戚帅带着人做出来的火铳,就叫戚家铳吧。” “陛下…”戚继光无奈,这不是把他放在火架上烤吗?哪有这种叫法,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是真的如此定名,怕是又一轮口诛笔伐。 戚继光打定了主意低调低调,再低调,不引人注目才好。 朱翊钧笑了笑说道:“光顾着高兴了,忘记了朝中言官们的嘴脸了,红毛番以营堡、铁浑甲在南洋逞凶,就叫平夷铳吧。” “若是精钢打造铁浑甲,还能否洞穿呢?” 戚继光摇头说道:“还未曾试过。” “那就来试。”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 这个铁浑甲是白口铁,在大明的定义里不算是钢,而中碳钢一般为两个厚,也就是两毫米左右,现在大明也只有两件精钢胸甲,一个是戚继光的,一个是李如松的。 李如松把自己的胸甲抬了上来做实验。 神枪不停的击发,很快就得到了结果,六十步不能破甲,四十步破甲不能入,三十五步甲肋皆贯穿。 布面甲的防御力大抵等于三分之二的白口铁铁浑甲,但是布面甲便宜,造价只有五分之一左右。 牺牲性能换取大量列装,这就是大明的军事逻辑。 朱翊钧说的遥遥领先可不是开玩笑,此时的红毛番大佛郎机人用的重型火铳,名叫穆什特科火绳枪,这种重型火枪,有效射程是六十步到一百二十步,弹丸重五钱、装药五钱左右,也能破铁浑甲。 而平夷铳用四钱火药,弹丸三钱,也能六十步破铁浑甲,六十步内破甲可造成伤害,确实是遥遥领先。 朱翊钧得到了平夷铳的制造方法后,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到两广和南衙,下旨督造平夷铳。 嘉靖二十七年,浙江总督朱纨、浙江总兵卢镗,收复倭人、葡人占据的双屿,获鸟铳及善制鸟铳者,嘉靖皇帝下命仿制,至嘉靖三十七年时,兵凶战危,仅一年,即造鸟嘴铳一万余把,而后每年造鸟铳两千余把。 平夷铳专门用来破甲,造价昂贵,火药消耗大,而鸟铳用来大量射杀敌军,两种火器的战场职责不同,列装并不冲突。 朱翊钧的书信,在二十一天之后,出现在了殷正茂的案前,而殷正茂打算十五天后,前往南澳岛,准备攻伐吕宋之事。 原江西巡抚、现广西巡抚凌云翼已经到了广州府。 凌云翼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张居正同榜,面相就有些凶狠,张居正说凌云翼性好杀戮,为人激进,从面相上来看,眉凸,骨凸,颧骨凸,两颊斜不怒自威,也是纵横凌厉之人。 凌云翼的手段和他的面相一样的凶狠。 殷正茂拿着手中的书信面色惊讶的说道:“陛下亲笔书信。” 殷正茂打开了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戚帅在京练兵得到了一平夷铳,能破红毛番铁浑甲,朕初闻此物,觉得部堂能用得上,特将此物营造之法,快马加鞭送于部堂使用。] [部堂不日前往吕宋征战,乃是海战,我大明经验不足,吕宋两千里之外,补给困难,部堂前往,万事小心,胜则美,不胜亦无大碍,吕宋距离大明近,距离红毛番远,此战不胜,等松江镇水师成军,再行攻伐亦不迟。] [红毛番路途遥远,他们只能败一次,而我大明一次败,十次败,百次必胜,论持久作战,红毛番夷必败。] [戚帅反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计较一时成败,客兵善战,生而有父母,素闻部堂爱兵如子,军兵阵亡,也上奏朝廷立忠勇祠记录其功,若征吕宋事,力有不逮,可弃招抚海寇,保留火苗撤回大明,以期燎原之势。] 殷正茂不确信的又看了一遍书信,拿起了另外兵书,上面记录的是平夷铳的营造方法。 陛下这封书信,非常有趣,有趣就有趣在,陛下金口玉言,允许殷正茂可以战败。 大明第一次毕竟跨海作战,打输了就把招安来的海寇作为诱饵抛弃掉,然后撤回大明。 殷正茂不确信的把书信递给了凌云翼,疑惑的说道:“陛下这意思,是打不赢就不要回来了吗?” 凌云翼反复看完之后,摇头说道:“陛下用俗字写的,有句读,陛下的意思很明确啊,打不赢就及时止损,然后回来,一次打不赢就打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红毛番只能输一次啊。” “意思非常明确。” “陛下有先帝德泽。”殷正茂颇为感触的对凌云翼说道。 这就是要说到隆庆六年,新到广州的殷正茂也不是一开始就一直赢,也输过几阵,当时朝中高拱、晋党的言官对殷正茂的败绩大加指责,隆庆皇帝亲自写了一封圣旨到广州,勉励殷正茂说:兹初任事,履新不久不予深究,悉力驱剿便是。 殷正茂荡寇平倭,也是抱着报先帝知遇之恩,杀倭必尽,所以也不想着养寇自重。 殷正茂、张元勋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被卸磨杀驴,良弓藏走狗烹的准备,但是小皇帝这封书信,让殷正茂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言表。 皇帝陛下亲笔手书,告诉殷正茂,打不赢没关系,只要最后是咱们赢就好! 凌云翼和张元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可置信。 凌云翼沉默了片刻,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说道:“看来是去年部堂上奏说把对红毛番加税供养内帑,让宫中非常满意部堂的阔气,故此恩厚。” “陛下下旨说这个钱先不要了,用以军饷,是宫里的助军旅之费。”张元勋补充说道,这是上一份圣旨里的内容。 凌云翼大惊失色看着殷正茂说道:“殷部堂不会是流落民间的宗亲吧!圣眷正隆,简在帝心啊!” “胡说!”殷正茂看着凌云翼厉声说道:“你找死,不要带上我!” “应当是陛下重循吏,这两广战事,糜烂十数年,我到了这里,才算是有了些气象,故此恩厚?” 殷正茂仍也有些不确信,陛下这封书信,显然是自己写的,总不能是张居正口述,小皇帝代笔吧!那张居正胆子也太大了。 这两年随着两广战事安定,张居正的措辞也变得严厉起来,尤其是对于贪腐事屡次申斥,故此殷正茂最终判断,这封笔锋仍然有些稚嫩的亲笔书信,是陛下的本意。 这就让殷正茂更加无所适从了。 都说小皇帝德凉,可是殷正茂完全没有从字里行间看到德凉,反而看到了恩厚。 在不同人的眼里,小皇帝有着德凉和恩厚两种模样,这种矛盾的状态,殷正茂只看到了陛下的恩厚。 “挺好。”张元勋颇为确切的说道:“我就是个带兵打仗的丘八,我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这干活的能拿钱多,越干越有劲,不干活的拿钱多,干活的人越干越没劲,我觉得挺好的。” “陛下重循吏,重用能做事的人,我觉得是个好事!” 凌云翼想了想说道:“陛下这是给殷部堂找了条后路,不至于兵凶战危,不知如何是好,陛下如此厚恩,殷部堂可不能辜负了陛下的爱护之心。” “一次不行,咱就来下一次。” 殷正茂点头说道:“我后日就走,造平夷铳的事儿,就有劳凌巡抚了,凌巡抚,若是没钱,就去问权豪纳捐,都已经训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一点,凌巡抚,千万别杀人,到时候元辅也难以回护。” “斗而不破,实在不行,就抄家。” 凌云翼和殷正茂不同,凌云翼他不贪,他嗜杀,遇事不决就杀杀杀,两广的权豪,已经受了不少折腾,很乖巧了。 “好!”凌云翼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下来。 戚继光的平夷铳,其实就是从鲁密国传到中原改良的鲁密铳,在嘉靖年间就有改良款,后来到了赵士祯手里成了完全体。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会 朱翊钧送给殷正茂的不仅仅是平夷铳的营造法,还有来自简陋光学试验室制作的千里镜。 这把手持的千里镜是稳定的、便携式十倍千里镜,这不是大明没有能力制造倍数更高的千里镜。 全楚会馆文昌阁放着的那台四十倍千里镜,北土城武英楼的那台为二十倍,而暗室实验室专门给小皇帝观星的千里镜,是五十倍,钦天监那台为四十倍千里镜。 之所以选择十倍,是经过了很多次的实验得到的一个结果。 千里镜的放大倍数越高,代表着图像越暗,尽管放大的图像更大,但视野会变的极为狭窄,并且很难使图像聚焦,与此同时,任何轻微的颤抖,都会导致图像的不稳定。 殷正茂的使用情况是在海上,而且是在战场上,昏暗的图像和狭窄的视野以及震动都会导致高倍千里镜的失效,而十倍是实践所得,这个倍数恰到好处。 朱翊钧还送来了四瓶国窖,它有个俗名,地瓜烧,这是一种高度的烈酒,这种烈酒一般用于航海。 在海上,将烈酒混合着搜集的淡水,可以有效的减少病患,这是红毛番的水手们常常吹嘘的航海秘术。 而在大明,永乐年间,烈酒随船出海兑淡水,就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关于高度烈酒的蒸馏,蒸馏分离技术,并不是什么新鲜技术,在唐宋时候,就已经有了成熟的蒸馏酒技术,而到了明代,蒸馏酒甚至发展出了南北两派来。 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则确切的记载了: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 朱翊钧对殷正茂吕宋征战,提供了他能提供的一切支持。 殷正茂在详细交待叮嘱了一番后,在第二日乘船前往了南澳岛。 八月十五中秋节,南澳岛水寨一百五十条船,开始扬帆起航。 大明的主力战舰是一种四百料的战座船,八丈六尺九寸(约27米),船阔约一丈七尺(约5.2米),树两桅,荷载为四百料,船上设有战棚长楼,在其战棚侧墙上设有窗口,供长枪箭弩发动攻击。 如若遭受攻击,可关窗,窗上的铺板可以防御箭矢和小石丸,船尾高翘并立一望亭,可供瞭望敌情。 即便是这样略显可怜的战座船,一个只有两根桅杆,比三桅帆还要小一些的战舰,已经是大明最好的战船了。 座船,指将领乘坐的旗舰,一百五十艘船里,只有两艘这样的战座船。 战座船主要依靠撞击、火攻和白刃战,只有在前面甲板有一架大将军炮,而在船的两侧,有四台碗口铳,这是一种近战霰射的火器。 还有四条二百料战船,长约六丈二尺一寸(约19.3米),船阔约一丈三尺四寸(约4.1米),树二桅,荷载为二百料,这种船是一种橹帆船,船上为保护摇橹的士兵,设有橹厢,就是可以划的船,而战船上配有一种拍竿,利用重物砸毁敌方船只。 而红毛番最大的船只,大约有两千料,竖四桅七帆,拥有巍峨的悬伸艏楼、艉楼和深深的货仓,设有两层甲板,整条船拥有超过五十门的火炮,拥有超过三百名士兵、水手,横行海上,从无敌手。 船上的火炮也是五花八门,无论是前膛装填、以摧毁船只为目标的重型主战火炮;还是后膛装填、旨在击杀人员的小型火炮;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那些被称之为红夷大炮的长管重炮,拥有超过八尺的炮管、六寸的膛孔、发射的是超过了二十五斤的实心弹,放在船首就像是蹲伏着的怪兽一般。 只需要数发就可以摧毁一艘船舰。 邓子龙调查的时候,对重炮的威力进行过估算,至少能够在三百步(约400米)的范围内,有效毁伤敌舰。 这种名叫加莱塞战舰,堪称海上巨兽。 不过幸好,这种海上的庞然大物,能够在三百步外有效毁伤敌舰的战舰,并没有被部署到吕宋。 殷正茂其实可以等一等,等大明吃透了郑和出使水程等一系列的旧案之后,设计并制造出一种至少能称得上战舰的船只,再前往吕宋,对红毛番进行征伐,这本来也是殷正茂的打算,他在南澳岛训练那些招安匪寇,等待船舶的营造。 但是邓子龙带回来的消息,让殷正茂不得不吃下这碗夹生饭。 因为邓子龙登岛的侦查之中发现,那些红毛番正在制造加莱塞战舰,这种被红毛番视为荣耀的战舰。 隆庆五年,在勒班多海战中,红毛番凭借着加莱塞战舰,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鲁密国(奥斯曼帝国),击毁了鲁密国超过两百艘战船,俘虏杀死了鲁密国超过九万名士兵,一举奠定了红毛番的霸权地位。 无论是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还是总指挥高第、勒比撒里,亦或者是那个红发美人罗莉安,在谈到这场胜利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的挺起胸膛。 吕宋,马尼拉港的那个城堡里,造船厂里,正在建造加莱赛战舰,而且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就能够完工,邓子龙亲眼看到了战舰的龙骨和相应的火炮正在被打造。 这种海上巨兽,并不能帮助红毛番更深入的进入内陆,但是可以完完全全的控制海上的航路和海港的进出,也意味着,红毛番可以从漫长的海岸线上,任何一点进攻大明。 这种威胁对于殷正茂而言,是决计不可接受的,所以,他出发了。 殷正茂的舰队在海上的航行极为顺利,从广州电白港到吕宋的航线已经极为成熟,能够招募到足够的舟师,牵星过洋。 漫长的二十五天航行,抵达吕宋西南部沿海海港班事兰的时候,大明舰队一百五十条船,逃走了七艘、沉没了三艘,这些逃走和沉没的船全都来自于林凤军。 剩下一百四十条船。 而殷正茂率众抵达的地方,叫班思兰。 这里本来不叫班思兰,而应该叫做密雁。 密雁港的红毛番守将名叫撒示洛,在大明船只抵达的时候,撒示洛稍微抵抗之后,就立刻向马尼拉的方向撤退。 而此时的舰队中也出现了两种声音。 “二十多天的航行,我们需要休整,养精蓄锐,而后再向马尼拉进军,一举消灭马尼拉的红毛番。”参将梁守愚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二十天的航海,所有人都非常的困乏,尤其是招安而来的海寇,修整之后,再继续进攻。 邓子龙则非常不赞同的说道:“敌人守将已经逃跑,必然会示警马尼拉的红毛番军队,兵贵神速,如果我们休整,就错过了战机,此时就应该立刻扬帆起航,攻打红毛番,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红毛番对这些土地根本没有执念,所以才会一触即退,他们的根基就是那个矗立在马尼拉的城堡,城堡在,一切就在,城堡不在,万事皆休。” “只要有那个城堡在,我们无论占领多少土地,等到马尼拉的红毛番得到了补给,等到大帆船回航,立刻就会切断我们的海港,将我们在吕宋的军队,一点点的蚕食,只有最快的打下那座城堡,才是致胜的关键。” 张元勋看着堪舆图说道:“我觉得邓子龙说的有道理。” “有没有可能,我的部下已经无力再战了?”林阿凤低声说道:“大家都知道的,二十多天的航行,他们已经不能作战了。” 三千浙兵,仍然生龙活虎,五千余海寇已经苟延残喘,毫无战斗力可言。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能再战。”梁守愚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浙兵还能打,海寇已经没什么士气可言了,接下来是攻坚战,没有炮灰,怎么攻坚? 浙兵一共就三千人,精锐攻坚,死伤大明军无法接受。 殷正茂开口说道:“林阿凤,你带所部立刻开始卸船,两个时辰内,必须卸完,就地营造,两个时辰后所有水寨小船,必须随我座舰出发。” “邓子龙你带一千人,十五船为先锋,现在立刻扬帆,突袭马尼拉海港。” “梁守愚你带一千人,十五船为犄角压阵接应,一旦邓子龙所部无法攻克港口,立刻支援,有溃败之象,立刻前往接应。” “张总兵,伱带一千人,座舰,压制城堡支援港口船舶和军士,务必在邓子龙攻克港口之前,阻止敌方援军,力有未逮,负责殿后。” “出发吧。” 殷正茂直接开始下令,他亲自领兵作战,之前在广州府他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推演,只是他发觉,自己可能错了,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弱小一些,当然也可能是两国的作战方式不同,出现了这种差异。 哪有一接战就逃跑的? 林阿凤的那些部下的海寇,架着船撞向了海岸,而后从船上跳下去,嗷嗷叫的冲了上去,红毛番就对天放了三铳,直接撤退了。 甚至连压阵的浙兵都没有出动,密雁港就已经落到了大明的手中,敌人的抵抗意志,已经不是薄弱,而是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了。 殷正茂果断调整了自己之前的作战计划,他之前计划攻破密雁港后,休整三天,而后步步为营的向马尼拉进攻,而现在殷正茂选择了一种激进的打法。 殷正茂等待了两个时辰,林阿凤带着部下,如期完成了任务,时间也来到了下午,而殷正茂扬帆出海,向马尼拉而去。 邓子龙、梁守愚、张元勋等一众,已经率先出发,甚至已经开始了和马尼拉的红毛番的交战。 月色皎洁而明亮,殷正茂赶到时,已经入夜,邓子龙已经完全占领了海港。 殷正茂拿出了千里镜观察着战场,小船在海面上航行,这是己方八橹快哨船,哨船射出了箭矢,钉在了火把照亮的靶标之上,掌令官将消息传到了殷正茂手中。 殷正茂看向了海面,一个幕僚借着明灭的火光,念道:“邓参将拿下了海港,杀敌二十八人,烧毁敌人夹板舰五只,夺得夹板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若干留存。” 殷正茂的千里镜看向了海港,海港的战斗已经趋近于尾声,火光蔓延,五艘夹板舰,如同五个大火炬照亮了海面。 夹板舰,也就是红毛番称之为卡拉维尔帆船,这是一种三桅远洋帆船,荷载约为两百料,算是武装商舶的一种。 而深入海上的栈道一共有五条,每一条都被浙兵所占领,而栈道之上,只有零星的铳声响起,还有战斗的余波,邓子龙还在港内索敌,红毛番养了不少的倭人、黑番、亡命之徒,这都是追击的目标。 幕僚继续说道:“张总兵率部阻截红毛番的援军,敌军试图从水门出,但是被张总兵堵了水门出不来,而后又从陆上三次想要从营堡支援海港,皆不能成行,被堵了回去。” 殷正茂看向了营堡,营堡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膜,营堡的城墙上,火光熠熠,也有人影偶尔闪过,而在水门的位置,两艘二百料的斗船,横在了水门之前,而张元勋带着手下一千军士已经完成了布防,红毛番再想出城,难如登天。 一些吕宋人冲出了城门,似乎想要突破张元勋的封锁,却被箭矢、火铳给挡了回去。 “伤亡如何?”殷正茂低声询问道。 幕僚快速的说道:“邓参将所率,死三人,伤五人,梁参将仍在压阵,并无伤亡,张总兵所率,死五人,伤十二人。” 殷正茂发现,张元勋和邓子龙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了殷正茂了。 “就剩下了一个难啃的骨头,这个红毛番赖以生存的坚城营堡。”殷正茂挥了挥手说道:“开始吧。” 殷正茂特意为这座营堡,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从邓子龙汇报敌情开始,殷正茂都在想这个红毛番最大的底气,这个看似不可攻陷的城堡,到底应该如何快速的攻破。 殷正茂给出的办法叫做一力降十会。 一个时辰后,邓子龙和张元勋合兵一处,开始对营堡发动了进攻,只是这种进攻,雷声大雨点小,火铳、火炮、弓箭不停的射击,慢慢的火铳和火炮都不响了。 总指挥高第看到只有弓箭射向城中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勒比撒里说道:“和我们过去遭遇的那些土著人的进攻一样,畏惧城堡的火炮而止步,却又想要攻破这里,因为所有的财富都藏在了我们脚下。” “虽然他们有一些火器,但不过是普通的海盗罢了。” 勒比撒里看着城外没有了什么火光之后,笑着说道:“司令说的非常对,他们现在的进攻已经开始变得疲软了起来,我们可以选择喝一杯,然后睡个好觉,等到天亮以后,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展开反击?” “或许可以找一个美人?” 高第长笑了几声,摇头说道:“罗莉安自从见到了那个东方人后,就把灵魂出卖给了那个男人,或许找不到美人了。不过喝一杯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从墨西哥来了一批糖酒,甜美的味道之下是直击灵魂的酒精。” 弗朗西科斯站在城墙上,看着不断落到城中的箭矢,躲在几个盾兵身后,气急败坏的说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海盗,这么没有礼貌!司令和副司令,你们明天早上,一定要把他们赶到海里去!” 弗朗西科斯离开了城墙,准备回他的总督府好好的睡上一觉。 没有人攻破过他们的营堡,从开始航海之后,这种不规则城墙、女墙、护城河、缓坡、水门保证补给的营堡,从来没有被土著们攻破过。 弗朗西科斯、高第、勒比撒里,对城外海盗判断为倭寇,有些倭寇拥有铁炮,就是一种很落后火铳。 在三人离开之后,红毛番的亲督卫队也越发的懒散了起来,多少年了,土著若是能攻破这种营堡,他们红毛番凭什么横行四海之上?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堵门的两艘斗船在夜幕之下,缓缓被拖离。 换了两艘船在再次堵住了水门,而后船员们似乎放弃了这两艘船,纷纷跳入水中,游向了岸边,这就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海盗们只想用船堵住水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好好劫掠一番离开一样。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闷雷似的轰响声越传越远,火光从两艘船上炸裂开来,大地猛烈震动着,而火光如同一轮皎洁的月光一样的耀眼,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后水开始快速回流,激起了四丈多高的水花,灵芝状烟云,在爆炸后缓缓升起翻涌着。 在轰鸣声中,水门的闸口,城墙被完全笼罩在了火光之中,而后猛地炸裂,慢慢倒塌。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四散开来,甚至连近百步外的邓子龙的帽子,都被掀翻在地。 “殷部堂玩的这么大吗?”邓子龙摘掉了耳朵里的棉塞,呆滞的看着那升腾而起灵芝烟柱,喃喃自语道。 殷部堂准备了破敌之法,这两艘船上,堆满了火药而后送过去,把水门直接炸塌的招数,实在是让邓子龙瞠目结舌。 这种作战方式,实在是太过于奢侈了,邓子龙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要不提前准备棉塞呢?”张元勋也是叹为观止,殷部堂这根本就是拿银子砸出来的攻坚。 一力降十会。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殷正茂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摘掉了耳中的棉花,颇为平静的说道:“下令进攻吧。” 擂鼓出兵,一阵阵的鼓声盖过一阵,大明军接阵开始进攻,而红毛番似乎被炸晕了一样,面对大明军的接近,他们并没有开炮也没有发铳。 邓子龙和张元勋率领浙兵,没有任何阻碍的踏进了这个不可攻陷的城堡之内,杀戮开始了。 战争没有任何的仁慈可言,杀死敌人,就是对敌人的最大尊重。 次日的清晨,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朝霞洒在了水面上,被海浪打散,波光粼粼。 而邓子龙也结束了营堡内的战斗,开始点检自己的战利品,所有的盔甲、刀剑、罗经、海图、船志、火铳、火炮等一律留存,军士们在战场上割着首级。 邓子龙俘虏了总指挥高第,他认识邓子龙见到邓子龙就恼羞成怒,拔出了佩剑要求决斗,被邓子龙一个回合就放到了,而张元勋俘虏了吕宋总督区总督弗朗西斯科,梁守愚去追击逃走的副总指挥勒比撒里。 邓子龙还俘虏一个人,罗莉安,这个女人看到邓子龙的面孔时,格外的惊讶,这个在马尼拉,风流倜傥带着东方君子魅力的人,居然是个军将。 殷正茂站在朝阳中,驻足而立,金红色的霞光洒在了他的布面甲之上,他看着市政厅和总督府的建筑,不断的点头说道:“颇为精美的建筑群。” 广场之上,有一组雕像,这些雕像神态各异,斗志昂扬,而在雕像的石柱之间,有铁栅栏间隔,铭牌上刻着几个字,通事说,上面写的是:巨人与神的战斗。 穿过铁栅栏能看到里面的市政厅大门,大门上有一个巨大的徽章,那是一个族徽,代表着大佛郎机王室,殷正茂在里亚尔银币上见过那个徽章,而在巨大的族徽之下,是几个附属国的徽章,通事并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不同于大明的棱角分明,这里充满了各种曲线,各种线条比例恰到好处、半圆形拱券、充满了各种柱式构图的要素,以穹窿为中心的建筑群,确实非常精美。 “唯一遗憾的是,缺少一个洗澡的地方。”殷正茂对着来到跟前的邓子龙笑着说道。 邓子龙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的确,接下来做些什么?我们一天,就干完了本来筹划五个月甚至一年要做的活儿,攻破这座营堡。” 殷正茂的所有计划中,甚至连战败的计划都有,唯独没有一日就攻破营堡的打算,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让邓子龙都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好这个水门。”殷正茂指着被炸开的水门说道:“其他的一切照旧就是。” “一切照旧?”邓子龙面色不解的问道。 “对,先什么都不做,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殷正茂颇为确切的说道:“我们要适应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也要适应我们,这个营堡就很好,现在是我们的了,红毛番的统治方式,在我们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方案时,暂时不动。” “我高估了红毛番,更确切的说,我高估了远渡重洋而来的红毛番的战力,他们大约和林阿凤的下属实力相当。” 殷正茂站在一个胜利者的角度,客观的评价了红毛番的战斗力,和海盗无二。 殷正茂进一步解释道:“来到吕宋的红毛番都是走投无路才出海谋财之人,这些红毛番多数都是罪犯,佃户,或者想要发财的亡命之徒。” “他们没有更好的路,才来到这里谋求发财,并没有什么凝聚力可言,更别提战力了,只不过是因为吕宋遗王这些海外番夷,根本没有办法攻破他们的营堡罢了。” “这也是他们如此轻易落败的原因,大意和傲慢。” “和我们大明一样。” 邓子龙不确信的说道:“和我们一样?” 殷正茂笑着说道:“对啊,和我们一样,对自海疆而来的敌人疏忽大意,不以为然,抱着天朝上国的心态,以番夷一体混淆看待。” “没事,一切都不算晚。” 张元勋也处理完了手中的战俘,向着总督府而来。 殷正茂在参观完了市政厅踏入总督府前,眉头紧蹙的看向了海面,对张元勋和邓子龙平静而底气十足的说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攻破了马尼拉城堡,只是战争的开始,不甘心的红毛番绝对不会看着他们经营了十几年的海港,拱手让人,哪怕这个地方,本身是大明的朝贡国,哪怕这个地方,大明早在永乐年间,就任命过吕宋总督。 对付强盗,要用强盗的逻辑。 追击而去的梁守愚在中午时候,就回来了,红毛番的副总指挥勒比撒里被阵斩,梁守愚没能俘虏对方,对方且战且退,抵抗意志极为强烈,梁守愚只好将其全部击杀。 而那个从密雁港逃脱的守将撒示洛,是接下来要清剿的对象,这些红毛番必须一个不剩的剿灭,而撒示洛在得知马尼拉城堡被攻破后,立刻联合了吕宋军队,想要夺回属于他们的领地。 撒示洛带领的红毛番、吕宋人联军,并没有给殷正茂带来多少麻烦,大明的南兵加招安海寇,战力更强几分。 战斗还在继续,而满载着各种战利品的甲板舰缓缓的离开了马尼拉港口,在一艘战座舰,两艘斗船的护航下,向着大明而去。 而这次夹板舰回航的路线,并不是至广州府,而是直接到基隆,因为黑潮的缘故,到基隆只需要四天,而后到松江府市舶司,这段航程,只需要短短的十五天,黑潮洋流,果然是大洋中的河流,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从松江府至大明京师需要十五天,捷报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这份捷报来的极为突然,连朱翊钧都没做好准备。 “召元辅过来奏对。”朱翊钧颇为兴奋的说道:“朕以为殷正茂可以赢,而元辅以为殷正茂不好赢,但是殷正茂还是殷正茂啊,他果然赢了。” 吕宋的西班牙军队本身就不是很强,和没有强化过的林阿凤打的有来有回。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国用之费出无经 “先生啊,殷部堂他真的赢了呀!” “部堂到底是怎么想到用药船开水门的?此计极妙哉!所获除金银之外,皆运抵南衙,眼下正在抄录,不日送入京师来。”朱翊钧召见了张居正还没等张居正见礼开口,就对张居正说了这个好消息。 朱翊钧对殷正茂的胜利,颇为欣喜,将塘报递给了张宏,张宏送给了张居正查看。 张居正已经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冯保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了,再看到塘报,也是露出了笑容。 他看得出来,小皇帝对这次的胜利,真的很高兴。 “殷部堂此法…靡费极重。”张居正对殷正茂的做法也是有些感慨,两艘船的火药,朝廷都快穷死了,他倒好,放了个大烟花,至少五六万银子砸进去了!也不心疼。 朝廷为了几两银子斤斤计较,殷正茂撒钱如流水! 红毛番根本就是被银子给炸死的! 张居正看过邓子龙探闻情报,那个营堡建造,确是不大好啃,殷正茂这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减少了浙兵的消耗,是银子重要,还是军士重要,张居正认为军士更重要些。 “赢了就好。”朱翊钧小手一挥,表示既然打赢了,怎么打赢的不重要。 那贪腐旧账就暂且不论,你赢你有理,你一直赢,就一直有理,朱翊钧也重循吏,每一个能做事的人,都需要被珍惜,就眼下大明这局势,每一个做事的人,都应该得到礼遇。 大明都烂成这个模样了,还愿意肯效死命,为国驱使,为国之肱股。 “所获无金银之物?”张居正敏锐的察觉到了盲点。 所有收获里,唯独没有金银,这不正常,大佛郎机人大帆船一次到港就是四百万两银子,这攻破了佛郎机人在吕宋的营堡,战利品清单上的金银之物,哪里去了? 又是这样,殷正茂九成九又私底下分了。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没有这等道理。” “殷部堂手下都是些什么人?他依仗客兵从浙江募集,而林阿凤本就是海寇,无重赏,如何能战?财货之事,等殷部堂回京再问便是。”朱翊钧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 贪腐的事儿,暂且不论,等殷正茂啥时候回京了,亲自问问再说。 贪就贪点呗,殷正茂又不是应天府尹顾章志,四十八万银子,顾章志硬生生的贪了三十六万,人家都是雁过拔毛,顾章志是雁过留毛!这么大个窟窿,朝廷不抄家,找谁填这个窟窿去? 殷正茂摊派了折银十二万两助军旅之费,自己就拿了三万两,这已经很清廉了! 清末李中堂李鸿章,当国数年,就贪了四千万两银子,那是何等国之巨蠹?关键是李鸿章拿了钱还干不成事,这就是天大的过错了。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报和战利品清单,上面最重要的就是船志、海图、火炮等物,尤其是造船厂里那条建了一半的战舰,西班牙有西班牙的国情,大明有大明的国情,参详西班牙的船只设计,大明应该可以设计出合适自己的船只来。 “船志、海图、火炮、四分仪、六分仪、八分仪,也是海上牵星过洋、海事学堂办学所必需,先生以为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呢?无价也。”朱翊钧摇头说道。 金银阿堵之物,这些东西才是让朱翊钧格外看重的,殷正茂直接将其完整的带了回来。 “陛下圣明。”张居正沉默了一下俯首说道,陛下这个常有理,说服了张居正,知识价值多少呢?这很难用金银去衡量,知识无价,殷正茂拿走的是金银,带回来的东西却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朱翊钧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份军功也有先生的功劳,若非先生举荐,殷部堂满腹经纶、一腔热忱,何以得展布?殷部堂乃非常人行非常事,戴者在野,嫉者在朝,言官不敢违私门请托,口诛笔伐,若非先生一力回护,殷部堂怕是连平倭荡寇都不能了结。” “遑论今日之胜。” “岭东积宼荡平,吕宋红夷除涤,皆先生赞谋庙堂,致无遗策,功当首论,拟敕来行,升恩荫亲如是,再荫先生一子入国子监为官生。” 正三品恩荫一人入国子监为官生,正一品为三子,朱翊钧又在盘算着给张居正搞正一品待遇,而后顺理成章的给张居正升为太傅。 张居正一听一甩袖子,赶忙跪下叩头说道:“臣等仰见天恩隆重,未敢面违,然岭东荡宼,吕宋涤夷,为将兵上下勠力同心而督臣将士协心奋力所致,臣等官居禁近,职在代言,既无亲冒矢石之劳,又非典司戎旅之任,岂敢贪冒天功?” “横予滥及,以失远方将士之心,乖朝廷激劝之义也。” “臣不敢受。” 军将的功劳就是军将的功劳,他张居正不能贪这份功。 从一开始张居正也不太看好这次征伐,他不反对,但也没有明确的支持,只是南澳岛林阿凤盘踞需要解决、客兵征战岭东也需要安置,所以才同意了这次的试探。 红毛番多少有点不禁打了,这也不奇怪,从正德年间,佛郎机人至大明,有一次打得过大明水师的吗? 给红毛番一点面子,叫他们佛郎机人,不给红毛番面子,叫他们立刻入土! 朱翊钧看张居正就觉得这人很没意思,他想了想说道:“先生快快请起,说事就说事,那就赏银百两、纻丝六表里、蟒衣一袭,稍示酬报之典。宜承恩眷,慎勿又辞了。” 张居正对这个正一品的待遇,一直很抵触,这种抵触是全方面了,不收回就一直上奏。 上次高启愚搞得应天府乡试案,张居正一连上了四道奏疏,请皇帝褫夺,朱翊钧也只能下印褫夺。 “臣遵旨。”张居正一听是给钱给东西的赏赐,就不推辞了,沾点光可以,贪天之功,那是要上史书,遗臭万年的! 张居正俯首说道:“兹盖伏遇皇上英资天纵,睿学日新。焕乎尧文,阐乾坤经纬之秘;康哉舜绩,追明良喜起之风。臣愚幸甚!天下幸甚!” “殷部堂厉害,跟朕有啥关系。”朱翊钧摆了摆手,继续美滋滋的看着塘报上的清单。 商船、战船、过洋船都有,这一战的收获,足够大明消化几年了,小皇帝的手在桌上的不断的敲呀敲呀敲,他大约已经猜到了殷正茂,到底把金银花到了哪里去。 张居正看着小皇帝沉思,颇为感慨,此战能胜,全仰赖陛下英姿天纵。 元辅张居正对自己的话负责,一口唾沫一口钉,陛下英明就是英明,他这么说是有理由的,而且历历有据,绝非谗言。 他在万历元年正月,曾经专门上过一道《谢召见疏》说:惟召见辅臣,乃祖宗朝盛事。先帝临御六年,渊穆听政,屡经群臣奏复,俱未蒙赐允,天下臣民,仰望此举,殆非一日。 皇帝召见辅臣,张居正还要专门上一道奏疏谢恩,这是因为先帝临御六年,未曾一次召见过辅臣,文渊阁就在文华殿对面,可是先帝一次都没有召见过高拱、张居正。 这一本奏疏可谓是僭越至极,为尊者讳,先帝已去,就是做错了,怎么能说出来? 但是张居正就是说出来了,而且还请小皇帝见辅臣、廷臣、朝臣、外官、县丞、耆老、百姓、外使。 御门听政、召见辅臣商量,让国事正常运转起来,陛下做得真的很好很好。 而另一方面,则是关于殷正茂给小佛郎机人加税供养内帑,小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砍了宫里的预算,给极南打仗用。 殷正茂能在吕宋这么霍霍红毛番,和这笔银子有很大的关系。 隆庆二年时,张居正上过一道《请停取银两疏》,穆庙时宫中多费,隆庆二年,隆庆皇帝专门下旨,问户部要三十万两银子。 户部上奏说,边费重大,国用不足,乞求圣明停止取用。 张居正诤谏奏曰:生民之骨血已罄,国用之费出无经。臣等日夜忧惶,计无所出。 这一本奏疏上奏之后,如同石沉大海,张居正只好再上奏言,数次之后,终于得了隆庆皇帝的回复:朕览卿等所奏,户部银两缺乏,内库亦缺银两,朕方取。既这等说,且取十万来。卿等传示,不必再来奏扰。 最后还是隆庆皇帝还是从国帑支了十万两银子。 当时国家财用大亏,本就没钱,嘉靖时候,祖宗成法也有细则,国家藁税,皇宫内帑拿走三成,国帑拿走七成,隆庆元年,月港抽分,国帑内帑五五开。 这都是定好的事儿,结果隆庆皇帝出尔反尔,又拿走了十万两白银。 而小皇帝呢,大手一挥,砍了宫里的预算也要支持殷正茂放烟花,打红毛番,这是何等的英明之举? 生财有道殷正茂,根本就不缺钱,他缺的是信心,张元勋等人缺的也是信心,这样的圣恩,殷正茂怎么能不感激涕零输忠社稷呢? 凌云翼认为殷正茂是流落民间的宗亲,否则如此圣恩,很难解释! “哎呀,朕知道了!”朱翊钧一拍桌子,恍然大悟,他刚才思考的问题已经找到了答案。 走神的张居正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陛下因何事如此欣喜?”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知道殷部堂把银子用到哪里去了,先生看,殷部堂说,要把那个没修好的夹板巨舰修好,明年三月营造成,用以守备之用,造船怎么可能不花银子呢?所以,他拿了金银,就拿了吧。” 吕宋战事只是一个开始,明年大帆船再至大明,殷正茂没有大船,如何应敌? 张居正仍然非常坚持的说道:“殷部堂子嗣入国子监为官生,等吕宋稍安定,宜召殷部堂回京叙职。” 殷正茂带着的是浙兵,如果财用自主,就是藩镇之虞。 一旦殷正茂等一众变节,甚至跟红毛番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那么吕宋、马尼拉,就成为了祸患的源头,那就是比红毛番、倭寇更加可怕的海寇之患。 所以张居正素来反对殷正茂贪腐,无论他贪了银子拿去做了什么。 “先生,殷部堂有平倭荡寇之功,极南数千里,稍有不报之事,情有可原,殷部堂和先生乃是同榜,互为犄角,先生举殷部堂与极南,殷部堂才稍加展布,为何现在先生对其如此忌惮?殷部堂知晓岂不寒心?” “横予滥及,以失远方将士之心,乖朝廷激劝之义也,是先生刚才说的!”朱翊钧表达了自己对殷正茂的支持。 打胜仗,多是一件美事啊!连朱希孝走的时候,都遗憾,没有看到大明军容再耀天威的那一天,引以为憾。 张居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表现对殷正茂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是猜忌了,最开始朱翊钧还以为是殷正茂不听话,挑衅了张居正的权威,但是现在看来,不完全是。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晋党西北之祸仍在眼前,臣为辅弼,不能坐看其日益肆意,而不加约束。” 朱翊钧听闻,也只能感慨的说道:“先生所言有理。做事难,所以殷部堂是个坏人。” 说完朱翊钧自己都乐了,戚继光说殷正茂坏事做尽,在传统儒学士的价值观里,张居正是个威震主上的僭主,他也不是好人。 朱翊钧有朱翊钧的主张,张居正有张居正的操守,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小皇帝对打胜仗的臣子,几近于溺爱,但是张居正需要把握其中的尺度,不能太过放纵,更加不能太过于限制。 所以张居正同意给殷正茂政策,但是仍然申斥殷正茂的行径。 矛盾无处不在,而在矛盾之间寻找到冲和平衡之道,大明诸事才能循序渐进,缓慢而坚定的改变! 殷正茂的事儿,朱翊钧不打算和张居正多谈,殷正茂真的变节,就让俞大猷去平叛,而且朱翊钧不认为殷正茂会变节。 极南乱糟糟的局面,殷部堂都能收拾干净,始终没有养寇自重!非要跑去吕宋再变节? 人心的确善变,但有些东西,仍然有人坚守,比如忠诚,对国家利益的忠诚,对大明这个公的忠诚。 朱翊钧拿起了另外一份塘报说道:“邓参将上奏言,他的俘虏,一个红毛番女子罗莉安不知如何处置,这是通事,也是一个传教士,想送入京师来,由朝廷决断,邓参将的想法是,朕学外语,有一个佛郎机人教授为宜。” “他还说是个大美人,就给他自己留着吧,朕学外语,慢慢来就是,暂时不寻番夷任教。” “陛下英明。”张居正笑着说道。 这女子既然专门拿出来说,那自然是邓子龙希望朝廷能给她一条活路,毕竟也算是段露水姻缘,说是送到京师来做通事,不过是为了一个宽宥罢了。 其实邓子龙私自宽宥,也没有人会说,专门禀报,那不是代表了邓子龙的恭顺之心? 张居正只是不希望殷正茂变节,防微杜渐,而不是觉得殷正茂等人,在忠诚上有什么缺陷的地方。 “报!急报!”掌令官跑到了文华殿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喊道:“辽东急报!” 缇帅赵梦祐接过了塘报,匆匆呈送。 朱翊钧打开一看,面色惊变,厉声说道:“贼人如此大胆!建州女真逆酋王杲[gǎo],在抚顺马市诱杀我大明抚顺备御裴承祖!” 张居正闻言面色数变,从张宏手中拿过了塘报,看完之后,勃然大怒,厉声说道:“建奴安敢如此猖狂?!”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召廷臣。” “臣遵旨。” 趁着臣子赶来之前,朱翊钧先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 建州女真奈儿秃等四人举寨归附大明,抚顺备御裴承祖接受了四寨投降。 女真部一虏酋来力红,率兵追捕而至,抚顺备御裴承祖自然阻拦不让建奴追击,来力红自然心有不甘,趁着夜色劫掠了五个汉民,回了自己营寨。 抚顺备御裴承祖知道后,要求来力红交还掳掠百姓。 来力红请来了建州女真逆酋王杲平事,王杲趁着互市见到了裴承祖,请裴承祖前往来力红寨领人。 裴承祖也没多想,带着三百骑前去领人,到地方才知道上当,王杲布置了兵马,双方激战,抚顺备御裴承祖及把总刘承奕、百户刘仲文,被俘不屈,被杀。 朱翊钧等待着廷臣们入文华殿廷议。 廷臣们再次被召集起来,朱翊钧一直没让他们进殿来,一直等到了迁安伯、京师总兵官戚继光,从北土城赶到,朱翊钧才示意缇帅甩净鞭三声,召廷臣从偏殿入正殿。 朱翊钧待群臣见礼后,眉头紧蹙的说道:“辽东急报,建奴逆酋王杲,遂诱杀我裨将裴承祖等,犯清河攻扰辽东,为辽东总兵李成梁所败,巡抚张学颜上奏言事,请策荡寇平虏。” “今日朕突诏群臣入殿,乃是廷议此事,兵凶战危,朕不欲轻启边衅,奈何建奴如此猖狂,卿等同心协赞为宜。” “廷议吧。” 朱翊钧坐定,这次他没读书,而是颇为郑重,这已经超过了御门听政的范围,群臣并没有太多的意见,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葛守礼坐定后一直看着张居正,张居正比他们来得早,而且所有廷臣都在偏殿候着,唯独张居正一个人在正殿和陛下奏对。 非常非常明显,召集廷臣廷议这件事,张居正本就知道,这可是陛下主政,张居正居然不反对? 那张居正还真的是威震主上的奸臣吗? 张居正被葛守礼盯着看,也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说道:“吕宋传来捷报,殷部堂讨伐了吕宋红毛番,一战定胜,陛下欣喜,诏臣入殿告知捷报,询问吕宋诸事,塘报忽至,陛下诏廷臣廷议。” “所以我在正殿之上恭候,并非隔绝内外,葛公如此看我,究竟为何?” 葛守礼伱一直盯着看,几个意思?! 葛守礼摇头说道:“我并无质询元辅之意。” “这么快就打完了?”谭纶略显惊讶的说道,按照红毛番和诸多情报而言,这些个红毛番已经不是一般的番夷了。 他还以为殷正茂突袭红毛番老巢,怕是要水滴水穿,用不少功夫去打,结果,这捷报就送到京师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红毛番特使黎牙实、大明探报、东南奏闻等等消息汇总,构建了一个认知里的红毛番。 而殷正茂突袭密雁港、再战马尼拉营堡、清理红毛番余孽,则是践履之实。 认知和信实是有一些误差的,红毛番并非认知中的那么厉害,或者说红毛番的远洋投射能力依旧不足,无敌舰队在泰西逞凶,但是到大明就不灵了。 夜不收的塘报不过兵部,至北镇抚司直送御前,将领的奏疏送五军都督府至左顺门入皇帝御前,各地巡抚总督的军报才会送兵部,所以谭纶也不清楚,吕宋已经捷报送入京师。 朱翊钧将捷报递给了张宏,示意张宏下章传阅,开口说道:“殷部堂说他有点高估了红毛番,使得劲儿大了,所以打的也就快,不过殷部堂也言,此战局刚开,还有得打,只是初战告捷而已。” 谭纶看完了塘报,忍不住的说道:“殷部堂厉害。” 大战之前,有这么一封捷报垫底,多少让人心情愉悦了不少。 万士和沉默了片刻,试探性的说道:“之前方逢时、吴兑谎报军情,至上动九重之忧,下骇四方之听,这次虏情是真的吗?” 狼来了喊多了,就没人认为狼会来,上次吴兑也是谎报军情,好一顿折腾,这次会不会也是谎报军情? 万士和对吴兑搞出来的事儿也是不认可,军情谎报,最是耽误事。 “那倒不是,辽东总兵李成梁有书押。”张居正将塘报递给了万士和,万士和查看之后,看到了巡抚张学颜、总兵李成梁、提督内臣的书押印绶,确信为真。 万士和看完之后,眉头紧皱的说道:“王杲疯了吗?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说回这建奴。”张居正的手微微前伸,身体向后微微倾斜,眼睛微眯,语气变得冷厉了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张居正生气了。 “嘉靖三十六年,逆酋王杲窥抚顺城,杀我抚顺守备彭文珠,岁掠东州、惠安诸堡无虚月,彼时北虏猖狂建奴互为犄角,从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对我大明进行骚扰。” “嘉靖四十一年,逆酋王杲再诱杀明副总兵黑春于媳妇山,犯辽阳,劫孤山,掳掠抚顺,先后杀我指挥王国柱等数十人。” “隆庆元年,李成梁任副总兵至辽东,募四方健儿抗击北虏、建奴各部的侵扰,军声始振。” “隆庆五年,建奴见北虏俺答已封,亦求请封,朝廷不准,同年四月、五月逆酋王杲,相继入寇连山驿、盘山,被李成梁击退。六年二月,王杲再寇长胜堡,被击退。” “隆庆六年先帝龙驭上宾,国朝震动,西北奏闻俺答汗有南下之警,而逆酋王杲再寇镇宁,时辽东巡抚张学颜、总兵李成梁上奏言:请命恩封贡市。” “辽东巡抚张学颜示以恩威,守备裴承祖相与王杲椎牛以盟,始交换俘虏,复贡市。” 隆庆六年五月末隆庆皇帝龙驭上宾,朝中高拱和张居正也展开了决战,最后张居正大获全胜。 朝中不宁,边方也不宁,俺答汗在西北蠢蠢欲动,王杲在东北亦是虎视眈眈,一旦东北用兵,则西北俺答汗必然南下。 在孤儿寡母的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里,朝廷才算是答应了王杲请恩。 和王杲会盟的正是这次被诱杀的裴承祖。 逆酋王杲真是歹事做尽!王杲是杀了和他会盟的裴承祖,再犯辽东,这是背信弃义,如果不扫穴犁庭,北虏怕是要一起南下了! “胆大包天!”万士和当即表态:“蛮夷果如是,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朝廷恩厚,不思恭顺,若不雷霆剿灭,恐北虏皆以为我大明空虚可欺,边衅自然四起!” “虏性惟论强弱,雠[chóu]隙一构,报复不已!” 万士和是个讲柔远人的老学究,他还会讲柔远人,但是这已经柔过了,还怎么柔?跪下磕头,求他王杲不要生事儿? “那就议驱剿之策?”张居正询问道。 “剿!”万士和咬牙切齿的说道:“建奴不为人臣。” “正统十四年中秋,土木堡天变,英庙被俘,彼时国威受挫,边事大坏,李满住、董山等逆酋就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成化年间,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今亦如是!” 庚戌之变,俺答汗入寇京畿,定襄王朱希忠守备京师,但是京畿被整整劫掠了八日,而后大明和俺答汗在西北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十几年,建奴见缝插针,再启边患,和当年的李满住、董山如出一辙! 都是群合该天杀的逆奴! 连万士和这个最大的鸽派,都同意了剿灭,那便没有人不同意进剿建奴了。 朝中其实也需要万士和这样的人,好战必危,战祸四起国必丧乱,万士和提醒诸位明公不要好战,也是情理之中,同样,忘战必危。 户部尚书王国光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八月时,巡抚张学颜上奏言:额派本镇军饷,拖欠银一十四万九千七百余两。” “辽镇边长二千余里,城砦一百二十所,三面邻敌。官军七万二千,月给米一石,折银二钱五分,马则冬春给料,月折银一钱八分,继以荒旱,饿莩枕籍,故此欠饷。” 王杲也不是傻子,如果辽东边镇强悍无比,王杲也不敢过多生事儿,这件事之前就议论过,朝廷从太仓发银三万两,所以万士和才会问,是不是辽东边方,学吴兑旧事,谎报虏情,要这些个军饷。 “欠饷不发,军心难用。”戚继光代表军将表态,朝中吵的再厉害,他要从军事角度,说明吃饱肚子才能干活这件事。 群臣沉默了下来,该不该剿,该,但是朝廷连欠饷都发不出去。 朱翊钧看所有人都不说话,开口问道:“已经发了三万两,也就是欠饷一十一万两,户部太仓银有多少?” 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户部可拨付银六万两。” “足矣。”戚继光听闻有六万两银子,想了想说道。 王国光眉头紧皱的说道:“足矣?” “半饷就够了。”戚继光看着所有人说道:“能领半饷,吃饱肚子,就足够打赢了,军心可用,若是打赢了,能把剩下的半饷再给了,那下次还能赢,边镇军士其实也知道朝廷财用大亏。” 朝廷没钱,边方从将领到小卒,也都知道情况,西北打了那么久,朝廷能拿出多少银子,大家心里都有数,戚继光到北方治军以来,就发现北军别说半饷了,能吃饭就已经是极好的。 张居正当国,让人打仗,能给半饷,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君子耻于言利,廷臣人人都是治人者的君子,可是朝廷穷的当裤子,这也是实情,逆酋都骑到大明脸上撒野了,想尽办法,也只能凑出半饷来。 朱翊钧看了一圈说道:“内帑太监殷平奏闻,今年内帑还有点钱,可以凑足全饷,户部先给半饷,若是赢了,朕从内帑调拨剩下半饷、抚恤以及恩赏便是。” 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看似只缺六万,若胜恩赏仍需四万有余,若败,所需更多。” “朕信我大明将士能赢,十万多两银子,宫里还是有的。”朱翊钧对着王国光说道:“不必计较,继续议驱剿之事。” 王国光闻言,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感谢红毛番的大帆船,抽分洋船,宫里现在有些结余了,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谭纶看着堪舆图说道:“蓟辽总督刘应节,蓟州总兵陈大成等一应率师东行,发劲兵二支,出山海关,为辽东声援。” 戚继光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可率京营万余锐卒,前往一片石,或乘间出塞,或捣其巢,伺机而动。” 谭纶想了想说道:“我可为京营协理军务,与戚帅同往。” 朱翊钧一听谭纶要去打仗,立刻开口说道:“太医院太医陈实功曾言,大司马不可再历战阵,朕不允。” “臣就是总督军务,不打仗。”谭纶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听听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文进士谭纶就是个战争狂魔,比武将还像个武将,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征战了,再上战场药石难医,李时珍回京以来,一直在为谭纶调理,谭纶这一个协理戎政,一定会协理到了前线去。 谭纶其实对朝堂这些尔虞我诈,并不是很感兴趣,对于谭纶而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谭纶遇战,就兴奋不已。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让兵部右侍郎梁梦龙协理戎政吧。” 张居正是梁梦龙的座师,梁梦龙可是拿着全楚会馆的腰牌,也算是自己人,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梁梦龙母亲新丧,需回乡丁忧,已然请致仕还乡了。” “这…”朱翊钧着实是无奈,他看了一圈问道:“诸位还有人选吗?” 谭纶一听赶忙说道:“还是臣去吧,臣保证不上阵杀敌,都这个岁数了,实在是打不动了,陛下宽心,臣自己个的命,臣自己个会在乎。” 正因为谭纶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朱翊钧才不允,他要是爱惜,朱翊钧就让他去了。 其实还有个人选,那就是王崇古。 王崇古填补了长城鼎建的窟窿,而且接连边方封贡安定北虏,随即屯耕,田亩众多,王崇古之前就以太子少保协理京营戎事,王崇古其实能用。 但是朝中无人举荐。 兵部右侍郎吴百朋也可以,宣大鼎建已经如期完成,但吴百朋之所以留在宣大,就是为了监视,王崇古、吴兑、方逢时等一众,若是对东南用兵,动了西北的吴百朋,很难说北虏会做出什么。 心照不宣的北虏叩关,极为熟稔的养寇自重。 朱翊钧想了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就不设京营总督了,现在不是也没有吗?” 虏性惟论强弱,雠[chóu]隙一构,报复不已,是张居正的原话。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东林元老 戚继光在南北的核心战斗力是每年十八两银子的军饷。 这句话是极为正确的。 能找到并且拿到这些银子去发饷,愿意并且能够将这些银子,顺利的发到每一个浙兵的身上,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十八两银子,这几个字,就代表了一支封建王朝最顶尖战力军队的军事思想的认知和军事建设实践。 嘉靖三十七年,世宗皇帝下旨,打造了一万把鸟嘴铳,也就是眼下大明京营、九边、客兵大量列装的单兵火器。 戚继光步营共有官兵2700人,当年列装鸟铳1080支,单兵火器的覆盖率为40%,仅仅戚继光步营就得到了朝廷十分之一的单兵火器。 张居正对生财有道的殷正茂极为忌惮,因为殷正茂虽然不说,但大概在自筹军饷,一旦军队的财用自主,那藩镇立成。 而戚继光始终如一,从来没办过自筹军饷的事儿,这就是戚继光能由南到北,总领京师门户蓟州、永平、山海关三镇的原因,因为从头到尾,戚继光都没有要拥兵自重的打算。 戚帅所辖南兵,吃的是朝廷的粮,拿的是朝廷的饷,给大明朝廷当兵。 朱翊钧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不给戚继光搞什么总督京营,文官节制的把戏,让戚帅出去打仗,不给任何的枷锁,随意施为。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万士和率先反对,上一个孤儿寡母,大将带着军队出征的将帅名字叫赵匡胤啊!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了,万士和作为礼部尚书自然要反对。 皇帝就是再信任大将,也不能这么玩儿,玩火要尿炕的! 戚继光这时候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若真的没有协理军务,他打赢了也是输。 对于京营不设总督军务这件事,大多数的朝臣持有反对意见。 “先生之前说,将官受制文吏不啻奴隶,夫平日既不能养其锋锐之气,临敌何以责其有折冲之勇?” “万尚书,大明何时开始,文官节制武将督军的?或者说咱大明督军制度,自何时起?”朱翊钧开口询问了一个问题,文官总督军务这件事,在宣德年间之前,并没有出现过。 万士和一时间被问的有点懵,他思考了许久说道:“从正统年间靖远伯王骥起。” 朱翊钧继续问道:“那就是了洪武、永乐、宣德年间,并无文官督军之说,自正统年间起,那万尚书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万士和思虑再三,他俯首说道:“英庙正统二年,都督蒋贵统兵剿胡寇在捕鱼儿海败亡归,同年五月,主上遣王骥前往问讯,王骥疾驱至军,大会诸将,王骥问:往时追敌鱼儿海子,先退,败军者谁。佥曰:都指挥安敬。王骥承密旨,戮都指挥安敬,遂缚安敬斩于辕门。” 朱翊钧再追问道:“正统二年,王骥承了谁的密旨,杀都司都指挥使安敬?” 万士和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说道:“英庙主上。” “彼时英庙几岁?”朱翊钧丝毫不打算放过万士和,继续追问道。 “十岁。”万士和说完就沉默了。 他眼前的小皇帝已经足够英明了,但是小皇帝从来没跟哪个官员说,你去把都指挥杀了去。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说道:“朕读史无错的话,洪武二十一年,大将军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彻底打掉了北虏的皇帝号,自此胡虏庙堂不设。” “捕鱼儿海极远,深入虏境,都督蒋贵等统兵前往捕鱼儿海剿匪,败归,其败亡究竟为何?” “好,且不论败亡为何,就说王骥奉密旨杀都指挥安敬之事,未经审问,直接绑缚辕门之外斩首,以彼时礼法纪纲,这么做合乎法度吗?” “臣不知。”万士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朱翊钧见万士和不答,他立刻说道:“那以今日之礼法纪纲,合乎法度吗?” 刑部尚书王之诰俯首说道:“陛下容臣详禀报,大明律有言:六部、都察院、按察司并分司及有司,见问公事,但有干连军官,及承告军官不法不公等事,须要密切实封奏闻,不许擅自拘问。” “于今日法度而言,亦不符合法度。” 刑部尚书王之诰是搞刑名的,陛下问合不合法啊?他自然要出来说辕门杀将到底合法不合法,根据明文规定,王骥杀都指挥使,是不合律法的。 “不符合。”万士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兴文匽武这么多年,大明眼下文贵武轻的局面比之正统二年,有之过而无不及,现在文贵武轻,尚且不能整出辕门问斩都指挥这种大活来。 麻贵、麻锦等十数位参将,张居正处置结果都是徐行提问,杨博解救,张居正也没多加阻拦。 正统二年,王骥已经辕门斩将了,杀的还是一个都指挥使,一省戎事之长官,这不是典型的你说王法,王骥觉得有些好笑吗? 朱翊钧颇为有些感慨的说道:“往事俱往,过去的事儿不再论,可是生杀予夺大权,授予他人之手,不就导致了将官受制文吏不啻奴隶的局面吗?” 北宋年间韩琦冤杀焦用,韩琦家妓讥讽狄青为斑儿,全因为狄青脸上刺字,是贼配军,王骥辕门杀将,起了个很坏很坏的头儿。 “陛下英明。”万士和无奈的俯首说道。 朱翊钧继续问道:“佥曰:都指挥安敬,谁说的这句话?” “整饬兵备佥都御史曹翼。”万士和真的想说,陛下您别问了,再问真的问出点什么, 朱翊钧疑惑的说道:“文官整饬兵备自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武将生杀予夺,这事是王骥干的,那文官把手摸到了戎事上,谁又是始作俑者? 万士和赶忙俯首说道:“就是这个整饬兵备御史曹翼,他是第一个在整饬军备的,这个职权也是自曹翼而起。” “如此。”朱翊钧说完就沉默了下来,让群臣们消化一下,王骥辕门斩将,曹翼整饬军备,万历年间的廷臣,感受到了来自正统年间的震撼。 再看张居正,就察觉出不同了,正统年间,文官胆子这么大吗? 朱翊钧有些惊讶的说道:“万尚书,说了这么多,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大明从何时文官开始督军的呀?” 万士和无奈终究开口说道:“正统三年,北虏阿岱汗、朵儿只伯入寇,四月,左都督任礼佩平羗将军印充总兵官征讨,兵部左侍郎柴车,右佥都御史曹翼、罗亨信等参赞军务,兵部尚书王骥、太监王贵监督之。” “自此,文官开始督军,节制武将。” 朱翊钧颇为确定的说道:“所以文官督军之事,不是祖宗成法,今戎政败坏,元辅言振武,要给忠勇将官以事权,那就不设京营总督军务了。” 张居正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容禀,无论怎么讲,还是要设的。” 戚继光也俯首说道:“陛下,臣亦以为,要设总督军务。” 道理是这个道理,文官督军之事,的确不是洪武永乐宣德年间的祖宗成法,但也是正统之后的祖宗成法,那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祖宗成法? 是不是祖宗成法,践履之实而言,戚继光这趟领兵,不能没有总督军务,否则戚继光胜亦败,到时候科臣们朝天阙,搞得乌烟瘴气,谁都受不了。 朱翊钧也不恼怒,更不反驳,点头说道:“那诸位推举来看。” 众臣再次沉默了下来,谁来协理戚继光的戎事,就成了个难事。 葛守礼试探性的说道:“要不让宣大督抚王崇古入京来?还是算了,西北边方多有倚仗王公之处,对东北用兵,西北恐有边衅,王公还是督抚宣大为宜。” 葛守礼提名王崇古,而后自己的反驳了自己,王崇古不合适,他要是合适,就不会回宣大继续督抚了。 王崇古是晋党,戚继光是帝党,但是戚继光身上仍然有浓郁的张党、浙党的色彩,王崇古跑来协理戚继光戎事,到时候王崇古和副总兵马芳联合起来架空戚继光,那是用腚都能想到的事儿。 打了败仗,全都到长陵前自杀谢罪好了。 “还是臣去吧。”谭纶颇为笃定的说道:“臣绝不上阵杀敌。” 唯独上阵杀敌这件事上,谭纶的承诺跟纸糊的一样,信一个字,就算小皇帝输。 朱翊钧看了一圈,试探性的说道:“要不这样吧,夺情吧,国有公事,委屈下梁梦龙,暂时放下私情,让他协理戎事,此事事了,再回乡丁忧如何?” “朝廷对不住梁梦龙啊,夫圣人制卒哭之礼、授练之变,今夺情以渐,朕亦于心不忍;夺情之事,治世非宜,可是眼下国事飘零,北虏建奴辱我大明。” “先生教朕:诋臣,为忘亲贪位者,以致上干天怒,俱获重谴。” “人子事亲,送终为大,逆子为不孝;忘亲贪位、上干天怒,诋臣为不忠,朕陷爱卿于不忠不孝之境地,实乃国之公务金革无辟权宜之计。” 朱翊钧图穷匕见,提出了夺情。 现在选择题摆在了廷臣的面前,要么不设京营总督军务,要么就夺情梁梦龙,等到事了,再让梁梦龙回乡丁忧。 “那便夺情吧。”万士和左右权衡之下,同意了夺情,不同意不设总督军务,夺情顶多引起一点非议,但是不设总督军务,戚继光到了蓟州,黄袍加身,带着十万兵马回京来,如何处置? “诸位明公以为如何?”朱翊钧看着所有人问道。 “陛下圣明。”张居正和戚继光看了一眼,俯首说道。 “陛下圣明。” 当朱翊钧说要掀屋顶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同意,但是朱翊钧说要开窗,那大家就都同意了。 “文渊阁拟招来看。”朱翊钧结束了京营协理戎政这个话题。 朱翊钧倒是要看看,不是张居正夺情,还能不能闹出历史上那么大的动静来,这帮科道言官到底是为了反对张居正而反对夺情,还是科道言官们,真的是遵循孝道,觉得皇帝夺情,臣子不自杀以全忠孝,就不是人。 丁忧夺情这个矛盾,到底是政斗的工具,还是礼法的要求呢? 廷议仍在继续,唯独对于李成梁如何剿匪,没有画策,而是令李成梁、张学颜见机行事,觉得该打了,李成梁就打,觉得不该打,就坚壁清野。 大明遣蓟州、永平、山海关三镇锐卒出山海关是以防不测,万一李成梁在前面没顶住,后方也有压阵。 万历二年,大明对外动兵,还是能摆的出这样的阵势和规模;万历二十三年,蓟州总兵官王保说出‘今日发饷,不要带甲兵’,将浙兵老营悉数杀害后,大明对外动兵,就再也摆不出这样的阵势了。 张居正等一众廷议之后,由兵部开始请命,文渊阁拟招,数封拟好的诏书入司礼监,陛下用印后,冯保前往六科廊点六科给事中前往各地宣旨。 大明这架锈迹斑斑的机器,开始缓缓的转动了起来,刘应节带陈大成、王如龙、童子明蓟州、永平、山海等地总兵官,遴选锐卒三万,出山海关。 而戚继光领京营三大营,前往了一片石。 李自成在一片石被吴三桂背刺一刀,满盘皆输,自此一片石成名天下,在李自成兵败之前,戚继光每次出山海关至辽东策应李成梁的时候,都会在此地驻扎,乃是进退有据之地。 朱翊钧等呀等呀等,就是没等到弹劾梁梦龙的奏疏,只有礼部郎中上奏说,既然夺情,理应恩厚,请遣官赐赙官葬,以全梁梦龙忠孝之两难。 朱翊钧那叫一个奇怪! 那些个拼了命也要维护孝道的儒学士,哪里去了?按照历史的剧本,一旦皇帝对臣子发动了夺情,科道言官不应该跑到皇极门前,宁愿被廷杖,也要维护以孝治天下的礼法和祖宗成法吗? 朱翊钧的应对策略都已经准备好了,子弹已经上膛,缇骑们拔出了绣春刀枕戈待旦,司礼监的太监们挽起了袖子,严阵以待,等待的科道言官朝天阙,却完全没有发生。 丁忧与夺情,是孝道理论与实践的矛盾。 孝治这个东西,就是天下的伦理纲常,而且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的变化,比如洪武年间,文官丁忧回乡守孝、而武官不能丁忧回乡守孝。 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北征蒙古、迁都北京、编撰永乐大典等诸多事务,政务繁多,朱棣根本不管什么礼法,首开先河,对杨荣、蹇义、夏原吉等等多位宰辅和部院大臣,予以夺情起复。 成化二年二月十二日,历仕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的五朝元老,华盖殿大学士李贤之父病故,李贤按照惯例申请丁忧,但宪宗皇帝坚决不许,李贤上了六道奏疏,宪宗皇帝才勉为其难的批了三个月的假,让李贤回乡料理丧事,三月期满必须回京。 一直到李贤之前,自永乐以来,文官丁忧的制度,多数都是三个月奔丧,比如正统六年,三杨之一的杨溥父亲去世,杨溥奔丧三个月就回京了。 张居正反复跟小皇帝强调,读史,尤其是国朝实录,一定要把孝宗之前,洪武至成化看作为一个时间段,那是家务事的时候,把孝宗之后看作一个时间段,这是国家有变的时候。 这是基于矛盾说,主次要矛盾的基础下,将大明分为了两个时期去看待。 主要矛盾在变,朝廷的体制也在变。 朱翊钧深以为然。 讲筵之后,小皇帝百无聊赖,到太液池射鱼,弹弓猛地作响,没羽箭带着绳索呼啸而出,猛地扎进了水中,插在了锦鲤身上,张宏拉动细绳,将鱼拉了上来。 又是吃鱼的一天。 十铳百弩千弓一万弹,这是缇帅朱希孝告诉朱翊钧的一句话,说的是远程兵器,铳练十次入门,弩练百次,弓练千次,而弹弓练一万次才算入门。 弹弓的练习极为困难,因为发射瞬间,需要握弓手避让掉离弦之弹,而且弹弓的弹丸,瓷丸、铅子、钢丸、没羽箭,比有羽毛的箭矢,更加难以练精准。 而朱翊钧的弹弓已经练到了弹无虚发的地步,太液池的锦鲤为证,但凡是朱翊钧到太液池,湖面平静至极,一条鱼都没有。 “这鱼,一个个都学的精明无比!”朱翊钧看了半天,没有射出一箭,只觉无趣。 冯保挽着裤管,匆匆的从半间房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陛下,陛下,有人弹劾梁侍郎夺情之事!” “哦?!快快呈送。”朱翊钧大喜过望,从冯保手中抄过了奏疏,打开一看,乃是新科状元孙继皋上奏言梁梦龙夺情之事! 朱翊钧合上奏疏,把弹弓扔给了张宏,长笑一声说道:“好!好!好!来得正好!走走走,去文华殿,宣孙继皋觐见!把元辅先生叫来观礼。” 张宏赶忙提醒道:“陛下,快到午膳了,先生肠胃不适,陛下不是专门叮嘱过,午间不得扰元辅进食吗?” “啊,对对对,那就午膳之后。”朱翊钧握着奏疏满是笑意的说道:“那就午饭之后再宣见。” 万历二年五月八日,辅臣张居正老毛病腹痛犯了,朱翊钧知道后,亲自到庖厨给张居正做了一碗辣面,陈实功听闻后忤逆上意,说元辅这腹痛的老毛病不能食辣,小皇帝又不会做饭,手擀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小皇帝只好让乾清宫小膳房,重新做了一碗清淡点的面,配了一副象牙筷子,送到了张居正的全楚会馆。 张居正还专门上了道奏疏,感激涕零。 朱翊钧批奏专门叮嘱张居正要吃早饭,要按时吃饭,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的事儿,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而且还专门把游七骂了一顿,说先生吃不好饭,都怪游七没张罗好。 朱翊钧用过了午膳之后,风风火火的跑向了文华殿。 李太后看着吃的满脸是油的朱翊镠,再看着跑掉的小皇帝朱翊钧,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孩子,生龙活虎的。” “宣翰林院修撰孙继皋入殿!”赵梦祐一甩净鞭,宣孙继皋入殿来。 孙继皋是状元郎,按照惯例,应该馆选为庶吉士,但孙继皋并不是庶吉士,只是翰林院修撰。 这是祖宗成法,嘉靖年馆选定制,自嘉靖十三年乙未馆选后,遇丑未则选,遇辰戌则停,万历二年是甲戌年,所以不设馆选。 但有些不懂礼法的科道言官,就说张居正因为两个儿子没有中式成为进士,故此不馆选,是僭越主上威权。 万士和还专门跟这些个科道言官,讲了讲什么叫祖宗成法。 所以孙继皋只是个翰林院的修撰,而不是庶吉士。 孙继皋,人称东林九老,乃是东林书院的九位创始人之一,东林书院衍生而出的东林党,是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阶级政治集团,是地主富商代言人,漠视农户小民权益。 东林党、东林书院、东林党人及拥趸,抵制任何基本制度上尤其是财政上的改革观点,从不曾提出过任何救国存亡的政纲,长于内争,短于治国、治军,偏爱行政改革的空想,是泰州学派的延续,是只致良知、弘而不毅、空谈清谈而务践履之实的典型代表,在朝中无所顾忌而一味排挤打击反对派,在朝外表现则是学阀。 东林党人,始终滞留在幻想中的理想化后的世界里、活在梦里,在实践中表现了腐儒根深蒂固的无能,软弱,退缩,以及麻木不仁。 孙继皋,东林九老之一。 张居正也看过了弹劾的奏疏,只是摇了摇头,国朝要是交给这些人,大明也就真的到头了。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孙继皋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了,他在来的路上也有些思虑,是不是自己的文章写得最好,才被点名?殊不知,京官里就这一本。 连没事找事、没活硬整,还不肯咬火折子吴中行,都没有上奏这件事。 这就是信息差,信息就是权力。 张居正当国三年了,在朝为官的京官们心里多少也有点数儿,朝廷廷议的决策,最好不要反对,被小皇帝骂了,没有一个明公肯站出来说话,小皇帝骂人又贼难听,被十一岁的小皇帝骂的还不了嘴,不涨声誉,还丢人。 连小皇帝都骂不过,要你这科道言官有何用? 而孙继皋未曾入选庶吉士,对朝中的风力舆论不了解,并不知道朝中并没有形成弹劾夺情的风力舆论。 “伱上奏来,说梁梦龙夺情事,诣贤阻之。”朱翊钧的小手摸向了奏疏,开口问道。 孙继皋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说道:“《孟子·离娄上》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臣为翰林院修撰,理应责难于君,陈善闭邪,以正吾君,此乃臣恭敬之心。” 朱翊钧一听,嗤笑一声说道:“你这书就读了半截吗?还有一句呢,吾君不能谓之贼,你怎么不说,当朕没读过书?冯大伴,教教他!” 冯保一听俯首说道:“臣遵旨。” “《孟子·离娄上》有云: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天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孟圣人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臣事奉君主应当尽义,有礼。” “何为尽义?逢迎为悦,而不以匡弼为忠,是无义矣。” “何为有礼?今进不能正君,退不能洁己,是无礼矣。” “孙编撰,咱家说的对与不对?” 孙继皋眉头紧蹙,意识到了事情不妙,皇帝身边的宦官,这书读的这么通透,对圣人训理解的这么深入吗?他琢磨了半天,只能说道:“大珰所言在理。” 冯保当然说的有理,因为他这些话,根本就是在皇帝讲筵的时候,偷偷学到的! 矛盾说、公私论这些东西太复杂了,儒学经典都简单了起来。 冯保继续说道:“今天臣子们,所有的谋划,都是出自于世俗功利的一家之私,所以先王法度不断的败坏,觉得难,就不说先王之法,只因循岁月,顾虑身家之私,全无体国之诚、急君之念,这就是沓沓,就是啰里啰嗦说不清道理。” “孙编撰,咱家说的对与不对?” 孙继皋咬着牙再说道:“大珰所言极是。” 冯保这才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这就是了,你刚才引用责难陈善的典故,显然就是读书少、读书不好、读书不精还断章取义,你可是状元,怎么能对先贤的话,偏听偏信,断章取义呢?” “你引用孟圣的话,一共三句话,你就就记住了两句,第三句吾君不能谓之贼,觉得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所言所谈沓沓,这是国贼啊!” 孙继皋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陛下,中官辱臣甚哉!还请陛下垂怜,莫要薄待臣子。” 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冯大伴骂你了吗?哪里骂你了?把你做的事说了一遍,就是骂你吗?” “自永乐至成化年间,阁臣回乡丁忧一共十人,分别是杨荣、胡广、黄淮、金幼孜、杨溥、江渊、王文、吕原、李贤、刘吉,全部夺情起复,最长不过六月奔丧回朝。” “废相之后,六部分中书之权,六部任天下事,职权关乎天下安危,共有十五位尚书夺情,分别是,吴中、赵羽工、蹇义、金濂、石璞、年富、白圭两次、马文升,永乐至成化年间,六部尚书全部夺情。” “各部侍郎为佐贰官,一体夺情。” “朕每日起床,看到四个字,敬天法祖,孙编撰,这不是我大明的祖宗家法吗?还是说,成祖到宪宗,不是朕的祖宗?若不是,咱们去太庙看看?” 孙继皋俯首说道:“可是自孝庙至今,夺情已绝,人子事亲,送终为大,逆子为不孝。” 朱翊钧就等着孙继皋提到这一茬,立刻说道:“你胡说八道,嘉靖十五年十一月,户部尚书许赞,回乡丁忧,爷爷下诏夺情,责令其三月回朝,冯大伴说你读书读的不好,你还不乐意,你不乐意什么?你读史了吗?” 冯保一直在憋着笑,陛下这张嘴,气人经大圆满。 “有吗…”孙继皋不确信的说道。 “确有其事。”《世宗肃皇帝实录》总裁张居正,看着孙继皋说道:“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礼部尚书万士和,他最近在注解世宗实录,一问便知,当时给事中谢廷杰上奏言此事,还被世庙主上给骂了。” 朱翊钧看孙继皋终于不再辩解,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孙编撰啊,你可是状元!” “那红毛番夷黎牙实就在京师,让外夷使者看到咱大明状元郎都这般学问,连个书都读不好,你说你这算什么事儿?友邦惊诧、有损国体!” “人臣若只趋走承顺,外貌恭谨,这只是小节,人臣理应尽心辅导,举高远难能之事,责其君以必行,使存心立政,必欲如尧、舜而后已。” “说什么,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这不是人臣的举动,你这不是贼人害国之举吗?” “天下之事,有常有变;君子处事,有经有权。揆度于轻重缓急之间,以求合乎天理、人心之正,但知有礼而不知有权,则所成小、所失大,今日夺情,识时通变也。” “这可是海瑞海总宪教朕的道理,你总不能说海瑞不刚正吧。” “夺情,朕亦不愿意梁卿损忠孝之道,忘亲贪位为诋臣,人子不送为逆子,可眼下有金革无辟,朕苦于无人可用,若是有办法,朕于心何忍?这不是识时通变吗?” “等到辽东事了,再让梁卿回乡丁忧,孙编撰,以为如何啊?” 孙继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臣察而不明非言上谏有罪,陛下圣明。” “那就回吧。”朱翊钧将奏疏给了张宏说道:“以后要多读点书知道吗?你说你一个状元郎,被中官骂的还不了口,算怎么回事呢?” “去吧,去吧。” “臣告退。”孙继皋捧着奏疏离开了文华殿,出了文华殿,他再回头看文华殿,这地方就像是个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元辅先生到底教了个什么怪胎出来! 孙继皋猛地打了个哆嗦,赶忙离去。 小皇帝这读书读的实在是厉害,孙继皋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有祖宗成法、有先王礼法,还有践履之实、还有常变经权、识时通变之道,让孙继皋怎么辩? 辩不过,那自然要拿回奏疏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国事繁忙,眼下东北兵凶战危,仰赖先生画策了。” “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张居正作揖离开文华殿。 走出文华殿的时候,张居正才恍惚发现,小皇帝专门把他叫来,不是让他来撑腰的,就是让他来一起看看乐子!乐呵乐呵。 正所谓小皇帝怒斥东林元老,元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啪!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张居正回到了文渊阁,对孙继皋上奏这件事做了全面的复盘,发现了小皇帝真的是步步为营,先是把张居正的父亲以耆老的名义接到了京师来住,现在和孙继皋论丁忧与夺情的矛盾,根本就是在铺路。 张居正的父亲年纪已经大了,接到了京师,终有离去之日,到时候,又如何处置? 朝廷必然酿起轩然大波,这种零和博弈下的政斗,最是有伤国体,而陛下根本就在为日后可能的政斗在铺路。 “孙继皋还是读书不行。”张居正回到了文渊阁对吕调阳说道。 吕调阳疑惑的问道:“啊?陛下请先生过去作甚?” “看热闹,陛下要骂…诏孙继皋奏对,让我去看热闹。”张居正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小皇帝骂人着实是字字珠玑,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吕调阳颇有兴趣的说道:“说说是什么热闹?” 瞧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想知道。 张居正把文华殿上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从孙继皋入殿后,就已经落入了下风,直接被皇帝用祖宗成法给秒了。 张居正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两次提到了金革无辟,这个典故孙继皋根本没有意识到,陛下还没有用全力,孙继皋已然溃败了。” 陛下还没用力,孙继皋就已经倒在了祖宗成法上,着实是属于不读书的典型人物了。 陛下的弹药极为充足,就比如这个金革无辟的典故。 吕调阳听完了乐子也是满脸的笑意,大明廷臣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这些个不干事的人,整天喋喋不休,泄泄犹沓沓,确实有些讨厌,他听张居正提起了金革无辟的说法,便问道:“金革无辟这个典故,是谁讲给陛下的?”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说道:“我。” “元辅教得好,陛下学得好呗。”吕调阳闻言也是一笑,拿起了奏疏,开始写浮票。 金革无辟这个典故,还真是张居正讲给小皇帝的,这份弹药是他提供的。 金革:军械和军装。无辟:国君有令则遵从,不敢推辞避让。 说的是子夏问孔子《戴礼》中关于金革无辟这一条。 子夏问孔子:居丧丁忧三年丧期,无时不哭的卒哭之礼,和军旅之中,要听从国君的旨意而行事的无辟之礼,这是一样的礼法吗?先人有司也是这么做的吗? 孔子说:以前的时候,夏后氏,父母丧,停棺待葬时就已经开始做事了,到了殷人时,父母丧,下葬后开始做事,周人则是三年卒哭之后,才开始做事,就像《礼记》中说: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夺故也。 子夏有些不解的问:金革之事无避,岂不是不对了吗?若是打仗,父母丧,回去卒哭,那不是违背了国君的命令了吗? 子夏其实就是问忠孝两全之事。 孔子说:我听老聃说,鲁公伯禽有意定三年卒哭之礼,现在臣子们是否遵循这个礼数,也要服从他自己的利益了,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了。 这段话的意思是,国家有急,任事之人,不能取代,这个时候,君有不得不明命,臣有不得不受。 礼法是礼法,权宜是权宜,礼法并不是不便之物。 早在孔子那个时候,为了避免三年卒哭之礼,肉食者们就已经学会了用金革之事无避,来事从权宜。 这就是张居正说小皇帝未尽全力的原因,如果孙继皋继续争辩,那小皇帝,就会启动金革无避的法理,进一步追击,梁梦龙夺情,这可是金革无辟,连夫子都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孙继皋又该如何应对? 孙继皋没有应对,他压根就没走到那一步,就倒在了小皇帝的常有理之下。 “这孙继皋是新科状元,是拜在了你的门下吗?”张居正有些奇怪的问道。 吕调阳笑着说道:“没有,今年没有馆选,我连个门都没有,收什么门下呢?” “如此,那是拜在了浙党门下吗?他是苏州人。”张居正再问了一句,难道就没人提点下孙继皋?科道言官、翰林监生,无一人上奏,这个孙继皋这般冒失,着实是有些奇怪。 吕调阳摇头说道:“大司马才不肯收他,元辅还不知道大司马?全浙会馆开馆,大司马甚至没住在全浙会馆,嫌学子们吵闹,都是沈一贯他们在张罗。” “我也不知道孙继皋拜在了谁的门下。” 张居正和吕调阳并不清楚新科状元到底是谁的门下,但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是礼部尚书万士和的门下。 孙继皋出了宫后,回到了翰林院坐班,没过多久,万士和就差人把他叫到了礼部去。 万士和听到了消息,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因为有起居注的缘故,文华殿上发生的事儿,很快就送到了礼部,发生了什么事,万士和知道的一清二楚。 万士和看着孙继皋就是怒其不争的问道:“你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 “脑子。”孙继皋嘴角抽动了下说道。 万士和不停的拍着桌子说道:“不,是浆糊!浆糊伱知道吗!就是把面和点水的浆糊!” “你鼻子下面长的是什么?” 孙继皋打了个寒颤说道:“嘴。” 万士和怒气冲冲的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夹住,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愤怒的说道:“不,是摆设!摆设你知道吗!就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摆设!你不懂你可以问啊,我礼部没事做?还要天天盯着你写奏疏吗?” “你写完拿来问问我,问我能不能上奏,你拜我为座主,能不能给我这个恩师一点点面子?就一点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丝毫不顾及斯文吗?” 孙继皋吞了吞喉咙摇头说道:“不知道。” 万士和走到了孙继皋面前,愤怒无比的喊道:“你当然不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为京师的笑柄,读书人的耻辱,堂堂状元,三年取一科的状元,被一个十一岁,刚读书一年的幼冲天子,骂的找不到北,惶恐认罪!” “而我,你的座师,就是那个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的那个懒鬼!” “之前我初任礼部被陛下骂了两次,现在,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点点的脸面,都被你踩到了泥坑里!” “脸都丢尽了!” 孙继皋低声嘟囔道:“又不是我一个人上奏言夺情之事。” “就只有你一个人!堂堂的状元!国家有戎事,梁梦龙因为金革之事起复,所以大家都不吭声!”万士和指着孙继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金革无辟?不知道吗?读书读到哪里去了?我给你讲讲?” 孙继皋看了看万士和,争辩道:“这不正好说明,是这圣明之朝致纲常之坏、风俗之弊一至此极也?” “大臣起复,群臣不以为非,且从而赞之;群臣起复,大臣不以为非,且从而成之。上下成俗,混然同流,率天下之人为无父无母之不孝,无伦理纲常,乃天下之大弊。” 万士和闻言面色立变,厉声问道:“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掌詹士府事张四维。”孙继皋看瞒不过去了,只好开口说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 万士和听闻大怒,而后扶着桌子说道:“去,去找他,日后不要说我是你的座主!以后你的座主就是张四维了,去立刻就去!” 万士和见孙继皋一动不动,厉声说道:“滚!” 孙继皋见万士和真的生气了,赶紧走了,万士和发怒起来,还是有些可怕的。 没过多久,礼部司务来寻万士和主持部议,推开了门一看,大惊失色,万士和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这一下子就把司务给吓懵了。 “太医,太医!宣太医!”司务张皇失措的大声叫喊着。 等到万士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抬到了太医院,而太医正在对一人影禀报着什么。 “万尚书就是气急攻心,厥过去了,惊厥之征,待会儿就醒来,已经醒了。”陈实功也是极为欣喜,得亏万士和身体还算健朗,否则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还两说。 李时珍拿开了切脉的手,也是松了口气,他之前就在太医院做过太医,就当了两年,读完了医书就直接辞职跑路了。 在京师给人看病,看好了要死,看不好也要死,左右都是横死,奈何皇帝直接把他抓回了京师。 但是这解刳院,让李时珍耳目一新,这是医学进步之道。 “陛…陛…陛下?”万士和用力的挤了挤眼睛,看清楚了来人,赶忙打算起身行礼。 朱翊钧笑着说道:“万尚书无须多礼,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不就是弟子学艺不精吗?好好读书就是。” 有热闹不看那还是朱翊钧?一听说万士和被孙继皋给气厥了,朱翊钧放下了宝岐司收获土豆、番薯的事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太医院,满是好奇宝宝的询问,发生了甚么事儿?万士和被气死了没? 这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朱翊钧也是直乐,当然太医们的嘱托,他还是听进去了,没有进一步的刺激万士和。 万士和已经是张居正和杨博,在一众瘸子里挑出来的将军了,万士和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还有点廉耻之心,现在冯保已经不骂万士和了,万士和能做好事就行。 “臣无能臣有愧。”万士和无奈至极的说道。 朱翊钧满脸带笑的说道:“多大点事啊,泄泄犹沓沓又不是孙继皋一人,万尚书休养两日,后日再坐班吧。” “万尚书可是肱股明公,没事就行,朕走了。” “恭送陛下。”万士和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恭送皇帝。 朱翊钧出了太医院就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又奔着宝岐司而去,今岁的番薯再次大丰收,而徐贞明,农学士在掐尖法、高温钝化杀青法上推陈出新,反复循环掐尖、杀青,掐尖、杀青,已经孕育出了一批极佳薯苗。 而今岁综合亩产已经超过了八千斤,折干重为一千六百斤,亩产十三石,在满肥力和浇水等事儿上,徐贞明已经将薯苗的产量推到了这个品种薯苗的巅峰! 朱翊钧左手抓着土豆,右手抓着甘薯,对徐贞明说道:“接下来,这些红薯,都送至九边诸镇,下令屯耕救荒耕种,苗是好苗,事儿不好办也要办,没吃的,老百姓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要四处觅食,吃饱了,这国朝,它才不乱!” 徐贞明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西汉《汜胜之书》有云:取麦种,候熟可获,择穗大强者,顺时种之,则收常倍,此乃存优汰劣法。” “北魏《齐民要术》曰:“粟、黍、穄、粱、秫,常岁岁别收,选好穗色纯者,劁刈高悬之。至春,治取别种,以拟明年种子。这是建立了专门的种田,把选出来的纯色好种,另外种植在种田里,避免与其他种子混杂。” “《齐民要术》曰:肥地选择单穗,分收分存,这是典型的一穗传法,单株选择法,以求更好收成。” 存优汰劣法、种田法、一穗传单株选法,是徐贞明在注释农书过程中,发现的三种选种育种的法门,配合徐贞明的杀青掐尖法,四种联用,可得良种,大利天下。 两分种,三分管,五分肥,大明农户最不缺的就是勤劳。 朱翊钧在宝岐司,经常能见到农户,那些农户给小皇帝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什么叫生民苦楚。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城里老爷家的小姐,农户家中,女子也要耕种,六岁开始捡穗刨手,十岁汲水灌溉,十三岁就准备嫁人,而坐月子这种事,在民间压根就不存在,孩子出生后,母亲第三天就开始下地干活,农忙时候,甚至第二天就下地了。 穷民苦力,有的百姓家里一家五六口人,短褐这种粗麻衣物,就两件,谁出门谁穿。 如此种种,让朱翊钧意识到了生民苦楚这四个字,重若千金。 而大明农户不缺勤劳,种再好一些,能有个六七成宝岐司的产量,就能生民无数。 前几日王国光上奏言,不将番薯纳入主粮,仍然救荒为宜,就是在荒田上种番薯不纳藁税,至于谷租和乡部私求,朝廷现在也是无能为力,只能交给穷民苦力自己去斗争了。 徐贞明俯首说道:“臣请,传诏海商留意海外番薯种,带回有恩赏,以用以存优汰劣;遴选各地农户、秀才、举人等一应有志于此至宝岐司共襄大计;各地军民屯耕宜开辟种田火室,专门育种以供屯耕所用;若有大株送入京师为祥瑞,用于一穗传单株选种育种。” “番薯种染病,若是单一种,恐酿饥馑灾祸,仍需多薯种,防病防灾。” 植物会生病,蚕会生病,牲畜会生病,对于中原王朝而言,不是一个新鲜事。 朱翊钧拿着土豆和番薯,略显无奈的说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好,但是内帑外帑空虚无比,这些事,能做,可能做的不多,你说要遴选农户、秀才、举人入宝岐司,这种地的衙门,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有几人应诏?” “做了能有几分成效,就不知道了。” 徐贞明郑重的说道:“那也比不做强。” “徐公出此言,羞煞状元郎,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朱翊钧一听,立刻表达了自己的高度认可,做了能成几分,谁也不知道,但种地这个事儿,做了要比不做强。 朱翊钧一边走一边摸摸这个番薯,摸摸那个土豆说道:“昨日,高启愚上奏言事儿了。” “高启愚是何许人也?也是农学士吗?”徐贞明有些迷糊的说道。 别人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徐贞明是真的一心只种大番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连高启愚闹出来的乱子都不知晓,亏他徐贞明还有全楚会馆的腰牌,是全楚会馆门下。 朱翊钧挑出了一个大个头的土豆说道:“高启愚是进士,他前段时间干了点糟践事,糟践自己,糟践元辅,糟践了朕。” “呀,那不该问斩吗?”徐贞明惊讶无比的说道,听这意思,高启愚还活着,而且还当着官儿。 朱翊钧闻言摇头说道:“高启愚是先生的人,哪能说杀就杀?” “那更能杀了,元辅又不会护着他。”徐贞明不明所以的问道。 朱翊钧一听甩手说道:“杀杀杀,你当读书人是田里的虫子呀,一杀了事,你怎么不把翻地的蚯蚓地龙一道杀了!一根筋儿!” “矛盾说读过吗?天恒变,人恒变,高启愚就是一时间脑筋没转过弯来,动不动就杀杀杀。” 徐贞明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臣眼下只读农书,不读矛盾说。” “扯远了!”朱翊钧那叫一个气,自己身边的人,一谈到事物发展的规律,就是避而不谈,只有张居正还能说几句,朱翊钧半抬着头说道:“苏州府溧阳县的势要豪右,侵占马一龙那些个屯耕荒田,被高启愚给抢回来。” “十二万七千余亩,一亩不少,这帮势要豪右,若是再敢侵占,朕亲自前往,拆了他们的门,搬了他们的床,抄了他们的家,点了他们的房舍!” 高启愚去苏州溧阳办差,办不成也没抻着,直接去找了骆秉良,骆秉良派了提刑百户,但凡是不还田,就抄家的信号释放之后,溧阳权豪们果然乖乖的把当年侵占的田还了。 毕竟骆秉良这个人,有家他真的抄。 为了防止这些田再次被侵占,这些田被授给了穷民苦力,但是田契却在松江镇总兵手里。溧阳屯田,成了松江镇的一块飞地。 再有侵占私求,穷民苦力,可以到松江镇告状去。 徐贞明一听这件事,立刻开口说道:“那高启愚的确杀不得。” 马一龙垦出了十二万亩田来被强占了去,而马一龙是徐贞明的老师,徐贞明的耕田水利绝活,都是传自马一龙。 老师垦的田,老师的夙愿终尝,徐贞明自然瞧高启愚顺眼了起来,虽然从来没见过。 “德行!”朱翊钧嗤之以鼻,继续折腾着他的番薯和土豆,徐贞明这才是圣眷在隆,以一个宝岐司正七品的身份,整天见到小皇帝,徐贞明出尔反尔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没有任何的申斥,嘴毒的小皇帝,甚至连骂一句都不肯,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这和对孙继皋的态度完全不同,对孙继皋的评价,朱翊钧就俩字,恶心! 堂堂状元郎,连个十一岁的小孩子都辩不过,他以后还好意思开东林书院,朱翊钧高低要搞个大牌额把事儿写上,就立在他家书院门前,让天下士林好好看看孙继皋的才学,到底有几斤几两! 对于东林九老,他们摞起来能比得上张居正一根小拇指,朱翊钧都能高看他们一眼。 是夜,朱翊钧来到了光学试验室内。 如果是圆月,天气情况良好的情况下,简陋光学试验室的这台千里镜,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了月球表面的环形山,除了微微有些泛红之外,这架千里镜已经足够用了。 但今天是残月,朱翊钧不是来看月亮上有没有嫦娥,他是过来尝试新玩具的。 在他的小小天文台上放着一架六分仪,朱翊钧小心的摆动着六分仪,这架六分仪是根据殷正茂送来的图纸进行仿造改良而成,今天刚刚调校好。 一架机器极其能够良好运转并且达到目的时,最好不要擅动部件,就像国事,大明国事已经不能好好运作了,所以张居正才要改。 朱翊钧这台六分仪经过了一些改良,红毛番的六分仪适用于航海,所以比较简陋,大概能测出纬度,但是并不是很精准,航海多数都是用四分仪,一个固定长度的十字架,就可以观测纬度了。 论六分仪,还是得看鲁密国(奥斯曼)和莫卧儿帝国(印度帝国,大英帝国帝位来源)。 帖木儿王国是永乐年间在河中横行中亚的强大王国,宣德五年,帖木儿王国的国王兀鲁伯,在撒马尔罕创建兀鲁伯天文台,兀鲁伯天文台有一架超级大的六分仪,高达三丈多高,那台六分仪更加精准。 后来帖木儿王国在中亚混不下去了,南下跑去欺负印度人了,建立了莫卧儿帝国。 莫卧儿帝国也有超大天文台和一个更大号的六分仪,只不过没人操纵罢了。 朱翊钧手中这架六分仪,第一个改良之处,他在六分仪上增加了一个水平仪,其实就是个玻璃管里面放满了蒸馏水而后密封,可以让六分仪水平放置。 第二处改进则是观测孔,朱翊钧加了一个望远镜,望远镜的正中心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这是为了放大物象,让手中的六分仪更加精准。 第三处改动则是在独角器上增加了一个放大镜和螺旋微分鼓,这个螺旋微分鼓是旋钮,用于细微的调节指标臂,让指标臂能够更加精准的指标记。 朱翊钧先检查了是否水平放置,张宏和冯保有恭顺之心,他们做的放置架上有螺纹,可以调节水平,而后还要调节指标臂上的动镜、水平臂上的定镜,小皇帝的耐心极好,一点点的调节好了所有镜片。 北极星勾陈一的光跨过了浩瀚星空,由广阔无垠的天空射向了静谧的紫禁城,穿过了窗栏射在了指标臂上的动镜之上,动镜反射的光照在了定镜之上,定镜并未进入朱翊钧看的望远镜上。 朱翊钧小心的推动着指标臂,动镜移动光线移动,进入了朱翊钧的视界之内,朱翊钧开始调节微分鼓,小心的旋转,最终让勾陈一对准了望远镜中心的小黑点上。 朱翊钧将指标臂固定夹紧,开始读数。 放大镜上度数为39°,而螺旋微分鼓上的98,朱翊钧测得的度数为39.98°,这是顺天府皇宫文华殿偏殿的纬度。 朱翊钧也不知道精准不精准,反正他尽力精确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诚不欺朕也,先生说,万物无穷之理莫不在变,果真如此,此物极好,送于元辅先生使用。” “等会儿,朕亲自写道敕谕。” 朱翊钧开始写敕谕,写了很久,才又誊抄了一遍,笑着说道:“送先生便是。” “宫禁了。”冯保接过了敕谕,有些为难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问道:“宫禁对冯大伴还是个事儿?” “以前不是,现在是。”冯保颇为坚持的说道:“陛下说过,宫里这条船不能从顶上开始漏,陛下身体力行,臣不敢违背,传个信儿还行,传旨不行,传旨得开宫门。” 人都是会变的,冯保现在追求在文华殿上骂人,今天骂孙继皋,陛下就指名道姓的让他冯保来,没让张宏来,这就是冯保在完成了陛下亲事农桑后,为保住自己的地位,所做的努力。 权力总是对它的来源负责,而冯保的权力只来自于皇帝,宫里这个斗兽场宫婢宦人们的权力,来自冯保这个老祖宗,他要是犯错,下面人跟着犯错,刺王杀驾案,是他的恣意导致出现了疏忽。 他开始遵守宫禁的时候,宫里再没人敢私自放人进来参观了。 朱翊钧一听也是一乐,笑着说道:“嘿,冯伴伴所言有理,明日吧,明日再传旨就是。” 小皇帝不复杂,尤其是天天跟在小皇帝身后当尾巴的冯保和张宏,对小皇帝非常了解,浑然如玉的赤子之心,纯白至质,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一眼看穿。 冯保和张宏做事对的时候,陛下心情极好就会叫伴伴,若是做的还算不错,陛下会叫他们大伴,若是做的不好,陛下一般都是直呼其名。 冯保在极力避免皇帝叫他的名字,他已经没有再一再二的机会了,再三就是死路一条。 次日的文华殿缺少了万士和,万士和被自己的弟子给气的厥了过去,也是让朝臣们目瞪口呆,只能说孙继皋的确是不当人子,拜了座主,却听张四维的话,那为何不拜张四维座主? 万士和还上了道致仕请辞的奏疏,廷议给否了,葛守礼最是反对,万士和跑了,那挨骂的不就变成他了吗? 大明军每日奏闻了战报,而李成梁和张学颜上了老长老长一道奏疏,朱翊钧看了一遍,都觉得有些晕,张学颜估计把这辈子的马屁都总结到了奏疏中,李成梁是武将不善言辞,他是车轱辘话车轱辘说。 反正就是廷臣们高明,元辅硬气,皇帝陛下又高又硬,肯让武将展布,还给了半饷,而且还承诺打完仗给全饷、抚恤、恩赏。 最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自己掏腰包补全了军饷,如果不是兵凶战危,有仗要打,两人就是爬也爬到京师来,给小皇帝磕九个头,以谢圣恩。奏疏中,他们也高喊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一定好好杀敌,连贼巢的蚯蚓都挖出来砍两半,鸡蛋黄都给摇匀了,送到御前请陛下明鉴。 自嘉靖年间以来,国帑内帑分明后,这么多年了,光听说皇帝从国帑往内帑搂银子的,这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往外吐钱的。 “辽东军士,有请战之心,军心可用。”张居正也没把这么长的奏疏看完,颇有感触的说道。 这次是裴承祖被杀了,那个跟逆酋王杲椎牛以盟的裴承祖! 这是骑在了辽东边镇的脸上撒野,李成梁要是咽下了这口气,辽东地界,他李成梁也不要混了,朝廷不给饷就不打了?朝廷现在不仅让他们打,还把之前欠的饷调拨了一半。 王杲闲的没事应该去挖野人参,而不是诱杀裴承祖,本来辽东就是个火药桶,非要点了。 张居正主持廷议,朱翊钧第一次在廷议上听到了番薯的名字,是薯粉制作成的杠子头火烧,外形边沿厚中间薄,十分坚硬水分极少,口味略咸的饼,这种饼也叫做征东饼、光饼,戚继光的光。 是一种耐饥的军粮。 这种杠子头火烧,是戚继光当年平倭的时候,专门为了野外作战,专门发明的口粮。 “不好吃,有点硬,应该加点油,还有点咸。”朱翊钧专门让张宏去取了一个光饼来,他艰难的吃完了这饼,喝了一碗水,差点给噎住了,他对这种饼评价不高,味道真的不好。 朱翊钧评价完了饼,对着张宏说道:“以后宫里每天进一个光饼,就拿军粮就是,年纪小,磨牙用。” 张居正本来还想进言说饼虽然不好,但是战场上不能讲究那么多,像戚继光一日连拔六十寨,一昼一百四十里,一个时辰二十里的急行军,哪里有好吃难吃的分别?有口吃的,都得大喊戚帅威武!若是再加一口火腿,心里怕是要犯嘀咕,大帅什么时候造反啊,这粮吃的不安心。 他之前讲唐太宗分了军中唯一一头羊给全军一起吃,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态度。 全大明,或者说有史以来,哪个将官跟军兵吃一个灶?只有戚继光带的南兵,所有人吃一个灶。 小皇帝知道难吃,还要吃,这就是同甘共苦。 陛下如此,何愁大明武备不兴,戎事不振? 庚戌之变,张居正就在朝中,当时戎政一塌糊涂,想要振奋,难上加难,眼下陛下的举动,让张居正心绪万千。 张居正甩袖作揖,郑重无比的说道:“陛下英明。” “磨牙,磨牙。”朱翊钧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显得不那么矫情,后世给万历皇帝开了棺,发现万历皇帝患有严重的龋齿,吃的粮食太过精细,就有这种毛病。 张居正却知道小皇帝却是有同甘共苦之心,磨牙的硬食多了去了,非要找军粮这种味道极差的粮食,皇帝金口玉言,说是军粮,张宏不敢擅自更换。 “昨日朕得一好物,冯大伴,宣旨。”朱翊钧笑着说道,他摸出了六分仪,示意冯保宣旨。 戚继光的东征饼,到底是戚继光发明,还是百姓给平倭军兵的口粮,并不可考证,但光饼能流传到现在,是历史中的人民,感念其恩德。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载堉 PS:此章理解极为困难,请不要挑战自己的软肋,大家谨慎阅读。 一封冗长的圣旨被两个小黄门拉开,冯保甩了甩拂尘,暗自庆幸,得亏陛下有句读,否则他连这圣旨都不知道该如何断句,他吊着嗓子大声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地人恒变,万物恒变。”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商汤伐夏桀,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平定海内。欲迁其社,北辰自紫微右垣一右枢移紫微右垣二少尉,不可,作夏社。” “商纣昏乱暴虐滋甚,文王受兹大命,唯武王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乂民,北辰自紫微右垣二少尉移北极二帝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三国淘尽英雄气,两晋尽是鼠辈出,榜楚参并,五毒备至;三马同槽,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逼曹魏禅让而无道守天下,天下疲惫凋零四百载,北辰自北极二帝星移北极五天枢,始有唐宋,万象更新。”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胡元入主,华夏陆沉,尸骸路,生灵涂炭,血千里,多少冤魂长叹,北辰自北极五天枢移勾陈一,幸祖宗开辟,胡虏尽天下再复。” “北辰移,天下变,斗转星移,无穷万物皆变,先生观月风树影,得悟无穷万物变化之道,矛盾相继以释万理,诚如是。”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北辰谓之北极,众星拱而环绕,何故北辰多变哉?朕知变而不知其所以变,如管中窥豹,知有心而不知有性,是犹知二五,而不知十也。” “今得异宝,特赐先生,期以解朕之疑惑。” “钦此。” 冯保念完了这大段的圣旨,将调校好的六分仪,赐给了张居正,而后垂手而立,等待着小皇帝和张居正奏对,至于皇帝陛下到底说了点啥,冯保表示,这么复杂的事儿,还是让元辅去头疼吧! 什么无穷万物变化之道,什么矛盾相继释万理,什么北辰,什么北极,什么右枢、少尉、北极二帝星、北极五天枢、勾陈一。 不懂!根本不知道那些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翊钧开口说道:“先生,朕有惑。” “陛下,臣亦有惑…”张居正有点懵,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再看看小皇帝日益英朗的仪态,第一次考虑,是不是退休比较好?还能多活几年,反正小皇帝也能管事儿,还政给皇帝就是。 再这么下去,他怕是没被天下事累死,先被小皇帝直接给问痴傻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当然能听得懂圣旨的里的每一个字,合起来,他多数都能听的懂,但是有些地方,他没听明白,题面都没听明白,怎么给小皇帝解惑? 陛下不务正业,从哪里学了观星术前来卖弄? 朱翊钧一愣问道:“先生不是已经不惑了,怎么还有惑?” 为什么还有惑,作为罪魁祸首的皇帝陛下,不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吗?当他张居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通晓古今的圣人不成?什么问题都来问! 再问以后上自习课! “臣能找钦天监丞询问一二?”张居正决定了,场外求助,不懂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懂装懂还要硬解释,那是欺君。 朱翊钧惊讶的说道:“天下还有先生不知道的事儿吗?还需要钦天监丞过来吗?缇帅,前往宣来。” 冯保低声说道:“陛下,缇帅赵梦祐收到了消息母亲病丧,请命回乡丁忧,今日并未殿前听用,有提刑千户在侧。” “朕昨日已知此事,不是下诏夺情了吗?”朱翊钧知道此消息,也下诏夺情,转念一想,就是夺情起复,那也要回去看一眼,下葬卒哭,周礼还是要遵守的。三个月最少了。 朱翊钧这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上脸,朝臣们不反对梁梦龙夺情起复是吧,就一个孙鸡毛跳出来是吧,现在是缇帅赵梦祐夺情! 什么叫上嘴脸,臣权退一步,朱翊钧就要进三步,不仅仅是文官们会玩倍之这种把戏,当小皇帝得寸进尺的功夫是白练的吗? 小皇帝的帝师可是得寸进尺张居正。 张居正心神一凛,果然和自己想的那样,小皇帝的每一步都不是多余的。 “那张大伴,你跑一趟吧。”朱翊钧看着张宏说道。 张宏立刻前往钦天监把钦天监丞周相拉来了文化殿偏殿,张居正和钦天监丞折腾了小一个时辰,互相翻译之下,才算是把皇帝的话搞懂了。 钦天监丞周相不太懂皇帝说的那些话啥意思,张居正需要搞清楚那几颗星星到底是什么星! 北极,不是单纯的地极,而是地轴的北极和地轴所对应的北天极,天上的星星都围着北天极而旋转。 北辰不是专门指天上的哪个星星,而是指位于离北天极的那颗星星。 北天极的星辰,就是北辰。 张居正知道北辰的具体定义,但是他还不知道这玩意儿会变,而且从有记载以来,一直在变,最开始的时候,北辰是天乙,后来是太乙,也就是现在大明钦天监星图上所标注的紫微右垣一右枢星。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商代夏后,离北天极最近的那颗星星就变成了紫微右垣二少尉星。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武王伐纣后,离北天极最近的那颗星星就变成了北极二,也就是帝星。 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天下大乱,北天极的那颗星星,从北极二帝星,变成了北极五天枢星(非北斗天枢)。 而到了胡虏南下,南宋灭亡的时候,北天极的那颗星星,从北极五,变成了勾陈一。 之所以会变,是因为岁差。 张居正回到了正殿端着手说道:“陛下,是因为岁差,北辰有变。” “因为岁差啊。”朱翊钧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看着张居正问道:“那什么是岁差呢?” 张居正斟酌了一番说道:“岁自为岁,天自为天,地年和天年不同,天年地年,每岁之间的差别,就是岁差,这个很复杂,要解释起来很麻烦,钦天监丞周相和臣说了好久,臣才领悟些许,陛下要听吗?” “听,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朱翊钧非常肯定的说道。 张居正斟酌了许久,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作为神童闻名遐迩的他,还是能回答陛下的一些问题。 他端着手说道:“地年很好理解,就是地上一年,历经春夏秋冬,周而复始,简单来说,就是夏至又夏至,冬至又冬至。”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就像朕的生辰一样,一年又一年。” 张居正接着说道:“天年,只有天文生才用,常人所不知,天文星的天年,就是太阳在黄道上的某一恒星出发,再回到这一恒星的时间,就是天年,陛下,这个常人用不到,所以不好理解。” 朱翊钧却摆了摆小手说道:“很好理解,不就是相对变化吗?先生不是讲过矛盾、阴阳、天地这些对举互言吗?朕很认真学习的!” “地年是太阳相对于大地的变化一周天,天年就是太阳相对于天宫恒星变化一个周天。” 朱翊钧当然懂,他要是不懂,就不会测勾陈一相对于大地水平面的角度了。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又是放大物象,又是水平仪,又是旋转微分鼓,他要是连一个相对运动都理解不了,那他为什么要精准?和红毛番一样,搞两根木条就是,大概测出北极出地角度40°,不就行了? 那样就是弘而不毅,和他天天骂的儒学士没什么区别,夫子也说了: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天生知道的,学习知道的,困惑知道的,都是认知的过程。 张居正都上了快两年课了,矛盾说可是张居正的悟道之作,作为弟子,连这个相对都听不懂,他就白上课了。 张居正脸上勾出一丝笑容很快化开,而后笑容凝固,大明笼罩着两片乌云,一片是皇帝不务正业,一片是皇帝读书极好。 张居正这么些年来,也是第一次因为学生太过聪慧而感到困扰。 张居正这才接着说道:“地年短而天年长,这就产生了岁差,岁差造成了一种现象,叫恒星东行,节气西移,黄道不变,则恒星向东而去;若是恒星不变,则黄道向西而移。” “尚书曰: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就是尧的时候,日头最短那天就是冬至,天上象征着冬至的昴宿星官,会出现在中天,告诉所有人,冬至来了,天气最是寒冷。” “东晋时星官虞喜,查遍古书,发现冬至的星宿也在变化,分别为胃宿星官、娄宿星官、奎宿星官,这一下子让虞喜产生了困惑,困而知之,虞喜用了数年确定了那时冬至星官为壁宿。” “两千七百多年,从昴宿到壁宿,如果把天球分为三百六十度,则节气星官,一共西移了五十多度,所以虞喜确定了,节气西移,岁差值为四十多年西移一度。” 张居正能够理解,但是他不知道小皇帝能不能理解。 “朕听明白了,就是虞喜之前,没人发现太阳过一年并不是回到天球原来的位置上,虞喜发现了这种现象,并且确定了恒星四十多年会在天球上向东一度,出来报节气的星官,向东移动一度,移动着移动着,就换了报节气的星官,是这样吗?”朱翊钧认真的理解了张居正的话,以问代答。 古人总是把天上的星星看做是天上做官的神仙,报节气的星官一直在变化,让虞喜产生困惑,而后思考观察,最后就得到岁差的概念,天年减地年,恒星向东,节气向西,四十多年移动一度。 根本难不倒小皇帝。 张居正颇为诚恳的说道:“陛下天纵睿哲。” 钦天监丞可是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连比划带解释,才把事情彻底解释清楚,也得亏张居正被皇帝赐下了千里镜,也经常仰望星空,否则钦天监说的内容,他也听不明白。 朱翊钧面露疑惑的说道:“先生啊,朕有惑。” 张居正立刻感觉小皇帝从阳光开朗的人主,变成了不可名状的大怪物,哪来的那么多疑惑,你有疑惑,弄的他也是一头雾水。 “陛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臣不事观星,不能为陛下解惑。”张居正义正言辞表示,他不会! 他就知道这么点内容,还是现学现卖的。不要再问了。 朱翊钧颇为遗憾的说道:“先生啊,困而知之,是先生教给朕的道理,有了疑惑就要解开,才能获得更新的认知;先生也讲矛盾相继释万理,知行合一,知行相继,才能致良知;先生也讲弘毅为士人,不弘不毅馁弱,懦夫也;先生总是说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朕不解,先生为帝师,为何不为朕解惑?” “先生连天下权豪都不怕,为何会怕小小的困惑。” “先生?先生?” 张居正真的麻了,全都是他讲的道理,现在小皇帝用他讲的道理作为火药和铅子上了膛,全都打向了他张居正! 张居正真的被回旋镖给打的有些晕头转向,俯首说道:“臣在。” 朱翊钧看张居正答话,才继续说道:“先生,前年五月,先帝龙驭上宾诏先生入乾清宫,将天下、社稷和朕都托付给了先生,先生为帝师,孜孜不倦,先生亦言: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先生怎忍心见朕有惑而不解惑?” “朕德凉幼冲,先生怎忍心弃朕去也?是朕不认真就学,惹怒了先生吗?” “朕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悔不该,悔不该!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解惑。” 朱翊钧立刻说道:“那岁差,又为什么会出现呢?为什么天年比地年要长?这很奇怪,而且这四十多年走一度,是四十几年?太阳在天球的相对位置,这么绕下去还会绕回来吗?” “陛下容臣缓思。”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开口说道:“臣只能解答其中一个问题,其他的臣得去慢慢寻找答案。” “岁差,四十多年太阳在天宫的相对位置会东行一度,这是不准确,尧距东晋究竟有多少年,因为历代其历法多有更变,已不可考证,所以虞喜也是大致测算,四十多年,乃是虚数。” “祖冲之在《大明历》中,测算为五十年,至隋唐,李淳风撰写天文、历法,不采信岁差,议论纷纷,吵了一百多年,最终确定确有岁差。” “至元时,郭守敬在《授时历》测算,岁差为六十六年又八个月差一度。” 朱翊钧闻言,笑着说道:“越来越准了,咱大明呢,测算几何?” “大明…无算。”张居正像是噎住了一样,无奈说道。大明在岁差这件事上的表现为零,这件事,张居正也是无可奈何。 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无算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吐了口浊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无算,就是没有测算过。” “后世法常胜于古法,而屡改益密,惟历法最为显著,黄帝迄秦,历凡六改;汉凡四改;魏迄隋,十五改;唐迄五代,十五改;宋十七改;金迄元,五改。惟我皇明之《大统历》,实胡元之《授时》旧历,承用二百余八年,未尝改宪。” “何也?”朱翊钧再问。 张居正闭口不谈,一言不发,他知道答案,但是他真的不能说,那不是臣子应该谈论的问题。 朱翊钧其实知道答案,张居正总是如此的小心谨慎,这是一个作为臣子不能涉及的领域,他笑着说道:“《道德经》曰:大音希声,大象希形。” “先生沉默如雷,震耳欲聋。”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最大的声,却往往听不见,最大的道,却往往看不见。 张居正沉默如此震耳欲聋。 张居正敢说先帝的不是,因为先帝让他照看小皇帝,因为先帝也是张居正的君主,责难陈善为恭敬,张居正要照看好小皇帝,过去的旧弊需要消除,所以他能说,也会说。 但是张居正不能说,明太祖朱元璋的不是,那代表着张居正要搞个大新闻,那是对大明法理的质疑,那是要搞僭越,才会有的路数。 张居正不想僭越,所以他一言不发。 大明不改礼法的原因很简单,祖宗成法,敬天法祖,大统历法通轨,去其岁实消长,大统历,恒久长。 其实自从永乐年间就有人奏闻大统历不准确,请改历法。 而到了景泰帝的时候,景泰帝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改了冬至和夏至时间,直接导致监正许惇差点被砍掉脑袋,景泰帝是明英宗被俘后登基,朝中风力舆论愈演愈烈,景泰帝也争不过朝臣,只好下诏,此后造历,仍用洪、永旧制。 成化十年童轩、十七年俞正己、十九年,天文生张升;正德十三年漏刻博士朱裕、十五年礼部员外郎郑善夫、十六年南京户科给事中乐頀;嘉靖二年工部主事华湘、隆庆三年,掌监事顺天府丞周相。 这么多天文生,前赴后继的请求改历,虽然有如俞正己、冷守中这种狂悖之徒胡乱画策,但是其他人历历有据,可是绕来绕去,最后都困顿于一个问题,祖宗之法不可变。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说道:“水滴石穿,虽其数甚微,积久始显,此乃先生所言量变引发质变的道理,一日若差九刻,处夜半之际,所错便隔一日;节气差天一日,则置闰错一月;闰差一月,则时错一季;时差一季,则岁错一年。” “先生,大明大统历二百零八年未变,今日先生变法,万象更新,何不修历?” “朕知此事极难。” “朕听农户常言,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误一日则一年皆误,一年之获在于秋,秋收误一日则全家饥馑,百姓困于藁税、谷租、乡部私求,苦不堪言,月食日食朕不惧天威,可农时不准,天下疲惫,朕于心何忍?” “此非常之功,宜非常之事,先生以为当如何才能做?” 张居正的右手无意识的敲打了两下握在拳心的拇指,朱翊钧立刻就知道,张居正这个动作表示犹豫,是心里有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居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显然张居正对这个事儿有想法,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所以从未提及。 “先生有何计较?”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是什么勇士张居正这般犹豫不决? 张居正犹犹豫豫的说道:“不是臣有什么犹豫的地方,臣一直留心此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大明百姓困于兼并,臣诚知其苦楚,陛下亲事农桑,乃社稷之福,辅弼之臣理应尽忠竭能为陛下分忧一二,天下历法旧未改,臣焦急万分而无良方,不善此道,不能为陛下匡扶。” “臣倒是知道了一人,就是这个人身份有点特殊。”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若是死囚有佐天下之功,仍可宽宥一二,先生重循吏,朕亦重循吏,有之过而无不及,先生不喜殷部堂,朕喜其善战能任事,何人,举荐来看。” 论重用循吏,张居正还不如朱翊钧,张居正还要看过程,小皇帝几乎就是唯结果论的代表,管你清流浊流英雄匪寇,能任事,就是忠臣良臣,不能任事,就回家卖红薯。 张居正这才俯首说道:“此人是宗亲,郑王府郑王长子朱载堉。” “有何不妥?端清世子,朕素闻其贤,诏入京师常伴左右,为朕天文教习,以彰显亲亲之谊。”朱翊钧还真知道,大科学家、大音乐家朱载堉。 礼法这东西,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前段时间,侯于赵上奏把宗室贬低的一无是处,让郡王以下全都自谋生路去,朱翊钧直接大手一挥盖了章,朝中可是一股反对的风力舆论在酝酿,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许多臣子连章上奏,说恐失亲亲之谊。 正好,把郑王府端清世子朱载堉诏入京师,谁还敢说,没有亲亲之谊? 礼法这块,朱翊钧拿捏的死死的。 郑王府自宣德年间世传,郑王朱瞻埈是明仁宗庶二子,明宣宗朱瞻基都得叫一声二弟,虽然已经不那么亲厚了,但朱翊钧也没啥亲戚可言,都挺远的,诏谁不是诏? 张居正有些唏嘘的说道:“这里有段故事,嘉靖二十七年,端清世子父亲郑王上奏四箴言书,规劝世庙主上不要迷恋异端,崇信道学,世庙主上大怒,申斥。嘉靖二十九年,郑王受诬告,被贬为庶民,囚禁于凤阳。” “自此端清世子朱载堉,筑土室于郑王府宫门外,如此十九年席藁独处,布衣蔬食,直到隆庆元年,其父郑王昭雪回郑王府,朱载堉才回宫与父团聚。” 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果真宫外独处十九年而不入宫门?” 张居正最初听闻此事也要问一句果真如此?十九年放着宫室不住,就在外面节衣缩食? “隆庆元年,先帝遣使者诏复郑王亲王爵位,入宫,宫俱毁而塌,郑王府半数已毁如同鬼蜮。” “先帝再遣中官言修王府之事,郑王上三疏坚辞不受,先帝增禄四百石,郑王仍不受,先帝再赐朱载堉世子冠带,朱载堉七疏陈情亦不受。”张居正把其中故事讲清楚明白。 朱翊钧极其认真的回忆了一番说道:“不对啊,先生所修穆庙实录,朱载堉不是受了世子冠带,所以先生才说他是端清世子吗?” “曲笔未详。”张居正解释道:“朱载堉不受世子冠带,可是先帝所赐,这冠带还是留在了王府里,算是赐了世子,但是朱载堉未曾穿戴,礼未成。” 站在朝廷的立场上,世子冠带的确授予了朱载堉,那就是赐了,但是站在郑王府的立场上,朱载堉未曾穿过一天世子冠带,又怎么说得上接受了世子的恩封呢? 算是各自立场的表述,张居正的意思是,这个世子冠带,其实不算完全授予了。 朱翊钧斟酌了一番问道:“郑王、端清世子到底要怎样?诉求为何?” “的确,当年爷爷不肯良言嘉纳,轻信蛊惑谗言,遭奸人蒙蔽,让郑王受了委屈,可是父亲不是给他们恢复亲王爵位,并且还要给他们翻修王府、增禄吗?他们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很过分,也可以补偿一二。” 十九年的委屈,朱翊钧这话说的再漂亮,那也是嘉靖皇帝这个老道士给的委屈,子孙们给他们一点补偿,倒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当年的事儿,也是他们郑王一系为了抢王位内讧,才彼此诬告。 嘉靖老道士负主要责任,郑王一系负次要责任。 郑王府难,皇帝家就不难了?嘉靖自己都两次差点丧命,不是陆炳、朱希忠一力回护,指不定撑不到嘉靖二十九年,大家都是出自燕府,大家也都难,勉为其难就是。 “朱载堉自号狂生,中使赐冠带时,朱载堉曾狂言…”张居正说到这里,终于是说不下去了。 朱翊钧想了想回答道:“何言?十九年的怨怼,有些埋怨也是正常,尽管说便是,朕不计较。” 张居正真的是咬牙才说道:“朱载堉说,只恨自己是朱家人。陛下容禀,狂生初蒙大赦,父亲归家,喜不自禁,言语自然有一二偏颇激愤,也属人之常情。” 朱翊钧听闻说道:“先生在重新定义喜不自禁吗?” “倒是符合他狂生的模样,正好他不认世子冠带,那就让他入京来,既然精通历法,为国效命,君王有命,他应当遵从。” 这就是张居正一直犹豫的根本原因。 伱皇帝觉得自己说话管用,但是你旨意传到了郑王府,这个打不开的死结,郑王府听不听宣都是模棱两可,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大侄子皇帝,不给你面子,宁愿入土也不肯奉诏。 皇帝恢复亲王爵位,授予世子冠带,郑王府怎么做的?布衣蔬食。魏晋南北朝那群吃喝玩乐的伪君子不算什么风骨,朱载堉这才是风骨。 张居正看朱载堉的态度,怕是郑王薨逝,朱载堉连王位也不会要。 若是连宗亲都宣不到京师来,那对皇帝的威严该是何种打击? “恐有不妥之处。”张居正虽然举荐了朱载堉,但他仍然倾向于不宣,大家岁月静好,谁都不要为难谁,就当没这门亲戚好了。 朱翊钧面色沉静的说道:“穷不过三代,穷苦之家三代绝嗣,郑王府世受皇恩,绵延不绝,自洪武至今,封亲王八十一位,追封二十二位,绝嗣国除十五位、因罪国除六位、眼下大明仅存亲王二十六位,还要算上宫里的那个挖沙子的小潞王,辽王废藩应当是先生当初主持,这个数字没错吧。” “无错。”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辽王废藩乃罪大恶极,非臣挟怨报复,世皆有误。” 张居正主持废辽王这件事,真的是黄泥掉裤裆,有理说不清。 明明是辽王自己在世宗龙驭上宾后,不衰不哀,被御史弹劾,最后闹了起来,先帝大怒废藩,废藩这么大的事儿,张居正能自己说了算? 朱翊钧对辽王废藩之事不是很在乎,天下郡王以下,全都一体自谋生路了,辽王废藩而已。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我大明万万人,亲王不过二十六人,他郑王和朱载堉,若不是有亲王爵位在身,能修德讲学能书能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的满身技艺,在家里吹拉弹唱仰望星空?他说不当朱家人就不当朱家人?无用也就罢了,既然有用,传诏理应奉命。” “朕知先生之意,亲亲之谊,五常大伦,朕知轻重,朕说了,不计较就是不计较,君子重诺守信,还不让人有些怨气了?朕有良法,定让他心甘情愿的来到京师。” 张居正略显犹豫,看向了放在一旁的六分仪,这东西,对张居正而言,就是个成年人的玩具,当国元辅也就是闲来无事看看星空,他没有那么多精力醉心于仰望星空。 但是对于仰望星空朱载堉而言,六分仪,就是无论何处都寻不到的至宝! 红毛番简陋六分仪,连个水平仪都没有,全靠目测,能跟大明皇家出品,小皇帝亲自用过都说好的贡品相提并论? 喜欢天文和音乐,就奔着软肋下手就是! 中国这个词,最早出现周武王平定天下的诏书里,姑且称之为诏书,果然源远流长。那封圣旨朕写了几个小时,这章资料查了快半个月,写出来才发现,坏了,比那些个四书五经还难理解,大家理解比较难,作者写起来也很难,但还是写出来了,都,勉为其难吧,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观天下英雄,唯元辅与载堉耳 张宏和冯保两个人,听陛下和元辅论天文,全程都是一个表情,置若罔闻,听不懂为什么要听?陛下和元辅要研究的东西,那叫天道,作为宫人,在旁边直呼先生高陛下硬,大明又高又硬就行了。 两个天才之间的交流,跟他们俩没啥关系,虽然听不懂,但他们尽力了。 最后一些话,二位大珰却是听的明明白白了。 皇帝要把那个狂生朱载堉诏入京师来,需要用到的关键道具,就是他们做的强化版六分仪,用此物当做饵料,把朱载堉这条大鱼宣入京师。 宣朱载堉入京有三个好处。 第一个就是可以平息朝廷非议,省的朝臣们一直泄泄犹沓沓,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要是朝廷有银有粮,谁不想花花轿子人抬人,给宗室们发俸?这不是没有吗? 日后但凡是有人抨击皇帝没有亲亲之谊,就好好赏赐这个远房皇叔,岂不美哉? 第二个则是继续推行大明削减宗俸的主张,在嘉靖、隆庆之后,让郡王以下自谋生路,这是基于朝廷财用大亏的践履之实,只能继续推行,否则朝廷不发俸禄,还不让人自谋生路,那不是逼人死吗? 这是一整套的流程,根据侯于赵的奏疏,日后郡王以下的就不发宗牒了,既没有司法特权,也没有税赋特权。 第三个则是科研意义,张居正很忙,他可以看看这些天文志书,防止皇帝被蒙蔽,更要防止有人搞天人感应那一套影响国政,隆庆六年的客星犯帝座,也让张居正很是被动,虽然钦天监监丞周相已经极力找补了。 天文之事,找个专业人才,找个精通历法的宗亲过来主持。 政治意义和科研意义的双重作用! “陛下,其实宣藩王进京彰显亲亲之谊,历代皆有,他不来,也得来。”冯保颇为确信的说道:“君子其实最好欺负。” 好好先生那是最好欺负的,万物之事总是如此,对好人要求太多,对坏人宽容太多。 君子其实最好对付,浙江巡抚朱纨就是个君子,他平倭被逼到了自杀明志的地步,张居正、殷正茂、凌云翼、潘季驯等一众,就不会自杀明志,他们只会跟人斗,斗的你死我活,咬的遍体鳞伤。 “讲筵吧。”朱翊钧小手一挥,开始了今日份的讲筵。 下午时候,内阁拟了一封圣旨,内官徐爵、给事中侯于赵,向郑王府疾驰而去。 朱翊钧带着一堆人整天在研究日影长度,张居正教导下的小皇帝不是弘而不毅之人,是践履之信实的君王,之所以要带着人研究日影长度,是因为朱翊钧要修历。 修历要有理由,农时不准,就是最好的理由。 钦天监丞周相其实已经测定了大明《大统历》确实不准确了,晚于正确的历法一日左右,所以各种乱象频出。 老话说十年碰不上一个闰腊月,其实不准确,万历二年的十二月是一个闰月,再往后数下一个闰腊月是1784年以后,也就是公元3358年。 闰月是在修补历法的漏洞,夏历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十二月,每年会比地年,少上十一二天。 为了补历法的漏洞出现了闰月,三年一闰月,少,三年两闰月,就多;八年三闰月,少,十九年七闰,多,其实多的不算多,就多了一个时辰,可是架不住积少成多,历法要反复修改。 为了这十九年一个时辰的漏洞,祖冲之要对这个问题进行精确,最终提出了391年144闰月,换算下来,就是391年144闰月,地年一年的时间为365.2428日,比后世所得,一年就多了53秒。 而后到了元时郭守敬的《授时历》后,地年一年时间为365.2425日,比后世所得,一年就多了26秒,这就是张居正所说的后世法常胜于古法,而屡改益密,惟历法最为显著。 比较巧合的是,万历十年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对西方通用的儒略历进行个改革,颁布了格里历法,而格里历法测算一年时间为365.2425日,和《授时历》分毫不差。 在万历十年时候,泰西的历法计算,终于赶上了元时水平。 而大明在这两百年里,真的是纹丝不动吗? 前赴后继的天文生为了历法,反复上奏,嘴皮子都快磨烂了,皇帝也几次下诏想要修一修,毕竟算不准月食、日食,实在是有失朝廷体面,搞得皇帝不得天心一样。 在景泰年间和嘉靖年间,甚至真的简单动过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历法,但最后都未曾完全更易。 就比如眼下的钦天监丞周相,他就是个专业的天文生,他已经确定了大明朝的历法不准确,而且大致的算出了时间,但是他声音太小了,朝中何人能听? 动辄被人扣上坏祖宗成法的大帽子,周相一个小小监丞,根本扛不住朝中的风力舆论。 在孔子那个年代,为了避免三年卒哭之礼,周朝的士大夫们发明了金革无辟这种绕开丁忧三年卒哭的权衡之法,到了大明,自孝宗以来,夺情起复,仅仅一个户部尚书。 朝中士大夫们,抱着法三代之上的礼法,连孔夫子的话都反对!墨守成规的腐儒甚至比周朝的士人们还要遵循周礼。 周相顶不住这个压力,朱翊钧要来试一试,得寸进尺,上嘴脸。 而朱翊钧真的在认真的观察八尺圭表的影长,其实大明在应天府还有一架四十尺的高表,那个东西更加精准。 朱翊钧将收集到的数据进行了整理,挑出了三个数字说道:“十月十日影长一丈七寸七分半,十一月二十五日一丈八寸一分太,二十六日一丈七寸五分强,也就是说十月十日这天的影长为10.7750尺,十一月二十五日为10.8175尺,二十六日为10.7508尺,也就是说,冬至必然发生在了十一月三日。” 太、强,都是表示分数,而朱翊钧将它们算成了小数,这样简单些。 第一个影长和第三个影长几乎相等,所以冬至这一天在十一月三日发生。 张宏和冯保互相看了一眼,小皇帝拿着铅笔写写画画,似乎知道了冬至在哪一天。 陛下是皇帝,口含天宪,冬至哪一天不是皇帝金口玉言说了算? “冬至前后圭表的影长变化是非常缓慢,找到一个对称的数据折中一下,就得到了啊,不是很简单吗?又不是法术什么的,有什么好神奇的吗?”朱翊钧看着张宏和冯保探寻的目光,解释了下自己的算法,这是祖冲之的对称算冬至时间的算法。 钦天监丞周相教给小皇帝的基础入门天文算学,专利来自于一千零七十多年的祖冲之。 朱翊钧翻动着桌上的图纸说道:“郭守敬不愧是老神仙啊,他对祖冲之算法提出了两个质疑,第一个是冬至前后影长变化并非完全对称,第二个是影长在一天的变化也不是均匀的,这是郭守敬多年亲自观察得到的践履之实,这两个误差都不算大,但是加起来就会影响一点点精度。” 朱翊钧的拇指压在食指上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说道:“就这么一点点的精度,一年就去掉了三分四十秒的水分,让授时历更加精准了,老神仙果然厉害啊。” 郭守敬是测算了近二十年的圭表,把二十年的地年进行了平均,进一步提高了地年的精度。 “三分四十秒是多久?”张宏终于试探性的问道。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你们知道咱大明除了时辰之外的计时法吗?” 冯保颇为确信的说道:“知道,刻,一昼夜有一百刻,漏刻博士专门做这件事。” “一百刻以下呢?”朱翊钧又问道。 张宏和冯保都摇了摇头,他们就是宫里的宦官,又不是钦天监的天文生,哪里知道这种事? “要多读书。”朱翊钧看着张宏和冯保说道:“朕知道,你们读书已经很多了,但是还不够多,外廷从辅臣、廷臣、朝臣、京官、外官,他们都是读书人,如果读书不多的话,争不过他们,就争不过解释的权力,就争不过定义的权力,他们就会骑到朕的头上来。” “作为内廷爪牙,要敢去咬,而且能咬的赢。” 冯保非常非常认真的回忆了一番俯首说道:“陛下,臣还能咬得动,应该也咬的赢。” 朱翊钧听闻颇为赞许,他对冯保的战斗力还是非常认可的,大明状元郎孙继皋被冯保爆杀,连孟子孙继皋都没读明白,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孙继皋学问不如中官的名声在京师就传开了,连礼部尚书万士和都受到了牵连。 万士和又上了一道奏疏请辞,廷议仍然不准,孙继皋是孙继皋,万士和是万士和,不以高启愚处置张居正,自然不会以孙继皋处置万士和。 朱翊钧笑着说道:“冯大伴的厉害,朕是知道的,宫里比外廷懂的更多,外廷就没办法欺辱宫里了,隆庆六年的客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宫里知道客星是什么,还会被外廷牵着鼻子走,每月都要修省,朕还需要向上天检讨朕的德凉幼冲吗?” “说回朕所说的三分四十秒。”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跟个小老师一样开口说道:“咱们大明的《大统历》其实就是《授时历》,用了近三百年已经不准了。” “授时历有定,一日百刻,一刻百分,一分百秒,这样说法其实也不准确,分秒,描述的是日食的交食深浅程度,不是时间。” “伱们能听明白吗?” 张宏和冯保同时迷茫的摇了摇头,他们对天文学一无所知。 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好吧,解释起来略显复杂,一日百刻,这个你们知道,一刻百分,一分百秒,那么一整天就是一万分,三分就是万分之三天。” “元世祖忽必烈下旨考正七事,郭守敬、许衡、王恂考证为365日24刻25分,也就是365.2425日,这也是历法中首次使用了小数。” “宋朝有一台水运仪象台,将十二个时辰分割为了二十四个分别为初、正小时辰。” “天顺八年三月初,钦天监谷滨等奏闻,日食三分十四秒,酉正二刻初亏,日入酉正三刻见食者仅五十秒,食不及分,例不救护。” “就是说,钦天监上奏,四月初一会有一个日食,大概日月交时为三分十四秒,酉正,就是一天的第十八个小时辰,会在二刻初开始,到三刻结束,能看到时间仅五十秒,不是食不及分,没必要敲锣打鼓,办祭祀救护。” “钦天监贾信上奏说,钦天监丞胡说八道,欺瞒主上,日月交时应该为六分六秒,而不是日食不及分,需要救护。” “到了四月初一那天,果然没有日食,贾信锒铛入狱了。” 这件事贾信也是倒霉催的,因为钦天监说的也不对,其实那天顺天府压根就观测不到日食,想看到日全食得跑到和林去,就是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帝国的都城。 因为大明用的历法是元的《授时历》,数据也都用的是和林的数据,四月初一那天,只能在和林看到日偏食。 “好了,大明的时辰、初正小时辰、刻分秒就是如此。”朱翊钧结束了关于大明钦天监计时法的讲学,这是他看授时历看来的,也是钦天监丞周相讲的内容。 授时历中,一分的时间太短了,换算到后世大约只有8.26秒,稍微走个神就过去了。 “朕来算算具体冬至的时间,法等于二十五日影长减二十六日影长的差乘以二,实等于二十六日影长减十日乘以一百,以法除实,为三日夜半后三十一刻,换算着实有些麻烦,一时辰是8.33刻,不好换算。”朱翊钧计算了冬至时间。 朱翊钧感慨万千的说道:“大统历,果然错了一日。” 这是祖冲之算法,其实不精准,需要等到朱载堉入京后,进一步的精确。 但是朱翊钧利用祖冲之的算法,确定了一年圭影最长的那一天,是十一月三日,而不是大统历上的十一月四日。 祖冲之的算法有很多不精确的地方,比如圭影的末端会虚化,根本无法确定长度等等,即便是不精准,但也足够开炮了。 这可是祖冲之站在历代先贤的肩膀上,又用了四十多年的践履之实,得到的算法。 别说三百年前郭守敬的神仙算法,就是朱翊钧掏出一千年前的祖冲之算法,就足够把大明眼下这些腐儒秒成渣了。 他懂,腐儒不懂,他就完全掌握了历法的解释权和定义权。 “戚帅、梁梦龙、陈大成、刘应节等一众已经到了辽东快一个月了吧,李成梁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吗?不要催促,前线打仗的事儿,我们在京师不知前线详情,勿要催促。”朱翊钧问起了辽东战事,强调皇帝不能直接指挥边方作战。 冯保十分郑重的说道:“李总兵上奏说要等下雪,下雪了马不能行,好杀敌。” “先生说了,要稍给事权,那就听李总兵的话。”朱翊钧不再多问,继续捣鼓着自己的六分仪和千里镜。 朱翊钧不催促,李成梁打输了还有戚继光的京营,戚继光打输了还有刘应节督率三镇精兵在山海关、喜峰口等一带作为预备役。 朱翊钧真的真的很意外,大明这种三波梯度,两层预备役压阵的战法,着实让小皇帝大开眼界,小皇帝换位思考,把自己换成逆酋王杲,根本不知道如何能赢。 大明这种打法除了贵没别的坏处,到了万历末年,日薄西山的大明,已经拿不出这种阵仗来了。 朱翊钧并没有把心神完全沉浸在天光之中,面色阴晴不定的问道:“西北没什么动静吗?” 冯保说道:“宣大督抚王崇古昨日上奏,已经请了大明金国顺义王王妃三娘子到宣府做客,俺答汗受封顺义王后,年岁有些大了,三娘子当家,三娘子在吴兑私宅喝多了,打伤了一名佣奴。” “嗯,王崇古还算识趣。”朱翊钧看向了天穹。 北虏是三娘子当家,从金国至宣府,和晋党载歌载舞,那北虏南下的危险,八成解除了。 但是一旦辽东打的大败,大明诸军深陷泥潭,俺答汗肯定不会顾忌戚继光的十万边军、一万京营,而是挥师南下,劫掠京畿,逼小皇帝签下城下之盟。 所以关键在于辽东,打赢打不赢,战场打不赢,一切等于零。 戎政,从来都是如此,赢家通吃,没有任何中间地带,所以战争也是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具体体现。 朱翊钧测算冬至影长的时候,郑王府的朱载堉也在测冬至时间,不测不气,越测朱载堉越气,测出来有什么用,谁会听他说话。 正如张居正所说的那样,郑王府塌了多半个,这几年又塌了几间。 大明的亲王府都是按照应天府皇宫所建,有定制,约有五百余亩,外有护城河、城墙,四个城门,内有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和皇宫的格局极为相似,总计有宫殿、楼阁、水榭、宫室、堂库、宗庙等八百余余间。 郑王府位于怀庆府的河内县,自从郑王上奏,让嘉靖老道士不要修道被贬为庶人的嘉靖二十九年算起,郑王府已经二十七年没有修缮过,八百间房已经只剩下了五十多间,四处都是杂草丛生,显得极为荒芜。 而郑王和朱载堉就住在这里破破烂烂的亲王府内,一住又是八年,他们住的地方极为干净,收拾的还算干净,嘉靖四十四年的《宗藩条例》中革除了王府冗员,除了郑王一家子共有官吏十四人,护卫不到二十人。 郑王府本该有校尉护卫一千六百人,但是宗俸一砍再砍,这些个护卫逃的逃,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了二十来个人,算是能养活。 郑王朱厚烷和朱载堉对此丝毫不以为意,朝廷给的宗俸,足够他们生活了。 “儿呀,朝廷对咱们不薄了,每年给三千石俸,隆庆年间又加了四百石的实俸,何必如此执拗呢?”朱厚烷忧心忡忡的说道,自己这个儿子就是头犟驴,看着儿子生闷气,朱厚烷也急。 一年三千四百石俸禄,怀庆府此时也不是兵荒马乱,米价平均为七钱一石,一年折银两千四百两银子,这已经很多了,张居正的全楚会馆,一年开支才一千多一点银子。 所以,钱够花的同时,其实也能修一修王府,可是朱载堉不同意。 “当年事已经过去了,何必执着呢?你看看眼下二十六位亲王府,也就咱们家,先帝特意下旨给了足俸,其他哪家没有克扣?”朱厚烷真的不知道怎么劝自己的儿子,他离开的时候,孩子才刚刚十五岁大婚,现在儿子已经四十二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儿大不由爹。 朱载堉放下了手中的琴,正色的说道:“孩儿不是执着,就是想争个对错,这天下事儿,有对就有错,这不对,但不错是怎么回事儿?” “当年父亲被囚禁于高墙之内,隆庆元年放归,当年事究竟如何,可有论断?” 朱厚烷无奈的说道:“朝中送来的矛盾说,你真的是一个字都没读吗?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先帝既然把孤放归,又增禄这不就是说世庙做得不对,给的补偿吗?你还想怎样啊?让大宗给在旁枝道歉?差不多得了。” “没看。”朱载堉十分确信的说道:“不过是愚夫一群,不晓天下至理大道的凡夫俗子罢了。” 朱厚烷一甩袖子,带着三分怒气说道:“你的确聪慧,可是这天下聪明人何其多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一直让你读一读矛盾说,你死活不肯读!” “我就没见过比我更知天下大道者。”朱载堉此言大言不惭,但是面色格外沉静,他在说一个事实,天下十岁开始就能读《尚书盘庚》这类史书的人,有几人? 如此些年,朱载堉真的没碰到过比他聪明的人,所以他有狂妄的资格。 朱载堉身上没有一点儒学士的样子,从不自谦,狂生之名实至名归。 朱厚烷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说道:“朝廷眼下拢共就一千九百万石,银四百万两,偌大个朝廷,哪里都要用钱,处处都要用粮,前日邸报到府,邸报上言,陛下削减鳌山烟火,修省节俭。” 朱载堉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哦?那也还好,财有限,费用无穷,当量入为出以为善,本该如此,陛下有仁德。” 在朱载堉看来,尚节俭的小皇帝,也就是:也还好。 朱厚烷眉头一皱说道:“去岁十一月起,陛下开皇极殿,所言皆有章句,所对皆有历法,朝中科臣被问哑口无言,陛下睿哲挺生,膺其抚运,又将觐光扬烈,英主之相渐明。” 朱载堉眉头一挑,开口说道:“哦?还不错。朝士大半皆为侃侃而谈弘而不毅之腐儒,最是擅长颠倒是非、断章取义、颠倒黑白,陛下能把他们问的哑口无言,看来是真的学了进去,元辅还是很有才学的。” 在朱载堉看来,巧言能辩的小皇帝,也就是,还不错。 朱厚烷气急说道:“在孤看来,张居正和陛下都比你聪慧多了,元辅这个矛盾说,让人豁然开朗,眼前一亮,而你呢,整天就知道抱着琴,望着天,毫无作为可言。” 朱载堉闻言看着朱厚烷十分确切的说道:“作为?父亲当年一本奏疏入京,十九年高墙之隔,便忘了吗?宗亲涉及政务,就是雷霆万丈,我就是满腹经纶,又能如何?” “元辅很是厉害,乃是入世学问,我和元辅不同,乃是出世学问。” “这就是我要争的对错,也是我跟这浑浊俗世唯一要争的东西!” “大明历法二百零八载,处处错漏,日月食无算,岁差无算,地轴无算,北辰出地角度亦无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历法理应革新!” 朱载堉狂妄至极,此言颇有观天下英雄,唯元辅与载堉耳的意思。 在朱载堉看来,他们一个是入世大才,一个是出世大才。 朱载堉面露不屑的说道:“郭守敬言: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道尽历法之奥妙无穷,做好了仪器才能测验,测验准确才能制定历法。” “而朝中的儒学士呢,抱着腐朽的合该埋进土里的旧法,言必称: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将机械和心性混为一谈。” “说着什么欲速则不达,不过是为了自家私利罢了。” 朱载堉看着自己面前的六分仪,这是他多年来,自己制作的观星仪,专门测量北极出地角。 他知道地年、天年,知道岁差,知道岁差进动,知道恒星东行节气西行、知道初正而分大小时辰、知道一度一分一秒、知道分秒只是日食日月交食深浅程度、他能绘黄道星图、他算出了地轴倾角、黄道与天赤道的夹角、他知道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体、他甚至想要通过经纬一度差别算出大地深几许。 他洞悉天地运行的道理,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又能如何呢?本就是藩王世子,一身的才学如何展布?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父亲争取一个对错,这是他内心怀才不遇的强烈不甘、对这个世界唯一能抗诉之事,即便如此,这种抗诉也只能是把世子冠带供奉于庙宇之间,不穿冠带来抗诉。 他是藩王之子,藩禁之下,他不能离开王府,他不能结交任何同道中人,即便是抗诉,也只能在王府门前建一土室十九年居其间,来表达他内心的不甘和不满。 他是孤独的,也是孤傲的。 所以,朱载堉恨他是朱家人。 “殿…殿、殿下,河内县县令突传消息,说是有、有天使到了!”郑王府长史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实在是长衫不适合跑,一个没注意就栽了个大跟头,实在是太意外了。 长史到郑王府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圣旨到府。 “快快相迎,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儿?”朱厚烷一听就是愁云惨淡,历来宫里来了圣旨都没什么好事。 徐爵擅骑马,给事中侯于赵不会骑马,为了赶时间,随行缇骑直接把侯于赵绑在了身后,开始一路狂奔,这不到三日,就到了河内县,徐爵让缇骑告知了县堂,但是压根就没去,在驿馆沐浴更衣后,就去了郑王府。 还没到郑王府,远远望去,徐爵就是眉头紧皱,按制城门上的城楼应该有青色琉璃瓦,可是城门上光秃秃的,连城楼都塌了,护城河倒是静静的流淌着,可是无人打理,枝丫乱生,一片破败的景象。 徐爵走进了郑王府内,看到早已恭候的郑王府众人,才打开了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是内阁拟,皇帝下印,圣旨的内容大概为: 当年的事儿都是误会,世庙也是受人蒙蔽,郑王府也有内鬼胡乱诬告,最终才导致了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先帝已经恢复爵位,还给了更多的俸禄。 皇帝听闻了王府的冤屈,于心不忍特别遣中使前来,重申小皇帝不会违背先帝的独断之明,仍然会给足俸,并且还加了一百石的实俸,不折宝钞,赐下了些财物和小皇帝自己酿的国窖地瓜烧一瓶。 诏世子入京,彰显亲亲之谊,再把当年的事儿说开了便是。 这封诏书张居正写的,并没有过多的申斥朱载堉不当朱家人的言论,权当没这回事儿。 “臣不能奉诏入京。”朱载堉等到圣旨念完,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绝,态度十分的坚决,根本没有任何打算奉诏的意思。 “你!”朱厚烷听闻叹了口气,赶忙接过了圣旨说道:“中使勿怪,孤这个儿子是个狂生,人尽皆知,孤定会说服与他。” 朱厚烷说着还递上了一把盐引过去,此物最适合行贿,徐爵却推了出去,说道:“老祖宗叮嘱过外出办事的中官,外面收了银子,出了事就自己兜着,被老祖宗知道了,回去就砍了手扔廊下家,咱家出来办差,陛下已有了赏赐。” “侯给事中随行宣旨,本就是监督,是吧,侯给事中。” 徐爵看着侯于赵上吐下泻的模样,就直乐。 徐爵看向了朱载堉,佯装惊讶的说道:“世子殿下不肯奉诏入京?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听闻世子殿下从外舅祖何瑭学习那天文历法,算学,对历法之道格外的擅长,特别御赐两件好物,世子殿下不肯奉诏,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徐爵让人打开了两个红绸布,露出了千里镜和六分仪,满是惋惜的说道:“既然世子不肯前往,那咱家就回了。” 徐爵一分一秒都不肯留,甚至提前掉了个头打算走。 “中使留步。”朱载堉看到了千里镜和六分仪后立刻瞪大了眼睛,猛地凑了过去,看着徐爵说道:“中使,能把此物留下吗?” 徐爵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转身说道:“世子说笑了,这可是御赐之物,世子不去,咱家私自留下,回京陛下震怒,咱家项上人头不保。” “世子殿下,松手吧。” 朱载堉握着六分仪,面色狰狞的说道:“不松。” “松开吧。” “不松!” 本月更新456,553字,上架每天平均更新1.6万字,均订4280高订5,869,收藏32000,取得这个成绩已经很好很好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认可,成绩很好了,磕头,砰砰砰!上一章比较难理解的部分,已经增加了作者批注。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让朕跪着当皇帝?没门! 随行宣旨的缇骑和宦官早就打好了招呼,自然没有用力,讲究的就是一个欲拒还迎,让朱载堉拿到了但是没完全拿到的那个劲儿。 唾手可得,却得不到,就像猫爪子在心里刺挠一样。 淡泊名利的君子,最好对付,找到他真正在意的东西,一击必杀。 徐爵走了过去,将六分仪下一封精美的信笺打开说道:“这可是陛下亲手调校六分仪,这水平仪,这螺旋微分鼓,这望远镜,真的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啊!” “啧啧啧。” “这两面镜子可是兵仗局费尽心机磨出来的,陛下在这六分仪留下亲笔书帖:顺天府观星得北极出地角度39.98°,仍不精准、着实可惜,皇叔可有良策?” “世子殿下,可有良策啊?” 朱载堉仍然不肯松手,连连点头说道:“有有有有。” 徐爵笑着说道:“要不,世子殿下随咱家进京一趟?” “好好好。”朱载堉再连连点头,就像是猫不能拒绝猫薄荷,色中饕餮不能拒绝美人,将军不能拒绝金戈铁马万里气吞如虎一样,作为一个大科学家,朱载堉完全不能拒绝精密仪器出现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而不得。 根本没那个能力拒绝。 就这样,朱载堉这个和兴王府一系有间隙的郑王世子,开始随大明缇骑入京,抵达通州的那天是万历二年十一月底,十二月开始了。 万历二年有两个十二月。 而朱翊钧去了一道中旨,赞赏了一番朱载堉识大体后,并没有召见他入京,而是一直等到了十二月初三。 朱载堉之前为什么不肯入京?因为皇帝宣他入京,他就必须穿上世子冠带,那代表他认输了,对这个糟糕的世道认输了。 所以,朱载堉一听圣旨,就立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要讨个对错,穿上了世子冠带,就没办法讨个对错了,那是他出世后跟红尘滚滚唯一的联系。 但是在看到了皇帝陛下送来的六分仪以及千里镜后,朱载堉立刻投降了。 他发现了,自己之前的理解有误,他真的想要做的事儿,没有强大的财力和政策支持,几乎是不可能做到。 那些个透明琉璃,那些手巧的工匠,那些从泰西舶来的知识,没有朝廷,他一样也得不到。 朱载堉看到了希望,他需要遍布大明大江南北的观星台、需要一大批的同道中人、需要庞大的天文仪器、需要海量的人帮他计算,这些,他一个人做不到。 天文观测从来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个妙手偶得的事儿。 皇帝给了他这个希望,他满怀期望而来,在大道至理面前,他可以妥协,可以认输,只为一个答案。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万历二年十二月初三,大明皇帝在皇极殿召开了大朝会,宣朱载堉入朝觐见。 这一个月的时间,朱翊钧、张居正、廷臣们都有些苦恼,那些个言官们,一次又一次的上谏,就是为了阻止削减宗俸之事,理由千奇百怪,方法五花八门,无论万士和、葛守礼、海瑞如何奔走,都无法阻拦这种风力舆论。 因为一旦让郡王以下自谋生路,那代表着挂靠在那些宗亲身上的避税田亩,就立刻暴露了。 张居正也遭到了巨大的压力,就像上一次辽王被废藩一样的被动,言官们高举着尊主上威权,攻讦张居正虐待宗室,是在剪除陛下羽翼,是在谋求僭越,小皇帝也是不识好歹,耳目之臣的一片恭顺之心全然不见。 葛守礼也是被骂的狗血淋头,说葛守礼阿附权臣,蔑视主上,坐视这样亲亲相残的恶事发生,却束手旁观,将杨博临走时的交待全然忘了个干净。 连赵梦祐被夺情的这个案子,都没有人提起,反而对削减宗俸,郡王以下,自谋生路这个话题,喋喋不休。 “宣郑王世子觐见。”朱翊钧挥了挥小手一挥,朱载堉可算是来了,为了彰显亲亲之谊,朱翊钧把远方堂叔都诏入京师来,这不是亲亲之谊是什么? 朱载堉给人的感觉是谦谦君子却又饱经风霜,眉宇之间皆是英气,但是这股勃然的英气被什么打断了一样,戛然而止,在郑王朱厚烷被囚禁高墙之后,朱载堉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刁难,很多人为了讨世庙、严嵩欢心,可没少为难朱载堉。 郑王府怎么塌的?朱载堉一清二楚。 朱载堉戴世子冠带,行大礼朗声说道:“臣郑王府世子载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免礼。”朱翊钧笑着说道:“皇叔舟车劳顿,辛苦了。” “谢陛下隆恩。”朱载堉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辈子他第一次觐见,路上徐爵也只是强调礼节,压根就没告诉他,上殿要说什么,做什么。 张居正出列俯首说道:“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无胥远矣。” “亲亲之谊,有国者不可不笃。盖以亲不敦睦,则民兴怨;君多薄德,则俗益偷。而化导之机,自上程之也,今郑王世子入殿朝见,丰神飘洒,器宇轩昂,臣请大宴赐席,以彰显亲厚之谊。” “先生所言,唯理所在。”朱翊钧笑着说道,答应了下来,就是吃吃喝喝表达一下叔侄情谊。 “皇叔左上归班,朕今日朝会仍有事未了,朝会之后,再叙眷亲之厚。”朱翊钧发现了朱载堉的不适应,一辈子都没上过朝,该站哪里都不清楚。 亲王世子尊贵,站在台下也是左起第一个。 “谢陛下隆恩。”朱载堉走到了张居正身边,站在了一旁。 朱载堉一开口称呼自己是世子,张口闭口就是谢恩,狂生如此表现,让很多朝臣非常失望! 皇帝诏朱载堉回朝,科道言官并不觉得有异,为了表示亲亲之谊,宣亲厚藩王进京,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天顺年间,复辟的明英宗为了争取宗藩的支持,两次把嫡皇叔襄王朱瞻墡请到了京师来撑场子。 这些朝臣失望原因比较复杂。 郑王府和兴王府不和已经二十七年,嘉靖皇帝在旁支入大宗之前是兴王,很多朝臣都把这一系叫做兴王府,就像当年燕王清君侧进了南京城当了皇帝,很多士林都把朱棣这一系叫做燕王府或者燕府。 嘉靖皇帝大礼仪的确赢了,而且赢得彻底,可是还是有人觉得嘉靖皇帝是乡下人入京来当皇帝了。 朝臣们希望看到的局面是,狂生朱载堉,入殿不跪,大骂兴王府失了亲亲之谊,薄待宗亲,上演一出宗室相残;或者因为二十七年前旧事,郑王世子痛哭陈述,大声诘责皇帝,你们兴王府不顾亲戚帮衬,问一声当年之事究竟谁对谁错;或者因为小皇帝年龄幼小,皇叔朱载堉摆出皇帝的架子,教训一下这个为非作歹天天骂人的小皇帝,哪怕是杀杀小皇帝的威风也好。 哪怕是朱载堉骂一骂张居正也好,辽王废藩之事,那可是伤害的亲王!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朱载堉上了朝就一直很老实。 围绕着朱载堉入京,朝臣们展开了许多的构想,并且做出了不少的方案,如何跟进,如何架起火架子来,把这朱载堉给架的高高的,活活烤死。 结果人人皆称的狂生,就这? 入了殿就磕头,皇帝说句话就谢恩,狂在哪里? 朱载堉也想狂,他倒不是顾忌朝堂威严,也不是不想那么干,实在是不想给自己亲爹找麻烦,他若是孑然一身,怕是早就咆哮朝堂了,但是他还有个受了十九年高墙之苦的亲爹,在朝里咆哮朝堂,他全家岂不是都要被贬为庶人? 要知道辽王在隆庆二年,被废藩了,干这事儿的人,就在朝堂上站着,叫张居正。 朱翊钧的手伸向了奏疏,拿出了一本。 朱载堉敏锐的察觉到,整个皇极殿上百十来号人全都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甚至有几个人还抖了一下。 主要是被小皇帝给骂了,不涨声誉,更得不到什么诤谏的美名。 朱翊钧拿起了第一本奏疏说道:“刑科左给事中郑岳在不在?” “臣在。”郑岳出列俯首说道。 自从小皇帝开始随机点名,大朝会就没有故意失朝的人,那个贾三近被押到殿内的场景,历历在目,令人不寒而栗。 朱翊钧拿着奏疏说道:“卿上奏来说:我朝会典载:盖以藩王体尊,其燕飨皆得用乐,不独迎接诏敕为然。亲王乐工二十七户,今乃概从裁革,此减削太苛,事例之未妥者也。” 亲王府应该有乐工二十七户,一体裁撤。 “藩王体尊,恩恤太薄。”郑岳不觉有异常。 朱翊钧点头说道:“你这奏疏里,除了乐户,还有房屋等项一概停给、身后坟价概从停给、郡王故绝不准袭封,如此种种十七条,朕都看过了。” 郑岳赶忙俯首说道:“必考求国体,审察人情,上不亏展亲睦族之仁,下不失酌盈剂虚之术。” “臣诚知国家财用大亏,可是这宗藩乃是朝廷藩篱,做事理应审查人情,若能上不亏展亲睦族的仁德,下不失酌盈剂虚的计较,为德兹之计。” “臣细心选了十七条,这十七条花的不多,却能体现朝廷的恩厚。” 朱翊钧看着郑岳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郑岳才是个孩子,朱翊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 “上不亏展亲睦族之仁,下不失酌盈剂虚之术。两全,两全,这天底下哪有两全之事。”朱翊钧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朕就说这房屋等项一概停给吧。” “正德八年封荣王,营建王府八百间,民役、米粱、木架、砖石等物折算,共计折银四十二万,嘉靖四十年,景王封藩,王府营建,折银四十四万。” “一个郡王府是每位盖府屋共四十六间,前门楼、中门楼、前厅房、厢房、后厅房、厨房、库房、米仓、马房等,就要两万银子,爱卿啊,你知道大明郡王有多少吗?” “一个郡王府就两万两银子,洪武至今一共有218位郡王,爱卿啊,这就是四百三十六万银子。” 郑岳打了个哆嗦,他提了十七条,就这一条造房子,就要拿去四百万银子,十七条都施行,那还不要了大明朝的命? “就按爱卿所言,亲亲之谊笃矣,下章户部。”朱翊钧拿起了大印就要盖章。 吓得郑岳猛地打了个哆嗦俯首说道:“陛下,陛下,稍待,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这不是爱卿上奏来说?就这么办。”朱翊钧手中的印缓缓往下按。 郑岳魂都要被吓飞了,立刻跪到了地上,大声的说道:“臣愚钝,未能厘清仓皇上奏,臣有罪。” 朱翊钧这才停下,他还以为郑岳胆子有多大,结果他还没怕,郑岳反而怕了。 小皇帝一直没说话,他稍微掐算了下,摇头说道:“卿所言之事,含糊核算,也要千万银子之多,而且这日后开销也是个大头,且拿回去,盘算明白了再上奏言事。” 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张宏,让张宏把奏疏还给郑岳,上面已经打了叉号,下印也不能行。 “谢陛下隆恩。”郑岳小心收好了奏疏,就在刚才,陛下下印的时候,大司徒王国光的目光凌厉,看着郑岳,恨不得生吞活剥。 东北战事,朝廷为了几万两银子的军饷,还要到皇宫去讨饭吃,这的的确确是陛下圣明,可是自嘉靖而来,国帑内帑已经分了家,这就是讨饭! 陛下顾忌朝廷脸面、忧心东北战事,愿意给这个钱。 郑岳倒是大方,一开口就是千万两,那能维持全楚会馆运转一万年,刚好一个万年历。 就郑岳列举的那些事,一家一户不显眼,乘以两百多位郡王,就是个天文数字。 “都给事中侯于赵在不在?”朱翊钧拿过了另外一本奏疏问道。 “臣在。”侯于赵回来的时候不用那么急,是坐车回来的,倒是休养好了,面色红润了起来。 “去往郑王府宣旨舟车劳顿,辛苦了。”朱翊钧颇为真切的说道,怎么能把侯于赵绑在身后赶路,就是着急也不能这么做,到时候落个薄待臣工,那不是他这个皇帝薄凉寡恩? 朱翊钧狠狠的批评了徐爵和缇骑,告诉他们下次不能这样了,怎么说也要加两个垫子。 “不辛苦,不辛苦,谢陛下体恤。”侯于赵赶忙谢恩,辛苦是有点辛苦,但是在外面多了一阵,耳边清净多了,日子也舒坦,这一回京,耳边都是指责,同僚都是仇视,身后都是指指点点。 朱翊钧继续说道:“伱的奏疏说得很好,嘉靖四十四年为何要定《宗藩条例》,今日为何又要让郡王之下自谋生路,讲的很清楚。” “一,诸王以势穷弊极,不得不通变之意;二,天下财赋岁供君主不过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不啻倍之;三,郡王以上,犹得厚享,郡王以下,多不能自存,饥寒困辱;四,势所必至,常号呼道路,聚诟有司。守土之臣,每惧生变;四,父生子、子生孙,孙复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赋不可增,而宗室日益蕃衍。” “势穷弊极要通变、禄粮匮乏财力亏、饥寒困辱不能存、号呼道路扰地方、宗室蕃衍无穷尽。总结很是到位,理应嘉奖。” “冯大伴,赐银三十两,国窖一瓶。” “臣谢陛下隆恩。”侯于赵已经接近于破罐子破摔了,天天跟人逆行,又不是他故意的。 他哪知道,朝中的风力舆论,会从削减宗藩俸禄,变成恢复宗藩俸禄,这种风力舆论的转变,侯于赵没把握住,也把握不住。 “归班吧,日后尽心做事便是。”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爱卿,国之干臣。” 侯于赵这本奏疏写的真的很好,这可是侯于赵送上来的弹药,朱翊钧立刻上膛,就这本奏疏提纲挈领的几个点,拿出来,可以把九成九议论削减宗俸的奏疏给挡回去。 朱翊钧接连点了几名御史,就拿着侯于赵提供的弹药,挨个反驳了起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就侯于赵提出这五条,能解决一条,朱翊钧都给他们下印,立刻恢复宗藩待遇,废掉嘉靖老道士的《宗藩条例》彰显亲亲之谊。 郡王之下,饥寒困辱不能存,就拿看起来最简单的一条,大明的宗室是亲王节制郡王,郡王节制将军以此类推,往往宗俸发过去,顶天了到将军这里还剩下点儿,再往下,毛都没有一根,这满朝的科道言官,谁能把这事办了,小皇帝明天立刻拜他当大将军。 王国光也只能让九边发实物,朝廷给饷银,这样的变种纳盐开中法。 戚继光在蓟州,整整六年时间,都解决不了这个把军饷发到军士手中的问题,只能让北军吃饱肚子打仗,北军直接把董狐狸打了个全军覆没,生俘了卜哈出。 戚继光也就能把军饷完全发到他带的那六千浙兵,和现在带的一万京营手里。 能解决宗俸被截留的问题,那自然能解决军饷到军兵手中的问题,这大将军、大司徒,都能给他当! “山西道监察御史傅应祯何在!”朱翊钧又摸到了一本奏疏,看了一眼,立刻变了个模样,满脸的怒气,连语气都森严了几分。 傅应祯赶忙出列俯首说道:“臣在。” “啪!”朱翊钧将手中的奏疏猛地掷在了地上,厉声说道:“尔不当人子!” “尔举进士,先生为尔总裁;尔任部曹,先生看尔忠义,举荐尔改为御史;尔受先生恩厚矣!今日上谏,弹劾先生?” “哪怕是换个浙党,族党、晋党的人出来说这番话,朕都不会觉得奇怪,大明国朝二百年来,无门生劾师长者,偏偏是你!” “你还是个人吗?” 朱翊钧真的动怒了,他从哪里没有这么直白的骂过人,他拳头握紧,若是手边有把戚家腰刀,非要给他一个丁字回杀不可。 傅应祯算是张居正的学生,隆庆五年进士,张居正举荐了他做御史。 傅应祯这第一本奏疏,就是弹劾张居正洋洋洒洒数千字,说张居正没有容言之量;说张居正不是元辅,不是当国,是实质上的宰相;说张居正托疾以逐高拱出内阁,又以王大臣案诬陷高拱;说定襄王朱希忠没有奇功赠王爵;说张翰是张居正私用;说考成法是排除异己不胜不休;说张居正独占讲筵隔绝内外;说张居正主持宝岐司是传笑四方;说辽王以重罪是张居正挟私怨报复;说张居正贪腐,不在文吏而在武臣,所以稍给武将事权; 说张居正当国,削减宗藩俸禄,是要谋朝篡位,是大奸臣,以法正之! 什么东西! 养条狗,还知道叫两声呢! 傅应祯出列俯首,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受居正恩亦厚矣,而今敢讼言攻之者!君臣谊重,则私恩有不得而顾也!愿陛下察臣愚悃,抑损相权,毋私事误国,臣死且不朽。” “要死是吧!来人!”朱翊钧一听,平静的说道:“拖出去,杖毙!” 今天就要让傅应祯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不就是背一本罪己札记吗? 两名缇骑走上殿来,一脚踹在了傅应祯的腿窝上,两手一架就要把他拖走。 傅应祯都蒙了,他就说了一个死且不朽,就是个夸张的说辞,大家都弹劾张居正,博不畏权贵的清誉,这种比干挖心的词,不是比比皆是?怎么轮到他,就要被杖毙而亡? 他就求点清誉,不是求死啊。 “陛下,不可。”张居正一看到了这个局面,赶忙站了出来,小皇帝已经勃然大怒了,连刺王杀驾案,小皇帝都是在利益交换,到了这件事上,能这么生气,是张居正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他一直以为小皇帝因为江山飘零、国朝崩坏,已经变得和廷臣一样,是一架无情的政治机器,愤怒这种情绪已经不会遮蔽理智,万万没想到,小皇帝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要杖毙言官! 当年嘉靖皇帝杖毙言官,陷入了多大的被动当中。 他就留了一个空白的浮票,天下弹劾他张居正的人多了,缺这一个门生吗? “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语气温和了一些说道:“先生,他不当人子,受先生恩厚提点,如何能做出这等事儿来?” 张居正甩了甩袖子,缓缓跪下,俯首帖耳,略显悲戚的说道:“是呀,国朝二百年来,无门生劾师长者,他劾了臣,他是御史,本就风闻言事,耳目之臣,杖毙言路闭塞,岂不是坐实其指控之言?” “陛下,三思。” 朱翊钧一甩袖子,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怒火,看着张居正,眉头紧皱的说道:“好人就该被欺负吗?” “朱纨如此、胡宗宪如此、戚继光如此、俞大猷如此,殷正茂如此,如今,先生亦如此,做点事,怎么这么难?这等逆贼,留之何用?真的能养骨鲠正气?” 张居正再上谏言:“陛下若因私废公,臣不敢苟同,座主门生乃私,国家之制为公,陛下曾问臣公私,陛下笃信好学,大明元气再复两分,臣诚不愿因私废公。” “他也配当耳目之臣?”海瑞出列俯首说道:“就他弹劾那些罪名,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虚伪,若是反驳,反而让他得了清誉,若是将其杖毙,岂不是全其死而不朽之名?千古论断,皆言其诤谏,杖毙他,反而让他得逞了。” 海瑞也站出来劝皇帝,不要为了这种人生气,杀了他,他岂不是真的从贱人成了诤臣? 朱翊钧闭目了片刻,才睁开眼,面色逐渐温和,看着傅应祯说道:“傅应祯,你看到了吗?先生在回护你,到了这个地步,先生还在回护你,先生为帝师,国朝元辅,天下之先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搜肠刮肚的为你辩护周全一二。” “朕也是先生的学生,你不尊师,朕尊师,你能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朕做不出。” “先生请起,就依先生所言。” 张居正再叩首,郑重其事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把他身上的全楚会馆的腰牌摘了,就他也配当先生的学生?!”朱翊钧眼睛毒,立刻看到了傅应祯身上的腰牌,厉声说道:“诸位明公,朕知道你们有门第,但不能没有门槛,若是要收这等糟烂货,不过引人嗤笑罢了。” 缇骑放开了傅应祯,猛地把全楚会馆的腰牌摘下,送给了张居正后,行军礼一揖,仍值守殿门口。 “谢陛下开恩,谢先生救助。”傅应祯真的被吓傻了,连忙磕头跪谢。 “散朝!皇叔、元辅,且随朕来。”朱翊钧站起来,一甩袖子就离开了皇极殿,今天朱载堉回京,不在朝会后廷议,本来朱载堉回朝,是一件顶高兴的事儿,但是被傅应祯一搅和,朱翊钧的心情变得很糟。 朱翊钧到了文华殿偏殿,坐在千里镜前,愣愣的出神。 张居正和朱载堉来到了偏殿时,张居正看到了和往日里完全不同的陛下,无论是阳光开朗、还是不可名状,亦或者是凶神恶煞的和骆思恭对打,还是对各种知识孜孜不倦的追求。 张居正始终能从皇帝身上看到那种激扬、进取的斗志,而今的皇帝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有些落寞。 文华殿的偏殿是简陋光学试验室,厚重高大的帷幕拉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寒冬的阳光照在了朱翊钧的身上,这一束光,显得有点冷。 小皇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千里镜、六分仪、一大堆的光学镜片,这些东西好像在无声的嘲弄着朱翊钧,做那么多有用吗?张居正做了更多,也做得很好,又有何用?换来的是自己的门生,狠狠的扎了一刀,刀刀见血。 朱翊钧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神情有些落寞,情绪也有些低落。 皇叔朱载堉总觉得心头一股的憋屈,攥紧了拳头。 是呀,他们家有冤屈,可先帝给他们家恢复了王爵,还加了俸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嘉靖皇帝已经走了八年多了,连先帝都走了两年多了。 张居正这么厉害的元辅,小皇帝如此伶牙俐齿,居然如此步步维艰。 退一万步讲,作为皇叔,哪怕是远房皇叔,难道就看着小皇帝被外人这么欺负? 可是朱载堉认真盘算了一番,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就今天这局面,他的处置,恐怕还不如自己的侄子强。 “参见陛下。”张居正上前行礼。 “参见陛下。” 朱翊钧转过头来,开口说道:“免礼。” 张居正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冷厉的光里,笑容很是温和的说道:“陛下,很失望吗?” “有一些。”朱翊钧点头,看着张居正有些困惑的说道:“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和失望呢。” 张居正想了想摇头说道:“以前的话,会有些困惑吧。” “现在没有,《矛盾说》有言,万物都是复杂的,也是变化的,更是矛盾的,所以,他弹劾于臣,臣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失望,顶多就是有点可惜傅应祯,他本不该就这点成就的,其实他很聪慧,但年纪轻轻,走上了弘而不毅的路。” “这辈子怕是要在困惑中,止步不前了,唉。” 朱翊钧听闻,面色古怪的说道:“先生引用自己的学说来说教,是不是有些赖皮啊?” 张居正赶忙摇头说道:“那是陛下的学说,以陛下名义刊行天下的。” “陛下啊。”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颇为肯定的说道,这是恩师,主少国疑的时候,都是张居正撑着这一摊子。 朱翊钧自己已经足够薄凉寡恩了,但是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放下碗就骂娘的事儿,朱翊钧真的做不出来。 张居正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啊,不能失望,陛下失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明明清楚弹劾不倒,却连连上章,一日复一日,从不停歇,目的就是为了让陛下失望,失望了就会懈怠,懈怠了就会更加失望,如此循环往复,最后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朱翊钧思考着张居正的话问道:“什么目的?” 张居正极为认真的说道:“把一切美好的全都破坏掉,一点点一点点的消磨掉陛下的锐气,潜移默化,滴水石穿,当陛下开始失望,他们就开始获胜,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当陛下绝望,他们便大获全胜。” 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每天都像是小卒一样向前走一步,没有停歇之日,所下的功夫、付出的努力不会白费终究会汇入大海。 朱翊钧点头说道:“朕明白了,他们想把朕变成不弘且毅或者不弘不毅馁弱懦夫,然后,让他们僭越那弘毅的大义,为非作歹,他们想让朕跪着当皇帝!” “朕腿脚不好,跪不下去!” 张居正发现自己这个学生,学的真的很好,弘毅二字记在心里,总结的也非常到位。 “陛下英明。” 朱载堉看到了什么?君圣臣贤,大明何愁不能再起? 写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些读书人的心思是真的脏啊,水滴石穿,潜移默化,把一个个好人变成坏人,张居正、殷正茂、李乐他们难道不想做道德君子,还把事儿办了?他们当然想,但是做不到,只能变成坏人,把事做了。月初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要为小皇帝提供充足的弹药! 朱翊钧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一群合该入土的腐朽之徒,还想让朕低头,想都不要想。” 朱翊钧表达了自己对腐儒们的蔑视,这也不是朱翊钧狂妄,实在是腐儒们真的不堪一击。 朝中最近有两件事,是可以分得蛋糕。 第一件事,则是宝岐司广纳人才,第二件事,则是海事学堂的推举。一个种地,一个开海。 这两件事儿,腐儒们,或者说喜欢清议的这个群体,表现出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无能和懒惰,连口汤都喝不到。 宝岐司种地,海事堂开海,这两个都是极为辛苦的。 当然有朝臣反对更易祖宗成法,这种反对是基于分不到蛋糕就把蛋糕摔地上的动机。 尤其是关于海事堂,便有朝臣上奏说:海禁是祖宗之法,考求国体,不得不开海言利,这已经极大的罪孽了,为何还要再鼓励此事,到时候天下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民兴怨俗益偷,廉耻道丧如何是好? 朱翊钧直接掏出了另外的祖宗之法来应对,打的对方溃不成军。 国初有禁令,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至弘治十一年,孝宗朝,历法多不准,孝宗皇帝亲自下旨:弛历法其禁,且命征山林隐逸能通历学者,以备其选,然而结果是,卒无应者。 因为禁令的缘故,导致历法学者们大量流失,到了弘治年间,再想要制定完整的历法,连一个会历法的人都找不到,难道要等到大明海事,征山林隐逸能通海事者,卒无应者,才追悔莫及? 都是违背祖宗成法,是今天做的不对,还是孝宗时弘治朝做得不对? 哄堂大孝的明孝宗,在大明也是一个政治正确的存在,彼时大明主要矛盾从家务事延伸到了天下事,而孝宗登基后,形成的种种法度,一直被捧的极高。 谓之曰: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皇明之孝宗皇帝。 要反对开海违背祖宗成法,就首先要反对明孝宗修历违背祖宗成法。 当皇帝对大明的历史足够了解的时候,朱翊钧作为皇帝就不会被欺负,甚至还能骂回去。 “臣听闻陛下有疑惑,臣试着为陛下解开这个疑惑。”朱载堉俯首说道。 朱翊钧眼前一亮,又有人要给他解惑了。 勤学好问小皇帝迫不及待的说道:“哦?皇叔快快讲来。” 朱载堉赶忙说道:“陛下曾问礼部尚书万士和、元辅一个问题,就是小佛郎机人和大佛郎机人,两国相邻而居,都自泰西而来,但一个从西马六甲而来,一个从东吕宋而来,万士和不能答被陛下训诫,臣略有想法。” 朱载堉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说服皇帝对他进行投资,想要讲明白自己的价值,就需要讲一个好故事,把投资商哄得团团转。 在路上,朱载堉把多年来从不关注的邸报看了一遍,从中遴选出了一个突破口,皇帝问马六甲和吕宋来的红毛番,为何一个自东一个向西。 朱载堉拿起了一张纸,三笔两笔就勾勒出了大明的形状,而后是万里海塘,吕宋和马六甲海峡,只是这张图里,大明的要比通常情况占满了整页不同,这张图上的大明,并不算太大。 大明舆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亘古有之,朱载堉画图也没有离经叛道,很容易理解,毕竟文华殿就有一块巨大的职官书屏,中国古地图,都是北在上。 “皇叔还会画画?”朱翊钧叹为观止,三两笔就把大明已知的天下给勾勒出了雏形。 “略懂,略懂。”朱载堉笑着说道,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没点本事,朱载堉哪里敢那么狷狂,当着中使的面,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只恨自己是朱家人? “陛下,正德年间,小佛郎机人派了使臣,自此以后将红毛番所在之地称之为泰西,就是极其遥远的西方,坐船也要一年左右才能到达,至今仍不知其方位,其国大小,尚不可知,但在西面点一个位置概括而论即可。” 朱载堉点了一个黑点继续说道:“大小佛郎机国相邻,再点一点在侧。” “相对于我大明而言,一个自西而来至马六甲,一个自东而来到吕宋等地,在这张纸上,确实无法达到,确实奇怪,明明是一个地方,既是极东之远又是极西之远。” “可若是我们将纸张竖起来,卷起来呢?” 朱载堉在纸上画了两条线,将纸张拿起,卷在了一起,这样一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豁然开朗。 “红毛番都是出自泰西,他们在海上,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自然都可以到我大明来。”朱载堉解答了陛下的疑虑。 “先生听明白了吗?”朱翊钧当然懂朱载堉想要表达的什么,关键是帝国的宰相,张居正能不能听明白。 小皇帝认为张居正是能明白的,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也能完美的解决问题。 “简单。”张居正面色如常的说道,小皇帝有疑虑,张居正真的很用心的为小皇帝寻找答案,他知道的要比小皇帝想得更多,只是还没确定自己的答案对不对罢了。 朱载堉惊讶的看了一眼张居正,这个人有问题,这么离经叛道的话题,张居正居然就说一句简单,不应该立刻高喊着,《礼记》云: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谶纬之说妖言惑众之类,泄泄沓沓的唠叨一大堆才是。 素闻张居正对小皇帝极为严苛,就这么当帝师的吗?责难陈善都不说? 张居正也没说话,傅应祯对他造成的伤害,根本就是毛毛雨,小皇帝天天大锤小锤抡圆了砸的张居正头晕目眩,朱载堉说的这些,才哪儿到哪儿,张居正讲筵,小皇帝已经很多次问他,君父、君国是否一体,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张居正说是一体的,但是在践履之实中,国帑内帑分家,这是对君父君国一体的背叛。 政治正确要搞,事儿也要做。 之前就是在这个偏殿,小皇帝就论述过机械和心性根本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皇叔的意思是,大地不是平的,而是一个筒吗?围绕着地轴来回旋转,所以有了日出日落?”朱翊钧见张居正能听明白,开口问道。 就像是小皇帝身上有两片乌云一样,当解开了一个问题后,一大堆的问题接踵而来,应接不暇,比如此时小皇帝说的,如果大地是个筒,东西曲,为何南北不曲? 朱载堉摇头说道:“陛下在京师测北极出地角为39.98°,臣在郑王府枯坐数年,得陛下赐奇物,临行前观天,得郑王府出地角度为35.15°,这就出现了新的问题,陛下。” “陛下,差了四度,这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呢?”朱翊钧略显疑惑的问道。 朱载堉颇为感慨的说道:“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若是看到了山间,不停的跑,马被累死了,也跑不到,这个时候就有了疑惑,天高穷于无穷,天极高不知几何,北辰就像是山尖,陛下在文华殿,臣在郑王府,虽然很远,但是相对于天高,怎么会如有如此差别呢?” “所以,我们的大地,不是一个筒,而是一个球。” 天高穷于无穷,相比较北辰,从怀庆府河内县到大明才多远,就已经有了四度的差别,那是天不够高,还是地面是个曲面呢? 两个小宦官端着一个红色绸布蒙着的盘子,来到了皇帝的面前,朱载堉拉开了红绸布说道:“大地是个球。” “如此,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俯首说道:“汉张衡《浑天仪注》云:天如鸡子,地如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刘宋何承天《论浑天象体》曰:“详寻前说,因观浑仪,研求其意,有悟天形正圆,而水居其半,地上下去地中皆同,水周其下。” “世子所言,并非什么稀罕事,天地何说,各有不同。” 天什么样子,地什么样子,历代都有不同的看法,天圆地平,中国居中,只是其中的一个说法罢了。 为了解开下小皇帝的疑惑,张居正可真的是尽力的去看了不少书,对于大地是个球这种说辞,自古以来就有,因为地球是个球的话,能解释的问题很多很多。 朱载堉继续说道:“《周官》云:“日影于地,千里而差一寸。” “元嘉十九年壬午,刘宋何承天言:是六百里而差一寸也。” “永平元年戊子,北齐信都芳言:二百五十里而影差一寸也。” “唐时高僧一行、南宫说等人,黄道游仪、水运浑天仪,遣官分赴各地,测候日影,回日奏闻,北极出地高,51°铁勒回纥部、北极出地高18°的林邑,《大衍历》成。” “南宫说带领诸官吏天文博士等,自滑州白马、浚仪、扶沟、至上蔡武津,四地绘测。” “用仪器复矩仪测量北极高度,并用八尺高表测量冬至、夏至、春分和秋分,日正午的日影长,测绳丈量了其间的距离。得北极出地高度相差一度,地距351里80步。” 显而易见,朱载堉说的很明确,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主张,从周官到刘宋何承天、北齐信都芳、唐时一行法师、南宫说,地圆说的拥趸,甚至还践履之实,借仪器的奥秘,进行了测量。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六分仪,疑惑的问道:“皇叔说的朕听明白了,从周时起,就发现了同一时间,影长有差别,到了魏晋南北朝,践履之实为六百里一寸,到了北齐时候,就成为了二百五十里一寸,到了唐朝时候,利用复矩仪这种仪器,就开始测量北极出地角度了。” “皇叔所言复矩,是何物?” 朱载堉三两笔画出了复矩的模样,就是一个将直角曲尺翻转过来,在直角顶点悬一重锤,在两根垂直的尺之间设置圆弧,上面标有刻度。 只要沿一根尺边观测北极星,重锤线在圆弧上就可以显示出北极高度的读数。 朱载堉颇为诚恳的说道:“和陛下用的六分仪,殊途同归。” “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都有极其清楚的发展脉络。”朱翊钧颇有感触的说道。 张居正也是站在了历代先贤的肩膀上,一点点去突破自己的认知范围,没有建空中楼阁,得到了矛盾说,而朱载堉的所有成果,也不是他才比天高,天生什么都会,全都是自己独立创造和发明,而是站在历代先贤的肩膀上,又往前走了一步。 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这是认知的三种方法,水滴石穿,一点点的累积,一点点的突破,才有了结果。 “陛下知道岁差吗?”朱载堉讲完了故事,终于开始拉投资了,他需要皇帝陛下对他进行投资,政策、人才、资金,都是朱载堉所或缺的。 朱翊钧笑着说道:“知道,冯大伴,给皇叔解释下什么是岁差。” “天年地年各不同,地年短,天年长,此为岁差。”冯保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他可是很认真的听了,至于天年地年的定义,冯保不甚了解,他又不是干这个的,但是知道定义就足够了。 朱载堉呆若木鸡,皇帝陛下身边真的是卧虎藏龙,岁差这个概念,问状元孙继皋,孙继皋都不知道! “皇叔测得岁差为多少?”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载堉俯首说道:“一年偏差一分四十三秒七十三微二十六纤,凡25202年91日25刻行天一周,就是说,地轴所指北天极那颗星星,在两万五千多年之后,就会再次变成勾陈一,也就七十年二十刻西退一度。” “皇叔厉害。”朱翊钧呆滞的看着朱载堉。 郭守敬《授时历》测定岁差为六十六年,朱载堉测定的时间为七十年二十刻,正确答案是七十一年八个月后退一度。 皇叔在此,谁再说大明历法没有进步,就派出皇叔碾出战! 大明无算,那只是大明朝廷因为朝中风力舆论,不能成行而已。 要知道朱载堉是郑王世子,他爹是罪庶人、大明有祖宗之法不能学历,朱载堉冒着天大的政治风险学习历法、受困于王府藩禁就缺少历法实测数据、更没有任何天文设备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历法研究,其难度可想而知,得到的结果却硬生生的往前推进了一步。 朱载堉狂,确实是有狂的资本。 “朕听闻皇叔擅长算学,日后就教朕算学吧。”朱翊钧给朱载堉找了一个差事,教皇帝学数学,当然谁教谁,那就有趣的多了。 朱载堉颇为郑重的说道:“臣想建一个观星台,以勘正历法错谬之处。”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之前就知道小皇帝有修历的打算,但这件事得一步一步的来,他打算给小皇帝提供点弹药,好让小皇帝骂人的时候,弹药足够的多,能把对方骂成傻子。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有人言太祖高皇帝禁历法开历代禁天文历算之比,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学了但是没学全,读了书,但只读了一点点。” “晋书曰:禁星气、谶纬之学。” “《唐律疏议》卷九曰:私习天文者同谶书、兵书,违者徒二年。” “宋太平兴国二年十二月丁巳朔,诏以六十有八人隶司天台,余悉黥面流海岛,《宋律》云:私习匿而不言者论以死,募告者赏钱十万。星算伎术人并送阙下。” “《元史·世祖纪》:天下私藏天文图谶,有私习及收匿者罪之。” “洪武六年,太祖下诏:钦天监人员永不许迁动,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其不习学者,发南海充军。” “所谓: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算是误读,应是钦天监子孙不学天文历算者戍,私自造历法者斩。” 张居正提供了第一份弹药,哪怕是万历年间,哪怕是在大明朝,对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历法之禁,也多有误解,是钦天监官员的子孙们,不学天文历算就去南海充军去,民间私自造历法的斩。 张居正继续说道:“《左传》言:昔王孙满之斥楚子: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九鼎系通天之礼器、王权之象征,故不许旁人觊觎,历代皆禁天文历法,为同一道理。” “《周礼·春官宗伯》载:太史之职掌,正岁年以序事,颁之于官府及都鄙,颁告朔于邦国。” “周礼也是朝廷掌管天文历算之学,然后颁布给官府和京畿,并且给诸邦国,诸侯臣民共遵用之。” “官营天文之勘误,私习天文之厉禁。” 张居正提供了第二份弹药,为何历代都要禁止私习天文历算?因为这东西,通天通神、王权攸关,和九鼎一样的通天之礼器,现在历法不准了,不正是代表着朝廷不能通天通神了,还不快快修好,难道要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吗? 朝廷掌管天文乃是理所当然,现在民间比朝廷在历法上还要厉害,那才是大完蛋。 “商汤捣夏社而复夏社,周文王之造灵台而毁商社,私习天文历算,而投效新主者,在旧朝固为罪犯,在新朝则为佐命功臣矣!吴范之于吴王孙权,张宾之于隋文帝,李淳风之于唐太宗,刘基之于太祖高皇帝,皆如此。”张居正把第三份弹药提供给了小皇帝,这份弹药,可谓是火药船级别的重磅炸弹。 朝廷修的历法,还不如民间的好,天下大乱是可以预见的。 刘基有天文书一本、匝天术辅弼太祖高皇帝,刘基致仕抵家后,病重了,以《天文书》授给儿子刘琏说:亟上之,毋令后人习也!刘基死时,告诫儿孙不得学习天文历算,而且要把天文书还给太祖高皇帝。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办?”朱翊钧笑着问道,他接受了张居正的弹药,并且将其上膛。 张居正十分确认的说道:“是,钦天监就在贡院和国子监的对面,观星台,就修在钦天监吧。” 朱翊钧点头说道:“嗯,那皇叔和钦天监丞周相,一起督办此事吧。” 朱载堉俯首领命,朗声的说道:“臣领旨!” 朱载堉父亲朱厚烷已经把过去的恩怨放下了,在朱厚烷看来,先帝都恢复爵位,还给加了四百石的俸禄,这就是认了错,这个皇帝至高无上的年代,先帝装糊涂当不知道,朱厚烷这辈子都离不开高墙。 而朱载堉其实一直争的对错,不过是不甘心的争命。 现在皇帝让他主持新历修纂,是放下了过去的对错,给了他一个斧正新的对错的机会,仍然是在争对错,却又有不同。 朱载堉和张居正离开了文华殿偏殿,站在冬日的阳光之下。 “先生的矛盾说,能借我一本吗?”朱载堉决定看一看,父亲大力推荐的矛盾说,究竟是个什么学问,今日朝事,张居正,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张居正,那么聪慧的小皇帝,做事也是如此的艰难。 张居正颇为确切的说道:“那是陛下的矛盾说,你应问大珰索要。世子殿下,京师龙潭虎穴,不比怀庆府河内县,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能不说就不说,兹事体大,提前说清楚。” 在欢迎郑王世子朱载堉入京,彰显亲亲之谊的大宴赐席上,小皇帝因为忙于习武、农桑,未曾出席,而本次亲亲之谊的主角朱载堉也未曾出席。 朱载堉拿到了矛盾说后,读书忘记了时辰,他对这些繁文缛节也不感兴趣,尤其是知道小皇帝不去,那他就更不去了,再加上张居正的叮嘱,朱在十王府住下的朱载堉,就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朝臣们根本见不到这个世子。 朱载堉比较遗憾的是,他这个侄子对于音乐,根本不在意,他最擅长的就是乐律,小皇帝也就看了两眼。 小皇帝爱好虽然多,但是对音乐兴趣不大。 万历二年十二月,辽东都司治所内,巡抚张学颜和李成梁二人揣着手,都在看着天空,天空一碧如洗,根本没有一点要下雪的意思,不下雪不发动进攻,李成梁此举就是为了全歼建奴于一役。 李成梁魁梧,张学颜是个读书人,略显瘦弱,但两个人站在一起,颇为和谐,两个人姿势一致,抬头看着天,对老天爷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不下雪。 张学颜眉头紧蹙的说道:“朝廷十一月初,就定了要攻伐,粮饷也到了,咱们还不打,朝廷怕不是以为咱们在养寇自重,胁迫朝廷把欠饷如期发放。” “我也有这个担心,可是天公不作美,我有什么办法,剿而不平,贻害无穷啊。”李成梁仰头望天,脖子都酸了,还是没看到乌云。 这让李成梁格外的焦虑。 “朝廷似乎没有催促。”张学颜面色更加古怪的说道:“陛下未曾下旨询问,辅臣也未书信前来,朝廷更是风平浪静,最近朝中闹得可欢了,因为削减宗藩俸禄,也是稀奇了,往往是廷臣辅弼说服陛下削减宗俸,现在反过来了,是朝臣拦着削减宗俸的事儿。” “戚帅未曾遣掌令官闻讯,怪哉!这仗打的我心里毛毛的。” 若是有催促,张学颜和李成梁还不会那么担心,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西风,李成梁等人迟迟不动,朝廷别说申斥了,连催都不催,就是每日询问一二,太古怪了,怪的二人心里发毛。 李成梁提出了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英明,知道辽东路远,故此不长臂指挥于我等?你看,陛下从内帑调拨银两,说要补足了全饷,这可是自永乐朝后,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啥时候见过回头钱啊。” 这场面,李成梁还真的没见过,每次打仗都是自己想办法,银子,粮食,后勤,根本没有,朝廷半饷已经到了辽阳,这么富裕的仗,李成梁第一次打,打完了还有全饷,若是能兑现,也不是李成梁吹,那辽东局面立刻就能稳定十数年! 海西女直、野人女直、兀良哈三部、建州女直,统统都是土鸡瓦狗! 张学颜有些不确信的说道:“或许可能,大概也许?戚帅也这么说,戚帅说,陛下睿哲天成,知前线戎事,战机稍纵即逝,故不多催促。” “按着戚帅的说法就是,朝廷就这么点银子,打多久,都是这么点,颇有些…考成法的味道。” 大明皇帝英明起来,张学颜和李成梁多少有些不适应,这仗打起来,处处有点怪。 李成梁压力也很大,朝廷这种默不作声的态度,弄的李成梁心里发毛,哪怕是来道圣旨骂两嗓子呢? 李成梁指着天,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老天爷,用到他的时候,就是不给面子,连个风都都不起,老子到龙王庙求了几天的雪了,见过求雨的,还没见过求雪的!别让我找到你那龙王在哪儿,否则非拔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儿不可!” 张学颜收回了目光,摇头说道:“真的是贼老天!平日里那冷风一个劲儿的嚎,雪一场比一场大,今年可倒好,入冬以来,连根毛都不下!” 说来也是让李成梁和张学颜惊叹,他俩话音刚落,枯藤老树便有了呼啸之声,地上沙被风吹起,打着旋扬起了一股烟尘。 “起风了?” “起风了。”李成梁忽然打了个激灵说道:“起风了!” 其实不是他们俩儿会法术,是他们俩儿天天搁着一蹲,一骂就是一天,啥时候起风,都显得两个人有法术一样。 辽东的风吹起来冰冷刺骨,就像是在人的骨头上刮来刮去,这寒风一吹,李成梁打了个激灵哆嗦,面露狂喜的说道:“哈哈,天不绝我!好的很!周世禄,召集儿郎们,准备进剿逆酋王杲!管粮户部郎中王念,王念!王念?跑哪去了?” 再不起风,李成梁就疯了。 李成梁准备作战,找了半天,没找到户部管粮郎中王念去哪里了! “怕是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睡呢!我去寻他!”张学颜左看看右看看,这些日子,参将们都一直在等着下雪,没事就过来问一句,大总兵,咱啥时候进剿?给裴承祖报仇啊? 唯独这个管粮的王念,整天念叨着不能打,不仅如此,王念屡次点卯都不在。 若非朝中的主要议论集中在了宗藩的问题上,王念所言,恐怕掀起一股止进剿的风力舆论来。 这眼看着起风了,王念仍然不在! 王念之所以如此猖狂,完全是因为他王念是晋党,辽东督抚张学颜也是晋党。 隆庆四年九月,兀良哈三卫可汗察罕土门汗,看俺答汗在西北封王,立刻挟三卫窥视辽东,陈兵关内,欲以兵中求明廷亦封王,辽东总兵王治道、锦义参将郎德功战死沙场,次年巡抚李秋被罢免,张学颜被高拱举荐巡抚辽东。 张学颜立刻就恼怒了,没有战事的时候,伱肆意妄为,张学颜看大家都是晋党,也就姑息一二,但是眼下兵凶战危,金革之事,王念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张学颜找到王念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一些雪花,而王念腿肚子打转,有些站不稳,显然是酒还未完全清醒,张学颜怒极,一脚将王念踹翻在地,夺了他的印绶,亲自督粮。 王念一把拉住了张学颜,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清醒了数分才说道:“不能打,出抚顺关,前往古勒寨荡寇,恐有危险啊,那裴承祖怎么死的?不就是被诱杀的吗?” “今日我们出关去,北虏建奴,肯定早就设好了埋伏,而且那察罕土门汗西北,那海西女直王台,皆虎视眈眈,我大明军出关,恐出师不利!” “张督抚!听我一言,听我一言,不能去啊!” “李总兵之前,三任总兵战亡,殷尚质、杨照、王治道接连战死沙场,隆庆四年九月,锦义参将郎德功私自出锦州,王治道追去,结果双双被埋伏战亡,张督抚忘记了吗?” “千里趋利兵家忌之,将军理应修正,整饬关隘,防止虏人建奴寇关才是正理,怎么还要跟着一起去!不能去啊。” 王念说起了旧事,在李成梁之前,大明三任总兵都战死死了,前任巡抚李秋更是倒霉,李秋不让出城作战,锦义参将郎德功猪突猛进非要出城杀敌,王治道去阻拦,两任大将中了埋伏,双双阵亡。 王念悲嚎一声说道:“不能去啊。” 小皇帝弹药储备+1,李成梁苦盼终于盼来了大雪。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笔吏所以败人坏事之法 “轻启边衅,此端一开,日后恐永无宁日!” “张督抚,你从宣大调任而来,若是这东北也打成了西北那个糟烂模样,天下恐有不宁,不就是死了一个裴承祖吗?他自己不小心,让逆酋王杲赔了来力红的人头便是!”王念依旧不肯撒手。 王念为何如此执着,哪怕看督抚要亲自前往,依旧拼命阻拦? 和大明在东南的战争一睁眼又是一场胜利完全不同,大明在西北和鞑靼作战,真的惨烈,输的很是惨烈。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俺答犯大同,总兵官张达、副总兵林椿战死。 嘉靖三十二年二月,俺答犯宣府,副总兵郭都战死。九月,俺答犯广武,巡抚都御史赵时春败绩,总兵官李涞、参将冯恩等力战死。 嘉靖三十三年六月,俺答犯大同,总兵官岳懋战死。 嘉靖四十五年十月,犯固原,总兵官郭江败死。闰十月,犯大同,参将崔世荣力战死。 这还仅仅是总兵和副总兵,不算参将、游击、备御,西北打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以答应了俺答汗封贡的条件,册封了俺答汗为顺义王。 就是打不赢才封贡,若是能够战而胜之,扫穴犁庭,那还会有封贡之事? 东北方向也是相继阵亡了三名总兵,殷尚质、杨照、王治道,此时大明在东北轻启战端,若是打成了西北那样,那就是千古罪人。 王念的想法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就连巡按御史杨兆、张铎、副总兵也是这个想法,打什么打,打赢了又能如何?贼人在深山老林之中,驱赶之后,不过一年又恢复元气,再来扰边,打输了没阵亡,也要拉到京师去坐罪,甚至去砍头。 “今非昔比了。”张学颜大袍一挥说道:“今日和往日已经大不同,你不敢战,就在这里等候,若是和巡按御史张铎、杨兆,生出任何歹事来,要尔等好看。” 即便是在辽东,反对边衅的也屡屡皆是,巡按御史张铎、杨兆都是这种想法,能不打就不打。 不肯打没关系,老老实实在老巢待着,等到军凯旋就是,若是不肯打,还要从中生事,破坏粮道、阴结虏人通传消息,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临阵,督抚张学颜收回了王念的掌粮郎中事权,才前往了校场,而前往古勒寨进剿的一共有三千人。 辽东镇有官军七万二千,而这七万两千人主要作用就是填线,一旦边方有警,烽烟一起,盘踞在老家的三千精兵就会前往战守,这就是张学颜到了辽东后,请振恤,实军伍,招流移,治甲仗,市战马,信赏罚,黜懦将,强精兵的原因。 这些精兵都是客兵,一个月给银一两五钱三分银,一年十八两银,都是从京畿、山东、辽东募兵的客兵,同样朝廷来的军饷,大部分都给了这些客兵,少部分被李成梁等一众侵吞,边方军卒仍然以军屯为主。 这些客兵也在家丁化,就是李家家丁,这是不可避免之事。 前年,李成梁孤山堡于张其哈佃,移险山五堡于宽佃、长佃、双墩、长领散等地。皆据膏腴之地,扼要害咽喉之处,这几个地方,田都是上等黑土沃田,北军屯耕完全够自给自足了,银子没有,但是吃饱饭已然足矣。 李成梁的辽东副总兵赵完责,和王念、杨兆、张铎都是一个想法,轻启边衅,很多事,只能决定开始,谁都无法决定结尾。 所以李成梁这次出战并没有带赵完责。 李成梁没多说什么,站在校场之内,将一口口箱子,哐哐哐的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的银元宝,银光闪闪。 李成梁等到所有箱子打开后,环视了一周,才开口大声的说道:“打赢了,全是你们的!打输了,人头留在关外!” “出征前,一个人二两银子,打完了一个人五两银子,抓到了来力红,五千两银子!抓到了王杲一万两银子!” “战场就是战场,抢功争首级,杀无赦!” 李成梁敢在辽东这么狂妄,甚至有拥兵自重、养寇自重的嫌疑,这些家丁一样的客兵,就是他的底气。 就是他的做法,一直被巡按、巡抚、郎中所弹劾,白花花的银子,不是李成梁贪了,就是发赏了,他们一份钱都捞不到。 辽东督抚张学颜见状一言不发,任由李成梁作为。 天下不是谁都是戚继光,能把自己的兵带成那般令行禁止的样子,李成梁带兵打仗,素来讲究重赏重罚,打赢了不吝赏赐,打输了人人坐罪,三千人,就是海西女真王台、兀良哈三部察罕汗、建州女直王杲恨的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的原因。 辽东这边,是北虏、海西建州建奴打不过李成梁。 辽东的局势和西北完全相同,这里的权豪和各部虏酋也是沆瀣一气,要是按大明原先的北军打法,那总兵都能战死,左脚刚出军营,右脚去哪儿,虏酋就知晓了。 李成梁绝对不是个好人,有人敢泄露他的行踪,他只会一件事,杀,他治兵就四个字,兵、刑、粮、赏,这种治兵战斗力极强,但若是战事不顺,就会出大乱子。 戚继光治兵李成梁是服气的,也是羡慕的,人戚继光治兵讲究的是王道,万丈光明,尤其是有了皇帝赐予爵位,给予大力支持后,戚继光更加光明正大了,京营万余精兵,讲究的就是一个上下一心,将帅和军兵吃一个灶里的饭,戚继光有那个条件。 辽东没那个条件。 他手下这群人都是职业的杀人机器,更难听点讲就是亡命徒,朝廷安置这些亡命徒,都要绞尽脑汁。 李成梁不再废话,扛起了自己的牙旗,拿起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将碗放在了一旁,大声的说道:“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李成梁翻身上马,带着三千人出发向抚顺关而去,从抚顺关出关,就是建奴。 当天空下起了小雪之时,在一片石的戚继光也出发了,两天两夜从一片石李家堡,急行军至锦州,这一段路共计三百里,一昼夜行军一百五十里,连续两日急行军。 而协理军务梁梦龙会带着辎重在后面用十天的时间,赶到锦州,在梁梦龙抵达之后,戚继光会率领三千锐卒,再次急行军前往沈阳,负责李成梁之前的防区,这个时间是完全来得及的。 剩下的七千军防备兀良哈三部的察罕汗围困锦州,察罕汗始终索王爵不成,泄泄沓沓,整日唠叨,董狐狸到北古口、喜峰口索饷,也是试探下蓟镇的虚实,如果蓟镇无强兵,就复刻俺答汗旧事,戒劫掠京畿,威逼朝廷封王。 在戚继光离开一片石李家堡后,刘应节将会带兵至一片石,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介入战场,接应戚继光等部。 小皇帝对这种奢侈的战法,总是有些奇怪,大明要是一直这么打仗,西北还能打成那般糟烂模样?俺答汗早就被打的西进了才是。 这种战法是戚继光在蓟镇练兵后,才形成的,京师是天下之重镇,蓟州无雄兵,这种有两股强兵作为预备队的战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戚继光急行军到锦州,等到了梁梦龙督辎重赶到,就再次开始急行军,刚走了一天,前线传来了军报,李成梁已经获胜,凯旋至抚顺关。 等到戚继光赶到沈阳时,李成梁出城迎接了戚继光的援军。 这不是南戚北李的第一次见面,在隆庆五年,两个人逼退察罕汗就已经见过了。 “雄兵啊。”李成梁看着戚继光身后绵延不绝的三千锐卒,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他那三千客兵要是这三千锐卒一半的军容,别说一个王杲了,就是十个八个,都能给他碾碎了。 戚继光翻身下马,询问道:“战况如何?” 李成梁深吸了口气说道:“出抚顺关,直扑古勒寨,而后兵分三路,至界凡寨,马儿敦寨,力红寨,接连攻破,围困建州卫,逆酋王杲不敌,带着亲卫二人,跑的无影无踪,我追索三日,将其擒获于山林之间,副总兵曹簠生擒来力红,杀贼两千二百三十余级,俘虏四千四百余口,牲畜近万匹。” 戚继光听说王杲、来力红都被俘虏了,感慨无比的说道:“那我岂不是白来了吗?” 王杲差一点点就逃脱了,李成梁一直在等下雪,等的就是擒杀王杲的时机,若是有催促,没下雪的日子就进攻,怕是真的抓不到,但是朝廷这次罕见的有耐心,一直等到了天大雪,还能让王杲跑了不成? 李成梁满脸愁云的说道:“咱们都是武将,伱也知道,有的时候,打赢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打不赢,反而是好事一桩。煦煦掩覆,功不赏罪不蒙宥,唉。” 戚继光一想到小皇帝骂人的模样,摇头说道:“现在不会了。” 苛责武将功罪,此刀笔吏所以败人坏事之法,短时间内,在张居正当国的时间内,不会发生。 李成梁闻言也是大喜过望,他笑着说道:“真的?果然朝中大不同了,我就说这次打仗,那是哪哪儿都不得劲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枷锁?”戚继光想了想说道。 李成梁哈哈长笑了起来,大笑着说道:“缺了点束缚,不得劲儿,哎呦呦。” 李成梁一笑,牵扯到了伤口,脸色变了数变,有些痛苦。 “受伤了?”戚继光满是惊讶的说道。 李成梁摆手说道:“抓王杲的时候,为了活捉那狗东西,受了点小伤,他被我追了三天,没吃饭,还是被我擒住了。” 李成梁没说实话,他活捉王杲的时候,其实是王杲已经没啥力气了,李成梁也是存心放水,就撕打了一番,故意弄了点小伤,若是文官们再弹劾他轻启边衅,他就拿这个伤说事儿,就是陈情。 武将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此时的辽东总兵李成梁,还没有完全想要把辽东打造成像晋党那样的藩镇,养寇自重、弛防徇敌,一来条件不足,二来此时的李成梁还没有见识到文人的人心险恶。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李成梁在万历二年、万历五年、万历十一年,相继杀王杲、土蛮察罕汗大帐、王杲子儿子阿台,杀建奴,李成梁在这刚开始的十一年里,是非常认真,而且效率极高,大多数以歼灭为主。 李成梁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要做那个僭主,这一切都要等到张居正死后,张居正被清算,张学颜和李成梁被打入张党,以张居正党羽的身份被弹劾之后,李成梁才变成了辽东的大总兵、儿子们相继掌控了辽东大权,做了土皇帝,北虏、海西女直、建州女直的共主。 “爹,你没事吧。”李如松等在旁边,赶忙凑上前去,焦急的问道。 李成梁脸色立变,立刻怒斥道:“什么场合?!叫我李总兵!” “李总兵!”李如松面色涨红,这父子一年多没见面,老爹还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李成梁看着李如松那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接着骂道:“你太猖狂了,到了京师,居然敢瞧不起大司马?大司马在台州跟倭寇拼命的时候,你还躺在炕上,尿自己一脸傻乐,你也敢跟大司马叫嚣,你算老几!” “我见了大司马都得客客气气,人家收咱家拜帖,咱家都得磕头!混账玩意儿!” “大司马豁达,不跟你计较,不跟我计较,否则咱们父子二人,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成梁对李如松校场挑衅谭纶的事儿,非常生气,那是能得罪的主儿?大司马在朝堂上,三两句话,他父子二人这辈子打拼的功业,全都等于零。 “我错了,大司马已经教训过我,李总兵就不要训斥了。”李如松脸色更红,挑衅也就罢了,还被一个文官揍得站不起来,李如松那股子猖狂劲儿,彻底被打消了。 得亏谭纶生性豁达,手下功夫了得,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直接在校场砍了李如松一下,算是了结恩怨,否则李成梁都不知道怎么去维护这个关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事谨慎小心。 “戚帅快请。”李成梁带着戚继光入城,先是去点检了下重要战俘,来力红、王杲、奈儿秃等一众俘虏,而后又点检了一应收获,了解了详细的战斗过程,李成梁还专门带着戚继光到龙王庙里还愿。 戚继光才知道,李成梁为了求雪,连大将军炮都架在了龙王庙前,大有再不下雪,就轰了龙王庙。 好在很快就下雪了,李成梁弄了不少祭品,好生招待了下龙王爷,面子都是互相给的,龙王爷给面子,李成梁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李成梁手下的客兵一共阵亡了二十一人,伤了六十七人。 次日,戚继光带一千人出抚顺关,点检了所破营寨详情,戚继光走得很慢,他还希望有不长眼的跳出来,历练一下这一千人,结果一路行来,除了飞禽走兽,并没有不长眼的让他练兵。 戚继光回到了沈阳,打算班师了。 战斗过程从伤亡就可以看出,是完全一边倒的局面,连王杲都被俘虏了,完完全全的歼灭战。 “回京,说不定能赶上过年。”戚继光再次点检了军队,这一次长途的拉练,虽然没有战功,但结结实实的将京营拉出来拉练了一番,这对京营而言,也是巨大的成长。 “戚帅量我尺寸作甚?”李成梁终于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戚继光量了他的尺寸。 戚继光笑着说道:“陛下给我和李如松打了一副铁浑甲,回朝跟陛下说说,也给李总兵打一套,俞帅、陈璘他们也有。” 李成梁呆滞的说道:“那真的是,叩谢天恩了。” 铁浑甲李成梁知道是什么,戚继光身上有一套,李如松身上也有一套。 “李总兵,那我走了啊。”李如松不留在辽镇要跟着一起回京去。 “滚滚滚,妇孺模样像什么话,好男儿志在四方!”李成梁不耐烦的摆手,示意李如松赶快滚蛋。 戚继光带着三千军开始出发,向着锦州而去,李成梁一直目送戚继光带着三千锐卒离开,看不到身影,才神情略显有些落寞,他的几个儿子里,李如松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虽然表面上,他不耐烦的赶人,实际上,还是对这个儿子颇为自豪的,有本事是真的有本事,狂也是真的狂。 这次回来,李如松身上那股狂妄已经尽数收敛,有了大将风范,显然戚继光也在重点培养李如松。 “好呀,真好。”李成梁哼着小曲进了关,打了胜仗,多是一件美事? 捷报传到京师,皇帝承诺的全饷、犒赏、抚恤,全都如数送到了沈阳,而且还加了督抚张学颜为兵部侍郎,论功赐了李成梁为宁远伯,这个宁远伯是流爵,若是再立功,就颁世券,与国同休。 “不是不是,陛下来真的啊?”李成梁看着一大堆的犒赏,人都有点傻了,事都办完了,皇帝以朝廷财用大亏,不给补发这全饷,不给恩赏,李成梁也能理解。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套路,李成梁早就做好了不被弹劾就算成功的准备。 银子,小皇帝他真的给。 皇帝陛下还专门赐了流爵,和戚继光一样,大家现在都是伯爵。 李成梁都乐傻了,小皇帝年纪小,办事一点都不小气,这大手一挥,整个辽东都跟过年了一样。 张学颜看着如此多的恩赏,低声说道:“给军士些过年银吧,一人一两,七万两千银,巡按御史们都看着你,怕是就等着挑你的错。” 李成梁大手一挥说道:“一人二两,大家都过个好年!客兵送饷,劳烦张侍郎也派人盯着点,别钱发了,发到了贼人手里去。” “陛下大气,咱也不能小气不是?” 李成梁打了这一仗,战前发了六千两银子,大手一挥辽东军兵每人二两,是十四万两银子,朝廷满打满算给了十八万两银子,这就去了一大半。 但是架不住李成梁高兴,朝中变了,元年时候,稍给武将事权,现在打仗不束手束脚,打完了还能领赏,这和打胜仗是一样的美事。 戚继光赶在过年前三天回的京城,因为闰了一个十二月,两个月刚好回到了老巢。 朝中已经开始了休沐,戚继光腊月二十九入宫将辽东战事,再次详细奏闻了一遍。 “李总兵在辽,夷虏惮其威名,封疆赖其保障,亦有纵容手下军兵劫掠。”戚继光从两个角度看待李成梁平定古勒寨的事儿,打是真的打赢了,但是辽东之事,光打赢是不够的。 朱翊钧点头说道:“缺少了政治上的胜利,一时荡涤,贼寇再至,等我中国孱弱,则趁机作乱,反反复复无宁日。” “但是李总兵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最好的,甚至为了抓逆酋王杲,还受了伤。” “李成梁在辽东可有藩镇征兆?” 朱翊钧问的直截了当,问的明明白白。 “京营强,李成梁一辈子不敢藩镇。”戚继光颇为平静的说道:“他见我京营军威,便不敢轻视朝廷,他想不想藩镇,他说了不算。” 戚继光这话说的平静而霸气,既然他敢把京营拉到沈阳去,就是给李成梁看的,掂量掂量,是好好打仗拿爵位还是要做土皇帝被平叛。 “戚帅一语中的。”朱翊钧话锋一转说道:“戚帅不在京师,有人就欺负朕和先生。” “谁!”戚继光闻言身上的气势一变,变得冷厉了起来。 朱翊钧把傅应祯的事儿里里外外的说了一遍,才继续说道:“傅应祯一直请求致仕,朕不应,他就到皇极门前磕头,最后朕只好免为其难的答应他,让他致仕回乡了。” “便宜他了,杀了他,反而是成全他,薄待他,显得先生没肚量,这厮从一开始就盘算明白了,只要朕当殿没杀了他,他就能全身而退。” “这些个科道言官们为了博誉于一时,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先生一言,把他们的模样刻画的入木三分。” 戚继光听完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他疑惑的说道:“臣怎么觉得陛下所说,好像、可能、也许是陛下在训诫,欺负言官?陛下不是赢了吗?” 戚继光听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这怎么听,都像是陛下在欺负人,而不是傅应祯在欺负小皇帝。 “是吗?”朱翊钧眉头一皱,他已经把自己说的很可怜了,结果自己更像是霸凌方吗? 戚继光不确定的说道:“不是吗?” “或许是吧。”朱翊钧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倒是先生提醒朕,这帮科道言官,或者说清议之辈的路数,着实可恶。”朱翊钧说起了张居正的叮嘱。 如果看嘉靖年间,前二十年,嘉靖皇帝的所有作为,堪称明君典范,苛察吏治、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清查勋戚权豪强占的庄田,还田于民等等,但是到了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刺杀皇帝的事情发生后,国朝急转而下。 如果光看万历前十五年,万历皇帝也能称得上英明,甚至有万历中兴的说法,国家收入大增,清丈还田、商品经济空前繁荣、科学巨匠迭出、社会风尚昂扬活泼、加上能够解决国防边患的问题,可称一句,中外乂安,海内殷阜,可是失望累继失望,最终绝望,万历皇帝摆烂。 这些个朝臣好生歹毒,连润物细无声这种招数都用出来了,而且还是对一个孩子,如此穷凶极恶。 “向来如此吧。”戚继光听闻了张居正的说法,也是感同身受,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朝中之事,有张居正当国,短时间内,风尚还不会立刻变得糟糕。 朱翊钧闻言也是摇头说道:“可不是吗?这不朝臣这几日连章上奏,梁梦龙、赵梦祐夺情事,又吵起来了。” 今天出门办事,晚上可能有,可能没有。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李成梁消灭了古勒寨盘踞的建奴,并且生擒了王杲、来力红等一众逆贼就算是完成了对辽东的清剿和征战吗? 完全没有。 辽东的主要势力分为建州三卫、海西女真阿台、兀良哈三部察罕汗,以及大量的小部落、小族群,这些才是整个辽东局势糜烂的主要原因。 这并不是在否定李成梁的功劳,李成梁这是主动出关作战,并且一战定胜,宣扬了大明国威、沉重的打击了辽东诸部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确定了大明在辽东依旧拥有强悍的统御力,出关作战,证明了大明仍有野战能力,大明有能力也有决心对于敢于冒犯大明的敌人扫穴犁庭,一扫大明之前的军备不振的糜烂形象,维护了地方统治的安定,保护了大明拓土膏腴之地,维护了大明在辽东的利益。 可是辽东战场,绝不是一场对古勒寨的清剿,就可以彻底的、郡县化的统治。 李成梁在消灭古勒寨后,有两个特殊的俘虏,一个叫努尔哈赤,一个叫舒尔哈齐,这两个人是建州左卫世袭土官指挥使塔克世的儿子,两个特殊的战俘,小时候因为继母对他们百般刁难,二人只好投奔了自己的外祖父阿古都督。 努尔哈赤和弟弟被俘后,建州左卫左卫都督觉昌安、指挥使塔克世,也就是兄弟二人的父亲、爷爷,请求李成梁能够宽宥一二,并且愿意将两个孩子寄养在李成梁门下驱使,李成梁答应了下来,并且将其认做了家人。 觉昌安、塔克世是李成梁能够成功击破古勒寨的引路向导。 李成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安抚建州三卫、海西女真、土蛮等诸部的情绪,防止战事进一步的扩大。 李成梁在辽东也需要玩里挑外撅斗蛐蛐的把戏,利用这些部族之间的世仇和耕地、牧场等现实矛盾,反复挑唆这些部族内讧,才能让这些零散的部落,不至于形成合力,形成对大明实质性的威胁。 一旦出现一个狠人,将整个辽东诸部拧成一股绳,辽东必然形成和西北一样的糜烂局面。 历史上的确出现了这么一个狠人,正是现在李成梁门下走狗,十五岁的鞑清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 朱翊钧对此表示情绪稳定,大明无力全面征伐、占领、稳定的郡县化辽东之前,李成梁只要不在东北称王称霸自立为王,他的里挑外撅御虏之策,朱翊钧就不会阻止,李成梁在辽东,今日占一里、明日建一堡、后日屯瓜田,就是一件非常省钱、而且符合当下大明国情的法子。 朱翊钧也想立刻马上调集五十万大军,出山海关三路进剿,荡平辽东,占领、郡县化辽东全境。 这不是做不到吗? “戚帅就是如此练兵,我大明何时才能振武?”朱翊钧的武学老师从朱希孝,转为了戚继光,他指着自己的课程表颇为不满,强度太低了。 已经入门的小皇帝,每天只需要按照戚继光给的法子,按时训练就是了,但是戚继光的给的课程表,强度属实是有点太低了,没有任何的挑战性。 站桩半个时辰,跑走耐力训练半个时辰,射箭三十箭,甚至连弓的斤数增加,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瞧谁不起呢! 朱翊钧直接对戚继光开始了质疑。 戚继光内心一股无名怒火腾的一下就被点燃了,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大明京营总兵官、迁安伯戚继光,终于知道大明缇帅朱希孝为何那般大胆了,小皇帝这张嘴,是真的三两句就能把人内心深处的怒火勾起来,戚继光最擅长的就是练兵。 他写了两本练兵的兵书,介绍他的练兵之法,他敢著书立说,他写的书能得到武将们的认可,是因为整个天下就没有比他练兵更好的。 大明但凡是养客兵的地方,哪个不是照着他写的兵书照葫芦画瓢!行走江湖这么年,他还没有被人质疑过他的练兵法不对的! “既然陛下要加量,那就加一点吧。”戚继光面色平静的俯首说道,给小皇帝上点强度,让小皇帝知道下厉害! “如此。”朱翊钧点头。 “宣浙江道监察御史麻永吉、礼科给事中梁式题、河南道御史余乾贞、兵科给事中刘铉来见,再把先生叫来。”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腊月二十九,宜骂人。 快过年了,小皇帝依旧要宣人来见,就是不让他们过个好年,这些科道言官说的事儿,朱翊钧要当面回复一下,省的他们叫嚣着元辅隔绝内外。 京师官署已经休沐,但张居正仍在文渊阁当值,他要把过年前最后的几本奏疏写好浮票。 张居正听闻小皇帝又在文华殿上召见朝臣,也是吓了一跳,皇帝的心思,已经不是一般的歹毒了。 “兵科给事中刘铉觐见。”朱翊钧先点了其中一人,拿着诏书,面色不快。 刘铉入殿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皇帝真的是薄凉寡恩,就不能等到年后再宣见诏对?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刘铉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翊钧平静的开口问道:“刘铉,你是张四维门下?” “是。”刘铉打了个哆嗦,小皇帝厌恶张四维,人人皆知,这层座主关系,被皇帝给知晓了,陛下还问了出来。 朱翊钧拿着奏疏说道:“你上奏言庆赏不公。” “同为辽镇军兵巡抚总督,督抚张学颜进兵部侍郎仍督抚辽东,而辽东总督杨兆,却无任何恩赏;总兵李成梁、副总兵曹簠有勋有赏,副总兵赵完责无任何恩赏,户部掌粮郎中王念更在庆赏名录之外,在威罚名录之内。” “尔上奏言虽诸官未出关征伐,仍有守备之功,理应一体恩赏。” “王念已经被革职入京提问,此人在辽东人厌狗嫌,点卯屡次不到,苛责粮饷,大军征伐,此人在娼妓酒家夜宿,同官累年攒侵盗边饷,督抚张学颜多次参劾,朝廷申斥两次,王念不知改悔,仍刻布揭帖,极口讪诋,纳贿与张四维门下奏辩。” “王念出手好生大方,敲门,就给了五千两银子。” “张四维给了你几两银子,让伱上这封奏疏?” 刘铉无奈的说道:“臣没拿银子,座师没给。” 朱翊钧闻言也是一脸嫌弃的说道:“哪有这样的啊,光让人干活不给钱的?你现在知道,王念犯了什么错吗?” “臣诚不知其如此不堪,以为是辽东文武排异,故此有人污蔑一二,臣恳请陛下恕罪。”刘铉大惊失色,他就是被张四维授意,才写了这本奏疏,他并不是很了解其中的细节,这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当中。 刘铉当了张四维手里的一把枪。 朱翊钧继续说道:“辽东总督杨兆为何不给恩赏?” “工部朱衡上奏:杨兆屡请讨要盔甲,五年共发过三万七千副布面甲,而这些甲胄,督抚张学颜核算,入库有据出库无算,实发不过一万两千副之数,剩余不知所踪,辽库军备空空如也,辽镇重地,诚恐虏患,故不纠劾。” “你知道这些甲胄哪里去了吗?” “这次宁远伯李成梁攻破古勒寨,有大明布面甲三百,你知道这些甲胄去哪里了吗?去了贼营。” “臣,臣…”刘铉哑口无言,甲胄去哪了,还用问? 杨兆把这些甲胄卖给了北虏、建奴,换了人参、皮草等物,还能去哪了!刘铉已经额头冒汗了,这大冬天的,杨兆要被五雷轰顶,刘铉这是离得太近了,被连累到了。 刘铉现在恨不得把这本奏疏给吃下去。 王国光屡次谈到边方给实物军饷,监察之后,京师调拨银两边方,这种后置军饷的做法,是有实践意义的,这些实物,总归是有去处的,不会平白消失,银子不写名字,可是这些甲胄上面真的写着名字,布面之下钢片刻工匠姓名。 古勒寨甲胄,皆是大明发往辽东甲胄。 “再说副总兵赵完责。”朱翊钧停顿了下。 刘铉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饶命!臣诚不知。” 朱翊钧继续说道:“宁远伯前脚刚走,后脚赵完责就把客兵出征的消息通报了出去,土蛮闻风而动兵逼锦州,海西女真王台跑到铁岭索赏,得亏是宁远伯打的快,逆酋王杲败的也快,若是兵败,后果不堪设想。” “最让朕忧虑的是,辽东督抚张学颜,宁远伯本不欲劾二人,只弹劾了王念这个郎中,是全饷、恩赏、圣旨到了辽镇,张学颜和宁远伯才肯上奏弹劾二人。” “刘铉,你说,朕怎么批复这封奏疏?苛责张学颜和宁远伯知情不报?还是说宁远伯不肯信任朝廷?” “你往前走,身后的人拼命的拖后腿,还要给你一刀,凯旋后,还要脸上带笑虚与委蛇,你待如何?” 李成梁之所以把大将军炮架在龙王庙求雪,朱翊钧一直以为李成梁是想要打个漂亮的歼灭战,彰显自己的武功,直到恩赏到了辽东,李成梁和张学颜才试探性的弹劾了总督和副总兵,朱翊钧这才知道,李成梁不仅在等一个歼灭战的机会,也在等一个敌人无援的机会。 下雪了,李成梁打赢了,王杲、来力红被俘了,军功在身,李成梁仍不肯劾,直到真的察觉到了朝廷风向可能变了,才把事情摊开了说。 触目惊心。 刘铉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臣死罪。” 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张宏说道:“天地君亲师,你在张四维门下,他日后授意你做事,定要看看清楚,若是再有下次,重惩不宥,拿着奏疏,好好想想,张四维真的不知情吗?你在他身边,比朕更清楚才是。” 张四维一定知情,因为他们在宣大也是这么干的,抗敌灭虏屡屡战死,苟且之徒蛇鼠一窝。 刘铉稍微一想,就知道他的座主知之甚详,所以才不敢上奏,反而把他推到了舞台中央来。 王念、杨兆、赵完责已经押解入京徐行提问,王念大抵尸位素餐,削官身回籍不得签书公事,而杨兆和赵完责按大明律理当论斩,阴结虏人,这个事儿被弹劾了,查实了就是死。 “臣,叩谢陛下隆恩。”刘铉捧着奏疏长跪不起,很久之后,才退出了文华殿。 刘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全身而退,陛下也只是训诫了两句。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略有些无奈的说道:“先生,杨兆和赵完责能斩得了吗?” “事实确凿,必死无疑。”张居正颇为肯定的说道。 张居正一共说了两次臣无能,一次是刺王杀驾案,一次是赶王崇古出京回宣大任事,这两件事,张居正都是略显无力,在矛盾的激烈碰撞中,张居正赢了,可没有完全赢。 但是张居正决不允许自己第三次说出自己无能。 两个晋党的佞臣,斩就斩了,辽东大胜,九边皆是鼓舞振奋,士气可用,西北俺答汗疯了,这个时候南下轻启边衅。 “有赖先生了。”朱翊钧听闻,眼前一亮,当初刺王杀驾案,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终于,张居正不肯退让,就代表着族党大抵已经不能再威胁到京师了。 确实,那时候张居正是真的做不到,现在王崇古再跳一个试试,晋党那么多人,把王崇古斩了,换吴兑上,也能主持封贡之事,稳定西北安定。 “宣礼科给事中梁式题入殿。”朱翊钧拿起了第二本奏疏。 梁式题上奏说:今年过年,上元灯会,能不能办鳌山烟火,国朝有捷,这么大好的时候,庆祝一下,都热闹热闹。 “梁给事中。”朱翊钧拿着奏疏笑着说道:“不用紧张。” “臣在。”梁式题打了个哆嗦,就想热闹热闹,开个灯会,还至于被拉到文华殿挨骂?皇帝陛下说不紧张,他梁式题就不紧张了吗? 朱翊钧笑着说道:“你上奏说,鳌山烟火为祖制。” “梁卿还是要多读书,鳌山烟火可不是祖制,始成化年间,宪宗皇帝以奉母后,然当时谏者不独言官,即如翰林亦有三四人上疏。” “嘉靖年间,也是间接举办,亦以奉神,非为游观,全然没有今日鳌山烟火三万两靡费之多,隆庆以来,乃岁供元夕之娱,糜费无益,是在新政,所当节省。” 这是张居正批评先帝的话,而且是写的奏疏,日后修史,就会记上一笔,张居正痛斥先帝靡费过重无益国事,这没有恭顺之心。 自从隆庆元年起,为了先帝花费太多的事儿,张居正没少上奏,从户部支取三十万两银子的事,也被张居正砍价砍到了十万两。 隆庆年间,张居正批评先帝靡费,万历年间,张居正也批评靡费。 梁式题一听不是严厉批评,胆子有些大了,试探性的说道:“臣知国朝财用大亏,但是今日大捷,而且是出关作战,荡平贼巢的大捷,臣以为,或许可以一举以彰盛事?” 礼部就是负责庆典的,小皇帝反复申明修省,搞得礼部好像光吃饭不干活一样。 朱翊钧看着梁式题,平静的说道:“没钱。” “啊?”梁式题惊呆了,小皇帝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朱翊钧看着梁式题说道:“没钱,内帑和国帑都没钱,梁卿入朝不久,不知道这事儿,圣节、元旦、上元,旧例赏赐各十余万银,无名之费太多了。其他纵不得已,亦当量省。” “天下民力殚诎,有司计无所出。及今无事时,加意撙节,稍蓄以待用,今征战古勒,国帑积蓄一空,朕恐浚民脂膏不给也。” “就不办了。” 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万历元年、万历二年过年的鳌山烟火都没办,今年有大捷,不说清楚,礼部怕是泄泄沓沓喋喋不休,朱翊钧也不用过年了,天天听他们唠叨便是。 朱翊钧拿到奏疏的时候,也想热闹热闹,去去晦气,结果王国光把账本一盘,除了灯火的三万两,还有赏赐十万多两,地主家没有余粮,朱翊钧选择了不办。 办什么办! “臣遵旨。”梁式题俯首领命,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陛下都如此真诚了,再纠缠,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宣御史麻永吉、余乾贞觐见。”朱翊钧再点一言官入殿。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尔上奏来,说的这些事儿,是要把馊饭热一热再吃吗?” 朱翊钧骂两个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麻永吉和余乾贞就很有意思,他们俩吃馊饭。 具体就是张进上一年过年前揍了一个言官王颐,王颐自己办书坊,侵犯了小皇帝的版权,刊行天下的矛盾说,自然是谁想印谁印,但是这加了料的奏对版本,那可是有皇帝的话在里面,可不是能胡乱解读的,至少朱翊钧活着的时候,想都不要想。 冯保立刻开口说道:“你们俩,家里都办书坊,看着三经厂出的书好卖,就非要掺和一脚,对吧,洪武元年八月,太祖高皇帝下诏,书籍、笔墨、田器不得纳税。诏除了这书籍税,平日里不纳税也就罢了,这是要作甚?简直贪得无厌。” “嘉靖十二年,监本不可翻刻另刻,乃是明文,如此纠缠不休,就是图财。” 嘉靖十年,嘉靖皇帝下诏扩建三经厂,三经厂属于内署,由太监全权负责,三经厂所辖刻字匠、雕印匠、裱褙匠、折配匠等工役已达千余人,为大明内署规模最大的刻书机构。 内署刻的名叫监本,制作精良,售价昂贵,但同样购书者极多。 嘉靖十一年起,司礼监刊印罗贯中所作长篇《三国志浅显演义》,卖的极好,卖书也是个买卖营生,但是很快民间的书坊就开始翻刻,宫里的收入大减。 嘉靖皇帝想了个小妙招,让司礼监专门加了几句嘉靖皇帝的原话,再敢翻刻,就以造谶纬、妖书处置,才算是止住了翻刻,后来几次大规模的刊刻,嘉靖都来这招儿。 司礼监今年比去年多印了一本,除了矛盾说,还有张居正注解的《四书直解》,而且都有小皇帝读书的笔记,有小皇帝的理解,当然那些君父君国是否一体的问题,并没有刻录。 就是小皇帝让刻,司礼监也没那个胆子。 皇帝使用,大明元辅注解的论语,这可是顶级教科书,这一下子就激活了大明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极其恐怖的购买力,三经厂今年赚的盆满钵满。 冯保一眼就看穿了,两个御史吃这口馊饭,明面上打着不可伤耳目之臣骨鲠正气、宦官出宫鱼肉四方、大明文教当兴、四书直解早有定式、内官贪得无厌,将皇帝所用书籍、所言章句刊刻为书,是大不敬之罪。 朱翊钧则是平静的说道:“二位御史,除了为了求财,关键便是这四书直解早有定式吧,先生所校注解四书,大行其道,诸位的四书直解,诸位学派,恐有颠覆之危,实在是找不到了,只好把张进打人的事儿,拿出来说是了。” 朱翊钧察觉到了盲点,大明有规定,四书五经,涉及到了科举的所有书籍,都必须要按照官定版样,照式翻刻,方许售卖,私刻等同妖书处置。 不谈矛盾说,更不说小皇帝的那些理解,就张居正本人注解的四书直解,就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就这一个政字,张居正的理解,不仅仅是个名词,而且还是正人者之不正的动词表述,单单这一个字,张居正就已经可以被打为法家异端了。 当然,除了小皇帝,也没人能惩罚张居正。 冯保认为两人家里都有书坊,是为了求财,而朱翊钧则认为他们这两个御史在争夺知识的解释权。 两个目的兼有。 朱翊钧略微有些感触的说道:“张进、张诚挨了十丈,南衙言官王颐当初只是训诫了一番,你二人这是非要朝廷给他定个谶纬之罪,要王颐死不成?” 司礼监只是想挣钱,但是麻永吉和余乾贞真的想要王颐死。 “不过朕认真思虑,二位所说也有道理,文教国之大事,朕允了,张进打王颐之案,再行提问一二。”朱翊钧话锋一转,准备核准这份奏疏。 是麻永吉和余乾贞要翻旧账,小皇帝这里也有两笔旧账要翻一翻,比如胡宗宪案、比如刺王杀驾案,比如吴兑谎报军情案,比如徐阶长子徐璠杀人案。 麻永吉和余乾贞面色一喜,陛下居然答应了? 张居正一看这架势,立刻开口说道:“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廷议已经有了论断之事,非要拿出来再说,二位可要想清楚了,此端一开,后果难料。” “先生!”朱翊钧听闻,略微有些埋怨的说道,张居正,你到底站哪头儿! 张居正罕见的产生了一些迷茫,小皇帝没亲政,张居正当国,那他张居正到底是在保护小皇帝,还是在保护朝臣? 若是把小皇帝从不能亲政的牢笼里放出来,到底放出来怎样一个恐怖的怪物出来? 看看这个阳光开朗的家伙,这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个鬼主意,一切战术转化家。 鲁哀公问宰我:做祭祀大地的社,神位应该用什么木料? 宰我回答说:夏后氏立社用松木,殷人立社,用柏木,周人立社,用栗木,之所以用栗树,取于战栗之义。周时祭祀,都会杀死活人战俘或者国民,目的是使百姓战战栗栗,不敢反抗。” 孔子听到这些话,告诫宰我说:已经过去的事不用解释了,已经完成的事不要再劝谏了,已过去的事也不要再追究了。 这便是既往不咎的出处。 事之已成、已遂、已往者,不说、不谏、不咎。 圣人训不总是被遵守的,比如宪宗恢复叔叔朱祁钰的皇帝号,为于谦平反;比如胡宗宪案,录胡宗宪平虏之功。 张居正在提醒两个蠢货,非要吃馊饭,吃坏了肚子,别怪他这个首辅没提醒他们。 麻永吉和余乾贞猛地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就差一点就上了小皇帝的当了,翻旧账这种事除非是重大事件,为了宦官打言官这点事,那是要死人的,而且是死一大堆人的。 究竟要死谁尚未可知,但麻永吉和余乾贞,肯定必死无疑。 “臣等所言有欠思虑之处,恳请收回奏疏。”麻永吉俯首帖耳,那是一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无聊!”朱翊钧将奏疏给了张宏,如果不是张居正提醒,这俩家伙就上当了。 张居正见两个御史胆战心惊的离开,俯首说道:“陛下,何必跟两个浑浑噩噩的凡夫俗子计较,这种弘而不毅之徒,莫不是生而不知,学而不思,困而不解之辈。” 小皇帝书读的极好,引圣人训驳斥就是,把这俩人召见过来,显然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好了,给两个御史下这个套儿,俩蠢货能玩的过阴险奸诈小皇帝? “猎物都进套了,先生又把他们吓跑了。”朱翊钧略显不满的说道。 张居正无奈的说道:“陛下,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诛而不赏,则亲属之民不劝;诛赏而不类,则下疑,俗险而百姓不一。” 不教而诛不是什么好词,若是教化不了,再杀伐便是。 万士和就倡导柔远人,柔不了再打。 “他们有父母、有恩师,还用朕来教他们吗?”朱翊钧眉头一皱,又反驳道。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君父一体,君国一体,君师一体。” “行吧行吧,先生常有理。”朱翊钧听到这几个字,就知道不能再辩论下去了,张居正已经开大了。 君师一体,说的其实是,殿试之后,皇帝钦点进士,所有的进士就是天子门生,而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在拼命读书,成为进士,成为天子门生。 张居正绝对不会切割这个概念,这个问题进入了不可辩论的环节之中。 朱翊钧笑着说道:“娘亲昨日问朕:先生父母存乎?” “朕答曰:先生父母俱存年俱七十甚康健。娘亲便说:先生为元辅为国操劳殚精极虑,先生为帝师,教书育人诲人不倦,父母俱存,年各古稀康徤荣享,理当恩赏,全五常之伦,朕深以为然,特赐大红蟒衣一袭、银钱二十两、玉花坠七件、彩衣纱六疋。” 朱翊钧的确在尊师重道,若是张居正不是张居正,皇帝不会如此厚赏。 “倒是先生昨日上书,朕有些不解,朕赐了先生‘弼予一人永保天命’八字,也不应该?”朱翊钧问起了张居正昨天上奏究竟几个意思。 过年了,朱翊钧给张居正赐了八个大字,结果张居正上了一道奏疏,好生阴阳怪气了一番。 朱翊钧手指在桌上敲着,满是玩味的说道:“先生说:汉成帝知音律能吹萧度曲,六朝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宋徽宗、宁宗皆能文章且善,尽然无救于乱亡,可见君德之大不在技艺间,也今皇上圣聪日开,宜及时讲求治理,以圣帝明王为法,若写字一事,不过假此以收放心,虽直逼钟王?亦有何益。” “在先生眼里,朕就是汉成帝、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宋徽宗、宋宁宗这等亡国之主了吗?” 张居正闻言,好悬眼前一黑,整天看热闹,今天热闹竟是我自己的! 他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断章取义了。” “先生的意思是朕错了?”朱翊钧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再次追击问道。 张居正赶忙说道:“陛下无错。” 戚继光看到此情此景,直接笑了出来,他是个粗人,藏不住笑,就小皇帝这种表现,哪个科道言官能欺负到小皇帝头上? 朱翊钧不肯放过,继续追击道:“那就是先生错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弼予一人永保天命,这八个字太沉了,臣担待不住,这段话就只是辞恩疏的一句,就是以这些亡国之主引以为戒。”张居正极为无奈的说道。 朱翊钧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朕明白了,是皇叔朱载堉擅长音乐,先生怕朕跟着皇叔只顾着学音乐,玩物丧志,误了国事?先生这拐弯抹角的劝谏,是打算离间亲亲之谊啊!” “陛下。”张居正认真的斟酌了一番,才说道:“臣有罪。” 自己教出来的,不生气。 “好了好了,不逗闷子了。”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才说道:“今岁仍按旧制,接见外官、县丞、耆老、百姓,先生安排便是。” “臣遵旨。”张居正俯首说道。 本文内容部分节选于万历皇帝和张居正关于鳌山烟火的讨论,最后张居正赢了,鳌山烟火不复设。张居正走后,鳌山烟火就成为了常理。靡费颇重。历史上的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尝不是一种夫目前犯? 临近过年这天,朱翊钧收到了杨博的讣告。 杨博最终没能挺过万历二年的冬天,十月初,杨博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一直硬挺着,直到辽东捷报传递京师,杨博临终前回光返照,听闻辽军出关大捷,长笑而终。 最终,杨博也没有完全变成小人,也看到了大明出关还能再胜。 杨博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这个问题,是矛盾说的学术问题,而不是朝廷对杨博的评价,皇帝下诏给官葬,赠太傅,谥襄毅,首辅张居正为其撰写墓志铭,这才是朝廷对杨博的肯定。 又是一年春来到,朱翊钧在皇极门见到了各地回京述职的外官若干人,而后又接见了百姓数十名,完成了祖制大礼。 万历三年,朱翊钧没有遣大明勋贵祭祀太庙,而是亲自到了太庙祭祀。 自从嘉靖皇帝把明太宗朱棣抬为了明成祖,把自己老爹放进太庙之后,大明皇帝就再也没有亲自前往太庙祭祀过了。 有民间故事谣传,是嘉靖皇帝大礼仪大获全胜,前往太庙祭祀时,列祖列宗显灵,吹翻了香烛和供桌,飞沙走石,正月初七,天雷滚滚,吓到了嘉靖皇帝,自此以后,嘉靖皇帝都派定襄王朱希忠代为祭奠。 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嘉靖皇帝是在嘉靖二十一年移居西苑后,才开始派遣朱希忠代为祭祀,而不是在大礼仪大获全胜后就停下。 壬寅宫变,嘉靖老道士被刺杀后,其锐意进取、继往开来的秉性,以及大明国朝在嘉靖新政中的新鲜气象。消散一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可考证,只知道自此以后,嘉靖新政,如同水中月镜中花,成为了历史长河里的一粒顽石,任由时间的冲刷。 万历三年正月初七,朱翊钧来到了大明的太庙,在大明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身穿十二章衮服,戴着十二旒冕,一步步的走进了太庙之中。 朱翊钧之所以要亲祭祀太庙,主要是因为定襄王朱希忠离世,其他的祭祀还能遣官代劳,为皇帝掌节冠的朱希忠离世了,那只能他自己来了。 “去年朕未成亲飨,是因为万历元年除了平定了都掌蛮外,并没什么作为,来到太庙也没什么好向列祖列宗交待。” “今年倒是有几件事,可以报闻祖宗知晓,大明的元气又恢复了几分,这是最值得在祖宗面前说的事儿。” “大明一共打了两个胜仗。” “一个是殷正茂带着张元勋、邓子龙、梁守愚等在吕宋驱逐了吕宋的红毛番,强占了吕宋本岛,虽然红毛番仍然在百千岛上有残余的军兵,但是红毛番在远洋的投射能力不足,殷正茂好好经营,不至于再落到红毛番的手中。” “先生老是担心殷正茂有藩镇之虞,朕倒是觉得,殷正茂想在吕宋当国王,就让他当吧,总比落到红毛番手里强,大明和殷部堂总是有些香火情意,红毛番占了吕宋,一定会以吕宋为根基,侵扰我大明海疆。” “若是殷正茂和红毛番沆瀣一气,共扰海疆,大明也不怕他们,俞帅在松江府重振水师。” “第二个是李成梁在北面出关作战,平定了古勒寨,有言官说,一个村镇,还要天时地利人和,不值得恭贺,更不值得庆赏,可这出关作战,乃是武庙之后,大明首次了,有它的意义所在,边方戎事,糜烂触目惊心,那王念、杨兆、赵完责等人的做法,人神共弃。” “朝堂之上,侯于赵上奏,说元辅廷臣隔绝内外,元辅请命开皇极殿常朝,这便开了,效果倒是不错,这些个言官们喋喋不休,却说不过朕,被朕训斥,朝中清朗之气渐渐开明,言官很难再形成合力,泄泄沓沓,先生并无僭越之意,愿意让朕见所有臣子,他常常引用诸葛孔明的话,目前来看,他做的事儿,朕以为称的上良相。” “在考成法的大棒之下,升迁罢黜皆有考成,百官之间的姑息之弊,正在渐渐转为以事考核,姑息之弊不再,贿政之弊荡清,大明吏治终于有了几分起色。当然也有言官说这是夺了六部职权,集权在了内阁,先生当了实质上的宰相,连先生的学生傅应祯都这么说,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 “去年南衙开始还田,六万顷现在已经还了两万顷有余,而且还在加速,当政体肃然之后,还田的事儿才能慢慢展布,去年国帑剩了五百三十二万石粮,五十八万银,年底大司徒盘账的时候,廷臣们着实吓了一大跳,廷臣们一直表示财不外露,暂时不公布,省的贼惦记,算是有了点积蓄。” “应天巡抚宋阳山、浙江巡抚谢鹏举、江西巡抚潘季驯、福建巡抚庞尚鹏、两广巡抚凌云翼等人与户部联名上奏言:清丈条例,厘两京、山东、陕西、应天、浙江、江西、福建、两广勋戚权豪庄田,清溢额、脱漏、诡借诸弊。能得官民屯牧湖陂八十余万顷。” “各地巡抚和户部合计了下,初步估计能有个八十余万顷的田亩可以清理侵占,责令还田,若是权豪们拿着田亩,能让百姓好好耕种,也就罢了,可是田亩荒废过半,杂草丛生,百姓不敢去种,百姓一去,就是牛鬼蛇神皆蜂拥而至,百姓实在是不堪重负,宁愿为奴为仆,也不敢种。” “八十万顷,八千万亩田啊,按照洪武年间的五十亩田养一户的算法,这就是一百六十万户,他们侵占了田亩,死活不肯纳正赋,百般逃脱,朕想了个馊主意,今天廷议之后,让先生也看看能不能行,骂名什么的,先生来担一担吧。” “今年把先生写的《四书直解》一股脑刻印,刊行天下,定为官样,责令有司照式翻刻,这样天下读书人都算是朕的同门了,御史反对此事,但是这知识的解释权,还是得掌握在朝廷里比较好。” “大约就这些事,没有再多了。” 朱翊钧念完了他的祭文,当然他的祭文是用文言文写的,但是他念的时候,并没有用文言文念,洪武皇帝喜欢用白话文发圣旨,大明太庙,太祖高皇帝是龙头老大,当然按老大的意思来。 他将手中的祭文扔进了火盆里,烧给了祖宗们,这是他今年的述职报告。 在太庙祭祀之后,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开始每日的廷议,大年初七,又要开始上班了,大明官署在初五就开始坐班。 礼部尚书万士和,甩了甩袖子俯首说道:“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古不奇,进陛下亲飨太庙,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臣…顿首长泣。” 万士和激动无比,他之前一直以为会是英国公张溶代天子祭祀,但现在终于迎来了皇帝亲飨,这对礼部而言是个大事。 朱翊钧已经读完了论语,自然万士和说的什么,禘,是一种祭祀之名,就是天子既祭其始祖,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祭于太庙,天子亲飨就是禘。 孔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鲁国国公擅自用禘礼,鲁国本是诸侯,僭用天子之大祭,已是失礼,及举祭之时,又不诚敬,是失礼之中又失礼。 之前成国公代祭,都十分的诚敬,礼部也不想说什么,现在天子亲飨,也算是一尝礼部之夙愿。 自从嘉靖二十一年之后,礼部每年上奏都要唠叨一遍,太庙一年五祭,其他时间就不说了,过年皇帝总要亲自过去看看。 结果礼部把嘉靖皇帝给唠叨烦了,嘉靖四十五年初,老道士亲自下旨,罢除过年以外的四次祭祀。 这么多年,礼部尚书到了万士和这里,终于把皇帝请到了太庙祭祀,终尝夙愿。 隆庆元年、二年、五年,高拱和张居正屡次联名上奏请隆庆皇帝主持太庙祭祀,都不能成。 这不是说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对祖宗没有恭顺之心,全是是因为宫里还有一处奉先殿,算是老朱家的祠堂。 自洪武三年设,成祖文皇帝朱棣迁都后沿用旧制,太祖认为太庙的四时祭祀,不足以展陈孝敬亲人的哀思,又在宫门内柬面建奉先殿,以太庙象征外朝,奉先殿象征内朝。 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在宫中奉先殿常祭祀列祖列宗,奉先殿祭祀,那祭祀的是老朱家的祖宗,而不是大明朝的皇帝,所以礼部反复请求,最终却不能成行。 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都一个意思,大明朝臣不当人臣,懒得带着这帮臭鱼烂虾见祖宗。 今年小皇帝肯太庙亲飨,也算是肯定了万历三年大明朝堂上的朝臣,他们不是臭鱼烂虾。 元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大司马谭纶、大司徒王国光、大将军戚继光、总宪海瑞,都是国之肱股之臣,今年还打了胜仗。 总宪葛守礼、刑部王之诰、礼部万士和、吏部张翰、工部朱衡也都还算是称职,就以万士和这个倒数第一,他还有点礼义廉耻之心,做得不对,还想着改,不比之前那个死不悔改陆树声强一万倍?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廷议吧。” 张居正拿着一本奏疏面色惊异的说道:“万尚书啊,你这个长发礼是个什么东西?我读书也不算少,怎么就没听说过咱们大明还有这个礼法?什么叫长发礼?” 张居正表示闻所未闻。 “陛下十二,应该蓄长发了,所以才要有这个礼节。”万士和解释了下什么叫长发礼。 “诸位听说过吗?”张居正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事情并不简单,询问着所有的廷臣。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张居正拿着奏疏开始掐算,他把自己读过的所有国史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也就找到了一个嘉靖二十七年有告内殿祝文一首,是当时的皇太子之礼,和皇帝也不同。 “不懂。”张居正放弃了检索,对着万士和说道:“万尚书这是祖宗成法吗?” 万士和不疾不徐的说道:“正统六年六月初六,英庙日渐长大,以是日长发告奉先殿,故有此礼。” 群臣像是被施加了大沉默术一样,一言不发,提谁不好,非要提明英宗的祖宗之法。 朱翊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惊诧不已的问道:“万尚书,认真的吗?” 张居正没怎么细细看过明英宗实录,他作为首辅,他要是明英宗实录看多了,岂不是要奔着三杨僭越神器去了? 王骥作为文官擅杀大将这种烂活儿,张居正作为首辅,他真的整不出来,那也不是人能整出来的大活。 张居正极其委婉的说道:“要不别办了吧,这礼本就是宫中的礼法,外廷衙门本就不知,万尚书啊,你看,朝廷大礼,莫重于陛下冠礼和大婚。陛下先前已经在东宫行了冠礼,当时三公掌节冠,辅臣陪列,礼仪极为隆重。” “今日的长发之礼,不如冠礼重要。既然已行了更隆重的冠礼,则可忽略这个小礼节,这个长发礼,是不是可以省略了?再说了先朝又无旧仪可据。” “还有啊,万尚书,寓意不大好。” 张居正已经尽量委婉了,当年一共有两次主少国疑,第一次是正统年间,第二次是万历年间,万士和这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现。 拿出英庙的祖宗成法,是不是代表着小皇帝,也要被北虏给俘虏掉? 万士和肯好好读书了,但是似乎读过头了。 “我自然知晓,可是,今年连鳌山烟火仍然停办,这不显得礼部尸位素餐吗?就找点事做。”万士和当然清楚寓意不好,他的意思就是没活儿硬要整一点活儿出来,要不然显得礼部整天啥都不干。 其实礼部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找了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礼节,说到底还是想办烟火会,热闹热闹,高兴高兴,去去晦气。 万士和接着说道:“小办一下,行不行,没钱的话,咱们可以省着点,又不是说非要大操大办,礼部也就是想热闹热闹,迁安伯、宁远伯接连对土蛮、建奴两次大胜,稍加操办,也好彰显陛下威严,国家庆典。” 王国光见万士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是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要多少?” 万士和赶忙说道:“一万两银子,没有恩赏,也没有其他,另外准民间百姓参与其间,也算是个与民同乐的壮举了,大司徒你说呢?” “那倒是不算多。”王国光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一万两银子,未尝不可。” 不办烟火会是嫌花销大,礼部说一万两银子,这点钱,户部还是有的。 “万尚书此言,倒是可以。”张居正斟酌了一番,还是觉得简单办一下的好,让百姓也参与进来,就当是庙会集市了。 王之诰想了想说道:“刑部这块没什么疑虑,力求不会在烟火会上出现纰漏和差错,也合该庆典一下。” 张居正思虑了一下后,写好了浮票,送到了御前。 朱翊钧也没反对,他反对的是一次十几万的烟火会,要是只要一万两银子,大家都开心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万尚书不得了,现在都学会迂回了?”他盖下了大印,察觉到了关键,也是颇为感慨的说道。 万士和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说是什么长发礼,不过是迂回一二,旧事重提,上元节灯会,年年罢停。 万士和说要掀屋顶,所有人都不同意,万士和说要开窗户,大家都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有进步,当然要夸奖。 “臣谨遵圣诲,手不释卷。”万士和赶忙起身俯首说道。 “行吧。”朱翊钧算是准了这小鳌山烟火的奏疏,朝廷出一万两银子操办烟火秀,抛砖引玉,而后百姓皆可参与其中,具体这烟火会能持续多久,还得看百姓们的参与程度,而在烟火会之后,还有三日的庙会。 这也算是把这件事正式确立了下来,办,但只办一点点。 四川巡按御史孙代弹劾四川总兵官郭成、刘显、刘綎,平定都掌蛮时,募健儿三百,冒领军饷九百两银子,但是孙代也说了,平都掌蛮有军功,还是不要责罚为宜,就是有这么个事儿,朝廷需要知晓。 廷议结果是不予追究,谁让他们打赢了,若是打输了,决计不是如此轻松过关。 只要能打赢,一切好说。 都掌蛮从先秦闹到了现在,终于彻底平定,再无反复的迹象,事儿办妥了,那就没必要过于苛责。 要是郭成、刘显、刘綎等平定都掌蛮战败,那这九百两银子,三个人都得吃大亏。 这就是张居正所说的稍给武将事权,让他们做事,三百人虽然不多,但是三百健儿,足以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负了。 张居正翻出来一本奏疏,面色凝重的说道:“两广…吕宋总督殷正茂奏闻,请设立吕宋市舶司,恩请朝廷派遣都饷馆海防同知,协理吕宋马尼拉都饷馆抽分之事,言吕宋孤悬海外,抽分以十抽二,请半海税用以吕宋饷银、海船等事。” “这么高的税率?会不会吹求过重?”王国光对20%的税率提出了一些担忧,这税太高了,税定的太高,就收不上来。 “殷部堂说,这税率还是减税了,红毛番在吕宋总督区的总督,都是抽分三成,甚至是五成,遇到小船,干脆劫掠…”张居正说起了这种高税法的起因,红毛番直接抽三成五成,甚至吕宋最大的海盗就是红毛番,有事没事就来个船货并缴,连人带货一锅端掉。 红毛番是掳掠,殷正茂是统治,自然要减税。 殷正茂就是武装收税,殷正茂要一半吕宋海税用以戎事,保证大明在吕宋的统治。 “吕宋的事儿,朝廷给不了多少支持,我觉得可以半海税养兵,毕竟天高路远。”大司马谭纶首先提出了给殷正茂专断之权,殷正茂在两广就有专断之权,那还是大明四方之地,吕宋这种海外之地,自然也要给事权,想让人做事,还不给权,带着枷锁去打仗,那不是胡闹是什么? 王国光笑着说道:“本来吕宋关税,就是多出来的。” “恐有藩镇之虞。”张居正仍然不太同意,而且给出了原因,他颇为确切的说道:“天恒变,人恒变,若是殷部堂和红毛番安东尼奥之流同流合污,大明东南难安,给事权是我提出来的,但是也不能放纵。” 殷正茂和张居正通常被视为同党,现在张居正这个党魁,对殷正茂提出了担忧,把这么大的事儿,寄托在人心之上,是极为幼稚的行为。 海瑞和葛守礼沟通了一下,海瑞开口说道:“的确是有这个顾虑,天高路远,山高水长,殷部堂在吕宋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让人不担忧藩镇之虞,元辅所言,也是在怕养虎为患。” 张居正也贴了浮票,阐述了自己的意见,呈送到了御前。 朱翊钧御门听政,思虑了片刻说道:“朝廷是想要吕宋海税,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就殷部堂所言,即便是到京只有一成海税,也有六七十万两银子之多,但是,朝廷也担心殷部堂和红毛番苟且,扰乱我大明海疆。” “若是我大明水师如同永乐年间,扬威四海大洋之上,诸位明公还有这个顾虑吗?” “给!” 矛盾相继万物才会发展,现在产生了一些矛盾的地方和对未来的担忧,不正好促进了大明水师再起? 朱翊钧同意了和殷正茂五五分账,让他把吕宋海税用于养兵。 “唉。”张居正重重的叹了口气,事情要分两面看,殷正茂就像是个赌徒一样,一点点把自己的命都压在了牌桌上,在两广,他要了两年正赋平倭荡寇,拆门搬床的募集军饷,去年彻底平定林阿凤或者让林阿凤南下,打完了倭寇,到南京做个兵部尚书,算是全身而退了。 可是现在殷正茂变本加厉的直接和朝廷在海事上五五分账,明确说要养兵,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殷正茂如此上奏,就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他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一直赢下去,从一个胜利到另外一个胜利,把吕宋彻底稳住。 只要殷正茂输一次,就是死路一条,或者战死吕宋,或者选择和红毛番苟且,或者选择成为海寇,要了那么多钱,却打输了,殷正茂只要输,把吕宋丢了,就永远回不到大明了。 至于殷正茂会不会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 输也正常,但是不要满盘皆输就是,殷正茂有信心也有能力,不会全输,他会一直赢下去,主要是红毛番在远洋的实力,实在是可以用孱弱去形容。 殷正茂占据了主场优势。 “松江巡抚汪道昆奏报造船事。”张居正看着奏疏,那神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汪道昆上奏言:松江造船厂已经试造三桅帆船一艘,也就是泰西所言的卡拉维尔帆船,这种船,武装一下就能成为战舰了,请命推而广之中刊行天下,以供南京、浙江、福建、两广等地船厂使用督造,一年为期,可造三桅帆船七十七搜。” “夹板巨舰,也就是加莱塞战舰,目前也在仿制中,大约六月造完。” “也就是说红毛番的大船到松江府时候,夹板巨舰刚好下水。” 红毛番在地中海大胜奥斯曼的战船,在东方,红毛番还没拥有,大明就已经拥有了,而且是两艘,吕宋一艘,松江府一艘,这算不算一种夫目前犯? 但是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万士和思虑再三说道:“我觉得很有必要统一下口径,若是佛郎机特使黎牙实问起,殷正茂剿海寇林阿凤,林阿凤不敌南逃至吕宋密雁港,大明追击,林阿凤逃至马尼拉,大明水师追击过甚,和佛郎机人沟通不便,产生了冲突,双方激烈交战。” “都是一场误会。” “那打仗是误会,红毛番要大明撤军,还了吕宋给他们呢?”张居正听闻这么不要脸的话出自万士和之口,觉得万士和果然是精进了,当得起陛下的夸奖。 万士和颇为确切的说道:“吃下去了,哪有凭白吐出来的道理?伱红毛番想要,那就和殷部堂一样自己去取。吕宋乃是大明朝贡国,被红毛番颠覆,红毛番不肯朝贡大明,那自然要征伐以彰显国威。” “要真的论法理,也是我大明法理才是,他要讲道理,是大明的占理,攻伐我大明朝贡国,拒不还土,要是红毛番不肯讲道理,那就讲拳头,殷部堂也不怕他。” 朝贡是要大明皇帝册封对方国王的,西班牙国王、创建了无敌舰队的费利佩二世,会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 “战场打不赢,就是什么都得不到,倭寇如此,红毛番也是如此。”万士和最终总结性的说道。 张居正听闻,也是不住的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万尚书了。” 万士和终于有点礼部尚书的架势了。 今天有点晚,出门办事,回来就码字,码字码字,连口饭还没吃,晚上还有一章。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级加倍,武装征税 万士和把殷正茂攻克吕宋,描述为了一种误会,这是一种极其不要脸的做法,但是稍微曲笔一下,就格外合理了。 到底是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其实是结果之后的影响和反馈,最为重要。 “汪道昆等人上谏,松江造船厂之争。”张居正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这次的廷议主要内容就集中在了开海事上,想要开海,必然有船。 大明造船的事儿,出现了一些波澜。 主要是三种思路,第一个是遵循祖宗之法,全面仿造大明永乐年间的船舶;第二个是全面仿造洋船;第三个则是中西结合,造出属于有着大明特设的船只来。 第一种思路很难实现,当初造船用的木头,那都是集天下之力营建,短时间内想要恢复祖宗荣光,实在是有些困难,而且一百六十年前的造船经验和思路,放到眼下,的确是有些落后。大明在造船上失去了商品优势。 而第二种思路就是眼下松江府在做的事儿,这也是红毛番为何要在吕宋设置船厂的原因,如此适合造船的木头,在红毛番控制的地方,根本没有。 只分布在麓川的缅甸、暹罗、安南等地,就近取材营造也很方便,万里海塘有柚木,这种硬木造船最为合适,而且麓川的柚木产业链极为稳定,供货量足够大,能够立刻造船。 所以才有了三桅商船的仿造,动作极快,就已经有了船只下水,这是一种组装,同样也是对大明造船能力的恢复,大明东南造船业不是没有,而是受限于长期海禁,规模有限,朝廷办事,那自然是攥紧了拳头办大事。 而第三种则是海事堂的意见,改良,也是大明朝一贯的做法。 在泰西船只上,大明水师也发现了一些缺点,并且已经进行了改良,比如大明使用的硬帆,就远比软帆要实用,而且能兜八面风,航速更快,比如泰西船只并没有水密舱的设计。 永乐年间的水密舱设计,仍然领先于泰西,而且结构简单,易于改良。 “原来如此,福船之所以叫福船,原来是有福之船。”朱翊钧看完了汪道昆的奏疏才知道,福船二字的来历,因为有水密舱的缘故,导致船只在航行中,因为透水事故沉船的概率从九成降低到了两成,有福之船。 在水密舱内,有一个,水眼孔位于隔舱板的底部,当隔舱板进水时,它会在水的压力下,迅速地将水眼孔堵住,防止继续透水沉船。 泰西船只一旦透水,几乎是必然沉船,而大明的水密舱思路,则是将船只分成一个个的密闭的房间,一旦有渗水,封闭一仓,防止船只沉没,所以才叫福船。 这些古今合力,中西并用的思路,立刻就成为了一种主流的声音,连朝堂都听到了他们的奔走呼号。 张居正沉思了片刻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 大明失去了船只上的商品优势,是大明失去了一百四十年,失去了船只的供应链,包括了木、竹、铁、油、麻、藤等供应,光是料就有四十多种,朝廷要造海船,这些自然要通通打通。 商品优势的丧失,并不代表着大明设计思路已经完全落后。 造一艘船绝不是那么轻松简单,比如光是这个铁就有切铁、钢铁、建铁、新钉、黄钉、钉坯、铁线、铁砧、铁条、篙错、秤铊等等数种,这些都需要工办。 松江府造船厂,从清江府、苏州府、淮安府、扬州府等地一共招募了三千二百六十名船匠,六千多名力役,还有用工办料南兵三百一十七名,专门负责守备、法例等事儿的稽查。 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想要实现它,必然需要一个高效的朝堂去调度,显然考成法之下的大明,可以做到。 松江造船厂从设立之初,也曾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钱花了、人到了、料到了,到底造些什么船比较合适?殷正茂打下来吕宋,把马尼拉造船厂里的资料,一股脑送到的松江府,既然红毛番用这种船只远渡重洋而来,那就造这种船先凑合着用,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显然松江造船厂和海事学堂都对解决好不好非常关切,古今合力,中西并用就成为了一种主流。 这种古今合力,中西并用也不只是小皇帝第一个提出来的,大明改良鸟铳、佛朗机炮,都是基于这种思路,这种改良的思想,历史悠久。 这件事还真得朝廷来做个决断,而且需要决断力,否则吵起来没完没了,也没有人能担这个违背祖宗家法,祖宗的东西不好,洋船好的风力舆论一起,船厂还要不要干了?松江造船厂当然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是如此的政治压力,不是一个造船厂能够决定的。 这就是大明政治僵化的具体体现,当一个新兴事物出现的时候,首要考量的是政治影响。 这句话本身就是朱翊钧对外交流的批示,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要骂也是骂嘉靖老道士,他最先开始改良火绳枪,改良佛朗机炮,这是祖宗成法,敬天法祖那可是乾清宫的四个大字。 廷议仍在继续,吵闹的事儿还是收正赋的问题,国不富、民也穷,而且还田的问题也是个摆在案桌之上一个极大的问题。 “还田之后如何收正赋呢?过去的粮长因为长期的兼并已经革除,眼下大明的正赋,根本就是抢,权豪大户收不到,只能从小民身上搜刮,小民又没有,每年夏秋两税,都要打起来,着实是难办。”万士和谈到了大明的普遍现象。 海瑞也是有些感慨的说道:“确实普遍如此,我在应天府的时候,也发现了这种恶性的周而复始。” “所以殷部堂在极南,又是拆门又是搬床,朝中知其鱼肉缙绅权豪,可是能如何?这匪剿不剿?这倭寇平不平?只能任由殷部堂为非作歹了。”葛守礼也满是感慨的说道。 海瑞鱼肉缙绅被弹劾回家闲住不得签书公事了,而殷正茂已经登门踏户了,朝中不闻不问。 大明朝堂的明公们,是陛下鉴定过可以带到太庙给祖宗们看看的臣子,不是臭鱼烂虾,也不是酒囊饭袋。 其实他们讨论的,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遍布大明内外的普遍现象,也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小民武装抗税,或者说民乱。 权豪们是极其擅长一个王道法门,制造民乱。 那就是将朝廷收税的压力向下转移,逼迫朝廷不能增税,甚至不能收税。 这也是当年倭患的主要矛盾,朝廷要收税,要设立月港都饷馆这样的钞关抽分,权豪们,就立刻向下朘剥,酿起民乱。 这就是顾绍芳那个秀才面对朝堂还田命令时候,出的绝户计,权豪们也早就形成了路径依赖,把百姓逼到没有活路,落草为匪,入海为寇,逼的朝廷不能收税。 悲观的王之诰略微无奈的说道:“姑息贿政大弊已成,积重难返。” “难难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掌翰林院事王锡爵也是感慨万千。 一个死结。 地方官员,想要完成朝廷派发的赋税,就要姑息地方大户,否则大户不纳,就得下乡搜刮,下乡搜刮,百姓就用自己能用的一切来反抗征税,也不是小民们对朝廷不尊重,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地方大户侵占了多数的生产资料,却不肯纳,小民们就要承担这些税赋。 朝廷的鱼鳞册就在那里放着,一个县多少地,该有多少正赋就在那摆着。 这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在税赋上的具体表现为:地方官要想收税,就必须要姑息占据了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权豪,越是姑息,生产资料越会集中权豪手中,甚至包括了百姓本身,利用土地进行强人身依附,不是什么稀奇事。 权豪挟地自重、挟民自重,就愈发张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而地方官,就越要纵容权豪。 朝廷一旦强令权豪还田,之前跟着朝廷一起朘剥百姓的权豪,就会利用手中人身依附的百姓,进行反抗,武装抗税,一地鸡毛。 仅仅是税赋吗?徭役、剿匪、修桥补路、学舍等等,地方所有一切活动,朝廷的一切政令,都陷于这种困境之中,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张居正反复提到的新政、权力都是自上而下,同样也是自下而上的。 “继续廷议吧。”张居正也没给出具体的办法。 廷议之后,张居正仍然是满面的愁容,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而且这法子,是有效的。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肯不肯了,这个事儿一旦干出来,那挨骂的不仅仅是张居正了,还有小皇帝也会跟着一起挨骂。 “先生有话直说。”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考虑让陈实功带着三品一条枪过来给张菊正开个大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 张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宏,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先生似乎违规了。”朱翊钧拿着奏疏,没打开看,张居正绕开了内阁,绕开了司礼监,把奏疏直接呈送到了小皇帝面前,说明这件事兹事体大。 张居正俯首说道:“非常功非常事。” 朱翊钧平静的看完了张居正的奏疏,极为平和的合上奏疏,将奏本递了回去说道:“先生,这个骂名先生担不起,还是朕来担吧。朕年纪还小,下手没有轻重,到时候闹得凶了,闹得厉害了,朕就低个头,认个错,写本罪己札记,去太庙前一读,大家都当无事发生好了。” “陛下,怎能有错。”张居正握着奏疏说道:“臣子让君上陷于恶名之中,就是最大的不恭顺。”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先生,为何不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去换大明再起呢?罪己诏不就是用在这些地方,用在哪些地方?再说了,万方罪朕,还是朕罪万方还不一定,朕这本罪己札记,念不念还是另外一回事儿。” 张居正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 “先生。”朱翊钧则满是温和的说道。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道奏疏你不能上,你上了就坐实傅应祯的指控,就坐实了僭越的罪名,葛树礼、张四维、万士和、傅应祯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先生坐实僭越皇权的这一天,追随先生的那些门生,也会离先生而去,然后借着朕这杆大旗,将先生打翻在地,踩在泥土里,狠狠的践踏。” “先生提拔的门生、先生所行的新政,都会随着先生的离去,烟消云散,人亡政息。” “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张居正发现,以后不能再把陛下当个小孩子看待了,甘罗十二岁为相,岳云十二岁征战沙场,陛下说过,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朕来下旨吧。”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不说话,还以为他答应了准备做决策。 张居正仍然不肯说道:“还是臣来上奏吧,此臣报先帝,忠陛下之职分也。陛下乃是圣人,功业无亏,英明无垢。” 张居正仍然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尊主上威福之权,礼乐征伐、庆赏威罚自天子出,不肯答应把这个污水扣在小皇帝的头上,骂名还是他来担比较合适,皇帝的威望不能在他当国的时候,有任何的损失。 这才是一个忠臣,该做的事儿。 朱翊钧和张居正在某些事儿上,不总是步调一致,没有任何的理念冲突,君臣之间也有一些小矛盾,总目标一致,则可以搁置矛盾。 朱翊钧发现自己的无法反驳,只能摇头说道:“行吧。” “那就具体来说说先生的法子,先生还是不够狠厉,朕来说说朕的想法。”朱翊钧坐直了身子,他在太庙述职的时候,也想到了一个法子。 巧了!朱翊钧和张居正想到了一处去。 朱翊钧斟酌了语言开口说道:“殷部堂在南衙为何把缙绅权豪们,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压得他们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被欺负了也只能把门交出去,因为他们不敢,不敢把殷部堂对他们的欺压,向下转移,酿起民变来,殷部堂真的要杀了他们。” “殷部堂真的能杀了他们。” “宋阳山、张进、俞大猷、陈璘、汪道昆、张诚等人在南衙主持松江市舶司之事,还田之事,为何被人扣了那么多的案子,连徐璠都有杀人案在身,充军蓟镇,可是骆秉良到了之后,抄了顾氏,杀鸡儆猴后,立刻就不敢了呢?因为激起民变了,骆秉良真的会抄家灭门。” “因为骆秉良真的能抄家。” “殷部堂是恶人嘛,骆秉良是鹰犬嘛,平倭荡寇和抄家,不就是他们的职权之内的事儿吗?” “当下天下姑息之弊,地方姑息权豪,或者说地方斗不过权豪的主要原因:手里没刀,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把这把刀递给地方官吏们。” 张居正俯首说道:“诚如是。” 这就是张居正那本奏疏里的内容,如何把刀递给地方官吏,让他们进行斗争。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个刀我们首先要保证一件事,不伤到朝廷的根本,所以就需要画一个界限,制定好规则,先生也说过,民为邦本,本固邦宁,那么该怎么做呢?又不能给地方太大的事权,防止藩镇之虞,又要地方能斗得过权豪,全靠聪明才智,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这刀应该递。” “陛下英明。”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非要高启愚死,朕把高启愚遣到了苏州清查马一龙垦荒田亩被侵占事,他发现自己搞不定,就去了请了骆秉良,狐假虎威,把事情办妥了。” “狐假虎威,就可以解决一个疑虑,地方财用自主,朝廷威福尽丧的可怕局面。” “先生的法子和朕的法子是一样的,北镇抚司开一房稽税房,各省道派遣北镇抚司提刑千户镇守,各府提刑百户,各县遣缇骑,专事税赋稽查,而且只负责税赋稽查。” “可是先生啊,北镇抚司是个刑名部门,一共就六百人,根本没那么多,所以仍然要遴选一番。” 朱翊钧不让张居正上奏,就是因为这事儿,调用了一个张居正不能碰的部门,锦衣卫。 如何保住张居正的名声,小皇帝也有自己的小妙招,他继续说道:“这税赋稽查之事,事关国家财用大,怎么能全权交给锦衣卫呢?不出几日这衙门,这制度就得稀里糊涂的腐烂掉。” “矛盾存乎于万物之间,平衡冲和也存乎于万物之间。” “朕以为索性专门成立一个稽税局,各地遴选精通算学的进士举人充任为事务官,缇骑专门专门稽税,各省道派遣内官监察便是。” 张居正听到了这里,面色终于稍微变了变,这个稽税局一旦成立,那必然招致了士林清流的口诛笔伐,毕竟君子耻于言利,结果张居正言利也就罢了,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稽税局,这股风力舆论一起,张居正能承受得住吗? “理应如此。”张居正的奏疏里,也就是派遣缇骑去盯着点,也就是一时应急,若是有不服的就杀鸡儆猴,抄一家一户,朝廷法度得以伸张。 结果陛下来了个加倍,不仅要缇骑前往,还要有户部主事官,还要有内监监察。 大明动用如此制衡手段,只有征伐之事,显而易见,皇帝心里已经把征税和征伐画上了等号,好像没什么区别,征伐和征税都是一个征。 这股风力舆论,张居正自问,还是能顶得住的。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制度解决了,人手呢?人手是个大问题,一个县就一个缇骑稽税,那是把缇骑往死路上逼,得给缇骑们配一些人手。” “民间自有人手。” “朕以为,下达税票,令各家各户,自己填写自己家有几亩田,自己报税,要是敢偷敢漏,就让缇骑们招募江湖豪杰游侠游坠,去把这个差额补上,定分成,漏逃之数,就给他们三成。” “这些个江湖豪客们,权豪能用他们欺压百姓,怎么就不能被朝廷利用欺负权豪呢?” 皇权特许吃大户,遍布天下的匪寇们应该很有兴趣。 在小皇帝一言一语中,张居正听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武装征税,充分利用民间游坠匪寇之流,当然可以称他们为豪杰游侠,对权豪大户进行武力征收。 朱翊钧这个法子,抄袭的是后世全球第三大武装力量,美利坚稽税警,抄袭的是大明的西厂、内行厂,抄袭的是大明朝的万历皇帝的税监。 万历皇帝长期摆烂的三十年里,对一件事极为上心,那就是捞钱,张居正教了万历皇帝那么多的事儿,万历皇帝就记得了一件事,搞钱。 万万历皇帝的矿税监可谓是臭名昭著,更是被人称为:内帑所得一,私囊所得十九。 而朱翊钧现在提出的这个办法,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稽税局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同时,也有文官参与其中,所得税款也不是充作内帑,而是国帑内帑对半分成。 张居正听完了目瞪口呆,陛下不仅加倍,他还超级加倍,这法子太恶毒了! 他也明白了,为何陛下不让他来背负这个骂名,他真的背不起,这骂名是他能背得动的吗?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艰难的说道:“陛下下旨督办?臣,就不上奏了。” 看看这个阳光开朗的小皇帝,内心到底藏了多少歹毒的心思吧! 张居正越来越发现,他在保护朝臣,保护天下缙绅权豪! 朱翊钧露出了个笑容,继续说道:“行,但是一条政令的推行,不是一蹴而就的,那就先在南衙试行,由骆秉良督领此事,先在南衙十四府试行,一边试行,一边总结经验教训,完善法度,同样,皇叔在京,也令他培养内官、缇骑、户部掌税郎中们,一起学习算学,培养人才。” 张居正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之前陛下为何非要赵梦祐担任缇帅,而不是让骆秉良,骆思恭可是在宫里天天打的小皇帝嗷嗷叫的陪练,可谓是简在帝心,圣眷正隆,骆秉良其实更适合做缇帅。 感情,在这里等着!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小皇帝怕是早就在谋划此事,一点一点的推动! “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疑惑的问道:“先生不同意吗?” 张居正回过神来,俯首说道:“臣有罪,走神了。” “那就讲筵吧。”朱翊钧翻开了课本,打算上课,张居正开始讲解私塾直解,去年学的是孟子,今年开始讲中庸。 货币税的征收一定伴随着激烈的社会矛盾,那么超级加倍,武装征税,就成为了必然的手段,权豪们个个富得流油,养的家丁打手游坠,甚至比地方官养的衙役好要多,甚至地方官养的衙役,大部分也是权豪的人。 朝廷眼下没有那么多的钱,养那么多人,就需要积极调动社会活力团体的积极性,进行征税。 稽税局只管稽税,旁者一概不论,哪怕是个窑子,也要交税。 朱翊钧拟好了旨意,没有提到稽税房,也没有提到稽税局,组织架构不是一蹴而就的,骆秉良先在南衙干起来,等到有了一些成果再设立北镇抚司稽税房,和独立于六部之外的稽税局。 朱翊钧弄了一套税票和完税证明,税票发给权豪户,自己填写田亩数和征税数,若是朝廷监察无误,由户部清吏司和缇骑千户骆秉良齐缝下印,一人一半。 完税证明,齐缝下章,而后撕开,就是无法复制的防伪方式。 天下事儿,没有一蹴而就的,朱翊钧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居正,并没有上来就放大招。 这道圣旨,在颁布的时候,影响微乎其微。 廷臣们、朝臣们、京官们、外官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份奏疏的可怕威力,甚至无数人还在嘲讽,皇帝陛下太过于年轻,经验不足,长了一岁,诏书就像是个玩笑一样。 下张税票,就想让权豪们自己交税? 葛守礼看完了邸报,看着上面的圣旨,脸上带着笑意说道:“陛下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异想天开,这下个税票,齐缝章的完税证明,就能征到税赋了吗?大明权豪们要都是这种忠君体国之人,哪还有今日财用大亏的局面?” 海瑞则是眉头紧皱,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只是他一时间没考虑到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 海瑞正色的说道:“所以让骆千户盯着点啊,谁不肯交税就抄家,抄几家不就交了?葛总宪啊,你真的觉得陛下在无的放矢?陛下讲筵起居注,咱们都看了,陛下骂朝臣们,咱们也都历历在目,伱觉得,陛下真的会做这种无用功吗?” “这里面有问题。” 张先生做事,还是太过于温和了,反正都是被骂,何不加倍之后,超级加倍呢?武装稽税局,今日成立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明第一张税票 说小皇帝年轻,海瑞同意,但你要说小皇帝蠢,海瑞一万个不同意。 海瑞回朝后最大的乐子就是看南衙还田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已经初步落实了两万顷,而且还有五万顷,天下清丈还田超过了八十万顷,除了这个乐子以外,他的乐子还包括了张居正被小皇帝问的哑口无言。 海瑞在南衙主持清田,最终弄的自己致仕归乡,张居正派了宋仪望、汪道昆等人,弄的有声有色,有条不紊,循循渐进,一点点的加速这南衙的还田之事。 在还田事上,海瑞知道,自己是不如张居正的,人都会比,自己没办成,张居正办成了,能力而言,就是张居正更强,无所不能张居正面对小皇帝的询问,时常表现出的那种无力感,就是海瑞第二大快乐源泉了。 小皇帝搞这么一出税票,说没后手,糊弄谁呢?! “海总宪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有后续?”葛守礼面色轻松的说道:“那也是元辅头疼的事儿,元辅教的陛下,到时候,朝臣们不敢言君父过错,就只能骂奸臣当国,把皇帝给教成了这个模样。” 海瑞一想,还真是,反正挨骂的不是他们,看热闹就是。 都察院、翰林院都是极其清贵的部门,清贵这两个词,就代表了这两个政务部门的衙门,根本就不能控制手下的科道言官到底会说什么。 “你们晋党的科道言官,怎么那么不知趣,为何要逆风行舟?弹劾张学颜,他现在大胜,怎么弹劾?”海瑞说起了都察院部议的案子,辽东巡抚张学颜被弹劾了,弹劾的理由是阴结虏人,张学颜的儿子,前段时间纳了个小妾,这个小妾是来自于辽东吉林野鸭河阳光部,这个部族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叶赫纳拉氏。 这一下并不能坐实张学颜阴结虏人的罪名,这个小妾是南归百姓,而且张学颜的儿子在京师,不在辽东,多少有点牵强附会,只要张学颜的儿子把这个小妾移交给北镇抚司,张学颜怎么可能倒? 况且,弹劾归弹劾,能不能形成调查,还要看廷议决策,张学颜可是辽东督抚,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就是有罪,也要论贵的级别。 “我哪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他儿子的小妾,还能把他劾倒了?就是张学颜自己娶的又能如何?真的是怪。”葛守礼看完了手中的奏疏,按照大明的流程,葛守礼没办法拦下奏疏,某个人的奏疏被拦下,不呈奏皇帝,那是要死人,而且是死一大堆人的。 洪武年间明太祖为何要废了中书省?还不是胡惟庸觉得自己是宰相,拦截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奏疏,这种事时间稍长就会败露。 葛守礼不能拦下奏疏,只能看着这帮人犯蠢。 “这帮人怎么总是奔着下三路去,脏不脏啊。”海瑞将另外一本奏疏扔到了一旁,都是送文渊阁的,也不知道元辅和皇帝整天看这些奏疏,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葛守礼想了想,颇为确切的说道:“找不到别的路数就奔着下三路去呗,就像大司马,一个文进士,征战沙场,亲自领死士与倭寇作战,弄了自己一身的伤病,到了京师贵为大司马,还被方逢时用假情报虚晃一枪,最后落下了病根,连总督军务,陛下都不让大司马去。” “但是这帮科道言官总是说大司马服用虎狼之药,什么豢养乐妓三百人,还有什么戚继光俘虏波斯双胞胎美人送与了张元辅,啧啧,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们难道在大司马和元辅的私宅里当差亲眼目睹不成?” “细节越多,越不可信,造谣生事,最是可恶。”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众人异口同声的言论,足能融化金属。比喻舆论力量强大,众说足以混淆是非和真伪。 比如在国史中从来没有记载过的方孝孺诛十族案,已经成为了一门显学,仿佛成祖文皇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大魔头一样,可是遍查国史,哪有什么十族案?成祖当时刚入南京,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入京,杀人是必然,但十族的说法,跟大司马谭纶的虎狼之药,张居正的波斯小妾一样,细节越多越是不能轻信。 海瑞又拿起了一本奏疏,打开看了几眼,笑着说道:“合该把他们和他们的书都扔进粪坑里,有一本弹劾梁梦龙和赵梦祐的奏疏。” 朝中的风力舆论主要集中在了夺情之事上,这件事有些怪,平日里长篇大论的小皇帝,突然不召见这些科道言官了,这是一个很古怪的信号,就像是老虎突然打盹了一样,所以朝臣们也只是上谏言事儿,而不是朝天阙,跑到皇极门前磕头去。 是的,朱翊钧已经磨好了屠刀,要把梁梦龙和赵梦祐的夺情,做得彻底,做到极致,科道言官蹬鼻子上脸,朱翊钧就会拿出廷杖这个大杀器来,结结实实的打死十几个言官,日后就没有人再为夺情之事逼逼赖赖了。 葛守礼也是乐,笑着说道:“到底是知道怕,弹劾的是赵梦祐,现在赵梦祐是缇帅,他们弹劾缇帅不该夺情应该回乡守孝去,缇帅廷杖的时候,真的会打死他们啊,缇骑的棍子,打得好,一百棍子,修养两三天意思意思就是,打的不巧,一棍子就能把人打死。” 小皇帝和骆思恭对打,那是木刀就能杀人,那还只是五尺的木刀,缇骑们的杀威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收放自如,若是不想打死,怎么打也就是光有动静不死人,可是想打死,一棍子就是一条人命。 这件事对于科道言官而言,麻烦就麻烦在,如果只是梁梦龙那还好,弹劾就弹劾了,现在加上了一个赵梦祐,这朝天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科道言官们是坏不是蠢。 “欺软怕硬。”海瑞嗤笑了一声,继续处置着都察院的事儿。 海瑞和葛守礼的相处还算融洽,因为海瑞这个人不贪权,不搞朋党,也专权都察院事,只认对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葛守礼作为晋党党魁,必然有些专权的事儿,海瑞偶尔也知道变通,面子都是互相给的,海瑞就鉴定下热门的科道言官,有没有耳目之臣的骨鲠正气。 葛守礼对于海瑞的鉴定工作也是十分支持的,这些个科道言官泄泄沓沓,胡言乱语惯了,不被好好鉴定一下,惹出乱子来,被雷劈的时候,葛守礼也要受连累。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正月十四,鳌山烟火开始了,鳌山烟火,是每年上元节时,大明皇家在宫城里搭成的巨型花灯烟火景观,因其形状似鳌,因此得名鳌山烟火,或者鳌山灯会。 成化年间,宪宗皇帝下旨,臣民赴午门观鳌山三日,把鳌山从宫里移到了午门,君臣民同乐,发展的时间越来越长,鳌山也一年比一年要高,把各种设计独特的奇花烟火层层叠积到鳌山之上,通常会堆积十三层高数丈! 项目也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看鳌山,到后来慢慢的变成了太常寺和钟鼓司的舞台,同样还有各种民间百艺上台参演。 这也是恩赏的源头,皇帝一开口就是赏赐,每年都要十几万的恩赏下去,宫里撑不住,朝廷也撑不住。 嘉靖年间是公私分明,所以嘉靖就不爱办这个鳌山烟火,而到了隆庆年间,所有恩赏都是自国帑出,户部也不乐意办了,小皇帝说不办,户部第一个同意,礼部说不要恩赏,户部又同意办了。 待到元上元节这天,庞大的鳌山上,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不停燃放,更有钟鼓司优美音乐里,宫娥们翩翩起舞,简直是视听盛宴,堪称明朝版的春晚。 唐伯虎入京时,目睹此圣景后写下了:仙殿深岩号太霞,宝灯高下缀灵槎。沈香连理三珠树,彩结分行四照花。水激葛陂龙化杖,月明缑岭凤随车。 这春晚都停办了两年了,礼部能不着急吗? 京师的年过得十分热闹,在爆竹声里,各家各户都贴着着春联、挂着灯笼,甚至还有些百姓家中挂着彩纸做的耷拉,彩纸做的小旗,用线串联起来,小孩们结伴嬉戏,穿着新衣服在街上四处点着烟花爆竹,尤其是把爆竹扔进粪坑里这种事,总是引来母亲的呵斥。 过年的时候,小孩儿很喜欢偷食,因为过年的时候,做的好吃的最多,这小孩子被父亲抓了个正着,就会板着脸循循善诱的教育孩子要勤俭节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市廪中物阜繁华,大明过年有两市,第一市是大年初一开始,到大年初七的城隍庙会,京师的城隍爷是当年在济南府差点把永乐皇帝给千斤闸砸死的铁铉,城隍庙会规模空前,从早晨开市起,各种货物摊点一气排开,每年都能把刑部衙门整条街都占了。 第二大市则是上元节灯市了,到了上元节这三天就会放开宵禁,上元节的灯市,年年都是全国奇珍货物荟萃,甚至还有泰西进口来的西洋物件,比如这三天,京师会卖杭州府寿安坊的糕点。 爆竹喧嚣,拜年的人川流不息,熟人见面问一句好,作揖拘礼,一样不少,一碗待客的上元羹,朴拙温情相融汇。 朱翊钧作为皇帝也出现在了皇极门之上的五凤楼,而鳌山就在脚下,在月亮升起的时候,鳌山烟火会正式开始了,冯保不在皇帝身边守着,而是在鳌山灯架旁盯着鳌山灯架,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冯保有一万个脑袋都保不住。 鳌山上的烟火,是今年朝廷花钱营建,一万两银子都在这鳌山烟火之上。 朱翊钧看完了鳌山烟火,就直接起身离场了,没什么政治目的,就两个字,省钱。 他作为皇帝,不看就不用恩赏了,非常符合逻辑。 这不是礼部想出的法子,是朱翊钧自己的决定,而且朱翊钧作为皇帝在场,其实臣子们也放不开,就像是出去团建,领导在场总是莫名其妙的尴尬,一些奇怪的政治献礼,朱翊钧看了尴尬,表演的人也尴尬。 朱翊钧回到了乾清宫的时候,连在乾清宫的陈太后都惊讶无比。 “皇帝,你不在前面看热闹,怎么回来了?”陈太后眉头紧蹙的说道:“还是这帮大臣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的动静来?把皇帝气回来了?” 陈太后和李太后都是面色立变,有人欺负皇帝了。 隆庆二年,先帝正月十四开这个鳌山烟火,回宫就把桌子给烧了,因为有一个科道言官,顶撞了隆庆皇帝,说隆庆皇帝奢靡过重,不应如此空耗国家积蓄。 这个言官倒是没受到什么惩罚,因为言官说的很有道理,那时候国帑空空如也,内帑也是紧巴巴的去外廷讨饭。 朱翊钧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孩儿不给他们气受就不错了,他们哪里敢给孩儿气受?赵缇帅夺情之事,他们都不敢跑到皇极门前磕头,生怕给真的打死了。” “朕就是不想看罢了。” 李太后看小皇帝情绪有点低,这么热闹的事儿,小皇帝似乎漠不关心,颇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朱翊钧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先生说,要见外官,要见县丞,要见耆老,要见百姓。” “朕见了河南右参政冯敏功,冯敏功是晋党,他的老师是杨博,朕问他是否有冤情灾情,冯敏功答,唯有人祸,天怒人怨,异代共愤。” “朕再问:何等冤情。” “豫西河南府陕州县丞报闻,灵宝镇焦村有一农户姓王行三,人称王老三,王老三有个闺女,也就那么一个女儿,平时极为宠爱。” “王家家里有常田二十四亩,本来一家生活足够,可是前年有蝗灾,朝廷免了当地的藁税,可是当地乡部私求过重,只好卖了田亩,灾年田亩也卖不上价,就借了青稻钱,青稻钱利厚,王老三还不上钱。” “去年过年,王老三出门躲债,过年才回,结果被讨债的给堵在了家里。” “陕州豪奢户卢氏看王老三的闺女养的水灵,就强索了去抵债,王老三不从,打死了卢氏家人一人,名为家人,实则奴仆,就是为了避开大明律民间不得蓄奴的禁令。” “王老三杀了人,朝廷自然要追索,王老三无处可去,只好投案,只求朝廷能给他家姑娘一条活路。” “人死债不消,县丞百般周旋,卢氏只要人不要钱,今年左参政入京述职,县丞也跟着来了。” “朕就问:这女儿在何处?” “县丞把这女儿带到了京师来,希望找个人家领养,几番寻找,也没找到,朕把那女儿留在了宫里,冯保把人送到了内书房读书去了。” 王老三的悲剧,就是一个中原破产百姓的缩影,大明这样的百姓累年增多,一股隐藏在水面下的暗流,正在翻涌着,如同当年莫道石人一只眼一样的酝酿着,等到有一天,这股积累的怒火,就会把整个天下烧的干干净净。 王家丫头去的内书房,是大明司礼监下辖的一个读书房,宫婢和小黄门都在那里读书,冯保读书读的那么好,也是在内书房凭着实力一点点卷上来的。 能选到里面读书的宫婢和小黄门,本身也是卷进去的,地位极高,但凡是内书房读书宫婢和小黄门经过,宫里的宦官们都要驻足低头拱手见礼,因为指不定这里面谁日后飞黄腾达能做了老祖宗。 王家丫头也不是幸进,的确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张宏就吃这个亏,他没在内书房读过书,所以一直在恶补。 “皇帝打算怎么处置此案?”李太后出身卑微,最是听不得百姓受苦,怪不得看小皇帝过年这几天都是闷闷不乐,原来心里装着事儿,询问皇帝如何处置。 朱翊钧面色极为平静,语气却显得有些生冷的说道:“河南右参政冯敏功报闻,这个陕州卢氏趁着蝗灾,可是霍霍了不少百姓,王老三只是一家,王家女儿的悲剧也不是一家,他们霍霍了这些相貌端庄的女儿,都会卖到南衙去做瘦马。” 瘦马,一种专门培养以色娱人的歌妓才女,属于娼妓里的顶流,如此著名的头皮痒、水太凉的钱谦益,他的侧室就是歌妓才女出身。 朱翊钧接着说道:“朕问先生,这是先生专门安排的河南左参政和县丞吗?先生说:他也是在左参政和县丞回京述职才知晓,正人者不正为政,请皇帝威罚天恩,当正风气,风气清朗海晏河清,则恶劣的行径无所遁形。” “朕让缇帅点提刑千户二人,领缇骑五十,专办此案。” “元辅先生让陛下庆赏威罚?”李太后听闻处置后,面色轻松了不少,她满是笑意的说道:“最近朝臣老是上奏说什么元辅隔绝内外,娘亲一点都没看出来,元辅有隔绝中外的打算。” “迁安伯、宁远伯打了胜仗,皇帝要赐武勋,元辅让皇帝掌庆赏;这朝臣们说了不对的话,皇帝要训诫,这河南豫西有事发生,元辅也要请皇帝威罚,这帮个言官众口嚣嚣,把好人说成坏人的时候,就是一个伶牙俐齿,那么能说,怎么不去迤北把俺答汗给说死呢!” “就是辛苦皇儿了,这般年纪,就如此辛苦。” “冯大珰,去把那王丫头叫来,本宫要亲自看看。” 很快这王丫头就被叫了过来,李太后和陈太后都互相看了一眼,的确是美人胚子,五官单独看不出众,可是放在一起出奇的协调和一致。 李太后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读过书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有朝廷处置,伱家的冤屈,朝廷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这个冤案不得昭雪。” 王丫头跪在地上,认真的听完了回答“小女名叫王夭灼,今年十二,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成语考,学了点算学,母亲生小女时难产而死,父亲一直未曾再娶,没有家人了,草民叩谢皇恩,此生必衔草结环以报。” 王夭灼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李太后察觉到了一些事儿,再次开口问道:“你没有叔伯吗?” 王夭灼虽然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但还是思路清晰、语句通顺的说道:“父亲死后,家里被吃了绝户,赵县丞知父亲冤屈,但是国法无情,所以对小女照顾有加,若问亲人,大抵只有赵县丞这个义父了。” 人在极为激动的时候,容易失语,也有人思路会变的敏捷,语句说话更加通畅。 王夭灼生活安定了十一年,父亲如同山一样的脊梁忽然崩塌,而后灾难接踵而至,父亲为了保护她杀了人,而后又入了牢狱,铁证如山,容不得狡辩,斩立决之后,赵县丞周旋了许久,这次正好左参政入京叙职,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着姑娘入京来了。 “吃绝户,可恨至极。”李太后听闻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在内书房读书,每五日到乾清宫来一趟,好教本宫知道,你这书读的怎样。” “是。”王夭灼其实并不太明白李太后所言,在宫里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便是一飞冲天。 朱翊钧见李太后问完了话,立刻说道:“娘亲,骨鲠正气如何消散?天下风气如何如此浑浊?” “赵县丞就是庇佑王氏女,就被卢氏百般刁难,不肯姑息纵容,威逼利诱胁迫,无所不用其极,即是要这王氏女,也是要赵县丞这样的人低头,只有把赵县丞的人的脊梁骨给打完了,他们才能横征暴敛,肆意妄为。” “殊不知,他们敲碎了这些趁着国朝之人的脊梁,就是把这国家的柱石一点点的掏空,掏干了,撑不住了,就到了天崩地裂,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之日!” “先生一直说:权力、新政要自上而下,也要自下而上,那么自上而下,就是从先生的老师徐阶起,止姑息之弊,而自下而上,则是从各地冤情起,平冤昭雪,借案施政,以正人者不正,这便是自下而上。” “考成法打破…” “好了!”李太后立刻伸出手,示意泄泄沓沓的皇帝不要继续再说了,李太后略显无奈的说道:“皇帝,陛下!打住,国朝有元辅,也有皇帝英明渐开,娘亲不是不听这些个道理,你跟娘亲说这些,娘亲多少是听不明白,要不皇帝去前面看看烟火,看看百艺?为难娘亲作甚?去为难朝臣去!” 李太后也算不上是厌学,只是小皇帝和元辅讲的越来越深入,而且很多想法,都是基于对立而又统一,阳是阴阴是阳的东西,太难理解了。 朱翊钧意识到坏了!李太后已经陷入了差生循环之中,听不明白就越不想听,越不想听,李太后就越不喜欢听,如此循环,跟不上课程进度了。 朱翊钧回来是研究徐贞明写的农书和皇叔朱载堉学的算学,皇叔的算学就跟天书一样,主要是一些该简化的地方,都用汉字,而且是正字,搞起来太麻烦了,算学本来就难,再这么一搞,更难了。 对于皇叔的算学,朱翊钧打算简化一下,越简单的东西,越容易推广。 “冯大伴啊,朕跟你说,先生明知道这稽税局罪大恶极,一定会臭名昭著,为何肯答应呢?朕跟你详细说说其中的原因。”朱翊钧回到了寝室,想要把这个掰扯一下。 “陛下,灯市有皇庄的摊子,臣不去看着点,他们怕是又要偷懒,臣告退。”冯保用出了事遁,逃之夭夭。 张宏面不改色的说道:“陛下,臣愚钝读书少。” 真诚,的确是最大的必杀技,张宏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愚钝,来阻止皇帝对他念经。 “嗐。”朱翊钧拿起了算学开始认真研究了起来。 而此时的灯市确实是热闹非凡,而冯保没有欺君,他真的是来盯着皇庄在灯市的摊子,这也是皇庄第一次在灯市摆摊,摊位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卖的最好的是书,元辅亲自注解的四书直解,各准备了三百本,一本没剩,全都卖光了,太医院的太师椅,造型虽然怪异,但是只要一有货就抢购一空,大明元辅、大司马亲自带货的东西,那自然是哄抢。 卖的最好的第三样东西,则是琉璃,利用琉璃的可塑性,塑造成各式各样的造型,各有各的题材。 比如一只趴在石块上的老虎,随时准备捕食的模样,题材就是暗石疑藏虎;比如民间最为流行的象狮虎豹狼斗兽棋牌,玻璃制,晶莹剔透;比如寓意长寿的南山不老松等等; 这些的确是艺术品,不过都是模具里吹出来的,风箱吹热气,把琉璃吹满,然后二次加热,再次精修,没什么技术难点,这都是给陛下磨镜片,剩下来的边角料回收再利用。 佛郎机特使黎牙实见了这些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那根本都走不动道,差点把皇庄的琉璃全都给全包了,这东西做的实在是太过于精美。 “这个多少?”黎牙实指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奇异造型问道。 皇庄的宦官,一看黎牙实指的物件,笑着说道:“一摸貔貅运程盛,再摸貔貅财运滚,三摸貔貅平步云,此乃貔貅,招财进宝,生意人带最合适,这件五两银子,税三钱银。” 黎牙实惊讶的问道:“还要税?” “要的。”宦官闻言也是摇头,这是陛下的旨意,皇庄也要纳税! 而且要皇庄自己写税票,暂送户部衙门去报税,商税百值抽六,卖多少自己填。 这皇庄自从永乐年间有了,到了成化年间大行其道,皇庄都这么些年了,哪个不长眼的衙门敢到皇庄来收税?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陛下明旨,自己报税,外廷要是查到了偷漏,自己兜着。 “哦哦。”黎牙实掏出了五两银子,又摸出了五钱的碎银子,让宦官剪了三钱,算是纳了税。 灯市之后,京城皇庄把这些日子的税票整理好,送到了户部衙门,两笔银子分开入账,不缺不少,谁都别找谁的麻烦就是,皇帝的利爪獠牙,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那是宫里的老祖宗,不是好惹的大人物,宦官都破天荒的来交税了,户部再不开眼的找麻烦,高低给户部衙门重新装潢一遍,把户部的门板拆了扛进宫里去。 而到户部纳税的正是冯保的心腹徐爵。 “什么风把徐大珰给吹来了?”王国光一听说徐爵来交税,人都迷糊了,这要交什么税,压根就没听说过还有宦官交税的说法! 徐爵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说道:“也不知道你们外廷这些个大臣们,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说动了陛下,让皇庄纳税,好嘛,大明二百零九年,头一次听说,宫里面给外廷纳税,咱家也是大开眼界,咱们这万历朝,如此胆大包天,连宫里的税都敢收!” “这是万历三年元月京师皇庄的税票,大司徒,您拿好了,日后国帑要是再去内帑讨饭,恕不招待!” “跟咱家开票!” 本来就觉得不对劲儿的王国光,终于琢磨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儿,小皇帝搞这一出税票,不是儿戏,更不是闹笑话,连皇庄都纳入了一体纳税的范围内,这是什么信号?这背后代表着怎样毅然决然的决心? 小皇帝绝对憋了个大的! 王国光那叫一个忧心忡忡,向来特立独行的王国光,罕见的来到了全楚会馆,在侧门递了拜帖,要见张居正。 全楚会馆在急先锋葛守礼的带动下,也开始全方位开馆,这馆内的确进行了修缮,一分为二,连带文昌阁在内,划分到了私宅,剩下的全都是公共区域,张居正也建了一个家学,禁了张党的跪礼。 “元辅,这是来自皇庄的税票,一共纳了六百两。”王国光看着这税票,吞了吞喉咙惊恐的说道:“元辅要是不说清楚,这税票就是催命符,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必须要说清楚!否则我这心里发毛,连睡都不踏实啊,中原五千年,哪有朝廷问皇帝征税?元辅要是看我不顺眼,我致仕也成啊,哪有这般诛九族的手段?我王国光哪里承受得起元辅如此对付?” 张居正看着那张大明第一张税票,也是失神的说道:“起初,陛下对杀鸡焉用牛刀有自己的看法,我没在意;后来,陛下问杨太宰是君子还是小人,我以为陛下睿哲渐开;后来,陛下问何为公何为私,我只也没在意。” “陛下要做什么?陛下要再兴大明,再塑大明荣光于万难之间。” “陛下要做什么?陛下要坚定不移的推行新政,无论何种代价。” “陛下要做什么?陛下要杜绝这天下姑息之弊,自陛下本人起。” “大司徒,我手段是狠辣,但是我当国以来,何曾冤枉过一人?你的九族你要担心,我的九族,我也要担心啊。” 小皇帝真真切切的给张居正整了个大活儿! 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谭嗣同那句话: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感谢“小飞毯”的10000点打赏,感谢“异史公”的1500点打赏,感谢支持,感谢认可,撒花,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张居正,你坏事做尽! 内署二十四监的宦官们,对于纳税是非常抵触的,但是皇帝亲自下令,必须要遵从。 王国光对这件事是极其惊恐的,这放在封建时代,实在是太过于炸裂,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形容。 王国光满是惆怅的说道:“用人、理财之大端,王政之首务也。” 在王国光看来,国家不理财,是决计不能行的,没有理财之法,想做什么事儿,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大明眼下的风力舆论,是决口不能提理财之事,因为这涉及到了先王之法。 也就是崇古的腐儒们喜欢说的法三代之上的基本政治正确。 论语中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常常将君子和小人对举互言,君子只谈义小人才谈利; 孟子中说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只需要仁义就够了,不必言利; 本议有云:抑末利而开仁义,毋示以利,仁义为大端,而利为末端,应该抑制末端而开大端; 曾子也言: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而王国光则认为,用人和理财才是大端,国家政务之首要。 现在张居正提倡的新政变法,纲领就是富国强兵,这两种都违背了儒家的基本政治原理,和儒家塑造的理想国背道而驰。 富国就要言利,强兵必然征伐,这和仁义根本没什么关系。 儒家塑造的理想国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即:人人有德,人人敬老,人人爱幼,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要想实现这个理想国的基本方法就是施仁义,以得天下人心,人人爱人。 比如孟子就提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 尊重贤者,任使能者,朝中有才德出众的人在位,则天下就会野无遗贤,朝无幸位,天下之士人都很开心愿意在朝为官; 而市场,就是设立了税法而不征收,甚至干脆不设立税法,这样天下的商贾不苦于征求之害。都很开心,愿意把东西带到市场上来贸易。 施仁义以得天下人心,是一种遍布儒家经典的思想,是贯穿儒家发展两千多年的主线索。 比如之前万尚书不停的念叨的天下国家有九经中的柔远人。 儒家的态度是:关,讥而不征。 就是说这关隘去处,乃行旅往来密集的地方,如果怕有奸细诈冒,理所当然应该盘诘,这叫做讥;若为了抽取货物征税设立,就失了远人之心。 必定为关市之法,但讥察异言异服之人,而不征其税,则天下之行旅,皆悦吾柔远之政。 所以月港开关,就是一个扭扭捏捏的改革。 在道理上,儒家礼法,完全是说得通的,但是在践履之实中,总是一塌糊涂。所以制度设计中,万万要践履之实。 不断有人在挑战这种礼法的禁锢,但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以失败告终,自古变法,善终者几人? 大明朝经历了嘉靖中后期的频繁战乱,遍布大明国朝大半江山的动荡,遴选出了一大批的有志之士在朝,但对于天下而言,他们还是一小撮和少部分。 王国光略显有些失意的说道:“难。” “难又如何呢?”张居正却满是笑意的说道:“面对种种的困难,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种悲观,这不是大司徒所说的吗?大司徒为何要失望呢?” “我现在一点都不失望,也不悲观,陛下,睿哲渐开,大明,蒸蒸日上。” “你看,陛下带头交税,在大明这个集体的公之下,陛下作为皇帝,为公为天下之大利而纳税,这何尝不是一种大仁义呢?” 张居正把小皇帝的规划,从头到尾给王国光梳理了一遍,从稽税房到稽税局,从缇骑单独稽税,到税吏度支、缇骑稽查、宦官监察的多方制衡,从最开始的税票,到完整的基本征税制度的设立。 陛下这是在保税,根本就把权豪当做了敌人,这都是皇帝的大仁与大义。 “元辅教给陛下这种道理,不怕天下悠悠之口?”王国光惊诧至极的听闻了这一套组合拳的时候,呆滞的看着张居正,张居正天天都教小皇帝些什么道理? 张居正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摇头说道:“我其实想说不是我的教的,但似乎确实是我教的。” “且行且看,若是有必要,这儒生不做也罢。”张居正思虑了极久,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从国家之制上而言,天子最大,从礼法而言,儒家礼法最大。 张居正此言,是对儒家先贤的背叛。 “元辅乃是勇士也。”王国光终究是不再多言,他就是个干活的,这种国家方向的东西,还是让皇帝陛下和元辅去讨论吧! 次日的清晨,朱翊钧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文华殿上,和往日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众爱卿免礼,今日从南衙来了几个物件,给诸位明公一观。”朱翊钧笑着说道:“冯伴伴,把南衙送来的祥瑞,给诸位明公一观。” 南衙来了祥瑞,是汪道昆等人,专门给小皇帝做的玩具,制作极为精良,几乎采用了造船厂所有工艺的几架模型,等比例制作,全部采用柚木打造,刷桐油防腐,挂硬帆,制作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还有各种小人,或坐或立或拉帆。 大明工匠的手艺不能说是出神入化吧,只能说是巧夺天工。 看到这些手办,朱翊钧只能说《核舟记》诚不欺我,核舟记是用核桃雕刻出一只船来,而南衙臣工为皇帝打造的玩具,那是拼装而成。 为了讨好皇帝,这是一种贿政,哄皇帝开心了,皇帝才能继续支持大明的开海事和造船事。 这是松江造船厂的无奈之举,造好了三桅大船,怎么能让皇帝看到他们的成绩,就成了一个问题,模型,或者说手办,就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夹板舰和夹板巨舰。”冯保将众多模型中的三个帆船,放在了廷议的长桌之上。 冯保指着小船说道:“泰西谓曰卡拉维尔帆船,取之橡木之意,就是橡木做的船,意思坚固无比,但是柚木做的船更在其上,长为九丈二尺,宽为两丈六尺,长宽比为3.5比1,四百料,相比较大明的商舶,泰西船只更显修长,我大明商舶,大多数比较宽阔,航行周转困难,不抗狂风。” 大明宽阔,而泰西船法纤长,这是使用环境造成的,而不是技术原因,在远洋船舶设计上,大明也有窄船,比如封舟。 冯保继续说道:“大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水密舱设计,水密舱的结构是这样,分为了上下两层共计七十个多个舱室,一旦有渗水,水密孔自主封闭,保证船只不会因为渗水沉没。” “泰西的翻船为软帆,而我大明朝的船帆为硬帆,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松江造船厂在画策之时,就保留了尾部的三角帆辅佐船舵转向,而将其余两个桅杆改为了硬帆。” “松江海事学堂和造船厂上奏言,软帆有自己的好处,但是硬帆有自己的好处,他们正在设计一种,软硬兼备的帆船,将软帆截成一段段的横帆。” 横帆,是一种将软帆改造为伪硬帆的法子,简而言之,就是将软帆截成一个个的风帆,和硬帆的目的相同。 硬帆可以逆风而行,而软帆却不可以。 隆庆五年,一个名叫查德·盖尔德福德的传教士,在他的笔记里写道:搭乘的帆船总喜欢在晚上进港停泊,而在无风或逆风的时候,就只得在海面上抛锚,随波起伏,它一般不太用桨,所以不能逆风航行。 而硬帆可以用八面风,改良船帆可以减少划船的船员,可以大量增加载重,这是必要的改良。 但是硬帆又不太适合远洋航行,两难如何自解?那就是将大软帆截为小软帆。 王国光摇头说道:“四百料,实在是太少了,没有更大的船吗?” 料,是造一艘船需要用多少木料,一料大约三百多斤,大抵等于两个戚继光,三个半小皇帝的重量。 比如宣德四年规定:自南京至通州,每船100料,收钞100贯,后减为60贯,被称之为料税或者梁头税,钞法不行后,弘治年间废除钞关法,自此大明行商不再设税,只有坐商收税。 这也是弗朗西斯科第一次提条件,说要吨税的缘故,就是大明的梁头税,但是月港行的是抽分法,所有到港货物一体百值抽六,可折银。 到了隆庆年间,料这个单位,便渐渐的演化为了船木料在水中浮力的承载量,用来计算船只大小,冯保展示的第一种夹板舰,包括了舰体、机械、全额人员、给养、淡水、和货物的满排吨位为234吨。 对于泰西而言,这种船已经足够大了,但是对于大明而言,这种船又太小了。 永乐年间造的宝船,最大为五千料,而主要船只为千料左右。 四百料只是小船,对于大明,尤其是朝廷而言,四百料太小了,嘉靖四十年,由郭汝霖督造的去往琉球的封舟,大约有两千料,对于朝廷而言,彰显天威的船只,四百料小船,有点不够看。 冯保点头说道:“有,五桅夹板舰。” 他将第二块红绸布拉开,这艘船是夹板舰的改良版继续介绍道:“这是一种在谋划中的船只,汪道昆也不知道这种船能不能行,他一共有五条桅杆,船长为二十丈,宽为四丈,长宽比为5比1,三根主桅的高度为三丈二尺,每一杆挂着六帆,尾部为三角帆,和艏斜杠下的斜杠三帆,共计21帆面。” “大约为一千料的大船。” “如果可以下水,在有信风之下,一日可以走六百里,从广州府到吕宋马尼拉只需要五天,而从吕宋到天津卫也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设计中的五桅夹板舰,进一步的扩大了长宽比的同时,增加了桅杆,改良了风帆,进一步的提高了航速和载重的同时,也满足了朝廷需要更大的船来宣扬国威的需求。 建造一代,设计一代,这就是设计中的一代。 朱翊钧看着嘉靖四十四年的封舟的各项数据,封舟就是朝廷册封琉球国王的船,和冯保说的船大差不差。 大明的封舟,长十五丈、宽二丈九尺七寸、深一丈四尺,五桅杆四硬帆,长宽比为5.77,一千料(567吨),也就是说松江府打算建的船,比朝廷的封舟还要大,速度还要快,而且还有炮位。 这是一种宣扬国威用的战舰。 大明礼部尚书万士和,看着面前的五桅夹板舰,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不就是封舟吗?如果用于战船或者商舶,是不是有些僭越啊。” “确实僭越,所以松江造船厂郭汝霖,才要上奏请命敕造此物。”冯保也肯定了万士和的想法,五桅夹板舰,就是在封舟的基础上改出来的千料大船。 张居正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形而下践履之实和形而上的礼法产生了冲突。” 朱翊钧看着那个五桅夹板舰,看着张居正说道:“郭汝霖在嘉靖四十年用一年时间督造了封舟,出使琉球封琉球国王,怪不得建海事堂时,先生说要遍访群贤,果然是有道理的。” 就和大明的财税一样,朝廷穷的当裤子,权豪富到纸醉金迷,大明民间也有造船的能人异士,朝廷下达诏令,真的能从民间找到各式各样的人才。 这就是大明,一个潜力无限,却困顿于礼法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万士和一看这玩意儿和封舟长得那么像,立刻提出了礼法上的质疑,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那就再建一个更大的封舟,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僭越的顾虑了吗?”朱翊钧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五桅夹板舰,有僭越的嫌疑,那么建造一个更大的封舟摆在那里,不就解决了吗? “啊这…”万士和一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皇帝所言,就非常的合理。 僭越是一个不能逾越的,那么把这个门槛提高一下,皇帝的威严不会被冒犯,而践履之实的迫切需求也能得到满足。 张居正一看万士和被小皇帝一句话给秒了,笑着问道:“那就这么办?” “那就这么办吧。”万士和思考再三,看向了葛守礼和海瑞,见二人都对这种变通之法没有意见,点头同意了。 鳌山烟火的鳌山一年比一年高,那么万历皇帝的封舟也应该比过去还要大才是。 “这第三件,则是仿造的战船。”冯保并没有过多的介绍这种战船,在松江造船厂的船匠眼里,这种带着樯橹的战船,就是专门为了打仗建造,它有它的缺点,也有优点,还在改良之中。 张居写好了浮票书押,将汪道昆上祥瑞的奏疏,递给了张宏。 王国光看陛下敕谕的事儿廷议结束之后,摸出了一张税票,放在了桌上开口说道:“咱大明朝的第一张税票,是陛下交纳的,正月共计六百两,已经入数入太仓。” 王国光拿出了税票之后,廷臣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小皇帝不是闹着玩,而是准备一个大套餐,那就没必要在这文华殿上坐着了。 有一个人没意识到,那便是万士和,万士和一直呆愣呆愣的看着那张税票,指着那张税票,看了看张居正,又看了看冯保,再看看台上面色如常的小皇帝,终于肯定了,皇帝缴税了! 万士和还在思考谁在僭越皇权,谁在践踏皇威这种事儿。 张居正开口说道:“陛下敕谕文渊阁,拟北镇抚司设稽税房,专事稽税之事,各省道遣提刑千户为宜,今日廷议第二件事,便是这稽税房。” “这稽税房,是皇权特许,户部不能稽查的税,缇骑来稽查。” 刑部尚书王之诰立刻开口说道:“那岂不是刑名混乱?各府有推官,各县有县丞,各道有清吏司,这不是重复了吗?” 大明的官场可以分为京官和外官,这算是块块,朝廷一块,地方一块。 大明的官场还有条条,六部、都察院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设有由上到下的条条,比如刑部在京师有户部衙门,在河南道有河南清吏司,在知府衙门有推官,在县有推官主管刑名。 只有理解了条条块块这个基本政治生态,才能进一步理解央地矛盾的复杂,也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矛盾。 张居正立刻开口说道:“无论是户部还是刑部,都无侦缉稽查财税职权,所以缇骑的稽税房,和刑部职能并无冲突,掌税千户,只负责稽查税赋之事。” “就只是稽税,其他不管。” “如此,我没有什么疑问了。”刑部尚书听闻后,便点头说道。 张居正看向了万士和询问道:“礼部呢?怎么看待此事?” “这是元辅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万士和仍然呆呆的看着那张税票,询问道。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说道:“臣的建议。” 经过反复权衡,元辅决定和皇帝一起担负这个骂名,小皇帝的肩膀还太过于稚嫩了,作为先帝托付大臣,作为皇帝的帝师,张居正有权力也有义务,为皇帝陛下撑起一片天来,就像当初他给戚继光在东南平倭撑起的那一片天,为皇帝遮风挡雨。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 “傅应祯骂的对啊!张居正,伱坏事做尽!”万士和勃然大怒的说道:“奸臣狼子野心也!你欺主上幼冲,皇威不彰,威权震主,祸萌骖乘!何怪乎身死未几,而戮辱随之!” “有本事你就上去!坐上去,看天下人如何将你撕得粉碎!” 万士和真的生气了,张居正忍心让小皇帝交税,调动缇骑稽税,那日后张居正怕是要调动缇骑发动宫变,上了那月台,自己坐那宝座! 朱翊钧扶额,群臣皱眉。 只能说,万士和不愧是倒数第一。 葛守礼吐了口浊气说道:“万尚书,这里是文华殿,庄严肃穆神器所在,既然在文华殿上坐着廷议,请称呼元辅,你这样大呼小叫,直呼其名,不太礼貌,有辱斯文了。” 这些话,都是当初张居正教训葛守礼的话,现在葛守礼用这话打在了万士和的脑门上,直呼其名,非常的不礼貌,亏万士和还是礼部尚书。 万士和眉头紧皱,葛守礼整天说尊主上威福之权,看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么大的事儿,葛守礼居然站在了张居正那一侧。 “改朝换代,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元辅也就是首辅罢了。”葛守礼看万士和惊讶和不解的目光,还是为张居正说了句公道话。 张居正一个文官魁首,想要颠覆大明的体统,他哪有那么个本事,天命说玄乎很玄乎,说不玄乎一点都不玄乎,天下不大乱,天命岂能说改就改? 张居正真的想篡位,哪里还要富国强兵,继往开来,大明那多的首辅,都不当人,张居正什么都不做,大明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的散了架,那样张居正才有可乘之机。 天下向治,张居正越是巩固江山社稷,他越难篡位。 朱翊钧一听有人骂帝师,立刻开口说道:“万士和!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你听听你说的话,朕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廷议之后,哪件大事,不是朕下了章,才能实行,有一件不是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先生在威权震主了?” “这皇庄纳税之事,本身就是朕下旨内廷实行!休要胡说!” “朕,是大明的皇帝,大明是一个更大的集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朕、内廷是包含在大明和天下之内的群体,公,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更大的集体就是公,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你明白吗?” “说了你也不懂,你不懂国家之制,不懂公的定义,可以不说,而不是不懂胡言乱语。” 万士和都懵了,他在维护你小皇帝的利益,你小皇帝出口训诫,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被骂了两句,渐渐有点明白了局势,这稽税房,根本就是小皇帝的主意!张居正是站出来给小皇帝遮风挡雨! “臣…臣愚钝,元辅先生见谅。”万士和一脑门子的汗,他哪里知道皇帝和元辅玩的这么高级? 张居正反而笑着说道:“无碍,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到底是不是僭越,万尚书在朝中亲眼所见便是。” 万士和比较笨,他连局势都看不清。 可是其他的臣工,多少都知道,皇帝纳税,稽税房成立,就只是个开始。 小皇帝要干什么? 在儒家礼法的制度下,至高无上的皇帝都纳税了,天下谁不交税,那不就等同于地位比皇帝还高?! 天下都是你老朱家的,国帑也是你老朱家的,最后还不是进了你老朱家的腰包里?你皇帝纳税不是惺惺作态是什么? 可是践履之实上,大明国帑和内帑,早已经一刀两断,处于一种互相讨饭的冲和平衡状态,以皇庄正月纳税六百银为例,这里六百银要分一百八十两入内帑,剩下七成留作国用。 皇帝纳税,绝对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是皇帝在身体力行的制定一个可怕的规则。 “这稽税房之事,万尚书还有异议吗?”张居正询问万士和对此事的看法。 万士和也是在计较张居正僭越,既然没有僭越,万士和思来想去,还是说道:“君子耻于言利,可国朝财用大亏,不得不言,那就做吧。” 刑部有职权冲突的疑问,礼部有僭越主上的疑问,户部则是没有疑问,因为这是国家藁税,而不是全都入内帑的私库,户部自然不会疑问。 “陛下厉害啊。”谭纶和戚继光看了一眼,都是不断的点头,他们发觉这小皇帝,做事的时候,真的是和张居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居正让徐阶还田,也是把徐阶架在了一个不得不还的地步。 而现在陛下搞的税法,也是如此,自己先行缴纳,把所有不交税的人打入了谋反的境地之中。 工部六部之末,朱衡还希望小皇帝能多搞点造船厂、织造厂,这样工部的事权也大点。 至于吏部张翰,只会说:元辅处置有方! 张居正这才继续说道:“南衙为了清理侵占,先行一步,所以稽税房在南衙十四府先行一步,陛下已敕谕南衙提刑千户骆秉良全理此事,俞帅南兵在侧,且行且议便是。” “若是诸位明公不反对,那就这么做了。” 张居正写好了浮票,呈送御前,朱翊钧用印,稽税房正式成立了。 “河南府陕州卢氏人牙案。”张居正开始廷议重案要案的卢氏趁着灾荒搞人丁买卖的案子。 下朝之后,万士和找到了人在詹士府校对永乐大典的张四维,把朝堂之上的事,尤其是税票的事儿分说了一遍。 “万公稍待!”张四维猛地窜了起来,向着门外急匆匆的走去。 万士和不解的问道:“张公去往何处?” “去户部拿税票!”张四维大声的喊着,急走而去,他的走的很快很急,辽东大捷,张四维更加不敢让王崇古在西北搞什么边方虏警的把戏了。 皇庄都已经纳税了,张四维生怕自己晚一步,缇骑就踹破他的家门,问他讨要税款,治他一个谋叛大罪,九族跟着一起入土。 今天出门办事,所以晚了点。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张四维的眼中,失去了光 张四维还嫌自己走得不够快,直接把下摆绑在了腰上急速前往户部衙门,急匆匆的闯了进去。 即便到现在,张四维仍然是晋党的二号人物,和葛守礼分庭抗礼的存在。 晋党是朝堂之上,唯一能和张党分庭抗礼的存在。 晋党礼部有万士和,都察院有葛守礼,兵部虽然没有了廷臣级别的人物,但是王崇古在宣大依旧是说一不二,而且谭纶、王国光本身都是出自晋党,尤其是大司徒王国光掌国朝财税,属于特立独行,一直是张党和晋党争取的人物,而晋党依靠着对鞑靼的垄断贸易,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财、戎、礼、风力舆论上,晋党仍旧是一个庞然大物, 时至今日,张居正仍然没有党同排异,将晋党往死了打,可是晋党在杨博临行前的一顿操作之下,已经变成了两派。 张四维有财戎,而葛守礼有礼、风力舆论,这就导致了张四维在很多事儿上很难作为。 别看万士和没事就找张四维说事儿,可万士和并不总是和张四维站在一起,万士和是典型的骑墙派,他从来不在廷议里为张四维张目,大多数都是和葛守礼步调一致,包括对张居正的进攻之中。 万士和和范应期、王家屏一个路数,只收银子不干活。 张四维多少被张居正给折腾的有些老实了,本来听说税票的事儿,他还在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张居正当国的情况下,会任由小皇帝搞这种人浮于事的税票,让权豪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的昏政吗? 指望权豪们良心发现,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会上树。 可是万士和一说,第一张税票,是陛下亲自交纳的,立刻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小皇帝这是掀桌子了! 不纳税等同于造反。 “张居正果然手段狠辣!”张四维恨的咬牙切齿,但是又无可奈何,他斗不过张居正。 张居正无论是否出来为皇帝遮风挡雨,稽税房、稽税局的恶名,都要归咎到他这个元辅的身上,张四维不再朝中,他根本无法想象,幼冲人主会如此的歹毒,手段会如此的狠辣。 张四维迅速的在户部拿到了税票,立刻到自己家在京师的生意铺上,开始厘清税款,务必在日落前如期交纳,日落后户部衙门还有人当值,但是绝对不会有公文下达。 快快快,一定要快! 赶在小皇帝举起屠刀之前,把税款给纳了。 “赵掌柜!等我忙完了,必然要你好看!”张四维填好了自家税票后,训斥着自己家的大掌柜,这不盘账不知道,他家的大掌柜,借着他家的生意,往自己腰包里装的满满当当! 玩了一辈子贿政把戏的张四维,被自家人给贪墨了巨款,他一查账就发现了这账本根本就不对,张四维也没废话叫家丁把刀架在了赵掌柜的脖子上,把真的账本拿了出来。 张四维要拿真的账本纳税,而不是赵掌柜糊弄他的假账。 赵掌柜交出的真的账本是真的吗? 张四维拿着税票点清了纳税银两后,一脚把赵掌柜给踹到了地上,指着赵掌柜说道:“朝廷只要百值抽六,要我6%的税,过了你的手,这少说拿了我张家三成的钱?你好大的胆子!” 张四维也只是让家丁先把掌柜和账房控制起来,他拉着银车并没有直接到户部,而是去了王崇古家的总号,开始盘账纳税,王崇古不在京师,所以一切都听张四维在京的主持。 一模一样! 王氏掌柜和张氏掌柜,至少抽了三成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四维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日暮之前,张四维拿着完税证明,走出了衙门,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当他看到了赵梦祐的时候,赶忙上前去,手一翻就是一摞的盐引说道:“赵缇帅。” “见过张侍班。”赵梦祐是正三品,张四维是正三品的东宫侍班,掌詹士府事,按照当下文贵武轻的局面,赵梦祐要先打招呼,没撕破脸,就没必要咋咋呼呼。 张四维心有戚戚,眉头稍皱的问道:“赵缇帅这是要往哪里去?” 赵梦祐没有收盐引,抱着绣春刀,冷冰冰的问道:“张侍班就莫要打听了吧,缇骑不受贿是陆缇帅当初留下的规矩,张侍班要我坏规矩?” “那倒不是。”张四维已经知道赵梦祐来户部衙门做什么了,来查验税票,而且张四维非常确定,皇帝家就是让缇帅来查张氏是否纳税,没纳税,立刻借着这个由头,让他全家入土。 张四维完全误会了,赵梦祐的确是来户部看张四维是否纳了税,也的确有借着纳税的事儿,折腾张四维一番,但是并没有要张四维全家性命的想法。 朱翊钧在立规矩,立稽税房只稽税其余不论的规矩。 稽税房和日后的稽税司,除了查税其他一概不论,天下事莫过于利来利往,稽税就是稽税,不会扩大打击报复,把这个规矩立好了,稽税才能天长地久,什么都想掺一脚的部门,那是西厂,那是内行厂,西厂和内行厂,无法久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稽税,就只查税务。 张四维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梦祐看着张四维的反应,也清楚,这个聪明的家伙,已经清楚了稽税房就是要找他的麻烦,赵梦祐皮下肉不笑的说道:“张侍班可真是小聪明不断,大聪明没有。” “倒是有件事得麻烦稽税房了。”张四维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也没有反驳赵梦祐当面羞辱,又不是抄家,骂两句而已,反而有事求到了稽税房的头上。 “哦?何事儿?”赵梦祐满是奇怪,这稽税房刚刚成立,他都纳完税了,这还跟稽税房有啥关系? 张四维那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家丑不外扬,这家里啊,出了家贼。” 赵梦祐的眼睛瞪大,看着张四维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然后这抹笑意快速化开,他故作惊讶的说道:“呀呀呀,张侍班家里,出了家贼呀!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 赵梦祐在揶揄张四维,而且这个阴阳怪气张四维一定能听明白。 君父一体之下,大明就是家天下,那张四维和王崇古的作为,和家贼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张四维家里出了家贼,赵梦祐冷冰冰的脸上,就是忍不住的笑意,伱张四维也有今天! “快具体说说。”赵梦祐笑容满面的说道。 张四维把张氏和王氏家贼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极为无奈的说道:“这些年我和舅舅都忙于国事,总归是对自家生意看顾不过来,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擅长盘账,找京师那些个买办、经纪,他们都是蛇鼠一窝。” “这就有劳稽税房了,我今天也就是问了这家贼的实账,但是他欺瞒了我多少,厘清了账目,才能报官不是?” “我听明白了,张侍班这是要报官啊!哈哈哈…”赵梦祐直接笑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笑的肚子都有点疼,才伸手说道:“张侍班海涵,我就是个粗人,实在是没那个涵养的功夫,没憋住,行吧,待我禀明圣上。” 张四维知道,他查不清楚。 作为贿政姑息大弊集大成,没有大聪明全是小聪明的的张四维,太清楚不过了,京师、乃至他家里那些个账房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他就是找再多的人过来,查来查去,就都是赵掌柜交出的那本账目。 分号那么多的掌柜、账房大部分都是他张家的家人,剩下的也是姻亲,结果他的家人和姻亲,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张四维这个家主,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稽税房为了稽税,一定能查清楚账目,所以张四维干脆直接请皇帝做主。 赵梦祐在宝岐司找到了正在土里哼哧哼哧刨土的朱翊钧,同样在一旁玩的还有大明的潞王殿下朱翊镠,皇帝在种地,朱翊镠在玩尿和泥。 “妹妹你这也太偏心了,潞王玩泥巴,你都不管一下吗?当初皇帝才六岁,就因为走路不端庄,就被你训斥了。”陈太后和李太后今天也是闲来无事,带孩子到这宝岐司来看看皇帝一天都在忙点什么。 潞王这是失仪,但是李太后就是不管。 “镠儿又没有把手塞进嘴里,我管他做什么?”李太后眯着眼说道:“姐姐啊,老大是皇帝,自然要要求严格,镠儿是亲王,而且是皇帝的亲兄弟,他就得不学无术,不得人心,否则要出大麻烦。” “也是。”陈太后也是沉默的说道。 陈太后和李太后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两个人都听得懂。 海瑞回京戳了一个不能碰的话题,那就是嘉靖皇帝有八子,这八子死的实在是太过于蹊跷,景王死后,就剩下了一个裕王,裕王最终得登大宝之位,那时候,也没别人了。 这些皇子都是自然死亡吗?如果再联想到离奇火灾和宫女刺杀,嘉靖皇帝两次死里逃生,就不由得有些无端的联想,真的是自然死亡,没有奇怪的事儿发生吗? 更加直白的讲,嘉靖末年,难不成也要把十分听徐阶、高拱、张居正话的裕王一道弄死,让嘉靖皇帝绝后,再从远方旁支选一个入继大统之位?到时候怕是一地鸡毛,大明直接亡了干净,所以裕王才活了下来。 在李太后和陈太后的视角里,她们的夫君隆庆皇帝不御门听政,不视朝,也是失望叠加的多了,叠加到绝望了,国朝已经烂成了这个模样,凑合着过下去就得了。 “元辅看管小皇帝太严苛,妹妹也是,若是皇帝起了逆反的心理,如何是好?”陈太后颇为担心的说道。 皇帝渐渐长大了,难免会跟张居正的政见不一,小矛盾越积越多,到时候,国朝再起,刚刚扬帆,怕是要烂在船坞之上。 李太后笑着说道:“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敢管皇帝啊!我管得了吗?他那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我怎么管?就这种地的事儿,也是我让皇帝做的?皇帝现在种地熟练至极,比我种的都麻利。” “元辅还专门上奏说,皇帝睿哲渐开,圣母不要约束过严,陛下有洞见之明的话,呀,在元辅眼里,我这个圣母根本就是皇帝的枷锁、束缚,是个坏人。元辅和皇帝到底会怎样,我也管不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李太后现在是无事一身轻,皇帝能任事了,她天天看孩子,日子逍遥自在的很。 “皇帝还真是喜欢种地,不是做做样子。”陈太后多少有点看不懂,生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的皇帝,为何对种地如此执着,甚至是可以说是热爱。 “今天的活儿干完了。”朱翊钧看着翻好的土,拍了拍手说道,看着这二十亩地,心中却满是希冀,土豆番薯最适宜救荒,而且酿酒、制淀粉都能用到,这就能少消耗点主粮,百姓们能多吃一口,他这个皇帝就没白当。 “陛下,张侍班他纳了税,但是他要报官。”赵梦祐赶忙上前俯首说道。 朱翊钧一愣嗤笑的问道:“报官?他自己就是官,他报什么官?他们在西北都快把宣大经营宣大国了,他还要报官?打什么鬼主意?” 赵梦祐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啊?哈哈哈!”朱翊钧一听就直接乐了,大笑着说道:“赵缇帅见笑,朕…哈哈!” 也不管朱翊钧想笑,大明总是处处充满了回旋镖,张四维窃国为私,赵掌柜就窃张四维为私,而且张四维深切的知道,他查不清楚,得借着国朝的力量来。 赵掌柜既然敢做这种事,那都是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也准备了一本所谓的暗账,看似交代清楚了,但完全没有,张四维也查不清楚,因为他们家里的家人也都是家贼的一份子。 张四维不怕朝廷查账,因为对鞑靼的封贡贸易,那是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张四维又没有卖违禁之物。 “皇儿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吗?”李太后见皇帝笑的前俯后仰,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翊钧把事情说了一遍摇头说道:“张四维家里出了内鬼,让朕的稽税房帮他查账,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管他作甚?”李太后一听说道:“他选的掌柜,他自己倒霉罢了。” 朱翊钧摇头说道:“张四维、王崇古的生意,可不是他自己家的生意,没有晋党文武的合力,他们能做成这等生意?这是公产,他们把持,就当是他们家的了?自然要查,不查清楚,怎么让他交纳清楚税款?” “倒也是。”李太后也点了点头,小皇帝说的概念很是新奇,张四维和王崇古家的生意,并不完全属于张氏和王氏,而是属于晋党所有,这非常合理,但这个概念一出,葛守礼作为党魁,是不是要过问一二? 皇帝处处都在分化晋党的合力,不余遗力。 李太后忽然眉头紧皱的说道:“说起来,张先生家里,似乎没有什么生意,张党似乎也没有。” “先生和他们不一样,狭义些说,先生最大的生意,就是大明天下。”朱翊钧洗干净了手,笑着说道:“孩儿让缇骑把账本送到皇叔那儿,皇叔带了不少内书房的宦官学算学,权当练手了。” 次日的下午,大明元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户部尚书王国光、稽税房代掌赵梦祐、事主张四维等一众,将张四维家里陈年账目,都搬到了司礼监,而深居简出,整日里仰望星空,编纂历法的朱载堉,带着浩浩荡荡的内书房宦官们,抱着算盘也来到了司礼监。 这里面有一个比较扎眼的女子,王夭灼,这姑娘也抱着算盘。 朱翊钧姗姗来迟,看着朱载堉手中那把极为奇怪的算盘,啧啧称奇的说道:“这就是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皇叔厉害啊。” 2开12次方的25位根是多少?1.0594…25… 朱载堉就用他手中的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精确的将2开了十二次方根,至此创造了乐理上的十二平均律,解决了十二律自由旋宫转调的千古难题。 朱翊钧也不是不喜欢音乐,他也认真研究了,但是没研究明白,似乎、也许、可能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可以开交响乐了,朱翊钧保证,历法修好以后,给朱载堉办一个超大型的交响乐演奏作为酬劳。 他喜欢听,对于朱载堉在音乐上的伟大成就,朱翊钧只能表示赞叹,他只会说两个字,好听。 朱载堉郑重的说道:“陛下,十二律八相生,七音隔五相生,每均有七调,十二均得八十四调。” “历者,礼之本也;律者,乐之宗也。何以言之?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迭相治也,其间不容发而相错综也。” “不如,来算账吧。”朱翊钧发出了一个厌学的提议,这么大个乐子就放在面前,先把张四维的账给盘算明白了,再说其他。 朱载堉无奈,皇帝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唯独对这个乐理,非常的厌学,但是朱载堉也没办法,皇帝不爱学,他还能把皇帝的脑袋撬开灌进去?那自然不能。 皇帝不学也没关系,他最近找到了个弟子,王夭灼在音乐之事上,有着很强的天赋。 朱载堉开始算账,而朱翊钧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这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的使用方法,这玩意儿确实好用,至少在手摇计算机和电子计算机出现之前,这玩意儿就是世界上算力最高的生产工具。 大明司礼监下辖的内书房拥有最多的算盘手,而户部也有算盘手,被借调了过来,在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中,张氏、王氏大掌柜的账本,被盘算明白了。 只用了一个时辰。 大明的户部需要算清楚整个大明的账本,而王国光自己本人极其擅长算学,他的成名作就是《万历会计录》是大明,乃至中原历代王朝,唯一一部国家财政总册,把大明的田土、人户、各项钱粮岁额、边镇饷数、库监、光禄、宗藩职官俸禄,漕运仓场、营卫俸粮、屯田、盐法、茶法、钱法、钞关、杂课等研究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张居正不辜负自己首辅的赫赫威名,谭纶无愧于大明的大司马,而王国光也是大明真正的大司徒。 朱翊钧这才是清楚的知道,大明朝堂拥有何等恐怖的算力。 “多少多少?”朱翊钧颇为好奇,张王二氏的大掌柜,到底吃了张四维多少银子。 朱载堉和王国光以总数冠分数,以分数合总数,结束了盘账,感慨万千的说道:“四成。” “四成?是他们拿了四成?还是他拿了六成,给我们家留了四成?”张四维急切的问道。 王国光满是同情的说道:“自嘉靖四十二年,赵刘两个掌柜,伙同其他商贾,他们一共拿走了六成的利,大约有三百万两左右,给你们两家留下了四成。” “啊,这样。”张四维失神的看着朱载堉和王国光,在这一刻,张四维的眼中,失去了光。 张四维、王崇古多年经营,凭借着朝廷给的封贡特权,把持着对鞑靼的垄断贸易,完完全全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这些钱具体去了哪里,那就得张四维和王崇古自己去找了,大明朝廷也只能给他把损失盘算明白。 既往不咎,过往不补,稽税司并不会追击稽税。 朱翊钧听闻之后也是叹为观止,要知道张四维家里可是世代从商,各地分号、京师总号的掌柜、账房大部分都是张四维的家人,正经的姻亲家人,就是姻亲,都能被大掌柜和账房合起伙来,侵吞了六成去!合着张四维这么多年,一直在给别人打工。 最最最让人惊讶的则是,偌大的张氏、王氏的产业,上上下下万余人,对这件事不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告诉张四维和王崇古,有人趴在张氏和王氏两棵大树上,疯狂吸血吃肉。 “张侍班,万历三年正月的税,还缺了三千两银子,记得到户部衙门补上。”朱翊钧看完了热闹,对着张四维说道。 相比较之下,朝廷自有坐商的百值抽六的坐商税,非常仁慈。 “张四维?”朱翊钧见张四维不理自己,又极为不礼貌的叫了他一声,冯保伸手推了推张四维,皇帝跟你说话呢! 张四维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才俯首说道:“臣在。” “记得把正月的税补上。”朱翊钧又交待了一遍,才挥了挥手说道:“快去找你家的银子吧,快去吧。” “臣遵旨。”张四维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司礼监,脚步都有些虚浮。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的背影,颇有些感触的说道:“朕原来还以为稽税房将会是一个天怒人怨的政策,可是这么一看,好像又不是,人性啊,贪得无厌。” “先生所言有理,矛盾存在于万物之间。” “张四维等人在朝中谋财,那些个经纪买办掌柜账房们呢,在他们身上趴着吸血,权豪们似乎也需要稽税房,帮他们查清楚到底被侵占了多少银子。”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集体,这些个经纪买办账房掌柜是一个阶级,他们总是保持着默契,偷偷捞着各大权豪的们的银子,按照公的相对定义,损公肥私,出现在一切人类的交易活动之中。 所以就必须需要有一个裁判,拥有庞大算力的裁判,基于某种目的,盘算清楚权豪们的账。 稽税房,日后的稽税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税收。 朱翊钧对着朱载堉和王国光说道:“皇叔、大司徒啊,你们得多多培养些算学的人才,咱们大明对算学人才的缺口不是一般的大,连世代经商的张四维,都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算学人才多了,才能满足大明对算学人才日益旺盛的需求。” 朱载堉和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臣遵旨。” 朱翊钧又对着张居正说道:“先生,把张四维的事儿写到邸报上,要头版头条,写清楚什么生意,被侵吞了多少钱,让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权豪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个教训。” “张四维的这个案子,有着极其深刻的实践意义,若是有人反对稽税房,就让张四维出面把自己悲惨的遭遇讲述一遍。” “臣遵旨。”张居正发现,论杀人诛心这种事,还是小皇帝更加擅长,科道言官必然会对稽税房极为不满,祖宗成法里,一大堆君子不言利的圣人训,那么让张四维一次又一次的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反驳科道言官,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而皇帝更是直接把张四维的家丑,给贴到了邸报上,天下人人皆知,张四维家里出了家贼! 估计天下权豪,就没几个笑得出来的,以己度人,张四维家里有家贼,他们家里就没有家贼吗?估计只有那些真正能称得上道德君子的人,才能对张四维的遭遇,毫不吝啬的嘲讽。 张居正带着群臣俯首说道:“恭送陛下。” 朱翊钧向武功房走的时候,忽然站定对冯保说道:“改天也把皇庄的账本拿来盘一盘。” “要不就今天?”冯保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 “冯大伴很自信嘛!”朱翊钧看冯保的架势,似乎不怕查账,略微有些惊奇的说道。 冯保颇为确切的说道:“万历元年正月之后,皇庄的账不怕查,那之前,臣也是刚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太敢保证。” 冯保真的不怕查,因为万历元年正月刺王杀驾案发生之后,张宏就成了乾清宫太监,宫里就有了二祖宗,但凡是哪个想博位,或者干脆是想看冯保倒霉的,把账目放到乾清宫的小铁箱里,冯保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翊钧两个手放在身后,大踏步的向前走去说道:“那算了,不查了。” “要不,查查吧。”冯保亦步亦趋的说道:“也好教外廷的那些个权豪们知道,皇帝家里,没有家贼,有一定的实践意义。也省的那些个小人,说皇庄纳税就是做做样子。” 朱翊钧闻言也是点头说道:“也成,下午把账搬到户部,让皇叔和大司徒都查查,做个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感谢“杰克威尔斯”的1500点打赏,感谢“辅助永不背锅”1500点打赏,感谢“荖軻”的500点打赏,谢谢支持和认可,读者们的本章说,这几天日子特殊就隐藏了,作者后台还是能看到的。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朕的船会飞(为盟主“1高山流水1”贺!) 皇庄的账本,还真有问题。 冯保把皇庄的账送进了户部,仔细一盘账,还真的查出了十几处小问题,但是这些问题累计加起来才不到两千两的银子,而且大多数都是个别懒散宦官没认真核算导致,而不是有家贼故意造假。 明朝的文人,对隆庆、万历年间的宦官评价就俩字,恬静,因为这个时期的宦官,是真的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皇帝都不争了,他们这些宦官怎么争,也争不过文武勋戚。 而皇庄的账目,突出了两个字:争气。 连冯保在文华殿上,腰杆都挺直了三分,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宦官们多少也是有些骄傲的。 这一次的对比,对张四维、对窃国为私、对标榜着道德君子的文官们造成了成吨的伤害,至少宦官们在做家奴这件事上,要比其他的人强的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儿。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个张四维、王崇古的家贼,这个分成比例一公布,立刻便是满城的乐子人讨论着这件事,被人津津乐道的时候,张四维直接把两个大掌柜和一堆的账房告上了顺天府衙门! 张四维报官了。 作为晋党财戎上面的二号人物,和葛守礼分庭抗礼的存在,张四维家里出了家贼之后,他只能请求官府出面帮忙追缴,因为这是家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张四维、王崇古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都是家贼在刨他们家的根基,而他们能派出的人,到底是不是家贼,又用什么标准去判断? 张四维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可是他给王崇古去了封信,最终敲定了这个章程,报官! 自己家的丑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闹得天下嗤笑,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报官,请朝廷为他们两家主持公道。 张四维去报官,顺天府衙门不肯接,顺天府衙门不同于其他知府衙门,他是京畿衙门,张四维、王崇古不仅仅是一个受了损失的东家,更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一个宣大督抚,一个掌詹士府事,未出生太子的老师,他们是晋党的党鞭,这案子接还是不接,是个政治风向和站队的问题。 脸面到了这个份上,张四维早就丢干净了,干脆直接以自己正三品的身份上了一道奏疏,痛陈利害关系,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掰扯了一遍。 “张四维啊,大聪明没有,小聪明顶天,他不弘且毅,心中若有天下,为人杰也。”朱翊钧看完了张四维的奏疏,对身边的张宏感慨万千,赵梦祐骂得对,张四维真的很聪明,但不是大聪明。 张四维在奏疏里从[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开始讨论。 凡人之居位,虽有大小尊卑之不同,莫不各有当尽之职。若舍其本职,而出位妄想,则在己为旷职,而于人为侵官矣。 君子则身之所居在是,心之所思亦在是,凡夙夜之所图虑者,惟求以尽其本分所当为之事。 如居乎仓库之位,则思以审会计,明出纳,而尽乎理财之职;如居乎军旅之任,则思以勤训练,饬军令,以尽乎诘戎之职,初未尝越位而有所思也。如是则众职毕举,而庶务成理矣。 张四维就是在论述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则事情才能做成,这是儒家礼法的老调常谈,但是之后张四维又将此事和矛盾说联系在一起。 大明眼下财用大亏的主要矛盾是朝廷和权豪之间的利益冲突,权豪侵占生产资料导致税基萎缩,导致的税收恶化,而稽税房作为一个注定臭名昭著的衙门,如何长期维持其超然地位,张四维家里的案子,就有极大的实践意义,稽税房查的账目,可以作为告诉的证据,就足以利用次要矛盾去调和主要矛盾。 而张四维在主要矛盾中又提到,主要矛盾的复杂是因为众多次要矛盾互相影响,而要解决一个问题中的主要矛盾,必然要解决相对而言的次要矛盾,只要把这些构成主要矛盾的次要矛盾一点点解决,才能将主要矛盾解决,达到一种冲和平衡的状态。 张四维又从解决矛盾又延伸到了庆赏威罚和主上威福之权。 庆赏威罚是调节矛盾的主要手段,只有威罚没有庆赏,并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彰显皇帝的威严,而不能彰显陛下的仁德,万物总是在循环往复、相继成理中不断向前。 最后,张四维请求皇帝出手。 张四维和王崇古在家贼这件事上,狠狠的跌了面子,但终究是以读书人的身份,在矛盾说上更进一步挣回了一份属于读书人的颜面。 王崇古的奏疏很有意思,他在表功,大段大段的宣扬自己在宣大督抚的功劳。 去年,他在宣大两地共筹建了一百四十二个地窖用于甘薯的育苗、设立了近二十万亩的种田专事育苗、去岁番薯大丰收,而且平均亩产达到了宝岐司的七成左右,遥遥领先于其他屯耕区,招还丁一万两千人,口四万六千余口、山西大约有两万人出雁门关入宣大屯耕。 招还的对象,是因为灾荒逃难到了山里落草为寇、为了躲避藁税谷租乡部私求入山林野居住、出逃到西北金国鞑靼的汉人、西北鞑靼人归化大明等等。取得如此傲人成果,是因为宣大真的在屯耕,来了就给田种,按朝廷制定的藁税征正赋。 王崇古还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这如何评断屯耕、清丈、还田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这个标准如何去评断?就看人口流动,若是人口向他的治下流动,必然表明他做对了某些事儿,可以作为考成法的补充。 奏疏中,王崇古还展望了今年的前景,预计带领二十二万失地佃户和游坠,进一步的屯耕,恢复宣大屯耕至少万顷以上、再建立三百个育苗房火室、再设十万亩的种田,在宣大农耕之事上,恢复到嘉靖二十九年之前的全盛水平,王崇古说要尽力做好自己的作为督抚的本职工作。 在最后,王崇古希望小皇帝能帮忙追回一些损失。 “就让顺天府衙门受理此案吧,这银子总要有个去向才是。”朱翊钧最终做了决定,让朝廷出面给王崇古、张四维找回一部分损失。 庆赏威罚这四个字,是调节矛盾的主要手段。 朱翊钧面前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是三丈长的密闭水道,在水道的尾部有一个风丸和水丸用于测定风速和水流速度,朱翊钧要搞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硬帆能行八面风。 尤其是逆风的情况下,凭什么硬帆能够逆风航行。 而他的工具就是一个带着配重块、带着硬帆的小帆船,大明的硬帆,是平行式风帆,即在帆面的水平方向,每隔一定间距安装一根竹条,从而构成一个平行的骨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行八面风,四面八方的风吹来,都能航行。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技术,朱翊钧打算研究明白其背后的道理。 三月初三,春光明媚,小皇帝一如既往结束了廷议。 王夭灼家的案子已经人赃俱获,人牙子卢氏被直接抄了家,奈何穷地方的权豪,榨干了也没有多少油水,卢氏全家流放到了云南边方,跟原始森林里的大蟒蛇龇牙去了。 张四维的案子也有了进一步的结果,全都是家贼,这些个掌柜账房的背后,都是张氏、王氏本家,叔叔伯伯在里面肆意侵吞,至于究竟怎么解决,清官难断家务事,朝廷最终还是决定,让张四维和王崇古自己召开家族大会自己解决就是。 至于掌柜的和账房,统统收监,徒五年,就是做五年的苦作劳力。 而张四维的案子又上了邸报,算是做了一轮跟踪报道,对于稽税房的作用,大家更加明悟了几分。 “臣等告退。”所有人打算告退,而朱翊钧站起来,笑着说道:“诸位爱卿留步,朕最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儿。” “张大伴,你把皇叔喊来,一起做个见证,着实古怪至极,朕百思不得其解,也请各位廷臣为朕解惑。” 一听解惑这俩字,廷臣们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皇帝的疑惑,哪里那么容易解决的。 “朕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好奇硬帆是如何行逆向风的,一般来说风吹着船跑,这很正常,但是逆风也能往前走,着实是让朕非常奇怪,故此朕做了一系列的实验,终于确定了一些事儿,但是正如先生说的那样,矛盾总是这样,解决了一个矛盾,就会出现层出不穷的问题。” “先生说: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先生也说:不可去名上理会,须求其所以然。” “先生说:四十而不惑,是知其然;五十知天命,是其所以然。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先生还说:治国治学皆如是也,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而后能知其必然。” 被称之为先生的张居正本人已经麻木了,他教给小皇帝的道理,小皇帝是真的认真学啊!全都是他教的! 在讲论语、孟子和中庸的时候,张居正为了解释清楚治国的道理,也曾说过: 明主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而后知其必然,则崇浑厚以塞排诋之端,揽权纲以消悖慢之气。故谗慝无所容,而凶人自伏也。审治体者宜辨之。 知道有这件事,知道为何会发生,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发生什么,这是三种认知的过程。 如果能做到知其必然,则朝中浑厚中庸之气,可以堵塞排除异己诋毁的风气,可以将庆赏威罚的权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消除悖慢之气,进而谗言逆贼无法立于朝堂,君子多过小人,凶人自己潜伏,这天下就可以向治了。 小皇帝真的是句句都离不开先生。 张居正表示,他没有那么的厉害,他就是想教小皇帝治国,仅此而已,他也就会这一手,他从来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小皇帝把他捧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高度。 “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满脸阳光灿烂的说道。 张居正硬着头皮说道:“臣在。” “先生说过吧。”朱翊钧继续问道。 张居正说道:“说过。” “先生带各位廷臣来到偏殿。”朱翊钧站起身来,走到了偏殿,小宦官们拉开了厚重的帷幕,初春的阳光洒进了偏殿之内,一大堆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机械在其中,造型各异。 而朱翊钧站在阳光之下,检查了一遍今天要演示的机械,把自己准备好的腹稿再次过了一遍,看到了朱载堉走进了偏殿。 “这是一个水柱,这是个木球,诸位大臣请不要扎眼,见证神奇的一幕发生吧。”朱翊钧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桐木球,这个木球是空心的,并不是很重。 水柱大约有一人多高,从木盆中间向上激射而出,水花落在了下面的木盆之中,朱翊钧将木球随意的放在了水柱之上,木球开始不停的翻滚着,但稳稳的留在了水柱的上方,不停的快速旋转着。 水龙戏珠,木球在不停的旋转,但就是不会跑出去,也不会掉下来。 朱翊钧不顾及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继续说道:“先生,上前来,用手背挡住水流。” 张居正走到水盆旁边,将手伸了过去,水流被阻挡,而木球稳稳的落在了张居正的手中,张居正晃了晃手中的木球,确信这不是杂耍,也不是妖法,木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球。 “先生再把球放上去吧。”朱翊钧不疾不徐的说道。 张居正已经见怪不怪了,小皇帝哪天说自己是神武大帝转世,张居正也会高声疾呼,啊对对对。 当张居正以为小皇帝整活已经极限的时候,小皇帝总是能一次次的整出张居正从来没见过的活儿。 普普通通的水流,普普通通的木球,组合在一起,一个旋转着在水流之间稳定的球,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万尚书,来试试。”朱翊钧退了三步,张居正作为帝师,当然可以接近皇帝三丈之内,可是万士和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万士和来到水盆边,试了又试,用力的晃动了手中木球几下,沉默了下来,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没有任何开光或者法术…或者说还不如说是法术! 朱翊钧笑着说道:“水流可以,那么风呢?” 朱翊钧来到了另外一边,徐爵拉着风箱,呼哧呼哧的风声从风口垂直向上吹去,小皇帝随意的将木球扔了上去,风吹动着木球,木球旋转着在风中保持了稳定的状态。 朱翊钧收起了木球,示意徐爵把风箱停下,他笑着说道:“有人要说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风或者水托住了,所以木球才掉不下来吗?但是它为什么不会被吹飞而是稳稳的留在了这里呢?不应该被冲走或者吹跑吗?” “其实这不是什么道术,不过是万物无穷之理,先生说过,认知是盾,实践是矛,当我们践履之实,就发现了种种怪异的现象,和认知有了冲突,矛盾相继释万理。” “诸位明公,请随朕来。” 朱翊钧站在了一个另外一个水道旁边,水流平稳,有风吹过了,朱翊钧将两个木船模型放了进去,两个木船,缓缓的靠在了一起。 “撑船的都知道,两条船不能靠得太紧,否则就一定会撞到一起,这就是船吸,两艘船并行可是撑船大忌,会翻船的。”朱翊钧看着所有廷臣说道:“为什么呢?” “朕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朱翊钧再次走动起来了,来到了封闭的水道面前,笑着说道:“我们大明的船帆自从古代就是硬帆,硬帆的骨架,会把帆船撑起一个凹凸的面,那么这个时候,而这个凹凸面,就是硬帆能逆风航行的最大秘密。” 朱翊钧将手中的模型放进了水流之中,而后将一个个带有棉线的挂钩挂在了船的挂环之上。 棉线的挂钩一共有八个,棉线的尾部固定着一个铁片,可以不断的增加砝码,船的受力大小可以通过八方砝码的具体数量进行直观观察。 朱翊钧开始演示泰西船法中的软帆,一边演示一边说道:“这是软帆,当风来自北面则南向的砝码被拉动,当风来自南面,则北向的砝码被拉动,帆和风垂直时,我们不断的增加砝码,让船保持静止不动,将其定为一个标准的量。” 朱翊钧将帆调整,示意群臣观测标准高度,风吹动船帆必然产生一个力,帆和风垂直时候,这个力最大,能够拉动的砝码最多。 “如果航向与风的夹角为四十五度,软帆与风的夹角为15°,这个时候,船仍然能够缓慢的航行,我们加上了砝码,发现只有一个标准量的6.5%,软帆不是能逆风航行,而是速度太慢了,只有6.5%,只能以一种之字形龟速向前移动,而且通常情况下,风是多变的,所以在实际航行中,大软帆不能逆风航行。” “而我们拿出一个硬帆来。”朱翊钧更换了实验素材,将挂钩固定好,笑着说道:“当船的航向和风的夹角为四十五度,硬帆与风的夹角15°,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硬帆船直接拖动着一个标准量的砝码在向前行走,在逆风的情况下,硬帆居然跑出了比船帆和风垂直时更大的力! 朱翊钧不停的加着砝码,最终在一点三个标准量的情况下,硬帆船才达到了受力平衡。 硬帆,在逆风的时候,跑得更快。 一片哗然,廷臣们议论纷纷,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航行的太快了。 在风速一定的时候,硬帆逆风比顺风还要跑得快,去哪说理去,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但事实就在眼前。 朱翊钧将硬帆船拿了起来,将挂钩一一拆除,将以带有凹凸面的流线型对称翼的水下平衡翼,挂在了模型上,又将一个配重块放在了船的一侧笑着说道:“事实上,我们还可以增加船速,当我们在船底安装一个类似于硬帆凹凸面的配件时,速度会更快。” 这次朱翊钧将船放进了三丈长的封闭水道之中,调整了下船的帆,固定好之后,打开了风口。 风吹向了模型,船开始快速航行,没一会儿就走完了三丈的航程。 朱翊钧拿起了自己的小模型,拿出了一本观测数据递给了张宏,让张宏给朝臣们传阅继续说道:说道:“在拥有了水下对称平衡翼和硬帆的情况下,风速一个小时辰为二十四到四十里,船可以航行到每一个小时辰四十八到八十里,船速将会是风速的2倍。” “这就是硬帆,它不仅可以逆风航行,甚至可以跑的比风更快,快两倍之上。” “比较可惜的是,它不能用于大型船帆之上,最多也就是两个人的舢板可以使用,因为风帆和平衡翼之间会产生一个扭矩,两个人的舢板还能用人力平衡,再大点的船,必然翻船。” “而且这两个船员还得是那种比较胖的,才能压得住船。” “所以,朕又加了两个平衡翼在船的两侧。” 朱翊钧又摸出了两个平衡翼放在了船的两侧,至此,一个水翼帆船的模型就彻底做好了,朱翊钧将手中的模型再次放入水中,打开了风口。 带有两个水平平衡翼,一个垂直平衡翼,一个硬帆的船,在水面上疾驰而出,不可以思议的一幕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飘起来了!”万士和目瞪口呆的指着船大声疾呼的说道:“船飘起来,你们看到了吗?船在飞!” 船,飞起来了。 只有垂直平衡翼还在水中,船身整个都在空中漂浮的向前飞速前进,而后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的撞在了终点的木板上,撞得散了架,在封闭的玻璃水道中浮浮沉沉。 朱翊钧极为平淡的关掉了风口,点头说道:“的确,它在飞。” “这这这,我我我…”万士和指着那些撞碎的木件,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惊恐,这是传自真武大帝的道术,还是什么妖法吗?船怎么可能飞起来前进? 不仅仅是万士和,廷臣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伱,满脸的不可置信,万物无穷之理,如此的神奇吗? 朱翊钧接着说道:“先生曾经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人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当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就会觉得可怕,自然而然的升起抗拒,但其实,了解了这里面的无穷之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诸位且随朕来。” 大明皇帝带着一众文武来到了另外一个长宽高不过半尺的风道面前,这个风道里面,没有水,只有一个带有两个水平平衡翼的船只模型。 “八方挂钩,负责平衡维持模型不会来回乱动,而在船只的底部也有一个挂钩。”朱翊钧将所有的砝码铁片安装好后,打开了风口,开始一点点的降低底部砝码铁片的数量,直到带有水平平衡翼的船只慢慢的离开了接触面,悬浮在空中的时候,他才停下了手里的砝码。 让小飞机维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悬浮在风道之中。 不可思议而神奇的一幕,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切的一切都要从硬帆走逆风说起。” “硬帆在竹条的支持下,就变成了一个凹凸面,风吹过凹面的时候,速度会放缓,而风吹过了凸面的时候,速度会加快,这样就产生了一个托举和推动的力,这就是上面所有一切现象的根本原因。” “木球在水流和风中稳定,硬帆在逆风中航行甚至走的更快,加上了水下平衡翼,会更快,加上了水平的平衡翼会在水面飞行,都是因为硬帆凹凸面的缘故,风在吹过凹面时会增速,吹过凸面时会减速。” 飞机为什么会飞,就是这个原因。 水翼帆船可以看做是四个机翼在船上负责平衡,即便是如此,也只是航行很快的小帆船,做不成百料甚至是千料的大船,大船和小船完全不同,小船和模型又完全不同。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诸位大臣们,朕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仍然不知其必然,这个凹凸面的神奇现象,究竟是因为什么?凹凸面究竟如何弯曲,能够在相同的条件下获得更大的托举的力?这个凹凸面还有怎么样的神奇应用?朕仍然不知其必然。” “谁能为朕解惑呢?” 无一人应答,朝臣们还在研究那个凹凸面的问题,皇帝问知其所以然之后的必然,谁能说清楚呢? 对于硬帆凹凸面的神奇,他们也是第一次知晓。 朱翊钧看着无一人应答,才笑着说道:“这架水翼帆船,就送到松江造船厂,让他们试试制造,若是真的有水翼帆船,能够以这种航速航行,不说运货,就是传递消息也是极好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衮衮诸公,此句送与诸位共勉。” 廷臣们带着满脑袋的问号离开了文华殿的偏殿,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小皇帝用践履之实的铁拳,一拳砸在了所有人的思想钢印之上,天下无穷之理,居然能够如此多的奥妙。 朱翊钧则是将水翼帆船的模型拿在手,看着朱载堉说道:“皇叔,能为朕解开这些疑惑吗?” “臣…尽力。”朱载堉一时间压力极大,狂生到了京师之后,实在是狂不起来,这个不务正业的小皇帝,总是提出许许多多令人挠秃头,而无法回答的问题。 感谢“1高山流水1”的100000点打赏,本书再增加一个盟主,万分感谢支持和认可,大家的本章说后台是可以看到的。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己之见有限,众人之智无穷 大明有很多巧夺天工的技巧。 比如自正德末年,嘉州开盐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近复开出数井,官司主之。这是四川总兵刘显给皇帝写的风土人情,说的是四川地区凿井取石油; 比如人痘接种防治天花就有四种,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水苗法; 比如利用不同品种蚕娥杂交而生出嘉种和四种育种法; 比如结构精密难以仿制的提花机花楼纺车; 比如压甘蔗的压榨机,就是利用斜面原理的垂直的双滚子压榨机; 比如福建利用精炼的手段将蔗糖变成红糖,再变成白糖; 比如朱翊钧借着硬帆,通过剖出横截面,寻找这种埋藏在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 但这些都是技巧,从没有成体系的分科之学的科学诞生,总是处于知其然,连知其所以然都没达到,更遑论知其必然了。 机械的讨巧,是被儒家所厌恶的,儒家的思维整体是极度保守的,极度保守,就是比保守更加保守,所以儒家门生,对于任何的改变都会第一时间警惕,并不会大肆推广,也不会费心去研究,而是统统被冠以机心、欲速则不达、奇技淫巧等等各种枷锁。 到了法三代崇古之风尤其鼎盛,甚至连夺情起复都被视为是对先贤背叛的孝宗之后,大明的科学发展,连透一口气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的扭扭捏捏,既要变法务实的获得税赋才解决军饷等等现实问题,又要守住祖宗成法,还要符合儒家先王礼法,既要、又要、还要,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美事? 朱翊钧制作的水翼帆船模型,送到松江造船厂的时候,郭汝霖、赵士祯等一众造船厂的总办还不以为然,直到看完了笔记,郭汝霖、赵士祯复刻了文华殿偏殿的试验之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以我的学识和我的认知,我很难理解船逆风航行,更别提在海面上飘着航行这种事了。”郭汝霖呆滞的看着面前的模型,在风道水流之下的漂浮航行。 四个基于硬帆凹凸面组成的水翼帆船,让郭汝霖很难理解,这玩意儿真的不是真武大帝的道术吗? 老朱家的皇帝一直宣称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这是一种基于国朝稳定的政治宣传,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政治正确下,也没有人会把这件事当真。 但是会飞的船,还是一锤子打在了郭汝霖坚不可摧的认知世界,敲得粉碎。 郭汝霖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初授吏科给事中,嘉靖四十年,督造了大明第二艘封舟,出海琉球,册封琉球国王,写了琉球奉使录,记录了他出使琉球的所见所闻,包括了封王礼毕、过沟祭海等等大事。 大明的封舟就是千料、长宽比5.77:1,这种船已经是郭汝霖想象的极限了,就是擅长航海的红毛番,能够远渡重洋来到大明的红毛番都没有这么大的船,而且是能够行八面风、入水超过了一丈四尺(4.39米)的船,已经冠绝寰宇的千料大船。 松江造船厂,雄心勃勃的希望能建造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的船,好好的让小皇帝开开眼,见识一下他们工匠的实力。 朝廷不仅恩准了新五桅夹板舰对封舟的僭越,现在,又下旨督造一艘水翼帆船。 “我宁愿相信陛下是真武大帝转世,也不相信这玩意儿是自己飞起来的。”隆庆五年进士萧崇业甩了甩袖子,他宁愿你相信有鬼,也不相信船会飞。 “不如试着造一造?”松江镇副总兵陈璘,对这东西摩拳擦掌,有了这玩意儿,飞去马尼拉,从松江府飞去琉球,怕是连五日都用不到。 大明到琉球的航线非常成熟,毕竟琉球国王世代被大明皇帝册封,这是切实的册封需求。 作为松江造船厂佐贰官副总办的赵士祯,跃跃越试的说道:“我觉得可以试着造一造。” “陛下给了六万两银子,专事水翼帆船的营造。”赵士祯特别点名,皇帝不差饿兵,给了整整六万银子,专门负责这种快速帆船的研发和制造。 六万两银子,可以供养全楚会馆整整一百二十年的经费,让松江造船厂可劲儿的霍霍,这可是朝廷罕见的财大气粗。 俞大猷、汪道昆小声耳语了几声,正色的说道:“那就全力督造吧。” “陛下说了,没有造好也不会有威罚,只是对大明的能工巧匠,略显失望而已。” 朱翊钧在圣旨中特别说到造不出来不会有惩罚,毕竟是一个探索性的项目,钱花完了就花完了,皇帝只会有失望。 对于拥有千料大船生产能力的松江造船厂而言,这个只能称得上小舢板的水翼帆船第三天就造好了,第三天下午就散架了。 是散架了,而不是翻船了。 桅杆、龙骨、水平和垂直平衡翼、直接四分五裂,巨大的扭矩让船刚刚走出去不到三十丈就直接散架,负责撑船的陈璘直接就落水了,浪里白条的陈璘游回了岸上。 材料的强度不够,这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原理是原理,实践是实践,从模型到船只,那需要解决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陈璘上岸,反复斟酌了一番,根据自己的撑船经验,开口说道:“我觉得风帆的撑条骨架应该用铁条,风帆有着很明显的变形,或者是钢条,桅杆和龙骨强度也不够,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扭动,船帆有一股巨力向右后方用力,而垂直的平衡翼,会向左前方扭动,木料肯定承受不住这种强扭硬掰。” 赵士祯想了想说道:“那就用钢筋铁骨试试。” 第二艘船造的很慢,下水后直接翻了船,平衡翼的强度仍然不够,但船还是顺利的驶出了六十丈,这一次陈璘弄了块浮木抱着,等待着小船来接他,没力气了,这船撑起来太累。 很快,水平平衡翼的骨架变成了钢条骨架木制外壳、垂直平衡翼从一个变成了四个、船头、船尾、两侧各一个,绞棍、拉帆绞车、罗盘、铁钉连接、钉锔加固、拚接榫构、麻絮桐油蛎灰木念缝等等,所有松江府造船厂能用到的技术全都用上了。 五月份的时候,船终于跌跌撞撞的驶出了海港,兜了个圈子,又绕了平稳入港。 “只能说是勉强航行,但是和飞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郭汝霖略微看着自己的记录,实在是有些无奈,有风丸有水丸,要计算风速和航速比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他们的水翼帆船的风航速比是二比一,航速只有风速的一半。 似乎这已经是松江造船厂的极限了,已经用了所有的技术,造出来的船,别说飞了,能走已经非常不错了,夜以继日的攻坚,只是解决了能不能航行,所有的指标都不曾达标。 汪道昆颇为平和的问道:“是要放弃了吗?果然要让陛下失望了,真是太可惜了,还剩下三万多两银子,不过如此。” 俞大猷面无表情的看着汪道昆,这就是伤口上撒盐,但是俞大猷知道,汪道昆只是在用一种叫做激将法的东西,还有三万两银子,最少把钱花光了再说。 萧崇业左看看右看看的说道:“咱们松江造船厂有四千多的船匠,不如问问他们?从南衙、浙江、福建、两广遴选的造船师父,都是老手艺人,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何不张榜公告?能解决一个问题,就给一百两银子。”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萧崇业说完之后,看着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小声的嘟囔着:“夫子说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我们的确是士大夫,士农工商,但我们不懂,为何不问策于工呢?” “不不不,你找到了一个好办法!”郭汝霖大喜过望的抓住了萧崇业的肩膀说道:“一己之见有限,众人之智无穷!” “好好好,立刻张榜!” 萧崇业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加快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是行之有效的集思广益,术业有专攻,他们读书强,但毕竟都是半道出家,跟这些个做了一辈子的船匠们比经验? 很快,新一轮的改造又开始了,这一次的改造速度在不断的加快,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水翼帆船就大变样,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小舢板还是个小舢板,但是已经完全今非昔比,陈璘架着水翼帆船在海面之上,在海上飞快的前进着,三个垂直固定翼在水下激起的水花,在他的身后激起了一道白色水幕,船头随着风力和风帆的变化而不断的沉沉浮浮,终于在大风迎面而来的时候,船头一抬,整个船身开始完全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水平固定翼改为了“∽”,无论风从何处来,两侧的固定翼都会深入水中,提高更高的平衡力,而固定翼两侧的垂直固定翼,也从对称,改为了非对称,减小风帆和固定翼的扭矩,进一步的提高航速。 “哈哈哈哈!”陈璘狂笑着操纵着帆船,自由自在,船切实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嘭!” 船只再次解体,陈璘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如同一个炮弹一样飞出了好远,在水面上连续打了几个水漂,重重的扎进了海里,没过多久,陈璘抱着浮木从海水中浮了出来,虽然船解体了,但是他知道,已经成功了。 海水在高速航行的时候,会变的比铁还要硬,当听到船身在海浪中吱呀作响的时候,陈璘就松开了固定索,做好了强冲击准备,等待着解体的那一刻,果然当风力稍弱,船头落入水中那一刻,船立刻变形解体。 而陈璘抱着浮木,思考着最后一个问题,船头改良。 松江府的工匠们已经提醒过了,这船航速这么快,扎进水里肯定散架,空心船首,使船在浪中,便于抬首,提高了船只在风浪中的稳定,而且船底要做成逐渐变瘦,有倾度的水线,过渡到狭窄的圆尾,这样才能航行。 次日,新的水翼帆船就被拉出了船厂,开始了新的航测。 昨日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陈璘,仍然不肯放过这种飙船的快乐,再次架着飞翼帆船出海而去,而这次是稳定性测试。 这种小船造价便宜,改进极为轻松和简单,会在进一步的测试中,逐渐改良。 但是会飞的船,能够逆风时候完全超过风速的船,确确实实出现在了松江造船厂的船坞之中。 如果通过了稳定性测试,进一步的海航测试,是从松江造船厂到天津卫,预计一天半就可以抵达,而在陆上,从松江府到北衙要整整十六天的时间,从松江府到南衙也要两天时间。 在信息上,松江府离北衙京师将会更近。 如果能利用这种水翼帆船,构建起一道近海的哨船网,那么大明朝廷对沿海倭寇的决策,会更加快速。 信息,就是权力。 所以松江造船厂不余遗力的在改良着这种小舢板,如何能够更快,就是摆在松江造船厂每一个造船人面前的头等大事。 在松江府折腾水翼帆船的时候,大明的三桅夹板巨舰开始下水,这种来自于泰西的战船,在下水的时候,让大明的将帅们是有些失望的。 它的战斗力并没有描述中的那么强悍,六艘攻破两百艘船大概是一种夸张的描述手法,战争的胜利不应该仅仅归功于军备。 在俞大猷看来,海战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这艘船足够的大,火炮也足够的多,但是他有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只能部署在港口附近,不能远航。 而且火炮在海面波浪的翻涌中,命中率也是个问题,在红毛番的文牍中描述,其实更多是依靠箭矢、接舷作战等方式获得胜利,火炮更像是一种威慑作用。 这艘三桅夹板巨舰的动力有问题,这种船,是一种以划桨为基本推进手段的船型,即船身上装配一定数量的船桨,并配备一定数量的桨手,它并不适用于大型远洋航行,甚至连前往吕宋都很难做到。 这条在松江造船厂的三桅夹板巨舰,有24对(48个)船桨,桨手有144名,一艘巨舰在海上依靠船员划桨的驱动方式,在近海可能还可以保证良好的的运作,但是要是在远洋航行靠这种方式驱动,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但它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更不是一文不值的,它打破了大明固有的造船设计,成为了大明第一艘装备了火炮的船只,大明的战舰,即将走上了一个新的设计思路,自此以后,大明的战舰,都会拥有毁伤敌舰重炮、消灭敌军有生力量的火炮、船舱拥有储藏火药、弹药设计,而船上也会有一种名叫舰炮手的军兵。 一个新的作战体系正在形成,这是水师向海军的蜕变。 虽然这种海战火炮的思路,看起来比较简陋,因为射程和精度问题,装有火炮的船只,只能接近敌人再开火,所以基本上只有“开一炮”的机会,而后就是接舷战,跳上敌舰占领敌舰。 可是,火炮、船只的发展,必然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拥有全新的海洋作战体系的时代,即将且必然来临。 俞大猷非常确信。 骆秉良最近很忙,忙着查账、稽税。 在稽税的过程中,骆秉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儿,那就是稽税是一个成本和收获的问题,这是稽税的基本原则,很多时候,伱得奔着大户去,这就决定了,稽税不会问小民稽税。 以南衙的早食店为例,一年卖不到二十两银子的店面,按照坐商百值抽六的税法,只有一两银子的税,而且这些店面通常没有账目,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核算,最后发现,收上来的税还没有投入的多,这不是瞎胡闹吗? 稽税也是需要成本的,而且成本极为高昂。 查账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账房、盯梢、催缴、走访、厘清田亩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手,问小民稽税,这稽税房衙门,刚开门就得关门,所以稽税,就要奔着大户人家去收。 谁有钱就收谁的。 在发下去税票的一个月的时间内,并没有人到南京户部衙门纳税,大明皇帝也是想当然,你就拿着一张税票,就想玩侵占玩了两百年的权豪们,老老实实的把白花花的银子交给朝廷,白日做梦! 根据宋阳山清丈厘清的田亩数量,在明媚的五月,骆秉良发出去了共计一百三十五张催缴票,责令在五月月底之前,将自万历三年正月起的欠税补交。 这是第一次警告,如果逾期,将会收到第二次警告的催缴票,如果不交就没有第三次了。 这一百三十五张催缴票,共计一百四十多万两白银,大明稽税房并不打算追欠,过去的就过去了,那会儿稽税房没成立,稽税房只收自稽税房成立以后所有欠缴的税赋。 而这种催缴票,在南衙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名字,催命符。 昆山顾氏被缇骑骆秉良直接抄家,导致南衙缙绅权豪们时隔一百五十四年,再次想起了被缇骑支配的恐惧。 洪武二十六年,明太祖高皇帝察觉到了锦衣卫有滥用职权,依势作宠之态,将镇抚司的侦缉事权移除,重新移交给了三法司审理,到了明成祖文皇帝时候,镇抚司恢复了侦缉事权,噩梦来临,为了限制锦衣卫的依势作宠,明成祖又建立了东厂。 至此,权豪噩梦,厂卫就此成行,横行无忌,厂卫专门针对权豪官吏。 永乐十九年,明成祖迁都北衙,至此之后,南镇抚司衙门,就日益恬静,因为离皇帝太远,几近于闲置,而骆秉良抄家顾氏,唤醒了势要豪右们的痛苦记忆。 催命符发到了各家,立刻引起了广泛的议论,而每一张税票,都有具体催缴的数额。 骆秉良收到了消息,这帮缙绅权豪又又又风闻聚集商量对策,这次集会的地方,是崇正书院。 这崇正书院的山长,是嘉靖年间的督学御史耿定向。 嘉靖四十一年,耿定向调至南京督学后,见清凉山环境清幽,遂选址于东麓,依山就势,建造殿堂三进,题名崇正书院,曰:天地有正气,崇正传儒学。 这个正传,正是王阳明心学的正学,余姚王先生良知之说,阳明心学即是正学。 良知之说,就是把知行合一致良知,去掉了知行合一,去掉了身心之学,去掉了体悟实行,去掉了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偏重于心即理、心外无理、心外无物、意之所在即是物,只谈良知,这是对王先生的背叛。 朝中对王守仁这个人的评价是极高的,对他的学问是高度赞同的,对他的弟子们是非常瞧不起甚至是不屑一顾的,学都学歪了,连忠于自己都做不到,谈什么良知? 但就是这么个古怪的、背叛了源头的学问,是现在南衙、甚至整个大明的主流,而张居正的矛盾说,是邪说。 崇正书院依山势而建,分为前、中、后三进,一殿与二殿由两边回廊相连接,飞檐群瓦,流水潺潺,环小湖绿树成荫,幽静淡雅; 二殿与三殿间是青石台阶,拾级而上,一片碧绿,在台阶其东侧有曲廊、假山、水池等等造景; 三殿是书院的制高点,一块太湖石上书正气正学四个字,站在三殿远跳,可将方圆百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而此时的耿定向握着手中的矛盾说,叹为观止,而且他手里的矛盾说,是在南衙皇庄里买的三经厂精装奏对版矛盾说,内容齐全完整,完整的表述了张居正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 耿定向实在是无法想象,张居正到底是在怎样的精神状态下,完成了这么一篇巨著,虽然它只有几万字,但是字字珠玑,仿佛世间无穷之理,全都包含在内。 “光祖啊,我觉得咱们还是交税的好。”耿定向的手放在矛盾说上,有些不确切的说道:“可能,也许,元辅在等待着我们把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是等元辅死掉,他活着的时候,我们不要抵抗。” 耿定向对面坐的人是陆光祖。 陆光祖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张居正是同榜。 高拱扳倒徐阶的时候,陆光祖作为徐党遭到了牵连,隆庆六年,高拱被罢免,杨博举荐了陆光祖,特起南京太仆少卿,本来陆光祖要入京去做大理寺卿,飞黄腾达就在眼前,而杨博举荐陆光祖本来是让他做吏部尚书。 这可是铨部,掌百官升迁罢黜生杀大权的天官。 但是他还没入京,走了半道回乡丁忧,守孝三年,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光祖根基深厚,和晋党、张党、浙党渊源极深,不比那个没什么背景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张翰要强?但是丁忧是孝宗之后,最大的政治正确,陆光祖只能回乡。 结果,梁梦龙被夺情,赵梦祐也被夺情,让陆光祖心有不甘,他对张居正也是有些失望,大家都是同榜,既然可以夺情,为何他能不夺情起复一下? 还真能。 万历三年三月的时候,张居正写信让他准备好起复之事,大理寺卿孙丕扬,就是那个大喊着要抽签任命官员的那个孙丕扬,考成法累六月不达标,要外放做官,而张居正让陆光祖做好回京任事的准备。 陆光祖可不是瘸子里挑腿脚好的,陆光祖的腿脚本身就不错。 陆光祖想了想说道:“元辅五十一,陛下十二岁,你也看了矛盾说,陛下跟元辅学的不能说十成像,至少有个八九分吧,现在纳了,日后,恐怕这税,得一直纳下去了,元辅没了还有陛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陆光祖凑这个热闹,是他要把两个人带进来,一个是应天巡抚宋阳山,一个是锦衣卫提刑、稽税千户骆秉良。 这种要违抗朝廷禁令的集会,是有些暗号的,比如问曰:至善是心之本体,答曰:心无私欲即天理;问曰:半帘月色乌啼夜,答曰:满院花香鸟弄春;或者修改传习录中一字,或者干脆弄些冷门的诗词。 骆秉良找到了陆光祖,一拍即合,这便把人都带了进来。 骆秉良和宋阳山,南衙的权豪大多数认识,但是二人一番乔装打扮,绫罗绸缎换上了粗麻短褐,一个家丁,一个幕僚,便没人注意二人了,谁能想到一个穿飞鱼服的缇骑,一个穿正三品冠带的士大夫,能如此作践自己,穿着粗麻短褐,扮作下人? 陆光祖临来之前,已经把他家的税赋都给纳齐全了,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煽风点火,眼下稽税房急需要一只鸡来杀,好杀鸡儆猴。 “山长,大部分的缙绅和乡贤已经到了。”焦竑走了进来,俯首说道。 焦竑是耿定向的嫡传弟子,崇正书院大小事务,都归焦竑打理。 耿定向走进了戏楼里,看着人头攒头,振声说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我就不多废话了,今日会朋好友,下了请帖请大家来,就一件事,稽税房,这稽税房真的是作孽!巧立名目,穷乡僻壤,米盐鸡豕,莫不征税!可谓是吸髓饮血!” “张居正他视财太重,视人太轻,取财太详,任人太略,唯贿以闻,陛下被其蒙蔽,我们要想办法让陛下看清楚张居正的面目!” 无论稽税房、稽税局是他张居正上奏请命,还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大明内外,都会将其视为张居正的主意。 张居正也是当仁不让,这个坏人,他还就当了。 飞鱼服是一种二品赐服,大部分都是皇帝的心腹才能穿得上,普通锦衣卫是没有飞鱼服可以穿的。飞鱼服也不是画的鱼,而是飞鱼纹,飞鱼纹类蟒形,有鱼鳍、龟尾,亦有两角。感谢“大大大康王”的1500点打赏,谢谢支持和认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的命是不是命,你是不是人? 徐阶又来了,他作为太师坐在首位上,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朝廷的决策,但好像又没什么办法。 耿定向振声说道:“孟子曰: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先帝晏驾,新主幼冲,张居正以裕王旧侍、先帝遗命、帝师自负顾命,阴结中宫宦官,擅作威福,张居正如此苛责求财,乃天下之大贼也!” “好说得好。”王颐听闻之后忍不住的叫好! 这次他的催命符上写了一万四千多两银子,他一点都不想交,所以这次耿定向一组织,他就赶紧赶来,奔走相告,以壮声势。 骆秉良侧着头低声问道:“啥意思啊,咬文嚼字的。” 宋阳山想了想说道:“孟子说,先秦时候,列国之君所求于士,希望这些国士能做到三点:一是善于用兵,战胜攻取;一是纵横游说,连结诸侯;一是垦田积谷,为国兴利。这三样都有大罪,善战战胜大罪,游说列国次之,开辟草莱、竭尽地力,再次之,以王道论,但都是罪无可恕、必诛之重罪。” 骆秉良呆滞的说道:“啊?你胡说吧,孟圣人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为国征战获胜者有罪,纵横游说连结诸侯者有罪,屯耕也有罪?” 宋阳山笑了笑说道:“是的,在耿定向看来,元辅的罪名就是苛责求财,垦田积谷,为国兴利,罪不可恕。” “为什么这样说呢?”骆秉良始终不明白这理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怎么打胜仗有罪,和列国邦交也有罪,连垦田积谷也有罪,这是什么逻辑? 宋阳山继续说道:“其实很简单,善战的人,虽应敌制胜,可以快人主之心,然伤残民命,荼毒生灵,即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者,你说善战者有没有罪?善战者就是杀人恒强者,擅长杀人才能打赢啊,所以在儒生心目中,兴文匽武是必然,施仁义才是王道。戚继光杀那么多人,杀的人越多越该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儒生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宋阳山打了个补丁,作为张党,宋阳山要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接着说。”骆秉良叹为观止,瞠目结舌,他读书少,他真的不懂,戚继光杀的是倭寇,是敌人,的确造了杀孽,可是杀倭寇都不行吗? 宋阳山斟酌了一番说道:“纵横游说、连结诸侯的人,虽未身亲攻战之事,然挟智用术,呈口舌之利,把持世主,兴起争端,使天下兵连祸结,不得休息,其罪亦不可赦,该不该死呢?” “古时井田之法,其余荒闲地土皆以予民,后世废坏井田,开垦荒芜,竭尽地力而利,废井田开阡陌,就是对周礼最大的背叛啊,为生财富国之计,必掊克聚敛,兼并小民,不遗余利,使天下民穷财尽,不得生养,伱说该不该死?” 骆秉良立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但是我觉得不应该。” 宋阳山摇头说道:“孟子说这段是因为当时国君征伐不断,礼崩乐坏,天下丧乱,故此言行王道,如此说,可是这些腐儒们,总是如此的断章取义。只说王道,对霸道二字,只字不提。” “今天下一统,与孟子时,列国争战不同,奈何为此言耶?” 宋阳山反对腐儒,抱着经典能治国,崇古法三代之上,那时候的情况和今天能一样吗?不考虑所处的时代,一味的崇古、法三代之上真的能行的话,那张居正现在就在四处游山玩水,做自己那个生而知之的风流倜傥的才子,而不是枯坐文渊阁内,为天下兴亡而奔波了。 世间总是如此的偏爱一个人,张居正长相俊美,还未中举就已经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中了进士,但是又是如此的残忍和绝情,让他一腔热忱,满心夙愿,皆付之东流。 宋阳山反对腐儒,因为儒学只是一个学问,而现在法三代圣王的学问,已经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转了,历代王朝,哪家不是王霸之道兼用? 焦竑则站了出来,对着四方拱手说道:“诸位裕王府旧侍、先帝遗命、帝师,还不够吗?若是这些还不够,先生闻达于天下之前,还不够吗?” “你!”王颐看耿定向的大弟子居然为张居正说话,立刻惊骇无比。 焦竑看着王颐说道:“就以善战者服上刑为例。” “嘉靖二十八年朱纨罢官问罪,自杀明志,海寇见无人敢战守,自此倭患海寇大作,毒害东南沿海十余年,倭寇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攻城掠寨杀人如麻。东南缙绅之家人人自危,贿倭寇礼送,希冀倭寇不扰其家,今日万银、明日万粮,倭寇去之又来,踏门侵户毁家掳人比比皆是。” 王颐一甩袖子不屑一顾的说道:“巧言擅辩,摇唇鼓舌!而善战者以多杀为功,到你嘴里就成了扶危安邦定国之人?武夫何以扶危安邦定国?杀人就是杀人,有王者兴,必然加以诛戮,而服至重之刑!” 焦竑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就知道王颐会这么说,平静的问道:“王御史,让你来说,如何对倭寇行王道,以安东南?倭寇是性命,我大明百姓的命,不是性命吗!” “回答我,我大明百姓的命,是不是命,是不是人。” “我更加明确的问你:你也是大明人,你的命是不是命,你是不是人?” 圣人训是要根据具体情况去引用,但凡是不顾及当下的时代背景胡乱引用,看似是引经据典,读了不少书,还不如不读。 把认知与实践相分离,主观与客观相脱离,轻视实践,轻视客观事实,夸大认识的作用,生搬硬套,不把认知和具体实践相结合,盲目地、表面上完全无异议地执行着先王之法,却是对先王之法的最大背叛。 焦竑读了矛盾说,茅塞顿开,而今天这第一轮的论战,就是焦竑用现实在抨击王颐虚伪的认知。 王颐必须要回答自己是不是人,自己的命是不是命。 王颐恼羞成怒,但还是一甩袖子,愤怒的说道:“是。” 焦竑厉声问道:“你说武夫何以扶危安邦定国,朱纨是武夫吗?胡宗宪是武夫吗?他们平倭为何却落得这般求荣得辱的下场?所以,到底是在反对武夫还是在反对平倭不行所谓仁政,挡了私家财路?” “朱纨被逼自杀明志,倭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轻我中国无战守之决心,故此入寇为祸,杀我百姓,戮我同乡、掳我亲眷、掠我积蓄,我把话再说明白些吧,若不是有元辅令东南将帅展布,你今日早已是倭寇刀下亡魂,安能在此狺狺狂吠!” “你你你!”王颐伸出手指着焦竑,这个年轻的后生,怎么如此擅辩! 焦竑端起手来,厉声说道:“你什么你,把手放下,亏你还是进士!当面指指点点,背后不知如何搬弄是非,简直是有辱斯文,耻与为伍!” “我我我!”王颐立刻就败下阵来。 “后生,安能如此猖狂?”徐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王颐闻达于你之前,为国朝进士,大明朝官,如何羞辱至此?” 焦竑则平静的说道:“太师,我羞辱他还是他羞辱自己?他不自重,以倭寇性命大于我朝子民性命,他唾面自干,为利自轻于倭寇,他自己羞辱自己,非我羞辱于他。” “后生擅辩啊,耿山长真的是教了个好学生啊!”徐阶听闻,吐了口浊气,现在的后生怎么这么厉害,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只能感慨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崇正书院座主山耿定向连连摆手说道:“其实我也辩不过他,他说的也蛮有道理的。” 苏州府无锡顾氏顾宪成站了起来说道:“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何解?” 焦竑眉头一皱,这个顾宪成本就是无锡豪奢之家出身,少富有才名,人人皆称其贤能,明年参加乡试,后年参加殿试,有独占鳌头的志向。 焦竑想了想说道:“孟子见列国之君主,皆以富国强兵为首务,不施仁政,为了警告这些君主,孟圣说,孔子的弟子冉求,曾经效命于鲁国大夫季氏,冉求为家臣之长。” “鲁国大夫季氏专鲁国之政,私家之守过于公室,冉求无能不能匡救,以改正其恶德,反为之聚敛于民,征收赋税较之往时更多一倍,这是剥下以媚上,所谓聚敛之臣也。” “夫子说,冉求游学在我的门下,不能以道事君,不能匡扶,有负平日教授的学问,所以就不是我的徒弟了,所有人都可以鸣鼓而攻之。” 顾宪成笑着说道:“如此,聚敛之臣,什么是聚敛之臣呢?” “国家财用诚不可缺,聚敛藏富于国,不如行仁藏富于民;言利之臣,朘民膏血以充公家之赋,始则损下益上,害及于民;其终至财聚而民散,岂国家之所宜有哉?” “张居正难道不是聚敛之臣吗?理当尊夫子之言: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今日聚集于此,难道不是明鼓而攻之吗?你为其张目,可称之为君子邪?” 焦竑连连摇头说道:“可笑至极,人人皆言顾宪成乃不器之才,今日观汝学问,不过一个腐儒而已。” “你说先生是聚敛之臣?百姓逃亡而丧乱无以为家,四处奔波终日苦作而得一日吃喝,什么原因造成?先生吗?豪强兼并,而民贫失其地而不能安居乐业,侵欺隐占的人是谁?是小民?还是权豪缙绅?” “清隐占,则小民免包赔之累,而得守其本业;惩贪墨,则闾阎无剥削之扰,而得以安其田里。” “先生清隐占、惩贪墨、稽税赋,莫不是安邦定国之举,你以冉求聚敛,肥鲁国大夫季门私室的举动,来类比先生所为,你不觉得可笑吗?” “先生不惧清誉,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匡扶社稷,乃是国士也,尔以冉求比之先生,迂腐可笑,生搬硬套。” 张居正当然不是冉求,儒家最讲尊贵卑贱,冉求什么身份,张居正什么身份。 冉求是鲁国专政大夫的家臣,张居正是皇帝的老师,帝国的宰辅,冉求他什么身份,也配跟张居正相提并论?冉求放在万历三年,不过是张四维家里的赵掌柜那个级别罢了。 冉求肥的是鲁国大夫季门私室,张居正肥的是大明公帑。 辽东征战,国朝无财可用,欠饷一十四万,还有抚恤、赏赐等等,都是陛下出的钱,不是张居正为帝师,哪有这等美事?嘉靖国帑内帑分开后,嘉靖、隆庆都从国帑往内帑里扒银子,为了阿堵之物,闹了多少笑话出来? 大明明公和皇帝的威严都丢尽了! 顾宪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点不妙,他举错例子,这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之中,他本来要把张居正打到聚敛之臣那一列去,结果错误举例,被焦竑给抓住了把柄,一顿饱和输出,打的顾宪成有些晕头转向转不过弯儿来。 顾宪成冥思苦想眼前一亮说道:“曾子言: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张居正如此苛求,岂不是陷主上于不以义制利的恶名之中?” 焦竑却摇了摇头,看着顾宪成满是嫌弃的说道:“你的学问不过如此。” “民心疾怨,有司不恤其民,亦因为君之不行仁政,何为仁政?” “务必恤万民饥寒,救万民疾苦,今日天下万民受困于兼并,居无定所,劳无所得,颠沛凋零,这天底下最大的仁政,就是安顿百姓为首务,先生所作所为,哪一件不仁不义?权豪缙绅是人,你是人,小民不是人?” “先生威罚权豪缙绅,清侵占、止姑息、惩贪腐、荡涤吏治,乃是庆赏万民的大仁大义。” “丰年敛聚凶年放散,上下相通,天下虽有水旱灾荒,不能为害,而国与民、君与万民,常相保同气相生,何来陷陛下不以义制利的恶名之中?” 顾宪成听闻攥紧了拳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这集会集了个什么会?这辩来辩去,张居正连奸臣都不是了,还怎么继续反抗? 抗税,张居正不仁不义是大前提! 稽税千户骆秉良听完之后,叹为观止的说道:“这焦竑这么厉害?” 宋阳山摇头说道:“他书读得好,自然厉害,书读的不好,自然不厉害,读书人是一个很矛盾很复杂的群体,不能一概而论的。” “那孙继皋还是状元郎呢,还不是被陛下追着骂的羞愧难当,童谣有言:状元郎不如十岁娃,羞羞羞,辱辱辱。” 顾宪成一听立刻愤怒的说道:“耿山长,你叫我们来,就是要听你的弟子骂人吗?” 耿定向略显无奈的说道:“稽税千户们也不是百害而无一利啊,咱们提着脑袋阻挠公法,中伤任事之臣,威逼利诱干吏,只为私利,结果张四维、王崇古家奴,直接占了六成去,你说咱们扛着国典,天大的干系,弄不好就是昆山顾氏抄家流放之忧,才得四成,是不是稽税让千户们也给查查?” “这不是把大家叫来商量商量吗?” 耿定向是典型的摇摆人,哪边风力强就站哪边,他和陆光祖说了,他是倾向于交税的,主要是觉得张居正厉害的很。 从朝中致仕归家的前任礼部尚书陆树声,左右看了看,咬着牙说道:“我觉得还是纳了吧,你们不在朝中,不知道那元辅的厉害,心狠手辣做事根本没有任何的破绽!” “我反正是不敢与之为敌,今天甭管议论如何,我是要纳税的,我家田亩不过五万三千亩,税票不过六千两,我还换了一张船引,因为换得早,我家的船三年保修。” “明年再有船引,我把我家的田换一换,做船东不比作地主强?” 孙克毅站起身来,嗤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高论,所以才过来看看,不过尔尔,还不如勾栏听曲!” “走了。” 陆树声,坚定的投降派,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张居正怎么教训王崇古的,若非王崇古在宣大盘大根深,占着俺答封贡的事儿,张居正能活活把王崇古给打到贰臣之列?王崇古现在这么乖巧,完全是被打怕了。 松江孙氏是华亭徐氏的敌人,孙克毅之前就直接举报了徐阶偷偷兼并,孙克弘、孙克毅兄弟二人是坚定的投献派,朝廷有诏令,遵守就是,松江府通衢九省之地,除了朝廷抄家灭户,谁能影响他们家富贵? 孙克毅把全家七十万亩田,换了三十五万亩出去,换到了三十五张船引,松江巡抚、松江市舶司、松江造船厂、松江镇总兵亲自接见了孙克弘、孙克毅兄弟二人,给了一个‘缙绅典范’的牌额,这个牌额可是有特权的,可以在松江府造船厂优先买船、优先过关、船只十年保修、优先聘用海事学堂的船长、舟师。 孙克毅、孙克弘,堂堂正正的站着把船东给当了。 若不是松江造船厂产能有限,他恨不得把七十万亩都给换了船引去,换一半,那是朝廷没有。 孙克毅、孙克弘的父亲是弘治年间的礼部尚书孙承恩,孙氏那是松江孙氏,江东豪右,高拱追击徐阶,徐阶把孙克弘拿出去顶雷,就这个仇,孙克毅就要跟徐阶对着干,看徐家倒霉,那比赚钱还要开心,更别提还能赚钱了。 海利之厚,让孙氏这种豪右户都瞠目结舌。 徐阶、王颐、顾宪成等人,都是死硬分子,徐阶感慨万千,这张居正利用矛盾说,在矛盾的间隙挑拨的功夫,炉火纯青,无时无刻不在挑唆,无时无刻不在分化,将南衙缙绅分为了投献、投降、首鼠两端,现在又利用稽税之事,进一步的分化,步步为营。 正如陆树声所言,张居正做事,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尔等胆小鼠辈!”陆光祖开始了,稽税房急需要一个鸡来祭天,怎么就这么草草收场? 陆光祖振声说道:“你们谁爱交谁交,反正我不交!就想靠一张白纸,收我家世代祖传的田亩正赋,想都不要想!谁踏门侵户,就让他不得好死!” 陆光祖一带头,这现场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而焦竑不再多言,退到一旁,叹了口气,良言难劝该死鬼,什么热闹都凑,只会害了自己。 “陆廷尉,这是不是有点用力过度了?”骆秉良低声对宋阳山说道。 宋阳山摇头说道:“力度还不够,别看他们叫的凶,过几日大部分都会交了,第二次催收,再不给的少之又少,毕竟骆千户真抄家啊。” “到底是武器的批判令人恐惧。” 崇正书院这次集会第三日,就有一名缇骑前往苏州府督税,被苏州葛氏假借织工之名给围殴,一名账房被当场打死,账本当场被夺取,两个‘豪杰’被赶到了粪池里,差点淹死,缇骑侥幸逃脱。 那几名织工以葛成为首,到苏州府衙门自首,说是缇骑督税浙直,驻扎苏州,随意增加苛捐杂税,造成大批机户关厂停业,工人失业,无以为生,而这缇骑又过来催缴,葛成激愤之下,才带人动手,失手致人死地。 事实并非如此。 骆秉良提审了葛成等人,二话不说,带着五十缇骑,一千南兵,直奔苏州葛氏,当天就把葛氏给抄的一干二净,不是不肯交税,不是要武装抗税吗?那就看看谁家的武装比较强就是。 这一闹,掀起了轩然大波。 葛成等一众也被押解入京,而陆光祖的夺情起复诏书也到了陆光祖家中,陆光祖乐呵呵的到京师上任去了,让南衙地面权豪,叹为观止! 葛成表面上挺身投案,昂首挺胸,一见到缇骑就有点怂,骆秉良也没用刑,立刻就交待了。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葛氏家主不满征税指使葛成,给这些个督税缇骑们点颜色瞧瞧,好叫督税缇骑们知道这南衙谁才是主人,结果人多手杂,也是打巧了,那账房是个弱弱书生,一拳给打死了。 南衙发生这等事,应天、松江巡抚、兵备太监、督税千户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写了奏疏,通过驿站,送往京师。 张居正之前就说了,有敢挠公法,伤任事之臣者,国典具存,必不容贷。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国法开玩笑。 而这些奏疏同样誊抄了一份,由陈璘带两名缇骑,乘水翼帆船北上而去,这是大明的水翼帆船的第一次海航,比的就是速度。 水翼帆船也不只有一个型号,水翼帆船是一个类型,不同种类各有不同,而陈璘这次海航,乘坐的水翼帆船,是三体架构,除了主体外,水平平衡翼之下,都有一个稍微短些的船身,这样一来,船会更加的稳定,它的船速不是最高的,但是却是所有试制型号里,最为稳定和安全的。 陈璘一路北上,乘风破浪,速度奇快无比,沿岸的渔民看到了一条升腾起的白线,在水上飘过向北而去。 陈璘选的是近海,就是能看到陆地的海中航行,即便是船翻了也能游上岸的距离。 真正的乘风破浪,船脱离了水面后,速度更快! 只用了一天六个时辰时间,在万历三年五月末的最后一天傍晚,陈璘就从松江府赶到了天津卫,三千里路,十八个时辰,三十六个小时辰,陈璘在天津卫海港下了船,踩在了地上。 “副总兵!”两个缇骑见陈璘脚一软就要摔倒,伸手去扶,结果自己都是东歪西倒,趔趄在地上。 飙船这种事,实在是颠的有些七荤八素。 陈璘没有摔倒用力的跺了跺脚,站稳了身体,看着两个缇骑大笑着说道:“这一轮飙船,着实爽利!好好好,好得很!这船还得改改,还是太颠了。” “二位缇骑,我先回京,二位差人把船拉上来,咱们也给陛下看看,省的朝中那帮言官们,又是喋喋不休,说什么咱们诓骗主上之类的怪话。” “这船,是真的快啊。” 给明公们一点小小的工匠震撼。 陈璘当天就到了通州下榻通州馆驿,沐浴更衣后,等待着次日的朝见。 朱翊钧收到奏疏的时候,人都有点懵,作为皇帝,朱翊钧当然知道,权力这东西,就是这样,头天做个梦,第二天就能实现,所以所有人都对权力趋之若鹜。 但是仅仅三个月,朱翊钧就收到了反馈,实在是令他惊骇无比,大明的工匠的手,真的是巧夺天工。 次日清晨朱翊钧特意在文华殿召见了陈璘,而缇骑们也将那艘双桅三体飞翼帆船拖到了京师来,清洗干净,抬到了文华殿之前。 这玩意儿可是祥瑞,虽然是人造的祥瑞,但历代这祥瑞,不都是人造的吗? 桅杆在盛夏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国与民常相保,君与万民同气相生,这也是张居正的原话。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 朱翊钧看完了南衙来的奏疏,骆秉良对于崇正书院的集会的辩论,描写的非常详细,把那些腐儒的模样刻画的惟妙惟肖,骆秉良没有自己的意见,就只是奏禀事实的本来面目。 风力舆论真的很重要,因为风力舆论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价值观和世界观,顾宪成的学问不是不如焦竑,而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小民就是草芥,权豪缙绅的命才是命。 这就是夫子一直提到的礼崩乐坏,或者说社会风气糜烂。 腐儒腐儒,在粪坑里打滚,还非要把人一起拉进粪坑了。 或者用荀子的话说,就是贱儒。 作为被开除了儒籍的儒门圣人荀子,就喜欢骂冥顽不灵,生搬硬套的儒生为贱儒。 陆光祖被起复了,这就是小皇帝的蹬鼻子上脸,孙丕扬考成法出了纰漏,廷议让其出京任事,这便是空出了位置,而张居正举荐了陆光祖。 张居正跟着小皇帝一起上嘴脸,一旦科道言官怕了,就直接超级加倍。 夺情梁梦龙,科道言官自我安慰说是金革无避,夺情赵梦祐,科道言官可以说怕赵梦祐廷杖真的把人打死,那么夺情陆光祖,这帮科道言官是不是给诤谏一轮? 朱翊钧准备好了弹药,就等科道言官送上门来了!连孔子、孟子那个年代都不遵守的东西,却要在万历年间遵守,如此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之徒,自然要把这个风力舆论给纠正过来。 小皇帝围绕着抬到皇城来的三体水翼帆船,看了一圈又一圈,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么大个的船,怎么送入宫门的?它能通过城门吗?” 面前这艘水翼帆船最长处为二丈八尺三寸(8.91米),最宽为一丈九尺四寸(6.1米),这个长宽比的原因是两个水平平衡翼比较长,桅杆大约和帆船等长,是全钢打造双面刷着一层致密的桐油,反射着阳光。 “桅杆可以拆下来,分别送入。”陈璘解释了小皇帝的疑惑,这样全须全尾的抬进来自然不行,但是把桅杆拆下来就可以入城门,实在不行还可以吊装。 只要想让皇帝看到,皇帝也想看到,办法总比问题多。 怕的就是不想让皇帝看到,和皇帝自己不想看到,那就坏了。 朱翊钧连连点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颇为志得意满的说道:“好好好!好得很!” 陈璘拿出了一本松江船厂志,递给了张宏,上面是各类水翼帆船的详细数据,造型各异,有短小水平翼的单人舢板、有单桅两帆双体舢板、有双桅双帆急速帆船等等。 详细记录数据,是小皇帝专门要求的,从松江府下海每一条船,船长、宽、长宽比、桅杆高度、吃水深、水线、人员配置、载货、用料之数、造价、帆面、水密舱设计等等等等,都要用详细的数据去记录,方便管理。 这种详细记录的方式,还是要说到王国光主持编纂的《万历会计录》,里面就详细的记录大明朝国税数据。 王国光向来提倡度数旁通,也就是用具体的数字去度量天下无穷万物,才能触类旁通,让大明变的更好。 万历初年,以挽救大明日益颓废的国势为目标,以大明再起为崇高志向,团结在张居正周围的臣子们,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 吏治上有考成法、国税有度数旁通、戎政有募兵制练兵、营造有去芜存菁改良火器、风力舆论有冒死诤谏直言君过等等。 朱翊钧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这些做事的臣子,保护好他们的政治遗产,遴选出更多的忠良循吏干臣,坚定不移的带领大明再兴。 “俞帅请命设立海事巡检司,专事海防巡检掌令传讯。”陈璘看小皇帝高兴,立刻俯首说道。 大明巡检司都是设立在关津、要冲之处,巡检司的职责是稽查无路引外出之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 巡检司隶属于兵部,巡检司巡检为正九品,多由武举人或者庶弁将担任,每一司养弓兵若干,这些弓兵不领朝廷俸禄,他们只领赏赐,分捕获200名、100名、30名等层次,地方府县参考有无过失,加以升降奖惩。 巡检司的设立完全看地方的治安情况,如果治安恶化,就会设立,比如嘉靖二十六年六月,四川添设竹箐山、沙子关、金子山、铜罗关、羊圈山等五处巡检司,专事缉盗。 巡检司的弓兵其实就是巡检到任后,招募地方的‘豪杰游侠’,不给钱只给奖金,是朝廷行使暴力的重要补充。 巡检司第一次大规模的废除是在洪武十三年,天下安定,之前负责治安的巡检司被裁撤了354处巡检司,第二次大规模废除,是在弘治年间,因为孝宗行仁政,国泰民安,陆续裁革巡检司,再到嘉靖年间,大量复置。 朱翊钧要搞的稽税千户、百户、缇骑,招募豪杰游侠做事,这可是自洪武年间的祖宗成法! “要多少钱?”朱翊钧询问着具体设立。 “俞帅奏疏。”陈璘摸出了奏疏,递给了张宏,他带着强烈的期盼看着小皇帝,希望这本奏疏能够得到恩准。 俞大猷就要几个正九品的官职,遴选浪里白条十名,任职海防巡检,每巡检配一条水翼帆船,通报各临海府州县急报消息的同时,侦查海寇动向、传递消息、稽查走私等。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颇为惊讶的说道:“不要钱啊?” 俞大猷知道朝廷用度紧张,国帑空空如也,也没给朝廷找麻烦,巡检司各司自负盈亏,以稽查走私抽分为主,有商舶无船引下海,缉私百值抽六,押送市舶司罚没货物。 但同样,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这种巡检司全看巡检本人,若是缉私船主贿赂,私自放行,那岂不是等于各个巡检司都变成了钞关?财用自主,不过几年,就变成了海寇,横行四海。 安东尼奥一路从泰西而来,一路上贿赂殖民地的总督和税务官,这件事朱翊钧是很清楚的。 若是用这免费的法子,大明绵长的海岸线上恐怕要多一大堆的海寇了。 俞大猷的意思是,这两年先对付着,等到过几年,朝廷财用,不是那么紧张了,再做打算和处置。 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张宏说道:“巡检司缉私是必须的急务,也是防倭理所当然之事,巡检招募所谓的豪杰任侠,是行不通的,朝廷养客兵,平叛之后,客兵无处安置,安置到巡检司如何?走私罚没货物,按缉私货物价值录功恩赏为宜。” 朱翊钧说的办法里,有两点和俞帅不一样。 一:不招募游坠,而用募兵。 缉私是个很专业的事儿,游坠之民和豪杰任侠们不见得能胜任,而大明的客兵则不一样,南方客兵多数都是职业军兵,而且训练日久,面对走私猖獗的海贸,能够切实履行缉私职责,平倭是战争,缉私也是战争,是保税战争。 大明的客兵也都习惯了给钱、平倭荡寇、朝廷恩赏,也算是朝廷安置老兵的仁义,客兵是朝廷的人,朝廷仍然给饷银,这就是有编制的缉私大队,和招募豪杰任侠,有着本质的区别。 二:不准抽分恩赏为主,则是杜绝巡检司财用自主,不会让巡检司变成了收过路钱的匪寇。 “陛下圣明,俞帅当然希望用客兵,就是顾虑朝廷本就财用大亏。”陈璘听闻小皇帝的主意也是颇为赞同,俞大猷当然想这样做,正规的缉私大队,不比一窝鼠辈要强? 问题就是钱,朝廷本来就是穷得叮当响,俞大猷害怕要朝廷出钱,这事又难以办成,之所以要把这水翼帆船抬到皇宫里,不就是为了让朝廷看看,他们松江镇有恭顺之心,皇帝交待的事儿,他们办得极好,求得一些圣眷庇护,好展布满腔抱负? 大明的武夫们做点事儿,就是这么难。 “这点银子还有的,一共十个正九品的巡检,每一巡检司有一百客兵,一年不过两万两银子,可能一艘船罚没就足够了。”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就下章兵部让兵部部议,拿来廷议便是。” “营造有功,松江造船厂一体恩赏,每人一…二两银子吧。” 陈璘跪在地上,十分诚恳的俯首帖耳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这就是答应了,陈璘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没白折腾,皇帝看到了他们的功劳,并且愿意给钱恩赏,虽然给的不多,但是二两银子,已经格外恩厚了。 朱翊钧也想一人十两,关键内帑也是穷的叮当响,恩赏不下去不是? 谭纶如痴如醉的看着面前的水翼帆船,当年平倭的时候,有这玩意儿,还用费那么大的劲儿? 平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倭巢,找不到倭巢,倭寇就可以从大明漫长的海岸线上任何一点登岸袭扰,没有进攻只有防御,那就是被动挨打,疲于奔命的同时,还有权豪暗自传递消息给倭寇,平倭之事,绝不像某些读书人轻飘飘的一句,打一群土匪罢了。 在茫茫的大海上找窝巢,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有这跑快快的水翼帆船,能大大的增加斥候搜检的速度,充足的情报,能提供更多军事上的冗余。 谭纶满脸的笑容,大明蒸蒸日上,一切欣欣向荣。 “戚帅,当年咱们要此神物,何愁倭寇扰我大明海疆?”谭纶看着水翼帆船,满是感慨。 戚继光认真的核算了一番说道:“当年要是有这东西,早就打去倭国了,安能让倭寇猖狂?” 这东西造价不贵,从山东出发到朝鲜,再沿路攻入倭国,只需要几日时间,以战养战,大抵能够平息大半倭患了。 “这东西一艘才四十两银子?四百料的三桅夹板舰,不过两千两银子?”王国光翻看着《松江船厂志》面前的这艘威风凛凛的船,算上工费也只要四十两银子,远比他想象的要便宜的多,要知道红毛番的三桅夹板舰,一艘四百料的货船,就开价三万银币,这东西居然只要四十两。 而一艘封舟改进的五桅夹板巨舰,千料大船,才三万两银子一艘,这还是带火药火炮的价格。 王国光直呼便宜,户部大司徒王国光本来做好了倾家荡产的打算,开海政策下,必然要再建水师,但今天看到了船厂志书,这么一算,真的不贵了。 造他十艘,也才三十万两银子,这和东南倭患造成的损失而言,简直是九百牛一毛。 水师或者说军队,贵的是人。 陈璘也满是感慨的说道:“这东西,没想的那么贵。” 造之前,陈璘以为很贵,但是开始造了之后,才发现,是红毛番卖的贵。 朱翊钧问起了那江苏葛氏,葛成杀稽税账房之时,说起这个朱翊钧就是满脸的怒气。 陈璘在南衙,他还真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犹豫了下才说道:“江苏葛氏被抄家,是因为葛氏通倭,而不是佣奴葛成杀人。” 葛成杀人那是葛成的罪责,指使的罪名也有定文,顶多把葛氏家主拉来斩首示众,这完全到不了抄家的地步,而且这种指使的罪名,很难定罪,就在于证据难以搜集,葛成一个织工,他见不到葛氏家主,都是葛氏的‘家人’传达命令。 所以这种案子,最是难以追溯源头。 但是葛氏被抄家的罪名是通倭,这才是骆秉良立刻前往抄家的根本原因。 因为葛成信誓旦旦的说,他见到了倭人购买了葛氏出产的丝绸棉布等物。倭人非常好确认,他们的发型是中间刮干净还留下一小撮,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 葛成信誓旦旦的说,他看到了倭人,而且还有其他人一起作证,稍微走访询问,就坐实了通倭的罪名。 这也是俞大猷希望能够设立巡检司的原因,缉私防倭。 朱翊钧眉头紧皱的问道:“只是做生意的话,骆秉良也不会抄家才对,携怨有滥用职权,依势作宠之态。” 稽税房成立,缇骑负责督税,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骆秉良做事也不会全无规矩,否则风力舆论能把骆秉良吃的干干净净。 大明通倭是一个重罪,但也不是说不论任何事,只要和倭寇沾上了边,就算是通倭。 室町幕府还是大明册封的倭国国王,嘉靖年间倭人争贡才下旨停止倭人朝贡,在此之前,倭国每十年都朝贡一次,若是沾上边就算了,那大明朝廷才是最大的通倭。 大明在月港的明令是禁止商舶前往倭国通商,但其实每年从月港都会流入大量的倭银,倭国的白银是大明亟需之物,只是做买卖,一般不做处置。 陈璘斟酌了一番说道:“朝廷责令权豪之家交甲弩,苏州葛氏偷偷藏了起来,将这些甲弩一并售卖给了倭人。” “该死。”朱翊钧听闻,嗤笑了一下,果然如此,要不然缇骑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愣是要抄家了。 这是不稀奇,辽东副总兵赵完责督办甲胄军备,辽东北虏、建奴都有了大明的布面甲,上面还有大明工匠的铭文,只能说该死中的该死了。 朱翊钧和陈璘又聊了很久南衙的事儿,才示意缇骑们把船抬出去,运到天津卫,让陈璘回松江镇便是。 因为要见外官,今日的廷议顺延一日,皇帝今日没有御门听政,只有讲筵之事。 “先生如何看待孟子说善战者服上刑这句?”朱翊钧坐直了身子问道。 “彼时列国征战,礼崩乐坏,天下无仁义可言,故此言之。”张居正还是他讲学时候那个态度。 脱离任何时代背景去讨论言行,那都不是践履之实,都是强行附会,当时孟子是为了劝仁义,至于霸道,那会儿天下遍地都是霸道,还用孟子去详细谈论? 张居正稍微斟酌了一番说道:“陛下,臣有进言。” “先生请讲。”朱翊钧点头说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礼记》曰: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 “臣为世宗肃皇帝实录总裁,查得嘉靖初年,世宗皇帝曾诏敕吏部,言:学政败坏糜烂,责成吏部,将天下提学官通行考察改黜,盖仅有存者。又诏礼部沙汰天下生员,不许附学过于廪增之数。” “世宗皇帝旧章已废除,士习日敝,民伪日滋,陛下登极以来,止三年,吏部亦未见改黜提学官一人,实则积习日久,振蛊为艰。今之士习,凋敝已极,即按先朝故事,大加洗涤,亦岂为过?” “臣请申明嘉靖初年旧章,整饬学政以振兴人才。” 整饬学政,这也是嘉靖新政的一部分,嘉靖初年,旁支入大宗的嘉靖皇帝也是想要做个好皇帝,做个明君,在张璁和桂萼的帮助下,也结结实实的做了二十年的明主,后来嘉靖怠政专心玄修,这些新政慢慢都荒废掉了。 朱翊钧登基三年以来,大明吏部没有罢免过一个提学官,也没有清汰天下生员,这学政败坏,积弊已久。 “先生有何良方?”小皇帝问策辅臣。 “臣有《整饬学政疏》一本。”张居正翻动着自己的袖子,拿出了一本奏疏来,哪怕是没有崇正书院的事儿,张居正也要上奏说这个学政的事儿,尤其是这所谓的良知正学,哪怕是搞一点孔孟之道,也比搞良知要强,崇正之学,要是搞知行合一,张居正一万个赞同,可关键是只有知,没有行。 朱翊钧认真的看完了奏疏,这本奏疏真的很长很长。 张居正首先阐述了学政对于国朝的意义,为国朝养士之根本;明确的指出了学政败坏的恶果,博誉于一时,抗朝廷明诏,不敢违私门请托;严厉批评了如今学政的败坏,为公开幸门,明招请托;引用了嘉靖初年整饬学政的条款,题准事例,逐款开列分析其中的利弊; 结合考成法提出了当下考察改黜提学官、学校筹办、人才遴选、清汰生员等十八条整饬学政新政。 这十八条,每一条都是张居正为了整饬学政的殚精竭虑。 “先生大才啊,这本奏疏,还有杨太宰之名?”朱翊钧看完了奏疏,只能佩服张居正的谋划,真的是滴水不漏,他已经说明了,要举当以渐,绝不是操之过急。 杨博已经走了半年了,张居正这个时候才掏出这本奏疏来,显然不是为了夺杨博的功劳,而是因为彼时时机不成熟。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和杨太宰曾经多次就整饬学政沟通,承杨太宰不弃,臣略有所成,只是当时政令阻塞,不能成行。” 杨博是个君子还是小人,就像嘉靖皇帝是个明君还是昏君一样,都是对立而统一的存在。 “先生要加一个算学进去?”朱翊钧察觉到了十八条里的盲点,颇为惊喜的问道。 张居正点头说道:“陛下要稽税房、稽税局查账稽税,户部要盘账、整理国税度支,南衙、浙江、福建、江西、两广要清丈,这都需要算学的人才,现在勉强够用,但是日后就说不清了,自然要培养。” “度数旁通乃是国之大计,自然要加一门算学进去。” “万历五年春闱不考,但是到了万历八年就一定要考算学了。” 朱翊钧对加算学极为赞成,但有些担忧的说道:“好好好,加一门算学好啊,就怕到时候科臣又要喋喋不休,说先生为自己孩子科举铺路,专设算学。” “那就让两个孩子万历五年中式就是。”张居正颇为诚恳的说道。 朱翊钧眉头一皱说道:“科举为国选士,可是众目睽睽,操纵科举之事,先生可做不得。” “他们好好考就能中式。”张居正却是信心十足,他的孩子他很清楚,学业极好,上次是张居正特意交待不要考中,为了推行政令,委屈了两个孩子。 张居正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他不用操纵科举,两个孩子也能中式。 朱翊钧拿起了朱笔,奋笔疾书之后,开口说道:“先生所奏,倶深切时弊,鞭辟入里,所开条款,条条切实可行,着各部遵行,若仍有违怠旷职者,吏部、都察院务要指实考察奏黜,不许徇情,若有姑息徇私,一并处置。” “下章礼部、吏部部议。”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陆光祖回京,那可是一片骂人,人人都说陆光祖是缙绅叛徒,为了起复狼子野心,若不是他在崇正学院的集会上,振臂高呼,群情激奋之下,葛氏也不会做了这个出头鸟。 现在好了,骆秉良在南衙的名声已经不是恶臭可以形容了,动不动就抄家灭户,着实是可恶至极,但是又毫无办法,无论是昆山顾氏,还是江苏葛氏,那都是历历有据,办的案子,都是铁案,不是污蔑,就只能叫嚣几句鱼肉缙绅,不了了之。 在隆庆年间,鱼肉缙绅还是个罪名,到了万历年间,因为清丈、清理侵占、还田等事儿,鱼肉缙绅已经不是罪名了。 不鱼肉缙绅,缙绅就要鱼肉朝廷了。 这陆光祖刚回京,弹劾他的奏疏,就如同雪花般飘进了文渊阁内,这些弹劾的奏疏,统一被吕调阳贴了空白的浮票,朱翊钧都画了个叉号,任由言官制造风力舆论,却是一言不发。 朱翊钧在等,在等科道言官跑到承天门前磕头,彼时朝天阙,朱翊钧耐着性子解释了,若是这次还要闹腾,那缇骑的板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平时上奏朱翊钧可以耐心解释,朝天阙那就是破坏规则,是逼宫。 日上三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葛守礼、海瑞,掌翰林院事王锡爵、掌国子监事王家屏、范应期等人齐聚在了全晋会馆之内。 葛守礼平静的说道:“我看好都察院的御史们,王学士定要看好翰林院,王家屏、范应期你二人看好国子监,但凡是有一个人跑去皇极门磕头,咱们全都引咎致仕好了。” 王家屏还以为葛守礼叫他们来是商量联袂朝天阙之事,可是一听居然是要把所有人看好不得擅动,疑惑的问道:“这可是夺情起复,忘亲贪位者诋臣也,上干天怒,俱获重谴之事。” “胡说八道,哪个夺情起复的事儿,获得天谴了?瞎说什么呢。”葛守礼立刻训斥道:“你盘算下,国初从阁臣到廷臣,一体夺情,最长的也不过给了六个月的假期处理丧事,哪个明公夺情起复的被天谴了?” 范应期还真的认真盘算了一番,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但事关纲常人纪、士君子立身大节,而可苟焉!” “你非要找死是吧,伱去,你去!快快快。”葛守礼也不再废话,挥手让范应期去朝天阙,去皇极门前磕头去! 范应期赶忙说道:“葛公教我,为何这事不能前往?” 葛守礼靠在椅背上,无奈的摇头说道:“唉,咱们这个陛下哪哪都好,看着挺明媚的仁君典范,就是这心思…太重了。” 葛守礼幸亏嘴上有把门,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就没有见过这么阴险的皇帝! “葛公何不明言?”范应期满是疑惑。 感谢“西南第一山”的1000点打赏,感谢支持和认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贱儒,尝尝朕的廷杖! 葛守礼葛公他不能明言,这事儿不能明说,这就是个套儿,等着人往里面钻的套! 皇帝的阴险狡诈,令人防不胜防! “你若是觉得我在害你,你尽管去,若是觉得我葛守礼这个党魁做的还像那么一回事儿,就听我的,不要参与。”葛守礼言尽于此,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范应期沉默了很久才俯首说道:“人之大伦,各有所重,卒哭之礼,万古之纲常所系,四方之观听攸关,学生去了。” 范应期还是觉得不应该夺情起复,因为破坏了人之大伦,历代莫不是以孝治天下,若是人人都像陆光祖那般,那天下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葛守礼摆了摆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范应期也跟了他葛守礼这么长时间了,葛守礼什么时候害过他范应期?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 “唉,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葛守礼看着范应期的背影,还是有些难受,范应期也是他比较用心带的学生了。 杨博走后,范应期就一直以弟子礼觐见,也算是带了两年,一直都还算比较听话,今天非要为了那什么法三代之上,连孔子那个年代都不遵守的礼法,去忤逆皇帝,去跳这个火坑,葛守礼真的是用力救了。 王家屏也有点疑惑的问道:“如此人之大伦,葛公为何要横加阻拦?若是事出有因,为何不能明说呢?这样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伱也要去,那就去吧。”葛守礼挥了挥手。 “我不去。”王家屏立刻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大声的说道:“葛公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到时候,你看看范应期的下场,你就知道了。”葛守礼略显有些颓然,自己的学生往火坑里跳,结果他拉都拉不住。 范应期离开了全晋会馆的文凌阁,走了几步路,摸了摸身上的腰牌,站定后,也没犹豫,转头回书房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还腰牌吗?你可想清楚了,你把这全晋会馆的腰牌还了,耻与我为伍,锒铛入狱,我怎么搭救于你?”葛守礼一看范应期回头眉头一皱,他都没收回范应期的腰牌,范应期难不成要还? 葛守礼本来打算等范应期哐当进去了,他再想办法搭救,只要范应期不是聚啸挑头的那个,救个一时犯错的弟子,也属于合情合理之事。 可是范应期回来,这就是要一往无前了吗?为了崇古发三代之上的礼法,连师生的情谊和最后的后路也要斩断吗? 范应期赶忙俯首说道:“学生已经守了人之大伦。” “啊?啊…”葛守礼眉头一挑,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坐吧,坐吧。” 范应期守了五常大伦,只不过只守了一点点,还没走出文凌阁的院墙,就不守了,回到了书房里。 范应期就很知道变通,王家屏和范应期可是万历二年同考官,收了银子不办事的主儿。 范应期学了一辈子,都认为三年卒哭之礼,是应该的,不卒哭不守孝,那是亡人之之礼,是贪位的诋臣,是不孝、是不忠、是禽兽,所以他离开了一下,这是忠于自己的认知,而后他转头回到了文凌阁,这是忠于自己的践履之实,这不冲突,这是知行合一,他的这番动作,充分体现了一个儒生既要也要的扭捏和做作。 王锡爵一想到那些个儒生那个嘴脸,就连连摇头说道:“难呀难。” 海瑞摇头说道:“难什么难,就该有个陛下这样的君主,治一治这些个风力舆论,整日里喋喋不休,没一点正事,提学官三年了无一改黜,难道天下的提学官,人人都是端厚方正之士?” 葛守礼极为赞同的说道:“对,咱们看好自己的人,看热闹就得了。” “葛公啊,我们可以听话,可是究竟为什么呢?”王家屏和范应期对视了一眼,还是不知道这个火坑究竟是什么。 葛守礼笑着说道:“别问,看着就好,总会有人跳出来当那只鸡。” 海瑞和葛守礼负责都察院的奏疏,御史们的奏疏一本又一本,瞧着瞧着,海瑞就瞧出了一些端倪,张居正张党的科道言官张楚城也在上奏说陆光祖夺情之事,是陈词滥调。 张楚城,那可是张居正的铁杆,是弹劾张四维、王崇古的利刃,这把刀一出现,海瑞立刻意识到了不同寻常,陆光祖是张居正举荐,而张居正的嫡系铁杆言官张楚城,在弹劾陆光祖夺情不守人之大伦。 很显然,张居正在往这把火里添柴。 海瑞和葛守礼商量了半天,是真的反复商量,仔细的思虑,还是海瑞灵光一闪,才恍然大悟和葛守礼一说,葛守礼直接呆滞,阴险狡诈张居正和小皇帝联手做这么个局! 设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贱儒往里面跳! 葛守礼是真的有些怕,这张居正和张居正教出来的皇帝,还能更阴险一些吗?玩这种把戏! “会有人往里面跳吗?”王锡爵并不知道这中间具体有什么错漏之处,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但具体说不出上来哪里不对。 葛守礼嗤笑了一声说道:“梁梦龙、赵梦祐、陆光祖,陛下这已经第三次逼迫了,若是科臣再没有动作,日后夺情起复,就是常态,到了必须要争的时候了。” “有乐子可以看咯。”乐子人葛守礼就想看乐子。 此日清晨,太阳在五更天的时候已经升起,在晨鼓和钟声之中,京师的坊门城门缓缓打开,在朝阳之中苏醒了过来,东掖门是廷臣们每天去文华殿廷议的必经之路。 “今天这出儿还是葛公搞出来的?”谭纶看着皇极门方向跪倒的几个人,颇为感慨的说道:“这一手从弘治年间玩到了万历年间,还没玩够啊?天天折腾这一出儿,我都看腻了,就不能换点新的花样吗?只是为了博誉一时,怪不得元辅要整饬学政,大明都是如此腐儒当道,天下必有丧亡之乱。” “不是我。”葛守礼颇为平静的说道:“我可是约束再约束了,他们自己非要跳出来,还不如太液池里的鱼聪明。” 小皇帝弹无虚发,到太液池打鱼,太液池的里鱼看到小皇帝都藏在水底,那十多个人跪在皇极门前,就显得非常呆。 “这次还真不是葛公。”王锡爵为葛守礼说了两句公道话,葛守礼为了这个事儿,差点跟自己的门下决裂,若真的要挑衅皇权,那也不是这么个路数。 “什么话!上次也不是我!”葛守礼脸色涨红的争辩的说道:“上次不是我!” “你看,葛公又急。”王锡爵乐呵呵的说道,走进了东掖门,入文华殿开始每日廷议了。 文华殿内,朱翊钧一脸兴奋的对冯保说道:“来了没?今天科道言官到场了没?” “来了来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缇帅就看到了几个言官在皇极门前跪下了。”冯保连连点头说道。 “好好好!”朱翊钧双手一拍,满脸的鱼上钩了表情,对赵梦祐说道:“缇帅,准备好廷杖!” “甩净鞭,让廷臣入殿廷议。” 朱翊钧坐在月台之上,调整好了表情,宣布开始日常,御门听政。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诸位爱卿免礼,朕身体挺好的,但是心情却不是很好,皇极门前,又跪了几个言官,大有朕不肯认错,就要饿死在那儿,以成全自己死而不朽的名声。” 心情不好吗?张居正一点都没看出小皇帝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地方,反而看到的都是跃跃欲试,这是有收获的兴奋! 套是小皇帝设的,布局的是张居正。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科道言官已经到皇极门前跪下,大戏开场了! “他们领头的是谁?吴中行?又是这个吴中行,宣他进殿来。”朱翊钧小手一挥,要把吴中行宣来,把这出大戏唱完。 没过多久,赵梦祐回到了殿内,面色古怪的说道:“吴御史说,陛下不收回成命,他就不来。” “哎呀?”朱翊钧一乐,笑着说道:“他不来是吧,朕去还不行?”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吴中行是隆庆五年进士,臣是其座主,臣去让他来吧。” “我记得吴中行不是先生的门下吧。”朱翊钧看着职官书屏,吴中行根本不是张党,而是晋党。 “臣是当年主考,臣去宣他过来吧。”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吴中行不屑拜张居正为座主,这就是一段很薄弱的师生情,张居正还是不太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没过多久,缇帅赵梦祐再次入殿,俯首说道:“陛下,先生也没请动吴中行,他是打定了主意。” “好得很!”朱翊钧站了起来,也不再废话,这出大戏不在文华殿唱,就在皇极门前唱,哪里唱不是唱,舞台是吴中行选的! 朱翊钧带着一干朝臣,风风火火的来到了皇极门前,皇极门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朱翊钧走到了吴中行的面前。 “陛下,座儿。”张宏和冯保带着一堆小宦官把陛下的龙椅一并抬了过来,放在了朱翊钧的身后。 朱翊钧看着吴中行,面色严肃的说道:“朕很失望,还以为你们能整出多大的阵仗来,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就七个。” “陛下,之前还有十几个,臣来宣吴御史觐见的时候,见势不妙,跑了五个。”赵梦祐也是无奈的说道。 赵梦祐也不得不佩服这种见风使舵的本事,到底是知道怕,小皇帝一宣科臣觐见,科臣总是不自觉的心惊胆战,毕竟被骂了两年了,都形成本能反应了。 “吴御史,你的奏疏写的很好。”朱翊钧拿着吴中行的奏疏,首先肯定了吴中行的文采。 吴中行跪在地上,面色惊异,俯首贴耳的说道:“陛下谬赞。”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看着吴中行,“你说:天象示异,星变非常,凡事必质诸人心而安,始揆诸天意而顺,然后天变可消。” “你可知一日有多长,一年有多长?你可知北辰星数变?你可知北极出地之角?你可知岁差?你可知大地曲几何?你可知日月为何相交?你知道吗?” “一日就是一日,一年就是一年,其余皆为谶纬之学,臣不知。”吴中行打了个哆嗦,陛下问的他还真不知道。 “冯大伴,告诉他。”朱翊钧看着冯保说道。 冯保俯首说道:“臣遵旨。” “一日是一百刻,一刻一百分,一分一百秒,一日十二时辰二十四个小时辰,此乃刻分秒本圭表度数,沿用到时间之上。” “一年不是一年,一年是365日24刻25分左右,郑王世子殿下,正在度量。” “有史以来,天北极的那颗星五变,皆因岁差而去,恒星东去,节气西行,地年小于天年,故此有岁差,北辰多变也因为岁差之故。” “北辰出顺天府和怀庆府之地角差四度,天高极远,若是地平则无差,地曲所有有差,所以地曲为球。” “地为球,月为球,天为球,地横于日月之间,则月食,月横于地日之间,则为日食。” 冯保解答了陛下的提问之后,才面色凝重的说道:“吴御史,无穷万物运行自然有它自然之理,牵强附会,用天象示异,星变非常和天下事、人心安定联系在一起,才是最大的谶纬之说,摇唇鼓舌之徒。” “你要是看到了水翼帆船在水上漂浮疾驰,怕是以为神仙下凡了,哦,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水翼帆船,你怕是连麦、稻、番薯都分不清楚,五体不勤,五谷不分。” “先王褴褛,绝地天通,天上天下、神与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定世序天地,吴御史此言,更是对先王的背叛。” “陛下,臣说完了。” 朱翊钧看着吴中行连连摇头说道:“你还有要反驳的吗?” “臣愚钝!”吴中行跪在地上,冷汗直流,陛下身边的宦官怎么懂的这么多!而且逐条逐理分辨的明明白白。吴中行想反驳,但是他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多读点书,让外人知道了,咱大明的进士就这水平,你不丢人,朕还丢不起那个人呢。”朱翊钧嗤笑继续说道:“你上奏说:朕肩天下之重任,身系四海之具瞻,必正已,而后可以正百官,正万民。圣旨所以夺情起复,与陆光祖而言,君有命,所以不容不起复。光祖必违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 “你说朕毁了万古之纲常所系。” “梁梦龙夺情时,你为何不上奏来,让那状元郎孙继皋一人上奏?” 吴中行跪在地上,赶忙回答道:“金革无避。” “那赵梦祐呢?你为何不上奏来?是怕缇帅打死你吗?”朱翊钧一笑,吴中行比孙继皋强点,孙继皋读死书,但是吴中行还是很了解丁忧和夺情的矛盾。 “惟武弁戎行,不得丁忧。”吴中行赶忙回答道。 赵梦祐这个夺情,可以用武将去解释,在周礼里武将不丁忧,所以才有金革无避,绕个圈子避开丁忧的法门。 “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咧,自孝宗起,武将也一体丁忧,这么会给自己找面子吗?怕就是怕,自己在粪坑里,就认为别人也在粪坑里。”朱翊钧嗤笑,历史上赵梦祐就回乡丁忧去了,一走就是三年。 祖宗之法的确明确规定了,武弁戎行,不得丁忧,但是到了孝宗之后,也都是要丁忧的。 吴中行强行挽回自己的尊严罢了。 “臣惭愧。”吴中行打了个哆嗦,小皇帝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的确,自孝宗以来,总兵以下武将,如果没有朝廷的特别下旨要其在任守制的,都需去职回原籍丁忧,副总兵、参将,若是没有总兵、总督、巡抚上奏请夺情留任的,解职回家。 按照惯例,赵梦祐理应回乡丁忧,但是这个是缇帅,不太好惹,毕竟来自武器的批判还是太吓人了。 陆光祖就好惹。 朱翊钧看着吴中行说道:“你上奏言:王子请丧,孟子曰:虽加一日,愈于已。然则终丧正圣贤之训也,而身自违之,必其所不忍也。” “又在断章取义啊。”朱翊钧看着吴中行面色冷厉的说道:“冯大半,给他讲讲孟子此言为何讲来。” “臣遵旨。”冯保端着手,作为内书房卷出来的宦官,他的四书五经读的极好,科举考试的士子们开口闭口就是寒窗苦读,似乎这读书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儿。 可是宫里这内书房读书,读不好真的是要死人的。 冯保看着吴中行,嗤笑的说道:“典故如是。” “齐宣王母亲病逝,齐宣王想要短一些丧期。春秋战国之时,已经没有人遵循卒哭三年之礼,齐宣王尊儒道,也不愿意三年这么久。” “孟子的弟子公孙丑就问孟子:只服丧一年,还是比不服丧要好吧?大家都不丁忧卒哭三年,齐宣王肯服丧一年已经极好了。” “孟子说:这好比有个人在扭他兄长的胳膊,你却对他说:暂且慢慢地扭吧,你还自认为是在教他孝顺父母尊敬兄长,这是不对的。” “孟子在劝仁。” “后来齐王的儿子母亲死,王子请丧数月,公孙丑又问:像这种情况该怎样理解呢?” “孟子才说,王子想服丧三年但客观条件不允许。即使是多服丧一天也比不服丧好。” “你引用章句,完整的应该是: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日愈于已,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 “就是说想做而做不到,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只有那种没有人禁止他,他却不肯服丧的人,才是没有人子之礼,毫无孝心的禽兽。” “孟子此句,批评的是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你引喻失义了。” 冯保把完整的典故说完,也解读了孟子的本意,三月、三年的丁忧卒哭之礼,孟子也不是很计较时间,他批评的是不孝的人,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不肯丁忧的人。 “大理寺卿空缺,陆卿本来就要入京做大理寺卿,来的路上,回乡丁忧。”朱翊钧看着吴中行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呀,不就是看陆卿在南衙振臂一呼,葛氏应声倒霉,吃了个闷亏,才喋喋不休的吗?” “有人觉得冯大伴解孟子章句不对的吗?” 朱翊钧看向了在场所有的人,询问着跪在地上的科道言官,也在询问廷臣,王锡爵可是掌翰林院学士,觉得冯保说的不对,可以提出质疑。 “臣等愚钝。”跪在地上的科道言官互相看了看,才再次俯首说道。 孙丕扬是按照正常流程外放做官,他考成法自己不达标怪谁?正三品大员的任命,岂能儿戏?这个位置,就像梁梦龙一样,不夺情起复,无人可用,不夺情陆光祖,用谁都不合适。 夺情起复梁梦龙的时候,朱翊钧就打定了主意,一旦有言官逼着谭纶上战场,朱翊钧一定杀了他。 什么狗屁的耳目之臣的骨鲠正气,伤大明任事大臣,就是伤大明的元气,谭纶的身体不上战场还好,上战场怕是下不来了。 “你们还要上奏言陆光祖夺情事儿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其中三个科道言官再拜,大声的说道:“臣等愚昧。” “你三人既然不再上奏,就免礼,暂且别走,站一旁看着便是。”朱翊钧小手一挥,让他们站到旁边去,地上还跪着四个人,分别是吴中行、赵用贤、沉思孝、艾穆。 吴中行、赵用贤是隆庆五年的进士,当年也是张居正任主考,这二人并未拜在张居正的门下,朱翊钧教训他们,就没必要留有情面了。 赵用贤再拜振声疾呼道:“诚祖宗成法,自居正当国,妖星突见,光逼中天,光祖为张居正同榜,提举任用,人心顿死,举国如狂!” 朱翊钧打断了赵用贤的施法,平静的问道:“等下,举国如狂?狂生在哪儿?你在说朕的皇叔吗?朕也没见皇叔狂啊?还是说举国如狂,是你三人?举国若狂,太夸张。” “你继续。” 赵用贤蓄力这么久,直接被打断,如鲠在喉,皇帝又让他说,他只好继续说道:“社稷所重,莫如纲常!而元辅大臣者,纲常之表也!纲常不顾,何社稷之能安?” 朱翊钧再次打断了赵用贤的施法,疑惑的问道:“元辅当国,怎么社稷不安了,不挺好的吗?是西北东北打了打败仗,还是大明东北闹起了千里倭患?这不是捷报频传吗?殷部堂都跑去吕宋耀武扬威了,你哪来的社稷不安?” “是缙绅权豪因为清丈、清理侵占、还田的事,闹得不安吧。” “你继续。” 赵用贤好不容易蓄的力,再次被打断,那真的是一口老血闷心口,他缓了半天才继续说道:“万世不易者,先王之制也。今弃先王之制,而从近代之例,如之何其可也?臣闻古圣帝明王劝人以孝矣,未闻从而夺之也。” “自孝宗以来,我大明崇古,法先王万世不移之制,有雍熙之治。” 朱翊钧再次打断了赵用贤的施法说道:“你的雍熙之治,就是西北打的一片糜烂,总兵、副总兵阵亡十余人?还是说东北土蛮、建奴不断反复入寇,东北民亡且乱?还是说东南倭患绵延千里?还是说两广匪寇为祸十二载不能平定?” “这些和先王之制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自己也说了,自孝宗以来,行先王之制,不再夺情。那你的意思是,大明接连战败,名曰封贡,实为岁币,是因为先王之制的原因了?” “你在质疑先王之制吗?” 赵用贤立刻陷入了悖论之中,要说先王之制和眼下的国事有必然联系,那就是先王之制导致国朝每况日下,毕竟孝宗以后,几无夺情,唯有一例是户部尚书金革无避起复。 可是说先王之制和眼下国事没有联系,那还守个屁的先王之制!整个儒家的理论体系都崩坏了。 皇帝太难缠了! 赵用贤绞尽脑汁俯首说道:“此仰赖今圣明在上,百工济济,臣每切庆幸,以为雍熙太和之美,庶几复见!” 朱翊钧啧啧称奇的说道:“你说都是因为朕的原因,大明才恢复了如此元气?你听听你说的话,再看看朕这十二岁的年纪,你这话亏心不亏心啊!开口说话,能不能说自己相信的话,不忠于国朝,不忠于皇帝,不忠于江山社稷,也要忠于自己的本心才是。” “你们前脚骂朕夺情起复陆光祖是违背祖宗成法,是违背先王之法,转头就说朕圣明在上,你这话前后不矛盾吗?” 朱翊钧语气一变厉声说道:“你们是不是看朕年纪小,才这样颠三倒四的说?!” “臣不敢。”赵用贤直接被扣了一顶欺君之罪,吓得一哆嗦,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等一众朝臣,面带悲戚的说道:“先生、大将军、大司马、大司徒、总宪,他们欺负朕,诸位爱卿都看见了,他们欺负朕年纪小。” “先帝突然晏驾龙驭上宾,留下了母亲和朕,孤儿寡母的,祖宗成法在,母亲不能临朝称制,不能垂帘听政,高拱欺负朕,闹到最后让朕这个十岁孩子当家,皇帝专管,偌大个江山交到了朕的手里,朕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一点的逾越之举,可他们,还这么欺负朕!”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张居正、戚继光、谭纶、王国光、海瑞、葛守礼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皇帝,您这戏是不是太过于用力了!大家都看着呢,到底谁在欺负谁? 谁在仗着自己读书多,把当朝学士骂的狗血淋头,骂的抬不起头,谁在左手知行合一致良知,右手矛盾相继释万理,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抽的不亦乐乎?谁在仗着自己年纪小,抓着痛脚,在这里倒打一耙? 谁!在欺负!谁! 张居正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赵检讨这么多话里,有一句话是对的,陛下英明在上,方有今日气象。” “先生!”朱翊钧一拍扶手,气急败坏,该配合演出的时候,请不要视而不见。 张居正硬着头皮说道:“臣为陛下讲筵,臣为国朝元辅,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那是奸臣之举。” “那算了。”朱翊钧小手一挥,不计较张居正不肯配合,信实的讲,的确是小皇帝在追着言官们打,张居正作为元辅确实不能颠倒黑白。 “陛下,丁忧实乃祖宗成法,臣等请陛下务必以天下苍生为首务。”吴中行、赵用贤等四人,再次俯首说道:“纲常植而朝廷正,朝廷正而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灾变无不可弭。” “哼。”朱翊钧嗤笑了一声说道:“谁告诉你们,陆光祖是夺情了?冯大伴,告诉他。” 海瑞和葛守礼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是极为惊悚,他们猜对了!果然如此,小皇帝又在凭空造牌,陆光祖根本不是夺情起复,而是正常起复! 这就是个万劫不复的火坑,谁往里面跳,谁就是贱儒! 皇帝果然是阴险狡诈。 冯保看着吴中行等人呆滞的表情,笑着说道:“陆光祖丧期从万历元年二月起,止于万历三年四月,丧期已满,元辅举荐,为何不能回朝?” 吴中行立刻俯首说道:“这不对啊,万历元年二月起,到现在也不满三年。” 冯保看着吴中行凑近了一些说道:“国家令甲丁忧守制,二十七个月为满。虽庸人小吏,匿丧有律。惟武弁戎行,则墨衰从事。” “所以二十七个月期满,你当陆光祖跟你们一样吗?他五月份去南衙崇正书院,是丧期满了,古人论孝看孝心,你们看丧期是吧?孟圣人都不看丧期,你们到底在纠缠什么?” “你们在乎的是先王之礼吗?不是!就是拿着丁忧这件事作为攻讦的武器,随自己心意抨击攻讦罢了,连我大明国朝体制都不知道,还当什么耳目之臣!还配当我大明臣子?!” 朱翊钧见冯保威胁的话说完,开口说道:“礼部尚书,我朝丁忧丧期几何?” “自报丧到止丧,二十七个月。”万士和俯首说道。 自孝宗以后,就几乎没有(只一例)夺情起复的事儿发生,因为车马太慢,一般丧期满,丁忧朝士,还要写信给朝中之人,谋求再起,朝士举荐,这一来二去,一般都三年以上,所以一说卒哭之礼,就是三年丧期,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哼。”朱翊钧看着吴中行等人,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整天念叨先王之法,却枉顾先王彼时与今日不同,你们整天念叨祖宗成法,可对祖宗成法有那么一点恭敬之心?” “不过是为了一家私利,族党排异,泄泄沓沓罢了。” “科道言官,连祖宗成法明文都不知晓,无中生有的弹劾朝中大臣,缇帅,将此四人,拉下去,杖责三十杖!以儆效尤,日后再有丁忧、夺情之议,一体视若党争排异之举论罪。” “臣遵旨!”八个缇骑将四个人摁在地上。 朱翊钧看向了所有的廷臣问道:“他们连祖宗成法明文都不知道,朕应该送他们去先王的时候,去那个时候当官去,用周礼的剑,做本朝的主?” “诸位明公,这四人挨廷杖,总不能说是伤耳目之臣的骨鲠正气吧。” 负责鉴定科道言官的海瑞出列俯首说道:“这四人既无骨鲠,更无正气。” “心中险诈邪僻、满心私利,但外表上却谨小慎微,总是用花言巧语致饰于伪善,其实内心在忌贤妒能。对于他要举荐的人,就宣扬他的美德,隐藏他的过恶;对于他要罢黜的人,就宣扬他的过恶,隐匿他的功劳和德行,使君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能够施行,这样的人被称为奸臣。” “该打。” 朱翊钧看向了所有的朝臣,而后才开口说道:“就在这里打,朕就在这里看着。” “缇帅,行刑吧。” 赵梦祐再次俯首说道:“臣遵旨。”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四个人被摁在地上,吓都要吓死了,这顿廷杖可一点都不涨声誉,陆光祖不是夺情,他们就是在搬弄是非。 赵梦祐带着缇骑们,将四人摁在了长凳上,准备开始廷杖。 “陛下,还是不要打死了好。”张居正低声提醒着皇帝陛下,举当以渐,不要操之过急,吹求过急,反而陷入被动当中。 朱翊钧见自己的政治目标已经达成,笑着说道:“他们想死,朕还不成全他们诤谏、死而不朽之名,先生,拟一道圣旨来看,把这事儿昭告天下,若是天下耳目之臣,觉得朕打的不对,那就再来议便是。” “臣遵旨。”张居正发现,小皇帝杀人诛心这块,如此的丝滑。 朱翊钧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确定一件事:日后再有丁忧、夺情之议,一体视若党争排异之举论罪。 9000字大章,贱儒可是儒门圣人之一的荀子骂儒生的话,觉得骂的难听,可以找荀子问究一二,看看他为何骂的这么难听。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算学宝鉴》、《算法统宗》和《泰西算学》 诬告的处置方法通常为反坐。 在汉时,《汉书》将诬告和杀伤人化为等号,明确规定: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伤人,佗皆勿坐。 诬告是言语中伤和武器伤人等同。 在唐时,《唐律疏议·斗讼三》:诸诬告人者,各反坐。反坐的意思是把被诬告的罪名所应得的刑罚,加在诬告人身上。 明承唐制,大明律在诬告反坐上更加严厉,为罪加三等,明文为:诬告人答罪要加所诬罪二等;诬告人流徒、杖罪要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诬告人死罪,所诬之人已杀者,反坐以死。未决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 《纲宪事类》中和大明会典的都察院篇也对科臣要求不准宿娼、不准携妓游玩,不准潜赴戏院游荡等,也有不准诬告,反坐加所诬罪三等。 科臣言官是大明纠错机制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如果科道言官武器化、工具化,成为排除异己为虎作伥的工具,大明的吏治,立刻就会彻底崩坏。 从大明朝的实际监察情况来看,言官发挥的作用呈现了一种下滑的趋势,前中期还好,到了中晚期,言官就从吏治的去污剂,变成了吏治腐化堕落的催化剂。 张居正其实对科道言官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不能对科道言官下手,否则就是坐实了傅应祯对张居正的所有指控。 张居正不方便出手没关系,朱翊钧出手就行。 缇帅赵梦祐磨刀霍霍一直在等,把地上的四个人拉上了长凳后,就举起了廷杖来,重重的打了下去,言官们在一下又一下的廷杖中,不断的痛哭哀嚎。 而朱翊钧则是冷眼旁观,一直到行刑结束朱翊钧才站起身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离开了皇极门,回到了文华殿内,继续御门听政。 对于这四个人的处置还没有结束,挨了廷杖之后,仍然要削官身回籍闲住,不得签署公事,这就是绝了这些人起复的可能,四个人因为弹劾陆光祖夺情起复之事,最终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很快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若是科道言官仍有觉得皇帝伤了耳目之臣和骨鲠正气者,可以继续上奏来看,结果朱翊钧并没有等到言官们继续连章上奏,小皇帝这个连环套下的实在是太刁钻了,凭空造牌后杖责,再接连上奏,怕不是一顿廷杖就能结束的。 至此,朱翊钧借着夺情和丁忧之间的矛盾,沉重的打击了贱儒的嚣张气焰,一定程度上纠正科道言官的构陷之风,政,正人者之不正,正,清朗风气之正。 最近朱载堉在忙一件大事,那就是关于算学官式编纂,也就是教科书的编纂,本来朱载堉以为一件很简单的事儿,却遭到了大明皇帝的屡次驳回,皇帝对他编纂的教科书就一个评价,不满意。 不是朱载堉的算学水平有问题,实在是小皇帝的要求太高。 “皇叔,算学数理是什么呢?”朱翊钧在文华殿的偏殿,看着朱载堉又呈送上来的教科书,再次驳回,略有无奈的说道:“借用国初严恭《通原算法》中的一句话,那便是:一本万殊之理,达之于通原之法。” “这便是算学数理。” “景泰年间,吴敬著《九章详注比类算法大全》,算是大明历代算学集大成者,可是皇叔所上奏《算学启蒙》这都是些什么呢?占病法、孕推男女,算学能解决会不会生病,生男生女的问题吗?” “算学是什么?算学是无穷万物的语言,让万物开口说话的不二法门,若是这等算学官式,传阅天下,和巫蛊之术有何差别?岂不是引人耻笑?” 朱载堉沉默了片刻,俯首说道:“不能,陛下圣明。” 朱载堉其实对自己的上奏的算学启蒙也不满意,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作为皇帝的算学老师,他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授了,小皇帝的算学真的很强。 朱翊钧仍然面色严肃的说道:“算学是无穷万物之理的表述,它应该尽量的简明扼要,应该有一整套的严谨的、条理分明的论证过程,应该是对于实际问题,大胆的提出猜想,小心去论证、仔细归纳总结、反复去验证。” “算学,是一切万物发展的坚实基础,算学是三才万物之总经纶。” “皇叔所著作的算学启蒙,就如同民间的巫师在对着太阳跳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舞蹈,在泥塑像前求神拜佛而后烧一张符咒一饮而下,如同吃沾血的馒头就可以治好肺痨。” “皇叔啊,这不是朕想要的算学,也不是大明应该有的算学。” “皇叔?” 朱载堉赶忙说道:“臣在。” 朱翊钧继续说道:“皇叔的算学启蒙,非但没有启蒙,反而容易让人误入歧途,就是在教人就这样算,而不是在教天下士林该怎么算,更没有教人为何这样算,和腐儒们喊着先王之法一样,都在教人怎么做,却不教人该怎么做,更不教人为何这样做。” “更加明确的说,就是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知其必然,皇叔的算学启蒙,就只是知其然,没有知其所以然。” “朕很是失望。” “皇叔的算学,连朕这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学完,这算是一门学问吗?” 朱载堉在内心疯狂的嘶吼,小皇帝你能跟普通人一样吗?你这算学早已化境,还用人教吗? 在为期半年的算学课上,朱载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与其说是他在教小皇帝,不如说小皇帝在教他,很多问题,皇帝根本不用他教,小皇帝能够利用冬至圭表的影长,将冬日时间测算到刻的精确程度,这和他朱载堉、张居正一样,都是神童。 “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臣编纂的算学,正好是咱们大明学子们可以接受的地步?”朱载堉想了想提出了一种假设,不是他编纂的有问题,而是皇帝要求太高?高估了大明学子们接受能力。 大明学子们除了四书五经,其余皆不读,连大明会典都不读,更遑论这算学了,大明学子不读算学的原因,是因为大明科举不考明算科,不仅大明不考,连宋朝也不考,明算科这一学科只不过是在唐初昙花一现,到了唐末和五代十国,也就彻底不考算学了。 可以说,中原王朝的算学,在算学不入科举之后,发展速度几乎陷入了停滞的状态。 “皇叔所言有理。”朱翊钧也是无奈的点头,他的要求的确有点高了,他要的是算理,朱载堉给出的却是算数,这种期望和现实的落差是皇帝和皇叔之间的主要矛盾。 “陛下,咱们是不是先让学子们接受算数?能算清数也是极好的。”冯保也为皇叔说了句公道话,不是人人都是生而知之的神童,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算学为三才万物之总经纶的概念。 路一步一步走,饭一口一口吃。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皇叔的算学,没有数理,还是再改一改比较好。” “陛下,葛守礼在殿外请求觐见。”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 “他来作甚?”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宣来。” 葛守礼捧着五十五卷书一步步的走进了文华殿内,将自己带来的书放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五拜三叩首,大声的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看着葛守礼问道:“葛公平身,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葛守礼笑着说道:“臣为陛下解忧,臣见元辅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大司徒度数旁通以纳国税算学,陛下稽税亦求算学人才,臣有宝书五十五卷,书曰:《新集通证古今算学宝鉴》。” “哦?呈上来看。”朱翊钧拿起来看了许久,才放下说道:“书从何来?” 葛守礼赶忙回答道:“算学,普天之下,公私之间,不可一日而缺者也,本书为成化年间晋商王文素所撰,多流传于晋商之家,方便买卖,杨太宰家中有抄本,臣觉得新奇,彼时臣为户部尚书,主持国税计簿式,就抄了一本自用,今闻陛下和郑王世子为算学启蒙所困惑,故此献书。” 朱翊钧看着手边的算学宝鉴,再看着葛守礼笑着说道:“原来是自杨太宰处得来,很好,葛公献书有功,要何等赏赐?” “臣下为陛下排忧解难,不求恩赏,臣贵为国朝左都御史,掌台谏,却不能约束,今四名狂生,无端生皇极门前一衅,使君上挟见欺之心以临臣,而臣下蒙欺上之罪以事主。” “臣主之间猜惧互起,情悃隔阂,议论滋多,则安静和平之福,必不克终享,此臣所为深惜也。” 朱翊钧听明白了,葛守礼要把自己从之前的皇极门伏阙的事儿里面摘出去。 吴中行、赵用贤等人,都是御史科臣,作为科臣头子,很难让人不误解是葛守礼在中间联袂,葛守礼是真的冤枉,所以看到皇帝、皇叔、元辅,都为算学所困扰的时候,葛守礼带着他的《算学宝鉴》走来了。 朱翊钧斟酌再斟酌说道:“葛公误谬,朕素知葛公恭敬之心,葛公为晋党党魁尊主上威福之权,今日献宝书,进太子少保,荫一子为中书舍人,特于例外,加赐蟒衣斗牛各一袭、赐银百两、纻丝四表里、钞五千贯、酒五瓶,少示优眷不必辞。” 酒可是朱翊钧亲手酿的地瓜烧,赏赐这个酒出去,一次就是五瓶,那就是代表了朱翊钧真的很开心。 太子少保,以后葛守礼在朝堂上,就是葛少保了,虽然他这个少保只是加官。 “臣叩谢陛下隆恩。”葛守礼听闻后,再次叩谢圣恩,伏地不起,低声说道:“陛下,臣…已老迈,不能再为陛下排忧解难了。” “嗯?葛公要致仕吗?若是葛公担心科道言官牵连于己,大可不必顾虑,朕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别说葛公了,就是元辅、先帝、世宗,谁能管得了科道言官?一群为博誉一时,敢抗朝廷明旨,只为一家之私。”朱翊钧还以为葛守礼是怕受到科臣伏阙的牵连,所以干脆直接致仕,躲清静去。 “陛下,臣今年已经七十了,已经是古来稀之岁了。”葛守礼说道:“真的老迈了。” “葛公快快起来说话,葛公今年都七十了?!朕看着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葛公真的是养生有方。”朱翊钧眼睛瞪大的看着葛守礼,他看了半天,确实没看出葛守礼七十岁的样子。 “陛下。”葛守礼满是笑容的说道:“这个岁数,再占着位置不走,那就是人厌狗嫌弃,贪位诋臣。” “葛公可有旧疾缠身?”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葛守礼摇头说道:“没有。” “那不就结了?朕倒是要看看,谁敢拿葛公的年龄做文章。”朱翊钧听闻葛守礼并无病痛,笑着说道:“葛公不必多言,致仕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葛守礼能用,晋党在葛守礼手里,已经焕然一新,此时葛守礼退了,那张四维和王崇古,立刻就失去了党内的竞争,朱翊钧怎么会让张四维开心? 就葛守礼所说,《算学宝鉴》出版于嘉靖二年,在晋商之间广为流传,张四维难道就不知道吗?他但凡是有点恭顺之心,为何不把《算学宝鉴》呈送御前,解决大明眼下的当务之急,张四维没有,葛守礼来了。 “那臣就接着为陛下排忧解难?”葛守礼想了想说道。 “极好,极好,地瓜烧,不是…国窖这酒度数高,葛公浅酌为宜。”朱翊钧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点头说道。 这是葛守礼的试探,借着献书,试探一下自己在皇帝心目中,是不是佞臣,该不该滚蛋明哲保身。 但是很显然,小皇帝对葛守礼还是非常满意的,葛守礼是有些读书人特有的酸腐气,可他不是贱儒,也不是腐儒,现在直接变成了乐子人,整日里看乐子。 就科道言官那群凶逆,葛守礼制不住,不是葛守礼有问题,是科道言官的根烂了。 “陛下,元辅先生殿外求见。”又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奏禀消息。 “宣。” 张居正也捧着一摞书,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将书放在了地上,甩了甩袖子说道:“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免礼,先生也是来献书的?拿的是什么书?”朱翊钧打量着张居正捧的十几卷书,好奇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回禀陛下,南直隶徽州府商人程大位所著《直指算法统宗》,共计十七卷,自桂萼倡一条编法以来,臣一直留心算学人才,臣上奏请申旧章饬学政,闻陛下和郑王世子困于此,特献宝书。” 朱翊钧将书认真的翻看了一遍,张居正献书不奇怪,申旧章饬学政那是张居正提出的,算学也是他加进去的,结果要推广算学,没有教科书,张居正自然不能让自己推行的政策是镜中花、水中月,所以献了书上来。 “我大明真的是人才济济啊。”朱翊钧简单的翻看了一遍后,满是感慨的说道。 朱翊钧笑着问道:“先生要什么赏赐?” “臣提的政令,臣自然要推行政令,臣谨叩首祗领,不胜感戴天恩之至。”张居正不要赏赐,因为陛下已经给了赏赐,从下诏以耆老诏他的父母入京全忠孝两全、到梁梦龙金革无避夺情、再到赵梦祐的得寸进尺,凭空造牌陆光祖夺情事儿,这一系列的斗争,都是小皇帝一力做主,解决了张居正父母皆在,日后上的政治上的巨大被动。 这种支持,张居正还要什么赏赐呢?做好首辅,推行好新政,就是张居正最大的感戴天恩之至。 朱翊钧摇头说道:“先生不要,朕不能不给,先生有功无赏,天下人看了,岂不是说朕薄凉寡恩?先生献书有功,加正一品俸,先生不要推辞了。” “臣叩谢天恩。”张居正思索再三,不再辞恩,他新政主持的的确不错。 朱翊钧看着两堆算学说道:“算法统宗这作者程大位何在?” “南衙徽州经商。”张居正老实的回答道,这本书还是应天巡抚宋阳山送到京师来的,为了配合张居正在整饬学政。 朱翊钧听闻,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贤良在野,朕不修仁德所致,先生,如此大才,是不是举荐回京为宜?” 有贤良之人在野,不在朝内,这就是皇帝不修德导致,这可是贱儒们的不二法门,既然有如此一位数学家仍然在世,自然拿到京师来为国朝效力。 “臣遵旨。”张居正俯首领命。 张居正看着另外一堆书问道:“葛公也是来献书的吗?” “巧了,元辅也是来献书的吗?”葛守礼满是笑容的说道,在尊主上威福之权,这件事上,葛守礼还是快人一步,比张居正更早的献上了算学宝鉴。 “陛下,礼部尚书万士和,殿外求见。”又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都凑到一块来了?”朱翊钧听闻也是一乐说道:“宣。” 万士和捧着几本书,走了进来,五拜三叩首的说道:“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安,免礼,万尚书要献什么书?”朱翊钧看着万士和捧来的几本书问道。 “鸿胪寺卿陈学会,整理编纂《泰西算学》共六卷。”万士和将书递给了张宏,极为恭敬的说道。 在濠镜、在吕宋,大明都获得了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里,陈学会挑挑拣拣,把那些经书全都挑出去后,选出来算学这一整套东西,做了一个整理编纂和翻译。 朱翊钧翻开看了半天,不住的点头说道:“很好,万尚书献书有功,荫一子为中书舍人,陈学会加官一级,特于例外,加赐每人银百两、纻丝四表里、钞五千贯、酒五瓶,以彰翻译整理编纂有功。” “不错。”朱翊钧翻看着手中这么多的大作,这一切都要从捣鼓出千里镜开始,算学作为万物的语言,就变的越发重要了起来,皇帝要学算学,帝国的官员们,就会竭尽全力的去把算学的著作拿出来,让皇帝查看。 朱翊钧笑着说道:“皇叔,抄录一份就开始编纂《算术启蒙》吧。” 朱翊钧拿着手中的《算学宝鉴》,王文素穷经皓首的编纂而成的数学巨作,却只在晋商手中流传,作为买卖的工具,着实是可惜了。 算学宝鉴里,有一种思维:通证新集。 通证,是去伪存真、补缺续断、正本清源,是对过去数学进行一种综述和论证,讲的是为何这样算,而新集,则是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猜想,通过通证去小心的论证,归纳总结。 符合朱翊钧对算学的要求,大胆假设,小心论证,归纳总结。 朱翊钧看到了《算学宝鉴》研究了一元高次方程的数值解法,在这本书里,算理就像是天书一样,甲总、余实、一廉增乘、乙总、乙方等概念,确实不大好理解。 皇帝手边有一本《泰西算学》,引入嘉靖二十九年由米兰刊行的《代数学》,总结了加减乘除的符号以及用子母代数、代替未知数的话,就会变得更加容易理解。 朱翊钧看完了六卷《代数学》之后,才知道原来此时的泰西算学里,仍然没有十进制的概念,十进制分数、十进制小数、计算法和表示法是欠缺的。(要到1585年荷兰数学家斯蒂文系统导入十进制分数小数。) 但是朱翊钧的数学教材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九章算术》言:微数无名者以为分子,其一退以十为母,其再退以百为母,退之弥下,其分弥细。南宋的《数书九章》计算复利息时候,大数学家秦九韶算出的复利为:七十九文三分四厘八毫四丝六忽七微七沙三莽一轻二清五烟。 事实上没有文以下的实际单位,分厘毫丝忽微沙莽轻清烟都是计算利息而已。 王文素解一元高次方程的数值解法就很有趣。 比如求x-3x+1=0的近似根,王文素给出的办法简单且粗暴,直接砍掉x,得到一个式子-3x+1=0,x=1/3,把这个近似根带入,左边=1/27≈0.03,显而易见,0.03≠0,存在误差。 显然这个近似根还不够近似和精准,为何进一步近似,设误差为u,也就是说x=1/3+u,将这个近似根带入原式可得,(1/3+u)-3(1/3+u)+1=0,这个方程还是一个高次方程,如何求解?再次把高次项砍掉,得到一个式子1/27+1/3u-1-3u+1=0,解得:u=1/72,x=1/3+1/72=25/72。 把x=25/72这个近似根带入,左边≈0.00025,显而易见,0.00025≠0,仍然存在误差。 为何进一步近似,设误差为i,x=25/72+i,再把这个近似根带入,如法炮制再来一遍,就得到了一个更加近似值。 王文素在这个基础上,采用了一种估值的方式,先大致求出近似根a,再设误差b,一步步的精确。 求一个f(x)=0的近似解,设x=a+b,代入可得:f(a+b)=f(a)+kb+o(b),f(a)是可以解的常数项,o(b)是不好计算的高次项,直接砍掉,进而得到一个一元一次方程求解,只要求出一次项系数K,就可以迭代得到方程的近似解了,不管这个方程次数多么高,都能无限近似下去。 这个K在后世被叫做微分,这个迭代求解高次方程方法,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偏应用向求近似解的办法,但的确是微分的无穷切割。 再之后呢?之后就没有了。 甚至连王文素枯坐数十年穷经皓首的成果,也不过是商人手里算账的工具书罢了,没有广为流传,而葛守礼拿这五十五卷的书献上来,不过是解决一些没有教材的燃眉之急罢了。 大明的数学相比较宋元,是有进步的,但是这种进步是零散的,不成体系的。 朱翊钧看着自己这一大堆的算学巨著,知道自己有得忙了。 朱载堉删减了一些占病法、孕推男女的内容,重新编纂过的《算数启蒙》,启蒙就是启蒙,加减乘除解方程,水平大抵相当于后世小学到初中教材,对数学进行了简化,六卷的《泰西算学》对于朱载堉而言,很容易理解,各种数学符号和代数思维,让数学变得简明扼要了一些。 而更高阶的算学教材,得等朱载堉研究明白了手中三本巨作,才能继续编纂。 朱翊钧才十二岁,他等得起。 陈璘在京师看了个小皇帝怒斥群臣的热闹后,带着自己的三体水翼帆船再次南下,向着松江府而去。 回到松江府的陈璘需要再次执行海洋测试任务,这一次是前往月港、至澎湖巡检司,到吕宋,而这一次,一共有七条水翼帆船,一起前往大明吕宋总督区,殷正茂已经被正式任命为了吕宋总督。 这不是大明第一次任命吕宋总督,第一次任命吕宋总督在永乐三年,许柴佬就领大明印绶,为吕宋总督,统揽军、政、财、文大权。 在俞大猷的海防诸事规划里,吕宋马尼拉也会设置一个巡检司,专门负责缉私。 陈璘之所以要前往吕宋,第一是为了继续测试水翼帆船,第二则是为了确定一下红毛番的大帆船,今年是否会如期到港。 大明需要白银,需要海量的白银流入来激活大明的商品经济,增加大明商品的流通性,完成国税改革,但是大明伸出了一爪子,把西班牙吕宋总督区重新纳入了大明的麾下。 而西班牙需要大明提供的海量商品,来缓解国内愈演愈烈物价腾飞的矛盾。 是战是和,这是一个问题。 《算学宝鉴》里关于‘乙方’的概念,到底是不是导数,仍然有争论,乙方,的确是等于甲乘甲求一阶导的结果,仅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确实可以在王文素的方法中找到“导数”的影子,但也就是个影子,《算学宝鉴》一元高次方程解法,还是一种差分近似了微分的数值解法,写到这里,还是有些唏嘘和遗憾。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 张四维其实想要献书,但是他见不到皇帝,他只是一名朝臣,不是一名廷臣,没有宣见的时候,他不能跑到文华殿去求见,想见皇帝得走流程。 当他拿着《算学宝鉴》找葛守礼的时候,葛守礼手里就有这本五十五卷的算学巨著;他拿着宝鉴去找万士和的时候,万士和要作为礼部尚书,拿着礼部出品的《泰西算学》去邀功;当张四维想找张居正的时候,张居正的全楚会馆在装潢。 所以,这份天大的功劳,就跟张四维没有任何的关系可言了。 小皇帝觉得张四维没有恭敬之心。 陈璘带着七艘水翼帆船向着吕宋而去,他用了三个时辰,从松江府市舶司出发赶到了宁波双屿,就是朱纨、卢镗攻破倭寇,朱纨被逼自杀的那个民间私榷,再从这个私榷出发,用了二十个时辰,赶到了福建福州府漳州月港市舶司,在这里陈璘在都饷馆和海防同知罗拱辰进行了沟通和交流。 不是所有的水翼帆船都适合远航,有两艘水翼帆船因为实在是不适合在海浪中航行,要前往广州府进行沿海航测,而陈璘从月港出发前往了澎湖巡检司,三个时辰后,陈璘抵达了澎湖巡检司。 嘉靖四十二年,为了防倭重新设立澎湖巡检司,共计有1153名力役前往结寨,嘉靖四十五年,澎湖巡检司再次被裁撤。 万历三年五月,福建巡抚庞尚鹏上奏曰:惟彭湖去泉州程仅一日,绵亘延袤,恐为倭据。议以南路游击,汛期往守,以备海寇。 俞大猷请求设立十个巡检司,巡检大明海岸,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根据应天、松江、浙江、福建、两广巡抚的奏疏,和俞大猷多年平倭的征战,仔细筹划所得。 澎湖巡检司的营寨虽然破旧,但是仍然能用。 万历三年六月十七日,陈璘再次从澎湖巡检司出发,用两个半时辰,赶到了万年州(台湾高雄)兴隆码头,这里是一个天然良港,寥无人烟,这里密林密布,陈璘敏锐的察觉到,大明造船的木材,日后可以从这里获得。 陈璘补充了淡水之后,一路南下,用了十八个时辰,赶到了密雁县密雁港口,就是殷正茂、邓子龙、梁守愚、林阿凤第一次从广州到达吕宋进攻的地方。 稍微休整一日,陈璘再次南下,向着马尼拉而去,这一次用了十个时辰,赶到了马尼拉,在马尼拉港下船登岸。 这一轮的颠簸,弄的陈璘嘴唇发白,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他这一趟奔波的时间太长了,从松江到天津,又从天津回到了松江,再从松江府南下到了马尼拉,如此剧烈的奔波,让陈璘一上岸,只觉得阵阵的头晕目眩,好像大地在颠簸一样。 陈璘休息了两天,恢复了气色,才见到了吕宋总督殷正茂,吕宋总兵张元勋,吕宋副总兵梁守愚、参将邓子龙,守备林阿凤,也见到了一艘已经开始下海的三桅夹板巨舰,拥有24对(48个)船桨,桨手144名的三桅夹板巨舰。 它的确不够好用,殷正茂发现高估了它,欺负欺负土著还行,欺负眼下的大明是做不到的。 “见过殷总督。”陈璘以军礼见礼,殷正茂总览吕宋军、政、财、文大权,叫一声吕宋国王也不过分,但是殷正茂对做国王并不是很感兴趣,即便是不讲道德层面,吕宋目前失去了大明朝廷的支持,他和吕宋遗王下场不会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吕宋还是西班牙的总督区。 陈璘见礼之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有圣旨,殷正茂、张元勋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部堂在极南,积寇荡平,黎庶安堵,此不世之功也。然近来人心不古,好生异议,以其媢嫉之心,而持其庸众之见,惟欲偏徇己私,不顾国家便否。即如昨年吕宋之捷,举朝骇惧,以为不可纳,恐伤远人之心,商贸不通,呶呶者犹有事后之议,言善战者服上刑。 “朕知部堂等众辛苦。” “治乱国,用重典。广固乱国也,其势非用兵威以震荡之,奸宄不畏,良民无依。” “录荡寇平倭之功,兹特进部堂后军军都督府右都督,吕宋总督,论吕宋平海寇功,封泗水伯,岁禄八百石,兹特进张元勋龙虎将军,吕宋总兵,论吕宋平海寇功,封鹰扬伯,岁禄八百石,梁守愚、邓子龙等各加官三级。” “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臣等叩谢皇恩。”殷正茂等人听完了圣旨都是愣了半天才谢恩,皇帝封了两个伯爵,都是流爵,一个殷正茂、一个张元勋,其他皆有加官。 张元勋接过了印绶等物,沉默了许久,才愣愣的问道:“部堂,你真的不是流落民间的皇亲国戚吗?” “应该不是吧。”殷正茂也是看着圣旨,不敢置信,他自己都不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皇亲国戚。 邓子龙也是愣愣的问道:“不是吗?” “不是吧。”殷正茂反复回忆了一遍自己小时候,自己读书不好,亲爹拿起胳膊粗的拦门棍,差点把他打残废的记忆,确信自己的确是亲生的,而不是流落民间的皇亲国戚。 对于大明武夫而言,能得到朝廷一句夸奖就不错了,若是能得几分恩赏,那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奢求封爵这种事,殷正茂虽然是个文进士,但他整天干的事儿,和文官基本没什么关系。 在吕宋的诸官,宁愿相信殷正茂是皇亲国戚,也不相信朝廷居然开始封爵,文武一视同仁,有功,朝廷真的赏! “陛下、元辅有信笺两封。”陈璘又拿出了两封书信递给了殷正茂。 朝堂之上,仍然不乏一群贱儒在喋喋不休不停的上奏,胡说八道,嫉妒殷正茂的功勋,用自己的嫉妒心,用那些平庸的见解,只想满足自己的私利,根本不管国朝是否需要。 朱翊钧对此的批复极为统一:不服就憋着,有本事就跑去吕宋把殷正茂一众都给灭了。 陈璘和殷正茂就吕宋都饷馆、市舶司、巡检司、港口泊位、船只营建等问题进入了深入的交流,传达了俞帅关于大明海防的若干想法,殷正茂对此事进行了补充,双方在热络的氛围下,结束了这一次的会面。 殷正茂颇为肯定的说道:“永乐年间,大明在吕宋设立了总督,在吕宋建立了大明街,总督吕宋二十多年,而后许柴佬后人未曾再上奏请封,朝廷不再南下西洋,吕宋从大明总督区,重新变成了朝贡国。” “一直到嘉靖末年,东南倭寇动荡,吕宋因牛皮失国,朝廷闻讯,下旨令红毛番退出吕宋,还政给吕宋遗王。” “红毛番无道,肆意屠杀凌辱汉民、番夷,吕宋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王师吊民伐罪,乃广固乱国也、” “吕宋遗王满门被杀,无后人承继,故此以总督教化吕宋万民。” 这是大明对吕宋的法理。 红毛番说破天去,他们也是残暴的统治者和殖民者,大明乃是王师复故土,若不是吕宋遗王后人都被红毛番给杀了,朝廷也乐意继续册封遗王后人,这不是没有后人了吗? 这就是读书人的嘴脸,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是大家为了争夺吕宋这个关键位置进行的攻伐,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变成了王师吊民伐罪。 吕宋国王世系,也变化了几次,从最开始的汉人总督,到后来的大食人,这个问题其实很复杂,但大抵来说,统治吕宋的苏禄苏丹国,三个国王一直朝贡大明,尤其是速录苏丹国的东王,长埋大明山东德州,所以大明和吕宋的联系极为紧密。 眼下吕宋被红毛番给灭了,大明总得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海外番夷必然轻视中国,入寇海疆。 陈璘颇为感慨的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蛮夷畏威而不怀德,皆狼面兽心之辈,虏性惟论强弱,雠隙一构,报复不已!部堂还是小心为上。” 殷正茂笑着说道:“战场打不赢,他们自然不肯听我讲道理,战场打的赢,他们不听也得接受不是?” 陈璘听闻之后,知道殷正茂并没有因为一时得胜而骄傲自大,轻视贼人,便侧着身子说道:“白银入明,朝廷明公关切之,元辅叫我至全楚会馆问我,今年吕宋船只是否能够如期到港,抽分海税为一,一条编法为二,朝廷调节万方为三,兹事体大,故此询问一二。” 大明边方现在发实物军饷,朝廷以白银送边方,算是纳盐、纳银开中法的结合,朝廷没有白银,就无法调节大明万物流转,大明白银流入数量减少必然造成抗税情绪增加,的确是兹事体大,新政的关键所在。 殷正茂看向了东方说道:“他们已经来了,眼下已经赶到了宿务岛,而他们的先锋已经抵达长滩岛附近,我部正在打算遣使沟通,要战要和,悉听尊便。” 陈璘疑惑的问道:“谁要前往?” “邓子龙和他的姘头红毛番罗莉安。”殷正茂说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面色一脸的复杂,还不如把这个叫罗莉安的红毛番一刀砍了算了,好好的参将邓子龙,变得更加无拘无束了起来。 陈璘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什么让部堂如此的为难?” “没什么。”殷正茂摇了摇头。 如果把公私分开去看,从私的角度去看,邓子龙和罗莉安的厮混,顶多算是有伤风化,从公的角度去看,罗莉安对大明翻译泰西诸多书籍、比如算学、泰西船法等等大有益处,尤其是督造三桅夹板巨舰这件事上,罗莉安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所以,有伤风化罢了,就让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便是。 邓子龙向陈璘请教了关于水翼帆船的操作方法,这种船的操作需要体重、很大的力气,而且极其颠簸的船,需要稳定的下盘力量,这些邓子龙都不缺少。 很快邓子龙就能操作陈璘的座驾,在海上撒欢着飞驰着,邓子龙和水翼帆船非常契合,邓子龙富有冒险精神。 六月二十七日,邓子龙带着罗莉安出海,前往了长滩岛,准备和大帆船的船队好好谈一谈。 “你能把裤子穿上吗?”邓子龙调整好了水翼帆船,速度不是很快,船只在水面之上浮浮沉沉,罗莉安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伤风化。 船上只有两个人,罗莉安干脆连裤子都不穿,身上套着一个刚刚遮住腚的亚麻长衫,神秘区域若隐若现,小麦色的皮肤在海水和阳光之下,泛着桐油一样的光芒。 罗莉安把大长腿翘在了船上,脚拇指不停的在邓子龙的腿上摩挲,笑着说道:“狡猾的男人,你很喜欢我这样,当然是私下里,我可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极度保守的修女,伱却把我变成了这样,我的恶魔。” 邓子龙眺望着水面,查看着风丸,而后盯着指南针,踢开了罗莉安捣乱的脚,摇头说道:“你洗澡以后,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罗莉安瞪着眼睛,惊讶无比的说道:“那你喜欢什么,之前还是现在?哇,难道是之前?你的口味好生独特,难道喜欢浓郁的狐臭味混合着酒精香精的味道?我都不喜欢,你若是喜欢之前的我,我没有办法变回原来的模样。” 邓子龙想起罗莉安之前的模样,猛地打了个哆嗦,满是嫌弃的说道:“能不要提之前吗?我其实很难理解,佛郎机人能够远渡重洋,你们真的像你们自己说的那样,可以制霸整个泰西,无一敌手,相继击败了大食人复建了王国,五次打败了法兰西人,该死的英格兰人恨的你们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可是为何要固守这些不洗澡的事儿呢?” 罗莉安甩了甩棕红色的头发,仰着头发出了一个邀请的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当初你在马尼拉四处打听情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都是厌恶。” “你的这个问题略显复杂,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讲,我的威猛先生,有没有考虑过降下船帆,我们好好谈谈?” “只是谈谈吗?”邓子龙开始诸节放下船帆,他对这个问题非常的好奇,也涉及到了这次他的出使结果,就跟打仗一样,对对手毫不了解,不知彼,如何能胜? 邓子龙很了解罗莉安,想让罗莉安开口说话,需要先喂饱她的嘴,上下都是。 “如果有一口泉水,喝下之后会长生不死,你们东方人会如何做?”酒足饭饱的罗莉安,慵懒而充满了风情的躺在甲板上,绷直了脚,让阳光洒在脚面上,略显调皮的变化着各种影子。 邓子龙想了想说道:“当然喝下。” 罗莉安略显失神的说道:“如果是我们,西班牙人,就必要捣毁它,只有神能够赐予永恒的生命,而不是这异端的泉水赋予生命以永恒,所以,捣毁它,不老泉水,是我们唯一能做且必须要做的愚蠢举动。” “是不是很愚蠢?” 邓子龙认真的品味了罗莉安这句话,修女罗莉安这句话耐人寻味,但是把不老泉水,看做是万世不移先王之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笑着说道:“并不愚蠢,就像是我们大明总是叫嚣着法三代之上的儒生们一样,将士们打了胜仗,需要自污才能自保,我们也面临着这样的窘境,或者更加通俗的讲,枷锁,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坚不可摧的枷锁,束缚着天下所有的人,艰难前行。” 朱翊钧更喜欢把这种东西叫做思想钢印,或者思想禁锢与束缚,当然,邓子龙描述为枷锁,也非常的恰当。 “儒生,你们的儒生是教职人员吗?”罗莉安眉头稍微皱了皱,试着以她的认知去理解大明的种种现象,大明这个伟大的帝国,也有着它阴暗的一面,而且它阴暗的一面,已经遮蔽了大半个帝国的光明。 他们口中的元辅和皇帝,正在用尽了自己所能,让光明重回大明的土地之上。 邓子龙想了想,颇为认定的说道:“可以这么理解。” “你们的儒生和教职人员一样的偷税吗?”罗莉安眨了眨眼,笑着问道。 邓子龙颇为恳切的说道:“偷。” “和教职一样的该死啊。”罗莉安接着问道:“你们的儒生也是一副品行端正、人前悲悯,人后禽兽吗?表面上像是道德的化身,却在私底下,什么恶事都会去做吗?” “是的。”邓子龙想了想点头说道:“陈总兵送来的邸报里,就记录了一件事,河南府陕州卢氏,趁着蝗灾,侵占田亩,百姓苦难,结果被入京叙职的左参政给告了状,无恶不作,想到的,想不到的恶事,他们都做。” “有一老汉,架着驴车去汉中贩货,驴车的驴拉粪,拉到了卢氏家宅的院墙边,卢氏家丁不肯宽容,这老汉最后只能把驴粪吃下。” “后来呢?”罗莉安沉默了片刻问道。 邓子龙闻言,脸上挂着笑容说道:“被陛下给扔到解刳院里,陛下想知道卢氏的家主、那几个佣奴,是不是狼心狗肺,能做出这等事儿来。” 罗莉安叹了口气说道:“看,你们大明还能幻想皇帝解决这些肮脏的东西,但是我们西班牙人则不能。” “我们国王,腓力二世费利佩二世,缔造了无敌的舰队,建立了全世界第一个日不落帝国,太阳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我们西班牙的国土,多么伟大的功业啊,但是他的妻子,只要清洗干净就能活命,却在痛苦中死去。” “我们离不开宗教,就像鱼离不开水,哪怕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应该被抛弃的,因为我们做不到。” 邓子龙看着罗莉安无奈的说道:“你为你的国家骄傲,这很正常,我也认为我的大明天下无敌,而且我们大明的确天下无敌过,但是你在骄傲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挺起胸膛?” 罗莉安满脸笑容的一甩一甩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它们吗?” “你们大明能离开儒生吗?或者说儒生缔造的伪装成学派的宗教。” “很难,我不行,得陛下和元辅来,应该可以,其实国初的时候,我们大明并没有这种困扰,儒生们并不能做到这种地步。”邓子龙摇头说道。 罗莉安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看着海鸟在天空飞翔,看着海鱼跃出水面,砸下晶莹剔透的水花,那是她想要的东西,叫自由。 她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们想要挣脱枷锁,而且还有希望挣脱枷锁,而我们的国王也想要挣脱束缚自己的、束缚王国的枷锁,就像我想洗澡一样,强烈期盼着。” “我这么漂亮的女人,虱子整天在头上爬来爬去,太恶心了,抱歉,我不说了。” 邓子龙想了想问道:“你现在可以洗澡了,也确实漂亮至极,挣脱枷锁很困难吗?” 罗莉安点头说道:“当然困难,我也是做了俘虏才能自由的洗澡,我的主人要求我洗澡,我就必须洗澡。” “看起来我上了当,你是故意做俘虏的。”邓子龙笑着说道。 罗莉安继续说道:“和你们想要摆脱儒生一样的困难,教职或者说宗教,已经渗透到了帝国的骨血之中,想要杀死他们,帝国就会死亡,终有一天,伟大的日不落帝国,将会笼罩到黑暗之中,回到他本来的位置。” “一千多年前,你们叫做绿衣大食的大食人,我们叫做柏柏尔人,他们跨过了直布罗陀海峡,踏入了泰西的领土,占领了瓜达尔基维尔河滋润的安达卢西亚地区,这里是西班牙最为肥沃的土地。” “反抗一直在持续,直到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王国组成了联军,在一百多年前,我们才赶走了绿衣大食,八十三年前,我们攻破了绿衣大食的最后重镇格拉纳达,才算是完成了复国,再征服结束。” “卡斯蒂利亚是一片广阔的荒芜的高原,这里只能放羊。” “而东北部是埃布罗河冲刷的平原加泰罗尼亚地区,这里是联姻得到的土地。” “安达卢西亚至今仍然是自治邦,卡斯蒂利亚是荒芜的高原,加泰罗尼亚是最富饶的自治邦。” “你听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邓子龙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零散,就像这个帆船的帆布一样,需要一根桅杆将其串联在一起。” 罗莉安无奈的说道:“你看,你一个异乡人,听到了我的叙述,就能听出关键的问题。” “是的,零散,所以我们无法摆脱宗教的枷锁,因为它是枷锁的同时,还是我们凝聚在一起的纽带,没有了宗教,我们就是一盘散沙,所以我们不洗澡,因为教义不让。” “事实上,我们一直试图更换这个连接我们所有零散领地的纽带,白银就是我们找到的纽带,可金银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白银曾经短暂的将我们紧密的糅合在了一起,而后,白银变成了噩梦。” “我们西班牙一共有五百万人,但是我们的教职人员超过了二十万人,他们掌握了大量的财富,他们借着教义不肯纳税,但是白银的大量涌入,让物价随着白银的增加变成了吃人的恶魔,国王需要维持庞大的战争开支,无敌舰队才能横行地中海,这耗尽了国王所有的积蓄。” “一个恶性的循环开始了,国王需要问教职收钱,就需要妥协,这些教职人员知道了自己的作用,更加不会交税,需要更多的妥协换取税金。” “你可能无法理解,大明广阔的领土、庞大的人口,无论多少金银涌入,你们大明都能够贪婪的吞下,而且它无论吃多少,仍是如此的饥饿。” 邓子龙笑着说道:“我能明白,这并不困难。” 佛郎机和大明遇到的问题几乎是相同的,就是国家财用大亏,朝廷穷的四处讨饭,权豪们富得流油,只不过大明的暴力现在仍然掌握在朝廷的手中,但是佛郎机的暴力已经掌握在了宗教的手中。 更加简单的讲,佛郎机的费利佩二世想造反。 罗莉安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极为低落的说道:“佛罗伦萨的希腊学院,每天都有人讲述着罗马的文明和文化,从而诞生了泰西最流行的活动就是大旅行,或者说叫游学,大旅行活动来自泰西各地,北意大利、法兰西、德意志、英格兰,甚至是沙皇罗斯,这些地方的贵族、精英、学者们,互相走动、访学、游历、沟通、交流、探讨数学、艺术。” “唯独没有我们西班牙王国。” 罗莉安是一个很有学识的女儿,从小的贵族教育让她对游历充满了渴望,她倒是想去别的地方游学,但是蔓延整个泰西的大旅行活动不包括西班牙,所以她只能乘船出海去,寻找一个可以游学的地方,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只有连衣服都不穿的自然之子。 “然后被东方威猛的将军所俘虏,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是这样。”罗莉安笑着说道。 罗莉安成为了邓子龙的俘虏,却获得了她渴望的自由,按理来说,俘虏是一种强制的人身依附关系,罗莉安失去了最大的自由才是,但其实邓子龙更多的把她当成姘头,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不好的时候,一拍两散即可。 所以,罗莉安通过俘虏的身份获得了自由。 “到了。”邓子龙看着不远处的长滩岛笑着说道。 陈璘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佛郎机人不可能放弃海贸,所以大船必然如期到港。 西班牙王国腓力二世(费利佩二世)的名言:我宁愿退位,也不愿意统治一个异教徒,大明和西班牙的问题,居然如此相像。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价钱合适,灵魂都能出卖给恶魔 在邓子龙停泊上岸之前,罗莉安恢复了她本来的打扮,黑色头巾挽起额前发,一个白色披肩领,而这个披肩领甚至可以遮住耳鼻,戴上了十字架,最后则是套上了厚重、宽大、没有任何裸露肌肤、极度保守严谨的修女服,罗莉安跟邓子龙解释过这种衣服如此设计的原因,道德防御,防止堕落。 这个模样的罗莉安看起来有几分阴森和恐怖。 邓子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罗莉安私底下那么不喜欢穿裤子的原因,想要挣脱枷锁而不能的叛逆。 “很热。”邓子龙表达了对罗莉安的担忧。 罗莉安笑着说道:“习惯了,走吧。” 下船的时候,一个满头金发的年轻水手的手,十分随意的、理所当然的拍向了修女的腚,邓子龙抓住了这个水手的手,用力一拧,惨叫声立刻在整个长滩岛的码头上响了起来,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红毛番们,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邓子龙非但不收手,还一脚把人踹下了栈桥,厉声说道:“爪子放干净一下,再有下次,杀了你。” 邓子龙这句话是十分正宗的古典拉丁语,在和罗莉安进行了深入交流后,邓子龙的外语学的极好。 在泰西的大旅行活动中,谁拥有一口流利的拉丁语,那都是身份尊贵的象征,泰西流行一种‘回到源头’的风尚,诸多学者主张放弃各国的拉丁衍生词语,以罗马帝国纯真的古典拉丁语作为一种风尚。 这得益于希腊学院里那些整日里讲故事,宣传罗马的美好和文化时,使用拉丁语。 邓子龙大约是这样理解,纯真古典的拉丁语,其实就等同于大明朝的官话,而法兰克语、德意志语、英格兰语、卡斯蒂利亚语都是一种方言,吟诗作对的诗会上,一口方言,自然难以被人尊重。 “谢谢。”罗莉安的语气诚恳无比,真心实意,甚至说是虔诚,比她祷告的时候,还要虔诚。 邓子龙拍了拍手,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不是很明白,虽然你没说过,但我猜,你在泰西应该是贵族,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见识广博、对问题洞若观火,而且还能远渡重洋来到吕宋,无论怎么看,他一个水手,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占伱便宜?” “因为头发。”罗莉安有些无奈,可是语气里带着许多的轻快的说道。 “头发?” 邓子龙看着罗莉安露出来的一点点红发,不明所以的说道:“头发?” “是的头发。”萝莉安想了想说道:“黑发代表着高贵、代表着神圣、代表着权威,在泰西最为尊贵,而金色的头发,发源于北欧的蛮族,但是他们占领了不少的领土,实力强横,代表着野蛮、代表着专横、代表着威慑。” “红发代表着裸露、堕落、和背叛。” “我是修女,终身愿的修女,终身不嫁,就是放弃了我贵族的身份,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无礼。” 要解释清楚这种鄙视的原因,需要从很多方面讲起,比如在《最后的晚餐》中,背叛了神的犹大就是红发;在宗教文化中,红发通常都是恶魔的化身是巫女,需要被烧死净化;在普世文化中,红色是生命之色,也就是血的颜色,红发代表着不洁、遵循本能的、放荡的,在罗莉安生活的时代里,画作上裸露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红发。 当然黑番是奴隶,在种植园里,他们不会因为顶着黑发就少挨几鞭子。 这种歧视,也是大旅行文化活动中,西班牙、葡萄牙被排除在外的另外一个原因,哪怕是他们已经五次打败了法兰西人,但是依旧无法获得认同和尊重。 邓子龙忽然想到了最缺德的事儿,是打瞎子、骂哑巴,实话说,大明也有这种头发领域的歧视,比如倭国搞得秃瓢一小撮,女真人搞得金钱鼠尾辫,这种歧视也的确存在,但都是他们头发都是自己刮成了那个模样,红色的发色,这是天生的。 这种歧视的存在,也是为什么漂洋过海来到大明这边的人被蔑称为红毛番的原因,来的都是低贱的人。 人活在陆地上,无论哪个时代,下海撑船的人都很苦。 邓子龙看了一圈,这些个水手虽然拿起了武器,但是并没有立刻上前来,而是七手八脚的把那个金毛番给救了上来。 邓子龙在试探,试探这次谈判底线,他欺辱了一个水手,但是没有引发任何的不良后果。 “一个大胆的人,我们似乎正在交战,居然挂着大明的海旗来到了这里,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安东尼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邓子龙说道:“你能到我的麾下吗?我想我非常需要一个勇士。” 大明的海旗是北斗七星旗,而红毛番的海旗是红十字架。 安东尼奥是船长,不是船东,他的船东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安东尼奥拥有葡萄牙王位继承人的资格,但是老国王不喜欢他,把他赶了出来。 安东尼奥当然想做国王,所以他需要招募勇士。 “不如说点正事。”邓子龙拒绝了,他好好的大明参将不当,跑去给安东尼奥当狗腿子? 安东尼奥并没有纠缠,而是笑着说道:“好吧,你效忠的皇帝陛下,的确更加尊贵。” 上一次安东尼奥进京作为黎牙实的副手朝见了大明皇帝,那阵仗着实是让安东尼奥大开眼界,最开始抵达远东时候,安东尼奥以为大明皇帝是世俗的代理人,后来入京的路上,他以为皇帝是教皇,再入京之后,他确信,大明皇帝在大明的权力,是三位一体的神,降临了人间。 帝国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大明皇帝在进行运转,就像天生的星辰在围绕着北极天在运转。 朱翊钧得亏是不知道安东尼奥的想法,他要是知道一定嗤之以鼻,他只想做一个种好地的大明君王,神神鬼鬼的都是异端。 邓子龙一直在讲官话,他会说古典拉丁语,是为了不被欺骗,但他不再正式的场合说外语,刚才警告那个金毛番是因为金毛番招惹了他的女人,而现在他作为大明朝廷吕宋总督府的使者,他只会说官话。 而罗莉安是翻译。 第一次的交涉开始了。 “大明贸然攻击了我们的营堡,我们连原因都不知道,就被你们偷袭,家园被毁灭,在吕宋的所有人都被你们俘虏了。”安东尼奥首先说起了挑起战争的是大明。 邓子龙开口说道:“嘉靖三年,世宗皇帝就下达诏书给葡萄牙人,让他们交还侵占的三佛齐领土,但是他们始终没有那么做。隆庆五年,你们杀死了吕宋遗王,先帝下达了诏书,责令你们还土给吕宋遗王,不要轻启战端,你们也没有做。” “文牍仍在,你们的总督弗朗西斯科在札记里写道:只需要四十二个士兵就可以灭亡的国家,居然也敢给我下令,是在做梦。” “所以,弗朗西斯科被我们俘虏了。” 安东尼奥听闻,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该死的蠢货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四处兜售他那些狂妄的战争理念,预算也从四十二个士兵涨到了两万个士兵,在遥远的东方投射两万精兵,这才是做梦,要是有这种投射能力的话,该死的英国佬,早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安东尼奥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可以调动从马六甲海峡、印度的葡萄牙人帮忙,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土。你们知道的,我是葡萄牙的王位继承人之一,我有这个号召的能力。” 邓子龙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是说那些走投无路才要出海来,只为求财的亡命徒吗?你觉得他们有那样的实力、有那样的胆量,和大明的职业军人交手吗?若是能做到的话,葡萄牙人会只在濠镜占据一个港口,还被赶下了海?” “你们引以为傲的三桅夹板巨舰,我们也有两艘,说实话,吹得天花乱坠的夹板巨舰,还是让人有些失望。” “若是执意要打,那就打吧。” 邓子龙说完便站了起来,看着罗莉安说道:“你要留下还是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罗莉安立刻站了起来,打算跟着邓子龙回吕宋去,她除了在邓子龙身上得到了自由之外,还得到了尊严,这都是她在泰西绝不可能得到的。 邓子龙摇头说道:“殷部堂说的有理,还是要大打出手一番,才会有结果。” 安东尼奥赶忙说道:“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这次来了三条大帆船,请问能否顺利入港,而后入松江府买卖?” 双方显然需要一个共识,邓子龙清楚的知道那个共识是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说,等待着安东尼奥讲出来,这个共识就是大明需要白银,而西班牙人需要大明的货物。 邓子龙转过身来说道:“自然是可以。” 安东尼奥看邓子龙终于再次坐下,才开口说道:“国王委派了黎牙实为特使,只有他能够决定调动吕宋总督区的资源,我只是个船长,是个生意人,我只想做买卖,你们要打仗还是要谈和,可以跟黎牙实谈判,而不是我,我的任务只是带着三艘四桅大帆船,完成贸易,将货物带回去,赚到我应得的钱。” 安东尼奥是生意人,他厌恶战争,战争虽然可以囤货居奇获得奇高无比的利益,但是战争代表了巨大的风险,在安东尼奥看来,这场战争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场发生在遥远东方的战争,根本不存在任何谋利的空间。 大明的总督府被西班牙人给占了,现在大明打回了自己的总督府,事情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邓子龙有些奇怪的说道:“我可以代表吕宋总督府给你放行,但是你这样做,会让黎牙实非常被动,这些四桅大帆船,是黎牙实重要的筹码之一。” 安东尼奥笑着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我的任务,他的任务是他的任务,和我没有关系。” 邓子龙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才说道:“明白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们的商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可以启程了。” “税率是否改变?还是过去的百值抽六吗?”安东尼奥颇为迫切的说道。 邓子龙和安东尼奥沟通了入港的诸多细节,包括了不得下船,武装商船不得填炮张弓等等细节。 邓子龙登上自己的水翼帆船回马尼拉的时候,啧啧称奇的说道:“你们泰西的人,都是这般唯利是图吗?就是眼里只有钱,只要能赚钱,一切都无所谓吗?” 罗莉安换掉了厚重的衣服,听闻邓子龙的询问,才笑着说道:“金钱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腐化人心,你看到的安东尼奥不是少数,而是多数,似乎只要有钱,就有了一切,在泰西是这样的,这也是金银带来的麻烦中的一个。” “安东尼奥不关心马尼拉被大明人攻占,不关心被大明俘虏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甚至连黎牙实都不关心,他只关心利益。” “只要价钱合适,灵魂都能出卖给恶魔。” 邓子龙点头说道:“明白了,坐稳扶好,起风了。” 回航的路上,邓子龙调整好了帆与风的角度,速度陡然增快,而后船头在一阵疾风之下,猛地点了两下头,在水面上开始不断的打着水漂,随着速度的逐渐增加,船开始稳定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划出了一道水线,疾驰而出。 罗莉安紧紧的抓着船舷,不可思议的看着船身在漂浮在水面之上,目瞪口呆、甚至是有些惊慌的说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是魔法吗?” 邓子龙摇头说道:“我就是个操船的,我哪知道它为什么会飞。” 罗莉安张开了双臂享受着风吹过脸颊的锐利感,这是一个神奇而又神秘的国度。 “你只是操船吗?那我呢?”罗莉安一甩自己满头的红发。 邓子龙听闻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啊,你是修女,怎么能说脏话呢?” “你不知道学外语都是从脏话开始的吗?”罗莉安笑着说道:“我自己来。” 邓子龙回到马尼拉港口的时候,罗莉安又变回了端庄的修女,但是满脸红润,像极了夕照晚霞隐褪时,天边带着的酡红,眼神仍然略有些迷乱。 “不是,你就跑了一趟长滩岛,就累成了这样?”陈璘见到邓子龙脚步有些虚浮的时候,有些奇怪的问道:“行不行啊你。” 邓子龙看着天边的晚霞,略显惆怅的说道:“我当然行,唉,当初为何要招惹呢?不可说,不可说啊。” “哦。”陈璘看着罗莉安的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些事儿,而后面色忽变,抓着邓子龙的衣领厉声说道:“老子的船!你弄脏了老子的船!我跟你没完!” 陈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怒发冲冠,大有要杀人的架势,这可是他的船,两个人用他的船做苟且之事! 陈璘出离的愤怒了,怪不得殷正茂说起这个时候,脸上写满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真的是该死。 “你要私斗吗?大明军严禁私斗。”邓子龙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大明军例,私斗者杖一百,发配烟瘴之地。 陈璘终究是放开了邓子龙,恶狠狠的说道:“老子的船!” 这一天,陈璘刷了一整天的船,他宝贝再宝贝的船,脏了。 来自泰西的四桅大帆船开始缓缓入港,因为不在马尼拉商贸,所以停泊了半日之后,得到通关文牒之后,安东尼奥带着船只再次北上,抵达松江府的时候,已经将近七月末了。 安东尼奥又经过了十五天的时间来到了京师,见到了特使黎牙实。 安东尼奥看着一脸淡然的黎牙实,有些奇怪的问道:“你知道马尼拉被大明军队攻陷了吗?” 黎牙实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事实上,马尼拉的战争一直在持续,我们组织了三次的反攻,都没有取得成果,后来就再也组织不了攻势了,所以只能默认大明对吕宋的主权。” “我们在远东的力量太过于薄弱了,他们那个殷总督,手中有三千的精锐,而且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还有五千六百多的海寇招安军队,我们在远东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我们夺回吕宋。” 安东尼奥一脸惊奇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大明对驿传的管理极为严格,你怎么知道马尼拉发生的事?” “大明的民间也有传递信件的民信局,自然可以传递信件。”黎牙实也没隐瞒,将事情说明白说清楚。 民信局大约在永乐年间,由宁波帮商人首创的。民信局是由私人经营的赢利机构,业务包括寄递信件、物品、经办汇兑,黎牙实也是通过民信局调度了一些兵力反击,收效甚微。 黎牙实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当然大明在收到捷报之后,就告知了我,他们收回了吕宋的治权,打又打不过,难道跟弗朗西斯科那个蠢货一样,说服国王派出重兵收回吕宋吗?还嫌国王的麻烦不够多吗?该死的英国佬!”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海上,跟英格兰发生了激烈的交流,这种交流让无敌舰队只能留在地中海上,防备英国佬私掠船的侵扰,而无敌舰队的主力战舰,加莱塞战舰不适合远航,灵活性不足的问题,也正在逐渐的暴露。 英国佬就是个框,啥都能往里面装。 即便是没有英国佬,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无法部署到吕宋来,因为主力战舰,根本是无法远洋,靠桨手,根本跨不过大洋。 “长滩岛和宿务岛等群岛地区,大明并没有征伐,看起来也是不打算让冲突进一步的升级。”黎牙实略微有些拿不准的说道。 安东尼奥极为担心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若是现在把吕宋岛让了出去,日后,大明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再来一次,不断的蚕食我们在远东的影响力,最终将这片海域,完全纳入自己的治下。” “贪婪的毒蛇绝对不会仅仅满足于一次狩猎的成功。” 黎牙实站了起来,看着安东尼奥大声的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是打不过,你能听明白吗?打不过!” “好吧,你说得对。”安东尼奥听闻之后,只能点头,他在马尼拉入港停泊一日,未尝没有探听虚实的打算,但是大明军队营建的营堡,也极难攻破,大明守备严密,想要战胜,的确是极其困难。 安东尼奥歪着头,满脸迷糊的说道:“我在马尼拉的时候,看到了大明人在操作一种会飞的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会飞的船,安东尼奥,你听听你自己在讲些什么?哪有船会飞?”黎牙实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 安东尼奥颇为肯定的说道:“就是那种会飞的船啊,我见到了!很神奇,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我随船的船员,他们都看见了,那些该死的私掠船不就是凭借自己船小,速度快,才占据了主动吗?如果我们有那种船,英国佬还能这么狂妄吗?” 黎牙实仍然不信,摇头说道:“长久的航行,出现了幻觉也很正常。” 一个会同馆驿的通事走了进来说道:“二位特使,鸿胪寺卿陈学会到了。” 陈学会走了进来,看着安东尼奥,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明征伐吕宋,却又想要来自大帆船的白银,这显然是既要又要,大明能做到,是因为大明拥有绝对的商品优势,西班牙对大明货物的需求,大于大明对泰西银币的需求,这就是根本原因。 大不了大明跑到倭国去欺负倭人,来保证白银的供应。 “陈外交官前来,是为了吕宋之事吗?”黎牙实面色凝重的说道。 陈学会摇头说道:“不是,元辅的矛盾说中说:矛盾的斗争是复杂的,是长期的,没有经过充分斗争的矛盾,形成的冲和平衡是短暂的,也是不能长久的虚伪,所以仍然要继续斗争,只有经过了充分斗争,才能平衡冲和。” “换句话说,还没打够,接着打就是。” “我这次来,是为了催税,北镇抚司衙门稽税房送来了催缴票,你们三艘船一共藏银三十二万两,按制催缴19200两金花银,大船八月底离港,若仍未清缴,则不能离港,加罚20%的税赋,若是抗税,则以后一律惩罚性关税为20%,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这次只是提醒,若是日后发生这样的事儿,一体惩罚。” 三艘四桅大帆船入港后,三艘船夹带了共计三十万两白银,未曾报关,在贸易的时候,被朝廷社在松江府稽税房的缇骑给抓到了,完税的印花证明,和实际的贸易数量并不吻合,盘账之后,稽税房查清楚了夹带白银数量,将催缴票送到了京师。 鸿胪寺负责第一次和第二次通知,第三次那就要上船催缴了。 “该死,我已经反复跟他们说了很多,不要藏着,连6%的税都要逃吗?”安东尼奥看着催缴票,这东西居然是中拉双文书写的,他完全能看得懂。 他的那条船里夹带了不到不到1000两银子,其他两条船,居然藏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还被大明朝廷给抓住了! “好了,二位,你们尽快缴清,我们不会多收一厘的税金,同样也不会少一厘的税金。”陈学会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这位外交官,你们大明真的没有一种会飞的船吗?”安东尼奥收好了催缴票,反而颇为急切的询问着他看到的会飞的船。 陈学会惊讶的说道:“船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船怎么会飞呢?当然没有。” “好吧。”安东尼奥有些不确信的说道:“是我看错了?” 笼罩在水线里的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其实安东尼奥也没看清楚,黎牙实说是幻觉,大明官员否认,让安东尼奥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安东尼奥摇了摇头,更加急切的说道:“外交官,我有一些礼物献给皇帝,这些宝物,我觉得至高无上的、尊贵的皇帝陛下一定会喜欢。” “我非常确信。” “哦?是什么?”陈学会重新坐下,见安东尼奥拿出了一份清单,上面是安东尼奥要进献的礼物。 陈学会看完了清单,点头说道:“确实,皇帝陛下一定会非常喜欢,那么,安东尼奥船长,你需要获得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条件不算过分的话,可以商量。” 安东尼奥极为期盼的说道:“我想要专营权。” “你觉得可能吗?”陈学会摇头说道。 安东尼奥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你理解的专营权,和我说的专营权不同,我的意思是葡萄牙的买卖,归我负责,并不是专营大明的某项货物。” 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坏了,日后当明公得会算学 大明没有远洋能力,这就是当下大明海贸事的最大问题,大明虽然可以倚仗自己的商品优势,既要又要的拿下了吕宋,红毛番的四桅大帆船,仍然能够如期到港,但是大明却不能远洋,商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大明就处于被动当中。 所以,当安东尼奥要给皇帝献上礼物,并且提出了专营权的时候,陈学会并没有犹豫,这么大的事儿,他一个鸿胪寺卿根本不能做主,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朝廷不可能答应。 这种专营权,陈学会可以理解,就是独家代理,在里斯本只有他安东尼奥的船可以贩卖大明货物。 安东尼奥再次开口说道:“我可以接受20%惩罚性关税。” 安东尼奥是葡萄牙王位的继承人,但他的身份比较尴尬,他是一名私生子,他的父亲是曼努埃尔一世的次子路易斯,而安东尼奥这个私生子的尴尬身份,就决定了他不会受到贵族们的拥戴。 但是他在平民中获得了大量的支持,安东尼奥此举是为了王位。 大明货物的专营权,将会是他获得贵族认可的重要工具,所以他希望可以牢牢的把持住这个在葡萄牙专营的权力。 “不行。”陈学会笑着说道:“朝廷不可能下旨,让天下的商贾将自己的商品卖给谁,即便是下达了这种政令,只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一条政令真的做不到,朝廷要南衙权豪们上交甲弩,葛氏把甲弩尽数卖给了倭寇,辽东副总兵赵完责、巡抚杨兆等人甚至把从京师派往辽东的甲胄,卖给了建奴和北虏。 朝廷的政令,并没有想象的威力巨大,能够严格约束天下,本来就是做不到的事儿,连洪武皇帝都做不到。 大明新立之时,多少元朝旧儒不肯出仕,以止投献皇帝,否认大明政权的合法性。 洪武皇帝下了圣旨让旧儒出仕,广信府贵溪县儒士夏伯启叔侄二名,人各截去左手大指,以身体残缺,拒不出仕,朱元璋大怒,把二人逮捕入京,亲自审问。 所以大明律中有:环中士大夫不为君用,皇帝的旨意到了,不肯出仕的读书人,就一个下场,斩首、抄家。 当朱翊钧下旨夺情起复梁梦龙、赵梦祐时,他们就不得不还朝为官。 安东尼奥非常郁闷的说道:“不,大明可以做到,大明的朝廷的政令之下,我们再也购买不到任何的生丝,只能购买成品的丝绸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国家的政令拥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陈学会没有继续解释,要讲清楚这个问题,就要讲矛盾说,才能讲到权力从上而下和从下而上这个复杂的对立而统一的关系。 矛盾说在解构权力和矛盾的时候,就是如此的无往不利,大明能够禁止生丝出海,是因为大明的商贾们工坊要用生丝生产丝绸,所以朝廷严禁是一方面,权豪缙绅大户们配合是另外一方面。 禁止生丝出海,可是朝廷和权豪们少有的共识。 看看清丈、清理侵占、还田、稽税,闹出了多少乱子来? “那我带的葡萄牙货船,能够免除惩罚性关税吗?我表达了我个人诚恳的尊重,换取大明皇帝对我个人的宽宥。”安东尼奥换了个打法,既然无法获得专营权,那退而求其次,表达个人的尊重,换取他个人的免税。 “你要的是一个东西,不行。”陈学会摇头说道:“大明免除了你个人的惩罚性关税,代表着伱拥有了特权,你的特权会带来更加恶劣的影响,所有小佛郎机人的商船,都会到你的名下,无论是否是你个人的。” 特权经济,这是在大明朝廷的雷区上蹦迪,就因为先帝的独断之明,导致了西北的糜烂,这么大个雷在朝廷摆着,安东尼奥居然想要特权?明天缇骑就踹门,把安东尼奥拉到菜市场砍头了。 安东尼奥发现陈学会真的真的非常难缠,这个家伙总是能够一眼看出他的目的来,他摆手说道:“那算了,不献礼物了。” 陈学会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提醒你,这里是大明,你既然有陛下感兴趣的东西,你又不肯拿出来,大明有的是人,让你把这些东西交出来。” “太无耻了!”安东尼奥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的说道:“我一直以为大明朝廷是天朝上国,这是一场买卖,怎么可以如此的无耻!” 通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翻译还是不翻译。 陈学会没有理会通事,站起身来颇为平静的说道:“感谢夸奖。” “这里和泰西不一样,你们那里的教职、贵族、巨商富贾对朝廷毫无恭顺之心,可是这里陛下还是大明唯一的一片天,是大明所有人的君父,你要么不提,要么就献礼。” “理论上,整个帝国,连地下的蚯蚓,都要为陛下服务。” 无耻? 如果帝国的外交官连无耻都做不到,如何为大明朝廷谋利,整天喊着柔远人,换来的是红毛番加入了倭寇的大家族,合起伙来,一起入寇。 礼义廉耻这个东西,是大明对大明人讲的,就像是顶着一头黑发的黑番,只是种植园的农具,而泰西地面上的泰西人,一头黑发,则是尊贵、权威和神圣的象征一样。 陈学会不是在开玩笑,蚯蚓真的要在宝岐司的田亩里效力翻土。 陈学会笑着说道:“你可以思考一下,趁着还来得及,换取一个能够换到的筹码。” 安东尼奥沉默了许久,才心灰意冷的说道:“那琉璃的专营权呢?据我所知,烧制琉璃可是皇帝自己的生意,这个可以做到,而且产量不是很大,我要点钱可以吗?你们不能明抢!” 陈学会站起来说道:“我会如实上奏,但是你不要抱着一永久拥有这种商品的专营权,朝廷首肯,也最多五年,而后会换一个更好的人选。” “好了,交易达成,那你这份清单,我就奏禀了。” 安东尼奥看着黎牙实,眉头紧蹙的问道:“大明的朝廷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恩厚。” 安东尼奥是部分赞同弗朗西科斯的意见,大明的确是极为傲慢的,过去的傲慢是瞧人不起,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恳的尊重,就能换来海量的利益,也就是朝贡贸易的恩赏。 但是现在大明的朝堂仍然是极为傲慢的,只不过这份傲慢之中,更加侧重利益的霸道。 黎牙实思考了片刻,颇为确定的说道:“更确切的说:只是不好欺骗了。” “我赞同你的想法。”安东尼奥和黎牙实也是相视苦笑了一下,大明朝廷变得更加务实了起来,对他们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把缴税票给缴清,因为不缴纳清楚的话,就会变得…不幸。”黎牙实的表情,带着浓郁的恐惧,在大明不交税是一种大恐怖。 缇骑衙门会在任何时候,将催命符送到你的手里,而且真的催命。 江苏葛氏被抄家了。 陈学会将礼物清单等物,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万士和。 万士和听闻陈学会的威胁之后,眉头紧蹙的说道:“你怎么能说出来的呢?做已经很无耻了,说出来,就显得斯文扫地了,下次不要威胁了。” “还以为万公会说柔远人这种话,没想到只是让我不要说。”陈学会是有些意外的,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愿望落空了,正三品的他,对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垂涎欲滴,那可是能坐在文华殿上廷议的明公。 万士和颇为确切的说:“不是已经柔过了吗?就以你自己的名义上奏吧。” 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拿着算学宝鉴爱不释手,这可谓是大明历代数学巨著之冠,新集通证古今大全,也不为过,如果出版流行,大明的算学必然会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比如在算学宝鉴中就有一张‘算表’,用于解方程等; 比如算数宝鉴里对‘析理以辞、解体用图’的思想大力推崇,强调数形结合的重要性; 比如对‘算之纲纪’有了明确的规定,比如定义、比如演绎逻辑为主的通证思想,这也是算学宝鉴里错误极少的原因; 比如,算学宝鉴里表现出了机械性、程序化和构造化的鲜明特点。 当然以朱翊钧后世的眼光去看待,这卷书里,还是有些错误,和大量不好理解的地方,朱载堉带着已经入京的徽商程大位,对这本书展开了校注,结合泰西算学,对数学进行进一步的简化。 包括了大量数学符号的运用、小写数字的全面推广、从左到右书写习惯、数形结合、标准尺规、算之纲纪的定义、通证等等。 这些东西在朱载堉看来是极为合适的,算学本来就困难,简化,越容易理解越简单越好,可是朝中风力,就需要斟酌一二了,朱载堉已经见识到了朝中风力舆论的可怕,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 “陛下,算数之学,特废于近世数百年间尔。废之缘有二:其一为名理之儒,土苴天下之实事;其一为妖妄之术,谬言数有神理,能知来藏往,靡所不致。卒于神者无一效,而实者亡一存。” “此书一出,恐惹天下非议。”朱载堉已经完全编好了算学启蒙,已经通过了皇帝陛下的审批,但是他不敢放出去。 就连一起负责编纂工作的徽商程大位,对这本极为离经叛道却非常准确的算学启蒙,也持有保守意见。 程大位的《算法统宗》里就有孕生男女歌,在程大位看来,周三径一、方五斜七,才是王道正道。 朱翊钧笑着问道:“皇叔看得懂天元术吗?” “能。”朱载堉特别肯定的说道。 “程博士能看得懂天元术吗?”朱翊钧看着程大位问道。 “能。”程大位也非常确信。 朱翊钧笑着说道:“大明的儒生大部分都看不懂天元术,所以,皇叔不用怕,因为他们真的不懂啊。” 王阳明弟子顾应祥,已经是少数的儒生弟子中精通算学的人,他在著作《测圆海镜分类释术》时,因为看不懂天元术,谓‘每条细草,止以天元一立算,而漫无下手之处’,将天元术的内容尽数删去,买椟还珠,贻千古不知而作之讥。 看不懂没关系,看不懂还不学,只是一概删去,连看都不看了,这就是大明朝儒学士的做法。 这也是为何那些个崇正学的儒学士们,反复叫嚣着要王阳明入孔庙,却一直被朝廷阻拦的原因,王阳明这些个弟子,大部分都是这种看不懂就删除的酒囊饭袋,明明是困而知之,变成困而不知,删减之,删了就当不存在了。 就这种货色,朱翊钧怕他们? 天元术,就是设一个未知数x,而天地二元术,就是设两个未知数x,y,刘大鉴的《乾坤括囊》有天、地、人三元等,最后又由朱世杰创立了四元术。 天元术只要稍微留心,就知道到底在讲什么,连冯保、张宏和内书房的小宦官们,都能看得懂,顾应祥是看不懂,还是根本就没看? 不懂还想泄泄沓沓,那就不要怪朱翊钧骂人了。 度数旁通,精确计算和记录,不是没有成果,比如飞翼帆船的零件图、总装图、设计说明和改型说明等船志再次入京,即便是大明船厂被毁之一旦,只要想做,就可以拿着这些飞翼帆船的图纸,立刻再次建造。 “算学启蒙,交给三经厂刊印,刊刻天下,不服就上奏来辩便是。”朱翊钧看着朱载堉,确定了算数启蒙的定式,并且准备天下推广。 次日的清晨,八月的阳光明媚,一日的廷议再次开始,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上,开始了每日的御门听政。 张居正翻出第一本奏疏的时候,略显有些失神。 “元辅?”次辅吕调阳提醒着张居正,廷议呢!走什么神,主持会议啊! 张居正将奏疏放在了桌上,绷着个脸强忍住了笑意说道:“翰林余孟麟上奏言算学启蒙一书乃是谶纬之学,妖妄之术,理当严禁,乃是违祖宗成法之举。” 这封奏疏很长,但是里面的内容其实都比较空洞,张居正就简明扼要继续说道:“陛下朱批:米一千二百石,每斗价银六分二厘五毫,问该米银几何。” “余孟麟答曰:银一千五百两。” “陛下朱批:日后不要做买卖。” 谭纶呆滞的听完之后,愣了半天才惊讶不已的说道:“余孟麟可是咱大明的探花郎,他他他连这个都算不明白吗?一石十斗,一斗六分二厘五毫,一石六钱二分五厘,一千二百石,不应该是七百五十两银子吗?” “大司徒,我算错了吗?” 王国光叹为观止的说道:“没有,就是个对过寅关降积题罢了,就是七百五十两银子。”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就怕余探花算不明白,闹出笑话来,专门给他凑了个整数,他还是没算明白。” “哈哈哈!”谭纶一拍腿就笑出声来,他意识到自己失仪之后,连连摆手说道:“臣有罪,陛下容禀,臣不是想要破坏奉天殿的威严,但实在是…没忍住,他要是总督军务去,那岂不是,岂不是…” “无碍无碍。”朱翊钧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想笑就笑呗,余孟麟算不明白,或者算错了,还不让人笑? 谭纶实在是难以想象,余探花日后总督军务,盘算军粮,用贵一倍的价格去买粮,怕是要笑死人了。 张居正继续说道:“余探花大抵是不服气的,又算了一遍上奏曰:算错了,应为七百五十两,仍然要上奏言算学之法。” “陛下又批奏说:三人均三两五钱,欲令甲多乙五钱,乙多丙三钱,问,各该几何?说明算理。” 谭纶笑着问道:“然后呢?余探花自己不会算,难道不知道找人帮忙吗?” “羞于下问。”张居正摇头说道:“余探花不肯下问,自己又不会,就只给了个答案,甲该一两六钱,乙该一两一钱,丙该八钱。” “陛下给了三种解法,其中,天地人三元法,设未知,天地人相加三两五钱,天减地为五钱,地减人为三钱,x+y+z=3.5,x-y=0.5,y-z=0.3,解得:x=1.6,y=1.1,z=0.8,代入验算成立。” 天元、天地元、天地人元、四元术的应用罢了。 “我看看。”王国光拿过了奏疏,简单的看了看,吐了口浊气,这东西说简单,其实不复杂,但是让余孟麟去解,余孟麟大抵是解不出来的,余孟麟这个答案,大概率是凑出来的。 陛下对天元术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王国光能看得懂,大明朝这么一大本烂账,他都能看得懂。 王国光感慨的说道:“陛下的另外两种解法,都是差分,(3.5-0.8-0.3)/3=0.8,丙为八钱;或者(3.5+0.5+0.8)/3=1.6,甲为一两六钱,殊途同归。其实还可以(3.5-0.5+0.3)/3=1.1,乙为一两一钱。” “妙哉。” “余探花这算是好的了,没被陛下叫到文华殿上来痛骂一顿。”谭纶满脸笑容的说道,他听得明白,甲比丙多八钱,乙比丙多三钱,总数减掉八钱、三钱,除以三就可以了。 “你们在说什么?”礼部尚书万士和拿过来了奏疏,只觉得一阵眼晕,坏了,日后想继续做这个明公,难不成还要学算学?! 万士和突然觉得陈学会还不错,不是叫学会吗?还是让他来学吧。 张居正拿回了奏疏说道:“余探花仍然不服,连章上奏,陛下又出一题,曰:官劝粮二百二十石,上上户二十四户、中上户三十一户、下上户四十五户、上中户六十八户。上上户多中上户七斗,中上户多下上户四斗、下上户多上中户三斗,问,四等户各该几何?” “余探花这次终于服气了,上奏曰:臣愚钝,陛下批注曰:多读书。” 大明户分得很多,上上、中上、下上、上中、中中、下中、上下、中下、下下等等,一旦有战事,就要劝粮,每一户都不一样,殷正茂在两广平倭荡寇,就遇到过这个问题,各家各户应该纳捐多少为宜。 “多少啊?”万士和发出了算学盲的惊叹声。 张居正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上上二石三斗,二十四户共五十五石二斗;中上户每户一石六斗,三十一户共四十九石六斗;下上户每户一石二斗,四十五户共五十四石;上中九斗,六十八户共六十一石二斗。” “元辅也擅长算学?”万士和看着张居正伸出一只手,惊骇无比的说道。 张居正笑着说道:“一般,闲来无事,看过两本书。” “一般吗?”万士和失神的说道,如果这都算一般,那还有什么是不一般的呢? 张居正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 “哦…”万士和沉默了下来,他和余探花一样,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解。 “方法是一样的,万尚书好好琢磨下就清楚了。”张居正合上了奏疏,余孟麟在陛下手里走了几个回合,一败再败,一败涂地,最后以臣愚钝收尾,余孟麟从题面难度就看出来了,他要是再问,陛下就该把他叫到文华殿来上课了。 万士和呆呆的坐在那里,随后脸上的表情从惊惧到平和,当礼部尚书这两年,万士和觉得自己活着的瞬间,就是自己被骂的想死的时候,但是万士和也逐渐习惯了,平平淡淡的、麻木不仁的自己,烂就烂呗,反正皇帝陛下、元辅先生、朝臣们也没有要求他做的更多。 手里的差事办好了,不办出差错来,也挺好。 “先生。”朱翊钧开口说道。 张居正如同条件反射一样,猛地站了起来,俯首说道:“臣在。” “先生,我国朝为何设讲筵之法?”朱翊钧十分平静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今日之学与怠,系他日治与乱。如好学,则天下君子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辅佐德业而致太平;怠,则小人皆动其心,务为邪谄以干富贵。人不学,则不知义。” 按道理来讲,小皇帝玩算盘、学算学,都是不务正业,张居正作为元辅帝师,就应该直言上谏,责难陈善,匡扶陛下回到正轨上来,可陛下正业搞得挺好的,四书五经、矛盾说、公私论,所以搞一点算学而已,搞也就搞了,眼下大明也确实缺少算学人才。 “诚如是也。”朱翊钧点头说道:“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可是这些儒生明明不懂算学,不懂还不肯学,着实是有些厌学了。” “先生上奏申旧章整饬学政,状元郎、探花郎都不懂算学,不应该学吗?” “应该。”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算学启蒙自翰林院、国子监开始推广吧,即日起,和朕一样,院监每月二十九日,月考一次,由皇叔出题出卷,考不过就罚抄三百遍吧,每月把最高分和最低分的十人,张榜公告一月。” “朕二十九日亦考算学。考校算学自朕起。” “这黄榜张贴的时候,字一定要大,在京师城门各处,立好牌额张贴,让南来北往都看看,在各坊门前竖小牌额张贴,暂且如此。” 给这帮整天闲的没事找事的翰林、监生们找点事儿做,上上强度,也没有什么惩罚和赏赐,就是单纯的张榜。 只要监生、翰林们丢得起这个人,朱翊钧就每月一贴。 “臣…遵旨。”张居正听闻之后,俯首领命,陛下已经是成熟的陛下了,这连消带打,翰林和监生们,怕是有苦头吃了。 “廷臣考不考?”万士和打了个哆嗦,疑惑的问道,他都这个岁数了,再考算学,怕是月月倒数第一,到时候张榜出去,他直接吊死在房梁上,也省的被人指指点点了。 翰林、监生都是学生,他可是礼部尚书,他真的丢不起那个人。 葛守礼一脸淡然的看着万士和,他隆庆年间做户部尚书,《算学宝鉴》他可是用了不少的功夫钻研,考校算学,他有充分的信心,不考倒一。 “再说,廷议吧。”朱翊钧笑着说道,继续上自习课,他手边不仅仅是张居正的四书直解,还有算学启蒙、算学宝鉴。 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鸿胪寺卿奏闻,泰西红毛番安东尼奥献祥瑞若干,请朝廷恩准,他想要琉璃专卖之权。陛下批曰:五年为期,遴选专营。” “诸位以为呢?” 万士和立刻表态说道:“礼部奏议,礼部赞同。” 王国光拿过了传阅的奏疏,猛地站了起来,看着手中那封清单,看了半天说道:“安东尼奥有恭顺之心啊,这就换个琉璃专营权吗?难道不该换惩罚关税之类更值钱的东西吗?” 谭纶拿过了奏疏说道:“他要献什么东西,让大司徒如此震惊?嚯!好好好!好得很!兵部没什么意见。” 廷臣们议论纷纷,安东尼奥带的东西,说昂贵,其实很廉价,说廉价,对大明而言,却是无价之宝。 廷议毫无疑问的顺利全票通过,朱翊钧盖章说道:“明天吧,明天让安东尼奥献礼,他是个生意人,在京师耽误久了,不是耽误生意吗?” 张宏接过了圣旨,下章礼部督办。 万士和听闻陛下,俯首说道:“陛下体仁外番不易,此乃柔远人之善。” 这生意大赚,万士和立刻变了嘴脸,从蛮夷畏威不怀德,又开始讲柔远人之善了,得了好处,说几句好听话的变脸的基本政治素养,万士和还是有的。 抱歉来晚了,今天出门办了点事,更新完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册一账,收付记账法 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翻动着思索着,看了眼王国光,开口说道:“大司徒的奏疏陛下看过后,批复说:大司徒真的要上这本奏疏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国光,什么奏疏,让张居正和皇帝如此的慎重,还要特别问一句。 王国光点头说道:“边储岁亏,管粮各官因袭套公家之积任意花销,豪猾之徒坐邀厚利,当事诸臣如此,真以沧海实漏卮终归澌尽而已。” “我是户部尚书,这道奏疏我不上谁上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葛守礼听完,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王国光议论的是边方储蓄的亏空,管粮诸官套公家的积蓄,随意花销,这样做,大明的公家积蓄,哪怕是沧海,也要漏的干干净净。 这是实情。 挑破这个脓疮,然后治好这个脓疮,如果有成效的话,那么各地府库也会是这样做,这是度数旁通的推行,是国朝财税完全归于朝廷的政令。 张居正开始讲解王国光的奏疏,其实很简单。 就是粮草收纳必须要填给勘合,杜绝势豪之家窝卖以侵其利;一切分外需索掯勒守候之苦,严加禁绝分外之事索要粮草;系召买者购买民粮死后,必须立限完销,不得过期以致高价,限时完成,过期一律不得入账; “同收、同付、有收有付,然后每岁终令各镇巡抚将该镇召中过盐引,召买过粮草,发给过价银等,并经管官员造册送部以凭查考其经管官,亦各送有部册以凭查对分别优劣,要在边臣赤心体国,锐意举行,不出年,期军需可足也。”张居正念完了最后一段静静的等待着廷臣们消化这段话。 考成法的实际应用,巡抚和经管官员把粮食进入的堪合,造册送户部,作为凭证,查考经管官,然后送吏部筛选优劣罢黜任免。 堪合要跟账本相对应,写清楚支取事类的原因,账目出现问题,那就别管吏部无情了。 万士和认真的听完了奏议,疑惑的说道:“那岂不是说,边方的巡抚和经管官员沆瀣一气,把账本做好,不就可以欺上瞒下,继续侵占公家之积了吗?为了绝滑奸包占之大弊,官吏苟狥之私情,结果朝廷的政令,反而把他们完全绑到了一起,这就是我的疑惑。” “万尚书,你这个疑惑很好。”王国光开口说道:“边方巡抚手中有一本《总账》,这是和经管官员一起做好的总账,还有一本清丈所得的田册《鱼鳞册》、一本边方各镇内部钱物流转的《内册》、一本朝廷和边方钱物流转的《外册》、一本户部管钱粮郎中的《度支册》、一本所剩多寡的《结存册》和一本所有度支凭证的《堪合册》。” “这便是六册一账,涉及到了边方巡抚、巡按、总督、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户部清吏司管钱粮郎中、军镇正军、仓场吏员和买卖百姓,这六册一账做好了,那国朝的财税,就彻底做好了。” 张居正看着万士和稍微思考了下说道:“万尚书,咱们这个文华殿,就这么几个人廷议,还各有心思,地方要把地方这么多账做好,上下内外沆瀣一气了,那就不是账本的问题了,而是应该研究调兵遣将,平叛去了。” “有理。”万士和沉默了许久说道:“边方的账做通顺了,是不是就该做天下的账了?” 王国光点头说道:“是,我从来没有隐瞒和避讳这一点,这就是试点,理通顺了,就可以推而广之了,和当初京师考成法京察,还有眼下的南衙清丈、厘清侵占、还田、稽税,是一样的,先把账本的种种问题找出来,然后,完成国朝财税的新法。” 万士和吐了口浊气说道:“果然,陛下问大司徒到底要不要上这本奏疏是有原因的。现在王司徒跟天下勋戚、官吏、权豪、缙绅、势要豪右之家算总账,等到我们离开之后,他们就会跟我们算总账了。” 就这一本奏疏,如果真的在边方推行,而后推行天下,那得伤害多少人的利益?大家都趴在大明这棵参天大树上吸血,你不让这些人吸血了,你掌握权力的时候,他们无可奈何,当伱不掌握权力的时候,他们会对你进行怎么的批判?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朱翊钧看着廷臣们一片安静,开口说道:“是呀,所以朕问大司徒,真的要这样做吗?大司徒说,是的真的要这样做,因为国朝飘零动荡不安。” “其实就像万尚书说的那样,元辅没必要,大司徒、大司马、大将军都没必要,朕糊涂、元辅装糊涂、廷臣们装糊涂、朝臣们装糊涂、肉食者一起装糊涂,把眼睛蒙上,大喊着难得糊涂,糊里糊涂维持下去,只要大明这天下不亡在自己手里就行。” 闭着眼睛踩油门,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朱翊钧继续说道:“何必斤斤计较,苛责过重,吹求过急,伤天下缙绅之心,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思危思变思退,万尚书,所言没有什么过错的地方,人嘛,趋利避害,像元辅、大将军、大司马、大司徒这样趋害避利,不顾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愚蠢呢?” 万士和面色苦楚,甩了甩手说道:“陛下,臣…臣有罪。” “那你要致仕吗?”朱翊钧笑着问道:“逃避虽然是个懦夫的行为,但朕没有让万尚书做一个勇者,若是万尚书要致仕,可加官一级,荣归乡里。” “臣…臣不知。”万士和跪在地上思考了良久,才慌忙的说道:“臣惶恐愚钝,臣不知如何是好。”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万尚书不知如何是好,不如随大流?大家说能新政就行新政,大家说不行新政要全盘否定,就全盘否定如何?” “臣遵旨。”万士和沉默了片刻俯首帖耳的说道。 “免礼吧。”朱翊钧满脸温和的说道,他对万士和的要求还真的不高,万士和就不是个勇敢的人,他能把《泰西算学》翻译出来并且进献,能把礼部的事儿做好,朱翊钧觉得万士和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 太过苛责则没有必要。 “干了!”豁达的谭纶一脸兴奋的说道:“多大点事儿,不服?不服就来打一仗!谁赢了就听谁的好了!” 戚继光则是颇为平静的说道:“我保证朝廷能打赢,京营新军已经初有战力,蓟州、永平、山海关有十万可用军士,完全够用了。” 海瑞和葛守礼互相看了一眼,海瑞斟酌了一番说道:“那就做?不做朝廷没有钱不是?人总是要吃饭的,朝廷总是要收税的。” “尊主上威福之权。”葛守礼则开口表示道。 这是朝廷集权的手段,或者说是皇权集中的体现,至于晋党的另一部分,王崇古和张四维等族党,葛守礼作为晋党党魁,恨不得张居正能立刻打死他们。 杨博临走的时候,把事情交待的很清楚,王崇古和张四维都是狗,被张居正打疼了就知道回家号丧,王崇古和张四维被打死了,葛守礼这个晋党党魁就坐稳了。 葛守礼其实更擅长党建,全晋会馆被葛守礼搞得风生水起,连全楚会馆都在跟着学习,葛守礼对路线问题,没有那个能力,贯彻尊主上威福之权的路线,一条道走到黑。 “元辅处置有方!”吏部尚书思考了半天,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元辅做得对。 这一句,让凝重的文华殿上,轻快了几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刑部尚书王之诰面色复杂,看了又看思虑再三,才跪下五拜三叩首的说道:“陛下,臣母亲年迈,恳请陛下放归臣回乡照顾母亲,致仕养亲。” 张居正看着王之诰颇为可惜,天下没有路从一开始就是笔直的,都是弯弯曲曲,坎坷无比,他的同道中人,今天又少一个,王之诰不敢继续下去了。 朱翊钧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万士和都没做那个逃兵,王之诰做了逃兵。 “准,吏部部议,择贤来看。”朱翊钧笑着说道:“加官一级,回乡配驿,荣归乡里。” “臣叩谢陛下隆恩。”王之诰再叩首,才站起身来,缓缓的退出了文华殿,站在殿外,太阳酷热,一时间晃的他有些眼晕,他回头看了一眼,终究是摇了摇头,离开了去。 这是和平分手,完全没必要闹得那么难堪,王之诰没有留在文华殿内,做那个内鬼,已经很有道德了。 朱翊钧曾经问过张居正大明再兴这条路,这条路道阻且难,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走散,这个走散的人,没有必要过分的苛责,他可能只是走累了,不想继续向前了。 或许王之诰早就有了离开的打算,只是一直在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还有人要走吗?”朱翊钧看了一圈,尤其是看向了礼部尚书万士和,他的语气很温和,如果万士和也走累了,离开便是。 万士和琢磨了一下,却不答话,退的话,倒是可以退,但是没必要,真的有清君侧的那一天,他这个奸臣还排不上号,天塌了个高的顶着,谁清谁还不一定呢。 万士和不答话,让朱翊钧略显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选择逃跑! “如果没有异议,就从边方开始造六册一账吧,不出年,期九边军镇所需可足也。”张居正又看了一圈,在浮票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齐缝书押,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朱翊钧拿起了自己的印绶盖在了上面。 “富顺王火厚焜长子嫡第一子翊鏸病故,上奏乞将嫡二子辅国将军翊鍉,改封长孙。”张居正继续廷议大明朝事。 廷议之后,便是讲筵,朱翊钧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先生以为刑部尚书,谁来做比较合适?” 张居正摇头说道:“吏部自会部议推举,臣不知。” “吏部尚书张翰始终高喊着元辅先生处置有方,张翰部议,那不就是先生的意思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部议是部议,臣不会授意,人心隔肚皮,傅应祯、吴中行、赵用贤,都是臣的学生,还不是劾臣天下佞臣吗?” 官场是个零和博弈的地方,这也是六册一账的恐怖之处,用度数旁通,用算学对地方官进行分化,这是考成法破天下姑息之大弊的重要补充。 张居正始终不认为张翰是自己的党羽,他一口一个元辅先生处置有方,但是背地里会做什么,那就不是张居正能知晓的了。 “那就讲筵吧。”朱翊钧点头说道。 张居正回到了全楚会馆的时候,刑部尚书王之诰已经等在了全楚会馆的文昌阁内。 “先生,我要回乡了。”王之诰站直了身子说道:“不能陪先生走下去了。” “吾惫矣,寡助之。”张居正也是极其无奈的说道,王之诰虽然不是张居正的党羽,但两个人私交甚笃,王之诰的女儿在全楚会馆的家学里就学,这也算是一种同盟的关系,只不过比较松散的同盟。 “那你我二人子女的婚事,先生能答应了吗?”王之诰说起了自己来的第二个目的,第一个目的自然是告别,而第二目的则是儿女婚事。 张居正的四子张简修,在家学堂跟王之诰的女儿二人青梅竹马,这不是到了婚配的年纪?王之诰有意给女儿找个良人。 张简修虽然学业不好,不如哥哥们想考进士就考进士,但是品行极佳,是个良配。 可张居正是首辅,王之诰是刑部尚书,这要是成了儿女亲家,岂不是和王崇古、张四维一样,成了儿女亲家的族党了吗?王之诰本就有去意,回家养亲、给女儿找个良人,他想成全自己的小家,他不愿意牺牲小家,成全大家。 在公与私,王之诰选择了私。 这年头嫁女儿就是让女儿重新投胎,王之诰自然慎重。 “行吧。”张居正点头说道,算是答应了下来,王之诰不是刑部尚书,那自然没有族党的顾虑了。 “小心张翰,此人并非善类。”王之诰临走前,忽然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 “所以我才说吾惫矣,寡助之,你知道的,做事很难,你非要离去,我能如何?”张居正听闻笑了笑,面色也算平和。 王之诰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我早已萌生去意,先生所做之事,徒劳无功罢了。” 张居正摇头,极为不认同的说道:“不做怎么知道是徒劳的呢?” “唉,走了。”王之诰摆了摆手,离开了全楚会馆。 游七满是疑惑的说道:“先生,为何要答应儿女亲事呢,他都要走了。” “之所以致仕了,才能答应。”张居正解释了一句说道:“之前不答应,是因为他是刑部尚书。” “不明白。”游七眉头紧蹙的问道:“王崇古、张四维、杨博做得,先生做不得?” “做不得。”张居正颇为认真的点头说道。 “小人做得,君子做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游七更加疑惑。 张居正一甩袖子笑着说道:“因为君子做了,就不是君子,就变成小人了,你看杨太宰最后时候,都无法安顿自己了,明明是硕德之臣,搞得那般狼狈,你家先生我啊,想做君子。” “不明白。”游七最终还是摇头。 张居正最近在摆弄水翼帆船的模型,不得不说,他用力的踩着风箱,那个水翼飞船的模型,确实产生了一个向上托举的力,这让张居正确信,这玩意儿的确是万物无穷之理,而不是真武大帝的道术。 张四维让他的门人刘铉请万士和过门一叙,这个刘铉本身是万士和的门下,结果更加认同张四维的观点,万士和直接把刘铉撵了出去,刘铉也彻底成为了张四维门生。 万士和赶到了张四维府上的时候,惊骇无比的看着坐在右边的一人,此人赫然是整天喊着元辅处置有方的吏部尚书张翰!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万士和目瞪口呆的看着张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翰笑着说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吏部部议,推举了宣大督抚王崇古为刑部尚书,我自然可以在这里。” 万士和有点乱,他思忖了很久才懂了。 张翰,又一个陆树声罢了! 这个说法不确切,陆树声是作为张党入朝为官,结果背刺了张居正一刀,而张翰其实是杨博举荐,最后成为了吏部尚书,张居正既不是张翰的座主、也不是同乡、同榜、同师、姻亲,所以,总是喊着元辅先生处置有方的张翰,并不是张党,而是地地道道的晋党! 人实在是太复杂了,京师这潭水太深了,万士和有些后悔,就该跟着王之诰一起致仕的! “人情万端,人心叵测啊,古人诚不欺我。”万士和坐下说道:“啧啧,没看出来啊,张尚书还有这一副面孔。元辅知道张尚书这个面孔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张翰也不是很确信,张居正到底知道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自己别无他路可走。 万士和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陈学会跟黎牙实沟通,黎牙实一直讲,金银是魔鬼蛊惑人心无往不利的魔物,只要价格合适,连灵魂都能出卖给魔鬼。” “想来,黎牙实的君主,也曾经面临过这样的局面。” 张翰没有接话茬,颇为郑重的说道:“我们来说点正事吧,王崇古回京任职之事,要通过廷议,没有万尚书的支持,是决计不可能做到的。” 万士和连连摆手说道:“廷议通过了,元辅答应吗?元辅答应,陛下答应吗?我答应有个屁用,我只是个天天被皇帝骂的礼部尚书罢了。” “你们被雷劈的时候,可别连累我。” 张翰和张四维面色凝重,这个万士和,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过去的那个迂腐的老学究,这么滑头吗? 圆滑的万士和,滑不留手,根本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全看风力,哪头儿风力大,他就站哪儿头,皇权特许,随大流! 万士和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十分认真的斟酌了一番,脑子里全都是职官书屏,那是权力的可视化管理系统,他想明白了之后,让下人准备好了礼物,直接去全楚会馆递了拜帖。 张居正对万士和的拜访,可以说是极其意外! “万尚书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张居正和万士和客套了一番今夜阳光明媚后,开始谈论正事。 万士和面色凝重的说道:“张翰他说要推举王崇古任刑部尚书。” “哦。”张居正并不是很意外。 万士和大感惊奇的说道:“元辅早就知道了会这样?” “万尚书看起来格外的意外,是觉得张翰是我张居正的人吗?”张居正摇头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他要做什么,但张翰从来不是我张居正的吏部尚书啊。” “元辅早有应对之法?”万士和眼睛瞪大,更加惊讶的问道。 “有。”张居正点头。 “合该先生是元辅啊。”万士和听闻之后,人都傻了,人情万端,人心叵测,这池子水实在是太深了,深不见底,他这样麻木不仁的庸人,真的合适继续待在文华殿内廷议吗? 张居正不再聊张翰的事儿,对于张居正而言,狗斗这个东西,他其实不是很在意,都是同朝为官,都是陛下的臣子,哪有什么背叛一说?张翰有他自己的打算,张居正也有自己的打算,狗斗赢家通吃,他张居正只要活着,朝堂狗斗这种事,他就会一直赢下去。 张居正和万士和好好聊了聊关于礼部鸿胪寺的事儿,尤其是关于继续翻译泰西各种算学、海事学堂通事学堂等等问题。 张居正说道:“承认落后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明明落后非要以天朝上国自诩,不肯变,怕失了朝廷的脸面,打仗输掉了,财经诸事被人扼住了喉咙,才是最丢脸的。” “明明符号更加方便,代数更加方便,却抱着华夷之辨,故步自封,不肯前进,把本来进步的变成了落后的,才是最丢脸的。”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这是陛下的指示,也是祖宗成法,火炮、火铳不如人,就学学来了改进,造船法不如人,就学,学来了改进。” “我看泰西算法里,有一种借贷复式记账法,能不能翻译来看?作为大明记账法的补充也好。” 万士和频频点头,对张居正的话非常赞同,算学本来就很难了,非要写成天书,不肯简化,如何便于推广?远行没有合适的车驾,如何致远方呢?他肯定的说道:“元辅说的是,我这就让陈学会去翻译一二。” 万士和离开了全楚会馆时候,又去了全晋会馆,葛守礼对此,也不是很惊讶,嘴上喊着忠君体国却谋私利的还少?扛着…还少?不是什么大事儿。 次日的清晨,朱翊钧在文华殿,宣见了大佛郎机国特使黎牙实、小佛郎机国继承人安东尼奥。 “远方来使拜见大明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从远方而来,带来了我国国王的国书一封。”黎牙实捧着一封信件,这是费利佩二世写给小皇帝的书信。 鸿胪寺卿陈学会已经翻译过了,尽量做到了信达雅。 朱翊钧也早就看过了,也写好了回信,考虑到泰西没有大明通事,直接在鸿胪寺翻译成了拉丁语双文,防止出现误读,中拉双文是齐缝下印。 “安东尼奥,你认识一个叫夏洛克的人吗?一个高利贷商人。”朱翊钧看着安东尼奥好奇的问道。 安东尼奥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摇头说道:“夏洛克?不认识,我的船东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并不需要去借贷来做事,我只要能开好船就是了。” “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我有几样礼物献上。” 两个小黄门抬上了一口大箱子,安东尼奥打开说道:“这是我能收集到的全世界各式各样的甘薯和土豆了,相信我,陛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收集的更加齐全。” “来自印度的、来自刚果河,来自秘鲁、来自拉普拉塔、来自新格拉纳达,所有的土豆和甘薯,都在这里,我听说尊敬的国王在寻找这些,我这次便带来了,这里只有一部分,其他的都已经交给贵国的营造官了。” 这是第一份礼物,来自全球各地的番薯和土豆,大明朝廷要栽种推广土豆,安东尼奥作为葡萄牙继承人之一,他有调动葡萄牙在印度洋资源的权力,既然小皇帝喜欢种地,那自然要投其所好。 在知道小皇帝十分喜欢种地,而且还是甘薯和土豆之后,就起了这个心思。 “王子是在贿赂朕吗?”朱翊钧笑着问道,见到实物之后,朱翊钧连称呼都变了,从安东尼奥变成了王子,如果他能够拿出更多的东西,朱翊钧不介意更客气点。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安东尼奥愿意漂洋过海,拿着这些朱翊钧需要的东西,来给面子,朱翊钧自然愿意多给一些面子。 王子?一个陌生的称呼,安东尼奥有些沉默,他在平民里的呼声极高,但是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大部分人都叫他商人,或者是船长。 安东尼奥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在我们泰西,是没有贿赂这种说法的,这叫献金或者说是投资,当然这是一样的,在我们泰西,这不违反律法。” “如陛下看到的那样,我需要陛下的投资。” 求求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投资吗?”朱翊钧看着安东尼奥说道:“请问王子,你凭什么获得朕的投资呢?而且你已经获得了佛郎机国王费利佩二世的投资,他可是建立了日不落帝国的王,朕的领地就只局限陆地之上,哦,最近多了一个吕宋。” 朱翊钧说到这里的时候,大明的廷臣都是有些面色凝重,日不落帝国,毫无疑问是一个成就,或者说足够伟大的称号,而至高无上的皇帝、天子,居然被别的王给比了下去。 中原王朝的皇帝,在已知的世界里,谁能比皇帝更加伟岸? 现在这个称号,出现了在了大明朝臣的面前,那就是日不落帝国。 坏了! 张居正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和红毛番频繁的交流过程中,帝国的首辅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问题,大明的礼法受到了挑战。 普天之下,其地虽广,无尺地非王土。率土之滨,其人虽众,无一民非王臣。 这是天子的法理,是天命! 在一个帝制的国家里,对礼法的挑战,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夺获这个称号,要么不知道这个称号,但是现在这个称号已经从皇帝陛下的口中说了出来,而且皇帝陛下清楚的知道这个称号的含义。 陛下的文华殿偏殿就有一个地球仪,日不落帝国的含义,就是太阳会永远照耀在帝国的领土上。 可是张居正转念一想,这好像不是什么问题,大明列祖列宗们将大明已知世界,全都纳入了大明的麾下,至少名义上如此,连倭国都被大明册封了倭国国王——室町幕府。 现在至少有一个目标出现在了大明天子的眼前。 最少也要把这个称号夺获,才能维护自己作为皇帝的无上权威。 “费利佩二世,也是我的对手。”安东尼奥一脸无奈的说道:“我找了许多人,描述着我的计划,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他们只会嗤笑我的野心和实力之间巨大的差异,只有费利佩二世肯作为我的亲戚,给我找点事情去做,就像现在这样,做一名船长,不要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才好。” 寻找投资商,对于安东尼奥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难而且痛苦的事儿,尤其是他这样的人,一个私生子,只是获得平民的拥戴,几乎没有任何人会赞成他继承王位,也没人看好他能够继承王位。 现在的葡萄牙国王恩里克一世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的舅舅,也就是说费利佩二世,同样是葡萄牙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葡萄牙王国内掌握了军事的萨伏依公爵和掌握了宗教的帕尔马公爵,对费利佩二世继承葡萄牙王国王位,非常支持。 如果从大明的惯用话术去衡量安东尼奥和费利佩二世的差距,那就是云泥之别。 在军事、经济、文化、政治上,费利佩二世就是天生的主角,他自己足够的强大,而且获得了绝大多数贵族的支持,安东尼奥只有平民支持。 安东尼奥的对手费利佩二世有多么的强大?费利佩二世可以宣布破产。 还不起债的时候就宣布破产,这样可以赖掉旧债,再借新债,而且他已经这样干过两次了,借给他钱的债主们,必须要再次借债给费利佩二世。 安东尼奥一直在寻找他的投资商,但是最后他只找到了费利佩二世作为自己的船东,费利佩二世在展现一种仁慈,如果安东尼奥足够的听话,可以让安东尼奥做一个富家翁,而不是把安东尼奥杀死。 “你很诚实,但是诚实并不能打动投资人。”朱翊钧摇头,安东尼奥如果是优质项目的话,根本轮不到他这个远在天边的大明皇帝进行投资,世界上从来不缺少野心家和投机客。 钱就是钱,钱不会说谎。 安东尼奥也有些心灰意冷,但是该献出的礼物,还是要献出来,他俯首说道:“尊敬的陛下,我有第二件礼物送上。” “大明的领土非常的广阔,人口多到整个泰西加起来,也不足大明人口的五分之一,这是一个庞大的族群,这也是个庞大的市场,我在大明南海拥有着拥有一些种植园,有一种物资,是大明需要的,它的名字叫做棕榈油。” “来自西非的棕榈树,他的油棕可以榨油,这就是我的第二份礼物,油脂。” 朱翊钧看着安东尼奥,再看着那一碗颜色有些清谈的油,十分确信的说道:“王子,朕突然明白,伱为何受到了几乎所有平民的拥戴。你的礼物,不是珠玉珍宝,不是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之物,你值得受到平民的拥戴。” 张居正讲帝鉴图说,宋仁宗不喜珠饰的时候,言:明君贵五谷而贱珠玉,盖不以无益害有用。 棕榈油的确不好吃,可一斤粉、六两油,每100g淀粉的热量是350大卡,而100g的棕榈油的热量是900大卡,一斤十六两,一斤油=2.5714斤淀粉。 安东尼奥继续说道:“感谢陛下的夸赞,大明人很多很多,比整个泰西加起来还要多,大明的土地很少并不是很多,因为我能看到他们的饥饿,所以我的商品,对于至高无上的陛下而言,可以生养陛下的子民。” “我还有一个礼物送上,相信至高无上的陛下,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两个小黄门抬上了一口箱子,而安东尼奥打开了箱子,非常恳切的说道:“至高无上的陛下,这是一种奇物,它的名字叫蔗糖,一种红棕色的方糖。” “和棕榈油一样,它可以阻挡饥饿,饥肠辘辘的平民,总是让国王头疼,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要么杀了他们,要么将他们变成暴徒,所以,我带来了方糖,一种块状的糖,它美味可口的同时能够填饱肚子。” “糖已风靡整个泰西的世界,果脯、甜饼、蜜饯等甜食已成为泰西各国皇室重要的特色,以至于君主们任命官员,专门负责糖果部门,这位官员还需要熟练地为皇室餐桌准备各式各样的甜食。在用餐过程中,仆人要学会何时以及如何使用糖。” “例如,在英格兰的甜点官,将糖用作山鹑和野鸡的调味汁,或撒在烤鲱鱼上,英国佬,还设计了特殊的餐具,以便将黏糊糊的糖顺利滑入口腔。” “在法兰西,糖可以给菜肴增加甜味、保存水果和蔬菜、制作糖塑装饰和模型。” “糖塑雕像,在泰西是权力、财富和地位的展示和炫耀。” 卖笑的卖不过卖药的,卖药的卖不过卖糖的,卖糖,从来都是一门暴利的产业,所以,安东尼奥才会萌生和在整个泰西都无可匹敌的费利佩二世进行对抗的野心。 安东尼奥在多年航海中,获得到了大量的金钱和几乎无数的种植园区,这些东西,因为黑番这种农具的普遍运用,成本大抵和运费相同。 泰西诸国王室因为大量吃糖,都陷入了严重的口腔疾病,比如牙齿糜烂、缺牙、牙龈疾病、口腔塌陷甚至毁容。以及肥胖病。 “多少呢?一年可以带来多少棕榈油和方糖呢?”朱翊钧看着那碗棕榈油,诚如安东尼奥所言,大明没有多余的土地种植棕榈树、甘蔗和甜菜,大明的人太多了,地太少了,而且这些土地大量掌控在权豪缙绅手中。 这次安东尼奥献出的礼物,还包括了各式各样的种子,安东尼奥一厢情愿的相信,这些种子,会让大明皇帝愉悦,事实上,安东尼奥做到了,大明的确需要这些,小皇帝非常认可安东尼奥的恭敬之心。 安东尼奥俯首说道:“尊敬的陛下,棕榈油和方糖,都装在一种大桶之中,这种桶大约有20法内加升,每一个桶为一吨,折合大明斤两为1700斤一桶,而每年我可以保证两万桶的棕榈油和三万桶的方糖。” 黎牙实请求的吨税,就是不看货物种类,一律按船上的桶的数量进行收税。 吨这个单位,在万历三年,是和大明的石一样是容积单位,它表示一种能够容纳20法内加升或者34立方英尺或者252加仑的桶,一百吨就是能够放置一百个这样的桶。 在泰西,对船征税都是威尼斯蒲式耳的吨税,就是无论装什么,根据船只的大小进行征收,最典型的就是在英格兰泰恩河上游往下游出海口运输煤炭的平底船,每一查尔特隆的煤炭,收两便士。 “非常不错。”朱翊钧对这个能够到港的数量非常赞同。 “那么琉璃的专营权,就交给王子了。”朱翊钧打算结束这次献礼活动,安东尼奥所有的行为都是商贸行为,那些种子才是安东尼奥的礼物。 “我想我可能需要更多的帮助。”安东尼奥仍然是迫不及待的说道。 朱翊钧则颇为淡定的说道:“那需要更多的筹码,你献出的这些种子确实十分珍贵,可你的目的是为了通商,为了开辟一个新的市场,在泰西这些东西的产销规模已经趋近于饱和,而你的种植园发展也陷入了停顿之中,你需要一个巨大的市场,继续拓展你的事业。” “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事儿,这只是一个买卖,而你却寄希望买卖能够获得朕对你的支持,这是一种贪婪。” 朱翊钧的条理极为的清晰,安东尼奥的种子的确是一个极佳的礼物,所以朱翊钧赏赐了皇庄琉璃器的专营权,但是剩下的事儿,都是买卖,互利互惠,凭什么要更多的优待呢? “尊敬的陛下误会了,我并没有如此的贪婪,我有新的礼物献上。”安东尼奥咬着牙说道,小皇帝怎么比他还要像个生意人?他们不是最应该讲脸面这种东西吗? 在泰西那些王室已经穷的当裤子了,也要穿丝绸,那些贵族们宁愿破产也要维持体面,可是他没有从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身上看到任何体面的做法,张口闭口都是利益,安东尼奥每次讲话,都会陷入一种在和恶魔交易的恐怖错觉之中。 那不是错觉,安东尼奥面前的确是一个恶魔。 朱翊钧却笑着说道:“你先不要拿出来,朕要先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朕没办法赐予之物,比如土地,比如人丁,比如关税蠲免,比如各种商品的专营权。” “朕的皇宫的确气势磅礴,你的确看到了庄严和肃穆,似乎朕无所不能,只需要朕一句话,什么都可以做到,其实你误会了,但朕能决定的事其实很少,皇庄的琉璃器,是朕少数能够自己决定的事儿。” “那你最好不要拿出来,否则帝国的官吏们会从你这里抢走那些礼物。” 张居正听闻小皇帝这么说,出列俯首说道:“臣惭愧。” 一个基于帝王进行制度设计的帝国里,皇帝却只能管得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是对皇权的践踏,但现在的情况的确如此。 “先生也是说笑了。”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换个首辅来,不可能做的比张居正更好了,换个首辅,孤儿寡母,怕是更难。 安东尼奥握紧了拳头说道:“我希望获取武器,甲胄、火炮、火枪、弓弩、长短兵等物,我需要武器来对抗费利佩二世。” “你怎么不直接要一个两万人的团营呢?朕连人一道给你打包送过去得了,反正你也没有专业的军兵。”朱翊钧嗤笑了一声,安东尼奥果然贪心。 “那样更好。”安东尼奥眼前一亮,朱翊钧那是眼前一黑,告诉自己这是文化差异,朱翊钧是反问,安东尼奥听成了倡议。 “红毛番是大明海寇的一部分,朕不可能卖给你武器,因为你也无法保证这些武器会流落到哪里,所以,那就到这里吧。”朱翊钧这次把话说明白了,朱翊钧卖出去的每一支羽箭,都有可能射到大明的头上。 大明海巡和海防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武器就不会作为商品出售。 “我的条件一定会让陛下心动,为我投资。”安东尼奥急切的说道。 朱翊钧摇头说道:“那样你会死的更快,费利佩二世会专门写一封信过来,对你的死表示哀痛的同时,对朕表达他的谢意,毕竟朕为他除掉了一个麻烦,泰西心目中的圣城,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不就是奥斯曼的苏丹,为了杀死最后一个王位的竞争者吗?” “我的任何一个儿子,由上帝选为帝国苏丹,他为了更好的世界秩序而杀死他的兄弟们,都是合适的。这可是法提赫的名言。” 奥斯曼帝国的继承法是近卫军继承制,谁能杀死其他的王位继承人,那他就是唯一的王。谁掌控了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谁就掌握了王位,或者说,近卫军让谁作为王,谁就是王。 奥斯曼帝国是整个泰西最大的敌人,为了表示和奥斯曼王国的区别,费利佩二世不能杀死安东尼奥,但是安东尼奥死在大明,费利佩二世只会表示遗憾和感谢,这是个麻烦,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没有其他选择。”安东尼奥无奈的说道:“至高无上的陛下啊,我保证这些武器将会送往泰西,而不会留在遥远的东方,为陛下带来困扰,否则,我还怎么带着大帆船来到这里贸易?” “你说说你的礼物。”朱翊钧想了想,终于松口。 安东尼奥俯首说道:“陛下似乎在松江府建了一个海事学堂,但据我所知,陛下仍然没有解决一些远航的问题,而我带来了解决方法。” “更加确切的说,是一些书籍,这些书籍,能够解决陛下的困扰,这是我的恭顺,以大明的伟岸,我即便是远在泰西,一旦背叛了尊敬的陛下,似乎也逃脱不了陛下的惩罚。” 黎牙实整张脸都变了,之前的种种,黎牙实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个私生子要对抗强大的费利佩二世,是一个很有趣的事儿,黎牙实都在当乐子看,当安东尼奥说出远航的书籍时,黎牙实终于面色大变。 该死的商人安东尼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拿出的是什么,那是一百多年大航海的经验,这个该死的商人,为了王位,居然拿出如此昂贵的礼物来! “我们只是交易,谈不上背叛,上奏来看。”朱翊钧示意安东尼奥拿出自己的筹码来。 很快一个很大的箱子,出现在了朱翊钧的面前,朱翊钧翻开了看,他已经学习了拉丁语,不难看懂,和《郑和出使水程》的旧案一样,这个箱子里书籍,是大明亟需之物。 比如这口箱子里,就有一张图《北天球和南天球星图》,记录了大量南半球才能看到的星象,除了海图之外,还有远航中的经验之谈,比如烈酒兑水、坏血病等等,记录了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可可豆、咖啡、甘蔗等集中产地。 朱翊钧看着安东尼奥说道:“朕看到了,就不能失去它,你是一个愚蠢又聪明的商人,同时对大明极为的了解,知道如果提前说出来,会更麻烦。” “朕很为难。” 安东尼奥非常了解大明这个帝国,因为火者亚三和宫廷药剂师曾经长期居住在大明,将大明顶层的思维模式带回了葡萄牙,而居住在濠镜的葡人,又将大明底层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了回去,这些消息片面而零散,但的确是十分精确的消息了。 大明和葡萄牙接触的时间比和西班牙接触的时间更长。 正德八年,葡萄牙商人若尔热,开始跟大明接触开始算起,大明和葡萄牙已经实质上通商已经六十二年。 安东尼奥是愚蠢的,因为他把底牌亮了出来,做买卖亮出底牌来,就是一个大忌讳,同样,安东尼奥是聪明的,因为他本来就在冒险,知道大明皇帝因为礼仪的束缚,当他将这些筹码摆在了皇帝的面前,他不仅不会死,还会得到回应。 “王子阁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朱翊钧最后做出了决定。 安东尼奥恭敬的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感谢陛下的慷慨,谢陛下隆恩。” 后面一句话,是安东尼奥用着极为生疏的汉话说出来的,朱翊钧代表帝国,答应了安东尼奥想要购买大明武器的请求。 安东尼奥和黎牙实离开了文华殿,廷臣们都看向了张居正。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廷议免了,朕和先生聊一聊。” “臣等告退。”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离开了文华殿,在路上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先生当国,朕却答应了安东尼奥的请求。”朱翊钧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先生不会生气吧。” 张居正一愣,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臣自己去午门问斩,还是撞柱?” 不如自己回去吃一斤砒霜?这样死的时候还不会那么的凄惨,至少不会身首异处。 “先生没有生气吗?”朱翊钧有些惊讶的问道。 张居正颇为确切的说道:“臣是先帝托孤大臣,是陛下的讲筵老师,但臣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有专管之权,说破天去,臣也不能反对陛下的决策。” 朱翊钧看着罗幕在秋风中翻卷,略显失神的说道:“新政啊,先生,是新政的大副,朕是新政的船长,那么咱们这条新政的船,是以什么动力在驱动着他不断向前进?” “朕以为,是粮食和白银,先生以为呢?” “失去了白银,大明的百货就失去了流通的能力,失去了粮食,大明将会失去一切。” “诚然现在安东尼奥、红毛番们带着大量的粮食和白银,来到大明贩卖,可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我们失去了红毛番带来的白银,那么新政就会变得无以为继,这种将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一双手扼住了喉咙一样的无力。” “我们现在拥有商品优势,可我们中国的丝织品、麝香、珍珠等运到马六甲之后,绕过好望角,送到泰西,可获利三十倍,我们无所不有,但是航路不在我们手中掌握,只要费利佩二世,轻轻一用力,就让朕无法呼吸。” 张居正认真斟酌了一番说道:“陛下,过了,略显有些夸张了。” 费利佩二世要是有跨过重洋捏死大明的本事,那些红毛番商人,就不会整天把该死的英国佬挂在嘴边了,从红毛番的描述中,英国佬住在一个岛上,和倭国差不多大小。 影帝冯保对小皇帝的演技也不认可。 “确实有些浮夸。”朱翊钧点头认可了张居正的话,自己的演技,的确略显浮夸了。 朱翊钧恢复了一下表情,颇为确信的说道:“其实就是安东尼奥能够带来的利益大于风险,所以朕才答应了他。” “臣也是这么想的。”张居正颇为确信的说道:“鸡蛋放在一个筐子里,很容易鸡飞蛋打。” 君臣二人都言利,西班牙人一家独大,并不利于大明的海贸,无时无刻的分化对手,才能确保自己的利益。 “先生,吏部尚书张翰,举荐了宣大督抚王崇古为刑部尚书。”朱翊钧说起了朝中重大人事任免。 “臣已经知道了,万尚书找到了臣,说了这件事。”张居正面色古怪的说道:“臣没想到是万尚书找到了臣,他现在和晋党、浙党的关系都不错,和臣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万士和的状态有点诡异,万士和长袖善舞,游走在几大党派之间,似乎和谁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又似乎和谁都不那么的亲近,这种人更像是青楼里的头牌,和那些个风流才子们,人人都关系融洽。 万士和怎么从老古板,变成了这种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朝中也有必要有这么一个不是很要脸面的人存在,万士和总是出现在各种他不应该出现的场合里,而且极为合理。 “哦?是吗?”朱翊钧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似乎不是很在意王崇古回朝。” 张居正颇为肯定的说道:“吏部举荐,臣并不能质疑,彼时和此时已然不同,他继续待在宣大,根基会更加深厚,而且会对大明的六册一账的政令形成阻挠。” 王崇古之前回京,京营不振,王崇古可以威胁到陛下的主上威福之权,但是现在,王崇古已经做不到了。 王崇古的日子过得很舒适,在宣府用花天酒地去形容都不为过,惬意无比,然后一纸调令从京师送到了宣府,王崇古人都傻了。 回京干什么?回京面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阴险狡诈、根本就斗不过的张居正吗? 他在宣大既能赚钱,又能享受生活,为所欲为,回京师,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套在他身上,在张居正的地盘上,拿什么跟张居正斗? “愚蠢!愚不可及,你们在办蠢事之前,能不能长点心眼,哪怕是跟我说一声啊!”王崇古回到京师后,张四维、张翰、万士和把王崇古接到了张四维的家宅之中,王崇古直接破口大骂了。 今天有点晚,万分抱歉,感谢“不好意思啊啊啊啊”的4500点打赏,感谢支持和认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与呢绒 王崇古不能不回朝,不回来就是造反,大明在辽东刚刚拿下了大胜,小皇帝的恩赏极为丰厚,虽然朝廷很穷,但还是尽了全力,拿出了该有的赏赐,而李成梁成为了宁远伯,直接把辽东贩卖甲胄的事儿给抬上了秤,总督杨兆、副总兵赵完责直接被坐罪论斩,而管粮郎中王念因为罪责不深,也落得个罢官的下场。 王崇古不敢不回来,他连辞恩的奏疏都不能上,只能回来。 “杨博离开我离开,没有杨博,就凭你们斗得过张居正?”王崇古对张四维等一众的实力,那是很有数的,连之前的张居正都斗不过,别说强化了两次的张居正了。 张四维颇为确信的说道:“舅舅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个屁!”王崇古愤怒的说道:“我在宣府就挺好的!”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宣大的长城鼎建的窟窿给堵上,才把那十九万的民夫安顿好?我建了那么多的种田,建了那么多的地窖,恢复了那么多荒田、垦了那么多的田出来,宣大一片勃勃生机,欣欣向荣,你知道把我搞回来之前,我在做什么吗?” “兴!修!水!利!” “我在宣大,朝廷根本动不了我,对外,我有俺答封贡的差遣;对内,我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垦种荒田让他们安居乐业,朝廷凭什么动我?朝廷要垦田推广番薯救荒,我垦田推广,朝廷要边方发实物为军饷,我发实物,朝廷要稽税我交税,不就是六册一账的账本吗?朝廷要也不是不能做。” “朝廷总要有人做事吧,我就做的挺好啊,换个人做不好,皇帝、元辅怎么推行新政?” “伱们把我搞回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京师是张居正的地头!我能把大司马争取回我们的晋党?还是我能把大将军换成马芳?还是我能让大司徒跟我们晋党一条心?” “六册一账,就是大司徒干出来的事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崇古一甩袖子,气不打一处来,就没见过这么坑舅舅的。 他在宣府好好的,只要做到了朝廷政令,他不仅不会亏钱,还会赚钱,就那十九万民夫,每一锹都在给王崇古赚钱,宣大百姓们给他王崇古赚钱的同时,都得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的叫他一声王大善人! 张四维依旧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现在不是吴兑领了宣大督抚的差事吗?他是我们的人啊,宣大的事儿还能坏掉?” 王崇古看了张四维一眼,确切的说道:“能,算了,我跟你说不着,我要去全晋会馆。” “为什么要去全晋会馆啊?”张四维有些呆滞,当初杨博走的时候,王崇古同意葛守礼当党魁,现在杨博都已经入土为安了,王崇古还要给杨博这个面子? “因为葛守礼才是党魁!党魁!”王崇古一甩袖子直接离开,张四维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张居正摆明了在分化晋党,让晋党内斗,斗的越凶,张居正越高兴,结果张四维在京师,还老是跟葛守礼闹别扭,闹来闹去,都让张居正看了笑话去。 “我同司寇同去。”万士和站起身来,跟着王崇古向全晋会馆走去。 全晋会馆人来人往,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这里不仅仅只有晋人,还有陕西、河南、四川等地的学子,在吟诗作对、褒贬时政,氛围极为热络。 他们讨论的是阳明心学和矛盾说孰优孰劣,讨论着朝廷的开海政策会有怎样的影响,讨论着辽东大捷会让辽东局面出现何种变化,甚至讨论着殷正茂在吕宋对分化倭寇的决定性影响。 当然还有些学子对于大明算学的推广,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什么数典忘祖的词都出来了!可天元术这种神秘的东西,他们居然真的能看懂了。 余孟麟的那几道题,甚至被贴在了门板上,被人津津乐道了好久。 最近儒学士们为了反对《算学启蒙》的推广,展开了一整轮的活动,其中就抓着《算学启蒙》中关于亿的定义不断上章。 在《算学宝鉴·大数名》中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儒家谓十万曰亿,十亿为兆,诸家算集皆曰万万为亿,万万亿为兆,未详如是,贯今之军储项目,其十万而不曰亿,仍曰十万,十万为亿,则百万为兆矣?不得擅便,从算家云尔。 儒学士们想定义亿,将十万定为亿,十万就是十万,怎么就是亿了? 斗争的结果就是儒学士惨败。 皇帝陛下直接下旨说,法无禁止,方便为宜,万万为亿,十万为亿,皆可自用。 然后这帮儒学士们发现亿真的不好用,因为十万、百万、千万要改成亿、兆、京,上个奏疏:蓟辽一亿大军,大司马看了直呼不可能! 孙权领十万大军攻打合肥,被张辽八百人连续骑脸了两次,那孙十万岂不是要改名孙一亿? 儒学士们崇古崇到魔怔人,但是现实就是要改亿的定义,就要先把大明所有的史书都给改了。 儒学士崇尚的就是先王之法,是一种先秦时候就已经弃之不用的十等三用法中的下数之法,历代皆行中数法,儒学士叫的再响亮,他们自己都不用,那不是胡闹吗? 全晋会馆和过去冷冷清清的模样,已然完全不同。 “王司寇回来了?快快请进。”葛守礼对王崇古回朝也表示出了欢迎,大家现在主张不同,也不完全是分道扬镳,毕竟都是晋党,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 “这不一回来就拜山头来了?葛公厉害啊,这全晋会馆有声有色,已然是今非昔比了!”王崇古对葛守礼极其佩服,这个人不聪明,但葛守礼有自知之明,不懂的不改变,懂的真的去做,比那些个腐儒贱儒要强了数倍。 葛守礼带着王崇古就坐,才开口说道:“王公回京,我这里有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葛公客气,客气了,我怎么能收呢?”王崇古只觉得葛守礼一个穷酸书生,还能拿出什么礼物来。 葛守礼摸出了一本簿册递给了王崇古,笑着说道:“王公看完再说要不要。” “这…”王崇古扫了一眼这个簿册,立刻意识到这玩意儿,到了他手里,可以发大财,而且不是一般的大财! “这这这不能要,这拿走了,陛下怕是明天要平叛了,不行不行。”王崇古嘴上说的不行,可是手还是紧紧的攥着,随后依依不舍的放下,把簿册推给了葛守礼。 这东西拿了,真的要杀头了,张居正就这么恨不得他死吗?一回京就给了他个九族尽灭大礼包。 葛守礼又把奏疏推了回去说道:“朝廷要五成,陛下要三成,剩下两成是咱们晋党的,咱们晋党这两成,一成王公自己的,一成是在全晋会馆名下。” 王崇古这才知道不是诛九族的大礼包,而是朝廷给出的一份厚礼! 王崇古拿着那本簿册说道:“葛公,兹事体大,这可是身家性命之事,可不能胡说。” “明日王公廷议,到时候有元辅书押,陛下大印,哪能由我胡说?”葛守礼摇头说道。 “皇恩浩荡!”王崇古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簿册,心中也是五味成杂,他走之前,说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就是在摆资格,他回去之后,也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儿。 结果回京,朝廷就拿出了一件大事让他督办。 羊毛官厂。 近一千年前,绿衣大食渡过了直布罗陀海峡,登陆泰西大陆,占据了整个安达卢西亚地区之后,更进一步占领了法兰西一些领地,现在的西班牙王室,起源于卡斯蒂利亚高原,卡斯蒂利亚高原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在那片高原上,只能放羊为生。 安达卢西亚地区是瓜达尔基维尔河冲刷出来的平原,绿衣大食们根本不怕上山的西班牙人冲下来,因为他们掌握了平原,掌握了粮食,在漫长的再征服运动中,绿衣大食发现被他们戏称为羊背上的公国,战力越来越强悍。 卡斯蒂利亚高原上出产质量上乘的羊毛,通过阿拉贡公国,出口到泰西所有国家,这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收入,让再征服运动有了资金,绿衣大食最终败给了羊毛。 梅斯塔协会,这个由牧羊人组成协会,出产的羊毛,是再征服运动中,卡斯蒂利亚公国的第一大出口商品,同样,该协会,在西班牙王国拥有极大的势力。 而王崇古手中,则是一整份的羊毛生产流程。 一种羊毛推,是一种专门为剪羊毛打造的双层推,上下重叠的两排带刃的齿,使用时上面的一排齿儿左右移动,剪下羊毛,而且专门为推子准备的木箱,不用的时候,需要涂油防止生锈;羊毛刷板,可以将羊毛梳理干净,初步清理羊毛上的脏污。 收集牲畜的尿液,尿液发酵,加热后用于为羊毛进行洗涤,去除羊毛特有的油脂膻腥味。 一羊三铰,每年开春剪毛、五月到六月天气转入夏天剪一次、八月初再剪一次,每次剪毛后把羊赶到水中洗干净,在白露之前,漠北八月不剪。 剩下的纺纱纺织自然不必说,大明尤其擅长这个。 羊毛生硬,而且有一股去不掉的膻腥味儿,羊毛上有羊毛脂、羊汗、粘黏的粪便、砂土、草籽等等脏污,这都是羊毛只能织成毛毡,而很少用到面料上的原因,而皇帝陛下的这个法门,完美解决这些问题。 “这是舶来的技术吗?”王崇古看完了簿册,有些好奇的问道。 毕竟提到了红毛番的发家史,王崇古久不在京师,并不清楚大明和红毛番的关系,难不成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吗? 红毛番连发家的秘方,都透露给了大明。 万士和颇为感慨的说道:“不是,你看到的这些,都是陛下在旧书里挖出来的,宝岐司营造,羊毛铰推和羊毛刷板,以及羊毛铰剪时间,都是南北朝的《齐民要术》记载,而尿液发酵冲洗除膻腥以及十四种毛毡、毛料染色料,都是在《大元毡罽工物记》找到的。” “胡元将作院下辖随路诸色民匠都总管府,为了御用毛毡专门研究出来的法子。” “鸿胪寺卿陈学会,专门去试探红毛番使臣黎牙实,黎牙实就说自己不知道,结果陈学会一句尿发酵加热,把黎牙实给惊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万士和说起来这个就觉得好玩,黎牙实当时惊骇的表情,仿佛大明已经攻入了马德里一样,红毛番和英格兰人的冲突,也有很大一份原因是因为羊毛生意。 “这…”王崇古看着万士和有些惊骇,小皇帝的宝岐司搞出的四种育苗法,已经让王崇古极为惊讶了,没想到还有产出! 葛守礼看着王崇古严肃的说道:“从北虏购买羊毛,然后清洗织造羊毛线或者呢绒面料,这是陛下给王公制衡北虏的法子,草原的水草就那么点,养了羊,就没地方养马了,这羊,养着养着就开始吃人了。” 葛守礼说的很明白。 现在王崇古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想方设法的跟随大明一起再起,逐渐消灭北虏的抵抗意志,彻底将北虏郡县化;第二条路,习惯自己的路径依赖,继续和北虏一丘之貉。 王崇古拿好这本簿册,那就是选的第一条路,这条路不好走而且历史来看,也好像走不通;不肯拿这簿册,就是抵抗到底,这条路已经走通了。 如果不肯拿,就得必须要保证大明朝廷始终像现在这样的孱弱。 有的选吗?没有,看似两条路,其实就一条路。 王崇古疯狂的骂张四维就是个大蠢货!大大的蠢货!如果王崇古人在宣府大同,就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我能回去继续当宣大督抚吗?”王崇古想选第三条,装不知道,回去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万士和笑着说道:“来都来了,回,是回不去了。” 王崇古拿着簿册离开了全晋会馆,向着全楚会馆而去,在全楚会馆递了拜帖,顺利进入了会馆的书房文昌阁。 万士和也陪着王崇古来到了全楚会馆,他没有拜帖,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进去了。 这个书房和过去不太一样,多了很多的小玩具,比如那台望天的千里镜,比如一把造型古怪的太师椅,比如桌上一堆用于写字的铅笔,这都是小皇帝的一些小发明,每每都会以此物好用,送于元辅使用的名义,送到全楚会馆来。 王崇古客套了几句后,眉头紧蹙的说道:“能回去吗?” “朝廷任人岂是儿戏?王司寇说笑了。”张居正满是笑意的说道:“从全晋会馆来的?葛总宪告诉王司寇羊毛的事儿了吗?劳烦王司寇了。” 王崇古、张四维等一众豪商为主的士绅商一体的族党,和北虏俺答汗的关系比较矛盾,一方面是十分默契的伙伴,一方面也是互相防备的敌人。 这羊吃人的招数,阴狠毒辣,是让王崇古削弱北虏,就像是皇帝拿了一把刀,让王崇古捅向自己的盟友,而王崇古不得不捅,因为皇帝拿着火铳指着他,北虏不死,王崇古这帮族党就得死。 王崇古略微有些不死心的说道:“布匹成本比毛衣、毛线更低廉,而且是更结实耐用,这也注定了毛线呢绒这些毛料卖不过布料,搞这个毛料,这不是打水漂吗?” 张居正笑着说道:“不会,大不了卖给红毛番。” 制作精良的毛料依旧是畅销品,英格兰为了和红毛番竞争毛料市场,可是折腾了不少的动静。 羊吃人可不是葛守礼的臆想,根据黎牙实的交待…大明和红毛番的交流,英格兰正在搞圈地运动,尤其是喜欢铁浑甲的亨利八世,反对罗马教廷对英格兰的干涉,进行了宗教改革,导致圈地运动再次爆***敦25万人,就有近八万的流浪游坠之民。 大明是一个庞大的市场,丁口一亿左右,这么恐怖的数字,生产出什么,只要价钱不是太离谱,保暖的毛料会很受欢迎的。 “好吧。”王崇古只能答应,他被张四维给搞的回京,又不能不回,立刻陷入了被动当中。 这个舅舅,不当也罢! 张居正和王崇古聊了聊京师的一些事儿,毕竟王司寇就不在京师,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王崇古越听心越是惊慌,南衙、浙江、江西、福建、两广的清丈,进展迅速,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缙绅们面对张居正毫无抵抗之力,最最重要的是,小皇帝的进步神速,整天把言官当孙子训,骂的他们狗血淋头。 皇帝不糊涂,在帝制之下,如何是好? 换个皇帝。 等到王崇古从全楚会馆离开的时候,又前往了全浙会馆,见到了大司马谭纶,叙叙旧,互相鼓吹了一番,就结束了会面。 谭纶和王崇古见面,总结而言,就是四个字,快造反啊! 造反就有仗打了,朝廷苛责过甚吹求过急,反,没什么不能反的,叫上北虏一起谋反! 王崇古走出了全浙会馆后,脑袋嗡嗡的响,谭纶如此鼓噪,王崇古心里就越怕,造反那可是让所有人带着九族一起跟着他王崇古搏命。 “万尚书,在全晋、全楚、全浙会馆,如履平地啊。”王崇古回去的路上,忽然发现了自己身边这个人,也不简单! 万士和出入三个会馆,连个拜帖都不用,跟进自己家一样。 万士和理所当然的说道:“又不是私宅,当然可以进了。” 门槛为什么是门槛?不是私宅也不能像万士和这样随便进,而三个党魁,显然是默许了这个行为,万士和这个墙头草,随情势而改变立场的人,居然能如此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这说明,张党、晋党、浙党,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而万士和就是踩着这条共识,游走在三个会馆之间。 六册一账的风波里,皇帝敕谕让万士和随风倒,王之诰致仕,皇帝又给了万士和机会,让万士和跑路,万士和自己不跑的,那万士和就是个无党派人士,同时他也是浙党、楚党、晋党。 这个复杂的身份,让王崇古有些心有戚戚,朝廷的天已经变了。 该死的张四维。 安东尼奥带着大量的琉璃器一路南下,到了应天府南京城,站在大报恩寺的一座琉璃塔前,用力的仰着头,看着面前的高塔。 大报恩寺琉璃第一塔,九层八面,高约二十三丈四尺六寸(26层楼),围约六十七步(100米),琉璃塔最顶部是用纯金制成的宝珠,直径约为一丈两尺,每层的檐角下都悬挂铜制的风铃,从上至下共一百五十二只,即使在轻轻的微风之中,清脆的铃声也可声闻数里。 站在塔下的安东尼奥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高耸入云的琉璃塔是怎么建造的。 整个琉璃第一塔,除了塔顶有一根管心木之外,整个楼不施寸木,完完全全由各种造型、各种颜色的琉璃构件榫合而成的高楼。 大副马尔库斯也是仰望着这座完全由琉璃打造的高楼,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们该走了,真的是一座完美的瓷塔。” “这是神迹不是吗?只有神才能制造如此没有任何一次瑕疵的高塔。”安东尼奥仍然不太想走,站在塔下,他想进去,但是这座塔是纪念大明第一代皇后的纪念塔,没有朝廷诏令,他一个红毛番如何上塔? 马尔库斯大副拉着安东尼奥说道:“我们真的该走了,已经足够了。” “这是十万大明工匠,用了二十年打造,我们这次最大的收获,不就是那些制作精良,独一而无二的琉璃器吗?” “二位,我们应该离开了。”奉命出使西洋的高启愚,就是那个在应天府乡试,搞出了《舜亦以命禹》,差点把张居正搞到绝对被动致仕的高启愚,他已经学会了拉丁语,带着国书,前往佛郎机出使。 这次是坐安东尼奥的四桅大帆船前往。 “好吧,我的画师将它画了下来,泰西所有人都要为之惊叹,神迹。”安东尼奥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高启愚离开,向着松江府而去。 三艘四桅大帆船已经采买完毕,船上载满了丝绸、茶叶、瓷器、棉布、铁锅、漆器等等数不胜数的货物,这些货物并没有装满船,他们的白银不够,买不了更多的货物了。 只是安东尼奥在上船之前,眉头紧皱的看向了海岸线,愣愣的说道:“大副,那是加莱塞战舰吧!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加莱赛战舰,费利佩二世引以为傲的战舰,击败了奥斯曼海军的无敌舰队,就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马尼拉有一艘加莱赛战舰也就罢了,那是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督办的,可是为什么,松江府也有一艘,而且还是装了迥异帆布的战舰! “是的,可能是总督战败后,大明获得了图纸,所以才有了。”大副马尔库斯有些呼吸急促的说道。 这是他们的船式!结果里面的人已经完全不同,变成了大明的形状! “二位,那边船坞里正在建造一艘五桅过洋船,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前往一观,陛下已经答应了王子可以购买武器,五桅过洋船也是可以卖给王子的。”高启愚引导着两个人来到了船坞。 千料大船的龙骨已经开始搭建。 新船不能叫封舟,那是僭越,新船叫五桅夹板巨舰,也不大好听,所以松江造船厂将新船命名为了过洋船,非常朴实的一个名字,它可以过洋。 高启愚兴致勃勃的说道:“它一共有两层火炮甲板,共计三百名船员,左右两侧一共有三十六门炮位,当然火炮是需要另行付款,他配有三百五十个吊床位,即便是稍微超载一些也无所谓,那里是火药弹药储藏室,当然了火药也要另行付款,他还拥有21面风帆,在海上的航行一天就为六百里,无惧逆风,畅通无阻。” “它也可以用来当做商船使用,但是我不建议那么做,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算火炮、火铳、火药等等,大约要十五万两白银一艘,以二位的财力,完全没有问题。” 负担得起才怪!船贵、火器贵、船员贵、维护舰队更贵!安东尼奥要是能买十五艘这样的战船回到泰西,他说自己是整个泰西的皇帝,教皇都得为他卑躬屈膝。 很显然,这是一艘能够远洋的战船,远比加莱赛战舰要先进的多! 看着这艘战船,安东尼奥有些懊恼,明明是脱胎于他们的战舰,却已经只有一点点加莱赛战舰的影子了,而且看起来战力更加强横。 “该死的弗朗西科斯!”安东尼奥不能骂自己新的投资商是卑鄙的小偷,就只能骂被俘的吕宋总督了,他为何不战死! “船长,那些船是在飞吗?”马尔库斯大副眉头紧蹙的看着水翼帆船,拉出的水雾遮挡了船的造型,只能看到一条白线在海上划过。 好快的船。 十等三用是三种进制,下数进制是一十百千万亿兆京,逢十进。中数进制是一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逢万变。也就是目前的进制。大报恩寺琉璃第一塔,在欧洲可是顶流建筑物,法国英国相继仿造过这座塔。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这种会飞的船,在安东尼奥看来,是和大报恩寺琉璃第一塔一样神奇的大明产物,但是这种船,大明似乎根本不打算售卖给他,甚至朝廷一直在否定它的存在。 安东尼奥其实没有资格指责大明是小偷,因为在泰西,他们也喜欢偷,不,应该说是:大旅行运动下的文化交流。 意大利数学家邦贝利最高成就《代数学》是在五百年前,阿拉伯数学家们的智慧结晶上更进一步,添砖加瓦。 比如五百年前,阿尔·卡尔希解决了二次方程的根,被卡牙姆收录在他一部系统研究三次方程的书《代数学》中,这本著作在意大利颇为流行。 比如法兰西数学家韦达给出了一元二次方程中,根与系数的关系,也是站在阿尔·卡尔希的肩膀上。 这是科学的进步的本质,没有人能够建造空中楼阁。 所以,安东尼奥也不能指责大明剽窃了他们的造船设计,因为大明真的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海疆,不被侵犯。 高启愚看着那艘水翼帆船,也满是感慨,这玩意儿不是完全的木头船,龙骨到桅杆都是全钢打造,小船本就不抗风浪,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快,用最快的速度巡视大明海疆,缉私和传信,才是它的使命。 “王子,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了这艘过洋船下海了。”高启愚领着安东尼奥开始登船。 “我很想说,拿着我的银子,离开我的船,但是我并没有那个实力。”安东尼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船坞,开始上船。 大明作为王子的投资商,自然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告诉王子,只要你有银子,你想要的一切武器,都可以从大明得到。 之所以朝廷肯售卖此物,完全是因为可以增加迭代的速度。 旧船绝对不是完美无瑕的,在它走出船坞的时候,造船厂的工匠们,就会针对过去的旧弊就会进行针对性修改,将旧船卖出,出清旧账后,继续督造更大、更快、火力更强的战船。 而更快速的迭代商品可以迭代技术,这是毋庸置疑的。 高启愚上船之后,看到了大量的黑番,虽然已经看过了无数的航海札记,但是高启愚还是感慨,红毛番的道德,真的是洼地。 远洋船上必然会产生大量的伤亡,那么这个损耗就是黑番。 在一本航海札记里,高启愚清楚的看到过残忍。 遇到了狂风暴雨,将黑番扔进海里,献祭给那些魔鬼换取平安度过; 船上的淡水不够的时候,就抛弃一部分的黑番,来让船只更加顺利的航行; 船只发生了透水事件,黑番就必须要堵住透水的地方; 和当地土著发生冲突的时候,黑番就要冲锋在前; 食物、水的供给更是少之又少,但是黑番在船上干着最重最累的活,却只能吃最少的水食,死亡随时发生,被扔进海里是最好的下场,很多时候,会变成食物的一部分。 安东尼奥这些泰西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他们眼里,黑番更像是一种有工作年限的工具,之所以能做到,就是因为安东尼奥手里握着火铳,而黑番手无寸铁。 至于道德,没有的东西,不必讨论。 如果大明的水师不能保护大明的海疆安全,大明人怕是也要沦落到如此境遇,红毛番之所以愿意纳税做生意、之所以面对皇帝卑躬屈膝、献上贺礼请求支持、面对琉璃塔的时候叹为观止感慨中国工匠创造出的奇迹,是因为大明军能够保护大明。 红毛番之前就曾经入寇过大明,被大明完全击败了。 如果大明军不能保护大明,红毛番就会肆无忌惮,这是必然的,他们面对琉璃塔的时候,就不是叹为观止,而是想方设法的抢走了。 大帆船的一共三层甲板,最底层是压舱石和黑番居住的地方,只有工作的时候,黑番才会被放出来,第二层则是货物堆积的地方,最上层则是红毛番船员休息的地方,一个个的吊床排列整齐。 而船长室在船尾处,整条船上最大也是最舒适的地方,而且在船长室内,还有一个巨大的宝石箱,里面装满了搜集而来的奇珍异宝。 在船尾有一盏船灯,在夜晚漆黑一片的时候,船灯用来驱散黑暗的恐惧。 “哦,我亲爱的朋友,这还是我的船吗?感谢热情好客的大明人,为我的船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看不到那些该死的老鼠和跳蚤,这是我这一生最愉悦的航海旅程。太美妙了。”安东尼奥一上船,就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外交官可能不清楚,即便是最宽敞的船长室,睁开眼之后,看到一个大老鼠就在眼前,连赚钱的愉悦就只剩下了该死的怒骂。” 高启愚颇为淡然的说道:“只是你们的船太脏了,老鼠、跳蚤都有可能传染瘟病,朝廷绝对不允许任何海外的老鼠和跳蚤上岸。” 船只停泊在松江府市舶司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大扫除,由大明人负责,储水桶都被打扫干净,船底的压舱石都搬了出去,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包括了船底的藤壶,都被一一铲除,而且还拖进了船坞,重新刷了一遍桐油,一些破损的船板进行了更换。 船虫是所有木船的敌人。 连那些个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的黑番,都被扔到了泡了硫磺的水池里,洗涮了一遍。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海港的任何一个项目都是收费的,并不昂贵,每艘船只要一千两银子,由三百个船工,半个月的时间完成。 船上最大的敌人是老鼠和跳蚤,老鼠会偷吃食物和水,让本就容易腐烂的食物更难保存,如果一条船上的老鼠超过了一千只,那这条船很难顺利抵达目的地,老鼠会把一切能吃的东西,统统吃光,包括存藏室的帆。 大帆船针对的办法,就是让黑番抓到老鼠,就把老鼠的肉奖励给黑番食用,这并不是总是奏效的,因为船上没有给黑番烹饪的工具。 但是这一次的大扫除之后,这条船至少在一年之内,不用担心老鼠的侵扰,当然还有跳蚤。 大帆船获得了新生,航海体验,直接从过去的糟糕透顶,变成了还不错。 大明之所以提供这种服务,是因为大明人要研究四桅大帆船的布局,为大明的下一代商船设计做一个预案,卑鄙的大明人,又一次剽窃了大帆船的设计。 领先就是领先,落后就是落后,落后就要想发设法的改变落后的局面,而不是闭着眼睛,大叫着自己是天朝上国,以求一时苟安。 很显然,大明在借鉴泰西船法这件事上,做了很多的努力。 安东尼奥的三艘大船从松江府离开之后,第一站抵达了琉球王国的那霸港。 琉球,万国海梁,琉球,倭人锁眼。谁控制了琉球,谁就控制了倭国。 琉球也是大明的朝贡国之一,虽然眼下琉球的红毛番、倭人、大明亡命之徒杂居于此。 高启愚带着使团的三十多个人,在那霸港转悠了很久,才回到了船上,使团里有一个很扎眼的人,徐阶长子徐璠,徐璠是这次出海的佐贰官副使。 而两个人奋笔疾书,记录着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高启愚写道:“船员们每天配给一斤四两五钱的饼干,饼干一种味如嚼蜡的食物,远不如大明的光饼,每人配给二两三钱的鱼干,这些鱼干来源很多,都挂在船舷上风干,下雨收鱼倒是一个不错的奇谈。” “肉类都会用盐水浸泡后食用,与其说是盐水,不如直接说是海水,味道比蜡还要难吃。” “淡水为每天每船员一升,淡水在长期的航海中会变质,所以要兑烈酒,还会兑入一些柠檬汁或酸橙汁,防止血液败坏的魔咒,预防坏血症。” “黑番的待遇就很差了,配给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所以黑番经常在船底争抢水粮,这也是船长控制黑番的手段之一,不充裕的水粮,黑番彼此内斗互害。” “船上经常打架,毕竟总是在喝酒,不打架是很奇怪的,所以现在船上形成了一种默契,喝酒之后,红毛番就会将黑番拉出来暴打。” “所有的船员都是赌徒,他们每天的消遣,就是不停的赌钱,在海上搏命一个月的酬劳,都变成了牌桌上的筹码,而后输得一干二净。” “我可以确信,船长就是庄家。” 高启愚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这就是他的工作,采摭各国人物之丑美、壤俗之异同、土产之别、疆域之制、编次成帙,以供朝廷参详,其实琉球这个地方,大明很熟悉,连琉球国王都是大明册封的。 朝廷在嘉靖十三年、嘉靖四十年,两次督造封舟漂洋过海册封琉球尚氏为国王。 徐璠在自己的札记里写道:“海水浅显青绿为沧水,海水幽冥深蓝为黑水,皆因海深有沟,过沟祭海为常例,大帆船的速度很慢,用了整整七天,才从松江府赶到了那霸港,而水翼帆船只需要一天,甚至还不到。” “船员们说,只需要随波逐流,历经六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抵达目的地,所倚仗的便是黑潮。” “黑潮,海中的河流,由琉球出发,到倭国,再由倭国一路向东,航程数万里之遥,抵达一个名叫阿卡普尔科的港口,船员们说,这一段会非常的辛苦,因为会有无数的挑战。” “奇怪的是,从阿卡普尔科出发到马尼拉只需要三个月,经过赤道无风带,赤道无风带是非常平静的一段航程,甚至连船帆都不用升起,只需要顺着黑潮前行就是。” “我会竭尽自己所能的观察,寻找问题的答案。” 徐璠写上了日期,记录了天气和风丸的转速,才合上了航海札记。 “陈总兵说:琉球有变,倭寇狼子野心,诚如是也。”徐璠面色凝重的说道。 琉球遍地都是倭寇,琉球深受其害,琉球每年都可朝贡,琉球正议大夫郑宪、长史郑佑等人多次上奏请命,都没有什么结果,琉球十个人里面就有三个是倭人,他们占领了那霸港附近的屋良座森城,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而这个屋良座森城,修筑的目的就是防止倭寇生乱,可此时倭寇已经鸠占鹊巢。 陈璘驾水翼帆船至琉球,多方探闻,确信琉球国王尚元王已经被架空,因为尚元王自隆庆五年搬到了圆觉寺御照堂,说是养病,可这一病,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而琉球朝中之事,都被各方把持。 “咱们如实记录就是,剩下的咱们使团这三十个人,也做不得什么不是?”高启愚也看出了问题,但是他们解决不了,他们是过那霸港,不是出使琉球。 大帆船补充了淡水之后,再次出发,向着倭国而去。 而南衙的稽税也进入了尾声,金花银共计一百六十万余两、三艘大帆船抽分四十二万两白银、南京织造售丝绸等物一百二十三万两,合计三百二十五万两,由三艘三桅夹板舰,从松江府起运,向天津卫而来,这一次一共有十二条水翼帆船居其左右,防止帆船翻船。 八月十五中秋节,朱翊钧收到了来自天津卫的消息,三百二十五万两白银,已经到港,按照国帑和内帑的分账法,内帑一共分得一百六十二万五千两。 朱翊钧赶完文华殿的路上,对着张宏说道:“咱现在,有钱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诚如是也,这笔钱来的正是时候!” 羊毛官厂需要钱,而这次的投资也是由国帑、内帑分别注资,一切准备就绪,现在钱也到位了。 中秋节这天,按制休沐,但是廷议如常,因为这笔三百万两的银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天津卫一来消息,都知道中秋节这个节,肯定没有休沐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多是喜气洋洋。 朱翊钧小手一挥说道:“免礼免礼,廷议吧。” 待所有人坐定,张居正才翻出一本奏疏说道:“325万两白银昨日已经入了通州,由松江镇副总兵陈璘押运。” 王崇古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325万两白银! 王崇古可是知道朝廷穷的当裤子,内廷外廷互相讨饭的尴尬局面,这才两年多没回京,朝廷就直接入库了325万! 这可是度支之外的钱,以辽东攻破古勒寨为例,补欠饷等等一共就花了15万银,这笔钱,至少可供21个辽东大捷用度。 度支之外,就是说除了原来预算之外的额外收入。 张居正这个首辅,怕是得吃进去一多半去!元辅果然是生财有道! 张居正满是笑意的说道:“国帑入库162.5万两,内帑等入库,陛下敕谕,下章礼部司礼监督办。” “元辅的呢?”王崇古眉头一皱,这加起来正好,张居正的呢? 所有的廷臣都看向了王崇古,万士和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王司寇慎言。” “失言了,失言了。”王崇古才意识到这里是文华殿,不是他的宣大总督府,不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也不是谁做首辅,都要每笔银子都要拿走一大半养自己的朋党。 张居正并没有怪王崇古失言,何止王崇古一人如此认为? 整个天下除了久在朝堂的廷臣,谁人不觉得文华殿就是他张居正的一言堂,他说一,小皇帝不敢说二,325万两,他拿走六成,哪个敢说一个不字?但事实是,小皇帝说一,张居正不会说二。 君臣都有默契,大明再兴才是本务。 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生财有道,当国三年,国帑内帑终于摆脱互相讨饭、为了一两银子互相挠头发的局面了,朕以先生治国有功,宜进太傅。” 张居正一听赶忙站起来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荫以酬劳,必有超世之功,而后可以蒙延世之赏。臣谬以浅薄,得效编摩,载笔操觚,乃词臣之常职耳,有何勤劳可当懋赏?臣不能受。” “先生。”这已经不是朱翊钧第一次动心起念授张居正太傅了,这都两年了,张居正硬是不肯要。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陛下。” 朱翊钧继续说道:“人人都想加官进爵,唯独先生,朕以两广战事、都掌蛮战事、吕宋战事、辽东战事以先生有功授太傅,这不是名正言顺之事?加官已成命,宜即勉承,不必固辞。” 张居正想了想,直接把话挑到明处说道:“伏望陛下鉴臣悃诚,素无矫饰,收回成命,臣得效犬马之微勤,不至速颠之重咎。” 陛下要是想让他张居正好好多干几年,还是不授太傅为宜。 太傅哪有那么好当的?活人当太傅,那必然是风口浪尖、被人口诛笔伐,现在这首辅当的就挺好,不至速颠之重咎,不至于快速颠覆于僭越的罪名之下。 小皇帝不糊涂,那他张居正就没必要喊出,吾非相,乃摄也这句话了。 朱翊钧是不介意张居正这么喊的,但是张居正也看清楚了局势,小皇帝又不是被人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人,他张居正往前进一步做太傅,那他下面的人就会往前进十步,高启愚在应天府搞出的事情,只会再现。 现在这样就挺好。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直接把话讲明白了,也只好点头说道:“也行吧,继续廷议吧。” “臣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站直了身子,重新坐定。 葛守礼没有发动‘尊主上威福之权’的特技,因为张居正不肯当太傅,是在尊主上威福之权。 王崇古心有戚戚,张居正不贪钱就罢了,还不贪位!那张居正想要什么?他想要大明再起!这种人活着根本没办法对付! 张居正继续说道:“南京湖广等道御史陈琯等人上疏说:天地生财有数,不在官则在民,未有无碍官银之说。弹劾南京兵备太监张进、内承运库太监崔敏等人,督南衙织造与民争利。” “去年起,张进、张诚、崔敏等人奏缎匹商贸,工部部议为宜,去年八月起,南衙织造海货丝绸,共计织造97960匹丝绸,一匹利十二银五钱五分,共获利123万两。” 这次起运入京的325万两白银,有123万是南京织造局跟红毛番商贸所得白银,如数起运。 张居正继续说道:“无碍之说,起于贪墨之吏搜括公款以充之。搜括必加渔猎,渔猎必加科派,科派必加楚,此岂陛下所乐闻?言:罢南京织造海货丝绸等事。” “陛下批奏曰:廷议已定,暂不更张。” 大司徒王国光听闻就是满心的火气,摇头说道:“南京织造局织造海货丝绸,怎么就是渔猎科派加楚了?” “是购买生丝低价或者干脆不给银子了?还是这织造局的织娘没领到报酬了?还是张进、张诚、催命他们带着内官群小,上街硬抢了?若是有,南衙科道言官上奏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何故弹劾此事?” “就因为朝廷的买卖耽误了他们的买卖?他们自己拖欠织娘的报酬不给,织娘跑到织造局做工,赖朝廷给织娘报酬?他们自己苛责小民低价买入,谋求厚利,南衙织造平价购入,他们买不到生丝,怪朝廷平价购丝?” 王国光点出了这份奏疏的核心问题,可能会发生,然后就制造风力舆论,扛着与民争利的大旗,苛责小民。 “确实是与民争利啊。”王崇古还是给南衙科道言官陈琯说了句公道话,朝廷把钱赚走了,权豪缙绅怎么赚钱,这不是与民争利是什么? 万士和赶忙说道:“王司寇这话说的,理儿不是这个理儿。” “朝廷织造局可没什么特权,既无下令生丝必须卖到织造局,也没下令征调丁役,南京织造局织娘一千二百名,那都是女子,人太多了,还得遴选,丁役是成年男丁,朝廷也没有克扣报酬不给,更没有因为市舶司是官署,就直接不许其他人至松江府与红毛番商贸。” “他们自己把买卖做的稀烂,不能怪朝廷,去岁,若非船长安东尼奥在京师呆的时间有些久,咱大明连海贸的丝绸都织不出来,供应不上,还是南衙织造局,把一部分供陛下所用缎匹拿出来,才不至于友邦惊诧,轻视中国。” “这南衙权豪缙绅,巨商富贾们,自己织不出来,连一艘船都满足不了,朝廷这才扩建了南衙织造。” 礼部尚书这番话翻译翻译,就是世界的尽头是考编。 南衙织造局,这可是大明唯一一个女子编制,那报名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把张进都给惊呆了,朝廷在南衙居然还有这等号召力? 万士和清楚王崇古为什么这么说,王崇古不想办羊毛官厂,一旦开始办了,那就是削弱北虏,到时候族党还怎么搞特权经济谋利?可朝廷是明牌。 “还有啊,巨商富贾们,他们的丝绸,粗糙不堪,不值原价三分之一,目不分轻重,红毛番采买织造局丝绸,而不采买商贾之家丝绸,也是朝廷的错吗?”万士和又补充了自己的意见,才总结性的说道:“王司寇,慎言慎言。” “万尚书所言有理。”王崇古认真琢磨了一遍,只能无奈说道。 万士和这个墙头草,可以称之为风向标,风力舆论往哪头儿,万士和就往哪头?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没搞一言堂,见万士和把这件事掰扯明白后,看着所有人问道。 葛守礼疑惑的说道:“三艘大帆船抽分42万两白银,我怎么记得第一次抽分就有24万两之多,这三艘才这么点?” 王国光笑着说道:“红毛番又不是银无限多,要多少有多少,他们这次来的船上也带了棕榈油、方糖、可可等物,不仅仅是白银。” “原来如此,我看他们出手阔绰,还以为他们坐在银山之上,三艘船全都是白银,看来也不尽然。”葛守礼这才了然。 海瑞笑着说道:“就是坐在银山上,那也得采出来,炼成银子不是?” 张居正见第一条裁撤南衙织造局督造海贸丝绸事再无人赞同后,开口说道:“陈琯还言,稽税吹求过急,民生多怨,请命宽宥一二时限。” 王国光一听又不乐意的说道:“这还急?既然言官觉得南衙织造局科派无辜的百姓,不如取之逋税的顽民!这样好了,经查南衙、浙江、江西、福建等处,共计拖欠应进金花银234万多两,不如让稽税缇骑直接追欠吧。” 超级加倍,觉得稽税千户稽税打疼了是吧,那就直接超级加倍,追欠! 把之前欠的正赋一并追欠,反正缇骑们能办明白,那就办。 “那就追欠?”张居正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之前欠了,没有押解入京,现在既然有了现成的工具,那追欠就变的理所应当了。 谭纶一听就立刻开口说道:“追欠!反正稽税衙门,不问小民收税,但是一定要杜绝,有些人借着稽税衙门行走市集之中,肆意朘剥的歹人,抓到一个杀一个,杀的多了,自然没人敢冒充了。” 谭纶一如既往,就嫌热闹不够大。 朕赚钱了赚钱了,不知道怎么花!!!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数学不会骗人,不会是真的不会 人们通常认为,越穷、越无知、越没有社会地位、处于社会底层的人越喜欢打仗,因为这些处于最底层的百姓们,总是希冀着通过战争来改变社会地位,打仗就可以洗牌了,社会的风力舆论似乎总是这样渲染。 谭纶就像肉食者里的一个异类一样,作为大明的大司马,他总是在鼓噪战争,总是想看血流成河。 这是一种典型甩锅的谬论,将战争的罪责,甩到什么都决定不了的百姓身上。 都怪百姓这帮乌合之众!是乌合之众的舆论风力,绑架治国的君子们进行战争,导致了生灵涂炭。 事实是没有任何一个穷人或者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可以决策发动战争,纵观历史,决定发动战争的,往往不是穷人,而是肉食者。 就连聚啸而起的民乱,都是百姓实在是米缸里没有一粒米,连路边的树皮都吃光了,土里的老鼠都躲不过,连观音土都被疯抢,跟肚子快要饿穿的百姓,讨论道德和礼义仁智信,是无耻之尤。 是百姓们不够勤劳吗?不能靠自己的双手获得足够的食物吗? 战争的罪责,不在、更不应该扣在平民的头上。 谭纶鼓噪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只是为了警告某些人,掂量清楚自己的实力,朝廷有掀桌子的权力和能力,打不赢就别整天跟朝廷叫板。 张居正一直在竭力避免,矛盾激化到无法收拾,必须要通过战争去解决。 而现在张居正同意了对南方诸多省份追欠,是他知道,南衙地面已经无法形成合力,对朝廷的政令抵抗。 追欠,南方权豪缙绅就只能认缴。 张居正划定了追欠的范围,山西、陕西、四川、湖广、云南、山东,不再追欠的范围,山东供给辽东都司的一切粮饷。 谭纶提醒张居正,有些狗东西会一种倍之的手段。 张居正见过很多次,并且引以为戒。 朝廷要稽税,权豪缙绅官吏为了抵抗这道政令,就令自己的走狗四处设卡,百姓家里鸡生个蛋要抽税、走卒贩夫卖个早点就要扣个刁民的帽子大肆征税、农户在家里院子种点丝瓜恨不得摘了几个去,最终导致政令无法推行。 这种事一定会发生。 因为已经发生过了。 万历二年进士朱正色,在隆庆五年的时候,还没考中举人,就只是个秀才,在朱正色的带领下,三十多个生员,闯进了浙江处州府衙门,殴打了朝廷命官。 案情并不复杂。 说是:处州府同知江应昴假借朝廷名义,滥征赋税,损公肥己,农户的水草乃是猪饲料,从来就不纳税,但是江应昴愣是一百斤抽了十斤拿到衙门喂猪,一个和尚化了点斋饭,直接硬抢,做了午饭。 朱正色等一众生员去游园踏青,被江应昴抽分,朱正色说自己踏青,为何要抽分?这便打了起来,后来朱正色又去衙门告状,说江应昴打生员,浙江分守参议方岳不听,这些个生员,又把分守参议方岳给打了。 这事儿闹大了,传到了隆庆皇帝的耳朵里,隆庆皇帝下诏:生徒聚殴上官,大坏法纪,令抚按官穷竟其狱,无事姑息。 最后的结果是,朱正色一共三十二生员被剥夺了生员的身份,罢黜为民,处州府学空空如也,一个生员都没了。 处州同知江应昴被调任大理做了同知。 但是朱正色、冯椿等生员没过多久,就重新获得了生员的资格,并且朱正色在万历二年考中了进士。 张居正察觉到这件事有古怪,江应昴一个进士,跑去吃和尚化得斋饭?抽分农户喂猪的水草? 事实是:当时朝廷在追讨浙江欠税,已经投降权豪的同知江应昴,明面上遵从了这个政令,却加倍执行,设立钞关,连和尚的斋饭都不放过,引起了众怒,在这次游园踏青中,才爆发了斗殴。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朱正色等人被削籍为民,江应昴调任大理而已,张居正连续上了三份奏疏都是石沉大海。 殴打朝廷命官,朱正色还能恢复生员身份,还能考举人,考进士,说明的的确确是官绅勾结在一起。 殴打朝廷命官事情闹大了,苛责过甚、吹求过急、追欠民怨横生之类的奏疏,不断的进入了内阁,最终追欠之事不了了之。 这就是典型的倍之。 权力是自上而下,同样是自下而上的,所以张居正才反复申明,有敢挠公法,伤任事之臣者,国典具存,必不容贷,张居正现在当国了,有胆子就来倍之!高拱不处置,看看朝廷、看看他张居正会不会超级加倍就是了。 大不了就打一仗,斗争激化后,才能冲和。 稽税这种事,小民口袋里连银子都没有,都是铜板,能收几个钱?工本费够不够都另说。 (浙江处州府生员冯椿等,以本府同知江应昴笞辱生员,朱正色父朱昹乃呼引诸生数十人,高诉于分守参议方岳,岳不为理,椿等遂群殴岳,鼓噪而出。事闻得旨:生徒聚殴上官,大坏法纪,令抚按官竟其狱,无事姑息。于是论椿等十二人充军,正色等三十二人各黜为民。明穆宗实录五十三卷)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说道:“有票即征,无票则不征,无票征税,伸手就砍头。票是催缴票,但凡是不持催缴票随意追缴,则以谋逆论,瓜蔓连坐,国典具存,必不容贷。” 稽税房稽税,都是发催缴票,没催缴票,随意设关征税,都是冒名顶替者,抓到一个就杀一个,抓到十个就杀十个,提刑千户本身就是侦缉事出身,地方不抓,缇骑来抓,抓到了就是瓜蔓连坐,绝无姑息之说。 想破坏朝廷新政,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王崇古思索再三说道:“瓜蔓连坐,是不是不太仁义?陛下幼冲,岂不是陷陛下不仁恶名?” 恶名? 朱翊钧轻轻咳嗽一声,一点都不在乎的说道:“朕德凉幼冲。” 王崇古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他真的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宣府大同过自己逍遥日子去! 这里面的逻辑其实非常简单,皇帝因为年纪小所以还没有修德,闹得收不了场了,一脸委屈巴巴的说:自己这个年纪,还不太懂国事,也不知道追欠,会闹到这个地步,朕下个罪己诏行不行?朕都认错了,还想怎样?! 而且小皇帝会套在小皇帝的这个壳子里一直这么干! 眼下小皇帝支持张居正,张居正自己还深谙矛盾的真谛,还握着公私论,跟3.0版本的张居正斗法,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找死。 万士和看王崇古不配合,思考了一下说道:“《大明律》明文:凡因事聚众,将本管及公差勘事、催收钱粮等项,一应监临官殴打绑缚者,俱问罪,不分首从。属军卫者,发极边卫分充军;属有司者,发边外为民。” “抗税适应此条。” 作为刑部尚书,王崇古劝仁义显然是干了礼部的活儿,所以万士和转头干了刑部的活儿。 既然有催缴票才能收税,无票稽税,伸手就砍头。 那么问题来了,抗税该怎么处置,大明会典规定,抗税一律发极边充军。 这是明文规定,写在大明会典里的。 张居正知道这个条文,因为朱正色的案子,他专门研究过,但是万士和居然知道,他颇为惊讶的说道:“万尚书是怎么知道此款?” “《大明会典》看到的。”万士和颇为确信的说道,皇帝多次训诫他读书,他真的读书了,而且还读的挺好,陛下告诉他,可以骑墙,他就骑墙。 “理应如此。”张居正点头,不知道在说抗税发极边充军理应如此,还是说大明的礼部尚书理应如此,或者两个意思都有。 “那么谁还有异议吗?”张居正充分尊重每一个廷臣也愿意他们各抒己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政令通过后,若是各部不好好执行,方便内阁问责。 反对,就当面说,又不是不让说,大胆的说就是了,若是明面上一套,背后一套,那张居正一定会发飙的。 南京湖广等道御史陈琯等人,决计不会想到,他们一封奏疏入朝,朝廷直接超级加倍,开始追欠了。 这就是个教训,稽税房变成稽税局的时候,推而广之的那一天,不服就追欠,看谁先扛不住便是。 没人有异议后,张居正写好了浮票,送于陛下御前下印。 张居正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户部大司徒,略微有些出神,有四个字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杀富济贫! 这是当初陛下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时候,张居正想到的四个字,而现在,这四个字正在一步步的实现。 稽税房稽税有成本,而且成本高昂,就注定了催缴票,只会发给权豪缙绅,朝廷能收到税赋,对于欠发达地区、对于小民,就不会过多的苛责税赋,杀富济贫。 “元辅?”吕调阳提醒着张居正。 “抱歉,走神了。”张居正又拿出一本奏疏说道:“松江镇总兵俞大猷等为陈璘请功,言陈璘自吕宋马尼拉回大明,领海防巡检十二名,探明窝巢三处,松江镇总兵发兵剿灭,斩获首级三百四十二,俘四千五百余人,烧毁夷贼小舟百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若干留存。” 朱翊钧听到之后立刻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张居正俯首说道:“死十一人,伤二十一人,海防巡检刘佑战亡。” 朱翊钧听闻颇为感触的说道:“青山有幸埋忠骨,设忠勇祠纪念其忠勇。” 平倭的好男儿,有了水翼帆船后,大明的侦查能力急速攀升,这个藏得很深的倭巢,还是被大明给找到了,平倭的军兵,在发现了倭巢就只会做一件事,把倭寇通通杀死,一个不留。 张居正看着奏疏,面色凝重的说道:“苏州葛氏通倭的甲胄,也被起获,铁证如山了。” 这次捣毁的倭巢,查获了之前苏州抗税葛氏通倭的证据,倭人穿的甲胄,出自葛氏,葛氏家主已经被扔进了解刳院里,葛氏其余全都流放极边,但是葛氏做的孽仍然流毒无穷。 小皇帝情不自禁就要问,若是葛氏不兜售那些甲胄,大明军兵是不是能少死几个人?少死一个也是一个! 廷议结束后,王崇古略微有些失神的走出了文华殿,他越看那文华殿越觉得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皇帝、张居正、大将军、大司马、大司徒,统统都是道德真空! 为了做成事,一点脸都不要了。 而文华殿内,张居正并没有讲筵,而是思虑再三之后才开口说道:“陛下,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大明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是大明的器并不利,此何如?” “臣思前想后,自然有腐儒大言急功近利,天下风尚不求功利之心,另一方面,则是没必要。” “没必要何解?”朱翊钧一愣,张居正的这个说法,有点古怪。 张居正深吸了一口气俯首说道:“臣观泰西诸国之法,以为是咱大明,人太多了,根本没必要去技术进步,这次南京织造局招募织工,便是如此,扩招了一千多个织娘,结果一万多人报名。” “产量无法供应海贸,就扩招,招点人就可以做到了,改良纺车费时费力,改好了纺车,新的纺车替代旧的纺车,也是银子,这便是臣思虑的没必要。” 大明的人力资源过于丰富,土地兼并导致了大量的百姓失地,游坠之民遍地都是,导致大明没有迫切的动力,去发展技术节约人力的同时增加产出,大明的商品处于一种饱和的状态,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更加明确的翻译一下,就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先生,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朱翊钧当然能听明白张居正在讲什么,他颇为郑重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容臣缓思,臣也只是刚刚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臣要仔细思虑,再禀明陛下。” 朱翊钧不住的点头,他的先生张居正,就从来不厌学,先生都已经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学会自己找问题了! 张居正的这个问题,远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里面的矛盾错综复杂,张居正必须要找到那个主要矛盾的地方,然后就主要矛盾一点点的去解决问题。 这里面涉及到了再分配的问题,大明朝廷过去是收不上来税,税收上来了该怎么花,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国富民穷,国不富民还是穷,这国不是白富了吗?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供需问题,大明的商品总体而言处于一种饱和的状态,诚然可以利用海贸扩大需求,但是缺少了一种迫切的、广大的、持久的需求,来促进大明商品的产出。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劳资问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因为人力资源过于丰富,导致工价低廉,而百姓们因为工价低廉而无法获得足够的劳动报酬,进而大明内的需求非但没有增长,还有萎缩的趋势。 张居正观察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现象,并且对现象提出了自己的一点看法,连现象还没看破,问题出在哪里都不清楚,张居正自然不会随意的妄下评论,他是帝师,一旦教授了错误的知识,小皇帝顺着错误的路一直走下去,就会出问题。 其实谭纶说的办法也可以,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 但是这个杀杀杀的过程,最倒霉的也莫过于百姓了,每一次天下丧乱的时候,都是人口锐减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承受代价都是百姓。 破坏就是破坏,战乱就是战乱。 张居正再次开始讲筵,而这一次,讲的是算学。 “先生的算学这么好吗?”朱翊钧听了几节课,就惊讶无比,张居正这算学的实力,简直是深不可测。 张居正笑着说道:“富国强兵是臣提出来的,那富国总是要会算账,才能富国不是?” “先生会开皇叔的十二律吗?”朱翊钧十分好奇的问道。 张居正点头说道:“会。” “会?!”朱翊钧瞪大了眼睛说道:“真的是什么都难不倒先生啊,先生演示一遍,朕也想看看眼界。” 素来听说你张居正是神童,算学不会骗人! 朱载堉听说皇帝要学乐理,立刻带着自己的小徒弟王夭灼,程大位带着三个学生,抬着朱载堉的双排八十一档大算盘,一众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文华殿内,听说只是演示开方运算,朱载堉立刻就有些无奈。 小皇帝到底还是不喜欢音乐,只是喜欢数学,对开方感兴趣而已。 而程大位则是兴致勃勃,皇帝越重视算学越好,算学是三才万物之总经纶,一本万殊之理,达之于通原之法。 张居正摸出了铅笔,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写好了一串数字说道:“先开2的2次方。也就是由黄钟得到蕤宾。” 张居正的手在算盘上飞,朱翊钧在旁边看,√2的具体数值,从1.5到1.4,再到1.41,到1.414,而后得到了一个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二十五位,也就是2的6/12次方。 张居正继续说道:“将蕤宾再次开平方,得到南吕。” 张居正稍微算了算继续开始拨弄着算盘,没过多久又得到了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二十五位的数字,也就是2的3/12次方。 “再将南吕开三次方,得到应钟。”张居正说完就开始操作,没过多久,就得到了2的1/12次方的结果。 “剩下的都是简单的除法了,很简单。”张居正开始了计算,将2的0次、1/12次、2/12次、3/12次…1次方依次写到了纸上。 “黄钟倍律二尺,有了这些,就可以十二律自由旋宫转调了。”张居正站了起来,俯首说道。 “先生厉害啊。”朱翊钧伸出了大拇指,十二律是开2的十二次方,不是一次求出,开方再开方再开立方,整个过程朱翊钧都看明白了。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陛下,这个比较难,可以慢慢学。” 数学不会骗人,不会就是不会,不会没关系,慢慢学就是。 “朕学会了。”朱翊钧拿出了纸笔,瞧谁不起呢!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十几笔后,一个公式或者说程序出现在了纸上。 这其实就是张居正刚才拨算盘的口诀,只不过张居正写的公式里甲乙丙三商和求甲乙丙三商的术诀草,换成了代数表达式而已。 朱翊钧看过了《算学宝鉴》,在大明,公式其实就是口诀,开二次方的口诀和开三次方的不同,但是两个口诀是一样的。 朱翊钧写出来的口诀是个代数式,他开5的二次方,很快就写出来了。 这个口诀,可以实现反馈开方,每一步多取一位数,即使输入一个错误的数值,也没有关系,输出值会自动调节,接近准确值。 公式可以实现正负反馈,输入值大于输出值,为负反馈;输入值小于输出值,正反馈,逼近准确值。 朱翊钧算完了5的二次方,又算了一遍5的三次方,满脸的阳光灿烂笑着说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先生以为,咱们大明的儒学生们,能算明白这个吗?体积和面积都要用到这个。” 张居正和朱载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之间都带着一些无奈,朱载堉无奈的是,明明算学这么厉害的陛下,就是不肯学乐理,搞得朱载堉恨不得给小皇帝狠狠的灌进去。 张居正无奈的是,这个确实很难,但是小皇帝真的会。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陛下,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大明的学生,能把算盘盘明白,就已经很厉害了。” “那就把这道题张榜贴到东华门外,让咱大明的学子们都看看,十二岁孩子都能学会的东西,没道理大明的学子们不会,都是人中龙凤,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朱翊钧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张居正俯首称是,但他知道,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眼下还处于厌学的状态,就是不想学算学,想方设法的不学算学,在绝大多数的儒生心中,算学这个东西,就是低贱的商贾为了做买卖的工具。 等到张榜几次,倒数第一的名字传遍整个京师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厌学了。 当一次倒一是你一段时间没学好,老是当倒一,那还好意思做翰林? 张居正将皇帝陛下的口诀、公式,算例都写到了一张纸上,下到了礼部张榜。 大明礼部尚书万士和看到下章的时候,一再庆幸,他这个年纪不用考校算学,那真的是陛下隆恩! 张榜一出,京师学子一片哀嚎! 眼下大明这个风力和势头,下次科举,指不定就会加入算学! 学?学不会,不学?考不中。 王崇古作为刑部尚书自然也收到了这份札记,看得他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还没有看到泰西算法,对于这些个字母,含混不清,但是甲乙丙、术决草、加减乘除等于这些个符号,的的确确比xyz+-的笔画多。 王崇古认真的研究了下皇帝的一般开平方公式,拿出了自己的算盘打了几下。 王崇古算完之后,眉头紧皱的说道:“张四维,这不是咱们《算学宝鉴》里的内容吗?陛下是怎么知道的?这五十五卷书,可不算是流传甚广。” “葛守礼献上去的。”张四维连连摆手说道,他倒是想献,那不是没捞到机会,葛守礼已经先行一步了吗? 王崇古听完,才知道为什么葛守礼要加太子少保了,献书有功,他语气颇为不满的说道:“伱说你在京师干什么吃的?” “葛守礼那里走不通,你不能找万士和吗?这么好的抢功机会,为什么错过?你还擅长钻营,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擅长钻营呢?” 张四维再次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想啊,万士和要献泰西算学。” “唉。”王崇古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张四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崇古思索再三,眼前一亮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这份功劳还是能蹭一蹭的,《算学宝鉴》是算理,但是咱们晋商最擅长的就是打算盘了,把这个打算盘的法术献上去吧,多少也分润一点功劳。” 张四维犹犹豫豫,小声说道:“已经有人献上去了,张居正拿着程大位的《算法统宗》献给了陛下。” 王崇古气急,看着张四维厉声问道:“你说你,你还能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除了那些个阴谋诡计,你能不能做点事儿?让我也长长脸?我好歹还安置了十九万的失地佃户!你呢?在京师吃干饭吗?” 张四维小声的说道:“那倒也不是,我买通了全楚会馆的庖厨,若是需要,可以毒死张居正。” “要是个套儿呢?张居正给你下的套儿!你如何应对?”王崇古猛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张四维。 张四维更小声的说道:“我还买通了宫里的庖厨。” 王崇古一巴掌抽在了张四维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要是个套儿呢?陛下给你下的套儿!你如何应对?” “你是不知道元辅厉害,还是不知道小皇帝厉害?你买通那个张秋菊,还不是被陛下给清出宫去了?” “海瑞回朝直接把事情给挑到了明处去!世庙八子只剩一人!你说说,陛下、太后听了会怎么想?会不会故意安排一个饵?” “陛下、元辅下钩,你是真的咬啊!” 今天有事出门,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有。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图! 张四维想要阴谋的杀死张居正,甚至还买通了宫里的庖厨,看看小皇帝一天吃几碗米饭。 可是王崇古确切的知道,张居正要是这么好对付,高拱当年就出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大家都是肉食者,那点伎俩,谁不清楚?如何保护自己这种事,还用别人来教张居正?张居正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连自己的身后名都不顾及了,能不知道这条路的危险吗?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圈套。 王崇古眉头紧蹙的问道:“人活着都要一个动心起念,这是正学良知的范畴,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非要把张居正扳倒呢?张居正碍着咱们什么事儿了吗?他只是想要大明强盛而已。” “他不仅不碍着咱们的事儿,他还给咱们找事做,你看,小皇帝和元辅就觉得咱们在西北,搞得不好,赚的钱不够多,这不,把羊毛官厂这一摊子交给了我们来做。” “这就是无中生有啊,那些个羊毛,在草原上只能做毛毡,从不能在中原作为面料的羊毛,这都能发财。” “张居正甚至没有挡我们的财路!碍事了除掉,他张居正碍事吗?” “舅舅!”张四维面色凝重的说道:“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命交到旁人的手中!皇权是什么?是生杀予夺!让你生,伱生;让你死,你死;给你的,你必须要;不给你的,你不能拿。这就是生杀予夺!” “现在,是朝廷给了我们生意,给了我们活路!他们要是不给呢?他们要我们死呢?” “我们在西北为何可以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朝中礼乐征伐、庆赏威罚之权不在朝廷,而在我们!” 王崇古认真的琢磨了下张四维的话,这就是典型的罔顾事实的正学,致良知之害了,觉得自己想的对,就按着自己的想法一路走到底,不管不顾。 张四维读矛盾说,就是为了反对,但王崇古在西北当大督抚,当出了不少的经验,朝廷对于西北局面是非常谨慎的,这是因为权力的上下关系导致。 族党是有功劳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功劳,那就是俺答封贡。 自从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俺答汗入寇京畿,劫掠了京畿整整八日之后,在西北的战争,整整持续了十五年,这十五年的时间,西北战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口一样,不停的对大明放血,结合管子轻重篇,主次要矛盾分析。 当时大明的主要矛盾是大明和北虏之间的矛盾,大明打不赢,所以才有了晋党,有了族党。 《俺答初受顺义王封立下规矩条约》的的确确是名曰封贡,实为岁币的屈辱,也实实在在的缓解了这一主要矛盾,大明不至于每年百万军饷洒在西北,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一个巨大的伤口,变成了族党这一个小的伤口,这是屈辱也是功劳。 勾践当年兵败,被吴王夫差撵到会稽山上,勾践的谋士文种,跪行至吴王夫差面前,说:我的大王愿意为大王的奴仆,妻子为妾,侍奉君王膝下,越国可以为吴王的藩属。 吴王夫差发现勾践果然很恭顺,后来吴王夫差杀了伍子胥,越王勾践开始进攻吴国,最终将吴王夫差赶到了姑苏山上,夫差的大臣,吴国大夫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跪在勾践的面前,请求勾践能如会稽之赦,赦免夫差。 勾践要流放吴王夫差,夫差羞愤,悔不该杀伍子胥,自杀身亡。 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若是议和之后,大明能卧薪尝胆,厉兵秣马,把这份屈辱洗刷,那议和,就不是屈辱。那王崇古就不是奸佞,而是一时权变之计。 自万历元年起,喜峰口杀董狐狸、辽东平古勒寨、两广平倭荡寇、吕宋驱逐红毛番,大明的的确确卧薪尝胆,在厉兵秣马,王崇古都听说了,小皇帝整天以磨牙为名义,吃硬的硌牙的军粮,这不是卧薪尝胆,又是什么? 卧薪尝胆,不是非要躺在柴火上,住在牛棚里,挂着个苦胆,每天尝一下,而是不忘耻辱的一种具体表现。 “你这是要造反啊,你也不看看你的斤两,元辅当国至今,可曾冤杀一人?可曾因为新政、党争,杀一人灭一户?元辅杀的每个人,有一个不是该死的吗?你告诉我,有一个吗?” “这也是朝廷能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原因,你明白吗?你不明白,你只觉得权力是从上的。” “你只是觉得朝廷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没有掌控在你的手中罢了。” “陛下、元辅为何要杀我呢,是,我占了俺答封贡的权力,在边方为所欲为,可是朝廷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朝廷无故威罚于我?”王崇古略微有些颓然的说道。 张四维面色数变,厉声说道:“生杀予夺之权,怎么能落入他人手中?张居正他现在不想杀而已!他若是想,他就能做到,为何要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人良心手中?张居正他有良心吗?” “有啊,怎么没有!”王崇古立刻反问道:“刺王杀驾案,高拱被牵连其中,高拱死了吗?晋党被追杀了吗?新郑党人有一个人死了吗?有一个是因为高拱党羽被赶出朝去?朝中那么多的言官弹劾元辅,为何没人攻讦这条?” “你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我的亲家杨博,为何不肯把晋党党魁交给你,你不明白。” “刺王杀驾。”张四维反而平静了下来,平淡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王崇古勃然大怒,指着张四维,用力的指着,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慢慢放下,挥了挥手说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外甥告退。”张四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刺王杀驾的案子在这里放着,王崇古就不能站在张居正的那一侧,张四维做下了这桩事儿,王崇古就必须要帮他。 张四维离开了。 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端着手,看着张四维的背影,面沉如水的说道:“父亲,要不杀了张四维吧,他买通了张居正的庖厨,陛下的庖厨,而我,买通了他家的庖厨。” “啊?”王崇古听闻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如此的意料之外,又是如此的情理之中。 王谦继续说道:“杨太宰离任之前,和元辅谈好了,而且陛下是知道的,就不会随意的翻这笔旧账,杀了张四维,刺王杀驾案,咱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他太危险了。” 说话的人是王崇古的儿子王谦,王谦在京师打理买卖,万历元年王谦中了举人,万历二年王谦参加了会试,和张居正的两个儿子不同的是,王谦是真的没考上。 王谦是个生意人,怎么样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就是王谦的本能。 张四维这个疯子已经威胁到了族党的根本利益,张四维死了,一了百了,把所有的罪责,扣在张四维的头上,出清旧账,大家才好轻装上阵不是? 王谦绝对不是个君子,所以他直接开口说要杀人。 王谦见父亲仍然在犹豫,便继续劝说道:“父亲,难道要等到覆水难收的那一天,才悔不当初?” 吴王夫差临死前,绝对不是后悔自己杀了伍子胥,而是后悔会稽山上没有杀了越王勾践。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下手利索点。”王崇古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 “是。”王谦露出了个笑容,他其实一直在张罗和准备,无论父亲是否同意,王谦都会这么做,因为诛九族夷三族,王谦本人都是受害者,他在九族的名单之上。 张四维想死,王崇古不想死,王谦更不想死。 “这是?”王谦拿起了桌上的开方法,看了许久,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是宫里送出来的算例吗?” 王崇古看着那张算例,面色复杂至极的说道:“是啊,一个张居正就足够让人害怕了,小皇帝还被元辅给教的这么好,这让我很难认同张四维的做法,陛下不是糊涂虫,张居正还不如活着呢,他要是死了,陛下亲政,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王崇古敏锐的察觉到了小皇帝的可怕,廷臣们耳濡目染,天天看见小皇帝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张算例,在王崇古看来,皇帝就是个怪胎。 比张居正还要可怕,还是让张居正当国的好,至少张居正不能说:我德凉幼冲。 王谦试了试开方法,急走到了后院,拿出了算盘,他没打算搞到小数点后二十五位,他就开到了小数点后三位,就停下了手中的纸笔。 “父亲。”王谦的手不停的在桌上急切的敲动着说道:“家传的《算学宝鉴》能让我学一学吗?缇帅赵梦祐上次带着一堆人来家里帮着咱们盘账,这是一种羞辱。” “世代为商,哪有不会算账的道理?丢死人了。” 王崇古听闻一甩袖子说道:“胡闹!你学什么算学?好好读书,把进士考回来才是根本!” “也行吧,父亲不给看家传的算书,我还不看了,皇庄有卖的!”王谦笑着说道。 “你!”王崇古气的眼冒金星,儿子大了也不由爹了,王崇古越来越觉得,自己回京干什么!受气吗?! 王谦想学算学,也谈不上喜欢,他要为自己二次不中式做准备,万历二年没考上,万历五年没考中,万历八年就是王谦最后一次机会。 大明朝的举人只能进行三次会试,考不中就再也不能考了。 而万历八年的会试,张居正一定会考算学,到那时候,王谦不学也得学了。 整个大明最卷的就是科举了,那可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凡是有一点比旁人强的优势,都要竭尽全力的去争取。 小皇帝的普遍开方原理,只要稍微花上半个时辰研究,就能明白其中的推导原理,而这个过程十分轻松和简单,甚至不需要理解直接可以死记硬背。 这是有极其明确的现实意义,比如问:积一千七百二十八尺,欲得立方,问:每面几何。拿起算盘,很快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一丈二尺。 比如一块三角形的田亩,要计算他的面积,需要底乘高,而你只能测得它的斜边和一条直角边,那么勾三股四弦五,就是可以计算出来,最终得到这块三角形田亩的面积。 全楚会馆内,张居正手里握着一只铅笔,看着一本书,认真的研究着来自泰西的算学著作。 万士和来全楚会馆的次数有限,上一次万士和来全楚会馆还是上一次,万士和说张翰举荐了王崇古回朝,而张居正和万士和的沟通不是朝中的党争,而是关于泰西的记账法。 借贷复式记账法,张居正曾让万士和翻译来看。 万士和翻译好了,这本记录着泰西记账法的书名叫《算术、几何、比及比例概要》,只有第三卷第九部第十一篇,讲的是勾稽,其余全是算理。 和大明的记账法不同,大明眼下要推行的记账法,是六册一簿的收付记账法,就是收入、支出,同收、同付、有收有付,收付必相等。 而泰西的借贷记账法,比较有趣,是借主,贷主,同借、同贷,有借有贷,借贷必相等。 这两个记账法其实讲的都是一个东西,要把钱或者说财产的来龙去脉,记录清楚。 全楚会馆总是在装潢,游七要是想要蒙蔽张居正这个座主,就只给张居正看一本账,这本账上面有土木石方人工等料的账本,土木花了多少,窗台花了多少,家具花了多少,只要合情合理,张居正不会看出问题。 而张居正要不想被游七蒙蔽,就要看另外一本账,给了木工、瓦工、土石木方商贾多少钱。 而这本账也不在游七的手里,游七作为全楚会馆的大管家,也没这个功夫,他找的是个经纪,这个经纪负责全楚会馆的装潢。 张居正还真的让游七从经纪买办手里要来了这本账,这就是要看来龙去脉。 全楚会馆的支出要和这个经纪的收入要相等,如果不相等,就是游七在中间蒙骗了张居正,负责装潢的经纪的支出要和土木石方人工的收入相等,否则就是装潢经纪蒙蔽了张居正。 装潢一共花了七千六百两银子,张居正发现游七在全楚会馆的装潢中,克扣了三百两银子,而经纪买办,从全楚会馆,赚走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起来吧,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要有下次了。”张居正看着跪在地上的游七,倒是也没生气。 水至清则无鱼,张居正向来崇尚循吏,能把事情办好了,那就第一要务,游七拿了三百两,这个在工程克扣里,实在是不算多,应天府尹顾章志搞南衙疏浚水路,四十八万两,顾章志直接侵吞了三十万两去。 严嵩的儿子严世藩督大工营建西苑拿了多少?徐阶的儿子徐璠督大工营建永寿宫,又拿走了多少? 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督造先帝陵寝,又拿走了多少银子呢? “游七啊,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你从我这里拿点银子,那是你跟着我应得的,但你要是从别处拿银子,就得追究于你了。”张居正平静的说道。 “那个庖厨是个饵,奏报给先生知晓过!”游七面色急切,又要跪下但是先生不让,他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满头是汗的解释道:“我绝没有从别处拿银子啊。” “起来起来,我知道,晋门都不兴跪礼了,咱们楚门还是不要跪的好。”张居正示意游七起来回话,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之前冯大珰拿着铅笔来宣旨,他居然拒绝了我的盐引,这件事杨博知晓后,对其刮目相看。” “我一直没有说过这件事,冯大珰之所以不肯从我这里拿银子,就是因为他是陛下的人,你明白这中间的分别了吗?” 游七思索了一番说道:“明白了,拿了钱可以不办事,但是拿钱却不说,就生了二心。” “对咯!你真的听明白了。”张居正一乐说道:“你还记得李乐旧事吧,我还以为看错了李乐,李乐还专门跑来说了,所以他还是会馆的门人。” “宫里来了消息,说:明日不用来廷议了,让元辅带着廷臣,直接到户部衙门看白银入库。”游七满脸疑惑的说道:“陛下言利也就罢了,这看银子是不是有点…” 张居正听闻略显有些气恼的说道:“你想说唯利是图是吧,这是我今天讲筵的时候,跟陛下说的!你也想说我唯利是图,是吧!” “眼见为实!我为帝师,总不能把陛下教成五谷不分,钱数不明,你真的是,气煞我也!” 小皇帝天天拿回旋镖打他也就罢了,游七也拿回旋镖打他! 岂有此理! 嘉靖皇帝对严党最大的厌恶就是严党拿的比嘉靖皇帝还要多,隆庆皇帝生活奢靡,张居正略次上谏劝说,而且不止一次的忤逆上意,隆庆元年隆庆皇帝要户部拿三十万两,张居正连章上奏砍价到了十万,隆庆二年起,张居正连续四年上奏,鳌山烟火花销太大,不宜恩赏过重。 百艺表演才艺,动辄十几万两的白银。 等到隆庆六年末,张居正逐渐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嘉靖皇帝是十分清楚,三百万两白银是多少钱,但是隆庆皇帝对钱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在皇帝眼里,钱就只是个数字,没有具体的含义。 这何其的可怕?劝农桑的事务官分不清五谷,还劝什么农桑? 作为大明最顶级的皇二代,小皇帝的教育工作,张居正真真切切的希望陛下能知道,钱堆在那里,真的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所以,张居正建议小皇帝亲眼看看325万两的概念,那是203125斤,是十五个如意金箍棒的重量。 次日的清晨,朱翊钧满是兴奋的用完了早膳,满是兴奋雀跃的说道:“娘亲,孩儿吃完了!去看白银入库了!” “慢点跑!刚吃了饭!”李太后看着小皇帝急匆匆的身影,也是无奈的喊了一声。 朱翊钧说完就风驰电掣的跑了出去,习武的小皇帝,腿脚真的是极快,张宏稍微好些,冯保带着一众仪仗,真的想大声的喊:陛下慢点,银子不会长了翅膀飞走的! 朱翊钧速度放慢,他现在跑到承天门去,就是让缇骑为难,时辰还没到,皇帝到了一定要开宫门,可缇帅赵梦祐就违反了宫规,到时候朝中的科道言官,又要泄泄沓沓唠唠叨叨了。 日光初照,洒在了宫城之中,照在了遮阳的掌扇上轻轻的晃动出了几份霞光,秋天的晨雾,在阳光照耀下五彩斑斓,如梦如幻的晨雾缭绕在朱翊钧身边,皇帝的黄袍上面绣龙如同活了一样,在雾气中翻涌飘浮。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朱翊钧走出了皇极门,来到了户部衙门,就看到了银车从东边驶来,负责押银入京的是稽税千户骆秉良、松江副总兵陈璘,一箱又一箱的白银从长长的银车之上,不断的抬进了户部的衙门。 一箱白银四千两,二百五十斤,整整千余口押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庭院之中。 押箱是大明朝对于银两押送的标准,就像船上的吨是个容积单位,逐渐变成了重量单位一样,押箱不押银,是规矩,就是说,缇骑、南衙军兵押解入京,押的是箱子,而不是银子。 押箱之上都有封条,每个封条上都有齐缝落下的松江巡抚、应天巡抚、南京兵备太监、松江提督内臣的书押和印绶。 第一口箱子打开的时候,所有人当场面色剧变,里面只有半箱银子,其余全都是用锡锌锭块充填! “这这这怎么回事?!”万士和指着第一口押箱,惊骇无比的说道,其余一些臣子亦是如此,押解入京的银子,半箱都是锡锌锭块,这可是要杀头的! 大明皇帝、元辅、大司徒、骆秉良、陈璘都是满脸的淡定,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一箱里有半箱是锡锌锭。 “万尚书!让你多读书,你还不想学算学,325万不能被4000整除,得数是812.5箱,必然有半箱是锡锌锭呀!”朱翊钧吐了一口浊气,看着万士和语重心长的说道。 万士和这才恍然大悟。 不懂就问葛守礼疑惑的说道:“那也不对啊,这里有一千多口押箱,这不是多出两百多口?” 王国光看葛守礼真的不清楚,笑着说道:“押箱不押银,没人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军士们只是以为是海航测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不懂了。”葛守礼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不懂,不懂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儿,不懂可以学,可以去弄明白,不懂装懂,懂装不懂,才是可恶。 “把剩下的打开吧。”朱翊钧小手一挥,让缇骑们打开了所有的箱子。 一千口押箱里,有812.5口是白银,剩下的也不全是锡锌锭,是比白银还要值钱的丝绸。 绫罗绸缎,是四种丝织品,既是贵重的递进,也是时代发展的真实写照,这里面最为贵重的就是缎,最便宜的是绫。绫是最古老的丝织品,嫘祖时候就有,而罗是在春秋战国时候才出现,绸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时代,缎出现则不早于南宋,元朝才有的工艺。 黎牙实入明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穿的一身就是绫,所以大明的生丝禁令非常丝滑的得到了执行,因为生丝给了泰西红毛番,是真的浪费。 “陛下。”王国光试探性的说道。 朱翊钧立刻说道:“免谈。” “陛下。”王国光又开口低声说道:“分一点丝绸给户部?” 冯保面色大变,立刻大声说道:“大司徒可是咱们大明的明公,怎么可以如此唯利是图!科道言官知道了,又要连章上奏了!这是去年为了满足西洋海贸,从织造局里预支的,这次送回了京师来,是还!这是陛下的丝绸!” 王国光继续争辩道:“陛下用不了这么多,算是户部借的。” 大明朝臣的官服们用的都是赤罗青缘,就是罗的一种,前几年户部穷的叮当响,把丝绸都换了银子,现在丝织品出海了,朝廷倒是有了银子,却买不到丝绸,眼下大明的丝货,就皇帝手里这么点,还是织造局还去年欠皇帝账。 “朝官可以用棉布。”冯保仍旧不乐意的说道。 万士和也是附和的说道:“已经用了好久的棉布了,实在是有些有失体统,有损朝廷威严了。” 葛守礼看了一眼海瑞,低声说道:“陛下,海总宪的官服就是棉布,是不是可以酌情分润一二?” 谭纶斟酌了一番也是颇为赞同的说道:“前段时间,陈学会从馆驿离开的时候,骂骂咧咧,驿卒便问鸿胪寺卿为何如此失态?陈学会不说,臣就去问,陈学会才告知臣,黎牙实问:大明是丝绸之国,为何官员皆穿棉服?” “陈学会无法回答,便有些恼羞成怒了。” 大明馆驿隶属于兵部,陈学会和黎牙实的交流和沟通中,被黎牙实戳了肺管子,你们大明朝绫罗绸缎,不是应该要多少有多少?你这个正三品大员,为何穿棉布? 王崇古不懂,他不表态。 “元辅说句话啊。”吕调阳轻轻的碰了碰张居正低声提醒道。 “陛下。”张居正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了几匹丝绸就这么逼宫,实在是有点过分,但确确实实,需要丝绸,而且眼下,只有陛下手里有。 “先生开口了,那就分一点吧,大司徒啊,说好了,得用银子买。”朱翊钧负手而立,看着那么多箱子里的白银,做了处置。 想要?拿钱来买! 大明皇帝唯利是图! “买也行。”王国光斟酌了一番,颇为确信的说道:“平价购入可好?” “那为何不直接卖给红毛番呢?”冯保立刻反问道,都是卖,皇帝卖给泰西船长安东尼奥,不是赚的更多,你说平价就平价?卖给红毛番,平均下来,一匹就是十二两银子的利! 王国光立刻反击道:“红毛番不是陛下的臣子!” 冯保和王国光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了争论,两个都是读书人,那争吵全都是引经据典,分毫不让,一个要平价,一个要市价,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吵的王崇古目瞪狗呆! 大明的明公和宦官为了点丝绸的价格,吵的剑拔弩张,这场面,王崇古真的没见过。 朱翊钧打断了冯保和王国光的争吵,极为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为了点丝绸吵成这样,就平价吧。” 小皇帝罕见的大方了一次,赚钱都开心,钱就是水,水要动起来,才是活水,权当是赏赐了,毕竟按照嘉嘉靖八年旧制,不仅仅是官服,还有暖耳,都要用到丝绸。 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跑了过来,过门槛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小黄门的演技极好,这一跤十分的丝滑和流畅,翻了个跟头,便稳稳当当的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陛下,掌詹士府事张四维,被抬进解刳院了!” “啊?!快快快,快去看看!”朱翊钧听闻大喜过望,而后察觉到不应该是这个情绪,便一脸悲伤,但很快意识到,他一直表现的很讨厌张四维,立刻换上了喜气洋洋的表情。 这一轮表情变化极为精彩,落在了张居正的眼里,张居正也是无奈至极,自己教出来的徒弟。 变脸比翻书还快! 勾践一共攻打了两次吴国,第一次是议和了,放过了夫差,第二次又打起来,勾践也只是说要流放夫差,结果夫差不堪其辱自杀了。所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对夫差之事,也没多少人指责勾践不义。这个典故来自于太史公司马迁,有异议,可以和司马迁问究一二。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张四维为什么恨张居正恨的要死? 因为之前张四维无法回朝,张居正把骂张四维丑,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是张居正加快了实录的修纂进度,让张四维无法因功晋位,在张四维看来,是张居正先惹到了他! 所以张四维才要买通全楚会馆的庖厨,弄死张居正。 朱翊钧用极快的速度赶到了解刳院内,朝臣们是一点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哪怕这里没有血腥味,但是这里夏天连蝉鸣都没有,一个人间地狱,一个张居正昭示自己可怕威权的地方,把人活活解刨,这是何等的残忍? 但是朱翊钧一点都不怕,张居正、戚继光、谭纶、吕调阳、王国光、海瑞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紧随陛下走入了解刳院内。 朱翊钧一进解刳院就大声的问道:“张四维人在哪儿呢?咽气了没?简直是太可惜了,永乐大典还没刻完呢!” 张居正只能扶额,在张居正看来,小皇帝是一个很仁善的一个君主,在帝师的视角内,小皇帝虽然偶尔会蜕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但大多数时候,皇帝真的很仁慈。 定襄王病逝之前,小皇帝一点都没觉得晦气,亲自前往,而且是拉住了朱希忠的手,陪朱希忠走完了最后一段旅程,朱希孝离世,朱翊钧更是以弟子的身份,送别了朱希孝,因为朱希孝真的是皇帝的老师。 谭纶生病后,明明国朝需要谭纶总督军务,但是因为谭纶身体的缘故,小皇帝死活不答应,大有谁上谏让谭纶去战场操劳,朱翊钧就要把谁送进解刳院的架势,戚继光自从回京后,几乎每三天都要进宫觐见,小皇帝总是想要留戚帅在宫里吃饭。 殷正茂一个贪到大明天下完全都知道贪官,就因为能做事,陛下百般回护,连张居正进谏,小皇帝都以殷正茂有苦衷,恐伤任事之臣尽力之心而拒绝纳谏。 杨博致仕回乡前,陛下还特别点出了杨博的功劳,杨博回去之后,小皇帝还写了封书信,赐给杨博大字一副,杨博离世,陛下也没计较当初朝堂上的龌龊,给谥号,加官,恩荫,一样不落。 种种迹象表明,陛下是个仁善的君王,但就是这么仁慈的君王,自始至终都毫不掩饰对张四维的厌恶。 皇帝嘴上说可惜,语气都是狗东西终于嗝屁了! 哪有半分可惜的样子,可惜就可惜在,张四维未能做完手头的工作就死了吧。 此时此刻的张四维,脸上的红缕赤痕青筋喷张,捂着肚子不停的翻滚着,痛到了极致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喊出声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五颜六色的光在眼前闪动。 “砒霜?”陈实功看着张四维痛到如同煮熟的虾一样,带着九分确信的语气问着李时珍。 李时珍手一伸,说道:“能救活,但是救不救?”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李时珍格外的焦虑,他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矛盾的自己。 做一个医倌,他必须要救每一个手中的患者,这是他作为医倌的天职,但这个人是被陛下所厌恶之人,而且从陈实功的只言片语中,最早一批包括王景龙、陈洪等一众解刳犯,都和张四维有关。 朝堂里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倾轧机器,参与到这种级别的党争之中,哪个医倌会有好下场?李时珍为什么从太医院跑路,这种焦虑折磨之下,让李时珍进退维谷。 现在,他又遇到了这个问题。 “救…救我。”张四维并没有听到两个医倌的谈论,而是伸着手,想要抓住生命最后的希望。 朱翊钧来到了解刳院的正堂,李时珍赶忙见礼,将症状复述了一遍,颇为急切的问道:“陛下,再不用药,就死了。” 医者仁心,每一个死在自己手里的病人,都让李时珍感到痛苦,而救活张四维就代表着得罪了张居正、陛下,还有要害张四维的人。 朱翊钧听闻人还没死,就是一脸的失望,挥了挥手说道:“救吧,朝堂上的争斗,和大医官们无关,医倌极力搭救就是,日后也是如此,但凡是没有刑部驾贴送来明正典刑的解刳犯,大医官就竭力搭救。” “救?”李时珍一愣,看着小皇帝不敢置信的说道:“救活?” “嗯,去吧去吧。”朱翊钧点头说道。 朱翊钧也没避开,看着张四维痛苦的模样,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此时是杀死张四维的一个好机会,但是让解刳院参与到朝堂党争之中,朱翊钧不乐意,杀死他的方法有一万种,但绝对不是让解刳院的大医官们坏了规矩。 李时珍拿出了一个一指头粗将近一尺长的白铜管儿,陈实功一个人撬不开张四维的嘴,小皇帝让赵梦祐上前帮忙,几个人将张四维摁住,掰开了张四维的嘴,李时珍比划了一下,将白铜管一点一点的塞了进去,而后将早已经弄好的胰子水,给张四维灌了进去。 胰子是用猪胰、猪油,加入砂糖,再加入碱面、草木灰熔铸,猪油在四十度的时候,会分解成为猪胰脏的作用下,分解成为脂肪酸,脂肪酸和草木灰、碱面发生造化反应,生成脂肪酸皂。 这种时候的猪油有着浓郁的胰脏的腥味儿,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各种原材料都没有提纯,这一碗下去,到底是砒霜更毒,还是这一碗无限接近符水的东西更毒,不得而知。 李时珍喂完了汤药,示意所有人放开远离,张四维打了个嗝儿,一些个泡沫一样的东西从嘴边流了出来。 朱翊钧看的新奇,疑惑的说道:“他吐白沫了!是死了吗?” 话音未落,张四维噗一声喷出一口来,这一口可谓是五颜六色,张四维就那么半趴着,吐得哪里都是。 李时珍也不嫌脏,示意陈实功等一众,再把嘴巴掐开,又把铜管伸了进去,开始灌水,这一次灌水灌了很多。 “扣一下嗓子。”李时珍拔出了管子说道。 赵梦祐的手指直接伸了进去,扣动了几下,张四维肚子里的水再次一涌而出。 如法炮制,李时珍又喂了两次水之后,喂进了一碗浓郁的巴豆熬出的汤汁,这是泻药,只需要一分的量,就能把李如松那样的猛汉,泻到腿软,李时珍用了一分,这一碗下去,没过多久,所有人认为已经死了的张四维,猛地伸直了身子。 张居正恨不得上前捂住小皇帝的眼睛,这么残暴的画面,会严重伤害到幼冲的皇帝的身心健康。 “陛下啊,要不别救了吧,太痛苦了。”患者家属王崇古看着如此残暴的画面,十分郑重的提出了放弃治疗的建议,张四维为什么被抬到了解刳院,王崇古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自己的儿子王谦干的。 所以救什么救? 李时珍又开始喂水,喂完水喂了一分的浓缩巴豆汁,直到五谷轮回只有水之后,李时珍才点了点头,张四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朱翊钧皱着眉头看着张四维,这没有生命危险,生命体征,看起来好像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果然,把人渣送进解刳院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朱翊钧对治疗过程非常满意,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再喂点糖水,别死在解刳院了。” 朱翊钧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要救,便不会让张四维以病患的身份,死在解刳院里。 浓糖水,是一种战略物资,在战场上,可以用浓糖水快速的补充体力,也可以救治伤员使用,快速提高血糖浓度,可以大幅度的恢复体力,朱翊钧平日进行体力训练的时候,宫里都会准备梨水,里面会放一块糖,量不多。 张四维不是罪人的身份,而是病患来到了解刳院,极力施救,就是应有之义。 张四维在一摊烂泥里慢慢的恢复了意识,他记得一些事儿,也忘记了一些事,这是一段足以令他一生难忘的经历,死亡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 他只记得自己吃早饭的时候,恶心、呕吐、胃部烧灼感、腹痛,立刻把手伸进了喉咙里催吐,让家人把他送到了解刳院医治。 张四维第一反应,是没有让家人把他送到太医院,而是解刳院,因为解刳院的医术是真的高超。 朱翊钧看张四维睁开眼睛,用鼻孔出了口气,甩了甩袖子离开了解刳院,热闹没看成,着实让人可惜。 陈实功稍微捉摸了下,低声说道:“刚才情势比较紧急,他自己催吐了,其实不给他洗胃,他也死不了吧,你看他来的时候,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李时珍摇头说道:“毕竟是咱们的病患,该洗还是要洗的,等他醒了,还得谢谢咱们呢。” “那倒也是。”陈实功想了想也是点头,还是洗一洗比较妥当,万一真的死了,解刳院的招牌就砸了。 陈实功说的是实情,张四维察觉到了不对,就自己扣了喉咙催吐,死是不会死的。 张四维喝下去的毒药其实是药店常见的红信石,或者叫红矾,这玩意儿纯度不够,想毒死人,得加大药量。 红信石就是砒霜,只是纯度不高。 想要获得砒霜,也可以煅烧雄黄,来获得红砒也叫作生砒,这种红砒和红信石一样,味道极大,真的要进一步的提纯,需要用到凝结法。 取砒之法:将生砒就置火上,以器覆之,令砒烟上飞着覆器,遂凝结,累然下垂如乳,尖长者为胜,平短者次之。 陈实功和李时珍都掌握这种煅烧法,哪一个医道大拿不是用毒高手?但是他们很少会去主动传播。 “可惜,可惜。”朱翊钧回宫的时候,仍然有些可惜,但他不算后悔,大明的医倌们始终处于一种左右为难的情况,能够单纯的治病救人,张四维到鬼门关走的的这一遭,就没白走。 砒霜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毒药,鞑清的光绪皇帝,就是被老妖婆慈禧太后,一碗砒霜毒药给毒死的,对光绪的开棺验尸的尸检报告中,明确表明了光绪的死因就是砒霜。 这玩意儿确实好用,纯度不高就得剂量大,同时还不能让人吐出来。 王崇古回到家中后,叫来了儿子,确信隔墙无耳后,王崇古低声说道:“张四维还活着,你做的干净吗?” “干净,人已经送去了四川。”王崇古的儿子王谦下手是非常利索的,处理后续也是极为迅速,庖厨下了毒没有任何耽误就出了城,换了一副路引,带着一辈子花不完的银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四维想要打击报复都找不到人,想知道真相,难如登天,就像张四维做的那样,事情的真相如同在水下一样。 “陛下为什么要救张四维呢?”王谦有些奇怪的说道。 王崇古听到这个问题的面色越发古怪的说道:“因为陛下是君子啊,虽然解刳院看似肮脏,可是陛下还是不让张四维死在那里,大医官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就像军兵要打仗一样,打仗就是打仗,获胜就是天职,各司其职啊。” “你不要去招惹解刳院的大医官,咱们谁生了病不让大医官们诊治?” 王谦当然能够听明白其中的逻辑,但是他从来不信好人有好报,他笑着说道:“我就很讨厌这些君子,他们总是被各种君子的规则限制着,没事,我是小人,张四维一次不死,我难道不可以做第二次吗?” “张四维似乎不清楚生杀予夺这种权力掌握在小人手中是何等的修罗地狱,那就让他好好感受一下。” “他不是喜欢制造无头公案吗?那就让他好好尝尝这个味道吧。下次用什么比较好呢?。” “毒蛇好了。” 王崇古斟酌了一番说道:“没死就算了,也叫他知道下厉害,整天走夜路,终究是会遇见鬼的,他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张居正得亏是个君子,要是张居正是个小人,张四维早就瘐死了。” “要是死了就好了,到时候编排一个,张四维苛责庖厨,喝庖厨的血修巫蛊以求长生不老,被庖厨下了毒,这个故事就完美了。” 王谦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他思忖了片刻问道:“父亲这说的不是壬寅宫变,世宗皇帝差一点被勒死的那一次吗?” 嘉靖皇帝的修道,其实是大礼仪的后续,大礼仪,嘉靖皇帝叫自己的亲爹为爹后,老道士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不停的利用道术神化自己,嘉靖十九年,太仆卿杨最,谏监国议且直言求仙之荒谬,请嘉靖皇帝停止修道,老道士不听,直接把杨最给杖毙了。 壬寅宫变是嘉靖朝的转折点,嘉靖前二十年的新政,在短短数年之内毁于一旦,边事废弛,倭患渐起,天下疲惫。 生杀予夺庆赏威罚之权,掌握在小人手中,会是何等修罗地狱,张四维切实的感受到了。 张四维在解刳院里悠悠转醒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一样,整个人的灵魂就像从躯壳里飘出来,被从世界里剥离了一样,他的目光呆滞,愣愣的看在床幔。 陈实功看张思维醒了过来,冷冰冰的说道:“醒了?醒了,就赶紧回去吧。” 陈实功很讨厌很讨厌张四维,第一批解刳院的解刳犯和张四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人惊恐的喊着张公救我,到底是张四维的张,还是张居正的张? 换了皇帝作为帝国的首辅和皇宫的老祖宗,真的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吗? 大医官的一句话,把张四维从游离的状态,猛的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他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着陈实功,慢慢分清楚了形势,他知道自己活着,送解刳院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大医官,救了我?”张四维呆愣呆愣的看着陈实功问道。 陈实功不耐烦的说道:“是陛下下旨必须救活,陛下不让我们掺和伱们党争倾轧之中,你们这些明公们要斗法,就斗法,不要牵连上我们这些贱业小民可好?” “陛下?”张四维混沌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明,只要陛下下旨,不!只要陛下晚来一会儿,张四维此时已经走上了奈何桥,而不是在鬼门关打转了。 很快,一个恐怖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到底是谁,要如此杀了他! 张居正、谭纶、葛守礼一个又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是又被他一一排除,他自然也怀疑王崇古,但是他又很快将王崇古排除在外,因为王崇古是他亲舅舅,他张四维可是王崇古的亲外甥!这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筋儿的亲朋。 张四维思来想去,一个人名忽然从脑海中划过,高拱! 大约是高拱了,张四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高拱完全有动机、有能力去做,当年刺王杀驾案,高拱心中有怨怼,但是又不好发作,一直等到事情渐渐平息,如法炮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张四维还原了自认为的真相。 “赶紧走了。”陈实功不耐烦的催促着张四维。 张四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说道:“谢大医官的救命之恩。” 李时珍挥了挥手,看着被家人们搀扶着离开的张四维,李时珍对着陈实功笑着说道:“你看,他还得谢谢咱们。” “是。”陈实功不是很在意的回答道。 大明的羊毛官厂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厂址选择在了京畿宛平,而不是更加方便的西北,宣府和大同。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朝廷节制西北。 而吴兑在西北购买了一大袋一大袋的羊毛,虽然这些卖羊毛的北虏,并不太清楚为何朝廷要这些没用的羊毛,这些羊毛会在宣大的清洗厂,用发酵尿液里清洗一遍,再送到宛平的毛呢厂。 羊毛在毛呢厂会经过再次洗涤,一种掺和了草木灰提纯物的白色粉末,被一筐一筐的倒进了毛呢厂。 当然工匠们并不知道他们倾倒着什么,但是羊毛经过如此处置之后,就会变得柔软和光滑,更加便于纺纱织染,经过了长达四个月的准备,第一匹纯毛毛呢出现在宛平的官场之内。 黎牙实看着精密的纯毛毛呢,不断的抚摸着那极其精美平整,柔软挺括的面料,满是感慨的说道:“在两百多年前,英格兰主要出口的是羊毛,就像漫长的历史那样,他们总是在出口着一袋又一袋的羊毛,最高的时候,能够出售两万多袋,大约可以织造八万多匹羊毛缎呢,这些羊毛集中在法兰西、德意志和米兰等地区。” “该死的英国佬,出口的商品中,羊毛的数量一年比一年低,从两万袋,逐渐降低到了八千袋,到现在的羊毛禁止出口,全部用于制造毛呢,而现在英格兰每年能出口将近十五万匹羊毛毛呢,这些毛呢,成为了他们获取财富的主要来源。” “曾经羊毛占据了英格兰90%的出口,每年能获得14.7万银币,后来羊毛毛呢占据了英格兰90%的出口,每年能赚取90万银币,稍微折算下,大约就是60.3万两。” “该死的英国佬!他们把自己的平民的地全部圈了起来,全部种上了越冬饲料宪菁与王叶草,根本不顾自己农户的死活,进口之物也是染料、香料、烟草和蔗糖,平民是吃不起糖的!” 黎牙在怒骂着英国佬对内残忍,因为英国佬的对内完全残忍的圈地运动,让大部分的生产资料集中在了大地主的手中,更少的耕地、更多的牧场,更多的失地的平民,就意味着更多的工厂,在日以继日的为英格兰的贵族、商人们创造着财富。 但是这些财富兜兜转转会回到了商贾的手中,因为土地被占用,粮食的物价飞涨,而反英格兰的粮食进口来自于西班牙最肥沃的土地,安达卢西亚。 陈学会稍微斟酌了一番问道:“所以,贵国和英国佬之间的矛盾,主要体现在羊毛生意吗?” 黎牙实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摇头说道:“也不完全是羊毛竞争,高度自治的安达卢西亚地区的绿衣大食们,整天和英国佬勾结在一起,给帝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陈学会其实可以理解黎牙实的困扰,安达卢西亚是一片被回回人统治了一千多年的土地,这里的回回人,和他们的朝廷离心离德,和英格兰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情有可原。 如何理解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困扰?几乎可以等同将其理解为西北的族党。 “如此精美的毛妮缎料,能卖给我们吗?让英格兰感受一下东方毛妮的魅力,他们如此的精美,一定会立刻占据英格兰人的毛呢市场!”黎牙实颇为兴奋的说道。 陈学会将这番话理解为,在毛呢市场,西班牙已经失去了他们传统的商品优势,战争的爆发不一定完全是宗教原因。 “不不不,官厂的出产太少了,短时间内,我们不打算海贸。”陈学会笑着拒绝了黎牙实的提议,纯羊毛织造的毛呢,可是皮草的一种,它极其保暖,大明有着极其旺盛的需求,短时间不会供货泰西。 各种花色的毛料布匹,首先送到了宫里,而后在尚衣监织造成了几件毛呢大氅。 朱翊钧围绕着毛呢大氅看了一圈又一圈,不住的点头,尚衣监的审美还算正常,这是一种直领对襟的全包裹设计,无袖,衣长过膝,有点像大明的褙子,花边上精美的丝绸装饰,最上面有一圈貂皮的毛领,这是一种中性设计的大氅,男女只需要改改花色就能穿。 “此物甚好,送于先生使用。”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冯保俯首领命,他就猜到了这东西一定会送到全楚会馆去,有点好东西,小皇帝总是不忘记赏赐张居正。 冯保带着赐服来到了全楚会馆,宣旨赐下了毛呢大氅,大氅的对襟是带有三个纽襻负责固定,还有一条药玉点缀的腰带作为腰封,制作极其精良。 “臣谢过陛下隆恩。”张居正再拜,谢皇帝的恩赏,小皇帝赐服自然是彰显君圣臣贤的庆赏,同样也是对外的一种表态,先生仍然深得朕心,同样也是真心实意,感谢张居正当国以来,为帝国稳定做出的杰出贡献。 还有一个目的,小皇帝要让张居正带货,张居正已经展现了其强悍的带货能力,作为皇庄商品的御用代言人,皇庄卖《矛盾说》、《四书直解》、《太师椅》可没少赚钱,自然要给一点代言费。 “大珰稍待。”张居正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将一张纸递给了冯保,十分感慨的说道:“陛下厚恩,臣无以为报,得巧图一张,请陛下过目。” “这是…算了,咱家反正看不懂。”冯保试着理解,而后理解失败了,这是算学,他看不明白。 朱翊钧拿到了张居正送来的图纸,笑着说道:“先生这是留课后作业吗?” 张居正送来的图纸,是一张阴阳鱼太极图,只不过这一张太极图是用尺规画出来的,极为精美。 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 张居正呈送的第一张图是一个标准的尺规作图得到的太极图,就是一条线段,分为四段相等,而后画两个半圆,最后染色,一个阴阳鱼的太极图就画好了。 非常的标准的一个阴阳鱼,朱翊钧也会画,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若是仅仅如此简单,冯保当然能看明白,尺规作图截取中点而已。 第二张图的阴阳鱼出现了变形,这一次,是三个圆里两条曲线勾勒而成的曲线,这叫做五行曲线。 张居正详细的阐述了五行曲线获得的过程。 道德经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其实就是0+1=1,1+1=2,2+1=3,3+2=5,5+3=8,进而得到了一个数列,这个数列为:0,1,1,2,3,5,8,13,21,34,55,89…… 在泰西这个曲线被叫做斐波那契数列,经过计算,就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前一个数除以后一个数的比值,无限趋近于黄金分割0.618,比如55/89约≈0.6179,而144/233≈0.618,数字越大越逼近于黄金分割点。 张居正在阅读《算术、几何、比及比例概要》中关于比例这一章的时候,清楚的知道了这个黄金分割点的具体求法,只需要画一个勾为1,股为2的直角三角,经过十分简单的计算,既可以得出黄金分割点为:(√5+1)/2。 将一个圆分成五等分,每一分72度,每运转七十二度扩大黄金倍率,五次之后,就可以得到一个五行曲线,上下两个方向一起以五行曲线扩大变化,就可以完美的得到一个三个同心圆之下的太极图,每一个圆都是太极图。 甚至可以以两条曲线的起点为圆心,任意半径画圆,全都是可以得到一个太极图。 非常神奇的中心对称的太极图。 这就是冯保看不懂的地方,他的算学还停留在打算盘的地步,上次皇帝留下开方法,他还没学会,现在这张神奇的八卦图,冯保就更看不明白了。 这只是第二张图,冯保已经看不明白了,第三张图的名字叫先天太极图。 第三张图冯保连多看一眼都不肯,多看一眼就宕机。 因为这张图是利用晷仪画出来的,晷仪是一种带有游表和定表的测量日影长度的天文仪器,以冬至日所测日影长度为圆盘半径,以每日日影最长为标记,将四季投影图画出太极图。 把这个圆盘分为二十四等分,冬至、春分、夏至太阳运动投影图为阳仪,表示春、夏二象;夏至、秋分、冬至太阳运动投影图为阴仪,表示秋、冬二象。 把二十四个节气均匀的放到上面,就得到了一张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图。 这个图有很多的意义,比如鱼尾做切线,切线和鱼尾为23°26′,是天文学里的黄赤交角。 朱翊钧将第二张图和第三张图放在了阳光下,微眯着眼,让两张图的圆心重合,这两张图几乎重合,几乎重合就是不完全重合,这两张图出现了些许的偏差,这两张图的偏差是微乎其微的,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偏差,让张居正生出了一万个疑惑。 朱翊钧兴致勃勃的照猫画虎的画出了后两张图,对冯保说道:“送给皇叔,让皇叔去思考吧。” 冯保拿着那两幅图看着张宏问道:“你能看得懂吗?” 张宏如同看天书一样迷茫的说道:“看不懂,冯大伴懂?” “我也不懂。”冯保笑着说道:“俺也一样。” 只要张宏也看不懂就行了,作为直接竞争对手,冯保就不用担心张宏领先一步,算学真的不骗人,不会的就是不会。 张四维回到家中后,仍然感觉不适,面色金黄,恶心呕吐,吃不下饭,他最先吃一些流食,比如鸡蛋汤或者小米粥,腰腹偶尔仍有疼痛和不适,一直到七天后,张四维才能自己下床,偶尔还会哆嗦一下。 太医院的大医官们,不给张四维洗胃,张四维也许是死不了,但是张四维这个人就废掉了,砒霜中毒的可怕后遗症,会让张四维陷入更加恐怖的肾衰竭和肝肿大,张四维的面色金黄,就是出现了肝功能衰竭导致的黄疸。 张四维的体力很差,甚至连每月初三的常朝都错过了,这即便是病好了,身体也落下了大亏空。 这下张四维真的很丑了,面如金纸,确实不好看。 张四维恨,他谁都恨,但是又不知道恨谁,他发现以他现在的权势,对付不了高拱,徐阶隆庆二年就已经致仕了,张居正要办徐阶,都要想办法周全,是因为徐阶门生故吏天下皆有,高拱亦是如此,而且高拱和晋党牵连太深,想要通过正经途径报复高拱,太难了。 所以张四维选择了小人手段。 王崇古借着探病的名义来到了张四维的府上,嘘寒问暖一番后,才明确的说道:“我不同意,高拱的事儿,早已经有了定论,不要横生波澜,牵连善类。” 王崇古确切的知道要杀张四维的不是高拱,因为要杀张四维的是他自己。 对付高拱的动静太大了,一个不好,皇帝开始翻旧账,张四维诛九族,那岂不是王崇古无缘无故上族诛的名单? 张四维用的人,绕不开晋党,绕不开王崇古,所以王崇古不同意,张四维就做不到。 “他要害我!”张四维面色狰狞的指着自己厉声说道:“舅舅,他要杀了我!咳咳!” 张四维情绪太激动了,争辩的时候,用力过猛,便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扶着俯首慢慢坐下,才算是好了些,才有气无力的对王崇古说道:“舅舅啊,是他要害我,我必杀他!” “你怎么知道是他害你?怎么就不能是张居正或者葛守礼呢?”王崇古实在是搞不懂张四维的逻辑,怎么就认定了是高拱要害他,高拱现在回到新郑,连签书公事都不能,怎么那么大的本事,跑到京师来害张四维。 张四维就是典型的心学门生,我觉得我对,全世界都得听我的。 张四维面色凝重的说道:“张居正不会,全楚会馆的那个庖厨仍然还在,他向来最讲规矩,要是整治我只会光明正大,而不是用这些鬼蜮伎俩,葛守礼憨直,更不会了,只有高拱会,我之前将其牵连到了刺王杀驾案中,他怀恨在心,故此要杀我。” “就是高拱!” 王崇古想了想接着劝道:“哪怕就是高拱要害伱,你先借着他的名头搞出了刺王杀驾案,又让他背了这么一个罪名,而杨博和张居正为了朝局的稳定,不加追究,息事宁人,高拱报复你,难道不是你犯错在先吗?” “舅舅!他要害我,我自然要杀了他才能安心!”张四维指着自己瞪着眼睛说道:“他要杀我,我还不能杀他,舅舅还要我反思自己的错误吗?” “我反思自己是否仁、礼、忠、信吗?” 王崇古厉声说道:“就只许你害人,不许人害你吗?孟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你总是以鬼蜮的伎俩害人,被人以鬼蜮伎俩所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真的是一点正道都不走,你说你是不是不仁、无礼、不忠之人?” “哪怕是你把孟子读明白,而不是整天抱着那堆良知之说,觉得心无外物、即心即佛、明心见性、心外无理,也不至于如此的混账!好你既然崇尚心学,那你为什么不讲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呢?” 张四维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凡夫俗子也可以成为圣贤,则人人可以成为尧舜!我欲掌生杀予夺之权,又有何错?” 王崇古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四维说道:“王守仁说这话,说人人可为尧舜,是引用《孟子·告子章句下》:人皆可以为尧舜,说的是鼓励人人向善,个个都可以有所作为。” “说的是道德圣人的尧舜,不是权力的尧舜!你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不是北天极,众星环绕于你!” “张居正不是众星环绕吗?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张四维眉头一皱,低声说道。 王崇古拍桌而起,指着张四维的鼻子骂道:“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你满脸枯黄,形容枯槁,满口的腐朽臭气,凭什么是你?就凭你想?你靠什么让旁人围着你转啊?别人为什么要围着你转啊。” “图你长得丑,图你没德行,图你是小人吗?” “王氏!”王崇古看向了旁边大气不敢出一个张四维正妻说道:“让人把他那些个乱七八糟,赤手搏龙蛇什么的书,全都找出来,直接焚去!什么狗屁的泰州学派,害人的学问!害天下的学问!害社稷的学问!” 王氏听闻训诫,立刻哭出了声来,抽噎着说道:“我管不住他,我不让他在外面养外室,他就接到了家里来,他失手打死了那个外室,又说是我善妒把人沉了井,舅舅…我命苦啊。” 王崇古面色冷厉的说道:“但凡是不听话,就告知于我,日后那等狂生的书在出现府上,就把这府一把火给点了!根本就是妖书!” “狂生?凭什么狂?就凭自己想狂?最有资格狂的狂生是郑王世子,他进了京,我怎么没见到他狂!还不是陛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连一句顶撞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点本事没有,整日唠唠叨叨,什么玩意儿!” 朱载堉是有本事的,但是进了京之后,也收起了自己狂生的派头,至于那些个泰州学派的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王阳明之后,天下以王阳明弟子分为了七派,右三左三,和本派。 江右王门与浙中王门,南中王门、楚中王门、闽粤王门、北方王门、泰州学派并称七派,张居正算是江右王门中人,毕竟徐阶作为张居正的老师,的确是传授了一些东西。 但是张居正始终不赞同将王阳明从祭孔庙,就是因为这右三左三都不是什么好学问,甚至连江右王门都变成了右四之列。 王崇古就是典型知道自己的做的不对,但仍然要做,被揍了,威慑于权威之下,才小心谨慎,而张四维就是典型的,心明便是天理,我想的就是我对,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不需要践履之实,从自己心里即可得到。 很显然,张四维就是个典型的泰州学派,这个学派奉若瑰宝的主旨思想,就是:吾身是本,是矩;家国天下是末,是方,对于家国天下而言,自己才是本,是最大的那一个。 王崇古气冲冲的离开了,王谦一直随着父亲回到了自己家中,认真的转了一圈,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才眉头紧皱的说道:“这不是求仁得仁吗?张四维既然觉得自己为本,自己想的就是对的,那我要杀他,不也是我想,我想我就做,不也是对的吗?” “按照他们的学问,我做的合情合理,他张四维整天在诛九族的边缘徘徊,那我不想被牵连,杀了他,合情合理。” 王谦站在了张四维的立场和认知中,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行为非常合理。 “最近先不要动他,多少双眼睛盯着,过一段时间风力过了再说。”王崇古做了明确的指示,现在再有动作,动静太大了,容易暴露,现在趁着张四维病了,把他家里控制起来,不让他出来作妖就是。 羊毛官厂已经开始试运行,而且不用想就知道,就知道这个生意会有多大的利润空间,一成就够了,一成比之前搞得贡市赚的还要多得多。 看看皇帝赐给元辅的那个大氅,已经在京师引起了一股轰动。 一成已经很合理了,他们家只要占着这一成的利,千秋万代都能不愁吃穿。 次日的清晨,文华殿如常廷议,而张居正手中拿着一本奏疏,反复的斟酌了下才开口说道:“这本奏疏和我有关,江南仕子举人何心隐,集会于福建,声称要:持正义,逐江陵去位,一新时局。” 集会的地点尚不可知,但是集会的内容是要持正义的武器,将张居正逐出,再塑天下新格局。 何心隐口号已经喊出去了,而且应者云集,声势一时无二。 “我和何心隐有旧怨,嘉靖三十七年,我还在国子监任司业,现在南京提学官耿定向,就是崇正书院的山长耿定向,引荐了我跟何心隐在显灵宫会面,我二人道不同,彼此唇枪舌战了一番,不欢而散。” “现在,他要持正义驱逐于我。” 朱翊钧稍微琢磨了说道:“清君侧?” 清君侧,在大明朝是一个碰都不能碰的滑梯,当年燕王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清着清着就自己做了皇帝,这清君侧就是造反的由头罢了。 张居正面色复杂,思忖再三才说道:“他还不是清君侧,他的意思是…教养代君主。” “什么玩意儿?!”万士和目瞪口呆的问道,这是什么流派?简直是闻所未闻! 张居正和何心隐曾经辩经,可谓是互相痛骂了一顿,他对何心隐的学说非常了解,他反复斟酌之后,才说道:“能以先知觉后知者,为率教、率养,在国可为一国之君主,在学校可为一校之学长,在社会可为万民之师、万民之主。” “率教、率养,就是闻达于先的人,可以率天下教育的学长;率养,就是能够供养天下之人,比如这个商贾,他就说:商贾大于农工,士大于商贾,圣贤大于士。” 朱翊钧听到这里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朕不明白,一个学说至少在逻辑上应该讲得通顺,那么他要以教养代替君王的统治,就是用率教们、率养们管理天下对吧。”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传统儒学士们构建的尊贵卑贱的等级标准是,士农工商为国之四个柱石,上面是君王,而何心隐的学说是,圣贤最大,其次是士人,然后是商贾,最后是农工。 这个标准,泰西看了直呼同道中人。 “那谁来判断,率教、率养、圣贤呢?或者说率教、率养、圣贤的标准是什么?”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张居正斟酌再三,俯首说道:“回禀陛下,按照何心隐成立的聚和堂而言,聚合堂的率教和率养,都是由何心隐自己任命的。何心隐判断谁是率教、率养、圣贤,或者说圣人内心的标准,就是率教、率养、圣贤的标准,皆由心证,谁是圣人,谁就来定这个标准。” 何心隐成立了一个聚合堂,任命了两个率教、率养,然后经营的还不错,要把这套推行到天下来,四处兜售他的教养理论,找到了张居正,张居正给他一顿臭骂。 “那圣人呢,圣人的标准是什么,或者谁来担任这个圣人呢?”朱翊钧琢磨了一下问道。这个圣人的权力怎么越看越熟悉,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五爪龙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万历之宝的印信,再看看张居正和六部明公。 张居正回答道:“他自己。” “他原来想做皇帝啊!”朱翊钧终于听明白了。 他还以为能听到君主立宪制类似的理论,哪怕是装装样子,搞一套类似于选民的东西出来,朱翊钧也觉得他这套东西还有点内容,可是皇帝听了半天,何心隐是要自己做圣人。 哪怕是何心隐能说出:一姓之兴亡,私也、而生民之生死,公也;以天下论者,必循天下之公,非一姓之私也;国朝非一家一姓王朝,天下万民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这类的话朱翊钧也多少能够认同一些,觉得何心隐的说辞还有些进步之处。 可是何心隐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想做皇帝罢了。 “这个何心隐是泰州学派的人吗?”王崇古眉头紧锁的问道。 张居正略显无奈的说道:“是。” “难怪。”王崇古平日忙于政务,还要赚钱,还要花天酒地,只是听说过这群人的观点,但是从没有深入研究过,他也是越看越像,何心隐和张四维的思维方式,实在是太像了! 果然都是这个学派的忠实拥趸。 王崇古立刻说道:“下令拿人吧!妖言惑众,整天印一些帖子蛊惑人心,杀了他都是便宜他!我提议,抓拿归案,斩首示众,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得盗即斩,以正天下风气。” “王司寇,这是不是有些激进了?”张居正看着王崇古,试探性的说道。 王崇古立刻摇头说道:“如此妖人逆犯,还不速速擒来,更待何时?” 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我是说,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之事,是不是有点太过激进了,这个何心隐本就是逃犯,自然是要抓的。” 何心隐执私刑滥杀,永丰县衙将其抓捕归案,最终判绞刑,后改为充军,程学颜搭救何心隐,何心隐逃脱,这是个逃犯,自然要抓的,但是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着实是没这个必要。 王崇古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元辅申旧章,整饬学政,这等妖言蛊惑邪说,理应一体查禁为宜,诸位明公是不知道这种学说的危害啊!” “有些东西越禁,流传甚广。”海瑞说了自己的观点,有些东西越禁反而越多。 葛守礼思虑再三说道:“先把何心隐逮来再说?” 万士和立刻接过了话茬说道:“那就先抓何心隐吧。” 万士和作为朝堂的风向标,风吹向哪里,他就指向哪里,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就是先把这个何心隐逮了再说后事。 “看吧,抓了他,他那些个门人一定借机生事儿,要我说直接禁聚徒讲学为宜。”王崇古仍然坚持己见,他认为抓一个何心隐根本不管用,连张四维都是这等学说的的门徒了。 张四维多聪明的一个人都上了当,朝廷就应该下狠手,直接禁绝,王崇古也是深受其害。 张居正写好了浮票,朱翊钧落印后说道:“把何心隐的学说拿来看,就是泰州学派,朕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王崇古深切的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俯首说道:“陛下,都是些摇唇鼓舌妖言惑众之说。” 不务正业就算了,学这等异端学问,那是要出大事的。 “朕就看看。”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在侧,还能出什么事儿?”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朱翊钧要看看这些个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儿,不了解怎么才能反驳他们?反正有张居正在侧,朱翊钧他还能被蛊惑了不成? 张居正知道小皇帝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这等邪说,蛊惑不了小皇帝,所以也没有反对,他又翻出一本奏疏说道:“礼科给事中林景旸论劾工部尚书朱衡。” “朱尚书上奏请致仕归乡。” 隆庆六年六月,武清伯督领,工部尚书朱衡被委任总督山陵事务,工部左侍郎赵锦负责督催木石,工部右侍郎熊汝达、内宫监太监周宣等在工所提督施工,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佥书杨俊卿等前往大峪山往来监工。 工期很快就建好了,停在太庙的梓宫下葬。 万历二年七月昭陵神宫监官陶金上奏说,连日大雨,砖石沉陷。 然后开始修缮,修了一年多,结果下了大雨,裬恩门、殿等处沉陷甚多,宝城砖石翻塌损伤。 朱衡事儿没办妥,只能致仕了。 王国光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万历元年十二月,巡视厂库工科给事中梁式等奏,查盘营建昭陵钱粮数用银501050两。” 张居正和王国光心里都清楚,先帝陵寝这件事还真不怪朱衡,办事的人真的尽力了。 朱翊钧看朱衡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疑惑的问道:“是朕的外祖父在中间侵吞导致的吗?” 整个帝陵的总负责人是武清伯李伟,李太后生父,现在出了问题,自然要追责。 朱衡甩了甩袖子说道:“回禀陛下,武清伯的确是拿了一点银子,臣无能,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五十万两修皇陵,这就是大明在隆庆六年的窘境,武清伯就是再贪,能贪多少出去?这点银子搞大建,确实不够。 就以万历皇帝的陵寝为例,万历十二年开始修,一直修到了万历十八年,历时六年完成,总用银超过了八百万银,嘉靖老道士的陵寝,修了十一年。 五十万两修皇陵,帝国的寒酸。 朱翊钧想了想问道:“再修缮需要多少?” “最少也要五十万银。”朱衡俯首帖耳说道:“陛下,臣无能,请陛下准臣致仕回乡。” 陵寝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要有人负责才是。 “行吧,吏部推举来看。”朱翊钧知道朱衡去意已决,便准了朱衡的致仕请奏,朱衡在朝堂多少有些尴尬,他是高拱召回京师为工部尚书,结果弄成了这样。 张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说道:“吏科给事中王希元上奏言事说:各地巡抚巡按,考察司属所上六部的本册,宜仿科场糊名为例,公同看拟、定列草榜,然后发开底册,填榜揭示,即日发奏。” “如果能糊名只看考成法,列出草榜,再核对底册填榜公示,哪怕是再擅长钻营的人,也找不到间隙了。” 这封奏疏直指吏部尚书张翰,这个善钻剌者就是张四维,说的是王崇古回京任刑部尚书是朋党之举。 “陛下啊,臣德不配位,恳请回宣大任督抚!”王崇古一听,差点高兴的跳起来,他一甩袖子,也没有犹豫,立刻跪下,自己回去就好了,省得张翰落埋怨不是? 这刑部尚书,谁爱当谁当!他要回宣府做自己的大西王! 巡视厂库工科给事中梁式等奏查盘营建昭陵钱粮数工部四司共用银五十万一千五十两有奇营缮二十万四千四百二十二两有奇虞衡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五两有奇都水一十一万八千八百五十四两有奇屯田一十六万四千六百二十八两有奇。隆庆皇帝陵寝工程款第一次就给了390932两,后来又给了110119两,总共501500两。可以说非常寒酸了,明光宗朱常洛就那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陵寝还花了150万两。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 何心隐是泰州学派,而徐光启和徐光启的老师焦竑,以及焦竑的老师耿定向,也都是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的发源是王守仁的弟子王艮,王艮也讲,吾身是个矩,天下国家是个方,身是本,天下国家是末,但是王艮说这句话之后,立刻就说:挈矩,则知方之不正,由矩之不正也,本治而末治,正己而物正,正人必先正己。 挈矩,度量。 度量自身就可以知道天下正不正了,天下不正,则因为每一个个体不正,身为本,每个人管好了自己,天下才能向治,所以要正人必先正己。 但是泰州学派的大多数人,非常喜欢玩断章取义,泰州学派的弟子,和王守仁的弟子一样,王守仁的弟子把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知行合一去掉,而何心隐就把泰州学派的挈矩去掉,不讲挈矩正己,身为本,天下为末的味道一下子就变的臭不可闻起来。 王艮还有很多的观念,比如具有朴素平等思想的: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尧舜与途人一,圣人与凡人一;圣人不曾高,众人不曾低,百姓日用即道。 什么是圣人,怎么判断圣人的标准呢?百姓日用条理处,即是圣人之条理处。 这就是王艮对圣人的标准,但是何心隐的标准呢?何心隐的标准就是圣人就是我自己,我来任命天下率教、率养,去管理天下。 “王司寇,朝廷任事不是儿戏。”朱翊钧回绝了王崇古想要回去的打算,王崇古既然得到了吏部的部议,而且拿到了廷议上进行会推,最后成为了大臣,没犯错误,朱翊钧就不会把他平白无故‘贬’回地方。 王崇古跪在地上,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发现小皇帝和张居正是一样的人,就是做事讲规矩,这是他儿子王谦老是强调的:生杀予夺掌握在君子的手中,才是天下之福,掌握在小人手中,天下大害,而王谦也对张四维展示了他的小人做派; 另一方面,王崇古真的很想回去,京师这潭水太深,还有个老妖怪张居正、小妖怪皇帝陛下,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臣领旨。”皇帝不肯让他离开,他也只能磕头继续廷议。 吏科给事中王希元上奏,请求考成法糊名考成,写好了草榜之后,再开底册填榜,杜绝舞弊。 王希元这本奏疏,张居正没念完,王希元后面都在说吏部的问题。 吏部升转京堂,就是从地方官升任京师,不是看能力,单纯的看依阿软熟,完全靠阿谀奉承和人情关系,京堂坏了,天下还能好吗? 而在地方任事上,贪酷者,主持华要之地,没有任何功劳于朝廷,就因为阿谀奉承和人情,就可以自己选择地方,这样的吏部,到底是朝廷的吏部,还是晋党的吏部呢?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指责了,而是质询。 朱翊钧面露疑惑的说道:“先生,科臣王希元的这本奏疏,微文暗指极多,影响疑似之间,其意何在?他在说谁?” 不妨把话讲的明白些。 张居正回答道:“王希元在质疑吏部尚书张翰举荐王崇古为刑部尚书,户刑大臣为大明元气臣工,而王希元是耳目之臣,耳目伤元气,不利于国朝,所以才未曾言明,只是吏科给事中考成吏部,发现了这些问题。” “尤其是地方任事,依阿软熟。” 王崇古面色发苦,张翰、张四维根本就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根本没想过回来趟这趟浑水的。 张翰赶忙甩了甩手,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臣诚有罪。” 王希元是隆庆五年第三甲第十三名,是张居正从自己的门下选出来的言官,张居正门下说话办事,大多数都讲究真凭实据,而且王希元不是第一次和吏部沟通此事,之前浙江瑞安县的主簿汪玄寿升任瑞安县令,吏科给事中就发现了这个人考成法不合格,却升了官。 稍微一打听,这汪玄寿行了重贿走了张四维的门路。京堂、地方,如此任人,吏部到底是谁的吏部。 朱翊钧忽然又想到了孙丕扬的抽签法,孙丕扬任吏部尚书之后,用抽签法任事。 “先生,要各地的巡抚巡按,考查属官时,弥封糊名出榜,是何政体?又意欲何为?”朱翊钧没理会张翰的请罪,而是询问王希元的解决之道。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良吏不专在甲科进士,甲科也未必是良吏,凡是官员考成有贤,都应该举荐任事,而不是看资历,看人情,看是否是谁的门下,若是只是按着依阿软熟,这种用人之法,只会让天下官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官场就像是墓道一样死气沉沉了。” “糊名之法,就是为了杜绝天下姑息之弊。” “等到张榜了,再拿底册来填名,就像科举糊名一样。” 朱翊钧稍微斟酌了一下说道:“先生此用人之法,先生的张党岂不是也不能依阿软熟了吗?” “陛下圣明。”张居正沉默了下,陛下把话说的太明白了,的确如此,糊名之法后,他门下的张党,也要受到影响,到时候紧密团结在他周围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要离去一部分呢? 但是张居正依旧把这道奏疏详细的解释明白。 “大司马以为如何?”朱翊钧看向了谭纶,询问浙党党魁的意见。 谭纶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翰瑟瑟发抖,再看着王崇古面色发苦就直乐呵,听闻皇帝询问,立刻大声说道:“臣没意见。” “臣为官多为征战,这军伍之间,不杀敌、不打胜仗,还想当将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战线是不会骗人的,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庆赏威罚规则明确且清晰。” “糊名之法,臣觉得极好。” 朱翊钧看向了葛守礼,笑着问道:“葛总宪以为呢?” “臣并无异议。”葛守礼稍微思考了一下,赞同了张居正的糊名之法,又不是说张党自己不糊名,其他糊名,既然一体糊名,那就是制定游戏规则,大家都要遵守的规则,他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想法。 “吏部尚书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翰说道。 张翰跪在地上,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不妥…” “哦,不妥。”朱翊钧笑着说道:“元辅先生曾经告诉朕,人臣告君宜明白的确,岂可隐约其词?让王希元把他没说明白话说明白吧,把京堂地方升转,惟依阿软熟具体是谁,从实说来,不许支吾。” “臣以为极为妥当!”张翰立刻再拜大声的喊道,别问了,别问了,再问真的问出点什么来,如何是好? 王崇古明晃晃的在朝堂上站着,还有比这更铁的铁证吗? “让王希元从实说来,朕看看到底是耳目之臣在中伤我大明的元气之臣,还是我大明元气之臣在掏空大明元气。”朱翊钧没理会张翰,撞到南墙你知道拐了?晚了! 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看着张翰,说实话,他根本没打算把张翰怎么着,张翰是朝廷的吏部尚书,不是他张居正的吏部尚书。 张翰不为朝廷办事,张居正在正人者之不正。 张居正本来不想撕破脸,更不想攻击张翰,张翰举荐了王崇古,张居正就要搞张翰,这不是做事,是排除异己,所以他只是要骂一顿,张翰好好做事就是,朝中廷臣大多数都通过了王希元糊名之法,三位党魁都同意了,张翰不同意。 元辅拿着手中奏疏念道;“王希元奏禀曰:山东佥事郭良被劾,而拟调广东;广西佥事霍与瑕考察不及而复江西;胡正恩选桂阳县丞、司马祚选建阳县丞、朱炳选浦城县丞,科臣韩楫、部臣刘渤、已是公论之不容,考察之不免也就罢了,何以定太常少卿之缺?” “啊,这…”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这个元辅的弹药太过于充足了,看看这一长串的名单吧! 朱翊钧看着张翰,笑着问道:“张尚书啊,是王希元诬告于你吗?” “是,还是不是呢?”张翰呆愣的说道,他还以为就一两个人名,结果人家张居正早就把他查了个底儿掉!他做的那些事儿,全都被张居正给看到了。 朱翊钧一听险些给气笑了,嗤笑一声问道:“朕问你呢,伱问朕?你做没做,有没有贿政姑息之弊,你自己清楚,朕哪里清楚?” 张翰抬起了头看向了王崇古,想让王崇古说句公道话,结果王崇古一扭头,一言不发,张翰又看向了葛守礼,葛守礼眼观鼻鼻观心似那老僧入定了一般,权当不知道,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 张翰看向了礼部尚书万士和,希望万士和能帮忙说句话。 万士和想了想俯首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个糊名的法子好,这个底册不能在吏部,否则这底册在吏部这草榜填名,就只是个过场,臣以为这个底册,呈送入京之后,也别送六科廊、文渊阁、司礼监了,直接送到文华殿,就放在这张职官书屏前。” 万士和指着那十五页的大职官书屏,十分郑重说道:“就放在这儿,加个盒子上个锁,陛下啊,众目睽睽,这么多廷臣看着,司礼监的大珰看着,陛下看着,到时候,草榜公布了,再请把陛下圣旨,再开底册不迟。” “万尚书,这底册锁的钥匙归谁保管啊?”朱翊钧听闻看着万士和平静问道。 万士和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归陛下保管啊!就是臣说的,开底册之时,再请陛下圣旨开底册。” “陛下啊,这盒子上要贴上封条,吏部尚书、元辅和司礼监都要齐缝印绶。” 若是这盒子被人动了,吏部、元辅、司礼监都是那个人的党羽了,那大明也就该亡了,皇帝明天被人换了都没人知道。 朱翊钧一愣,他承认他对万士和是存在一些偏见的,他还以为这个锁的钥匙万士和要自己揣兜里,争名夺利不稀奇,权力这东西,谁会嫌少?夺一点权柄是一点权柄。 “大宗伯,想得周到。”朱翊钧听闻之后,对万士和的提议做出了肯定,也第一次对万士和的工作做出了表扬。 “臣惭愧,陛下谬赞。”万士和终究是松了口气,他这个礼部尚书终于被叫大宗伯,而不是万尚书了。 万士和看向了张翰,平静的问道:“张尚书,以为我这个主意如何?” 万士和帮张翰,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张翰再说不同意,那真的是谁都救不了他了。 张翰沉默了许久,跪在地上说道:“臣恳请致仕归乡。” “准了,先生举荐一人任事。”朱翊钧也没犹豫,直接准了张翰的致仕,以退为进?那就直接滚蛋,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大明处处都是回旋镖,权豪缙绅们天天拿这句话苛责小民,朱翊钧也拿这句话苛责大臣,张翰本身当这个铨部的天官,就是张居正和杨博妥协的结果,那现在张翰自己要走,那朱翊钧为何要留? “陛下,大臣为大明元气之臣,刑部尚书刚刚致仕,工部尚书朱衡刚刚被罢免。大臣任免更张如此频繁,恐引人议论纷纷,伤大明元气。”张居正吐了口浊气,再次俯首为张翰说情。 王崇古已经非常确认了,张居正压根就是在保护朝臣,没有张居正兜底,小皇帝这不留一点情面的做法,皇帝不听话可以换皇帝,可是这个皇帝又在张居正、戚继光、冯保的重重保护之下。 怎么换?跟何心隐一样鼓噪声势? “先生。”朱翊钧看张居正给张翰说情,就有点不乐意,张居正还是太保守了。 “陛下。”张居正再俯首,陛下还是太激进了。 国朝任人岂是儿戏,刑部、工部、吏部如此频繁的更换主事,那是要出乱子的。 “那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钧也无所谓的说道,就这一轮倾轧,张翰拿什么跟张居正斗?反正他现在不亲政,张翰再出问题,那也是张居正兜底。 张居正甩了甩袖子,恭敬的行了个大礼,颇为诚恳的说道:“臣谢陛下隆恩,感激涕零。” “先生言重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朱翊钧赶忙说道。 “谢陛下。”张居正这才站起身来,看着张翰说道:“张尚书,廷议廷臣都同意的事儿,还是不要反对比较好。” 再给脸不要脸,张居正真的翻脸了,张居正这一轮进攻,只是为了糊名之法,不是为了把张翰给撵出去,万士和补了一刀狠的,直接把底册放在了文华殿上,姑息?依阿软熟?吏部就别想了。 张翰见状,只能无奈的说道:“臣遵旨。” 廷议仍在继续,而且说的还是大事,夜不收塘报奏闻,土蛮部蠢蠢欲动,对于去年大明攻克了古勒寨之事,耿耿于怀,准备报复,辽东战事,一触即发。 辽东总兵官李成梁给朝廷上奏说:厉兵秣马,准备再战,等下雪,就能再断其一指。 为什么一定要等下雪,就是怕对方跑了,达不到断其一指的战略企图。 “宁远伯如此有信心吗?”朱翊钧看向了王国光问道:“今年可有欠饷?” “回禀陛下,并没有欠饷。”王国光红光满面的说道,户部给大明朝官们买丝绸做官服,这是建立在把欠饷都补了之后才做的,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三年王国光这个户部尚书为了填之前的窟窿,百般周转,今天,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告诉陛下,没有欠饷。 李成梁的信心也来源于此,全饷的大明军,土蛮、建奴,拿什么跟大明军斗! 朱翊钧听闻,满是笑意的说道:“没有就好,自永乐以来,征战恩赏皆出内帑,就给宁远伯下旨吧,打得好重重有赏,打得不好,必然会被责罚。” 廷议结束后,朱翊钧没有直接开始讲筵,而是带着张居正来到了偏殿,偏殿厚重的帷幕拉开了半扇,小皇帝看着站在一台奇怪的乐器旁的人,笑着说道:“皇叔。”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朱载堉赶忙行礼,而旁边的徒弟王夭灼跪在地上行的五拜三叩首的大礼。 王夭灼认为是皇帝为她们家伸张了正义,洗刷了冤屈,所以才如此叩拜,陕州卢氏的恶性是自作孽,地方左参议都忍不了,即便是没有王夭灼,也要被处置。 朱翊钧让王夭灼不用每次都这么一顿猛磕,但王夭灼坚决要行大礼。 “皇叔这个是什么乐器呢?”朱翊钧围绕着这台奇怪的乐器,疑惑的问道。 朱载堉看着面前的乐器,信心十足的说道:“陛下,十二律八相生,七音隔五相生,每均有七调,十二均得八十四调。” “皇叔能否不讲乐理,朕不懂。”朱翊钧笑着问道:“所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朱载堉其实很想说,不懂可以学,但是陛下对乐理厌学,他只好郑重的回答道:“就是个乐器!” “臣最开始用琴弦,发现琴弦八十四调,着实是有些难弹,太宽了,容易误触,臣就做了这件金属弦音板,旋宫转调,这个琴键里,有一个铜制的形槌击弦发音,它有八十八个琴键,若是再转调,可以到一百零八键。” 朱载堉打开了两侧琴盖,展示着他的发明。 朱翊钧稍微研究了下,发现这玩意儿就是钢琴,但是它四四方方,盖板没打开的时候,还真不好分辨。 长大约五尺二寸,宽约四尺五寸,外壳采用了杉木,通体刷桐油没有任何一点的瑕疵,而里面是兵仗局出品,皇家御用,朱翊钧不懂乐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肚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皇叔,开始你的表演吧。”朱翊钧也不废话,让朱载堉弹一段再说。 朱载堉让王夭灼开始,王夭灼穷苦出身,音乐这种艺术,王夭灼真的没接触过,但是跟着朱载堉学习将近一年,能弹出曲目来就算成功。 朱载堉是为了告诉小皇帝,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得会。 王夭灼显然是不太熟练,磕磕绊绊的弹了一段之后,朱载堉才坐到了钢琴面前,行云流水的开始弹奏。 朱翊钧实在是没那个音乐细胞,对于朱载堉的弹奏,他就只有两个字。 “好听。”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懂乐理吗?” “回禀陛下,臣不懂,也只能听出个好听来。”张居正出身是军户,音乐这玩意儿,让他敲战鼓,他还能敲出个一二三来,让他品鉴音乐,那完全是品鉴不出来,好听是真的好听,音色也真的是全。 “那先生要不要学一学?”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臣有公事在身,这个,臣就不学了吧。”张居正斟酌了一番,表示了他对音乐的厌学。 先生不会,朱翊钧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先生都不会也不学,那就对治国没什么用,那就不学了。 “皇叔要是缺钱就说话。”朱翊钧不懂音乐,但是他对朱载堉的音乐事业还是大力支持的,基本而言,就是无上限。 朱载堉玩音乐还真的花不了多少钱,因为他的乐器,都是兵仗局产的,他的学徒,都是跟着他学算学,朱载堉回京以来,满打满算花了不到三千两银子。 “臣遵旨。”朱载堉无奈了,他已经展示了这世间仅有的音乐,可是陛下对乐理,仍然不感兴趣。 简直是对牛弹琴! “朕给皇叔送去了先天太极图和五行太极图,皇叔,为什么两个曲线几近于重合,却不重合呢?”朱翊钧询问着答案。 朱载堉非常老实的回答道:“臣诚不知。” 他倒是看懂了那几张图,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什么天地无穷之理在其中,但他不知道,更没有什么猜测了。 “好吧。”朱翊钧笑着说道:“不急,慢慢研究就是。” “皇叔今天讲算学吗?如果不讲,朕和先生去讲筵去了。”朱翊钧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朱载堉今天就是来进献贺礼,让皇帝陛下也知道,他不是回京吃干饭的,真的有在干活,陛下的投资不是没有回报的。 “陛下,臣还真的有个算学要讲。”朱载堉赶忙说道。 朱翊钧兴趣陡增的说道:“哦?是什么?” “祖冲之算圆周率。”朱载堉俯首说道。 朱翊钧连连点头说道:“朕很有兴趣,非常有兴趣,快快讲来。” 祖冲之明明算出了圆周率后七位数,后世仍然以周三径一,朱翊钧对祖冲之算圆周率的方法非常感兴趣。 画个圆,然后用线测量下它的长度,周长除以直径,不就得到了圆周率吗? 这样的测量存在着误差,绝对不可能算出圆周率后七位,要是数学家都这么算,那就不是数学家了。 “陛下,算筹开方是一件很方便的事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只有那些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才会说,祖冲之用算筹算到小数点后七位,是不可能的!”朱载堉首先纠正了一个普遍的认知错误,那就是算筹不方便。 其实算筹就像是简易的算盘,朱载堉没有自己实践,而是让王夭灼来演示算筹开一个整数平方,一个个的小木棍,一个个的小方盒,她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把7的开二次方算到了小数点后七位。 “算盘的话,算的更快。”朱载堉颇为恳切的说道。 “要讲祖冲之算圆周率,也就是圆的密率,我们就要用到割圆术。”朱载堉让徒弟演示了算筹开方之后,准备讲解割圆术,朱翊钧听的十分认真,朱载堉讲的非常透彻。 其实就是圆的内接正多边形的无限逼近,正多边形的边数越多,周长和面积就越接近于圆的周长和面积。 这个问题就转化为了如何求正多边形的周长或者面积,朱翊钧能够听得明白,一个半径为一的内接正六边形边长为六,圆周率或者说圆的密率,就是三,这也就是一直在用的周三径一。 后面的内容,张宏和冯保就完全听不懂了。 “你会吗?”张宏低声问道,他有些担心,冯保要是能听懂,他这辈子也别想着老祖宗的位置了。 冯保老老实实的说道:“不会,就跟听天书一样,陛下和元辅都能听得明白,你看,他们偶尔还还会和世子殿下讨论一番,什么内接外接的,根本不懂。” 陛下会问的,不懂装懂是要挨骂的。 “祖冲之是南北朝的人,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吧。”朱翊钧听完了朱载堉讲解割圆术以及祖冲之的算法,极为感慨的说道。 张居正掐算了一番说道:“祖冲之离世,距今已经有一千零七十五年了。” 割圆术,有着浓烈的微分思想,当然不是画一个正正12288边形硬算,而是利用十二觚之幂率继续推导下去,只需要算到正384边形,祖冲之一共迭代了11次,进行了22次的开方计算。 说到这里,朱载堉也没有停下,接着说道:“那么接下来,便是祖冲之和他的儿子祖暅之,推导圆锥、球体积了。” 祖冲之算圆周率,和他儿子推导圆锥和球体积公式,是一千五百多年的事儿了。抱歉今天有点晚,但是仍然如期更新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缘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 “缘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朱载堉将一句话拿了出来,面色凝重的说道:“要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非常困难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等高的两立体,若其任意高处的水平截面积相等,则这两立体体积相等。 朱载堉拿出了两个立方体,第一个是正立方体,一个是球,这个正立方体的边长是球的直径,他将两个小球递给了张宏给陛下查验后,才开口说道:“这是从一个错误开始的。” “九章算术中说:黄金方寸重十六两,金丸径寸重九两,率生于此,未曾验也。就是说边长为一寸的金属球重为十六两,而直径为一寸的球体,为九两。” “进而我们得到了一个球体公式,也就是V=9/16d。” “这个公式自从周朝就开始用了,《周官·考工记》:朅氏为量,改煎金锡则不耗,不耗然后权之,权之然后准之,准之然后量之。” 朱翊钧听闻之后,疑惑的问道:“用实际测量的方法算出的球体公式,误差有多少呢?” 张居正拿过了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下,解答道:“9/16-π/6≈0.038901,显而易见,差别不是很大,但是算学就是如此,不对就是不对。” 朱载堉继续说道:“是以九与十六之率,偶与实相近,而丸犹伤耳,按9/16的比率,来计算球和外切立方体体积时,则球的体积较实际多一些,多多少?多0.038倍左右。” “我们之前在割圆的时候就讲到过,割之弥细,所失弥少,割之又割,以至于不可割,则与圆周合体而无所失矣。” “就是说,点构成了线,线构成了面,这也是面积口诀得到的基本原理。” “我们知道一个圆的面积等于外切正方形面积的π/4,1300年前,刘徽思索能不能找到一个立方体,让这个立方体不管从哪里去切,它的横截面,都是一个圆和外切正方形呢?” “刘徽设计了一个这样的立方体,名字叫牟合方盖,牟相同,合盖上,方,就是说这个立方体的每一个面的横截面都是正方形,盖雨伞,它的形状是两个方形的雨伞,扣在一起,正好和球完全相切。” “刘徽将两个底面半径相同的圆柱体相交,然后将公共部分截取出来,得到了这个立方体。” “这个时候,只要求出这个立方体的体积,乘以π/4,就得到了球的体积。” “可惜,刘徽始终无法求出这个立方体的体积,说:陋形措意,惧失正理。敢不阙疑,以俟能言者,期许后人的智慧了。” 朱翊钧拿到了牟合方盖,这是朱载堉做的教具,得益于大明工匠们的巧手,将两个圆柱相交部分截出来的牟合方盖,这玩意的体积的确不好求,它不规则。 朱载堉才继续说道:“1000多年前,祖冲之的儿子祖暅解决了这个问题。” “它将牟合方盖切成了八个小牟合方盖,然后截开,利用勾股定理等计算,将小牟合方盖减掉1/8球的体积,转化为了一个方锥的体积,得到方锥体积,就能得到小牟合方盖的体积为2r/3,大牟合方盖的体积为16r/3,球的体积等于4πr/3,解决了这个问题。” “等高的两立体,若其任意高处的水平截面积相等,则这两立体体积相等,祖暅用这个方法,解决了圆锥体积公式,陛下这个很难理解。” 朱翊钧则是笑着说道:“缘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不是很难理解。” 小皇帝稍微思考了下,拿出了铅笔,稍微画了两下,让张宏下去准备,没一会儿张宏拿过来了一个圆柱体,和一堆的银币。 “这是泰西来的银币,这是和银币底面半径相等的圆柱体。”朱翊钧将银币随意摞了起来,笑着说道:“它们体积相等,求圆柱体体积就是求银币的体积之和。” 张居正和朱载堉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着摞在一起的银币和圆柱体,只能说,数学这件事上,似乎从来没有难住过陛下,陛下总是能够精准的理解这些内容。 朱载堉在讲什么?讲的是积分,无穷求和。 微分,是无穷切割,积分就是无穷求和,微分和积分互逆运算,就是微积分。 大明在数学领域,完全有资格进行考古式科研,能把一千多年前的数学原理捣鼓明白,大明的算学就已经,完完全全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皇叔,是这样吗?”朱翊钧笑着说道。 朱载堉俯首说道:“是这样的,陛下英明。” “难道仅仅这样吗?不能更进一步吗?”朱翊钧接着说道。 更进一步?朱载堉陷入了一些迷茫之中,还如何再进一步呢?他缺少一个数学工具才能再进一步。 “慢慢来就是了。”朱翊钧站起来,笑着说道:“皇叔钻研有方,重重有赏!” 考古式科研,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儿,无穷求和的概念,能够解决许多的现实问题,比如如火如荼的清丈,测量不规则图形面积的问题,就可以用到这种思想。 将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切割成以步为宽的小矩形,在步的左侧建立一个小矩形,在步的右侧建立一个小的矩形,步左和步右的矩形面积之和除以二,得到不规则田亩的面积,这个方法,在实际清丈中,运用的炉火纯青。 “陛下,程大位有丈量步车献上。”朱载堉其实对恩赏并不是很看重,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怎么在意,要不然也不能在王府外的土房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了。 朱载堉更加在乎,自己的志向能够达成,而且正在一步步的达成,陛下对他的科研工作的支持,就三个字,无上限,要什么给什么。 “丈量步车?”朱翊钧本来以为今天的算学已经结束,没想到还有大货在等着他,他满是笑意的说道:“快快呈上来。” 程大位将一辆丈量步车推了上来,将一本书递给了张宏。 这本书上是关于丈量步车的详细记录,完整的零件图、总装图、设计说明和改型说明,这是精确记录,度数旁通的成果,也就是说,只需要将这本书发下去,大明各地就可以利用这本书里的设计,大量制造丈量步车,测量大明田亩数量。 这东西说复杂看起来的确复杂,木制的外套、十字架,竹制的篾尺,铁制的转心、钻脚和环等部件组成,但其实就是后世用的卷尺。 程大位介绍着自己的丈量步车说道:“古者量田较阔长,全凭绳尺以牵量,所需人力极多,而且差错极大,不能精确。通过转动实现尺体的收放,蔑尺之上,逐寸写字,每寸为二厘;五寸为一分;五尺为一步,依次而增,至三十步以上或四十步以下可止,篾上用明油油之,字不易脱落,还容易清洗。” 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 “好物,好物。”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卷尺,不住的点头说道:“先生,刊刻后送到南衙清丈使用可好?” “臣遵旨。”张居正俯首说道。 卷尺的应用,将会大大的加快大明清丈,厘清天下田亩的具体数量,将已经近两百年未曾动过的鱼鳞册,好好核算清楚明白。 洪武二十六年,全国共核查出土地850万顷,大约有八亿五千万亩地,到了后来,这个鱼鳞册,图册已紊乱失实,在明孝宗弘治十五年后,全国登记在册的土地只有422万顷,一百零九年的时间里,减少了一半。 孝宗之后,422万顷这个严重失真的田亩数,一直是大明正赋的标准田册,而张居正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天下田亩到底有多少,搞清楚天下田亩到底在谁的手里,田在谁手里,就问谁征税。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张居正在万历九年将天下除河南的田亩全部清丈完毕,共计7013976顷,并且成为了后来的收税底册,这也是万历皇帝能够胡作非为的底气。 把田亩在谁手里搞清楚,张居正死后,不被清算才是怪事。 朱翊钧离开文化殿偏殿的时候,对着身边的张居正低声说道:“先生,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张居正再俯首,向着文渊阁走去,张居正一边走一边思考问题,他要考虑考成法的糊名制度的漏洞,要考虑清丈过程中的种种姑息,要考虑土蛮诸部的蠢蠢欲动,要考虑西北族党会不会和俺答汗真正的走到一起…他要考虑很多很多,先帝将帝国和小皇帝交到他的手里,他要在还政的那天,将一个鼎盛的大明朝还给陛下。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小皇帝在看他。 而朱翊钧看着文渊阁那迥异的黑色琉璃瓦,一直看着张居正走进了文渊阁内,小皇帝歪着头对张宏说道:“张大伴,你说先生到底图什么呢?” 张宏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这个问题,估计也是廷臣、朝臣、天下势要豪右、权豪缙绅们心中盘亘不去的问题,先生到底图什么呢?” “臣尝思索,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 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先生想做诸葛孔明,有些人不想让他做,没事,牛鬼蛇神尽管前来,大不了,就把这天下烧的干干净净便是。” 在文渊阁内处理帝国政务的张居正猛地打了个哆嗦,看向了文华殿的方向,总觉得刚才一阵心悸。 “东北战事再起,西北仍有族党之虞。”吕调阳将一本奏疏贴上了空白浮票。 这又是一本弹劾张居正的奏疏,弹劾的内容还是老调重弹的张居正威震主上,只是参加廷议的吕调阳非常清楚,这帮人心里根本没数,真的把张居正给弹劾倒台了,小皇帝当政,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看看之前礼部尚书陆树声致仕,小皇帝一句话没跟陆树声说,今天张翰一说致仕,陛下立刻答应,不是张居正从中周旋,怕是张翰现在已经滚蛋回家了。 张居正满是玩味的说道:“王崇古当家,张四维就作不了什么乱。” “哦?元辅的意思是,这次张四维遇害,是王崇古干的?”吕调阳稍微斟酌了一下张居正的话,立刻品出了几分不同,对于张四维被人下毒,到底是谁下的手,众说纷纭,高拱的嫌疑最大。 让吕调阳意外的是,居然没人怀疑张居正下的手,这就是张居正最可怕的地方,张居正不用阴谋诡计,就可以大获全胜。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张居正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但是他却是知道,是王崇古对张四维下手了。 游七的人脉很广,广到知道到底是谁做这些事,游七也大约知道了张府那个庖厨,逃亡了四川,但是逃到了哪里,就完全不知道了。 吕调阳听闻也是嗤笑一声说道:“真的是,狗咬狗一嘴毛,小人倾轧果然是不堪入目。” “也不是小人吧,我觉得是张四维的一些行为,惹恼了王司寇,要不然王司寇也不会对自己的亲戚下手,那可是他亲外甥,他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张居正知道到底是什么行为激怒了王崇古动手。 张四维买通了他的庖厨,也买通了陛下的庖厨,而这两个庖厨一个是张居正抛出去的饵料,一个是陛下抛出去的饵料,张居正知道的时候,人都麻了。 真的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张居正在文渊阁当值,让人给王崇古送了一份请帖,请王崇古过府一叙,他要和王崇古好好谈谈。 王崇古收到了请帖的时候,知道张居正找他到底何事,东北战事。 张居正回到全楚会馆的时候,王崇古已经早早来到了全楚会馆等候,张居正和王崇古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张居正不再兜兜转转,说起了正事:“东北有大仗发生,我不希望西北出现边衅,能做到吗?” “羊毛官厂这一成的利有多厚,想来王司寇是很清楚了,朝廷不是不许赚钱、发财,银子嘛,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王司寇和西北北虏关系密切,这件事办妥当,朝廷只会恩厚庆赏。” 羊毛官厂设在京畿,而不是西北,这就是朝廷牵着西北的一条狗链子,狗不听话了,就可以勒紧下,让北虏知道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仆。 王崇古也没有犹豫,立刻说道:“元辅既然把话讲的这么透彻,我也把话讲明白些,能做到,至少两年内,不会出问题,两年后,就不知道了,张四维蠢货一个。” 现在西北是吴兑当家了,两年后的局势,王崇古如何敢保证?他现在敢保证,是他在西北仍然拥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和决策权,所以王崇古才骂张四维蠢,把他弄到京师来,是最愚蠢的一步棋。 这是第一个共识,大明眼下恢复的元气,不足以支持大明两线作战,东北西北同时开打,对于大明而言,还是负担实在是太大了,王崇古和张居正达成了第一个共识。 张居正笑着说道:“两年后,京营就成了,北虏最好老老实实的,无论打成什么样,大明的羊毛官厂,都需要羊毛不是?” “没错,结果如何,大明都需要羊毛,我只会越赚越多。”王崇古能够完全听明白张居正里的话。 这是第二个共识,王崇古不挟寇自重,威逼朝廷,那从西北买羊毛的钱,王崇古可以一直赚下去。 在这两个共识的前提下,剩下的才好继续谈。 “但是陛下呢?”王崇古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皇帝是什么态度?这才是关键的,张居正答应了,陛下不答应,也不能长久。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这得看王司寇了,刺王杀驾案,王司寇有没有参与其中?若是没有,陛下翻起旧账来,不会瓜蔓的,若是王司寇参与其中,那就得看陛下的意思了。陛下总会大婚、亲政的。” “君臣之间,是相互的,王司寇若是不想当陛下的臣子,大明的臣子,陛下当然威罚,但话说回来,陛下总不会无故伤害元气大臣,今日廷议,王希元明明已经掌握了张翰的确凿证据,要不是张翰给脸不要脸,陛下岂会让我继续追击?” 张翰在廷议上,之所以会那么的狼狈,可不是张居正威逼过甚,也不是小皇帝薄凉寡恩,已经很给张翰面子,张翰反复不同意糊名之法,这才有了后面指名道姓的追击。 脸都是互相给的,王崇古给陛下面子,陛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伤害臣子? “刺王杀驾案里面没有我,可是张四维的九族里有我啊,唉。”王崇古靠在椅背上,颇为绝望的说道:“张四维能做到这些事儿,还不是我这个舅舅给他撑腰,他才能做?” “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王司寇多虑了。”张居正还是宽慰了一句。 张居正看王崇古仍然是极为担忧,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陛下这个人其实不复杂,一眼看穿,对大明而言,利大于弊,陛下就会庆赏;弊大于利,陛下就会威罚。这就是陛下心中衡量臣子是否能留用的标准。” “陛下之所以同意王司寇回朝,也是如此道理,王司寇在西北堵了长城鼎建的窟窿,安置了十九万的百姓,这些功劳陛下都看在眼里,至于谋利嘛,的确是弊端,但王司寇已经利大于弊,那陛下自然同意王司寇回朝了。”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才不至于小人在中间摇唇鼓舌的离间君臣,王崇古回到西北这两年,的的确确做到了安土牧民,利大于弊的臣子,陛下就会庆赏。 王崇古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俯首说道:“谢元辅指点迷津啊,小人长戚戚,我这个小人,最是担忧了。” 张居正笑着说道:“王司寇言重了,陛下清楚的知道,人都是因势而动的,彼时西北战乱,东南倭患,天下疲惫,议和贡市,就是止损的最好办法,有些事儿,王司寇也是身不由己不是?陛下登基以来,王司寇所做作为,还是利大于弊的,这就够了。” 小皇帝明事理,是张居正这几年来轻松的最大原因,天下,没有能难得到他的问题。 能让他为难的,就只有陛下了,蒙在张居正心头的只有两片乌云,小皇帝不务正业,小皇帝读书太好。 这两个乌云的面目越来越狰狞。 张居正和王崇古就西北边方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双方就边方安全问题,达成了普遍共识。 王崇古从全楚会馆离开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朝廷要的不是很多,王崇古完全能够满足,走着走着,王崇古想到了张四维,心情立刻变得很差。 张居正手里有一摞的银币,还有一个圆柱体,他不停的将银币不停的落下,他在思索一个问题,无穷切割和无穷求和,能不能相互转换计算,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很多的工程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求即时速度、求曲线的切线、求曲线长、曲线围成的面积、曲面围成的体积、物体的重心。 这些都是非常明确的现实问题,具有普遍的现实意义。 张居正不信任任何人,宝岐司种甘薯,他要自己种,怕有人蒙蔽;三棱镜分解光,他要亲自验证,甚至连番薯淀粉的制备,他都要试一试,他同样不信任朱载堉,一个衣食无忧的藩王世子,并没有充足的动力去解决现实问题。 当然朱载堉一再反复证明,他作为皇叔,回朝并不是光吃饭不干活,考古式的算学研究,也是研究成果。 张居正在万物无穷之理中遨游,慢慢的一点点的推演,慢慢的回到了现实,看着游七问道:“何故如此惊慌?” “陛下让冯大珰从宫里传来了消息,何心隐,必须要将其追索归案,不得延误,天涯海角,都要拿住,必要时可以让缇骑海捕搜索。” 张居正有些惊讶的问道:“何心隐干了什么事儿,让陛下如此生气?” 游七满脸感叹的说道:“何心隐污蔑了先生,陛下雷霆大怒。” “污蔑?”张居正从游七手中拿过了纸条,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那真的是复杂至极。 何心隐污蔑张居正黑心宰相卧龙床,编排张居正和李太后的关系,寡妇门前是非多,皇家也概莫能外。张居正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说媒的人,能把张居正家里的门槛踏破,再加上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张居正的确是有男主角的资本。 之前李太后训斥小皇帝的时候,喜欢说:张先生要是知道了,如何得了? 换一个角度去看,家里的母亲在训斥孩子的时候,都喜欢拿父亲去威胁,就像是在说:莫淘气,不然要你老子打伱! 何心隐太小瞧礼教森严这四个字了,皇帝走路不走四方步都要被言官连章上奏的礼教森严。 游七不明所以的说道:“这些个贱儒们,编排人的时候,怎么那么喜欢往下三路去?他们自己那样,别人就要跟他们一样吗?一群贱胚子!就该送到解刳院里,把心肝脾胃都解剖出来看看!” 张居正笑着说道:“找不到别的污蔑了,何心隐总不能说,我张居正当国,干得不好吧,干得好不好,那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朝廷存在的目的就是调节社会的主要矛盾,当下大明的社会主要矛盾,就是国穷兵不强,小民困于兼并,张居正有效的调节了主要矛盾,当国就做得很好,言官们弹劾主要集中在张居正的个人道德问题上。 对于一个政治人物,弹劾他的个人道德,是没办法把张居正给扳倒的。 “下三滥的贱儒,也就会这招了,你看,这种糟烂事,你还没办法反驳,奸字一张口,越描越黑,汪道昆之前被弹劾强淫民女,汪道昆那是一万张嘴说不清。”张居正也是摇头,下三滥的贱儒污蔑人的时候都喜欢奔着下三路而去,是有一定存在的道理的。 这件事最关键的问题,是小皇帝信不信。 朱翊钧对这件事就一个态度,那就是抓到就送解刳院去! 稽税千户骆秉良收到了来自京师的严格命令,务必将何心隐抓回京师。 骆秉良收到诏书,直接带着缇骑,包围了南衙崇正书院,将督学御史耿定向、焦竑叫了出来,只要耿定向不说实话,骆秉良就会把整个崇正书院一把火给点了,反正现在南衙地面,都把骆秉良叫做阎罗王的勾魂使,名声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骆秉良也不在意,他儿子骆思恭在皇宫里天天打皇帝,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都干了,还怕其他的? 缇骑这个半内半外的衙门,主要看跟陛下的亲疏远近,只要陛下下的命令,骆秉良就会坚决执行。 “莫要自误,五毒之刑之苦,绝对不是耿御史能够承受的,若是惹恼了陛下,出身崇正书院的学子都不得参加科举,你的弟子也受连累。”骆秉良看着耿定向,语气平静的说出了威胁的话。 南衙地面,都说焦竑有状元之资,若是不能参加科举,那对耿定向而言,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耿定向和何心隐确实是有些关系,都是泰州学派之人。 耿定向一听打了个哆嗦,也没含糊直接说道:“在湖广孝感的程学博弟弟家中。” 在之前崇正书院的集会中,耿定向就表现出了其软弱性,反复跟陆光祖说,还是交税的好,这不一听缇骑威胁,立刻马上没有犹豫的的交待了。 缇骑知道了何心隐的去处,只用了三天,就直接把何心隐给抓了,乘快船送到了松江府,扔上了水翼帆船,直接送入京师。 今天这章写了两次,我想解释清楚祖暅定理,写了四千多字的祖暅[gèng]定理的内容,包括了圆锥、球体、球的面积公式,祖暅领先了一千多年,一直到十七世纪卡瓦列利才搞清楚了这个问题。但是写完了发现,实在是晦涩难懂。最后反复斟酌,删掉了绝大多数。所以更新的有点晚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少年组天下第一高手朱翊钧 何心隐被押到了松江府的时候,大明的一艘新船正在进行下水仪式,而这艘新船,是一艘纯粹奢侈的物件儿画舫。 这艘画舫长为十六丈五尺六寸,宽为三丈三尺一寸,水线为二丈二尺五寸,长宽比接近5:1,三桅硬面帆船,尾部有一条三角帆,桅杆高度为十二丈四尺二寸,大抵是船长的3/4,从尺寸比例上讲,这艘船用于远洋商贸是完全可行的。 从船只的设计上而言,作为商舶,完全足够了,但是这艘船上只有储物仓,没有货舱,在第二层和第三层的甲板上,设立了一个个的吊床房间,船上有一名船长、两名舟师,十名佣奴,十五名擅长琴棋书画的扬州瘦马,五名高丽姬。 没错,这条画舫,不是拉货的,是用来吃喝玩乐的,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毕竟海上画舫这种东西,对于大明的富商巨贾而言,完全是一种全新体验。 “一条船售价超过了五万两白银,每年维护最少也需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孙商总,糊涂啊。”郭汝霖看着船从船坞中被驳船和纤夫拖船出坞,对着孙克毅开口说道。 孙克毅看着自己这艘画舫,笑着说道:“郭总办是儒生,不从商不懂,对于商贾而言,钱就是水,钱如果死气沉沉,那就是死水,唯有花出去,才能源源不断,财源滚滚,所以,有钱,我就花钱。” 赵士祯听闻,对着郭汝霖说道:“孙商总的意思是,有钱烧的。” 孙克毅太有钱了,松江首富当之无愧。 他凭借着自己投献朝廷,率先获得了船引和购买松江造船厂三桅夹板舰的资格,将棉布卖到了朝鲜、倭国、琉球、吕宋,这都是大明极为熟悉的地方,卖棉布,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孙克毅这从朝鲜运回来了高丽姬,就动心起念,定做了这艘画舫。 用孙克毅本人的话讲,这就是一条飘在海上的窑子,一次只接纳二十名客人,船上的扬州瘦马和高丽姬是高端货,自然也只做高端市场,不接散客,一次二十人,一次五天。 船贵、人贵,价更贵,一人一次就是五百两,爱来不来。 这也是孙克毅打造的一艘商务招待的船只,五湖四海的朋友过来,大家到船上吃吃喝喝听听曲,看看舞,就把这生意给谈成了。 “孙商总如此高调,多少有些不符合财不外露的商人性格啊。”郭汝霖笑着说道。 “心里有鬼的人才低调,我心里没鬼,自然得起高调,我问心无愧,我怕什么?我又不是不交税,这船就从松江府出发,到福建月港,然后再载客回来,反正舟师都是朝廷养的耳报神,有点风吹草动,朝廷也知道。”孙克毅想了想,颇为感慨的说道。 赵士祯听闻,对着郭汝霖说道:“孙商总的意思是,孙家要做良商。” 孙克毅的这番话,就道尽了江南权豪缙绅为何不肯投效朝廷的根本原因,或者财不外露、低调的原因。 露财,高调,在万历年间,很容易被朝廷给盯上,被打上权豪的标签,为缓解主要矛盾给调解掉。 权豪们要想高调,就要持续的解决地方就业、支持朝廷政令、支持地方建设和发展、做买卖就要交税、促进地方产业升级、促进地方教育普及等等,履行好作为富商巨贾的功能性,而且必须始终和朝廷步调一致的履行功能,才能称之为良商。 否则,很容易被朝廷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给宰了,挂到清理侵占、杀富济贫的路灯上,被三次分配掉,如果真的要做到富商巨贾的功能性,那必然一定肯定的是,商总本人忙的脚打后脑勺,画舫造出来,也就是给别人玩的,自己天天忙得要死,哪有这个功夫? 孙克毅是愿意当良商的,毕竟堂堂正正的把钱赚了,机会可不多。 “那人是谁?被缇骑们给五花大绑的扛着?”孙克毅眉头一皱,看着码头那边。 大老远就能认出来那些人是缇骑,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几百步外就能感受到那股煞气。 “何心隐。”郭汝霖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孙克毅,此人是谁,这不是什么秘密。 孙克毅一听,他还真的认识这个人,他摇头说道:“摇唇鼓舌之徒,之前他以心学门人拜见徐阶,在松江府聚徒讲学,还邀请我去听他讲学,所言所语,不堪入目。” “哦?他说了什么?”郭汝霖疑惑的问道。 孙克毅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说道:“这个人本名叫梁汝元,他让我们纳捐,帮他开学堂,广收门徒,开心学之大端,他那一套讲的还是很有趣的,但是最后还是暴露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要钱。” “而且他不是要一次,他是一直要,他要建立学堂,学堂还有率养一人,辅养三人,维养数人。” “维养下设管粮十二人,每人各干一个月,其下又设催粮二十四人,每人催粮十五天,催粮下又设征粮七十二人,一人负责征五天。” “朝廷想清理侵占,不就是为了征正赋吗?朝廷清理侵占,还给船引,不是白没,这何心隐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还要收我家的税,他凭什么收我家的税?就因为他呈口舌之利?他有多少步营?!” “那徐老狗还给他搭台唱戏帮腔,弄了一个萃和堂堂口在松江府,乌烟瘴气,还真有不少人信这个。” 孙克毅觉得何心隐讲的挺好的,如果不是徐阶的同门,如果不是要钱的话。 赵士祯听闻,对着郭汝霖说道:“孙商总的意思是,朝廷还只要钱,何心隐干脆要命。” 大明又不像两宋不设田制,不抑兼并,按照洪武旧制,鱼鳞册和黄册,就是田亩册和黄册,每年都要稽查一次,但是后来发现执行太困难,改为了十年一次,兼并是明文坐罪的,虽然后来,兼并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但是这兼并,的确确是违背大明律在干。 权豪缙绅们,提着脑袋跟朝廷对着干,兼并来的田亩,何心隐就凭一张嘴,就想坐在他们头上收税,这不是要命是什么? 但就是这样,何心隐的学说大行其道,不少人都是何心隐的拥趸,因为何心隐当年入京曾经干过一件大事,刺杀严嵩未果,这么一桩大事,自然是让人敬佩,何心隐每次说起这段,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严嵩是个奸臣,这是大明士林的共识,那么刺杀严嵩的何心隐,一下子就成了浑身是胆的侠客。 但站在朝廷的角度去看,严嵩是大明的朝廷命官,是国朝的首辅,何心隐(梁汝元)的刺杀行为,就是刺杀朝廷命官,所以对何心隐下了海捕通文,何心隐才被迫改为了现在这个名字。 这次不知道又是做了什么幺蛾子事儿,被朝廷的缇骑给逮住了。 骆秉良将何心隐扔到了水翼帆船之上,结结实实的绑好,对着擅长操舟的陈璘说道:“陈总兵辛苦了。” 陈璘笑着说道:“不辛苦,别的边将,一年还进不了一次京师,我这一年回去三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京堂呢,能时常见到陛下,那是福气,圣眷这个东西,不见面,陛下连我模样都不知道,哪来的圣眷?” “就是俞帅辛苦了,松江镇操练的事儿,本来该我这个佐贰官去做,这,我又出去玩去了。” 皇帝陛下指名道姓要的要犯,械送入京,还是得陈璘来,这船跑的太快了,普通的撑船之人,根本操纵不了,眼下操纵最好的就只有陈璘,大明的海防巡检司、海防巡检都还在建设之中,所以只能每次都辛苦陈璘跑这一趟了。 上次押解325万两白银入京,陈璘带着十个海防同知,十条水翼帆船护航,也是没办法,这东西玩明白的人仍然不多。 陈璘再次启航,沿路向着天津卫而去,这一路北上,何心隐还想开口蛊惑下陈璘,结果陈璘直接用何心隐的袜子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少逼逼赖赖。 陈璘最烦这种人,平倭荡寇的时候,哪个窝巢贼穴里没个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这种人四处招摇撞骗、搬弄是非,骗人上山落草,陈璘在广州平倭还能轻松点,关键是这帮摇唇鼓舌之徒,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匪寇和倭寇联合,搞得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在陈璘看来,这种人,死后不下十八层地狱,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陈璘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何心隐给送到了天津卫,移交给了天津卫的缇骑,押解京师。 这路上当然有人想要搭救何心隐,但是缇骑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等到朝中知道何心隐被抓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天牢里。 进了天牢,就没得救了。 朱翊钧在宫里学习骑马,他坐在马背上,略显有几分迷茫,他身下的这匹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驾!”朱翊钧试着让马前进,但是这匹马,始终纹丝不动,连走一步的意思都没有,就是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朱翊钧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最终都没能让马成功的跑起来,他坐在马背上,对着牵马的张宏无奈的说道:“是朕要学习马语它才能听的懂吗?” “也不是,它的性格温顺。”张宏十分委婉的说道:“陛下,臣牵着马,先走几圈再说?” “这也太温顺了吧!李如松十岁就可以腾跃控御了。”朱翊钧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李如松十岁能驯服烈马,朱翊钧十三岁连个温顺的马匹,都不能让它跑起来。 “那是为了逃跑。”戚继光在一旁听到陛下说起了李如松,还是略显感慨的说道:“宁远伯年轻时候家贫,彼时辽东征战不休,当时建州女真南下劫掠,李如松也是为了逃跑,才腾跃控御,要是跑得慢的话,就死了。”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李如松十岁那年是嘉靖三十八年,那会儿李成梁连生员都不是,四处讨生活,彼时大明在西北接连战败,东北边方不宁,李如松跟着他爹李成梁颠沛流离,所以才十岁能骑马,不会骑就被杀了,或者掳掠到建州当建奴去了。 张宏牵着马,带着小皇帝走了两圈,而后,这匹温顺的马,开始迈着小碎步快走了起来,朱翊钧玩的不亦乐乎,转了三圈之后,朱翊钧才翻身下马。 “戚帅陪朕去看看,那个要做圣人的何心隐,朕倒是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朱翊钧打算亲自到天牢里会会这个何心隐,他心里有几个疑惑,需要当面问问何心隐。 冯保去文渊阁叫上了张居正,皇帝陛下带着一长串的尾巴来到了大明的天牢,赵梦祐将北镇抚司的天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甚至点上了檀香,迎接圣驾,这可是陛下第二次来到北镇抚司了。 朱翊钧来到了北镇抚司的衙门,赵梦祐将何心隐从天牢里提了出来,两个缇骑将何心隐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以多欺少,以众欺寡,我不服气,放开我!”何心隐在地上用力的挣扎着,面色狰狞的嘶吼着,似乎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 朱翊钧站起身来说道:“放开他,把朕的戚家腰刀的木刀拿来,你不是说以多欺少吗?朕给你个机会。” 张宏给皇帝陛下戴上了护具,朱翊钧活动着身子热身。 何心隐满脸的迷茫,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皇帝居然真的让缇骑放开了他,难道皇帝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曾经刺杀过严嵩! 木刀也是能杀人的! “伱辱朕的母亲,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不为人子。”朱翊钧手里握着五尺几乎和他等高的戚家腰刀说道:“来吧。” 张居正本来想劝一劝,但是一看缇骑在侧,也就不再多劝。 但凡是小皇帝劣势,缇骑们立刻马上,就可以将何心隐制服,并不存在什么危险,小皇帝要撒气,就让小皇帝撒撒气好了。 朱翊钧这是私斗,也是私人恩怨,和公案无关。 何心隐面露残忍,一个长在深宫的小皇帝,居然敢跟自己这个江湖侠客过招!何心隐摆开了架势,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能暴揍小皇帝一顿,也是极好的。 “通倭。”戚继光看着何心隐摆出的架势,就知道这人师承绝对不是大明,此人半举木刀,将刀尖向前,不扎马步,而是倭人被称之为中段的架构,大明的起手式都是以马步,重心下移为主。 戚继光一点都不担心小皇帝会落败,小皇帝的实力,戚继光是非常清楚的,戚家腰刀和套路,就是专门为了杀倭寇所创立的。 何心隐率先发动了进攻,猛地跃起,举刀向朱翊钧的脑门上砍去,动作极快。 何心隐快,朱翊钧的动作更快,他一抬手架住了何心隐打来的刀,顺着刀势滑动砍向了何心隐的手腕,右脚配合手中的动作前探,手中的腰刀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打在了何心隐的手上。 “啊!”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他万万没料到,小皇帝这一下,会如此的痛,他只感觉右手的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朱翊钧后退,再次持刀,看着何心隐,嗤笑一声:“朕还以为你这侠客多厉害,就学了倭人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四处显摆?” 若是朱翊钧手中是军刀,此时的何心隐的手都被剁了。 两只手都打不过朱翊钧的何心隐,一只手更不是对手了,惨叫声在北镇抚司的后堂内,此起彼伏,而朱翊钧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了何心隐的身上。 张居正侧目,不忍直视,习武以来,张居正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皇帝亲自出手,只听说骆思恭天天跟小皇帝对练,打的满身是伤,他现在很确信,小皇帝习武不是玩闹杂耍,是真的在挨揍。 戚继光也有些无奈,只能说,骆思恭没有恭顺之心。 小皇帝这实力,戚继光一点都不意外,完完全全是挨打挨出来的,只见人前风光,不见人后辛苦,有一次小皇帝和骆思恭对打,骆思恭抽了小皇帝小腿一下,整整十五天,小皇帝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戚继光其实很想说,陛下不用这么辛苦,大明军很强的!陛下这一身的功夫,在深宫里不是白搭吗?他戚继光好歹也是威震南北的戚帅,为陛下牵马坠蹬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打了,不打了!啊!”何心隐要求饶,结果小皇帝一下砍在了何心隐的小臂上,差点把他的手臂砍骨折,何心隐跪在地上,抱着胳膊,痛苦无比,他满脑子就只剩下了疼痛,再无其他。 “就这?你也配叫任侠?”朱翊钧将手中的木刀递给了张宏,将护具摘下,看着何心隐不屑一顾的说道:“吹牛不上税是吧。” “陛下辛苦。”张宏将一件件护具安置好,满是笑意的说道。 朱翊钧就是为了出气,就是为了揍何心隐。 孤儿寡母守江山,李太后见识浅薄,身后也没有什么靠山,一点点的维持着大明,不至于国朝飘零,在太后这个职位上,李太后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而在母亲这个身份上,李太后也是尽职尽责。 论到何心隐这个小人编排? “陛下厉害。”戚继光由衷的说道,小皇帝已经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在陛下这个年龄段,少年组,完全足够了。 一个京营的军士,轻装带着基本的战斗武器,一日行进一百里为合格,小皇帝已经可以背着自己的弓箭、火铳、火药、军粮、水,一日行军一百里了。 这是前几日,戚继光陪小皇帝亲自走完了的路,而平日里,小皇帝空手,只用两刻钟可以跑十里地。 三年前,戚继光第一次回京,陛下还是个浑圆的小胖子,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合格的军卒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还是戚帅教得好。” “陈太医,看看他人死了没,这可是要送到解刳院去的。”朱翊钧坐定,看着被缇骑摁在地上的何心隐,既然没打过小皇帝,何心隐就只能被这么摁着回话。 “陛下下手有分寸,还活着,问题不大。”陈实功查验了一番伤口,皇帝出手并没有奔着要害去。 朱翊钧哪怕不是皇帝,他以人子的身份,杀了何心隐都不违法,嘉靖二十四年,刑部议准:犯人崔鑑,年一十三岁,因读书外归,见其父妾原系娼妇,将母殴骂,遂持刀杀其父妾,事发,免其抵死,送工部徙工三年。 这个叫崔鑑的案犯,十三岁杀了父亲的妾室,刑部免死,徙工三年,而后释放。 崔鑑父亲的妾室殴骂崔鑑的母亲,崔鑑杀人不犯法,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人证物证俱在。 中原历代以孝道治天下,这个孝道自然是尊贵卑贱,也是事父母的孝道,这不冲突。 朱翊钧看着何心隐逐渐缓过劲来,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要刺杀于严嵩,何人指使?” “胜之不武,我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输给你,不是我实力不济,只是没吃饭而已。”何心隐大声的争辩道。 朱翊钧见何心隐岔开话题,对着缇帅赵梦祐平静的说道:“给他上刑,先来个水刑吧。” 缇骑架着何心隐来到了水缸面前,赵梦祐摁着何心隐的脑袋就摁到了水里,何心隐拼命的挣扎,赵梦祐就是不撒手,一直等到何心隐挣扎力气有点小,才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提了出来。 何心隐刚刚喘了口气,赵梦祐又用力将他的脑袋摁进了水里,如此反复四五次,何心隐已经完全瘫软在了地上,两眼失神,手都在一抖一抖的,显然这种刑罚,对于刚刚挨了暴揍的何心隐而言,还是难以承受的。 朱翊钧对这一幕的表情极为冷漠,根本没有任何的于心不忍,张居正暗自叹了口气,小皇帝长大以后,肯定不是仁君,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戾君主,这和张居正的培养方向是迥异的。 但是张居正能说什么?他这个帝师眦睚必报,手段狠辣,他自己都做不到仁善,还怎么让陛下仁善?夫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何心隐,朕耐心豆点大小,你落到了朕手里,最好是老实交代,少受点皮肉之苦,朕再问你一次,谁人指使你刺杀严嵩?”朱翊钧平静的说道。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何心隐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朱翊钧挥了挥手,赵梦祐再次提起了何心隐,将他的脑袋摁在了水里。 “我说!咕噜噜。” 何心隐刚被捞出水面,就大声的喊着,但是赵梦祐又把他摁进了水里,陛下说要行刑,那必然是要把流程走完。 朱翊钧看着何心隐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朕的规矩就是再一再二没再三,如果还不说,就把你身上划出一些伤口,抹上蜂蜜,让蚂蚁逼你开口。” “我说,我说,是徐阶,徐阶指使我的!”何心隐是真的怕了,这小皇帝根本就不废话,不交代就行刑,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胡说八道,尔一举人出身,如何能见得到徐阶。”朱翊钧眉头一皱,看似不太相信的说道。 何心隐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陛下,真的是徐阶啊,当时我刚入京,前往徐阶府中,以同门拜会,徐阶家中的佣奴,问我想不想要泼天的富贵,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了下来,虽然不是徐阶当面指使,但也一定是他授意!” 当年的事儿过去了这么久,人证书证物证都不在了,严嵩严世藩父子也都死了,事主都死了,这件案子,就没必要再继续追查,皇帝看似不在意的说道:“那你在江南讲学,也是徐阶授意的了?” 何心隐有些迷茫的看了眼张居正,才问道:“是还是不是呢?” 徐阶的学生张居正是国朝首辅,而张居正在对付徐阶,这是还是不是,让何心隐有些迷茫。 张居正就是来看个热闹,结果火居然烧到了他身上,他无奈的说道:“你照实交代就是,这是公案,陛下在上,我还能如何徇私不成?” “不是。”何心隐摇了摇头,他要污蔑徐阶,就要有人证物证书证,否则就是攀咬,那只会罪加一等。 这个回答让朱翊钧有些失望,要是徐阶指使,趁机追击下去,又能杀只鸡了。 朱翊钧看着何心隐说道:“那是何人资助于你?你知道解刳院吗?就是把活人解刳的地方,你要老实交代,朕给你个痛快,不把你送进解刳院里。” “赵缇帅,把何心隐带到解刳院里,好好开开眼界。” 何心隐去了东郊米巷的解刳院,回来的时候,是被缇骑们拖回来的,腿已经吓软了,即便是对于万历年间的何心隐而言,解刳院就是地狱在人间,勾魂使是骆秉良,那阎王爷就是皇帝本人了。 何心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道:“我说我说!” 画舫生意,孙克毅这个生意,可是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个步营,权豪有几个? 何心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讲明白了自己的背后站着多少人,四川、湖广、南衙、浙江、福建、江西,都有他的拥趸,支持者众多,而且一个个的名字,个个都是安土牧民的缙绅权豪。 朱翊钧一直平静的听完了何心隐的絮叨,然后让缇骑将何心隐拉下去,面色沉重。 “问题比想象中的要糟糕的多。”朱翊钧对着张居正极为郑重的说道。 何心隐背后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们资助何心隐这样的人四处摇唇鼓舌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种对抗的风力舆论,让百姓和朝廷完全对立,就是他们的目标。 一旦完全做到了这种对立,那么百姓必须要借助权豪,才能摆脱朝廷的苛求;而朝廷统治百姓,就必须要依靠遍布大江南北的权豪。 这让朱翊钧更加充分的理解了,权力的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以及国朝疲惫的根源。 “现在看来,不是王崇古激进了,而是臣保守了。”张居正罕见的在施政上,肯定了王崇古的决定,王崇古之前就要求朝廷下严格的禁令,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得盗即斩,以正天下风气! 而这个政令,在之前看来,是王崇古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的激进行为,而现在看来,是张居正对危害的认识不够深入,对这种矛盾的认知不如王崇古感同身受,这就是廷议的作用,一人智短,众人智长。 戚继光的目光在流传,他极为坚定的说道:“陛下,臣请命京营前往辽东,共击土蛮诸部。” 戚继光用行为支持皇帝陛下的任何决定,京营要用一个胜利又一个胜利来维护陛下的权威,震慑天下权豪对陛下的僭越,胜利最能振奋人心,也最能震慑宵小的狼子野心。 “在臣看来,无非就是辽东、西北十数年未曾定胜,人心浮动不安,才给了这些小人可乘之机,若是打赢了,而且大获全胜,这些妖魔鬼怪就会躲藏起来,寻找下一次的喘息之机。”戚继光认为西北、辽东多年的战败,让国朝的凝聚力变得羸弱。 赢回来就好了。 就像当年戚继光在东南做的那样,大明军能打赢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赵梦祐俯首说道:“臣请命对何心隐所供述权豪之家,掘地三尺,以绝后患。” 污蔑皇帝生母,而这些何心隐背后的支持者同样该死。 “嗯,大不了朕下封罪己诏,朕小孩子,不懂轻重,先生劝了,没劝住嘛。”朱翊钧站起身来端着手说道,他同意了张居正、戚继光、赵梦祐的提议,其中张居正和戚继光想法要经过廷议,而赵梦祐的提议,现在就可以实现了。 “人呐,不能活的太君子了,那样小人岂不是要猖狂无比?对付小人,的确需要一些小人的手段。”朱翊钧端着手,迈着四方步,缓缓离开了。 何心隐没有诬告,因为根据何心隐的交待,这一股妖风背后的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反对朝廷的追欠。 就是之前小皇帝的超级加倍,骆秉良在南衙稽税,朝臣们上奏说要仁,要义,不要言利,稽税千户骆秉良不该稽税,朝廷决定超级加倍,对过去的欠税,进行追欠。 这是大明朝廷的保税战争的一个剪影罢了。 而何心隐作为倒严的典型人物,被权豪们寄予了厚望,希望何心隐能够制造出足够的风力舆论,让张居正疲于应对,没工夫清丈、清理侵占、还田、追欠等等。 何心隐落网实在是太快了,让权豪们反应不及。 北镇抚司的缇骑们还在反复盘问是否有漏网之鱼,但是很快一股风力在朝中平地起,而何心隐被塑造成为了一个反对强权的英雄形象,这一轮的塑造极为成功。 这个英雄的塑造是全方面的。 何心隐,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行动者,王阳明心学知行合一的坚定拥趸。因为何心隐将他自己的家梁坊,打造成了一个大同世界,人人有德,人人敬老,人人爱幼,无处不均,无处不温饱。 何心隐本名叫梁汝元,他在吉安家乡的梁坊,创立了聚合堂,任命了率教、率养来负责教化和供养,何心隐知道,而且践行自己的本心,何心隐为国除害,刺杀严嵩,这不是知行合一是什么? 何心隐,是古今乡贤的第一人,是大明最后一个任侠,他为国为民,是侠之大者,为国他刺杀严嵩,为小民张目,他的论述里皆为小民说话,门人上自师保公卿、下逮士庶樵陶农吏,有教无类,教化万方。 朝廷的科道言官应该有义务去保护何心隐,制止和劝谏皇帝停止对何心隐的残忍暴行,科道言官必须因为何心隐张目,理由是:有为国为民贤才,因匡正而上不听,反遭诛戮,天下再无骨鲠正气。 何心隐所言所语,朝廷应该反思,那么多的明公,何心隐不攻讦,只攻讦你张居正一人,抛开何心隐做的对不对不谈,你张居正就没有一点错吗? 张居正作为国朝首辅,在施政的时候,严酷无比手段阴狠狡诈,何心隐奋起反击,难道不应该吗? 这天下还让不让人说话! 朱翊钧手里拿着一寸半的小正方体金属锭,铜、锡、砷合金,纯白色,他在研究,如何更加准确的制造倍数更大的千里镜,这次他选择的不是透光镜,而是抛物面凹面镜,抛物面镜的制作要求任何照在这一个抛物面镜上任何一点的光线,其反射光线都要经过焦点。 “陛下,先生殿外求见。”张宏小声的提醒着陛下,张居正求见。 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金属块,点头说道:“宣。”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张居正见礼。 “朕安,先生免礼。”朱翊钧笑着问道:“先生快来,朕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 “啊?”张居正本来是找小皇帝提前通通气儿,关于朝中的风力舆论,张居正多少有些担心皇帝的状态,贱儒们总是喜欢把世间所有的美好撕碎,让皇帝失望,最后绝望。 而张居正惊讶的发现,小皇帝居然没有任何的失望情绪,仍然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万物无穷之理。 “快坐,快坐。”朱翊钧让张居正坐在了他刚才坐的位置上。 “陛下,臣不能坐,这是陛下的椅子。”张居正坚持不肯坐,开玩笑,这可是皇帝坐过凳子,这点恭顺之心,张居正还是有的。 景泰年间,景泰帝去六科廊巡视,坐过一次凳子,后来六科廊再无人敢坐那把凳子,景泰帝知道后,去六部衙门或者都察院,再也没有坐下过,就是不给朝臣们添乱,景泰帝毫无疑问是个仁君,后来他被明英宗给夺门之变了。 仁君很难保护自己。 朱翊钧听闻也是摇头,他对着张宏说道:“哎呀,张宏去搬一张凳子来!” “臣遵旨。”张宏着急忙慌的去搬了一把凳子,放在了桌前,朱翊钧拿起了手中的纸笔说道:“先生你看这条曲线,之前我们知道,光线的入射角等于反射角,朕就想寻找到一条曲线,让所有射向镜子的光线,都能聚焦于一点,这样在焦点的位置,放一个镜子,就可以把物象放大。” 张居正能够听懂这句话,折射望远镜有着强烈的色差,就是张居正观测月亮的时候,月亮泛红的原因,而且想要扩大倍率,实在是太困难了,因为磨玻璃,越大越难磨,而解决色差、解决凸透镜难磨的问题,小皇帝就曾经提出过这个想法,用反射镜代替折射镜。 可是这个反射镜,应该是个怎么样的曲面,一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皇叔讲割圆术的时候,就讲到了无限切割的思路,朕就想,我们把这条曲线,无限切割成一个又有一个的倾斜的小镜子,那岂不是说,就可以寻找到这条曲线吗?”朱翊钧拿出了它的设计图纸。 其实很简单,一束平行的光线射入,最开始是两片、三片,而后是十片百片,最后画出了一条平滑的抛物线。 张居正到这里能够听明白,有些疑惑的说道:“如果这样找的话,一个工匠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出一个这样的凹面镜来。” 朱翊钧拿出一个小套尺来,笑着说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先生看这个。” “其实要找这条曲线,并不是很难,先生伱看,再画一条准线,曲线上任意一点到准线的距离,都等于到焦点的距离,这个问题就转换为了寻找到定直线和定点之间距离相等点的集合。” “只需要一个三角板就可以了。” 朱翊钧拿来了一个直角三角板,将直角边过焦点,而后直角的顶点始终在直线上,沿着直角边划线,直角边扫过的图形,就是一条标准的抛物线。 朱翊钧跟张居正详细解释了下其中的原理。 张居正大感惊奇,而后拿起了纸笔试了试,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还可以这样画。” 张居正的画法更加繁琐,他利用的点和直线上任意一点中垂线的原理作图,可能一个工匠要画几天,但是制作出来的凹面镜,会更加准确,光线更加集中,最后让图像更加清晰。 “先生,朕有惑。”朱翊钧看着图纸说道:“先生,物体放大的倍数和焦点与定直线的距离有怎样的关系呢?” “这个,这个…”张居正眉头紧皱的说道:“陛下,等臣钻研一二,再回答陛下。” 小皇帝突然拎着大铁锤砸了过来,张居正也不知道到底有怎么样的关系,需要长期的钻研才行,这是个算学的问题,不应该去找狂生朱载堉去解答吗? 张居正表示,自己就是语文和政治老师,不是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请陛下找数学老师问问题去! 朱翊钧在小金属块上进行了描线,交给了张宏,让他去让兵仗局把新的千里镜磨出来。 “啊,对了,先生前来,所为何事?”朱翊钧这才想起来,张居正来是有正事,不是研究尺规作图画抛物线,研究反射千里镜的。 “南衙的追欠引起了剧烈的反弹,朝中的言官们看似是在搭救何心隐,却是在为追欠张目。”张居正面色严肃的说起了国事,他要告诉小皇帝,这些人真正的目的。 何心隐就是个由头,如果能搭救何心隐,那就代表着可以反对追欠,反对朝廷的稽税。 朱翊钧清楚的知道,这些人的根本目的,笑着说道:“先生是担心朕失望,才过来看看吗?朝中的言官,大部分都成为了权豪们的口舌,公然违抗朝廷明旨,却不敢拒绝私门所请,这是先生说的博誉于一时。” “若是说朕没有失望,那是假的,但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嘴脸,就没有那么失望可言了。” “权豪们,有几个步营呢?朕可是有三个步营,而戚帅在蓟州、永平、山海关,还有三十个步营。” “刑部司寇是王崇古,他什么态度?” 张居正面色古怪的说道:“王司寇说何心隐必须死!送解刳院死,送菜市口杀头都行,何心隐不死天下难安,王司寇是受害者。” 何心隐是一个符号,无君无父弑君弑父的符号。 “大理寺卿陆光祖什么态度?”朱翊钧又问到了另外一个关键先生,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何心隐没有官身,科道言官叫的再凶,那也跟都察院没关系。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陆廷尉的意思是,杀。” 陆光祖是张居正的同榜,同样也是个循吏,何心隐的名头,陆光祖早有耳闻,这种人贻害无穷。 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就不急了,把这个何心隐养起来,把这个火挑起来,把朝廷那些个胆敢违背朝廷明旨,不敢违背私门所请的官吏找出来,再佐以考成法,看看这些个官吏考成如何,如果考成不佳,一律罢黜。” “臣遵旨。”张居正需要明确的知道皇帝的态度,若是陛下想要绥靖,张居正也有绥靖的办法,若是陛下要把这个案子办到底,把这个矛盾彻底激化,张居正也有办法。 全看皇帝的态度。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朕听戚帅说,这军伍之间,最恨叛徒,因为这些个叛徒会泄露行军的机要,是在害命,害同袍们的命,所以但凡是阴结虏人,皆以军法处置,而后报闻朝廷。” “这大明天下两京一十三省的官吏们,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如同行伍一样,官吏也需要清理,就借着这件事,找出那些人来,彻底清理掉。” “先生,有些事儿,还是不要太过于保守。” “臣谨遵圣诲。”张居正再俯首。 在何心隐这件事上,张居正的处置的确是保守了一些,保守有保守的好,保守可以维持稳定,尤其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稳定大于一切,在稳定中推行新政更加困难; 而激进也有激进的好处,可以大水漫灌,而后攻坚,一切都看选择。 张居正没有选择激进,也是因为何心隐和他张居正有旧怨,他做事便有些顾忌,陛下要是觉得他在党同排异,那就得不偿失了。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就如同小皇帝的笑容,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上,例行御门听政。 “免礼免礼,廷议吧。”朱翊钧之所以如此开心,是因为大明工匠们的手艺,远远超过了朱翊钧的想象,只用了一天,一个抛物凹面镜的反射镜面就做好了,比泰西的反射千里镜足足领先了九十三年。 这当然不能和祖冲之、祖暅领先一千多年相提并论,但是已经弥足珍贵了。 张居正首先摸出了一本奏疏说道:“刑部尚书王崇古上奏,要禁毁天下非官式书院,禁聚徒讲学,诸位以为呢?” 王崇古一听居然是这件事,立刻就开口说道:“瞧瞧,瞧瞧,我早就说了,这帮贱儒,你就能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会蹬鼻子上脸!看看,看看,被我说准了吧。” “这些个贱儒们,天天为何心隐奔走,他聚啸公然违背县堂,执私刑杀戮六人,所言所语,皆是摇唇鼓舌,这种东西,送解刳院都是便宜他了,还搭救?” “毁,新建伯王守仁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张居正整理了一下说道:“一共六十四家书院,刑部衙门负责?” “好说!”王崇古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礼部尚书万士和开口说道:“禁聚徒讲学这件事,应该把王阳明心学注解出来,定出官式来,但凡是不按官式讲,只讲良知,不讲知行合一,都打为异端,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曲解新建伯的学说了,再这么曲解下去,新建伯在泉下恐难瞑目。” “那礼部来做?”张居正斟酌了一番,笑着说道:“大宗伯以为是否可行?本来我作为心学门人,该挑起这个担子,奈何国事繁忙,就有劳大宗伯了。” “好说好说,小事,怎么说我也是读了矛盾说的。”万士和满脸笑意的答应了下来,他就爱听人叫他大宗伯。 “吏部尚书,糊名之法,年内必须推行张榜,这是内阁对吏部的考成。”张居正看向了张翰,交待了一件差事,他不是询问张翰的意见,而是布置廷议早已经通过的政令,不得违逆。 在文渊阁张居正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为何心隐奔走的朝官,考成法之下,多数为下等。 大明考成共九等,上三等,中三等,下三等,上三等升迁,中三等留任,下三等大部分都要罢免和褫夺官身,下下等基本和贪官污吏画等号。 这个名单是高度重合的,所以皇帝交待的把给权豪缙绅们当官的官吏清出朝堂,只需要把考成法严格执行,就可以做到。 “王司寇的奏疏,谁还有异议吗?”张居正开口问道。 谭纶身体前探说道:“王司寇这本奏疏,是因为何心隐案,何心隐案牵连广众,缇骑就六百人独木难支,是不是可以从京营和蓟州三镇遴选一批军兵充任?这些权豪缙绅,可都是豢养了不少家奴的。” “我看就从夜不收哨的墩台远侯遴选为宜,他们对国朝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深入草原虏营探查敌情了。” 张居正沉默了一下,缇骑人数太少,他看向了赵梦祐问道:“缇帅以为呢?” “我没有意见。”赵梦祐笑着说道:“扩大缇骑人数,这还是大明开辟以来的第一遭,日后我岂不是要和纪纲齐名了?诸公杀我的时候,可不能说我多蓄亡命之徒,这可是诸位明公们的提议。” 缇骑扩编,大明开辟以来的头一遭,赵梦祐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儒生的世界观里,深入虏营的夜不收哨的墩台远侯,是亡命之徒。 纪纲的死,是他瞒着成祖皇帝办白纸案,没有敕谕,没有驾贴自己抓人,最后被成祖皇帝处置,而纪纲有一项罪名是多蓄亡命,就是私自扩大的缇骑的人数,所以赵梦祐才说明公杀他的时候,多蓄亡命这个罪名绝对不能扣在他的脑门上。 是廷议通过的。 张居正再次下笔,将自己的处置意见写在了浮票上,呈送御前。 朱翊钧拿起了万历之宝的印绶,认真看了一遍,下印,而后开口说道:“不如先生兼掌吏部吧。” 小皇帝再一次表现出了对张翰的不满,听张居正这意思,张翰还想等到何心隐案有了结果,再推行糊名之法,这不是公然违抗明旨是什么? “陛下,臣以为不妥。”张居正俯首说道:“国事最忌讳政出多门,臣当国再掌铨部,恐有倾覆之危。” 张居正的权力足够大了,再大点,他就无法控制住手下的张党会做出什么事儿了,就这个元辅刚刚好。 朱翊钧看了张翰一眼,这个狼子野心之徒,甚至连万士和都不如,他满是温和的说道:“那就依先生所言。” “谢陛下隆恩。”张居正再俯首谢恩。 “京营开拔,前往辽东,共击土蛮诸部,陛下批阅:戚帅辛苦。”张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这是戚继光的奏疏,现在京营总兵奏疏不过兵部,直接送到皇帝手中,所以张居正拿到了这本奏疏,上面有皇帝的明确旨意。 戚帅辛苦。 “京营开拔,历来是兵部尚书总督军务,陛下仁善,以臣身体不适,让左侍郎梁梦龙代往,臣能去看看吗?不总督军务,不打仗,就是去看看。”谭纶一听有仗要打,就吵嚷着要去凑热闹。 朱翊钧看着谭纶,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司马的话,大司马自己信吗?大司马是国朝的兵部尚书,身体干系大明元气社稷,岂可儿戏。” 谭纶小声说道:“吴百朋、梁梦龙、刘应节都挺好的,又不是非臣不可。” 朱翊钧无奈,一摆手说道:“不准,此事不再议。” “臣遵旨。”谭纶只能叹气领命,这辈子怕是没仗可以打了,他是真的想去,哪怕是看看也好,但是皇帝就是不让。 “户部军需可有问题?”张居正看向了王国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王国光看着戚继光说道:“今岁户部与兵部合力督造,正厢、偏厢战车一千五百架,已如数交付京营,期许将军能够凯旋,耀我国威!” 历来打仗,户部最是反对,但是户部根本不反对,还给戚继光督造了一千五百架战车,正厢、偏厢是两种战车规格,一个是重车,一个是轻车。 以正厢重车为例,每车装备大佛郎机2架,每架配备9个子铳,全营佛郎机256架; 鸟铳手配备鸟铳1杆,全营有鸟铳512杆;火箭手每人配火箭60枝,全营共火箭15360枝,这是一个步营的火力。 按照戚继光原来的规划,大明的步车骑营,每辆重车大佛郎机一座,中佛郎机二座,鸟铳二杆,地连珠二杆,涌珠大炮二杆,夹靶快枪十杆,火力更强,但是随着实践发现,火力看似强了,但是灵活性却降低了,而且…朝廷也没那多钱给他配这么豪华的战车,所以作罢。 主要还是穷。 京营总计就三个步兵营,这是精兵中的锐卒。 “别的不敢说,打仗,还是有些本事的。”戚继光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大宗伯,打仗这件事,什么意见?”张居正看向了万士和问道。 万士和略显无奈的说道:“柔远人乃天下九维之一,但是柔过了,不管用,只能说蛮夷狼面兽心,畏威不怀德了。” 万士和倒是想讲柔远人,他想柔远人,远人不配合他,他难不成膝行到北虏俺答汗,土蛮察罕汗面前,跪在地上,说:求求你,让我柔一下? 耀武扬威,就是震慑天下群小,朝廷依旧拥有绝对的暴力机器,而且拥有合法使用暴力的权力。 不懂就问葛守礼有些疑惑的说道:“咱们这么苛责,权豪要是组建步营,公然谋反,朝廷如何应对?” 海瑞笑着说道:“葛总宪想多了。” “哦?为何我想多了?”葛守礼追问道。 为博誉于一时,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这是张居正的原话。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义清流 “贵。”海瑞言简意赅的说道,他没有讨论历来造反的只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更没有讨论权豪们之间的普遍矛盾,而是基于践履之实,谈到了一个问题,养步兵营真的很贵。 “贵?”葛守礼有些明白了,点头说道。 海瑞继续说道:“这个昂贵是多方面的,人贵,练兵贵、军备贵、维系一个步营更贵,葛总宪若是注意到了京营的六册一账,就会发现,养一个步营,需要的的银两那不是一个权豪,十个权豪之家掏空自己能够解决的了。” 步营的昂贵是多方面的,三年以来,一个步营三千人,从军饷、到军备、再到训练,再到维持京营的消耗是极其惊人的。 迁安伯本身还足够的清廉,即便如此,朝廷养京营这三个步营,蓟州永平山海关这三十个步营,已经倾尽了全力。 精锐真的很贵。 “最贵的是什么?”朱翊钧看着葛守礼和海瑞说道:“最贵的是维系这支军队的朝廷,是人心所向的人心。” 大家都是明公,小皇帝的话,大家都能听明白。 步营是物理意义上的昂贵,没有真金白银砸下去,还想养步营? 而步营在政治意义上更加昂贵,组建步营需要遴选悍不畏死的军卒,需要军器局打造长短兵、弓弩、甲胄、火器等等军备,需要户部百般周转的找到足够的粮草和军饷,需要有效的制度来完成军队建设,需要兵部、元辅的政治支持,需要皇帝的信任。 步营的昂贵在它本身,也在朝廷,更在天下的人心向背。 葛守礼俯首说道:“臣明白了,谨遵陛下教诲。”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葛总宪问得好,虽然他们无法组建步营,但是根据何心隐的交待,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人,想要获得军力,以致抗衡朝廷。” “妖人曾光者,不知所从来,能为大言惑众,聚徒讲学,道家衢天瑞,太湖郑士韬,靖江雷得鸣、刘洪,南昌张一德,高安传珠一,武岗欧阳蒙,靖州刘宗文、吉安罗巽等,惯游湖广贵州四川等地土司中,教以兵法图大事,撰造《大乾启运录》等妖书,以太乾太极皇帝之宝为号,劝水西、永顺、保靖、酉阳等土司纠合倡乱。” “而何心隐,只不过是一窝老鼠中的那一个罢了。” “很明显,不是不想,而是没做到,若非这次逮的快,挖得早,很难说他们能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廷臣们议论纷纷,这鼓噪贵州等地土司纠合倡乱,葛守礼的担心不无道理,权豪想要握住刀子,只是太贵买不起,握不住罢了。 这不,退而求其次,和新安世袭的土司,勾搭到了一起。 “怕到时候群臣又要喋喋不休,说元辅借机打压异己,重循吏打压清流清议了。”葛守礼看完了奏疏摇头说道,他可是都察院总宪,最近的风力舆论何等的狂热,恨不得天翻地覆一样,倒张居正的声浪一波高过了一波。 嘉靖二十一年起,至万历初,一些文人在著书立说、聚徒讲学的时候,热心抨击朝政,称为清议。 清议:督俗、明是非、宣教者的公正的议论。 海瑞嗤笑了一声说道:“清议,他们是清流吗?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清流?” “一个个拿着权豪的钱,为权豪奔走呼喊,何心隐怎么说?圣贤大于士,士大于商贾,商贾大于农工,国之四柱石,却被他排了个序列,他是为了新秩序吗?不过是拿着权豪缙绅、巨商富贾的钱,为他们奔走罢了。” “清议,若是要认为自己是清议,就必须是清流,要是清流就必须要清廉,唯有做到了清廉,才能清流,他的议论才能是清议,否则都是浊议。” “不如这样,又不是不让他们议,要想议也可以,就以我海瑞在海南的生活为参详。” “清廉,要住土房、要出入短褐、要孤身一人不能前呼后拥、不得出入娼馆、不得饮酒、更不得宴请宾客,就像是那苦行僧一样的清廉,这才是清流,清流才能清议,这没问题吧。” “何心隐这些泰州学派,不是标榜自己为小民说话,门人上自师保公卿、下逮士庶樵陶农吏,有教无类,教化万方吗?他们总不能绫罗绸缎,出入轿撵,豪车美人相伴左右,去找一户五口之家只有两条裤子的小民,说:你有什么苦难,我为你伸张。” “划拉个标准出来,就以我在琼州出入的标准,若是能做到就是清议,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表面清苦背地里花天酒地,但凡是抓到就以妖书谶纬杀头。” “清流的名声都被他们败坏光了。” 朝中的清流的中流砥柱海瑞海刚峰,发动了对清流的重新定义,要标榜自己是清流,要清议朝政,就要清廉,不能豪奢,做不到就不要标榜清流。 葛守礼沉默了片刻说道:“海总宪的标准,有些太高了。” “浊流就是浊流,非要说自己是清议,就按这个标准来。”万士和对海瑞的标准高度赞同,万士和就从来不标榜自己是清流,他就不清廉,更没有志向高洁,他就是个骑墙的两面派。 张居正、谭纶、王国光等人,都直接定义自己为循吏,循吏以做事为主,做成事就是良臣,做不成就是庸人,滚蛋回家卖红薯。 而王崇古干脆就是认为自己是个浊流,他就是想发财罢了,只要能发财,他连自己的亲外甥都能以合适的价格售卖。 这就是朝堂的众生相,可是标榜自己清流,却不清廉,这不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天下的好事,还能都让他们给占了去?就因为他们能说会道?哪有这等美事? 张居正思索了半天说道:“那就依海总宪所言,清廉者清议,为清流,贪墨者浊议,为浊流。诸位以为呢?” 张翰想了想说道:“那要是出身富贵呢?家里富贵,也要清贫吗?人本就有豪奢,志向高洁,不肯同流合污,就不是清流了吗?” “以海总宪为参详,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张翰说完,廷臣们都看向了张翰,都没人搭理他,甚至没人回答他。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格外有趣,葛守礼也说海瑞的标准太高,大家都没觉得有问题,张翰一开口,大家都不理会他,其实很简单,葛守礼是真的觉得高,以海瑞为标准也真的高,葛守礼在就事论事。 而张翰此话,到底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张翰在给谁当官?给陛下当官?给朝廷当官?给大明当官?给他自己当官? 恐怕是在给权豪们当官。 朱翊钧开口说道:“海总宪的标准的确有些高了,世间几人能做到?要为小民张目,总不能不会种地吧,若是连种地都不会,连五谷都不分,下逮士庶樵陶农吏,不过是虚妄也,就以这个为标准吧,是否会种地。” “先生以为呢?” “陛下圣明。”张居正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种地这个标准,恰到好处。 陛下都会种地,你说伱不会种地,还说自己为小民奔走,连小民最为关切的肚子问题,都不了解,这就是虚伪之人,绝非清流。 浊流就是浊流,装什么装! “吏部部议推举户部左侍郎郭朝宾为工部尚书,诸位以为如何?”张居正又翻出来一本奏疏,说起了工部尚书的人选。 工部,六部之末,从户部左侍郎到工部尚书,很难说是升迁还是明升暗降,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人手,尤其是朝中皇陵修缮之事,兹事体大,现在进工部尚书,需要把这个大雷给排了。 并无人反对,郭朝宾就是出来抗雷的,并非谁的党羽。 张居正继续说道:“阅视侍郎吴百朋阅视宣大,奏言:奏言宣大屯田事,国初地饶赋轻,屯军乐垦,其后以地饶加赠赋额,又以军兴加增税亩草束,以致逋欠流移,近宣大督抚王崇古,多方招垦应者如云,计新垦入额田四万七千五百顷田亩顷,今岁阅视,实徵共五百一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四亩,今岁比去岁再增三十八万亩有余。” “王公贤才。” 王崇古自己一愣,他从宣大回京已经数月,他并不是很清楚吴百朋在宣大到底做些什么,原来是去盘查他垦田数目去了,他笑着说道:“一般一般,本分而已。” 王崇古垦田是为了赚钱,朝廷说发实物才给军饷,王崇古是为了拿到朝廷给的银子,但这的的确确是安土牧民的功劳。 十九万失地佃户的确是个大功劳,吴百朋去阅视,事实也是如此,功是功,过是过。 很快王崇古意识到这封奏疏的重要性,他回京任事是庆赏,而不是张翰、张四维的族党举荐,这对王崇古在朝为官,意义重大,也就是说,至少在入京为官这件事上,王崇古可以很清晰的跟张翰、张四维进行政治割裂。 这个大司寇,是他王崇古堂堂正正凭着功劳挣到的,而不是族党的姑息之弊。 这对王崇古而言,非常重要。 张居正翻看着奏疏,这封奏疏很长,还附有一份鱼鳞册,上面是新垦田亩的具体位置,还有安置百姓户数,是六册一账中的一册,张居正之前还以为王崇古夸大其词,垦田是肯定垦了,恢复荒芜额田,肯定做了,但是四万七千顷这个数字,是有些让人怀疑的。 太多了。 但是吴百朋的实徵为五万一千多顷,甚至还多出了三十多万亩,这是王崇古在宣大的政令惯性的影响。 张居正非常乐意看到王崇古的转变。 王崇古在宣大的余威顶多维持两年,宣大的巡抚督抚,一个吴兑、一个方逢时,都是能玩出谎报军情威逼朝廷的臣工,宣大稍微振奋的局势,会再次糜烂。 张四维,真的是蠢货一个。张居正看着手中的奏疏,也只能摇头。 “宣大督抚吴兑上奏请北虏三娘子至宣府作客,代俺答汗封贡。”张居正说起了俺答封贡的具体安排,这和辽东战事有关。 这也是常态了,大明对东北用兵,就在西北宴请三娘子,俺答汗老了,三娘子在北虏金国是话事人,只要三娘子在宣府,大明在西北战乱的风险就会降低一些,大明在东北就可以随意作为。 自从去年大明克古勒寨,俘虏和贼酋送入京师,逆酋王杲、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等被关押在了天牢之中。 春天的时候,土蛮诸部进犯长勇堡,李成梁将其击退,四月,虏酋土蛮,祭旗聚兵声称要朝廷贡市,若是不肯,就要要抢山海关,并且兵峰直抵开原,李成梁出战,而蓟州总兵陈大成率锐卒出山海关策应,再次将土蛮击退。 五月份再闻虏情,张居正上奏,说辽东巡抚张学颜奏,虏冒暑拥众,犯非其时,近暑雨连作,弓解马疲,势不能逞。 下雨天是不能张弓的,因为雨水会浸湿弓弦,朱翊钧习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文华殿廷议,大将军戚继光、大司马谭纶,也都是这么说,倒是吴兑又鼓噪一番声势说:北虏恐怕有和土蛮、女真联合的可能,兵部议不可信,果不其然,五月土蛮南下因为暑期已至,大雨滂沱,不得不自己撤离。 到了九月的时候,土蛮再次蠢蠢欲动,辽东战事一触即发。 事物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着极为清晰的脉络和征兆。 廷议之后,朱翊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讲筵,而是乘坐车架,向着北土城而去,这里是京营的驻地,大明京营将会再次出击,前往辽东作战。 朱翊钧来到了北土城的武英楼,戚继光领了征虏将军的印信,梁梦龙领总督军务,马芳、李如松为左右副总兵,准备开拔。 “戚帅辛苦,大明军辛苦,朕欲与诸位将士同行,奈何身小力亏,就不给将军们添乱了,朕在京师,待大军凯旋。”朱翊钧站在武英楼里,这次的开拔,他亲自前来送行。 “大明军威武!” “陛下威武!” 朱翊钧来到了辕门前,站在一辆正厢军车之前,轻轻的推了一下满是泥土的轮毂。 吴元年,徐达领征虏大将军印绶之后,还是吴王的朱元璋亲自推动徐达的车轮,让他征伐胡元,后来胡元被打没了,北元被打没了,北元汉廷又被明成祖朱棣打成了北虏。 现在北虏再次猖狂,朱翊钧作为大明的皇帝,站在北土城的辕门,再次为大明军送行。 鼓声阵阵,号角声幽怨,万余人的精锐开始北上,朱翊钧一直站在辕门前,看着大明军绵延不绝的车队,缓缓消失在了天的尽头,才对张居正说道:“壮志得展布。” 若是在张四维看来,这多是个好机会,大明京师空虚,精锐北上,这不正是提刀见陛下,和陛下痛陈厉害的好时机吗?只需要调动宣大卫军,直入京师城下,就是不能夺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也能让朝廷知道厉害! 可是在王崇古看来,这就是最最最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跟朝廷、跟张居正蹬鼻子上脸,那就是自寻死路,一旦西北跳反,朝廷立刻可以释放关在天牢里的逆酋王杲、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答应土蛮诸部的贡市请求,而后收兵,对西北进行平叛。 就像现在吴兑在宣府宴请三娘子,张学颜也可以在东北宴请察罕汗,安定东北,而后平定西北。 回城的路上,王崇古凑到了张居正的身边,低声说道:“元辅,西北我的余威尚在,这次还好,下次,怕是要出乱子,下下次,恐怕…” 王崇古话没说完,但是态度很明确,他控制不了太久,余威最多也就两年,到时候西北出乱子,朝廷威罚的时候,可不能伤及他这个善类,他可没有谋逆之心。 王崇古觉得西北必不能赢,哪怕是依仗北虏声势,就今天送行,大明军容整齐,就这一万锐卒,十万能抗衡吗?答案是否定的。 经过了战火洗礼的锐卒,只会更强。 “王司寇现在是大明刑部尚书,负责刑名,还有羊毛官厂之事,西北动荡,和王公无关了。”张居正低声说道,他给王崇古吃了颗定心丸。 万历五年,陛下就该大婚了,大婚之后,就该亲政了,张居正也不打算恋权,陛下比他还要希望大明再起,他也能清闲一些,搞一搞算学,研究下光学,偶尔下下田,磨一磨淀粉,多是一件美事? 至于承诺,他张居正的承诺,又不是陛下的承诺。 朱翊钧回到了京师之内,开始继续捣鼓自己的反射望远镜,他问张居正的问题,其实他清楚的知道答案。 大明在南衙对于何心隐之事开始进行追缴,缇骑四处出击,稽税千户骆秉良亲自前往江西吉安,抄没了庐陵杨氏。 庐陵杨氏,发端于杨辂,自此之后延绵不绝,骆秉良抄这一家,是杨士奇的杨,杨士奇,历五朝,仕六帝,在内阁为辅臣四十余年,首辅二十一年。 大明的庐陵杨氏号称四世三公,世人皆称其为望族,而杨士奇、杨溥、杨廷和,四代出了三位宰相,虽然杨士奇是杨辂长子杨锐后裔,杨溥为杨辂次子杨铤后裔,杨廷和为杨辂五子杨耸后裔。 这一次缇骑抄家,也只是抄了长子杨锐这一系,资助何心隐,曾光、衢天瑞、郑士韬、雷得鸣、刘洪、张一德、传珠一、欧阳蒙、刘宗文、罗巽等人的正是杨士奇的后人杨有仁。 骆秉良为了这次抄家成功,还专门借调了江西兵三千人,让江西巡抚潘季驯,一道前来,防止生变。 潘季驯告诉骆秉良不用,尽管去抄家就是,骆秉良到了才知道,庐陵杨氏一共五系,这五系不能说是同气连枝吧,也只能说是互为仇怨。 骆秉良来抄家,其他四系,甚至直接点了爆竹,恨不得上来帮忙一起抄家,说来说去,都是利益惹出来的祸患,江西本就不富硕,生产资料就那么多,而杨士奇的大房和杨廷和的五房斗的你死我活,以科举为例,这生员、举人就那么几个名额,你拿走了我拿什么? 田亩、人丁、工坊、水路等等,都是这个道理,五房带着其他三房,跟大房斗来斗去。 现在大房倒了霉,那真的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就像孙克毅、孙克弘的孙氏和徐氏的仇怨,矛盾总是普遍存在,如何利用势要豪右、权豪缙绅、富商巨贾之间矛盾,里挑外撅,不断的分化,是稽税房,和日后稽税局的重点工作。 要稽税,没有内鬼,是万万无法彻底稽税的。 九月,追欠的催缴票,或者说是催命符发到了权豪的手中。 依据清丈的鱼鳞册,稽税房开始追欠,这一下哀鸿遍地,催缴票不交,那就别怪朝廷翻脸不认人了。 翻脸不认人,就代表着朝廷不打算内部处置,而是要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到时候是非,自然有公论,你欠的税,是一个农户几千年挣不到的银子,你说到时候百姓们是骂朝廷苛责,还是骂权豪大户不肯纳税,竭泽苛责小民? 在缇骑千户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松江府的画舫已经试运行结束,反响良好。 很快排期就排到了次年,孙克毅敏锐的发现了商机,立刻继续进行了定做,松江造船厂没有产能,那就去月港造船厂,这都是大明朝廷的造船厂,哪里造不是造? 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正在形成,谁先把握了生产工具,谁就能在这个行业获得巨大的优势。 孙克毅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扬州瘦马的价格正在快速的上涨,而且速度惊人,不仅如此,连南衙秦淮河畔、松江府黄浦江畔的娼妓价格也在疯涨,这自然是因为白银的大量流入,也是因为从业者的数量减少。 没错,娼妓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在减少,因为松江府和应天府的两个织造局,北衙的羊毛官厂,也在招织娘,织造这个的确需要心灵手巧。 娼妓典型的吃青春饭,这个活儿不稳定还容易生病,流动量极大,病死的、从良的,是一个动态产业,但是现在三个官厂就直接吸纳了大量的织工,对娼妓这个行业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那些想下海的,一看那边织布也能赚不少钱,自然就不想下海,毕竟娼妓是贱籍,一入娼门,世世代代都是贱籍。 按照过往的路径依赖,就是要加大对牙行的投入,也就是让人牙子,四处买些女童,打小培养,但是孙克毅这算盘一打,本地培养,成本有些高昂,还不如直接从朝鲜和倭国进口更加合适。 进口还能打造一个异域风情的名头,就像当年大唐朝的胡姬一样。 扬州瘦马是要分账的,一个客人五百两银子,瘦马要分走二百两,再加上养船,养佣奴等等开销,回本的周期会变长,但是买倭国的花魁,朝鲜的高丽姬,就没有这个顾虑,这都是强人身依附关系,分账?好吃好喝还有佣奴伺候,还不满意?还要分账? “弟弟。”孙克弘看着盘账的孙克毅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怎么了?”孙克毅停下了盘账,看着孙克弘的转椅,孙克弘只能坐在转椅上。 孙克毅知道,他哥哥的腿是徐阶害的! 当年高拱打压徐阶,徐阶把孙克弘推出去当替罪羔羊,直接打废了两条腿,所以,孙克毅对徐阶恨的咬牙切齿,就是这个老狐狸太奸诈了,何心隐的事儿,都没能追击到徐阶的头上。 “这买卖伤天害理,要不就不做了吧,咱们已经很有钱了。”孙克弘略微有些担忧的说道。 孙克毅斟酌了一番说道:“兄长的意思是,给朝廷做事,是在与虎谋皮?” 孙克弘点头说道:“是的,若是朝中风力变了,朝廷弃之不顾,权豪缙绅视我等为仇怨,到时候,我孙氏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还活着,又不是死了,和徐氏的仇怨,该放下也就放下吧。” “我已经是废人了,何必呢。” “兄长说放下,便更不能放下了,徐老狗不死,我寝食难安!”孙克毅摇头极为坚定的说道:“这个仇必须要报!” “张居正今年五十,他还能当国十年,十五年,就以十年说,这开海事早已成定局,换个人当国,说要禁海,恐难成行,朝廷也是要吃饭的,不能只喝西北风活着。” 孙克毅之所以决定投效朝廷,也不是单纯的为了报仇,他也有他的思量,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了惯性,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朝廷再想动,难如登天,三五十年内很难更易。 “家主,骆千户到了松江府,送来了请帖,请家主前往。”一个门房拿着请帖,骆秉良请孙克毅前往松江府衙门。 骆秉良来松江府,自然是来办追欠专案,不过不是追孙氏的欠税,而是徐阶的欠税,顺便办点小事,看点热闹。 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画舫一二事 骆秉良来画舫的确是来看看热闹,他得到了准确消息,有人打算继续密谋抗税,作为稽税千户,骆秉良必须要保证稽税的有效性。 抗税存在,稽查就存在。 稽税是因为逃税漏税的现象存在,而且这是一种普遍而且长期的现象,那么稽税房和稽税局必将普遍和长期存在。 这是骆秉良在长期稽税的过程中总结的第三条经验,第一条是稽税因为成本问题不对小民稽税;第二条是权豪之间存在着普遍的矛盾;第三就是稽税和抗税之间的相互存在的关系。 牢记稽税的三条经验,将会是骆秉良的长期信条,这个经验一定会随着稽税的展开,逐渐扩展为一条条的成文条文,最后让稽税变得普遍化和常态化。 所以,骆秉良来到了松江府,让大明知名投献朝廷的商贾孙克毅,来帮朝廷继续稽税。 “骆千户,又见面了。”孙克毅带着一堆的贺礼,但是他的贺礼并没有拿进来,因为骆秉良不收,也不是骆秉良志向高洁,只是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孙商总客气了,坐坐坐。这里有件案子,需要孙商总帮帮忙,和徐阶有关。”骆秉良开门见山,也没过多的客套,把自己的来意说明。 徐家欠了点税,只有不到三百两银子,主要是徐氏的差役。 要知道一条编法是将税赋和劳役合一,摊派到了田亩中征税,徐阶家中的一万亩田赋免征,但是不代表徐阶家中除了徐阶之外的其他人丁可以免差役,四差银也是要收的,大约只有三百两银子。 这笔钱不多不少,要是去追欠的话,朝廷有些大动干戈的嫌疑,所以让孙氏出面‘劝说’一二,至于如何刁难,那就是权豪之间的倾轧了。 除了欠税,则是画舫之事。 孙克毅一听为难徐阶,脸上乐开了花。 “徐阶如此大胆?何心隐的案子他侥幸逃脱,曾光的事儿,他为何又要参与其中?不想活了吗?”孙克毅不得不佩服徐阶的胆量,孙克毅是万万不敢沾染这种事。 曾光、何心隐干的事儿,其实不稀奇。从唐中期就已经出现,一直到元仁宗时候达到了巅峰,唐宋时候,叫净土宗,到了南宋末年,由昆山僧人茅子元改为了白莲宗,或者叫白莲教。 这个教派自明初,数度改名,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罗道等数十种之多,曾光和何心隐假托自己是泰州学派的学子,聚徒讲学,其实就是传教罢了。 讲学,教化万方一般对金钱看的不那么重要,传教,是入门要钱,入门之后要你倾家荡产。 “唉,徐阶其实就是想倒元辅罢了。”骆秉良面色复杂,他也不想不明白,徐阶为何就是不肯服气呢?承认张居正很厉害,很难吗? 朝廷谁不承认,张居正真的很厉害? 孙克毅想了想点头说道:“想来也是,按理说,徐阶应该更恨高拱才对,毕竟是高拱把他赶下台,还如此苛责与他,元辅也就是让他还田,并没有进一步的追击,心魔而已。”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这话说得好听,但是徐阶就是不肯服气,若是说起复,徐阶也没那个念头,朝中给胡宗宪平反之后,徐阶绝无起复的可能,徐阶就是想倒张,似乎把张居正给扳倒了,就证明他当国的理念才是对的。 孙克毅没啥负担,他就是想要徐阶倒霉,想要自己家里赚钱。 “孙商总对咱们朝廷的稽税事有什么看法吗?”稽税千户骆秉良询问稽税对象商总孙克毅。 官与民,管理者和被管理者,骆秉良就像是穿着绫罗绸缎、前簇后拥、美人相伴的假道学贱儒一样,询问孙克毅,你幸不幸福。 可孙克毅绝非穷的一家五口只有两条裤子的小民,而是锦衣玉食,松江地面最大的商贾,松江府海商的商总,上至九卿,下至百姓,影响力极大的权豪,大明开海的急先锋。 孙克毅斟酌了一番说道:“朝廷革新税制,其实咱们大明要能做到这十二个字,这税也能安安稳稳的收上来。” “我站在一个权豪、缙绅、商贾之家的立场上,简税制、宽税基、低税率、严征管。” “我也为权豪们说句话,权豪缙绅之所以能侵占良田数万顷,那是有一定的条件才能做到,小民托庇,天灾人祸,就从税制而言,过去条目繁琐,父母官到了地方,哪个不是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小民托庇权豪,那不是理所当然?现在这一鞭法,好!” “四差银、田亩赋税都编为一条,收税名目确定,田丁多少,就是多少,这些个父母官们,再巧立名目,那恐怕得问问百姓答不答应了。” 孙克毅可不是胡说,武装抗税在大明普遍存在,每年夏秋两税,各地百姓的眼里,地方的衙门,比山林里的匪寇好不到哪里去,每次征赋都跟下乡扫荡一样,百姓普遍抵抗,这就是权豪们兼并的社会土壤。 所以孙克毅真的非常佩服张居正,他的行政,从来不是一拍脑门,就这么办了,一直在抽丝剥茧。 孙克毅继续说道:“这第二条就是宽税基,自孝宗以来,天下田亩四百万顷,四亿亩地,糊弄鬼呢?洪武二十六年,田册八百万顷。我家老实,我家的田是在册的额田,他家胆大包天,家里良田万顷,一亩都不在册,哦,我家天天夏秋两季纳皇粮,他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说长此以往,我乐意纳赋?指定不乐意啊,人都这样,不患寡患不均,都交都不交,可以,但是我交,伱不交,那就不行,自然想方设法的不肯交税纳赋了。” 骆秉良稍微捉摸了下,孙克毅是站在一个权豪的立场上,分析国朝政令,如果骆秉良是哪个纳税的良民,他看着不纳税的权豪,肆意侵占,那他骆秉良总会想办法。 孙克毅想了想说道:“这低税率就很好理解了,我觉得现在这个税率就挺好的,百值抽六,行商不纳税,田亩征税两成,也好促进还田之事。” 骆秉良笑了笑,孙克毅也有所保留,投效朝廷赚的盆满钵满,但是谁嫌自己赚钱多呢? 所以,其实孙克毅对税率还是有意见的,不是对百值抽六有意见,而是对苏松地区的重税有意见,说是当年太祖高皇帝为了惩戒江南百姓投效苏松百姓支持张士诚,而设立了重税的两成田赋。 其实北宋末年,熙宁、元丰更法、崇宁、大观多事、靖康之耻,建炎戎事频繁开始,苏松的税赋一直在不断的增加。 苏松重税是存在的,骆秉良不止一次听到了歌谣,一亩田无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的人来好白头。 稽税千户骆秉良专门研究过洪武二十六年的苏松田亩赋税,洪武二十六年,苏松二府共有田亩14982961亩,全国共计田亩850762368亩,苏松二府田亩占全国1.76%,而洪武二十六年,苏松实征米麦数为4030386石,全国共计29442350石,苏松二府税粮占比13.69%。 也就是说,苏松二府以全国1.76%的田亩,承担了全国13.69%的税粮,这也造成了苏松地区抗税蔚然成风,和拥有广泛的民意基础。 孙克毅作为既得利益者,他没办法说朝廷的坏话,但是骆秉良一笑,孙克毅就知道,骆秉良听懂了。 这就足够了。 孙克毅继续说道:“最后便是这严征管了。以前朝廷根本就不稽税,什么君子耻于言利,那不就是收多收少全看天意吗?指望一纸圣旨,就让天下权豪缙绅,把白花花的银子交给朝廷,那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骆千户稽税千户,从前年昆山顾氏,再到去年的苏州葛氏,今年的庐陵杨氏,这都抄了多少家了,可是这稽税还是得继续斗下去。” “只要稍有松懈,权豪立刻就逃避税赋,那是必然的。” “没有刀子逼着,你指望权豪大户交税纳赋,你指望我们良心发现?良心这个东西,大户人家哪有这个东西?” “我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我哥不让我做这个皮肉生意,就是画舫这买卖,他觉得有伤天和,他是个读书人,他考举人考进士,他有道德,但是我没有,我就是有钱就赚钱,朝廷又不禁止,我有钱不赚不是王八蛋吗?” “但是这买卖,的确有伤天和,而我的确没什么道德和良心。” “良知?谁有那个东西。” 孙克毅的这十二个字,道尽了江南地面税赋的矛盾所在。 这十二个字,就是孙克毅的心里话,不客气的说,若不是松江镇三千南兵压阵,他孙克毅也不交税,百值抽六,不高,但是能不交他就不交,赚一点是一点,利益最大化,才是商人思考问题的方式。 骆秉良将孙克毅的说辞认真的整理了一遍,才笑着说道:“这画舫我得上船,徐阶搞的这出儿,必须要防范。” “我去劝劝他,我这个仇家顶多逼着他把追欠给交了,剩余的,我也做不到了。”孙克毅答应了下来,也答应劝劝徐阶,别折腾了,斗又斗不过张居正,现在的张居正是3.0版本,你这个0.5版本的徐阶,是斗不过的。 赵五六,是画舫上的一个佣奴。 他本是苏州府吴县木渎镇人,家里住在木渎巡检司旁的寿桃山下,父母生他的时候,加起来岁数五十六,所以叫赵五六,外号狗蛋,取个贱名好养活,三岁的时候没了娘,五岁的时候没了爹,爹是被人打死的,是昆山顾氏的家丁动手。 赵五六也没想过报仇,人家顾氏,就佣奴就有两百多人,他赵五六单枪匹马,拿什么去报仇?而且顾氏还给了五两银子,了结了这桩公案。 靠着这五两银子,赵五六的哥哥,赵四七带着赵五六活了下来。 前年顾氏被抄家的时候,顾章志被斩首的消息传回苏州府后,赵五六专门买了一坛酒,跪在他爹和他哥的坟头,哭的涕泗横流。 这朝廷忽然转了性子,对权豪大开杀戒,催命符在江湖的传闻中,比阎王爷的生死簿还要可怕的多,生死簿谁都没见过,缇骑们风驰电掣的身影可是不少见。 缇骑们在江南地面四处稽税,大户哀嚎遍野,赵五六也乐得在茶摊儿听这些事儿。 赵五六不怕这些个权豪们苛责小民,因为小民早就被朘剥的毛都不剩下一根,再朘剥,那只能把脑袋给权豪了,这苏松,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怕是要闹出大乱子来。 赵五六听说俞龙到了松江府开堂口,就打算去投奔,是的在赵五六的认知里,俞龙到松江府就是开堂口来了,只不过他想当南兵的愿望落空了,他的身体素质达不到入伍的要求,兵源这东西,俞帅这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赵五六又去了松江造船厂应征,结果他没选上,他本就有些瘦弱,搬木料做纤夫,造船厂都不肯要他。 后来朝廷在南衙设立了官田,招募百姓屯耕,这个营生,赵五六能干,而且一干就是两年,托关系找朋友找了个上船的营生,上船赚得多。 赵五六上画舫,并不是很怕,他上船干个苦力,他都二十二了,已经不是滑嫩可口的年纪了,那些个豪客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那些个十二三岁的佣奴,才是豪客们的目标。 有些豪客有龙阳之好,放着瘦马、高丽姬不玩,非要玩佣奴。 有些豪客喜欢喝醉酒了打人,赵五六就是挨打的那个,他打小挨打惯了,若是打的不厉害,他就默不作声,挨了打还能赚钱,船长也会赏个仨瓜俩枣的给他当汤药费,打的凶狠了,就大喊,会有人拉开,毕竟死了人,船东孙克毅不仅要掉面子,还要拿钱出来平事儿。 赵五六掂量了手中的银袋子,若是这次出海顺利,回到松江府的时候,他能拿到一两银子,算上积攒的银子,差不多能讨个婆娘了,赵五六满脸的笑容上了船,他在船上负责货舱搬运。 “没见过吧,整个大明就这一条船!”赵五六看到了骆秉良目瞪口呆的模样,笑了一声,搭着话,骆秉良的打扮上衣下裤的短褐,虎背熊腰的,看起来像是船上的打手家丁。 船上有十个家丁,这十个家丁负责船上的安保,虽然倭患已经渐渐平息,可是琉球的倭寇还在盘踞,偶尔也会侵扰海疆,船上有长短兵,还有弓弩,对付倭寇完全够用了。 有些个豪客喝醉了酒,也得这些家丁们摁住,防止惹出了什么乱子,每一个瘦马、高丽姬都不便宜,这要是打坏了,打死了,客人是要赔钱的。 “是没见过。”骆秉良看着巍峨的桅杆,开口说道。 主要是那些个瘦马和高丽姬穿着十分清凉,一袭纱衣,站在船头吹着海风,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令人遐想连篇,好几个高丽姬干脆连鞋都不穿。 和秦淮河畔的玩法不同,秦淮河畔玩的是意境,琴棋花画,情到深处自然浓,而这画舫玩的都比较开,主打的就是放纵,下了船不说船上事儿,怎么开心怎么来。 “没事船开两天,她们连衣服都不穿,那才是令人大开眼界。”赵五六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说道:“听口音是北方人?” 赵五六有他自己的想法,这膀大腰圆骆秉良,一看就是一把好手,若是有豪客喝多了,非要揍他赵五六,或者把他赵五六扔进海里喂鱼,这脸熟的骆秉良能帮他一把,那就是菩萨显灵,佛祖保佑了。 小人也有生存之道,在船上若是没有点眼力价儿,迟早有一天被扔进海里喂鱼。 船上是一个极度封闭的空间,船长就是老天爷,船上让人三更死,五更尸体都被鱼给吃完了。 骆秉良点头说道:“是,原来在俞龙手下做事,这不是老了,打不动了吗?就给安排了个差事,我这第一次上船,帮忙介绍下这艘船?” 赵五六指着船尾处说道:“那边能钓鱼,海钓很是吃力气,那边是甲板上吹海风的地方,也是人最多的地方,一层尾巴的地方是船长室,可别乱闯,船长有火铳。” “一层中间的位置在水线之上,是客人的房间,二层是船上的水手和舟师们房间,最底下就是我们这些佣奴住的地方了。” 赵五六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说道:“那些个瘦马们都有婢女,要是忍不住,可以找她们,价格便宜些。” “哦?”骆秉良眉头轻挑的看着赵五六,露出了一个男人懂的都懂的笑容。 骆秉良带着三名缇骑,他们住船长室,船长自己找了个房间睡去。 一般而言,船上船长最大,谁敢把船长挤跑?但是骆秉良显然不是一般人,而且还有三个海防巡检,驾着水翼帆船随行海测。 船长根本不敢质询,船东孙克毅临行前,特意交待了,这三位上衣下裤短褐的客人,不一般,一定一定要伺候好,但凡是没伺候好,那船长直接自己跳海喂鱼,不用回来了。 骆秉良在孙克毅眼里,那就是天老爷! 而且这位天老爷还捏着追欠催缴票,要他们这些权豪的命,根本不用使是手段,要不是孙克毅晕船晕的厉害,高低要到船上亲自伺候着。 很快,骆秉良就见识到了这画舫生意火爆的根源,刚开船不到半天,就能看到一些个高丽姬们已经衣不遮体了,两道纱一缠,那就算是衣服了,赤着脚四处觅食,四处都是莺歌燕舞,满甲板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恍的人眼晕。 甲板上,很快就变成了放纵之地。 骆秉良一直在寻找曾光,登船的时候,骆秉良就没见到这家伙上船,一直到了气氛正酣之时,徐阶的次子徐琨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扎眼的人物。 曾光出现了,颇有大师风范,穿着一套对襟的开衫,极为干净,面色温和,脸上始终流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闪烁着智慧和深邃,举手投足之间,体现着他的人生阅历和为人处世。 骗子的卖相是极好的,骆秉良能从曾光的动作里,看到他的惶恐,他始终在左右张望,似乎是害怕船上有人抓他,所以他一直没有露面,直到船开了之后,才开始活动。 骆秉良要抓曾光,这是朝廷的钦犯,要拿到京师斩首示众的。 曾光的出现,可以减少陛下处置何心隐的被动,只要把曾光拉到京师,何心隐要杀要剐那就完全随陛下心意了。 徐琨不停的拍着手,乐呵呵的说道:“诸位诸位,我身边这位,是太乾太极道人启运大师,很荣幸,能从湖广将其请到松江府来讲学,大家也都知道,近来朝廷愈逼愈严,甚至连讲学都不让了,天下六十四家崇正书院,全都被查抄了。” “所以咱们才不得不来到这画舫之上,我就不多说了,大师,请!” 曾光坐到了台前,一言不发的看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欲,这是极好的,人活着就有欲,而要挣脱天地之间的大藩篱,就要有欲。” “孔子很少谈到仁,仁到底是什么?在我看来,天理与人欲相辅相成的自然之心,就是仁,有欲才有仁。儒门理学,向来抨击灭人欲存天理,可笑至极,不有人,则不有天地笑,无人欲何来天理?” 徐琨面色通红,大声的说道:“好,说得太好了!” 在场的十多个权豪之家的豪客们也都是议论纷纷,这个说法,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对味儿了!他们要是没有欲望怎么可能在画舫之上呢?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才是万事的根本! 没有人哪来的天地?天地是人定义的,灭了人的欲望,哪里还有天理可言?所以不要灭人欲,而是要培养人欲,而人的欲望,才是一切的一切。 曾光看着众人的反应,等到慢慢安静下来才说道:“我派弟子,最讲育欲,孕育欲望,让欲望在心中生根发芽,性而味,性而声,性而安逸,性而色、人性也、天性也。” “人和禽兽何异?人有欲,而禽兽无欲,无欲无求为禽兽。人有欲,所以有貌、言、视、听、思,所以才有恭敬、顺从、明辨、聪明、睿智,才会有严肃、严明、谋略、敏锐、圣贤等诸种仁义道德。” “诸位皆有欲,诸位皆圣贤也。” 顾宪成听闻之后,如同茅塞顿开一样,握着拳头大声的说道:“好好好!大师一言,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天下人人皆圣贤,此话一出,让曾光立刻获得了完全的认可,骆秉良则是看着那些面红耳赤的权豪,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玩味儿,权豪违逆,需要找到理论依据,而曾光的言论,可谓是正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里! 曾光等到安静之后,继续说道:“人者,天地万物之原也;所以是原人,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所以是心主,而动心起念,源于欲,若无欲则无心,一切天理皆由心发,心即良知。” “人啊,就是天地的根本本原,所以人是原,那么我们要服从我们内心的欲望,因为那就是天理,那就是良知。” “而诸位齐聚于此,何尝不是洞彻了天下至理,认清楚了自己的良知和天理?” 曾光还在讲学,而骆秉良看向了旁边搬酒的赵五六,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讲的怎么样?” 赵五六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都是有道理的废话,谁没有欲?要是没欲,那不就成了块石头了吗?皇帝他心里也有欲,没欲折腾什么?大师说得好听,我还想娶媳妇呢,大师给我钱让我出彩礼,置办家业吗?不给就是屁话。” “船上老是有这些个大师讲学,烦死了,船上时间就五天,五百两银子,还不赶紧找美人温存,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吗?听他在这里唠叨,浪费时间,我就是没钱,我要是有钱,我才不听大师唠叨,有功夫赶紧找个美人开开荤。” 骆秉良一听愣愣说道:“小哥此言有理。” “他这些话,都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他说得好听,什么统于君师,极于朋友,我们还能期盼皇帝英明神武,带我们过几天好日子,惩戒不法,都按大师的说法,不行王法,只行亲朋之法,我们这些小民,现在是小民,儿子是小民,生生世世都是小民了?生下来合该被他们欺负是吧。”赵五六将酒放下,才继续说道。 他爹被顾氏打死了,衙门连顾氏的家奴都不敢处置,最后五两银子息事宁人,民不告官不究,若不是锦衣卫们把顾氏全家给抄家了,杀鸡儆猴,赵五六父亲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 在权豪眼里,骆秉良是那索命的勾魂使,在小民眼里,骆秉良是除暴安良、杀富济贫的大大大大大大侠。 鹰犬,那是权豪眼中的缇骑,赵五六这个小民,恨不得权豪都被排成一排挨个都砍了,那才解气。 曾光站起来总结性的说道:“明哲身,舍身以成仁道,此为天下大伟业,大业未成,仍需诸位助益,方能成大业仁道!” 赵五六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说道:“你瞧你瞧,他不给钱,还要钱呢,哪怕是给个鸡蛋,我也乐意听到叨叨。” 赵五六的意思是,这些个大师,说来说去,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要钱?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当下,何不贪欢? 骆秉良看着那些面色通红,为曾光叫好的权豪,忽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曾光不是什么大师,所有人包括权豪都清楚,曾光只是知道权豪们要听到什么,这也是他能四处兜售并且兜售成功那些有道理的屁话的原因。 权豪们不是脑袋缺根弦,权豪们只是需要认可,得有人个人告诉他们,你们做得对,做得好,继续做下去。 大家只是在各取所需,曾光需要钱来维持自己所谓的讲学,而权豪们需要有人将他们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说出来。 曾光收银子,收的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丝毫没有了之前那副世外高人的超然感。 而骆秉良继续在画舫上转悠,看着人间百态。 那些个女子明明生疼却要强颜欢笑,那些个豪客们格外的张狂,将酒水撒的满地都是,可是一点都不讲什么怜香惜玉,这是一艘欲望扭曲的船只,它如此的精美,又如此的丑陋。 很多的高丽姬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并且享受起了这种堕落和沉沦,大口大口喝着酒,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遮羞布摘到,根本不管自己身后是谁,只是享受着这一刻的放纵和欢愉。 或许对于这些高丽姬而言,身后的人和狗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们的人生似乎就是这样,从良对于大明的娼妓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对于高丽姬而言,连个梦都不是,她们自从被培养成高丽姬那天,就注定了,在没有任何人在意的情况下死去。 活在当下,何不贪欢? 太阳已经落山,海面上一片金黄,金波荡漾之下,偶尔会有鱼猛地跃出水面,而后重重的砸在水中,留下金色的水花,画舫在风吹拂下,缓缓向前,划开了水波,留下了涟漪,这一幕美不胜收。 一个女人走到了骆秉良的身边,拢着头发,满是笑容的说道:“落日余晖着色浓,半天云彩半天红,好美的夕阳。” 骆秉良眉头紧皱的看着身边的女人,疑惑的说道:“你不是应该去陪豪客吗?” 这女人,骆秉良认识,这艘船上的魁首,属于那种兴致来了就弹个曲儿,兴致没有,一天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女人,是整个江南有名的头牌,而且不接客,这种不接客是待价而沽。 有些贱骨头还就喜欢这个范儿,越是清高,就越是迷恋。 其实主要还是看价格,魁首和下面的妖艳货色走的不是一个路数,这个青楼的头牌,想要赚够了钱嫁人,相夫教子。 “他们哪里有军爷尊贵?”花魁满是笑意的说道:“军爷是哪里来的?东家特意交代我,不要摆那个清高的架子,伺候好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不该操心的事儿少打听。”骆秉良平静的说道:“不是一路人。” 花魁也不是很在意,任由海风吹拂着自己的衣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角度,让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骆秉良才继续说道:“这到了船上,军爷就是这么清心寡欲吗?看看他们,就像牲畜一样在交配。多么肮脏的一幕啊,我想借着军爷的路上岸,军爷肯不肯怜香惜玉搭把手?” “我应该是块玉吧,还没雕琢过的玉。” 骆秉良嗤笑了一声说道:“可别,孙克毅可是花不少银子从牙行那边买的你,我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伱赎身,该干嘛干嘛去吧。” 骆秉良说完就走了,没有一点的眷恋。 诚然,跟着他上船的缇骑都是心腹,即便是骆秉良干了点什么,心腹也不会说出去,孙克毅更不会说出去,大家保持一种默契。 在这个堕落之船上,内心的欲望会被无限的放大,但是骆秉良不吃这一套,他要是拿了孙克毅的女人,就得姑息孙克毅,日后孙氏这税,是查还是不查? 大明的元辅反复多次跟小皇帝讲,什么是贿政之弊,什么是姑息之弊,骆秉良作为缇骑,明知故犯,死可能是一种奢侈,甚至连累给陛下当陪练的儿子。 他孩子才十三岁,已经是少年组的天下第二高手了,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必然光耀门楣。 骆秉良作为老爹,不能在外面因为下半身的事儿坑儿子不是?所以孙氏的税要查,那他就不能伸这个手。 花魁略有些尴尬的整理了下衣物,无往不利的装可怜,对这个军爷似乎没有任何的用处,她看着骆秉良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海面,她还得在这条堕落之船上,继续沉沦下去,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攒够给自己赎身的钱。 骆秉良一直在找,除了曾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党羽在,但是这画舫的价格太贵了,除了曾光再无一人,在船只停靠月港之后,曾光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之中。 曾光很能藏,但是骆秉良更能找。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骆秉良将曾光抓住,扔到了水翼飞船,押送入京。 堂堂大明的勾魂使,还能让煮熟的曾光长着翅膀飞走不成? 作为缇骑,骆秉良总是用最快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任务,好讨到一点圣眷,为骆思恭毫无恭顺之心赎罪。 骆秉良在京的时候,不止一次对儿子说下手轻点,那特么是皇帝,打出事儿来,全家都得死! 但是骆思恭就是头犟驴,皇帝让他下死手,他真的下死手。 骆秉良在月港,见到了都饷馆海防同知罗拱辰,而后在罗拱辰的介绍下,了解了很多有趣的事儿。 比如之前何心隐在福建讲学,就是从松江府而来,在福建讲学后,回自己江西老家吉安差点被潘季驯给逮住,才逃往了湖广。 而骆秉良在见过了澎湖巡检司的海防巡检后,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鸡笼岛很大很大,树很多,非常适合造船。 大明的人多,需要的柴火就多,伐木取薪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儿,柴米油盐,柴字当头,在柴火为主要生活燃料的时候,其实闽南并没有太多可以用于造船的树木,有也是在那些不好伐木的地方。 而现在,澎湖巡检司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鸡笼岛很大,树木很多,朝廷送到的六分仪观测,可以清楚的看到鸡笼岛的最南端天北极出地角度为22°,而最北端天北极出地角度为25.4° 漳州为24.6°,南平为24.5°,也就是说在南北距离上,至少有八百里地,而这八百里地,拥有眼下造船需要的木材。 “很难。”骆秉良有些感慨,他这一趟画舫的行程,产生了一些困惑,那就是朝廷的政令,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任何一条政令,权豪们、甚至是大多数的百姓们,都是先反对。 比如澎湖巡检司的水翼帆船们,对东南的大岛进行了勘测,如果朝廷进行征调民夫,就会是一场竭泽民力的灾难。 比如明明是更利于小民的清理侵占,在南衙也得不到广泛的支持,清丈、清理侵占、还田,完全是为了让小民有喘息之机,但是百姓们似乎认定了投靠权豪托庇,才是更加正确的答案。 想做事难如登天。 “再难也要办不是?”罗拱辰倒是极为的乐观。 失地的百姓那么多,既然大明权豪不给活路,那就去寻找一个地方,获得新的活路,从福建到鸡笼岛,只需要一日的水程,而且有大片适合耕种的平原。 伐木是一件很累的事儿,但是在大明活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儿。 “或许吧。”骆秉良产生了一丝迷茫。 而此时,大明版图的最南端,吕宋马尼拉大明街吕宋总督府内,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吵,来自泰西的罗莉安慷慨激昂的反对着大明总督殷正茂的一个决议,而殷正茂靠在椅背上,看着罗莉安。 这是吕宋总督的座椅,也是之前吕宋遗王的座椅,殷正茂是以大明泗水伯,武勋的身份坐在上面。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处决西班牙吕宋总督区的官员比较好,无论是总指挥高第,还是总督弗朗西斯科,这样做,会让彼此都非常的难堪,如果你们留着这些俘虏,可以交换到更多的筹码。”罗莉安在反对殷正茂处决弗朗西斯科,这个在之前马尼拉之战中,被俘虏的西班牙总督。 罗莉安向前伸着一只手说道:“我知道大明在遥远的东方足够的强大,但是到了太平洋彼岸呢,到了泰西呢?如果将弗朗西斯科和高第,还给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会感谢大明给了他足够的尊重,这对国王非常重要,这也会让大明远洋的船只获得更加足够安全的贸易环境,难道,大明的船只永远就停留在远东的港口之中吗?” “我认为总督和将军们,没有必要畏惧一个已经被打败了的对手。” “你说的很有道理。”殷正茂被罗莉安说服,点头说道:“我赞同你的看法,但是要看费利佩二世愿意为这份面子,支付多少报酬了。” 俘虏可以归还,但是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这就是生财有道殷正茂的想法,没有钱,他很难办事。 他作为吕宋实际上的国王,对吕宋之事有着极大的自由裁量权,而这个裁量权,包括了战俘的处置。 “总是充满智慧而狡诈的东方人。”罗莉安这才松了口气,罗莉安本身也是俘虏,只不过是完全归属于邓子龙的俘虏,罗莉安当然要站在俘虏的角度去说话。 在大明的视角下,红毛番这些海外番夷攻占了大明的藩属国吕宋,现在被大明击败,那么逆酋高第和总督,都应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历史上,大明都是这么做的。 而这次在斩首之前,殷正茂要听一下罗莉安的想法,完全是考量杀死高第、弗朗西斯科可能带来的影响,最好不要影响到大明和红毛番的大帆船贸易。 白银,是大明眼下一条鞭法的核心动力之一。 殷正茂不了解泰西,或者说他要知道,在泰西,吕宋总督被他国处死的后果,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会不会影响大明和红毛番的商贸往来,显然弗朗西斯科应该是红毛番中的贵族,而且地位并不低。 那么接下来就是利益交换了,弗朗西斯科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殷正茂想了想说道:“佛郎机人应该完全撤出吕宋,包括宿务群岛和棉兰老岛。” 罗莉安思考了片刻说道:“这可能需要武力争夺,我们泰西就是这样的,你若是强,才能听你好好说话,让费利佩二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西班牙完全失去了在泰西的影响力。” “我的男人去了哪里,他已经十几天没有露面了。” 罗莉安已经十几天,确切的说是十五天没有见到邓子龙了,罗莉安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担忧邓子龙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在海上,意外实在是太多了,风暴、土著、疾病、各种动物,都是死亡的代名词。 罗莉安确信自己不能找到比邓子龙更好的归宿,更加确信费利佩二世,不会为自己支付任何的赎金。 所以邓子龙就是罗莉安的一切。 “他有事情要做,他是大明的将领。”殷正茂并没有具体解释。 一直到了日暮时候,马尼拉的那艘三桅的甲板巨舰,才出现在了天边的夕阳之中,驳船驶出了港口,开始拖拽,而船上的船桨,也在不停的划动着,进入了马尼拉港口。 船上全都是战斗的痕迹,硝烟味都没有散去,四处都是血,似乎发生了惨烈的争夺,船只的侧翼甚至有了几处破损,船尾那根桅杆的帆,已经被烧了个大洞出来,而船上,则是忙碌的军兵。 邓子龙跳下了栈桥,他倒是没有负伤,只是战斗让他有些疲惫。 “这些红毛番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也就两把而已,宿务岛的塞布营堡还是被我们拿下了。”邓子龙看到了殷正茂满脸笑容的说道。 殷正茂打量了一下邓子龙确信他没有负伤之后,才面色凝重的问道:“伤亡如何?” “死了十四个兄弟,伤了二十六个。”邓子龙也是满脸的凝重,这个伤亡已经很高了,因为宿务塞布营堡内,只有不到二百四十个红毛番,却有六千多的吕宋兵,这些个吕宋兵战力孱弱,但是他们还是给大明军的攻城,造成了一些困扰。 殷正茂听闻,反而松了口气说道:“比我预想的要好,毕竟是登岛。” 邓子龙笑着说道:“登岛的过程远比我们预想的轻松,敌人的精锐太少了,都是依靠这六千吕宋兵进行布防,然而他们连对天放三箭的想法都没有,看到我们的人,直接就一哄而散了。” 邓子龙这十几天没在马尼拉,完全是因为他去执行任务了,攻占位于宿务岛上的塞布营堡。 整个吕宋被分为了三部分,和鸡笼岛隔海相望的吕宋本岛,再往南一些,数百个岛屿构成的宿务群岛,以及最南面的棉兰老岛。 整个宿务群岛的锁心就是宿务岛上的塞布营堡。 一年前,邓子龙曾经试图复刻马尼拉群岛的战术,擒贼先擒王,带着一千人直接突袭了塞布营堡,结果连岸都没看到,就被阻击了,而后邓子龙改变了打法,开始抽丝剥茧,一点点的清理周围的海寇巢穴,最终将塞布营堡内的红毛番一网打尽。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而总指挥是吕宋总兵鹰扬伯张元勋,在马尼拉大获全胜之后,大明军兵也多少产生了一些轻敌之意,产生了一种红毛番不过如此的骄兵思维,在吃了个闷亏后,吕宋的南兵积极调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啃下了宿务岛的营堡。 拿下了宿务群岛这个锁心意义重大,代表着吕宋的水师已经基本成型,代表着吕宋水师在和红毛番争夺吕宋的战争中,由被动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的一方。 之前红毛番利用宿务群岛岛屿多、礁石多的特性,四处出击,骚扰大明军,而现在,轮到大明军占据这个地利,对棉兰老岛的红毛番,进行四处出击和阻截了。 这种战场主动的转变,也十分的辛苦,连唯一一艘三桅夹板巨舰,都是伤痕累累。 长达一年的征战,让这艘船已经破破烂烂。 邓子龙也是看着那满是伤痕的夹板巨舰摇头说道:“这破船的确是条战船,但是它不是很好用,灵活性真的太差了,如果被敌人绵延不绝的小船近身,包围,再加上火攻,恐怕很难取胜,和当初的楼船缺点是一样的。” “我们需要更好的战船。” 殷正茂站直了身子,颇为确切的说道:“第一艘下海的五桅过洋船将会交付吕宋大明军使用。” 鹰扬伯张元勋刚刚来到了栈桥,不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殷正茂非常肯定的说道:“这是你们在征战的时候,我跟朝廷确定的事儿,为此俞帅还亲自写了一封信,大骂我一顿,松江镇松江造船厂的第一艘过洋船却不交给松江镇兵使用,如果我们在吕宋战败,俞帅会为我们报仇的!” 听到这里,张元勋看着殷正茂不可思议的说道:“还说你不是流浪民间的皇亲国戚吗?” 殷正茂不确信的说道:“不是吧。” “你不是有个孙女在京师吗?和陛下的年龄差不太多,不如游说元辅,哪怕是做个妃嫔,那殷部堂也就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了,否则朝廷如此圣眷,多少有些不适应啊。”张元勋活动着手脚,缓解着下船的眩晕感。 第一艘五桅过洋船,吸收了来自泰西的战船经验,由封舟改进而来的,五桅二十一帆的战舰,交付后,优先供应吕宋军兵使用,这多是一件美事。 松江镇总兵没意见才是咄咄怪事。 “慎言,永乐之后,大明的后宫再无勋贵之后。”殷正茂面色凝重的说道。 张元勋听闻,也是好奇的问道:“说起来也是怪事,永乐朝的仁孝皇后,徐皇后,可是徐达的长女,到了仁宗朝之后,为何后宫都没有勋贵之后了呢?” “天家的事儿少议论。”殷正茂仍然不肯说,他其实知道原因。 他其实说的不准确,永乐之后,大明后宫仍有勋贵之后。 大明的仁宗皇帝后宫里有一位勋贵的嫔妃,敬妃张氏,是河间忠武王张玉之孙女、英国公张辅之女、明成祖的昭懿贵妃之侄女。 这个敬妃张氏,也是大明后宫里最后一位勋贵之后。 张辅在正统年间,无法上朝和自己女儿在宫中尴尬的地位,多少有些关系。 正统初年,仁宗的元配诚孝张皇后被尊为了太皇太后,英宗年幼,太皇太后摄政,张辅的女儿嫁给仁宗,仁宗的元配当国,若说没有冲突,那才是奇怪。 这不是女人善妒,而是当时张辅的女儿,对诚孝张皇后的皇后之位产生过实质性的威胁。 这并不难理解,永乐朝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徐达的长女徐皇后,而作为永乐中后期、宣德年间、正统年间,所有勋贵之上,就是英国公张辅本人。 永乐皇帝把敬妃张氏选入仁宗后宫,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仁宗皇帝继位十个月暴毙,敬妃张氏也没有生下孩子,太皇太后对张辅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正统年间,张辅作为辅国大臣不能上朝,作为勋贵之上,被天子家奴喜宁欺负到了家门之内,只能忍气吞声。 若是家务事闹也就闹了,可是这家务事闹成了国事,张辅的式微,代表着大明兴文匽武的风力正式形成。 大明皇帝廷议的时候,曾经问过礼部尚书万士和,大明是从何时开始文官节制武将督军的?或者说咱大明督军制度,自何时起? 万士和说是从正统二年,王骥杀都司都指挥使安敬开始,文官对武官有生杀予夺之大权。 万士和其实很早就表现出了他认真学习的态度,至少能把大明兴文匽武、文官节制武将的根由,追根溯源的摸清楚了,万士和从被骂,到被皇帝尊称为大宗伯,不是一蹴而就的。 即便是远在吕宋,这个都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殷正茂也是不会随意表态的,毕竟他现在是泗水伯,他现在是武勋之一。 一个文进士被封为了武勋,多少有点怪怪的,但是殷正茂却喜欢亲着领兵杀敌,画风便不那么古怪了。 “今日不醉不归,犒赏三军,陛下让陈璘从京师送来了地瓜烧五瓶,今天咱们就喝了它。”殷正茂岔开了话题说起了犒赏。 张元勋笑着问道:“那酒的名字不是叫国窖吗?你们喝吧,我怕红毛番会反攻,盯着点,万一梁守愚从宿务岛求救,我好率军支援,喝酒误事,咱们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言,战败还不如跳海,战败回过,朝中的科道言官会把咱们给生吞活剥。” 邓子龙看着站在栈桥末尾的罗莉安,那就是有些头大,温柔乡英雄冢。 邓子龙走了过去,看着一脸平静的罗莉安笑着说道:“生气了?” “没有,毕竟你要去打的是红毛番,你要征战,当然不必跟我说。”罗莉安摇头说道,罗莉安一头红发,若说红毛番,她就是最典型的红毛番了,作为大明的将军,邓子龙作战,自然不用跟罗莉安交待。 邓子龙没必要把任务告诉罗莉安,罗莉安从未如此要求过,她对邓子龙当然有要求,不过是女人的要求。 “你是主人,我是奴仆,你去哪里为什么要跟我交待,我连个孩子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知道主人的死活呢。”罗莉安的这句话就带着浓重的怨气,这个怨气是孩子的问题。 虽然两个人的深入交流非常频繁,但是邓子龙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抽身而去,导致罗莉安始终没有孩子,罗莉安着实是有些郁闷了。 所以她叫自己红毛番。 说到这里,罗莉安有些无奈,更加意兴阑珊,在泰西她因为这一头红发遭了不少的罪,到了大明,她还是红毛番夷。 “哎呀,生就生嘛,多大点事儿!”邓子龙也无所谓的说道:“不就是被人戳两下脊梁骨吗?” 邓子龙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元配夫人孟氏万历二年去世,那时候邓子龙在广州征战,一直没顾上继室的事儿,父亲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是南昌的大户人家汪氏的大家闺女。 邓子龙其实不太喜欢大家闺秀,也因为征战也一直没工夫回去娶继室。 若是罗莉安没生孩子,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玩一玩就是,天高海阔,再不见面,也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若是罗莉安生了孩子,那邓子龙岂不是要给罗莉安一个名分? 邓子龙之前有些犹豫,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当初撩拨了,就没有不负责任的道理。 所以邓子龙也懒得计较了,一切随缘便是。 “真的?!”罗莉安的眼神立刻变得惊喜了起来,满是笑意的说道:“走,跟我进屋。” 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定毛呢厂 罗莉安并没有不分场合的在码头上,跟自己的男人没羞没臊的交互,罗莉安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彼此文化之中的一些差异,所以出门在外,她选择了更加保守的接触,而不让自己的男人更没面子,当然关起门来,那就由不得邓子龙了。 邓子龙还要参加庆功宴会,用大明的话说就是犒赏三军,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罗莉安才看到了邓子龙满身酒气的回来,邓子龙并没有喝酒,他身上的酒气多数都是军士的,只有在马尼拉休整的军兵可以开怀畅饮,作为参将,邓子龙需要准备随时带兵打仗。 “我刚打完仗。”邓子龙委婉的表示了自己刚刚经过了高强度战斗,不适合再进行高强度战斗了。是不是可以减少些战争的烈度和强度。 “我在上面也可以。”罗莉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楚楚可怜的说道:“不是吧。” “亲爱的,我已经让你厌倦了吗?你以前不这样的,在之前,无论多么疲惫,你下船的时候,伱就像一个饿红眼的猛虎一样的扑向我,无时无刻的耕耘,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果然,只有身体的爱情,就是如此的廉价,我对于你而言,已经变得味同嚼蜡了,是这样吗?一定是这样。” “我可以更加悲观的去思考我的余生,或者你要把我卖给别人了吗?这对我是一个极其不幸的消息。” “我去洗澡。”邓子龙立刻举手投降。 这个罗莉安的嘴太毒了,他只是想休息一下,罗莉安一张口,似乎就是全世界都要抛弃了她一样,他眉头紧皱的说道:“你不要毁我大明的成语,什么味同嚼蜡!这个成语一般是形容文章,或者语言,怎么能用在这种事上呢?” 罗莉安媚眼如丝,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要不别洗澡了,反正我是干净的,我已经如饥似渴了,这次我的成语用对了吗?” 邓子龙立刻仓皇而逃,最近罗莉安一直在学习汉学,进步很快已经能够用汉话清晰而且明白的表述自己的渴望了。 罗莉安轻笑了一声,而后眉头一挑,紧随邓子龙而去,邓子龙还是没能逃掉,因为罗莉安追到了盥洗房,将邓子龙直接在盥洗房俘虏了。 “有的时候我怀疑到底谁是谁的俘虏。”在激情燃烧归于平静之后,邓子龙猛地灌了一大碗的糖水,这糖水上还漂浮着一些枸杞,让邓子龙略微有些茫然,罗莉安都学到了些什么中原文化,怎么连这个都懂。 罗莉安轻笑着说道:“重要吗?亲爱的,补充下体力,我们待会儿继续。” “我想我需要休息。”邓子龙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行了吗?”罗莉安似乎有些失望的看着邓子龙,略显无辜的说道:“好像真的不行了呢。” “你快闭嘴吧!”邓子龙真的是服了这个婆娘了,自己俘虏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个狐狸精,这种狐狸精在泰西对应的是什么样的魔物? “你们打赢了吗?”罗莉安靠在躺椅上,看着满天的星辰,颇为平静的问道,邓子龙是个说到做到的大丈夫,并没有在关键时刻抽身而去,孩子,将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再加上次数,那孩子就是必然,如果罗莉安自己没有问题的话。 罗莉安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问题,这需要多次实践去考证。 罗莉安这个狐狸精,不是不喜欢黏人,而是马尼拉的酷热天气里,战斗结束,就是各自躺在凉席上,各自安好,腻歪在一起。 事后躺一会儿这件事,只有天气清凉的时候,她才会要求。 “当然打赢了。”邓子龙理所当然的说道。 罗莉安转过头看,看着邓子龙说道:“无数次的战争告诉我们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当你以为认为自己战无不胜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刻,就像之前的总指挥高第、弗朗西斯科,就像之前的大明军对宿务群岛进展不太顺利,导致拖了一年的时间。” “亲爱的,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傲慢,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好吗?我不想当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而且我还是个外番蛮夷的寡妇,更加受人欺负了。” “好。”邓子龙十分确信的答应了罗莉安不算请求的请求,罗莉安只是想要邓子龙在战场上活下来。 因为傲慢,马尼拉的红毛番战败;因为傲慢,大明军在对宿务群岛的战争中,推进的不如预期的那般胜利,幸好,对手在遥远的东方,足够的弱。 罗莉安看着天空轻声说道:“心怀敬畏之人,总是能战无不胜,这世间哪有屡战屡胜,而不傲慢的人呢?” 邓子龙思考了一下说道:“还真有,而且有两个,一个叫戚继光,一个叫俞大猷,他们被称之为俞龙戚虎,是我大明两名百胜将军,他们从不傲慢。” “这样的人居然有两个?”罗莉安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 邓子龙笑着说道:“戚帅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百战百胜,刚刚投入平倭战争的时候,也是三战连败,战场上还是得跑得快,戚帅活下来之后,组建了南方客兵,而后百战百胜,再无败绩,即便是到了北方依旧如此。” “他们没有变得傲慢吗?”罗莉安看着邓子龙问道。 邓子龙颇为佩服的说道:“没有,所以他们一直在赢,但是我们大明独有的问题,将军还是不要打太多太完美的胜仗的好,这个问题太复杂,我很难解释清楚。” 罗莉安打量着邓子龙,似乎是有些不太信任的说道:“那我的男人能变成那样谨慎的将军吗?我知道那很难,但是我的男人,总不能说,他不行吧?” 可能,男人的最高荣誉就是你很厉害,最大耻辱就是你真不行,这是极大的羞辱,可能,各个方面这个定理都普遍使用,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床笫的战场上,都适用。 “我尽量。”邓子龙差点被罗莉安的话给噎死! 这个女人很擅长玩弄人心,而且伶牙俐齿。 邓子龙有些好奇的说道:“我问一个问题,并不是冒犯,从你的言谈中,我发觉你并不是不爱你的国家,恰恰相反,即便是以俘虏的身份,你依旧深爱着你的国家,但是似乎你对佛郎机的战败,不是很在意。” “你看,我这个刽子手,你都没有厌恶。” “谢谢你的尊重。”罗莉安满是笑意的说道:“其实我在意。” “但是更重要的是,在遥远东方的战败能够打醒不可一世的费利佩二世,让他能够清醒一些,不要一味的把目光看向远方,西班牙已经是日不落帝国了,帝国本土的危急,更加急迫。” 邓子龙更加好奇的说道:“能问下你的具体出身吗?你的言谈,你的见识,都不像是一个封闭的修道院里修女所具有的。” 罗莉安想了想笑着说道:“我出身贵族,所以我对这些贫民甚至是亡命之徒构成的远征殖民者,没有怜悯之心,我的男人是刽子手,他们就不是刽子手吗?他们手上沾满了大明人的鲜血,而后大明人杀死他们,不是等价的吗?” “吕宋有数万的大明人居住和生活,他们首先举起了屠刀,对准了手中没有武器的平民,而大明军队更强,杀死了他们。” “虽然这个想法不符合修女的身份,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但我是个贵族,一切都变得很合理。” 邓子龙摇头说道:“你在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罗莉安仍然不想谈起过往,笑着说道:“都过去了不是吗?过去的就是过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罗莉安而已,一个俘虏。”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邓子龙再次选择尊重,她不愿意说,邓子龙也不强迫。 罗莉安看着璀璨的天空说道:“我就是在意又能做什么?一个孱弱的、完全依附于你的奴隶,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如往好的方面去想。” “金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 “西班牙王国的本土正在爆发着一场巨大的危机,而费利佩二世,对这个危机束手无策,这个危机就源于金银这个魔鬼。” “二十多年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将尼德兰赐给了他的儿子,现在的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费利佩二世就像他的父亲那样,好战、重税和傲慢。” “尼德兰是西班牙王冠上的珍珠,它是经济最先进、最发达的地区,北部荷兰、西兰两省经营纺织和造船业的手工工场,南部佛兰德尔、布拉奔两省经营纺织、冶金、制糖、印刷业的手工工场。” “每年西班牙皇室能够从尼德兰获得超过一万两千斤的黄金。” 邓子龙掐着手指头一算,折合下来,大约是二十万两的黄金,一两黄金可以换到十两白银,也就是说,仅仅尼德兰,或者叫做低地国家的税收,就有二百多万两白银。 “或许我可以将尼德兰地区理解为我大明最为富裕的南衙十四府?”邓子龙试着理解尼德兰这个的确和大明相对应的位置。 罗莉安摇头说道:“并不完全相同,尼德兰的情况更加糟糕,大明的南衙是大明的核心领地,而尼德兰并不是征战所得,而是联姻得到的领土,所以反抗无处不在。” “为了统治,费利佩二世在尼德兰设立了大量的宗教审判所,进行的残酷的镇压,拿骚家族沉默的威廉,开始组织反抗,战火燃遍了佛兰德、布拉班特、荷兰省、泽兰,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十多年,该死的英国佬不停的在后面挑唆,和支持拿骚家族,导致情况进一步的恶化。” 每一个西班牙人都恨英格兰人,因为这些英国佬整天里挑外撅四处挑事,支持沉默的威廉和威廉的弟弟路易,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大明人有多恨倭寇,西班牙人就多恨英国佬。 而反对宗教残酷统治的海上乞丐军,或者叫加尔文派乞丐军,在陆上和海上,不断的四处袭击和抢劫,这些人的背后,也有该死的英国佬支持。 “大明的平倭战争?”邓子龙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大约可以等同理解的战争。 罗莉安继续说道:“十多年的战争,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一直获胜,九年前的杰明根战役中,西班牙大方阵15000人对阵荷兰的12000人,荷兰军死伤超过7000人,而我们的大方阵保持了他们一如既往的战力,死伤80多人。” “去年安东尼奥船长带来了个消息,说是在莫克海德战役中,我们再次战胜了荷兰人,刚才说到的拿骚家族的亨利和路易,全都战死在了战场上,而我们只损失了150人。” “可是尼兰德七省的抵抗并没有因为领头羊的死亡而停止,反而更加激烈,杀死威廉和路易,完全没有瓦解尼兰德七省的抵抗,战火只会继续蔓延,最后将西班牙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眼下的西班牙帝国陷入了一个战争的陷阱,这是英国佬精心编制的。” “战争得不到预期,就要不断的增加投入,而不断的投入,让抵抗更加激烈,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对生产造成更加严重的破坏,税收再次降低,哪怕是赢得了战争,反而更加无法达到预期,最终不断的增加投入,如此恶性循环。” “再强盛的帝国,也会被无休无止的战争拖垮。” “尤其是这种战争发生在了帝国的内部的时候,战争就是战争,破坏就是破坏,在尼兰德平叛,还不如对英国佬发动战争,如果能打赢的话,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出口恶气。” “我可以理解。”邓子龙颇有感触的点头,大明在西北的战争因为无法完全获胜,就陷入了这种泥潭之中。 先帝做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和北虏讲和了,这种讲和是大明册封了俺答汗为顺义王,在名义上,俺答汗是大明的王爵,是大明的臣子。 邓子龙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贵族,而且你们佛郎机似乎还出现了女王,你作为贵族,为什么不跟国王讲明白呢?” 罗莉安摇头说道:“即便是像我的男人,这么勇猛而且善战的男人,徒手的时候,也无法拉住一头奔跑的野猪,费利佩二世就是那头奔跑的野猪,他固执到偏执,这是他个人的问题;” “而且他的选择并不多,大势也不允许他停下战争的脚步,现在零散而割裂的西班牙,需要宗教作为那根绳索,将零碎的国土串在一起,如果能摆脱宗教的桎梏,他或许能有更多的选择。” “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孩子!”罗莉安话锋一转,翻身上马,低声说道:“我的先生,你就是再疲惫,我也有办法让你继续征战。” 邓子龙握紧了拳头说道:“如果明天就要上战场,我怕是连盔甲都穿不动,你悠着点啊。” “战争就像是男人,打过一场之后,都需要休息,短时间内,战争不会再次来临,我们有很多的时间。”罗莉安一甩自己的红发,俯下身去。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邓子龙的腿都有些漂的出现在了总督府,殷正茂叹了口气说道:“邓参将,可是下盘很扎实的武将。” “我赢了!”邓子龙坐定之后非常确信的说道:“连续鏖战了十五天后,凯旋之后再次凯旋,我来到了总督府参加前军商议。” 邓子龙赢了,罗莉安甚至连起床都做不到,挑战一个擅长鏖战的将军,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说一下这次的收获,我们起获大量的札记文牍,朝廷似乎对这些更加看重,那就让罗狐狸抄录一份,送到松江府吧。”张元勋笑容满面的说起了收获。 罗狐狸就是罗莉安,这是罗莉安的外号,名字有起错的,但是外号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出错。 安东尼奥献上了很多的海图和札记文牍,有没有修改,尚未可知,这些札记文牍,会是一个极好的参照。 殷正茂颇为肯定的说道:“陛下似乎更加看重札记文牍,从来不问我们每次金银收获,都去了哪里。” 张元勋试图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道:“吕宋市舶司和都饷馆的设立,是一个长久的收入,这是我们的恭顺之心,陛下能够理解,一竿子买卖和细水长流还是有区别的。” 殷正茂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元辅对我们始终警惕。” 海图、星图、一些天文仪器的图纸,大量的航海札记和旧案文牍,被放到了水翼帆船之上,乘风破浪的送向了澎湖巡检司,而后一路北上送入京师。 这一条海路已经极为熟悉,赵梦祐接收了曾光这个俘虏,同样接收了这些旧案文牍。 赵梦祐回京之后,就扈从陛下出行了,大明皇帝罕见的离开了京师,不是去北土城,而是去了顺天府宛平县,宛平县位于卢沟桥附近,在外城西侧广宁门外二十四里处,离得很近,但是陛下这是第一次离京这么远。 随行的除了缇骑,还有大明首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户部尚书王国光、刑部尚书王崇古、工部尚书郭朝宾。 朱翊钧到宛平来看大明的羊毛官厂,了解具体的产量,总归是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确认这个官厂的存在。 朱翊钧的车驾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永定河畔的官厂之前,官厂有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写着永定毛呢厂,牌坊之下,大门前是两队锦衣卫和京营的锐卒。 朱翊钧出现在辂车之上,所有人都行大礼,齐声喊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看着一尘不染的牌额,略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冒险出城,野心家们,还不沸腾起来? 想办法换一个听话的皇帝,现成的潞王朱翊镠,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王崇古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精心准备了迎检,连牌坊都清洗的干干净净,他打算好好的表一下功劳。 “免礼。”朱翊钧站定,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就是。 “陛下容禀,眼下永定毛呢厂,只有一千二百多亩,陛下请这边来。”王崇古上前一步,引导着小皇帝来到了一个三人高的榜之前,笑着说道:“这是大明官厂,以三条路,分成了南北中三个部分。南部是纺线、织呢,北部为洗毛及整染,中部为水车、机修和总办衙门。” 朱翊钧站在了公示榜,看着一目了然的地图,这只是初步的建设,要视西北羊毛的数量,逐渐增产,扩大规模和产能。 王崇古抖了抖袖子,俯首说道:“洗毛、梳毛、纺线、织呢、修剪、染色等工,共计招募一共招募织工2600名,男工900名,女工1700余人,四千多名力役,还有用工办料京营军士三百人负责法例,臣有《永定官厂志》呈上。” 张宏拿过志书,用力的抖了抖,没有发现夹带之后,才呈送给了陛下。 张宏摆明了不信任王崇古,否则如此失礼的事儿,张宏不会做。 官厂志书包括了建置、厂地、草场、料额、人员、官署、法例条例、兴革等等几个章节,其中法例条文一类,就有超过六章,全都是生产过程中的重重要求。 这个法例条文还在不断的扩展,这本书也会随着官厂的扩大而继续增补,每年一修。 “大司寇办事用心了。”朱翊钧大约翻阅了一遍,看了几个例子,处处体现了王崇古的用心。 按道理来讲,羊毛每斤只值一钱几分,织成呢布一定很便宜,但实际上,由于原料粗而且杂,质量太差,每天要雇用400个人挑拣羊毛,而每个人每天能只能拣两斤,在织成呢布前羊毛的成本已经很贵了。 而王崇古在西北找到了一种膨润土,膨润土是一种白色的土壤,可以去污,西北的人常常用来漂洗衣物,而这种土添加,再加上水力推动水磨,一下子让人工从四百降低了五十人。 比如,一百斤的羊毛中,只有10斤能织上等呢,20斤能织次等呢,50斤能织粗毡子,还有20斤完全无用,这样成本实在是高昂,一种工艺应运而生,名叫打劲儿。 就是通过梳理将次等、粗毡、无用毛料经过梳理清理,让毛料可用。这样从最初的四等料,变成了二等料,就是分为了精纺和粗纺,精纺和粗纺的主要分别是长毛和短毛。 这些都是王崇古在官厂兴建过程中,和工部一点一滴的研究出来,就这个打劲儿的过程,就有六道工序,斜钉梳、剥毛、夹持、清洁、开毛、密梳,无用毛料过四遍,就可以变成粗纺。 王崇古真的用心了,要说王崇古对皇帝、国朝到底有多少忠心,那倒不见得,但是王崇古一定忠于自己的内心,他想赚钱,而皇帝让他赚钱。 这其实也就够了,朱翊钧也没要求王崇古做道德圣人,他想赚钱,那就和朝廷有共识,就完全没必要送到解刳院里去。 每匹长5丈,宽5尺,每天可生产六百多匹粗纺布和二十匹精纺布,一年可以生产12万匹粗纺布,五千匹左右的精纺布。 这个产量还不如英格兰年产十五万匹多。 可万历三年,还不是大英帝国的英格兰,自然不能跟大明相提并论。 朱翊钧看着最后计利表说道:“大司寇啊,这精纺布一匹卖三十五两银子,一尺就要七钱银,这粗纺布一匹就要卖十五两银子,一尺就要三钱银,一匹精纺布一匹计利十二两四钱银,一匹粗纺布一匹计利五两一钱银,是不是太多了?计纯利三成半左右,这能卖得动吗?” “利不是臣定的,是户部尚书定的。”王崇古可不担这个责,这是户部敲定的价格。 王国光的定价是经过了深入考量,甚至参考了英格兰羊毛生意的利润定下的数字,他摇头说道:“陛下啊,不贵了,才三成半的利,再低,张罗这买卖作甚呢?” “就这个价格,卖给安东尼奥,他也是极为乐意的。” 就这个价,安东尼奥拉回泰西去也有的赚,虽然不像丝绸那么的暴利。 “那就试试吧。”朱翊钧走进了羊毛官厂,工部尚书郭朝宾详细的介绍着这繁琐的羊毛生产过程,每一道工序,需要多少人,有多少的产量,户部出身的郭朝宾可谓是如数家珍。 朱翊钧巡视完了整个官厂,询问了一些实际生产过程中的具体细节,对永定羊毛官厂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肯定,而且每一个织工都恩赏了两银,作为朝廷的庆赏。 “去饭堂看看。”朱翊钧的脚都跨出了永定羊毛官厂的大门,忽然转头对着王崇古说道。 正中午的时间,到了饭点,朱翊钧倒是要看看,这官厂的伙食如何,这是计划外的形程。 王崇古领着陛下来到了饭堂,笑着说道:“咱们官厂一天管两顿饭,早上和中午,吃饱了才好干活不是?” 按照王崇古的命名法,张居正那件毛呢大氅应该叫什么?莲青蟒纹貂毛精纺呢绒鹤氅?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独夫?朕就是独夫! 朱翊钧对王崇古的永定羊毛官厂非常的满意,而后乘坐着车驾离开了官厂,回到了京城,开始关心曾光案,曾光案可以和何心隐案并案,看作一个案件。 两个案件表现出了相同的性质,而从吕宋来的消息,让朱翊钧也略显意外。 “这些事其实都是一件事。”朱翊钧将北镇抚司衙门整理好的卷宗递给了张宏,让张宏送给了月台之下的张居正手中。 张居正作为帝师,需要为陛下解惑,虽然这个工作进展一直不是很顺利,有些疑问张居正并不能解答,但大部分政治上的问题,张居正都给出了近乎于完美的答案。 张居正看完了卷宗,等待陛下的询问。 朱翊钧有些感慨的说道:“传统的儒学,理学和心学都可以看作泰西的罗马教廷;活跃在尼德兰地区的路德、慈温利、卡尔文等等教派,都可以看做是眼下南衙地面上所谓的心学;” “从罗莉安等人的供述中,不难看出,尼德兰地区濒临大西洋,地势低平,贯穿尼德兰地区的耳德河,它的深水便于大船出入,因此海运交通十分便利,尼德兰的手工业和商业发展很快,外国商人纷纷来到那里经商,至少有六千多个外国的商贾盘踞在尼德兰地区。” “这和苏松、浙江、福建、两广有些类似,手工业和工商业的快速发展,海贸频繁等等。” “大航海给佛郎机带去了大量的金银,而这些金银都流向了尼德兰的方向,而这些黄金和白银的高度集中,最终导致了尼德兰地区反对佛郎机统治的力量,有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稽税房是不是也会和宗教裁判所一样,在南衙被广泛反对呢?” 在十六世纪晚期,大明和西班牙,在很多事儿上表现出了相同的相性。 西班牙的尼德兰地区,爆发出了频繁的反抗,那么大明的沿海发达地区,会不会因为白银的大量流入,成为大明的尼德兰? “陛下,虽然很像,但是并不相同,有很多的差别,一点点的差别,不断累积起来就是质变,最重要的是,嘉靖二十九年起的平倭,权豪们已经试过一次了,他们输了,大多数的倭寇都被杀死了。”张居正不卑不亢的说道。 尼德兰地区打了十几年,大明平倭也打了十几年,但是大明完全打赢了,西班牙没完全打赢。 朱翊钧不住的点头说道:“虽然很像,但不完全相同,儒学毕竟不是宗教,皇帝的加冕,并不需要兖州府的衍圣公的认可。” 衍圣公最好有这份企图心,看皇帝揍不揍他就完事了。 大明皇帝登基,持节掌冠的都是勋贵之上,是先帝最倚重的勋贵,让勋贵带着京营保护好新帝,不被欺负。 “臣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白银的大量流入,会不会再次在南衙地面酿出东南倭患那样的乱局,在国内的战争,就只是破坏罢了。”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 朱翊钧眉头一挑说道:“要造反,那不是正好吗?” “正好?”张居正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沉默不言,陛下的性格是不喜欢折中的,总喜欢将矛盾完全激化,而后去解决,张居正其实特别理解皇帝的想法,不破不立。 张居正有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种,累了,毁灭吧的感觉,整个帝国需要思量的问题太多了,完全尽善尽美很难做到,他也是个人,会烦躁,会对晋党失去耐心,会疲惫,还不如把权豪们排成排全部砍掉。 一刀切的政令,是一种懒政。 “陛下。”张居正试着劝说皇帝不要太激进。 “先生。”皇帝试着劝说张居正不要太保守。 “某些事糜烂到了一定的程度,才需要一刀切,臣倒是以为大明国事还没有糜烂到那个地步。”张居正俯首说道,皇帝陛下明显对帝国信心不足,始终抱着一种掀桌子的态度看待国事。 “那么,我们去最后见一见这个曾光,然后把曾光和何心隐扔到解刳院里去吧。”朱翊钧也不打算跟张居正掰扯下去,这是一个必然长期存在的矛盾,一次次的践履之实,会让这个矛盾,变成冲和平衡的状态。 朱翊钧站起来,打算前往北镇抚司一趟,对曾光和何心隐做出最后的处置。 朱翊钧对大明臣子为曾光和何心隐奔走,没有任何的理会,他在刻意的激化矛盾,将曾光和何心隐扔进解刳院里也是这个想法,将矛盾激化,有些矛盾是可以调节的,有些矛盾是不可调节的。 北镇抚司,在大明的官署内,属于卫生标兵的存在,因为皇帝的频繁光顾,导致过去那种阴冷都消散了数分,大明皇帝很少到北镇抚司来,因为这里死人比较多,确实晦气。 但是小皇帝却频繁过来,让北镇抚司也变得阳光明媚了起来。 今天,又是审判的一天。 朱翊钧见到了曾光,即便是在牢里,曾光依旧摆着自己大师的范儿,当看到了张居正和朱翊钧一起来到了,曾光却轻轻耸动了下肩膀,嗤笑了一声,也不行礼,看着皇帝和张居正的表情甚至有些玩味儿。 “皇帝和他的狗腿子。”曾光坐在那里,发出了他的嘲讽。 赵梦祐听闻面色剧变,只恨自己没有用生漆酒,药哑此人,让狗东西说不出话来! 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几个缇骑刚要上前,制服曾光,朱翊钧却摆了摆手,让赵梦祐稍安勿躁。 “先生,当年爷爷有没有到天牢来,提审海瑞?”朱翊钧一直很好奇,嘉靖皇帝当年看到海瑞的那封无君无父,痛陈厉害的《治安疏》,到底是何等的反应,有没有带个兜鍪乔装打扮,跟海瑞质询一二。 张居正想了想还是说道:“世宗皇帝并没有来天牢,倒是把海瑞叫到了西苑的承光殿奏对过。” “那为何未见实录中有记载?”朱翊钧听闻也是大感惊奇,嘉靖皇帝这个老道士还真的见过海瑞,还把奏疏拿出来一一质询了,那为何国史里一个字都没有? “世宗皇帝没吵赢,就不记了。”张居正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没吵赢,是因为海瑞那治安疏里,句句都是戳世宗皇帝的肺管子,但是句句都是实在话,没有任何的虚伪可言,这世宗皇帝怎么赢? “原来如此,那还是不要记了。”朱翊钧这才了然,感情是没吵过,杀又杀不得,没得办法,只能那么关着,等到老道士龙驭上宾的时候,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海瑞就出来了。 曾光的情况和海瑞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如果将这两个件事儿等价,那是对海瑞的侮辱。 天牢里的天窗撒下了一束光,照在了曾光的身上,曾光满是平静的说道:“皇帝,你在怕我,首辅,你也在怕我,你们的恐惧已经根植在了伱们心底深处,所以才要亲自来看看,只有见到了我死,你们才能安心。我现在死了,但是在我死后三天,我就会重生,并且获得永生。” “你这套说法,朕怎么觉得如此的熟悉?”朱翊钧听出一股异味来,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说过。 “泰西的神就是这样造出来的。”张居正俯首说道。 哦!耶叔! 原来曾光搞的是这出儿,还结合了泰西宗教的神话故事,属实是中西结合的典范了! 曾光听闻,猛地变色,他还以为自己的这个说辞,皇帝和张居正不知道,但是显然,君臣比曾光想象的更加博学。 “你们怕我。”曾光调整了自己的脸色,变得再次波澜不惊了起来,平静的说道:“不怕我,你们为何要捣毁六十四家书院?” 朱翊钧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说道:“不不不,朕可以直接回答你,朕会杀光你那些徒子徒孙,杀光那些权豪们资助的人渣,还有狼子野心的权豪,统统抄家,一个不剩!在船上抓到,就绑上石头沉海,在营寨抓到,就在营寨杀斩首示众,在粪坑里抓到,就将其摁在里面活活淹死堆肥!”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还有你背后的那些主子,都是如此。” 张居正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忽然想到,这是当年戚继光在东南平倭的时候,对倭寇的处置方法。 曾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皇帝,这什么暴君才能说出这等话来! 朱翊钧看着曾光一脸破防的模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曾光笑着说道:“吖,你生气啦!你看你,似乎在愤怒!嘿嘿。” “是因为朕在摧毁权豪们资助的小组织,小团体,朕就是要这么做,当年倭患的教训,大明已经吃够了,容不得你们颠倒是非黑白,也容不得你们猖狂无度蛊惑百姓,再说了,你们不见得能蛊惑百姓,因为你们不发鸡蛋!” “你们想把一切美好摧毁,只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朕偏不让,如果你觉得还有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牛鬼蛇神们没有被清算?那只是还没找到他们。”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朱翊钧就是你这么想的,也要这么说。 捣毁这些非官式的书院,禁止聚徒讲学,更加不允许非清流人士清议,如果符合定义的标准清流,是可以清议的,像海瑞那样,随便说随便讲。 朱翊钧也给了清流的标准,要会种地。 大明皇帝都会种地,你标榜清流,你连种地都不会,你好意思说自己清流?为小民张目,为天下社稷奔波?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一亩地多少肥、多少水、多少粮、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收、什么样的病虫害等等数不清的问题,朱翊钧都清楚的知道。 “张居正的新政是广泛反对的!”曾光猛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说道:“他不得民心,他就不得好死,皇帝,你应该能够听到那些反对的声音,振聋发聩!皇帝,你应该能够看到那些反对的浪潮,愈演愈烈!皇帝你应该感受的到那种愤怒,熯天炽地!” “皇帝,你没有听到,没有看到,没有感受到,都是这个奸臣在蒙蔽了你,而现在,我站在皇帝的面前,告诉了皇帝,皇帝,你知道了奸臣的本来面目,还不快快将其除去!” 朱翊钧的笑容不变,看着曾光笑着说道:“很奇怪啊,你知道你,你的徒子徒孙,你的同党为何要为权豪张目?因为这些人啊,全都权豪们的口舌,全都是权豪养的家犬,主人让他叫,他还不得汪汪乱叫?” “不是吗?你自己不就是个这样的例子吗?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朕的面前,告诉朕,你们多么的狂妄,朕握着团营,你们还敢如此欺辱与朕,更遑论那些小民了。” “怎么不说话了?因为你对这一切都太了解了,太清楚了,说不定,在讲学的时候,你还在心里,轻蔑的嘲讽过他们,是不是?” 曾光嘴角不停的抽动着,这个小皇帝怎么这么难糊弄!比权豪都更加难缠! “继续说啊,别抖,你问,朕给你解答,朕为何要这样做,问就是了。”朱翊钧看着曾光,颇为平静的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以为你这个大师能有什么高论,不过如此。” “缇帅,把曾光带到解刳院看一看,再回来说话。” 朱翊钧让赵梦祐把曾光带往了解刳院,而后把曾光拖了回来,曾光看到了阿鼻地狱在人间。 朱翊钧看已经吓到了腿软的曾光,叹了口气说道:“就这,还以为你骨头多硬呢,连刑都没上,就软成了这样。” “你还想给朕当教师爷?你有什么资格?你是主持朝局平定了东南倭患?还是富国强兵?切实解决了大明朝国用大亏?还是切实的解决了大明屡战屡败的糟糕局面,你都没做到,你还想给朕当教师爷?” “你算哪根葱,你也配!” 朱翊钧已经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他就是个俗人,他就是喜欢看到这些帝国的罪犯面对刑罚时候,那种胆战心惊的模样,俗不可耐。 “独夫!”曾光用最后的力气,大声的喊了出来。 朱翊钧站定,乐呵呵的说道:“你说朕是独夫?朕是谁?朕是皇帝啊,皇帝不是独夫,是什么?皇帝不是独夫,那还当什么皇帝啊,你这人说话怪怪的,仿佛在故意逗朕笑一样。” “愚不可及。” “真的是一个没修养、没礼貌还有辱斯文的家伙。” 朱翊钧负手而立,离开了北镇抚司衙门,到了门前,张居正斟酌再斟酌的说道:“陛下,天下人不都是这样的。”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在担心什么,担心皇帝真的长歪了,真的长成了独夫,小皇帝的笑容依旧说道:“先生多虑了,朕就是跟他吵架,吵架这种事,当然是怎么胡搅蛮缠怎么来了,还能让他吵赢了不成?” “陛下圣明。”张居正也是松了口气,吵架自然是奔着吵赢了去,把皇帝真的变成独夫,那不是张居正想要看到的。 “朝臣是多少有点让朕失望的,他们这次连朝天阙都不肯了,先生,朕回宫去了。”朱翊钧甩了甩手,向着皇极门而去。 张居正再俯首说道:“恭送陛下。” 朝臣们不肯伏阙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小皇帝你还不清楚吗? 伏阙基本规则是法不责众,小皇帝不停的分化伏阙的朝臣们,搞得最后剩下两三个;伏阙的基本规则是暗箱操作,大家各执一词,小皇帝不仅吵赢了,还张榜公示上嘴脸,恨不得把语气神态都写到圣旨里,让天下人都看看,都做个见证,到底谁对谁错。 这还怎么伏阙? 朱翊钧回到了皇宫,并没有结束自己繁忙的一天,而是啃了块很硬的光饼,继续翻阅着算学宝鉴,这本算学宝鉴里的通证、数形结合等等思维,都是值得大力推广的! 朱翊钧在给算学宝鉴做校对注解,一直忙到了深夜,小皇帝才打着哈欠,对着张宏说道:“戚帅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 “没呢,这才深秋,得到冬天才能打起来。”张宏俯首说道。 “睡觉!”朱翊钧一挥手,示意张宏熄灯便是。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小皇帝一如既往的来到了文华殿内坐定,等待着朝臣们入朝廷议,文华殿,帝国权力的核心。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再次见礼。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安,免礼免礼,朕还是有些失望的,怎么还没人来伏阙呢?他们不是为何心隐、曾光案子,奋力奔走吗?怎么最近这么安静了?” 有点怪,之前还有人连章上奏,最近就跟熄火了一样,很快就没人关注何心隐和曾光的死活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糊名之法、草榜填名,已经推行了下去,底册已经封押入京。” “哦?今天能入文华殿吗?”朱翊钧终于知道这帮言官们到底去忙什么了,忙着自己的考成去了,再喋喋不休泄泄沓沓,考成下下等,别说继续当官了,连功名都保不住! 张居正果然阴险狠辣,连糊名草榜,底册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 张居正从桌上端起一个贡盘,递给了张宏说道:“两京一十三省的底册已经入京,一式三份,由吏部、文渊阁、司礼监各誊抄转录一份,都在这里。” 朱翊钧为何底册只有薄博的一份了,翻译翻译,这东西根本就是个密码本,没有这个,连榜单填名都做不到。 “锁上锁上。”朱翊钧翻动了一下,将书页一搓,齐缝下了自己的大印,看着张居正说道:“有劳先生了。”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再俯首说道。 底册入箱之后,张宏把钥匙呈送到了御前,朱翊钧将钥匙挂在了自己腰上,这个全白铜的钥匙,大约是他身上这些零碎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值钱的东西,他这才笑着说道:“廷议吧。” 没本事的人孙丕扬,会选择抽签任事,有本事的人比如张居正,会选择糊名草榜底册填名法。 “臣等遵旨。”诸多臣工再次俯首见礼,依次落座。 “工科给事中议大司寇永定毛呢官厂事言:官厂仍要有六册一账,供户部勾稽。”张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说起了王崇古负责督办的羊毛官厂。 “理所应当,唯理所在。”王崇古也没等旁人说话,直接开口说道,官厂不仅要有六册一账,还要有官厂志书,方便陛下查阅,甚至要方便陛下拿着厂志给地方复制使用。 比如陕西、陕西行都司、山西、辽东,都是可以开办这样的官厂,一来言利,二来安置失地佃户和游坠百姓,游坠百姓多了,聚啸民变,地方官要么被皇帝砍脑袋,要么被百姓们砍脑袋。 王崇古之所以这么配合,完全是因为利太厚了,只要朝廷不爽约,就是一成利,就足够让人剖心挖腹的忠诚了,没办法,皇帝给的太多了。 现在官厂看起来利薄,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商人一旦对钱不感兴趣,开始对别的感兴趣的时候,就十分危险了,王崇古始终想不明白,张四维作为一个商贾之家,为什么对钱不太感兴趣,多危险啊! “那就如此。”张居正见事主都爽快的答应了,看一圈无人反对,才在浮票上写上了自己的意见。 “戚帅领京营已经抵达广宁,陈大成、刘应节督军等,已经到了山海关,随时准备策应,辽东宁远伯李成梁上奏言土蛮纠集。”张居正例行通报了大军推进的情况,战争还在准备阶段,而后将会是一个长久的对峙。 “陕西总督石茂华,以剿捣失剌、参多、巴舍、哈咯卜等番族,捷闻叙将吏功次,阵亡人役。”张居正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这是陕西总督石茂华的奏疏。 这几个番族都在河套地区,复套,一个大明想却没能做到的事儿。 兵部尚书谭纶听闻之后,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兵部已经行勘,然而,眼下辽东动兵,陕西不宜再兴刀兵,各番实繁有徒,势不能尽诛法,不应穷治,盖内资茶马以备,招中外捍宾而作藩篱为宜。” 谭纶的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但是两线作战,对大明而言还是有些吃力,眼下大明主攻方向是辽东,那么其他地方都以招抚比较好。 不扩大战争的规模,不让大明两头奔命,是嘉靖年间的历史教训,当时东南倭患,西北北虏入寇,已经切实证明了一件事,大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如日中天的龙傲天了,翻翻身就能把北虏吓得千里逃亡的时候了。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询问着其他人的态度,礼部、户部、都察院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比如户部大司徒觉得西北也可以建个毛呢官厂,但是王崇古不同意,京师官厂仍在试行,不宜太早铺开,这法例条文都没折腾明白,还是先试行为宜。 柔远人这一套,礼部尚书万士和表示那可太熟悉了! 但大抵都同意了谭纶的意见,不两线作战,承认自己不够强,不是耻辱,不肯励精图治,卧薪尝胆的变强,才是耻辱中的耻辱。 “南京户科给事中余懋学言五事儿。”张居正面色凝重的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说道:“和我有关。” “第一件事儿,是崇惇大,就是理应崇尚敦厚宽大,他说:陛下临御以来,立考成之典、复久任之规、申考宪之条、严迟限之罚,大小臣工鳃鳃奉职,实在是苛责过重,政严则苛法密,更扰非。所以,朝政理当培元气存大体也,昔皋陶以宽简赞帝舜,姬旦以惇大告成王。” “余懋学希望陛下远宪二君,留心柔克,持大体而略繁文,矜微瑕而宥小错,纶綍本而致和平;不数下切责之旨,政令依于忠厚,而不专尚刻核之实。” 张居正念完了第一事儿,对于明公而言,这些话其实很好理解,中心思想就是宽简惇大,翻译翻译就是:陛下啊,松一松手里的缰绳吧,天下群臣都喘不过气来了! 张居正看向了群臣说道:“考成法是不是苛责过重?考成法是我为首辅之后,一力推行,没有经过廷臣们廷议,就和杨太宰商量了几次,就开始推行了。” “现在议一议,也不晚。” 海瑞疑惑的问道:“大小臣工鳃鳃奉职,难道不应该吗?” “地方官在地方就是青天大老爷,掌生杀予夺大权,做点事,就如此叫嚷,说太过辛苦,觉得辛苦可以致仕,可以不干,有的是人想干,赶紧把位置让出来好了。” 葛守礼摇头说道:“海总宪这话说的,咱们都是在朝为官,真的辛苦吗?辛苦在哪里呢?再辛苦,还能有陛下辛苦?陛下又要御门听政、又要讲筵、还要习武、还要去宝岐司种地、还要研习算学、每月二十九日都要考校功课,还要考校算学。” “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中,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余懋学这本奏疏,属实是没有恭顺之心,不应该了。” 尊主上威福之权,葛守礼是极为认真的!考成法起初的确有点不适应,但是习惯了也就好了,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下,凭什么百官叫苦喊冤。 司礼监抄了一份余懋学的奏疏,朱翊钧看了半天,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这是弹劾元辅,还是为元辅表功啊?”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一听赶忙俯首说道,但是小皇帝的这个理解思路,好像也没什么错。 叫的越凶,说明越有用,奇怪的合理化。 这章是昨天的也就是十八号的!我到家都十点了,写完更新被直接锁了,也不知道哪里违规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余懋学的第一事,是废考成法,这个在流程上,的确是有些不够完整,当初推行的时候,的确是张居正和杨博两个人碰了碰头,最后推行了下去。 现在再议,其实大家也都习惯了。 余懋学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亲謇谔[jiǎnè],得亏小皇帝读了不少的书,知道这俩字啥意思,謇谔就是正直敢言,余懋学说:戆直之臣辄遭降斥,敢言之士动致外迁,不让人说话,怎么可以这样呢? 应该广开言路,亲近正直敢言的臣子才是。 这第二件事朱翊钧不由的看向了海瑞。 海瑞敢指名道姓的骂嘉靖皇帝,余懋学连指名道姓的骂张居正是个奸臣都不敢,只敢阴阳怪气。 “海总宪,余懋学说朝中无骨鲠正气,说朕不亲謇谔,真的是咄咄怪事。”朱翊钧看着海瑞笑着说道。 怎么没骨鲠正气,海瑞一回京,全晋、全楚、全浙会馆连跪礼都废了,这不是骨鲠正气是什么? 海瑞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臣自问略有骨鲠,也觉得还算有些正气,余懋学奏疏中可曾直谏?臣更加明确的问,奏疏中有没有指名道姓的弹劾某人某事?” “若是没有则是以风力舆论胁迫朝廷政令,陛下此乃大奸大恶之徒,不得不防备。” 海瑞也没有说什么套话,直接给了标准,要么你把某人某事拿出来说,要么就闭嘴,说陛下不亲近正直敢言的臣子,侯于赵第一个不答应! 侯于赵多大的脸啊,他说请陛下主持朝会,陛下每月初三都得上朝,主持朝议,这还不是亲近骨鲠正臣,那什么是亲近呢! 余懋学的这本奏疏,第三件事是慎名器,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陛下对一些臣子过于看中,动不动就正一品的官位赐予,而对于真正的圣贤王阳明,却始终不肯从祭孔庙,这是不对的。 更进一步,余懋学认为不应该给杨博谥号,更不应该给成国公朱希忠定襄王的王爵谥号。 给朱希忠王爵谥号,这是缇帅朱希孝为兄长请命、礼部草拟、廷议通过的决策,但是在科臣眼里,这就是张居正在讨好世袭罔替的勋贵。 应该如何去做? 今后大臣在家病故,所在巡抚、巡按,必查其生平无过、舆论称贤,始为题请,事下该部,该部加核焉、该科又加核焉,庶几公论,既明主恩不滥。 就是说杨博在家里病故了,山西巡抚巡按,查看生平功过,最重要的是舆论称贤,舆论说贤才是贤,才能给谥号,这才是公论,舆论不称贤,怎么可以给谥号呢?这不是主恩泛滥吗? 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说道:“大司寇啊,你看奏疏第三事。” 张居正将余懋学的奏疏递给了王崇古,王崇看到了第三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而后他将奏疏传下。 朱翊钧这才问道:“余懋学说让朕慎名器,话里话外意思是朕给的恩德过于泛滥,你看他说大臣在家病故,理当舆论称贤,朕怎么都觉得他在说杨太宰?大司寇以为呢?” 最近朝中在家里病故的只有杨博,徐阶这条老狗都活得好好的。 “他放屁!”王崇古直接恼羞成怒的说道:“陛下,小人谗言不可信!太宰功过,朝廷已然有了定论,轮得到他胡说八道吗?” 如果连杨博都得不到谥号和身后名,他王崇古就更别想了,余懋学这第三事儿,就是在说杨博。 朝中大臣元气之臣,就是正二品,一共就那几个,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总宪,还有内阁首辅次辅,最近致仕的有:杨博、陆树声、王之诰和朱衡,唯独杨博走了,这不是说杨博又是在说谁?! “大司寇有辱斯文了。”冯保提醒王崇古注意仪态,文华殿严肃庄严的场所,怎么能出口成脏,说放屁两个字呢? 余懋学的第四件事是戒纷更,就是不要以某言立某法矣、明日又以某言而罢之。要遵循祖宗成法,要法三代之上,其实说的就是糊名底册之法,这种糊名底册之法,罔顾人情,简直是无君无父的狂悖之徒,才能想出的绝户计。 他说:条列事宜,势难遥度,则须咨行本处,就彼讲求,议定后覆,不得迁就含糊,以起分更。 很明显吏部尚书张翰一直在坚定的反对糊名草榜、底册填名的法子,这个升迁罢黜,完全只看考成法了,没有一点空间了,根本不讲人情了,而吏部执意反对,张居正仍然强硬通过了廷议,一点都不给吏部面子。 朱翊钧看了眼张翰,也没问讯,文华殿廷议的大臣,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这到底在说什么,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最后一事,则是防谗佞,说是近见兵部题覆边功,往往首列阁臣,盛夸督抚,然犹曰运筹宣力例当叙也。 朱翊钧看着兵部尚书谭纶笑着问道:“大司马,嘉靖隆庆年间,可题覆边功?” “唉。”谭纶重重的叹了口气,嘉靖末年、隆庆初年,哪有什么边功可以叙?这不到了万历年间,才一直打胜仗,才有了叙边功之事?兵部才有了点喜气,之前公文全都是这里战败了,那里总兵战亡了。 也就平倭还有点起色,还能庆赏一番,其余全是威罚。 余懋学这个第五事,就是虚空设靶,皇帝屡次以边功给张居正进官位,颠来倒去这么久,还只是一个正一品的待遇,没有太傅的官阶。 皇帝倒是想赐,张居正不要不是?为了这事,小皇帝每次都唠叨很久。 朱翊钧掰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迁安伯、宁远伯、泗水伯和鹰扬伯,朕登基以来,短短三年,封了四个伯爵出去,余懋学说朕赏罚不明?” “吏部尚书张翰,伱说朕,怎么就赏罚不明了呢?是不给武将勋爵就是赏罚分明了吗?” 朱翊钧对张翰更加不满意了,这封奏疏指向非常明显,就是说张居正考成法清明吏治,让吏部这个铨部威风扫地,而杨博又是考成法的拥趸,一力促成了考成法在京师的试点。 对于张翰,若非张居正拦着,朱翊钧早让他滚蛋了。 张翰赶忙俯首说道:“臣绝无此意,此奏疏和臣没有关系。” “那好!中书舍人拟旨!”朱翊钧看着张翰说道:“朕以冲年嗣位,日夕兢兢谨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坠,近年所行不过申明旧章,修举废坏,未尝妄戮一人,过行一事。其于祖宗法度十未行其一二,何得便谓之操切过急?” “余懋学职居言科,不思体朝廷励精图治之意,乃假借惇大、謇谔、名器、纷更、谗佞之说,邀买人心,阴坏朝政,似这等乱政邪人,本应当依律论治坐罪,念系言官姑从宽,革其职为民,永不叙用。” “着缇骑千户骆秉良,查其是否受赃官、富豪贿赂为之游说,若有实证,逮其入京,徐行提问。” 朱翊钧在逼张翰保余懋学,如果张翰不保余懋学,日后张翰再让言官上谏,言官心里怕是要打退堂鼓,如果张翰保余懋学,那这件事就跟张翰有关,那就简单了,当殿逮捕! 剥皮见骨之术,就你们朝臣会玩?皇帝就不会了吗? “陛下,是不是苛责过重?”张居正端着手说道:“科道言官是朝廷耳目之臣,若是如此苛责,有伤骨鲠正气。” 科道言官是大明重要的纠错机制,因为上奏言事,就革职为民,永不叙用,这个惩罚已经很重了,还要查他贪腐,逮捕入京,徐行提问。 张居正在处置言官的时候,都是格外的谨慎,弹劾他的奏疏,他一律让吕调阳贴空白浮票,说他有过错的言官,他也没有挟私报复,都是,考成法正常升迁罢黜,这已经不是张居正第一次为言官求情了。 朱翊钧则十分耐心的说道:“先生余懋学要只是上奏言事,朕会如此苛求?多少言官上奏,朕都跟他们仔细解释其中缘由,生怕他们听不明白,还让冯大珰帮忙解释。” “可他这是抗朝廷明旨,朝廷要考成,他说没有人情味儿;朝廷要言官就事论事,以事实说话,他就说阻塞言路;朝廷给杨太宰、成国公谥号爵位,他们就说不顾舆论风评;朝廷要给武将事权,要给武将录功封爵,他就说朕赏罚不明,他还说朝中有奸佞。” “要朕看,他才是奸佞!” “庆赏威罚,如此诬告,不做处置,大明何来正气之说?日后这言官,岂不是就靠祖宗成法、先王之法,就可以凭空左右朝局?” “耳目之臣的确是咱大明重要纠错机制,但是这部分肌体已经腐烂,就该切除到一部分,否则怎么长出新肉来?”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臣还是以为得宽宥一二。” “先生,朕意已决。”朱翊钧却丝毫不肯让,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说一句就依先生所言,平日里他就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闹的不能收场了,大不了发个罪己诏,反正年龄小,不懂,皇帝都认错了,还想怎么着! “臣遵旨。”张居正思量再三,他就是个首辅,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再反复上谏,更加坐实威震主上了,既然陛下执意要处罚,那就查一查,万一没查出什么,余懋学也就不用入京徐行提问了。 张居正之所以上谏,其实也是知道,只要查,一定能查出什么,他对这个还是很有信心的。 朱翊钧看着张翰,等待着张翰的表现,首辅都替你说好话了,你张翰不给你的狗腿子说说好话? 但是张翰始终一言不发,就这样放弃了他的狗腿子。 张居正让科道言官弹劾,比如张楚城搞王崇古、张四维,王希元搞张翰的时候,总是为自己门下说话,而且只要这两个言官发动了进攻,那代表张居正拿到了直接的证据去证明不是诬告。 但是张翰让余懋学上谏,制造风力舆论,却死活不肯回护一二,君子和小人的朋党,就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君子问心无愧,因为事实就是事实,基于事实的弹劾,不是无的放矢,而小人的朋党,多数都是这样的虚空打靶,诬告连连。 诬告蔚然成风,天下必然礼崩乐坏,必然人心沦丧,因为正确和错误的界限已经模糊,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想做也不能做,还谈什么天下图治? 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问道:“大司寇以为呢?” 即便是锦衣卫的缇骑拿人,也需要两份手续,一份是皇帝的圣旨,一份是刑部的驾贴,这样办出来的案子,既不是白纸案,也不是黄纸案,而是铁案,拿人自然要刑部的态度。 “臣以为就直接拿好了,能说出这等言论的言官,没点烂事,臣是不信的,拿到京师来,入了天牢,一顿五毒之刑,自然就招了。”王崇古认真的阐述了自己的意见,直接抓,还查他,这还用查? 朱翊钧见王崇古同意,无奈的说道:“王司寇太过于激进了。” 张居正劝皇帝不要激进,皇帝劝王崇古不要激进,朝堂之上,最激进的是王崇古,王崇古和杨博是亲家,余懋学这封奏疏打张居正疼不疼,那王崇古不知道,但是杨博已经走了,杨博已经无法抗辩了。 王崇古要不为杨博斩钉截铁的说话,人心就彻底散了。 “都察院两位总宪以为呢?”朱翊钧又询问都察院的意见,毕竟科道言官归都察院约束。 海瑞摇头说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臣未见其有一丝的骨鲠正气,不体朝政振奋之意,只为私门所求,为何要在朝为官?干脆为权豪当幕僚算了。” “臣没什么意见。”葛守礼颇为平静的说道,余懋学是晋党,但那是张四维的人,他这个晋党党魁巴不得族党早点死了,搞得晋党整日难堪。 什么臭鱼烂虾,耻与为伍。 “那就发明旨吧。”朱翊钧看着张翰嗤笑了一声,发明旨下江南查办,这个余懋学最好腚底下是干净的。 所有人都知道,余懋学腚底下一堆的事儿。 张居正从桌上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兵部左侍郎梁梦龙,上奏言海运事,请求海运漕粮,接济京储羽翼,漕河省牵挽之力,免守帮之苦,而防海卫所犬牙错落,又可以严海禁壮神都甚。” 王崇古率先发出了质询,开口说道:“元辅,你不能这样坑你的门下学生啊,梁侍郎已经在海漕上跌了个跟头,这又来海漕,若是这次再出事,元辅也保不住梁侍郎了,眼看着梁侍郎已经位居左侍郎了,更进一步可入文华殿了。” 隆庆五年九月,黄河泛滥成灾,运河不通,张居正就让梁梦龙主持了一次漕运,这件事进展一切顺利,第一次海漕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共押解至天津卫十二万石漕粮,节省运费大约一万五千两。 梁梦龙因此,受赐白金文绮,加俸一级。 万历元年初,海运船队行至即墨福山岛,遇大风,坏运粮船七艘,漂米数千石,溺军丁十五人,给事、御史交章论其失,海运遂罢,而不复行。 河运漕粮,自诩正宗,海运漕粮为邪门歪道,梁梦龙在张居正的支持下,短暂的恢复了海运漕粮,但是遇到了大风浪沉船了,梁梦龙立刻就倒了霉。 海运自此就停了。 “人不能因为噎住了一次,就不再吃饭了,海运势在必行。”张居正格外强硬的说道。 “理由呢,元辅要主持漕粮海运,陛下笃信元辅忠贞为国,那总要有个理由说服大家吧。”葛守礼看着张居正十分郑重的说道:“元辅可要想清楚了,此端一开,元辅怕是要多一项通倭的罪名了。” 葛守礼这可不是胡说八道,梁梦龙的海运漕粮船队坏掉了七艘后,朝中言官就说:言海运者,海贼也。清平之朝岂宜容此? 梁梦龙的船遭到了风暴,沉没了七艘,损失了数千石,就成了海贼。 张居正看着葛守礼说道:“国朝河运漕粮运粮四百石为成例,及粮至京,恒少四分之一,又以每石捐五钱为损耗,所有人,都视漕粮为金穴,将失所食,大肆吐骂,不足为奇。”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不骂才怪。” “大司徒,你来说说,为何要海漕吧。” 王国光拿起了个小册子说道:“成化十一年,以贴补车费为由,加贴补米7升,次年罢;成化十三年以鼠耗米加征7升,次年罢;弘治七年,户部以恤运军之苦,每石加征五斗,弘治十年罢;弘治十三年,以每年夏秋多雨,每石加征免晒米4升,3升军困米,弘治十八年,加派变易米2升,折席米5斗,正德元年,皆罢。” “正德七年、家派蒸润米5升,次年罢,正德十六年,加脚价米1斗,次年罢。” 朱翊钧能听明白,这都是自成化年间到正德年间的临时加派,大多数次年就罢了加派。 王国光继续说道:“自嘉靖二十六年起,河运漕粮加过坝旱脚银,每石加银一分,就是维系运河所用,后来,每正耗米百石,加晒干米四石、晒扬米四石、淋尖米一石八斗,合计九石八斗,为私贴常例,延续至今。” “也就是说,四百万石,就要加392000石的私贴。” 朱翊钧听到这里有些疑惑的问道:“晒干、晒扬米,是米会有水分晒干和扬尘,这个淋尖米是什么?” 王国光俯首说道:“就是淋尖,收税的升斗石容器,要在上方堆出个米尖儿,算作是一石。” “演示一下。”朱翊钧听明白了,但是没见过,就让王国光演示一下大明税收的淋尖米是什么。 冯保找来了一斗米的容器,张宏找来了米袋子,王国光捧着米往上加,装满了还不停手,继续往里面加,直到再加一把,米开始从淋尖的地方圆润的滚下去后,王国光才停下了手说道:“这就是淋尖米,落到地上的是税吏的,加多加少,看税吏的心情。” 王国光说完又捧了一把,淋在了冒尖的地方,白花花的大米,滚落在了桌上。 “先生,朕有惑。”朱翊钧看着那冒着尖的斗,看着一桌子的米,愣愣的开口说道。 张居正背后瞬间一身的冷汗,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解惑。” 朱翊钧极为感慨的说道:“百姓们为何还没有打到京师来,砍了朕的脑袋当蹴鞠踢?” “臣有罪。”张居正一听这个,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请罪。 “臣等有罪。”群臣见元辅都跪了,立刻跪下磕头请罪。 “平身。”朱翊钧挥了挥手,他清楚的知道了淋尖米到底是什么,除了淋尖,桌上的米也是税收的一部分,他平静的说道:“继续廷议吧。” 淋尖,能够解释骆秉良那几个问题,为什么百姓们宁愿托庇权豪,也不肯听朝廷号令?为何权豪在都大明普遍存在?权豪可能是百姓们最后一丝幻想。 王国光看着面前淋尖的斗继续说道:“这还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在路上,一石米,从南衙漕司起运,一路上最少要三石的运输损耗,也就是说,一石税三石耗。” “这里面包括了运军的口粮,每名运军行粮2石8斗,月粮为12石,合计14石8斗,以北粮价计15两,运兵八万余,计120万两;还包括了漕船,清江浦船坞一艘漕船的打造成本约为105两银,按清江米价,则为210石米,漕船2000艘,计20万两;” “过坝旱脚银,每石一分银,晒干、晒扬、淋尖,每百石九石八斗,计价20万银,保运道,修运河等,不算民力,年费至少45万两,这还是没有灾情。” “这笔账,连臣都算不清楚,臣也只能算出朝廷要多花多少钱。” 仅仅王国光算清楚的地方,大明朝廷因为这四百万石的漕粮入京,就要多花200多万两银子,王国光算不清楚的地方呢? 按照一石米三石耗,四百万石就要1200万石的运费,这些消耗,都需要大明的百姓去承担。 “这也太多了吧。”万士和听着这一长串的损耗,呆滞的问道。 王国光拿出了一本没算完的账递给了张居正,运河这本账,王国光算不清楚很正常,这个账根本就算不清楚,他也只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把这本账简单的盘算了下。 这一路上还有大头,那就是大耗子们,这个大耗子是槽帮,这个大耗子是沿途钞关的贪官污吏,这个大耗子是买路钱,这才是大耗子。 张翰眉头紧皱的说道:“运丁所用兵工短牵等项,总计八九万人,穷民资以为生,一旦失业,难保不流而为匪。地方官吏如何维持这么多的运丁生计?这可不是个小事。” 万士和看着张翰,活该张翰当倒一,天天被骂,完完全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万士和看着张翰说道:“所以才要清丈、才要清理侵占、才要还田,才要让百姓安定,种地也是营生,工坊也是营生,你真当那每年十五两的漕粮运军军饷,都发给了运丁?” “不会吧,不会吧,张尚书不会不知道咱们大明发饷难的问题吧,这些钱到底去哪里,张尚书,明人不讲暗话。” 礼部尚书出口戳破了张翰的伪装,揭破了他仍然是为权豪当官的本质。 王崇古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张翰,他一句也不会帮腔,他大把大把的银子赚着,为何要开口胡说八道? 张翰脸色涨红,但是仍然争辩的说道:“海运历涉重洋,风波靡定,万有不测,所关匪细!河运虽迂滞,而沿途安定,经费维均。自各省以达京仓,民之食其力者,不可数计。裕国利民,计无善于此者!河运迂而安,海运便而险,计出万全,非河运不可!” 海运要从海上走,海上风大,风险较大,河运虽然不便,但是它沿途养活了多少百姓?天下再没有比河运更好的政令了,裕国利民,朝廷得利,百姓亦得利,多是一件美事,为何要废河道漕运呢? 翻译翻译,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万士和一甩袖子说道:“张尚书,这里是文华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乍一听有理,但是细细分辨,全都是虚伪,混淆视听。” “朝廷就仅仅是把漕粮改为了海运,您这意思是,咱大明要把大运河给回填掉一样!回填的土石木方、民力差役,这笔钱,你出啊!” “没有了漕运,这运河就像是没有了货运一样,南北的货物,就不走这条运河了,是吗?” “不就是借着漕船不抽分税额,才如此鼓噪?从南衙过来的船,十条漕船里,有五条是漕粮的就不错了。”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强悍而恐怖的战斗力,略微有些不确信,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还是那个整天法三代之上的礼部尚书万士和吗?短短两年,大宗伯的战斗力已经恐怖如斯了,怼的张翰哑口无言。 张翰沉默了良久,他真的尽力了。 前排提示,前面还有一章,昨天写出来被锁了,刚放出来,这是今天的第一章,万历皇帝申斥余懋学原文:朕以冲年嗣位,日夕兢兢谨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坠,近年所行不过申明旧章,修举废坏,未尝妄戮一人过行一事,其于祖宗法度十未行其一二,何得便谓之操切?余懋学职居言责不思体朝廷励精图治之意,乃假借惇大之说,邀买人心阴坏朝政,此必得受赃官富豪贿赂为之游说,似这等乱政憸人,本当依律论治,念系言官,姑从宽革职为民,永不叙用。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朕就是这样的人,小肚鸡肠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由衷的生出了一种佩服的情绪,国朝已经糜烂如此,和历代首辅一样,直接开摆,对得起皇帝给的俸禄就完事了,何必呢? 烂泥一样的大明,亡了算了。 有的时候朱翊钧面对朝局都有这种感觉,但是张居正始终十分有耐心的处置着国朝大小庶务,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工作强度之大,斗争之凶残,也不知道张居正到底是靠着什么支撑到了现在。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张居正在打别人,而且打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手段高明,手段强硬,处置得力。 海运派在朝中之所以被河运派打的还不了手,就是因为朝廷的漕粮是大大小小这些个蛀虫的金穴,无数人趴在这条大动脉上大口大口的喝血,张居正对漕运的改革,海运漕粮只是第一步。 如果细细看张居正的施政,就发现精细二字,之前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和丝绢入朝,其实是张居正主持的海运的一次实验,而且是信心十足的一次实验。 这么耐心的张居正,也对张翰的耐心无限趋近于零,张翰在朝,实在是太影响效率了。 张居正为了效率,能把小皇帝的讲筵变成御门听政的自习课,而后讲筵;那为了效率就能把张翰给赶出去,这是最后一次,张翰在廷议之中,说些混账话了。 大明的主要矛盾,就是权豪缙绅与小民之间的生产资料矛盾,张居正为了缓解这个矛盾,连自己的身后名都能不管不顾,便更顾不上张翰这等货色了。 御门听政之后,便是讲筵,张居正结合自己治国的经验,将中庸之道讲解的详细而透彻。 张居正端着手说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夫子说,人君治理天下,有这九件恒久的道理,虽然这九件事和他的效果各不相同,但要做到这九件事,都有一个大前提,所谓行之者一,这个前提是实。” “所以,天下的事儿,必先真实而无虚妄,才能常久而不更易,若是实心,则行实事,如果能做到实,则九经事事都能做成,就可以治理天下了,若是这个实不诚,哪怕是名目再周详,法度条文再全面,到底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虚伪罢了,如何能称得上天下向治呢?” 朱翊钧看着自己做的笔记,眉头稍皱的说道:“可是翰林院注解的中庸,说行之者一,曰仁,就是说天下的事儿,前提是仁。” “虚妄也。”张居正不卑不亢的说道:“至少在谈治国九经这里,夫子不是说仁,而是说实,因为行之者一,下一句话是: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就像放在地上的东西,不放稳定,怎么能够立起来?就像朝政一样,从制定的时候就是歪的,怎么可能长久?这便是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的道理,豫:素定,放好,周正。” “和人交谈,不说实话,自己都不确定,一定颠三倒四;如何确定?信实而已。” “做事之前,没有真实,那一定是行不通的,如果一个人遵循的道理,是真实是脚踏实地的践履之实,那他的道理就有了源头,自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有穷尽。” “苟为不实,则言必至于跲(跌倒),事必至于困,行必至于疚,道必至于穷矣。” 张居正讲道理就不喜欢断章取义,而是联系上下文去解读这句话,而不是挑出来某几句去引用。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和仁这个字的关联程度并不是很高,但是和践履之信实,关联程度就很高了。 仁,张居正已经讲过很多的仁,但是最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其实归纳总结的话,就是仁者爱人,你爱我,我爱你,大家甜蜜蜜。 毕竟做事就像是放东西一样,必然要放的周正,否则就立不住。 夫子到底什么意思,那得问夫子,但张居正的意思很明确,治国行之者一的那个一,就是真实,用事实说话。 朱翊钧不由得想到了老道士,根据张居正所说,老道士想把海瑞叫到跟前骂两句,结果海瑞反过来又把老道士给骂了一顿,海瑞之所以能赢,骂皇帝还不被处死,是因为海瑞信实,他说的是实话。 老道士在嘉靖二十一年宫变之后,就开启了长期摆烂的帝王生活,其实老道士有本事能治好的,就如同,登基前二十年那样,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但老道士选择了摆烂。 万士和为什么能追着张翰骂,骂的张翰只能当缩头乌龟?因为张翰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将运河漕粮虚化为了运河漕运这个概念,被万士和抓到了痛脚,一顿爆锤。 这就是万士和吵架能吵赢的缘故,天下万事,最重要的就是真相、真诚、真实,而一些人最怕的就是真相、真诚和真实,比如科道言官,比如何心隐、曾光之流摇唇鼓舌之徒、比如喜欢诬告、模糊正确和错误界限的贱儒。 从张居正的施政来看,他也只玩真实,不玩虚头巴脑的东西,吹得再精彩,一到真实,就漏了陷儿,那只会贻笑大方,他还当什么国,回家卖红薯得了。 对于错误,张居正也是一如既往的真实,比如高启愚干的蠢事,张居正知道后,也直接认了错,不对就是不对。 朱翊钧颇有感触的说道:“很好,先生大才。” “先生,朕以为,天下四书的注解,还是得以先生注解为准,那余懋学说王阳明要从祭孔庙,但是王门七派,基本都没有了行,也就没有了实,还是先生的注解比较好。” 张居正无奈的说道:“新建伯的才学比臣要高,臣为陛下讲筵,陛下自然以为臣的才学高。” 小皇帝看张居正带了几万层的滤镜,那自然觉得张居正的学问也是极好的,但是张居正自问学问,还是不如王阳明的,他就是个当官的。 朱翊钧则摇头说道:“标准不同罢了,先生的是入世治国的学问,朕看过了阳明心学,不敢说七派都明白,但是王门弟子,多数都走进了岔路里,借着新建伯的名头,招摇撞骗者众。” “先生,天下学政败坏如此,若是先生还不肯教化,那眼下朕有先生辅弼,先生之后呢?朕又用何人?朕之后呢?我大明再用何人?就这么定了。” 张居正其实对自己的教学能力并没什么信心,他的弟子,小皇帝,在刺王杀驾之前,也是厌学;傅应祯直接干脆当殿弹劾张居正他这个座主;高启愚搞出了应天府乡试以《舜亦以命禹》为提;再看李乐,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还不办事。 “先生怕他们学不明白?朕都能学的明白,他们应该可以的。”朱翊钧笑着说道。 “臣遵旨。”张居正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的学问虽然不高,但是讲的内容都是切切实实的入世治理的学问,大明科举要的是官员,而不是经学博士。 “先生,朕的算学略有精进,先生随朕来。”朱翊钧站了起来,来到了文华殿的偏殿。 厚重的帷幕拉开,正午不太强烈的阳光,照在了那块题板之上。 题板之上,画着一个个的小方格,还有纵横的两条轴,而在题板之上,有一个近乎于完美的曲线,这个曲线,张居正一眼就看了出来,就是之前皇帝陛下研究如何制作看的更清楚、没有色差、更加稳定的反射千里镜所画的曲线。 朱翊钧站在题板之前,颇为郑重的说道:“先生之前讲矛盾说,说月随地动月照影生,树随风动树摆叶随,水随叶动湖生涟漪,天下万物无不存在普遍联系。” “朕之前制作反射千里镜,研究千里镜制作的时候,就在思索,反射千里镜的倍数,又该如何确定?” “而在王文素的《算学宝鉴》之中,有数形结合之思想,数字和形状,存在一种普遍的联系,有形则有数,有数亦有形,就像矛盾,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 “一个数,在图形上也有它的意义,比如0,通常表示没有,那么在很多时候,也表示开始,从零开始,那么数字便有了形的意义。” 朱翊钧拿出了一个圭表,笑着说道:“刻分秒。” 大明的度量衡尤其是度数眼下还是百分制,而不是六十分制度,圭表之上一刻等于一百分,一分等于一百秒,这是大明在天文学上的数形结合。 朱翊钧用尺子画了一根直线,笑着说道:“《易》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结之多少,随物众寡。” “所以在一条直线我们点一个点,规定为零,就有了起点。” “正算赤,负算黑,所以这条直线就有了方向,向右为正,向左为负。” “以一厘为长度,开始将这条直线切割出来,便有了,…-3、-2、-1、0、1、2、3…如果我们需要更精准,就把一厘分成十毫,如此重重。” 朱翊钧画出了一条数轴来,大明的数轴运用的极为普遍,比如天球,比如天赤道,比如黄赤交角、比如岁差计算、比如圭表影长、比如北天地极出地角度等等,这都是数轴或者说数形结合的具体应用。 数字的图形意义就是点。 张居正当然能够理解这根普通的线有了种种定义之后,就可以成为一种数学工具,因为这种数学工具在度数旁通之中,使用的非常频繁。 “似乎我们可以利用这条数轴表示我们已知的所有的数,整数、分数、小数。”朱翊钧看着这根数轴说道:“但是朕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比如一个面积为4的正方形,边长为二,可以在带有刻度的数轴上表示出来,但如果是面积为3的正方形,边长是√3,这个数字在数轴上如何去表示呢?” “皇叔的十二平均律,已经证实了,√2、√3它是一个无限的不循环的小数,不能表示为两个整数的比。” 说到这里,朱翊钧停了下来,祖冲之从来不认为圆周率可以被表示为两个整数的比,他精确的计算出了圆周率位于朒数和盈数之间。 同样为了方便计算,祖冲之也给了两个近似值一个名字叫约率为22/7,一个叫密率为355/113,直到万历年间为法兰西效力的韦达,才计算出了355/113这一数值。 数轴可以表示任何一个整数和任何一个循环小数,因为循环小数可以转化成任何两个整数的比。 但是一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又如何在数轴上表示呢? “勾股定理?”张居正思索了一番,疑惑的问道。 “是的,勾股定理。”朱翊钧点头,在0点的位置上,垂直画了一条直线,一个直角坐标系就出现在了纸上,比如√2,就可以用勾1股1,它的弦的长度,就是√2,然后用圆规,将其表示出来。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为这个直角坐标系,编了一个美妙的故事,说朕看蜘蛛结网,蜘蛛的每个位置能不能用一组数确定下来呢?而后朕的目光看向了墙角,墙上的任何一个点,似乎都可以用一个数对去表示出来,所以蜘蛛帮朕发明的直角坐标系。” “陛下…”张居正有些无奈,陛下怎么这么喜欢讲故事呢?明明是为了解决各种现实问题,才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数学工具去解决,非要搞一个蜘蛛启发说。 朱翊钧笑着说道:“顺天府北极天出地角度为39.98°,我们在地球仪上,拦腰画出了赤道,这个北极天出地角度可以视若维度,但是经度呢?” “朕把之前的反射千里镜的曲线,放到了这个直角坐标系里,发现它的经纬,似乎有某种神奇的规律。” “更加明确的说,我们把经纬表示为xy,我发现它的纵轴的值,和横轴的值关系为y=ax。” “更进一步,随意的一条直线,是不是也存在一种映射的关系呢?比如这一条斜着的直线,我们发现这条直线,可以表达为y=kx,这些都是过0点的,那么向上平移,和向下平移呢?就可以表示为y=kx+b。” 朱翊钧兴致勃勃的讲解着关于函数中映射的定义,其实很简单,点构成了线,线构成了面,那么点在一个坐标系里能够表示,线也能够用一个解析式去表示。 映射的数学意义是反映数与数的关系,而映射的几何意义,就是点的集合。 张居正非常容易的就能理解,这是陛下在探索算理的过程中,专门搞出的一种数学工具,清晰明确,一目了然。 朱翊钧也就说到了这里,不过是数学工具,他做这些不是毫无意义,算学是三才万物之总经纶。 度数旁通,就是用数字去度量天下万物,而后互相贯通,王国光一直在致力于用数字去描述大明的国税,让大明的度支更加清晰,这是有着极其深刻的现实意义,毕竟数学不会骗人。 这和张居正一直提倡的天下九经,行之者一为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易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张居正看着那个直角坐标系,用数对去表示位置,用解析式去表达点的集合,也是颇为感叹。 “先生。”朱翊钧放下了自己的题板,看着张居正说道:“俞帅三千人似乎不太够用,是不是可以酌情加一点,毕竟随着白银的流入,以为拥有了白银的权豪们,就会生出一些妄想来,以为有了金银就可以为所欲为。” “红毛番的金银陷阱,在大明可能是一个比红毛番更加严峻的问题。” 西班牙的费利佩二世,这个日不落帝国的君王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越打越穷,越穷越打,尼德兰是西班牙帝国最重要的税赋来源,但是战争发生在境内,造成了对工商业的极大破坏,导致税赋更低。 比如费利佩二世为了惩罚尼德兰地区的普遍造反,提高了羊毛到尼德兰的价格,造成了尼德兰超过五百家手工工场的倒闭,而后英国佬直接就赢麻了,英国佬一直在出口毛呢,而且在泰西和西班牙毛呢产生了竞争。 西班牙自断一臂,英国佬的毛呢生意立刻变得火爆起来,并且吸纳了大量的失业工匠,成为了毛呢生意的中流砥柱。 费利佩二世对尼德兰地区束手无策。 “臣会留意的。”张居正笑着说道,皇帝在提醒张居正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危机,而张居正的回答非常简单,他会留意。 朱翊钧看向了窗外,秋风卷动着层层的帷幕,笑着说道:“起风了,先生慢行。” “臣告退。”张居正离开了文华殿的偏殿,大风呼啸而过,带来了凌厉的东北风,他走了几步,只觉得脸颊一凉,下雨了。 “元辅,陛下差咱家送来了伞和大氅。”张宏急匆匆的从殿内跑了出来,将一个毛呢大氅和雨伞递给了张居正。 “臣谢陛下隆恩。”张居正披上了大氅,撑开了伞,一步步的走向了文渊阁,一如既往的处置着国事。 “你这大氅是陛下新赐的?”吕调阳看到了张居正回到了文渊阁,看着张居正身上那件莲青蟒纹貂毛精纺呢绒鹤氅,有些疑惑也有些羡慕的问道。 张居正将大氅摘下,整理好点头说道:“嗯。” “圣眷正隆。”吕调阳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小皇帝对张居正这个帝师真的极好。 吕调阳将一本奏疏递给了张居正,眉头紧皱的说道:“晋党在鼓噪,增加阁臣。” “他们要推举谁?”张居正略显疑惑的拿过了奏疏,摇头说道:“陛下不会同意的。” 推举的人是张四维,但是陛下厌恶张四维,毫无掩饰的厌恶张四维,这种厌恶是对族党的厌恶,更是对党争的厌恶,也是对不体朝政振奋励精图治之意的厌恶。 王崇古在西北补上了窟窿、安置了百姓、开垦的荒田,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把羊毛生意的上下游完全打通,将羊毛官厂初步设立。 陛下对王崇古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乘以-1的转变,一口一个大司寇,一口一个国之肱股柱石,要阳光有多阳光,这就是陛下的态度,能体会振奋励精图治之意,利大于弊的臣子,陛下总是非常的仁慈。 在数轴上,一个数乘以-1,表示这个点,绕原点旋转一百八十度。 “但是他们挑选的时机非常恰当,眼下东北正在动兵。”吕调阳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了一道叹息,摇头说道:“唉。” “推王崇古。”张居正握着奏疏,笑着对吕调阳说道:“晋党既然要推举阁臣,王崇古不比张四维更合适?” “非翰林不得入阁,这可是英宗皇帝之后的规矩。”吕调阳眉头一皱,张居正这是在违背祖宗成法,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二甲第八十七名,不是翰林院的翰林。 自从天顺年间之后,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非翰林不任,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目为储相。 张居正笑着说道:“大宗伯不会阻拦的。” 吏部虽然不便,但是礼部方便,这就有了运作的空间,既然晋党要推举,那就推举王崇古好了。 张四维这个候选人,就是廷议通过了,陛下一定会一票否决,那不是激化臣权和皇权的矛盾吗? “伱说王崇古办事牢靠,还是张四维办事牢靠?好歹王崇古有真本事,给他事做,他真的能做好,俺答封贡可不容易,还不是被他做好了?”张居正还是觉得让王崇古入阁比较妥当。 “那我跟大宗伯说一声,看他什么想法。”吕调阳想了想,将奏疏放在了桌上,打算前往礼部。 吕调阳刚出文渊阁,看着风雨大作,一场秋雨一场寒,吕调阳打了个哆嗦。 冯保正好前呼后拥撑着伞来到了文渊阁前,看到了吕调阳要出门去,便笑着问道:“次辅这是去哪里?” “去趟礼部。”吕调阳平淡的回答了一句,张居正和冯保交好,那是张居正。 吕调阳和冯保的关系非常一般,大明文官和宦官的关系也没好过。 冯保也不介意吕调阳的态度,宦官要是跟大臣们关系好的不得了,那皇帝就该思考这个家奴是不是该沉井了,冯保笑着说道:“天气转寒,陛下赐了大氅给廷臣们,这不,我给次辅送来了。” “谢陛下隆恩。”吕调阳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件毛呢大氅,他的也是鹤氅,但是和张居正的还是有些区别。 张居正的大氅是赐服,对襟用的蟒纹,蟒纹不是蟒蛇,是四爪金龙,上面全都是用金线绣成,而背后是一只设计极为精美的仙鹤,所以叫蟒纹鹤氅。 而吕调阳的这件大氅可没有蟒纹,这就有了极大的差别。 冯保来文渊阁送赐服,而后就奔着六部衙门去了,到了刑部衙门,王崇古听说天使来了,吓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张四维又闯了什么祸,天使来拿他了! 当知道是皇帝赐服之后,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冯大珰,一点小意思。”王崇古摸出了一沓盐引,十分丝滑的递了出去。 冯保笑着摇头说道:“这点小意思,就是咱家的项上人头,大司寇莫要害咱家。” “就是有些疑惑,按官秩,我应该是正二品的锦鸡,而不是一品的仙鹤,这是不是有些僭越啊。”王崇古看着那件大氅,那是极为高兴的,但又有些愁苦,上面不是锦鸡,而是仙鹤。 王崇古的太子少保因为女儿命妇诰命用了金字被褫夺了,所以王崇古没有加官,他是不能仙鹤的。 “陛下特意交待的,就是仙鹤。”冯保也没藏着掖着,笑着说道:“大司寇把差事办好了,该有的都有。” 这话意思很明确,办不好差事,该没有的脑袋,那就没有了。 “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心绪万千只变成了一句话,他肯定了张居正说的那些话,陛下很重循吏,差事办得好,对大明利大于弊,能体朝廷振奋之意,庆赏是不会缺少的。 “大司寇留步。”冯保带着大尾巴,在六部衙门串门,等到从礼部出来的时候,徐爵一愣说道:“没了呀,我记得我按着老祖宗给的单子,点清楚了才出的门的呀。” 这还有个吏部衙门没去,结果这大氅就发完了。 “你没点错。”冯保乐呵呵的说道。 “啊?那吏部尚书的大氅呢?”徐爵疑惑的说道。 冯保面色严肃,他需要在徒子徒孙面前保持住自己的威严,他看似平静的说道:“本来就没有他的。” “啊这…”徐爵愣住了,陛下的心眼真的比针尖还小,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做,一件毛呢大氅都不肯赐。 那到时候文华殿廷议的时候,别的廷臣都穿着大氅去了,只有张翰没有,那场面,简直是羞煞至极。 侮辱人这方面,小皇帝依旧保持了他一贯的水准。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哦,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变了!天变了!天变了! 朱翊钧从来都不是张居正这样的理想主义的践行者,所以他对于羞辱这件事儿,毫无罪恶感。 小皇帝从来不修仁德,大明刚换了两部尚书,的确不太好再动吏部尚书,但是想让皇帝给张翰什么好脸色,那绝无可能,门都没有。 实事求是的讲,朱翊钧的要求不算高了。 葛守礼、王崇古、万士和,也都是晋党,但是这次的恩赏,都是一体恩赏,朱翊钧也就是要求他们在其位谋其政,配合张居正的政令,好好推行新政,让朝堂振奋。 这个要求,真的不算高。 陈太后和李太后带着潞王朱翊镠,再次来到了宝岐司,今天是番薯收获的日子,因为安东尼奥的恭顺之心,为了求投资,拿出了一些看起来很廉价,但是对于大明而言,极为珍贵的礼物,大明的培育薯苗的工作再次展开。 朱翊钧哼哧哼哧的在土里翻着土豆和甘薯,而朱翊镠已经不再用尿和泥了,毕竟长大了一点,朱翊镠现在开始挖蚯蚓了,将蚯蚓拉的老长,而后猛地松手,有的时候拽的猛了,蚯蚓直接被拽成了两截儿。 朱翊镠真的是乐此不疲,玩的非常开心。 宝岐司的宝岐学士徐贞明,看到这一幕就直摇头,这些个蚯蚓,是专门翻土用的!是农具! “徐学士,你是江西人?”朱翊钧在收土豆的休息时间,看着徐贞明问道。 “是。”徐贞明老老实实的点头说道。 “傅应祯是江西人,还是你的同榜、同乡、同师,这次这个余懋学也是江西人,何心隐也是江西人,朝堂这些事儿,你不懂,就不要掺和了,拿着全楚会馆的腰牌好好做事。”朱翊钧摇着大蒲扇,秋老虎临近中午的时候,还是酷热,到了傍晚有冷风阵阵,昼夜气温差距极大。 小皇帝一点贵人的模样都没有,话虽然平静,但是话的意思很明确,徐贞明就是百事不会,只会种田,等闲参与到了这等规模的党争之中,怕是要被撵出全楚会馆。 这对徐贞明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技术人才就埋头搞政治,不要参与到政治之中,胡乱表态,于己不利,于国不利。 这种提醒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徐贞明真的不会。 徐贞明愣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我已经去牢里看过傅应祯了。” “糊涂!”朱翊钧一听脸色就是一变,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伱说你,你说你,你闲的没事,就编纂下农书,你去看什么傅应祯!” 上次傅应祯弹劾张居正,被小皇帝一顿羞辱,而后致仕,但是傅应祯没走完手续,就锒铛入狱了,因为都察院的御史,弹劾傅应祯收受贿赂,为权豪张目,这入狱就是调查一番。 在万历三年十月份,受贿仍然不是什么大事,姑息和贿政相辅相成,而考成法正在破坏姑息,唯有姑息之弊被压下去,这贿政才能解决。 所以,傅应祯这次入狱,本就不会有什么事,就是调查一番,让他滚蛋回籍,不得签书公事。 徐贞明参与到这种事里,就是糊涂。 “气死咱了。”朱翊钧站起来跺了跺脚,看着徐贞明,变得无奈了起来,摇头说道:“你为什么要去看他?” 徐贞明似乎仍然未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了想说道:“他的家人为他奔波,他家人找到了我说看在同乡、同榜、同师的份上,搭救一二,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搭救,就是到牢里探望一下。” “你中招了。”朱翊钧看着徐贞明说道:“剥皮见骨术。” 朱翊钧详细解释了下剥皮见骨术,徐贞明,大明皇帝的农学老师,拜在全楚会馆门下,想方设法的将徐贞明牵连其中,将水完全搅混,利用徐贞明的身份,牵连到张居正的身上,让张居正投鼠忌器。 “这么严重?”徐贞明呆愣呆愣的说道:“这些读书人的心思,怎么如此歹毒?” “你呀你,亏你还是个进士,除了种地,能不能长点心眼?他们委托,你就去大牢里看望?朕忙完了去全楚会馆蹭顿饭去,这点薄面朕还是有的,日后,不要再掺和这种事儿,那就不是你的地盘,朕就救你这一次。”朱翊钧还是打算去全楚会馆,让张居正解决下这件事。 徐贞明略显有些茫然,终究是理顺了这些事儿,他其实不是不懂,是全部心思都在农学上,就压根没有细想,都是同乡、同榜、同师,傅应祯的家人,哭的涕泗横流的求徐贞明去牢里看看,傅应祯有没有受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但是这事儿就是这么不正常,就是为了牵连徐贞明罢了。 很快,就会有人借着徐贞明探监,把徐贞明打为傅应祯和余懋学的同党,把事实清楚和明朗的案子,变得浑浊不清,哪怕是最后傅应祯和余懋学,仍然要被坐罪,那徐贞明这个同党,能讨到好处去? 今年的番薯和土豆仍然是大丰收,安东尼奥带来的薯苗还没进行杂交,这需要种田进行培育,培育种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不是一朝一夕。 朱翊钧干完了农活,就来到了两宫太后面前。 “皇帝这是要去哪里?”陈太后看朱翊钧风风火火,着急忙慌的模样,就有些奇怪的问道。 朱翊钧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他要去全楚会馆蹭饭,其实是给徐贞明求情,自然要跟两宫太后禀明,毕竟还没大婚,还还不是成丁,出门总要跟家长报备的。 “这些人的心思有这么歹毒吗?”李太后眉头紧蹙的说道:“皇帝是不是想多了?” “我没有恶意揣测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孩儿都高估了他们的下限。”朱翊钧笑着说道:“当然了,朕想多了最好,这说明朝堂之上,还是有骨鲠正气,孩儿去全楚会馆,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去吧去吧。”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小皇帝去忙国事。 朱翊钧的大驾来到全楚会馆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万士和从全楚会馆出来。 “大宗伯是晋党吧,居然来全楚会馆了?”朱翊钧笑容阳光灿烂,他注意到了万士和披着的大氅,那是朱翊钧赐下的。 “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万士和刚要跪下行礼。 张居正俯首说道:“参见陛下。” 皇帝过来的消息,小黄门早就已经通禀,张居正自然要来门前迎接,而且再次把全楚会馆的门槛,拆的一干二净。 这个举动让万士和都格外的意外,他都不知道原来在私宅迎接陛下,需要拆门槛的礼仪,张居正还详细的解释了一番,这是当初中山王徐达见太祖高皇帝的礼仪。 只不过近两百年没用过了,所以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朱翊钧立刻就摆了摆手说道:“大宗伯免礼,日后私下奏对,就没必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了。” “臣遵旨。”万士和站了起来,看着皇帝的笑容有些迷茫,当初那个一脸凶狠的皇帝陛下,追着他差点把他问自杀的皇帝,之前的笑容也是这么温和的吗? “元辅叫臣来,是因为朝中有人提议推举辅臣,元辅叫臣过来,说了下这个事儿,臣打算待会儿就去办。”万士和也没有犹豫,陛下询问,他直接讲明白到底来做什么。 张居正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万士和实话实说而生气,张居正做事问心无愧,他自问对得起大明,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先帝的嘱托。 朱翊钧一听是这件事,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十分明确的表态道:“族党要推举张四维,他之前中毒极深,面如枯槁,是不合适的,先生和次辅要推举大司寇,朕是很乐意的看到的,省的言官们整日里说这文渊阁、文华殿是先生的一言堂,毕竟大司寇办事牢靠,大宗伯尽管去办。” “臣遵旨。”万士和直接长松了口气,前几日的在文华殿上,皇帝和元辅在处置余懋学的问题上,产生了一些小冲突,万士和还担心君臣失和,但是现在看来,就是一点小分歧罢了,在大事上,皇帝和元辅步调一致,那万士和做事就有了底气。 “朕过来蹭顿饭,大宗伯且先忙去。”朱翊钧笑着说道。 万士和再俯首说道:“臣告退。” 一直等到小皇帝进了全楚会馆,万士和才站直了身子,紧了紧大氅,向着王崇古的家宅而去。 朱翊钧又在全楚会馆转了一圈,仍然没找到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也没看到戚继光送给张居正的波斯美女,这让朱翊钧是略显失望的。 “陛下在找什么?”张居正也发现了小皇帝似乎在寻找什么,上次小皇帝来蹭饭就找了半天。 “找一个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还有两个波斯美人,听说是戚帅当年平倭之后,送给先生的,他们都说先生家里有。”朱翊钧满是笑容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张居正笑了笑摇头说道:“哪来的三十二人轿撵,大明胡同四个人走道都嫌挤得慌,三十二人抬,那能去哪里?至于波斯美人,更是无稽之谈,编排也不编排点有趣的事儿。” 大明京师的胡同其实很狭窄,因为这本身是个军事重镇,很多地方都是丁字巷,三十二抬的大轿子,也没用的地方。 朱翊钧将徐贞明的事儿跟张居正说了一遍,才开口说道:“母亲觉得朕想多了,先生以为呢?” “臣以为陛下英明睿哲。”张居正颇为诚恳的说道:“事实虽然还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糟糕,但是这些事儿全都可以串联在一起,若是把徐贞明探监的事,再和推举张四维入阁联系在一起,怕是不简单了。” “要么把徐贞明一道处置,要么就答应张四维入阁。” 朱翊钧一听颇为不满的说道:“歹毒心肠,就是廷推通过了,朕也不盖章,他张四维这辈子都甭想入阁,情势发生到何种地步,朕也可以直接把奏疏扣下,留中不发,急死他们。” 朱翊钧拿出了历史上万历皇帝的不二法门,直接开摆。 张居正无奈的笑了笑,俯首说道:“陛下,臣僭越,奏疏还是应批尽批。” “先生这件事如何处置呢?”朱翊钧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道,徐贞明朱翊钧自然不肯弃,张四维也决不能入阁来。 “简单。”张居正想了想倒是颇为轻松的说道。 “简单?” 张居正笑着说道:“嗯,简单,让都察院的御史弹劾徐贞明一本,说徐贞明无同乡亲亲之谊,到牢里探望傅应祯,和傅应祯吵了起来,徐贞明让傅应祯幡然悔悟,被傅应祯痛骂一顿,不欢而散,这本奏疏,再指责徐贞明投献,是谄媚幸进之臣,无骨鲠正气,就妥帖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身子,可谓是百感交集的说道:“先生,可真是个读书人啊!” “谢陛下称赞。”张居正引着皇帝去文昌阁,但是皇帝却去了趟庖厨,专门把游七叫来认真的叮嘱了一番,少辣少油,而且督促先生强身健体,嘱咐了许多。 游七也只敢应是。 张居正玩的就是一手回旋镖,在风力舆论中,傅应祯和余懋学,那就是不阿附权臣的骨鲠之臣,而被张居正举荐入朝,成为了谄媚幸进之臣的徐贞明,自然不是同党了。 大明真的处处都是回旋镖。 朱翊钧真的觉得,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朝堂的朝臣们,还是不要挑战张居正的好,看看这个元辅心肠多歹毒,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个鬼主意,跟张居正斗,那不是被张居正捏在手里玩吗? 张居正其实可以把徐贞明的腰牌收回来,然后换个种地的人,当初徐贞明领宝岐司,也是张居正举荐的,陛下说不想换,张居正就不换。 朱翊钧到了文昌阁,书房显然是刻意整理过的。 入门挂着三件大氅,都是朱翊钧赐下的鹤氅;而桌上摆放着一个笔筒里面是铅笔,还有一组直尺与圆规;长案之后,是朱翊钧赐下的人体工程学太师椅,那可是陈实功解刳院搞出的,大明朝官久坐,很容易出现各种职业病;窗边是两架千里镜,一台折射式千里镜,一台反射式千里镜。 一束光线会被三棱镜分成七色光,和红外紫外光,而折射千里镜的色差就是这种折射引起的,除了色差之外,折射望远镜很难做到高倍,但是反射千里镜那就可以做成高倍了。 朱翊钧和张居正聊了很久的算学。 “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就这么反感算学吗?”朱翊钧听张居正说起了这个算学授课的反对,略微疑惑的问道:“是狗粮太充足了吗?” “狗粮?”张居正一愣。 “就是权豪们养狗给的钱,太多了吗?”朱翊钧解释了下狗粮的具体定义。 张居正莞尔,小皇帝这里总是能听到很多很多的新奇而准确的词汇,这个狗粮确实非常精准,而且也是贿政之弊的具体体现,摇唇鼓舌,违抗朝廷明旨,不就是为了那点狗粮? 张居正笑着说道:“倒也不全是,可能真的是太难了。” “陛下,翰林和监生之前都没学过算学,他们有的甚至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学不会,就会厌倦,越是不懂,就越是厌倦,自然就会反对,也有可能是教授的东西太难了,臣正在跟王锡爵沟通此事,启蒙的授课还是要长久一些。” “没道理啊,朕都能学得会的东西,他们学不会?他们可是国子监的监生,翰林院更是人中龙凤,学不会吗?”朱翊钧两手一摊,发出了学霸的疑虑。 张居正摇头说道:“确实很难,比如这拨算盘,加减还好说,乘除就学了一个多月,都拨不明白呢。” “如此,那就交给先生办吧。”朱翊钧觉得可能确实有这种问题,自从宋初将算学移除科举之后,中原的算学就进入了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的黑暗时代,想要一下子恢复,的确需要时间。 在朱翊钧和张居正探讨大明算学教育若干问题的时候,万士和迈着四方步,来到了王崇古的家宅,王崇古的家宅和全楚会馆很近,万士和递了拜帖,才知道,葛守礼已经来了。 万士和与王崇古、葛守礼互相寒暄了几句今天寒风萧瑟天气酷热之后,才进入了正题。 “葛总宪到了,王司寇自然知道,我来所为何事了。”万士和看着王崇古说道:“陛下和元辅的意思是让王司寇入阁。” 王崇古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自己的仙鹤补大氅,陛下的态度非常明显,万士和没有骗人。 “张四维能不能好好养病?!和张翰勾勾搭搭,搞些什么东西!烦死了!”王崇古看没外人,也不掩饰自己对这件事的恼怒。 他刚刚在陛下那里,借着永定毛呢厂落成,狠狠的露了个脸,告诉小皇帝,族党也不是一无是处,张四维反手就告诉陛下,族党真的是一无是处。 自己立的那点功,全都成了无用功。 “眼下辽东在用兵,西北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幺蛾子,他鼓噪这等声势,是生怕威罚不够猛烈吗?这又不是当初打不赢的时候了。”王崇古的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样。 王崇古清晰的感受到了天变了,他深知自己是个小人,就是心无天下,只想谋财的人。 朝廷现在富国强兵,有钱有人有强兵可用,王杲都被扔进了天牢里,那逆酋可是从嘉靖三十二年嚣张到了万历二年,王杲联合土蛮,在辽东,弄死了大明三个总兵!既然天变了,那就老实点,安安心心的赚钱不好吗? “我不入阁。”王崇古非常肯定的说道。 “礼法这块,王司寇不用担心。”万士和笑着说道:“就是英宗之后才有了非翰林不能入阁,但是这条文,从未见于明文,就是个暗地里的规矩而已,那杨士奇连个举人都不是,不照样当了好多年的首辅吗?” “没有明文?”不懂就问葛守礼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规矩人人都知道,居然不是明典。 万士和非常确信的说道:“规矩的确有,但不是明文。” “那我也不入阁。”王崇古摇头说道:“我刚从宣大调入京师,就立刻入阁,连续升任,没有恭顺之心,就是要入阁,那也要等到毛呢厂试点成了,再谈论为宜,无功不受禄。” “时机不对。” “此时我若是入阁,就是借着西北边衅威逼主上,若是毛呢厂落成,那我是因功入阁,那完全不一样的,我不入阁。” 王崇古因为阅视郎中吴百朋的奏疏,刚刚洗脱了张翰族党推举的恶名,他刚从粪坑里爬出来,自然不肯再跳进粪坑里。 万士和不住的点头说道:“大司寇其实不必忧虑,陛下知道大司寇办事有力,这不是连鹤氅都赐了吗?先入阁,然后等到永定毛呢厂有序之后,再叙功也不是不行。” “人嘛,都要知道变通。” “这不是能变通的事儿。”王崇古仍然坚持己见,他不是万士和,万士和再被皇帝训斥,那也没有干过什么僭越之事。 王崇古可是清楚的记得,他干过些什么,诰命金字、西北把持贡市这两件事,始终就像两道天雷一样,随时准备把他给劈的粉碎,他不肯回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王司寇说这件事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推举张四维吗?”葛守礼想了想问道。 “我来解决吧,这股风力舆论,怎么起的就怎么平息,捣什么乱!”王崇古站了起来,他打算从源头抓起,既然张四维搞得事儿,就让张四维平息此事。 万士和和葛守礼离开,王崇古怒气冲冲的去了张四维的家宅。 “天变了!天变了!天变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天变了!”王崇古抓着张四维的耳朵,大声的喊道:“你听见了吗?” 王崇古非常愤怒的说道:“你这件事真的做成了,东北在兴兵动武,要是打输了,还好办,要是打赢了,你家我家,全都的排成一排,送菜市口砍头去!砍头你知道吗?” 王崇古还真的误会了朱翊钧的意思,辽东打赢了,王崇古也不会死,西北办事得力,回京办事得力,这无故威罚,王崇古这不是求荣得辱是什么?人心散了,这谁还肯给朝廷办事? 隆庆末年廷臣有三人,高拱、张居正、高仪,隆庆皇帝的这个安排,也是怕文渊阁真的成了一言堂,高拱和张居正因为嘉靖皇帝遗诏的事儿,早就撕破脸了。 朝中提议推举辅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是万象更新,自然不能答应,现在推举,也能减少张居正的被动,文华殿可能不是一言堂,但是文渊阁绝对是一言堂。 文渊阁掌握了部分的决策权,这部分的决策权是通过浮票来实现的,很多时候,皇帝会采信文渊阁辅臣的意见处置国事。 张居正见新政已经有条不紊的推行了,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王崇古不这么想,他以为朝廷是为了东北战事暂时妥协,这东北战事平息,朝廷不算账才奇怪。 “那要是辽东打不赢呢?”张四维挡开了王崇古的手,语气就像是十二月寒冬的凛冽冬风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王崇古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四维,而后哆哆嗦嗦的指着张四维,面色从震惊,到惊恐再到嘲讽,而后笑容满面。 “哼,哈哈哈!”王崇古笑了起来,连连摇头的说道:“天变了,你还是没听懂!” “你知道领兵的是谁吗?他叫戚继光!俞龙戚虎的戚继光!南戚北李的戚继光!” “戚继光在东南平倭的时候,多少人给他下绊子?就你那点阴谋诡计,能对付得了他?他的步营在平倭的时候,倭寇就像是开了天眼一样,知道他和俞龙在哪里。” “什么结果?倭寇都被戚继光给杀了!” “说句难听话,你就是再多的阴谋规矩,把戚继光的粮草给点了,他带的那三天的光饼,就能把土蛮给打个对穿,你信不信?” 张四维摇头说道:“我不信,戚继光也是个人,没了粮草他能打赢,我不信。” “唉。”王崇古坐下之后,靠在椅背上,久久没说话,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开始也不信,戚继光就是个人,是人打仗,就有胜有负对吧,但是军事天赋这个东西,它真的就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张四维,收手吧,赚点钱得了,赚了钱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张四维反问道:“赚了钱能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吗?既然不能,那赚的钱,不过是给皇帝攒着,什么时候想抄家就抄家。” 王崇古直接被气笑了,还惦记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这就是典型的不读矛盾说,不知道权力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他十分郑重的说道:“皇帝做事也是要讲规矩的!你一个忠臣良臣,皇帝闲的没事干抄你的家?” “哪怕你当个废物,什么都不做,整天吃喝玩乐,不丢人现眼,元辅和陛下那么忙,有功夫搭理你吗?你也太把自己的当根葱了吧!” “这个举荐廷臣的风力舆论,你必须要立刻马上平息掉,否则我明天就致仕,挂印而去,你想死,你自己死,我回家种地去!” 王崇古摆出了自己的条件,他不想上火架,张四维想死就死,他王崇古不伺候了! “你觉得我在诓骗你?致仕的奏疏已经写好了,这股风力舆论,明天还有,我明天就直接离京。”王崇古摸出了一本奏疏,扔在了张四维的脸上。 天变了,王崇古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因为他在文华殿,能接收到更多的信息。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个机会的戚继光 张四维是个读书人,当然他读的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他完全不明白军事天赋这四个字,是多么恐怖。 拥有军事天赋的人,在战场上,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之为所欲为,怎么打都能赢,怎么打都输不了,无论背后有多少的阻挠,都可以获胜。 王崇古读书的时候,读到李世民灭宋金刚,也是不信,就算李世民不是人,那李世民的部将部曲难道也不是人吗?怎么可能打出那样的战绩来。 直到戚继光横空出世,王崇古才彻底理解了,军事天赋这东西,真的不讲任何的道理。 嘉靖四十年四月,两万余倭寇、红毛番、黑番、亡命之徒,以五十艘战船进犯浙江宁海健跳、临海桃渚、太平新河、楚门等十余处,警报频传,狼烟千里。 四月十九日,总计16艘倭船约1000名倭寇从奉化西凤登陆,当晚进至宁海,蹂躏劫掠。 戚继光接报后部署好台州防守,于二十二日清晨,率主力2000人赶赴宁海,一昼夜急行军二百里,二十四日接敌后,陈大成、杨文率兵鸳鸯阵,仅半个时辰就击溃敌军,余寇落荒而逃,此战,伤亡比为600比0,戚家军无一伤亡。 四月二十二日,倭寇自周洋港登陆,二十四日抢劫新河所城外各地,围困新河。 戚继光夫人王氏正住在新河,她挺身而出,命令打开兵器库,发动百姓穿上军装,手执武器,和兵士混杂,登城守卫,戚继光的夫人亲自登上城门守备,明明主力不在新河,但是倭寇还以为城内是主力,迟迟不敢进攻。 二十六日夜,戚继光率部从宁海县回师台州,2000南兵连夜空腹越桐岩岭,驰奔70里,于二十七日午前先敌赶到府城,二十二日开拔之日,戚继光带领的军兵只有三日口粮,回到台州时候,军中已经断食。 陈大成认为军兵疾驰70里,翻山越岭,回到台州,已经是腹中空空,不适合继续作战,来回奔驰,军兵疲惫,哪怕是先吃顿饭。 但此时,倭寇已经已突入靖江山下,潜抵花街,距城仅5里,戚继光遂下令:亟须灭贼,而后会食。 花街之战打响。 陈大成、丁邦彦等率兵穷追猛打,全歼这股倭寇,其中生擒贼酋2人,斩首308级,落水死亡者无数。此役还解救了被掳的老百姓5000余人,而南兵,只有哨长陈文清等3人阵亡。 要知道倭寇登岸先焚毁船舶,这叫焚舟登岸,就是不死不休,倭寇乃是穷途末路的困兽,这是倭寇为了士气最常用的方法,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种方法屡试不爽,但是倭寇碰到了戚继光。 四月二十二日转战宁海,二十六日转回台州,军粮断绝饿着肚子在花街杀敌,这已经证明了军事天赋的不讲道理。 但王崇古知道,还有更加不讲道理的战役一共发生了九次,一个月九次。 四月二十五日,一股2000余倭寇乘18艘帆船泊宁海县越溪,二十八日焚舟登岸,犯临海,五月初一进到台州府城东面的大田镇,连续作战的戚继光,在暴雨中跟倭寇对峙了两天,倭寇窜犯仙居。 戚继光在五月三日这一天,在上峰岭设伏全歼此股倭寇,此战仅阵亡陈四等3人。 在嘉靖四十年的四月二十二日起到五月二十二日,一个月的时间,戚继光连续在宁海、新河、花街、上峰岭、楚门、隘顽湾、藤岭、长沙(温岭长沙)和洋岐等水陆九次大战,杀敌五千余人,解救了万余名百姓,而戚继光率领南军仅仅阵亡不到二十人。 台州百姓共倚为长城,东浙实资其保障。 这就是戚继光在嘉靖四十年创造的战争奇迹,这也是戚继光彪悍战绩的一个剪影罢了。 遇到这样的猛将出世,再加上诡计多端张居正,王崇古被猛捶了一顿,也算是看得很清楚,斗个屁,那是能斗的人?不如安心发财。 但是张四维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觉得他可以凭借着那些阴谋诡计,把张居正、戚继光等一众斗下去。 “外甥啊,你还是不懂啊,大明天下不是靠咱们这些个小人撑着,而是靠张居正和戚继光这样的君子撑着,他们才是国之柱石,咱们就是在他们撑起的这片天下,刨点食儿吃。” “你那点阴谋诡计,在国之柱石上挖,挖的动吗?”王崇古这是最后一次劝张四维了,劝不动,就再也不劝了。 “好。”张四维握着手中的致仕奏疏,终究是吐了口浊气,答应了下来。 王崇古拿回了奏疏,离开了张四维的家中。 王谦见父亲回来迎了上去说道:“父亲,和张四维谈的怎么样了?” “冥顽不灵。”王崇古极为不满的说道:“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以为他找人编排那些下三滥的故事就能把张居正和戚继光给弄倒了?” “戚继光在台州的时候,因为伤病无钱诊治,和夫人大吵了一架,戚帅为了给全楚会馆送碳敬冰敬,百般周转,戚继光夫人王氏,看戚继光无钱看病,跟戚继光吵的整个台州都知道了!” 王谦惊骇无比的说道:“戚帅如此英雄人物,也为金钱所困?” “你以为呢,张四维编排那些个波斯美人之类的烂事,不堪入目,也就这两年,戚帅不用给全楚会馆送银子,皇帝恩赏不断,戚帅家门才不因为这些事吵架了。”王崇古非常不想承认,但戚继光真的是英雄,也真的穷。 万历十年,给事中张鼎思弹劾戚继光为张居正党羽,戚继光任广东总兵官,万历十三年,给事中张希皋再次弹劾戚继光,戚继光被罢官,同年,御史傅光宅再弹,夺戚继光俸禄,戚继光一代英雄,因为无钱看病,病逝家中。 戚继光真的挺穷的。 王谦听闻张四维要对戚继光的粮草下手,人都傻了,他呆滞的说道:“那可是陛下的习武老师,张四维对戚帅下手,张四维一点都不知道怕的吗?” “陛下真的会杀他九族啊!父亲,在张四维动手前,我们先动手吧!” 王谦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正在积极备考,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被张四维牵连了下地狱了,王谦找谁说理去? 最关键的是晋党的马芳、麻贵等参将也都在军中。 王谦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马芳马王爷、麻贵、李如松这些人,对戚继光都是非常服气,而且跟戚继光的相处极为融洽。 “他不敢。”王崇古摇头说道:“既然不再鼓噪廷推阁臣,就没必要对戚帅下手了,咱们还能安生一段,等大军凯旋,就把张四维的家给点了,烧不死也让他搬过来住,看在眼皮子底下,防止生事儿。” 王谦点头说道:“行,我去安排,刚好收买了张四维家中的抬柴夫。” 抬柴夫就是每日给张四维家中送柴火的力役,这种力役都是煤市口派的,流动性很大,都是些游坠和失地的百姓,给他们一百两,那就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足够他们搏命了。 是夜,全楚会馆文昌阁内,灯火通明,张居正在给戚继光写信,自从戚继光封爵之后,张居正就很少跟戚继光有书信来往,平日里也很少见面了。 但这不代表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相反大家都在不同的领域,为大明振奋力所能及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儿。 “打听清楚了吗?”张居正停笔,看着游七问道。 “打听清楚了,是刘台。”游七小心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有全楚会馆的腰牌,是张居正的学生。 张居正一直觉得有些怪,张四维到底凭什么这个时候鼓噪廷推声势,现在就是让张四维入阁,等到东北打完了,戚继光凯旋了,皇帝就腾出手了,小皇帝那脾气,不把张四维诛九族,张居正跟小皇帝姓朱! 问题就出在了东北战事上,张居正就开始四处留心,张四维到底要作甚,同时打算写信给戚继光、李成梁,督促他们万分小心。 东北任事的就那么多的臣子,张居正把人都查了一遍,最后刚刚履任辽东巡按的刘台,进入了张居正的视野中,这是他的门下弟子。 “陛下一直说臣教得好,道理讲的明白,伱看看这都教出些什么人来,游七啊,你家先生教徒弟这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张居正听到了刘台这个名字,重重的叹了口气。 游七赶忙说道:“先生的道理是没有错的!那刘台是江西人,和傅应祯是同邑厚善,实有所主,先生不知其详,实在是刘台刻意隐瞒。” “刘台不是祖籍湖广生于四川吗?怎么又是江西人,和傅应祯同邑厚善了?”张居正眉头紧皱的问道。 游七俯首说道:“祖籍湖广生于四川,三岁就到了江西,和傅应祯是同师,同乡,同榜,傅应祯坐罪入狱后,张四维就见缝插针游说刘台。” 张居正听闻,将手中的书信写完,开口说道:“八百里加急,将书信送到辽东。” 第三日,人在广宁的戚继光,收到了京师的来信,一共三封信,第一封就是大明皇帝的书信,不是圣旨,只是一封信。 小皇帝在信里将最近的课业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现在少年组天下第一高手,已经能开六十斤的硬弓,十矢六中,也学会了骑马,等到戚继光凯旋的时候,就给戚继光演练一番。 对于战事,皇帝的意思很明确,不求胜。 打不赢也没事儿,权当练兵了,保住有生力量才是根本。 现在朝廷有钱了,一万人打不穿就练十万人,这次打输了,就给土蛮的察罕汗封王封贡,反正西北已经封了一个俺答汗,虱子多了不痒,开这个先河的是先帝和晋党,孤儿寡母坐江山,多不容易啊,给察罕汗封王封贡也无所谓。 只要大明和土蛮部最后的结果,是大明打赢,就可以了。 戚继光露出了一个笑意,土蛮多大的脸,还用十万人?一万精兵朝廷养起来已经很是吃力了,十万精兵,把皇宫卖了都不够。 第二封是张居正写给他的,戚继光也有些奇怪,自从万历元年封爵之后,就断了联系,他们从没有书信来往,张居正是为了避嫌,书信的内容却让人极为惊讶,张居正让他提防小人,尤其是粮草军备等事,军中多火药,一定要小心小人作祟。 戚继光本就极为留心内鬼,在东南作战的时候,他就吃了不少这种亏,要不是他太能打了,恐怕坟头的草都三丈高了,张居正的提醒,戚继光会更加留心。 第三封信是夫人的信,夫人在书信里,先是把戚继光的小妾,陈氏、沈氏、杨氏挨个骂了一遍,说她们在府中浪费极多,皇帝恩赏极多,但是也不能如此浪费,这三房还内斗不止,弄的府中鸡飞狗跳,没有宁日。 戚继光有三房妾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戚继光夫人王氏孩子接连早夭,已经无力生育,戚继光连纳三房妾室,是为了孩子,四十岁无子可以纳妾,这是大明律的明文规定。 但是戚继光这三房妾室是瞒着王氏纳的,戚继光惧内这件事,大明谁人不知,战无不胜戚继光,回到家里,就得把爪子收起来,后来纳妾的事儿被王氏给知道了,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来。 王氏还嘱咐戚继光不要再冲锋陷阵了,这个岁数了已经不是年轻时候了,不是连刃十七贼的那个年轻戚继光了,万万爱惜自己,还有府中杨氏给戚继光添了个儿子,六斤六两,让戚继光起个名字。 王氏的书信里,除了思念之外,便是幽怨,幽怨戚继光外出征战,幽怨杨氏给戚继光生了个男丁,最大的幽怨,就是她自己不能给戚继光续嗣。 王氏给戚继光生过孩子,先后有子皆不禄,兵荒马乱的都夭折了,为了续嗣,王氏也是想尽了办法,跑去了兴化九鲤湖祈祷九鲤仙,能再生个儿子,但是太医院的太医也给王氏诊断过了,已经不能生育了。 戚继光写了三封回信,让亲兵送到驿站快马传回京师。 而后他带着亲兵开始巡逻粮草辎重,他的粮草不是谁人说点就能点的,守备极为森严,他点检了一遍,确信并无火患,站在营帐内,看向了山海关的方向。 哪怕是他的粮草被点了又如何? 陛下在一片石李家堡囤积了二十万石,在山海关囤积了四十万石,在蓟州囤积了八十万石,而通州五百库囤积了四百万石,一旦前线粮草补给出现问题,全线立刻开始调运,充分保障后勤。 这不仅仅是皇帝陛下的圣眷,同样也是王国光上奏请命,暂停拨发京官禄米,优先前线军用。 这是振武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优先军用。 戚继光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在台州、宁海、花街等地方作战,翻山越岭还饿肚子是常有的,现在好了,戚继光看着这么多的粮草军备,甚至有种错觉,大帅帐内栓条狗,这仗也输不了。 有钱真好。 戚继光看向了天空,他现在盼望着能够赶紧下雪,开始下雪,就是进兵的时候。 十月初,李成梁就把大将军炮架在了龙王庙门前,如果再像去年一样,十二月才下雪,李成梁真的要轰了龙王庙。 张学颜收到了张居正的书信,立刻就找到了李成梁。 李成梁手里也有一封和张学颜差不多的书信。 “刘台这个逼养的居然要点老子的粮草!来人!”李成梁一看书信,拍桌而起,愤怒无比的说道:“把刘台逮来!” 张学颜作为督抚本来应该劝大帅不要动怒,但是他思前想后,劝个屁,打败仗,他张学颜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亲兵用最快的速度,把刘台给逮到了都司衙门,李成梁本就虎背熊腰,现在怒火中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刘台面前,就像是抓小鸡一样把刘台整个人捞了起来,两手一架,就把刘台给端了起来。 张学颜看着这个古怪的姿势,这个刘台得多蠢,才能干出这种事儿。 李成梁是什么?是军头。 李成梁是从坭坑里爬出来的人物,打胜仗是他晋升的资本,而且辽东有着非常典型的藩镇化趋势,整个辽东战事,都是靠李成梁的家仆,或者说李成梁养的三千客兵作战。 说李成梁是军头一点都不冤枉,只不过这个军头现在肯听朝廷的话。 李成梁歪着头认真打量着刘台,一脸狰狞的恶狠狠的盯着,嘴角抽动了下说道:“听说,你要烧俺们的粮草?” “没有,将军休要听人挑唆!”刘台两脚离地,不停的甩动着,但是李成梁的手就跟钳子一样。 “若非你是张先生门下,你现在已经死了!死人一个了,你知道吗?辽东多猛兽,葬身虎口,多合适啊!”李成梁将刘台扔在了地上冷冰冰的说道:“把他扣起来,拉下去问问究竟。” “我是朝廷命官,是辽东巡按,李成梁,你不要太嚣张!我一定禀明朝廷,治你一个谋叛大罪!”刘台只感觉两个胳肢窝生疼,愤怒无比的说道。 李成梁看着刘台嗤笑一声说道:“哼,你知道什么叫稍给武将事权吗?” “就是打仗的时候,老子说了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除非有陛下圣旨!老子怀疑你个狗东西吃里扒外,阴结虏人,就能把你收监!你最好腚底下是干净的!经得起盘问!” “尝尝辽东酷刑,坐冰坨子,我看你招不招!” 坐冰坨子是一种酷刑,就是把人光着摁在冰冰块儿上,冰冷刺骨,痛不欲生,绝对没人乐意尝试此等酷刑,张居正说刘台有问题,刘台自己说自己没问题,肯定有一个人撒谎,李成梁相信撒谎的那个人不是张居正。 张学颜开口说道:“把和刘台有接触的所有人,都拿来询问,互相印证一番,自然知道结果。” 只用了半天时间,刘台和刘台联系的佣奴就直接招了,张学颜写了封奏疏入京,请命把刘台召回京师提问。 在刘台被押解入京的第二天,龙王爷大约是看黑洞洞的炮口不是来虚的,天空洋洋洒洒开始飘起了小雪,而后大雪漫天飞舞。 下雪了,就到了进兵的时候,李成梁立刻点齐了所有客兵,直奔铁岭,而戚继光带领一万精兵,从广宁直扑大宁卫,陈大成会从喜峰口四关隘出关,三面二十一路合围土蛮察罕汗。 自喜峰口出过富民驿、宽河城、柏山驿、会州城、季庄驿、富裕驿、可以抵达大宁卫共四百八十里。 而从广宁卫到大宁卫,共计四百八十五里,途十驿,这些驿路都是洪武二十七年修。 永乐年间,宁王内迁,这大宁卫开始败坏,最后北平行都司名存实亡,自从永乐年后,历朝历代都有人上谏恢复大宁卫,一直到崇祯年间,徐光启还在说要恢复大宁卫。 这其中,尤其是以万历初年、刘应节、谭纶、章潢、陈全之、吴朴、周弘祖等人议复大宁河套,风力最为强劲。 所以谭纶一直说哪怕不总督军务,也就是看看,看看也是极好的,看看之后,谭纶就要继续再复议大宁卫,恢复那些驿路,实际控制大宁卫,能让朝廷减少太多太多的被动了。 这和此时的北虏势力有关,西北方向是土默特部的可汗俺答汗,这是右翼诸部,而东北方向则是土蛮部的察罕汗,这是左翼诸部。 嘉靖三十六年,北虏左右两翼,正式决裂,左翼库登汗不是俺答汗的对手,向东迁徙,移居天寿山脉(大兴安岭),库登汗死后,传位给了土蛮汗,征服海西女真、建州女真等诸部。 土蛮汗自称察罕汗,察罕的意思就是白色、太阳,就是长生天之下最纯真的黄金血统、东方的太阳,类似的延伸之意。 当然大明都叫土蛮汗为土蛮,或者图们。 万历三年十月,土蛮汗手中有骑兵六万。 而戚继光从广宁出发只有精兵一万担任主攻方向,陈大成从喜峰口出兵只有两万作为策应,而李成梁前往铁岭,是为了切断海西女真、建州女真支援大宁卫。 主攻的只有一万精兵,由戚继光率领,天大雪,戚继光在稍微整顿之后,开始进军,前锋李如松率两千人先行开拔,戚继光为本部中军,而副总兵马芳、总督军务梁梦龙为殿后,负责辎重粮草。 大军在大雪之中,开始向大宁卫进军。 西北风在嘶吼,天地如同倒悬,这场雪太大了,大到几乎分不出东南西北,大到几乎分不清楚上下的地步,人刚刚走过,踩出来的脚印,一阵风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草原上的白毛风,暴风雪的天气里,没有任何动物活动,除了大明军在前进。 梁梦龙点检着粮草,看着这大雪纷飞,哈着气,对着身边的马芳疑惑的说道:“这么大的雪,咱们这个时候进兵,是不是不明智?” 马芳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信不信,戚帅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大宁卫去?” “戚帅也是人。”梁梦龙没好气的说道,戚继光也是个人,这种天气里,连熊罴都在洞里面窝着,不肯动弹,马芳这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马芳哈哈的笑了两声说道:“冻伤是大雪天非作战减员的重要因素。” “此次开拔之前,户部拨付了三万件棉衣,京营人手三件棉衣,一件棉衣作价一两五钱,这就是四万五千两;又给了两万双筒鹿皮靴,就咱们脚下这双鞋,穿一双备一双,一双六两银子,计十二万两银子;风帽,三万顶,一顶就二两银子,三万顶就是六万两。” 风帽是一种防风帽,帽分左右两片,帽顶遮至前额,侧兜两颊可系,一拉整个人就剩下一双眼睛。 梁梦龙用力的跺了跺脚,这军士哪里是军士,分明就是一坨坨行走的银锭子! 马芳将自己的两个手互相揣进了袖子里,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大雪会妨碍军兵机动,轮车可能遇到打滑、陷坑的情况。在大雪的时候,道路无法通行,原先可直达的地方,可能需绕行几十里上百里。在白毛风中行军,能见度很低,不能识别道路和判定方位,甚至无法行军。” “但是这就有个界限,那就是一尺深。” “这场雪你看起来大,其实十月份的大雪,再大也就是一尺深,不影响车驾前行,你看吧,下几个时辰,这大雪就不下了。” “戚帅这个人,与其说是天赋异禀,不如说是观察细致入微,万事仔细。” 果然安营扎寨的时候,天空的雪慢慢小了,梁梦龙专门拿了把营造尺,插进了雪中,积雪厚不到一尺,仅仅差了三厘。 “神了!”梁梦龙捏着尺子,惊讶无比的说道。 马芳依旧揣着手,他岁数大了,打不动了,看着梁梦龙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知道为了出塞作战,戚帅准备了多久吗?从隆庆二年开始,到现在整整八年了。”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作者写到这里的时候,又想起前面戚帅自嘲的那句话:视之如缀疣,安从得展布。戚继光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打仗的机会啊。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壮,不能同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复大宁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宁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极殿公审三逆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体国侯于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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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去把唐僧师徒除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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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国之宏规,保安之上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骂人不揭短,为什么要骂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读书人的心眼儿真的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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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郑公来去匆匆,宁远伯入京面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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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付蛮夷,要用他们能听得懂的方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句话杀死比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祖宗成法不可违,践履之实不可弃,两难如何自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缚浊龙潘季驯,惨如水鬼高启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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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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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镇库大钱真的很大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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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广缙绅无不怀念殷部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法?陛下的意志就是大明最大的王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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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李太后归政,乾清宫大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谭纶,认可谭纶,成为谭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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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谭纶,认可谭纶,成为谭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须有和意欲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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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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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须有和意欲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三章 馁弱则懦,此诚君王之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馁弱则懦,此诚君王之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续性的丢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续性的丢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颗机械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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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颗机械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许愿池里的王八都摇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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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帅,张四维他欺负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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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戚帅,张四维他欺负朕!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种的多样性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种的多样性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创造发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创造发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撤退转进其疾如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撤退转进其疾如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种全新的铸炮法,专利人:戚继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种全新的铸炮法,专利人:戚继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数旁通十五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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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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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帝亲自带头偷工减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帝亲自带头偷工减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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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开口就是九斤火炮的威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开口就是九斤火炮的威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苦一苦权豪缙绅,骂名张居正来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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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苦一苦权豪缙绅,骂名张居正来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当大明的看门狗,岂不是能吃到骨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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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银子,离开我的船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银子,离开我的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零一章 海总宪,朕有个主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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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海总宪,朕有个主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零二章 权豪缙绅里面的一股泥石流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权豪缙绅里面的一股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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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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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劳动图说》朱中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零五章 复古派中的古墓派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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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带陛下去青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义,判尔斩立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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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义,判尔斩立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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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鲜衣怒马正年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缚二鸡之力的书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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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体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体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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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鱼两吃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鱼两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辅可怕,还是陛下可怕?这是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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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辅可怕,还是陛下可怕?这是一个问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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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说,不敢说,不能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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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观兴国,大建安邦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这条路走得通的话,就走通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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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这条路走得通的话,就走通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资源锁死科技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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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装发饷,我们假装打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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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亡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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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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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学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章 祥瑞新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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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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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谦还坏!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隶宣言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朕真的不务正业最新章节、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文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免费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 吾谁与归 《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 《地球回档》作者:吾谁与归 《黑科技图书馆》作者:吾谁与归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隶宣言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送出去的,要亲手拿回来才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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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送出去的,要亲手拿回来才行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五章 矫矫虎臣,腹心干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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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矫矫虎臣,腹心干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六章 捣巢灭倭长策疏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捣巢灭倭长策疏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们失去了一切,但是获得了自由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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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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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们失去了一切,但是获得了自由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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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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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国叛徒,献土以求苟安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章 火烧长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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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 火烧长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张居正丁忧归政,王崇古忧惧逃亡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张居正丁忧归政,王崇古忧惧逃亡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张先生的软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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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总是一如既往的有办法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强烈的求生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吾谁与归 的《朕真的不务正业》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强烈的求生欲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先生之过者斩,勿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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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还有高手? 葛守礼从杨博走后,就扛起了监督元辅的职能,只要元辅威震主上,葛守礼都会站出来大声的斥责,哪怕是皇帝是乐意的。 比如万历五年四月,慈庆宫、慈宁宫太监下懿旨让工部衙门,重新修理宫殿,这是皇帝要大婚了,所以修一下宫殿让儿子大婚,而且只修迎面,不修背面,内承运库太监计价十一万七千银。 张居正带着内阁、工部尚书郭朝宾等人上奏说:治国之道节用为先,耗财之源工作为大;慈庆、慈宁两宫俱以万历二年兴工,前岁告完。落成之日,臣等恭诣阅视巍崇彩绚、无异天宫,今未踰三年壮丽如故,乃欲坏其已成,更加藻饰,是岂规制未备乎? 张居正反对修宫来迎接皇帝大婚。 两宫圣母闻讯停止,而朱翊钧则认为可以从内帑支取银钱,但是陈太后和李太后,最终还是不想再添事端,没有允行。 朱翊钧还专门去了两宫和太后分说此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而葛守礼怒斥张居正威震主上,皇帝大婚乃是天大的事儿,怎么可以用修省的名义来阻止太后修宫? 户部进大婚大婚铺宫钱粮、各样珍珠计银八万两,足色金二千八百两、九成色金一百两,张居正在内阁,仍以修省名义拒绝,并且还专门面陈皇帝,还拿宋仁宗不喜珠玉劝皇帝节俭。 葛守礼也对张居正的行为提出了质疑,王国光还是将国帑这八万两白银,两千九百两的黄金,送到了内帑。 现在张居正离朝了,葛守礼也不用监视张居正了,他老了,也完全无法处理部事,都察院这个衙门,又是个干仗的地方,葛守礼打算乞骸骨归乡了。 “葛公要不去西山和先生为邻?”朱翊钧说起了自己一个打算。 把西山打造成一个离退休明公活动中心,把这些致仕明公聚集在西山,这种做法,其实和当年汉武帝搞出了豪强守陵,是一个法子,防止地方缙绅豪强做大。 葛守礼摇头说道:“陛下,臣是晋党,就不去了。” 张四维和他的同党被送进了解刳院,斩首七百二十八人,但是这晋党仍然是盘大根深,生生不息,作为晋党的党魁,他还是不在京师给皇帝添堵为宜。 万一皇帝要杀王崇古,他葛守礼这个前党魁不是跟着一起倒霉吗? 朱翊钧想了想认同了葛守礼的说法,提笔很久,才朱批了葛守礼的致仕奏疏,他略显怅然的说道:“葛公衣锦还乡,朕准葛公配驿回乡。” “葛公慢行。” “臣,谢陛下隆恩。”葛守礼再行大礼,站起来退出了广寒殿,转身离开。 走出了广寒殿后,葛守礼再次长揖低声说道:“陛下,臣告退。” 朝堂就是这样,有人来就有人走,葛守礼还是很庆幸,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朱翊钧一直看着葛守礼的身影,消失在了宫墙之间,下次再收到葛守礼的消息,怕是讣告了。 大明和土蛮汗之间仍有一战的战争前奏越来越明显。 四月初,土蛮汗纠集重兵六万有余,再次对大宁卫展开了征伐,佯攻大宁卫的同时,兵逼彰武,破大兴、镇静、团山堡,巡按侯于赵在大兴堡率军兵抵抗,不敌退回彰武。 辽东李成梁率兵两千,星夜驰援彰武,而后亲自领兵两万有余,向彰武方向移动。 正如李成梁所言,彰武,辽东锁钥之地,不容有失,这地方地理位置极为关键,而且易守难攻。 侯于赵仅凭一千五百军兵,就坚守到了援兵赶至彰武,土蛮汗图们、速把亥、切尽黄台吉、赤把都儿、扯力克等人再围攻三日,天大雨遮目、马不能行、弓不能张。 土蛮汗真的很想很想夺回彰武,否则冬天到了戚继光的回合,土蛮汗怕是真的滚出辽东了。 在北辽河水势大涨之前,巡按侯于赵、副总兵苏成勋带一千五百军兵冒雨渡河。 侯于赵、苏成勋本欲设伏,阻拦敌人退路,大宁卫总兵王如龙、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正在率军赶来,只要将其拖延三日,就可以围而歼之。 董狐狸在戚继光手上吃过大亏,他一看天下雨,就知道要遭,闯了金顶大帐,让土蛮汗撤兵,土蛮汗若是不肯连夜撤军,他董狐狸就自己走了。 董狐狸鼻子太灵敏了,能在戚继光手下走了几个回合还活得好好的,全靠这一手灵敏的嗅觉。 土蛮汗思虑再三,还是遵从了董狐狸的意见,趁着雨势稍缓,立刻撤退。 要是土蛮汗再犹豫一天,不,哪怕是半天,大明军就能完成合围。 但是董狐狸这厮一看天下了雨,就想起了李成梁在辽阳求雪之事,最终土蛮汗逃出生天。 苏成勋率军再次追击,在大兴堡斩获贼人首级四百三十二人,克复彰武外三堡。 次日清晨,廷议如常召开,主持廷议的人是首辅吕调阳,张居正请了假照顾父亲到现在,都是吕调阳在主持廷议。 “兵部为辽东征战将领军兵请功。”吕调阳说出了今日的第一个议题,犒赏,打了胜仗,自然要赏赐。 “朕昨日就准了,元辅,这国帑有银子犒赏吗?”朱翊钧已经批准了请功的奏疏。 王国光立刻俯首说道:“陛下,咱们现在有钱了!” 内帑国帑互相讨饭的确不体面,这两年,国帑充盈起来,王国光已经很久没到内帑讨饭了,皇帝一开口,王国光立刻说有钱,这讨饭实在是有失脸面。 朱翊钧点头说道:“内帑仍按惯例给军兵犒赏。” “陛下心系军兵乃大明之幸,陛下圣明。”吕调阳和王崇古、王国光商量了一番,并不打算反对,陛下从万历二年起,就开始从自己腰包掏钱给军兵恩赏了,正如陛下所言,这都成了惯例。 “侯于赵什么情况?一个文弱书生,他跟着渡河,添什么乱啊?”朱翊钧看着塘报,侯于赵这家伙,带领军兵守彰武也就罢了,这还主动出击? 侯于赵居然亲自渡河作战,这是超出了朱翊钧预料的。 朱翊钧的确不知兵,但是这北辽河。柳河在大雨中一定会涨水,渡河渡过去,可就回不来了。 渡河是为了阻击敌人,包围战术,大多数都是围三缺一,而侯于赵、苏成勋的渡河地点,是在土蛮汗退兵的地方,是四面合围全歼的架势。 这绝对是最惨烈的地方,兵凶战危,这侯于赵也不知道怕,就那么跟着军兵一起去了。 “侯于赵给军兵承诺过,他在彰武就在。”万士和倒是知道侯于赵为什么要渡河去阻拦土蛮汗撤兵。 侯于赵在垦田之后,就跟军兵民说过,他和彰武共存亡,君子重诺,侯于赵渡河阻敌,完全是为了履行诺言。 海瑞十分肯定的说道:“侯于赵重诺守义,忠君体国,有骨鲠正气。” 朝臣们首先肯定了侯于赵的行为是出于灭敌,而不是出于博一时之誉,谁去战场上博名声,那不是嫌命长吗? 贱儒有一个敢,海瑞都给他们磕头送行,开除贱儒籍贯。 戚继光来到了堪舆图前指着柳河这条河说道:“陛下容禀,侯巡按渡河,是为了士气,渡河作战,大雨必然水涨,这一千五百兵出城渡河设伏,后路断绝,一千五百兵面对六万要突围的敌军,必然军心震动,而侯于赵在彰武久任,他随军渡河,则军兵皆知三日之期围困敌军为真,自然奋力杀敌。” “大兴堡乃是侯于赵开辟所得,只要这一千五百兵突袭大兴堡,并且在此地坚守,等到王如龙和李成梁赶到,土蛮汗就真的跑不掉了。” “可惜,土蛮汗还是察觉到了,见雨立遁,未能成行。” 戚继光讲明白了为何侯于赵一定要跟着渡河,因为侯于赵是个文官,而且在彰武垦荒日久,他跟着渡河,对稳定军心有着重要作用,一千五百众阻敌六万,看似愚蠢,但一次攻不下,士气就是此消彼长。 戚继光看来,打仗这件事并不玄妙,就很简单,六万人看似很多,但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这六万人还不如六万头猪恐怖,因为人会担忧、会恐惧、会内讧、会忧心忡忡、会投降。 奈何土蛮汗也不是个蠢驴,这见到下雨知道不利骑兵作战,直接就溜了。 “如此。”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侯爱卿已经去了三年了,如果战事顺利的话,让他今年进京述职,朕也见见他,战事不顺,就没必要了,吏部知道。” “臣遵旨。”万士和俯首说道。 吕调阳写好了浮票,恩赏军兵、勉励侯于赵、苏成勋等文武,而后请陛下用印。 吕调阳又拿出一本张学颜的奏疏,面色凝重的说道:“辽东督抚张学颜上奏说:土蛮垂涎王号,要挟求封,而将士久苦征战,一闻虏言遂有和戎之望,不知虏来纳款而容其请?臣诚恐媚虏之言。” 戚继光曾经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全宁卫,典型的军事冒险。 因为他担心万历四年占领大宁卫,是他最后一次出塞作战,而他看辽东局势,一旦土蛮汗这些北虏和建州女真这些东夷勾结在一起,必然成为大明之大祸患。 听闻张学颜所请,戚继光叹了口气,若是朝廷从议,京营今年九月征战,哪怕准备的再充分,也是白准备了,而且京营再动武,恐怕很难很难。 廷议做出决策给土蛮汗封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居正父亲去世丁忧离朝,大明也需要稳定,夺回大宁卫,见好就收的风力,也不在少数,边方军兵苦战,也觉得议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谭纶思虑再三说道:“陛下,土蛮汗要挟封王,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土蛮汗自诩草原正朔,乃是宗主大汗,常言俺答汗是长生天的叛徒,他真的肯俯首称臣邪?不过摇唇鼓舌,鼓动军心而已。” 马自强则摇头说道:“陛下,臣倒是以为未尝不可,太傅离朝,当下以安稳为主,大军在侧,奸佞之臣必然胆怯不敢生事,这一山不容二虎,一片草原两个王,必然打成一锅粥,大明养精蓄锐,未尝不能以逸待劳得渔翁之利。” 是战是和,就连晋党内部的声音都不统一,葛守礼去见王崇古,就是确定这件事的。 兵部户部主战,而其余三部则是主和,包括了刑部尚书王崇古、礼部尚书马自强、工部尚书郭朝宾,首辅吕调阳,各自的理由都很充分。【1】【6】【6】【小】【说】 主战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主和认为太傅离朝,国朝动荡,还是稳一稳,比较好,只要土蛮汗不犯边,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便是。 吕调阳也觉得现在不太适合动武,要动武还是把张居正请回来比较妥当,稳定朝局,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军兵们才能奋勇杀敌。 至于吏部尚书万士和,在朝中风向还没明朗之前,指望他表态,那不现实,万士和主打一个见风使舵。 “戚帅以为呢?”朱翊钧询问戚继光的意见,仗是他要去打,戎事不问大将军,只靠文臣,是弄不明白的。 “臣倒是想打,但是臣也以为元辅所言有理。”戚继光斟酌再斟酌,才俯首说道,他想打,但是吕调阳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就打吧。”万士和稍一琢磨,已经明确得到了风向的他,做出了表态,他笑着说道:“先生在西山,距离京师不过五十里路,也就半天一天的功夫,真的出什么事,就去西山搬救兵。” “那斗战胜佛护送金蝉子取经,这遇到了事儿,不照样上天请救兵去?” “你这话说的,张先生又不是无所不能。”马自强态度有所松动,但还是不太认同。 吕调阳听闻,眼前一亮说道:“万太宰所言有理,张先生回朝不过一天而已,前线一旦有变,这也容易应对。” 张居正不是回江陵了,是去了西山,往返不过一日而已。 朱翊钧最终点头说道:“那就暂时不封了,这还没打够,矛盾还没有充分冲突,所以还得打,那就打吧。” 张居正归政,国事都归了陛下决策,所以陛下做出了决定,打着看便是。 “王阁老,朕有一些疑惑,先生所编纂的大明会典,在刑名一卷中,说私刻印绶者斩,此律甚是严苛,但历代所行,并无宽宥之意,何故?”朱翊钧询问王崇古这个刑部尚书,关于刑名问题。 大明的死刑必须要经过皇帝的朱批才能问斩,朱翊钧就注意到了一个案子里,是私刻了印信,直接问斩,所以才开口问此刑名的立意。 私刻印绶者斩,不问所行次数,也不问得财多寡,只要是私刻印绶皆斩,任何私刻行为,都要掉脑袋,朱翊钧只是觉得这个刑名太重了些。 王崇古思前想后说道:“印信系干王制与历日符验等项,故律:凡伪造者即坐以斩,这里的印绶说的是官印,但凡是以官印坐罪问斩,便很少有无辜者,沽钦恤之名,恐酿朝廷失纲宪之大弊。” “如此,循旧例便是。”朱翊钧认同了王崇古的意见。 他问这个刑罚是不是太重了,王崇古的回答是不重,而且还说的很明白,是私刻官印者斩,并且还说改这一条,恐怕有失纲宪的弊端,这年头所有的防伪,都是依靠手书、印绶、骑缝章来实现,私刻官印和谋反是相等的罪责。 “臣遵旨。”王崇古松了口气,陛下并不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这个改了,看似仁政,但不过小仁而已,坏的是整个社稷的公序良俗,坏的是礼法。 吕调阳又拿出来一本奏疏说道:“吏科给事中李学一上奏言驿站减编事宜,一曰:核节省之实以定站额查;二曰:议减免之实以恤民困;三曰:稽供应之实以恤站役;四曰:清徵纳之实以恤逋负。” 兵部尚书谭纶瞪大了眼睛看着吕调阳,愣愣的问道:“不是,李学一的意思是,让咱大明裁撤驿站?” “嗯,他就这个意思。”吕调阳把李学一的奏疏递给了谭纶,这奏疏就在眼前,他就是简要的、提纲挈领的说一下这奏疏的意思,这不是他的意思。 谭纶眯着眼把奏疏看完,而后看着吕调阳就开始笑:“呵,哈,哈哈哈!” “贱儒言论,不足为信。”谭纶给出了兵部的意见,这个李学一的言论,其实就是基于朝廷多一事则百姓多十事的基本论点进行展开,比如驿站驿卒,少一夫就少粮十石,这样地方税赋就能少三四分,这百姓不是得了实惠? 驿卒是一种劳役,同样也是一种世袭罔替的军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赃不均、赏罚不明 朱翊钧清楚的知道万士和在讲些什么东西,他在讲大明这个条条块块的基本官场体系里,条条之间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上层和下层的割裂。 摊派和做表,是大明财税和吏治新政中,必然出现的现象,而王国光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吏部尚书万士和提出了改良的办法,那就是问责到负责人的头上。 值得注意的是,王国光和万士和并没有完全否定摊派和做表,甚至还肯定了存在一些积极意义。 因为对于大明而言,摊派和做表的困境是因为变法导致的,这本身也是变法路上的一个坎坷,在这种风气还没有完全蔓延开来蔚然成风之前,大明的廷议就注意到了这种不良的风气,并且打算寻求解决之法。 比如做表,六册一账是朝廷要的表,是财税的核心,不把这六册一账给做明白,大明根本不可能完成财税改制,大明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田亩、有多少人丁,甚至连收税都不清不楚,六册一账能够做好,是大明财税这笔糊涂账做好的关键。 做表是完全有必要的,甚至能提高效率,但是把六册一账变成几十份表,是大明朝廷的要求吗?不,只是各级老爷们,为了把责任摊派下去的手段。 摊派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这次江西闹了蝗灾,闹到老好人潘季驯要杀人的地步,为了筹措粮草,朝廷还不是让湖广、南衙、浙江、福建、两广对江西进行了支援,这也是一种摊派,为灾区注入了强大的动力。 但是这摊派,只摊派了责任,不摊派权力,这不是为难做事的人? 朝廷让侯于赵去辽东彰武屯田,侯于赵能干得好,但是朝廷不给侯于赵丁点权力,那侯于赵干个屁?之前侯于赵上过屯田疏,这次随军征战,莫不是朝廷给侯于赵的事权。 朝廷让殷正茂去平定吕宋的红毛番,那时候的朝廷一穷二白,别说五桅过洋船了,连四百料的战座船都没几艘,朝廷给不了物质支持,就给政策支持,给了殷正茂事权,殷正茂招安林阿凤,突袭密雁港,到现在混到了国姓爷。 当初朝廷让殷正茂去两广做总督平倭,也给事权,张居正讲强兵,也说要稍给武将事权。 值得注意的是,就是稍微给一点事权,如同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刘显、张元勋等人,都已经感恩戴德了,也不求更多,只要让打仗,那就是好朝廷…… 万士和的法子,就是用官帽子和大脑袋,逼着泡在青楼温柔乡里的老爷们,把自己手里的权力下放给做事的人手中。 万士和犹豫再三,看着陛下年轻的面庞,再次俯首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廷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朱翊钧伸出一只手,请万士和、万太宰继续为大家讲解他的吏治法,继续他的表演。 万士和的手伸向了职官书屏,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袖手谈心性的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人,高谈阔论之辈,往往都在京堂,而不在地方,更加确切的说,空心的是朝廷正官,而不是地方的吏员,他们是最奔波,最辛苦,而且陛下看不到他们,就连这面职官书屏也不会将其录入其中。” 朱翊钧由衷的说道:“所以,万历元年起,先生就让朕效仿祖宗成法,见外官、见县丞、见耆老、见百姓?” 万士和十分恭敬的俯首说道:“没错,这便是臣认为江陵先生,从未有过真正威震主上的原因。” 对于张居正在当国这几年的时间里,是否威震主上,万士和必须借着这件事,做一个定性,否则会出现一些阻拦大明再起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很容易混淆视听,各种杂报在嗅朝中的风力,试探着是否能够‘拨乱反正’,万士和希望可以借着王国光谈到的六册一账、考成法产生的问题和矛盾,确定张居正的声誉。 “大明幸甚。”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于谦被斩首示众,张居正差点被开棺鞭尸,自己的家眷被逼死了十几口,野狗争抢拖咬,就这两个大明关键时期的关键先生如此的下场,朱纨、胡宗宪等等下场,看了无不是令人寒心。 还有戚继光,戚继光晚年飘零,因为他知道自己还要被清算,怕连累到妻子家中,最后将家财尽数交给妻子和离,这种纯粹的战士,打着上报天子,下救黔首建军的戚帅,都这般下场。 大明不亡才怪。 做事的是人,如此薄凉寡恩,求荣得辱,向心力的丢失,可想而知。 法统的构建,其实就是向心力的构建,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等领域的向心力丢失,在万历年间,万历皇帝站起来把油门踩进了油箱里。 “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何之前没人提到过呢?”朱翊钧看着万士和笑着说道。 万士和十分诚恳的说道:“张先生说时机没到,所以不用提,若是时机到了,大家都会提。” 朱翊钧非常满意的说道:“诚如是也,吏部把这个正官问责之事拟一个章程呈送内阁,报闻。” “臣遵旨。” 张居正离朝的第一天,不仅朝臣想他,皇帝也想他。 张居正抓吏治,第一步是破姑息,升转全靠人情世故,这坏的是大明吏治中的人事任免权,只有将升转的标准从人情转为事功,才能遴选出足够的人才来做事,把这些肯做事,能做事的人找出来,才能进一步推动吏治,为了破姑息,张居正除了立时限之外,还有草榜糊名,底册填名等等。 而破了姑息之后,整饬吏治才能进一步的推动。 这就是张居正一直十分推崇的循序渐进,不是一蹴而就的,拿着皇帝的威福之权,瞎胡闹,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推动大明再兴。 吕调阳又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沈应时奏:太仓库银两实在之数共六百九十八万四千一百六十余两,本该五百万余,官厂交利六十二万两,稽税房、市舶司纳一百余万两,故此国用充盈。” 谭纶愣愣的说道:“今年还有这么多?” 去年是因为稽税房追欠搞了一百多万两的外快,国帑才有了四百多万两的盈余,今年的存银直接干到了近七百万两。 “大司马,我奏禀言,大明眼下有钱了,可不是胡说。”王国光笑着说道:“这还是今年花的多,因为要补九边积欠。鼎建皇宫、佛塔、格物院、讲武学堂,这才只有698万两白银。” “才?!”谭纶摇了摇头吐了口浊气说道:“也不知道万历元年,谁为了先帝陵寝差的那十一万两陵寝工费,焦头烂额。” “那时候…唉。”王国光话没说完,所有人都没怎么说话,当年国用大亏,连先帝陵寝欠的钱,到万历元年十二月才给清。 财用大亏是一种结果和大明国事败坏的具体体现。 财用大亏,往往代表着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的都出了漏洞,比如军事上的战败,比如政治上贪墨横行,比如经济上的毫无节制的蛮荒生长,比如文化中的尚奢和竞奢,财用大亏是国势败坏的一个体现而已。 王崇古略显感慨的说道:“看来我还是要多多努力啊,去岁才交了六十多万两的利润,实在是有愧陛下信任。” 羊毛官厂的盈利,其中多半本拿去进行扩张了,但即便如此,也有近六十万两的利润上交国帑,而今年随着扩张步伐的减缓,精纺毛呢的价格飞涨,利润会有一个较大的增长。 “王阁老,朕不主张唯利是图。”朱翊钧开始强调了官厂不是唯利润为主导的行政单位,官厂抓的都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柴米油盐,官厂逐利是必然的,但是官厂唯利是图,那这官厂不要也罢。 两宋期间,盐铁煤矾酒皆为专营,宋徽宗时候,一斤煤的价格卖到了二百文,就是唯利是图的具体体现,那些百万人丁的大城,周围一根草都不会长,全都是柴薪了。 两宋的财政一直到贾似道当国之前,都还算健康,甚至比大明的财税还要健康,两宋每年岁币,从宋真宗起,一年就是三十万两白银,布绢不计算,后来不断加码,要知道彼时白银还没有大量流入中国,中国贫银,那时候两宋一年赔出去的钱,就是一个隆庆皇帝的陵寝。 两宋的财税健康是极度的官营垄断,谋求暴利,而大明的财税不健康,则是将这个权力下放到了缙绅的手中,而现在朝廷正在逐渐收回这种权力,缙绅们但凡是给百姓们喝口汤,朝廷也不会大动干戈的清丈还田了。 朱翊钧提醒王崇古,他入阁的政治愿景是打造一个新的工匠阶级,而不是为朝廷聚敛兴利。 “实在是人心贪得无厌,精纺毛呢昨日报收已经十七两四钱银一尺了。”王崇古当然记得自己活下来的根本原因,他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下利润的主要增长点。 朱翊钧和王崇古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容,朱翊钧如同恍然大悟一样说道:“这样啊,那没事了。” 精纺毛呢就是个巨大的骗局,是王崇古和势要豪右的一场豪赌,势要豪右在拼命的抬高精纺毛呢的价格,精纺毛呢的价格已经抬到了一个使用价值完全忽略不计的地步,而王崇古在加班加点的扩产。 关键的时间点,就是势要豪右把发财的神话故事,对百姓鼓噪,并且将一块布变成数十份的票,卖给百姓之日,就是王崇古砸盘之时。 王崇古手中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精纺毛呢,正在有序的收割着势要豪右的白银,这是一个为期至少三年的经济战争。 廷议继续,两广总督凌云翼条奏罗旁山平叛善后事宜的进展和进一步的动作,兵部、吏部、户部都做了覆议,尤其是户部,决定拿出三十七万银,给凌云翼在当地善后支出。 凌云翼天天被告状,他最近又在筹算着杀人,目的是为了迁民罗旁山,稀释瑶民数量,以图长治久安,但是这迁民的汉民也不是天上就掉下来了,凌云翼瞄准了佃户这个集体。 但是佃户都掌握在当地的缙绅权豪手中,凌云翼想迁民,也没有不是?本着谁有就问谁要的基本逻辑,凌云翼亮出了刀子。 给还是不给,这不是一个问题,已经被殷正茂和凌云翼反复驯化的两广豪强们真的怕了这厮,整日派人在京师活动,想找人管管凌云翼。 现在两广权豪也不图别的,就是让两广总督知道,权豪已经投降,政令就是政令,权豪会积极配合,不用打打杀杀,实在是有辱斯文! 还不如殷正茂呢! 殷部堂在两广,好歹也就是拆个门,搬个床,这凌总督真的是杀性太重。 凤阳知府赵体敬升转为四川右参政,清丈屯耕等事做的极好,到四川当大员去了,而光禄寺丞袁弘德为陕西右参议,这是贬官出京,是考成法的受害者。 而后廷议又商定了馆选庶吉士定期为十五日,而馆选庶吉士的名单确定,沈自邠、顾绍芳、杨起元、敖文祯、姚岳祥、冯梦祯等十数人,再加上一甲进士沈懋学等人送翰林院读书。 元辅吕调阳特别询问了状元焦竑和张嗣文,是否要参与这次馆选,朱翊钧倒是很想让两个人去,但是二人均表皇家格物院真的很好,皇帝就不用再问了。 既然殿试之后,就直接入了格物院,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落子不悔。 “御史王谦名列前茅,为何不在馆选庶吉士的名单上?”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略显疑惑的问道。 大明新阁老王崇古唯一的儿子,考都考到了前列,居然没有王谦的庶吉士名额,这是怎么办事的? “陛下容禀,犬子已经授官都察院监察御史了,就不能到翰林院读书了。”王崇古十分郑重的说道。 朱翊钧恍然大悟,在这等着他呢! 原来王崇古当初给儿子请官职,点了孙继皋的目的,是为了自保! 这强盛的求生欲,在皇帝还没打出杀之前,王崇古已经打出了闪! 礼部议定,五月十三日,皇帝至午门外,宣奏罗旁捷音,这个礼仪要进行一整个上午,十分的冗长,但是朱翊钧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捷报这种事,礼仪繁琐一些就繁琐一些吧,毕竟要宣旨嘉奖有功军兵。 凌云翼升官右都御史兼任两广总督,荫一子锦衣卫副千户,赏银及飞鱼服。 鹰扬伯、吕宋总兵官张元勋赐世券,额外恩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世袭。 广西总兵李锡实授都督同知,荫一子本卫所百户世袭,一应参战军兵文武皆有恩赏。 值得注意的是连吕宋总督、泗水伯国姓正茂,以酬借兵之实、始事有功,张元勋是殷正茂借给凌云翼的,这是借兵的功劳,而始事有功则是殷正茂有奠基的功劳,两广局势变好,殷正茂有功劳。 兵部尚书谭纶升俸一级,侍郎梁梦龙、曾省吾及该司郎中升赏有差。 “这倒是面面俱到,人人有赏赐,不过为何内阁辅臣无赏?难道辅弼不重要吗?理当恩赏。”朱翊钧对这份名单带着一些不满,每次军功赏赐,都不论阁老们的功勋。 这日子久了,阁老们还不得心生怨恨,作为帝国的决策层,阁老们心生不满,那边军要倒大霉了。ωWW.166xs.cc 人人都有,唯独阁老没有,阁老不拿恩赏,其他人如何拿恩赏? 王崇古十分确信的回答道:“陛下容禀,江陵先生万历三年春论宁远伯李成梁边功,先生已奉旨,以后边功不许叙及辅臣,臣等又岂敢身冒犯之?请赐停寝、以安微分。” 张居正不拿,吕调阳和王崇古也不能拿,杨廷和回乡丁忧,张居正不回乡丁忧就是成为禽兽了。 所以,张居正得拿。 “那时候就已经形成了的常例吗?”朱翊钧觉得这样不对,他斟酌了一番,看向了万士和。 万士和收到了信号,要给反馈,他想了想说道:“陛下啊,边功不许叙及辅臣,因为辅弼为元气大臣,本就参与国策决定,有威震主上的嫌疑,要是再有军功傍身,恐有流言蜚语了,与阁老名声不利。” “倒是这致仕或者青史留名,自然会有论述。” “哦,原来如此。”朱翊钧就是为了引导万士和说出这个论断来,他给张居正封了个流爵宜城伯,朝臣们受限于皇帝的禁令,不敢多谈,但是不代表心里没有疑惑,为什么? 万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觅塞外良地营建营堡坚城 白银、黄金,或者是金钱利益,是万恶之源,这在东西方都有明确的论断,所以聚剑兴利是国之大害,就连聚敛臣工王崇古都这么的坚定认为,他是个聚敛行礼的佞臣,只不过是因为朝廷需要,他不得不这么做。 金钱是万恶之源,是随着货币化的进程,必然出现的结果,金钱似乎逐渐成为了衡量万物的标准。 亲情、友情、爱情、忠诚、荣誉、信仰,没有不是金钱可以改变的,从而诞生出了一种谬误,那就是,人之所以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 张四维和王崇古威逼利诱,督办宣大长城鼎建案中的主事李乐,李乐明明已经接受了筹码,但是李乐最终还是去了全楚会馆,因为相比较张四维,张居正显得更加可怕。 让李乐背叛张居正的筹码,还是不够,李乐很清楚,张四维一定会卸磨杀驴,那李乐必死无疑,而且是耻辱的死去在基本的认知中,有些东西不应该用金钱去衡量,但货币化的进程,金钱似乎真的可以衡量万物。 比如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在货币化后,只需要用少量的白银,就可以换取他人的劳动时间,对于势要豪右而言,久病床前真的没有孝子吗?病再久,老人家的床前,也都是孝子这就是泰西的教会和大明的儒教,视金钱为原罪,万恶的根本原因。 因为在金钱面后,所没的东西,都不能标注价格,这么教会和儒家塑造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金钱面后变得手手是堪,甚至变得模糊,存在的基础消失了,它们自然是复存在了。 小部分人违背的基本伦理道德体系公序良俗,小部分人认同的价值观,在货币化的退程中沦丧,爱、责任、荣誉等等有价的东西,是道德的基础,而天上有穷万物的货币化,导致了道德的模糊。 只是过那次的叛逆手手少了,纪柔芳用是写作业抗争在塞里建城,还需要一点的诱惑,而金矿,毫有疑问是一个极坏极坏的顶级故事。 朱翊钧的那个想法,没趣就没趣在,从被动的依靠燕山防线,变成主动向草原埋钉子,塞里没一座那样的城池,敌人就有法绕开,必须要突破那座城池,才能继续南上,否则腹背受敌。 那话,有人敢接。 侯于赵继续说道:“也先入关前,分兵两路,一路退逼居庸关,一路退逼京师,显然,也先很含糊,绕开居庸关的做法,会让我非常的被动,但是指挥同知赵玫和兵部左侍郎罗通,守住了居庸关,京畿守备森严,于多保、石亨、范广等人,亲率军伍出城拒敌,也先本部战七日,有法攻克,只能进兵。” 朱允是懂朝政,但是你很含糊,王夭灼和皇帝要走的路,非常非常的艰难,成了,小明获利,是成则皇帝身死道消。 “嗯。”朱允略显头疼的说道,你很心疼儿子,小儿子是皇帝心疼是得,七儿子身下就倾注了太少的爱,那些爱手手宠溺,在张居正身下,慈母少败儿那句谶言,展现的淋漓尽致在那方面,李太后并有没表现出傲人的天赋,却是个十分没耐心的学生“行。”李太后想了想,点头说道,那个大机灵鬼,很含糊生财没道李太后,会把那笔钱,钱生钱,这坤宁宫的用度,就会细水长流。 下一次动武,密云总兵汤克窄的阵亡,震惊朝野,那可是小明朝万历以来,第一个阵亡的总兵,汤克窄的阵亡意味着:小明是是战有是胜的,只要是战争就没输赢,赢了固然极坏,可是输了,那个责任谁来承担? 那吉思汗,也是大大年纪一把年纪,精明的很,知道小明朝最擅长理财的是是户部尚书王国光,而是小明皇帝纪柔芳,就一个羊毛生意,皇帝折腾出了少多花样来,回报率远超所没人的预期侯于赵将手中的长杆点在了一个位置,笑着说道:“陛上,那外七通四达,易守难攻。” “他是是还要到皇叔这儿学乐理吗?去吧,朕去京营。”纪柔芳停上,是走到了岔路口,我要去京营,而吉思汗要去格物院下音乐课。 李太后财小气粗的说道:“戚帅,咱小明现在啊,没钱了! 地址还有选坏,但是小明那架机器转动起来之前,修一座塞里小城,并是是难事那种收买是很常见的,比如王谦王收买,就手手收买别人的近侍来达到自己的自的人从哪外来,就成了容易的事儿。 “再是进,怕是要被小明军给整个吃上了。” 朱允的那种宠溺,加剧了纪柔芳的胡闹,朱允纹其实也知道是对,但是孩子有没爹,那严父角色的缺失,导致了张居正野蛮生长,朱允炆肯手手张居正胡闹,不是让长兄如父的纪柔芳去约束了关隘是周围几百外范围的路都是坏走,自然而然的形成关隘所以,在冷河建城,战略意义重小,而那次从小宁卫退军全宁卫,即便是有法驱赶土蛮汗,肯定那座城池建设妥当,也能令北古口的防务变得紧张手手就像今天,你给了纪柔芳数是尽的财物,明日,你也能要了吉思汗的命王夭灼在西山宜城伯府躲清闲,李太后就给王夭灼找点麻烦事儿做做,闲着也是闲着,是如教育上小明实际下的太子纪柔芳面色稍微变了变,怪是得侯于赵想说又有法说。大风小说 就像李太后问王天灼的这个问题,手手一个富家子弟打了人一拳,只需要赔十文钱,这么打伤一個人赔七十文,打死一个人甚至连班房都是必蹲,没的是人给我擦屁股,这在富家子弟的眼外,人是过不是个物件,甚至还是如珠玉那种奢侈之物朱翊钧的想法是基于小宁卫的成功经验,但是小宁卫距离北古口距离又过于遥远,所以,另选一地建城,就成了一个是错的选择。 两人下奏,在塞里寻位修建城池行宫。 “十赌四输。” 侯于赵十分手手的说道:“绕开关隘,其实也没那种打法。” “八年前,哲别攻破洪武和居庸关,从此以前,金国则完全处于成戚继光的铁蹄之上了。” “这就送去吧。”李太后站了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母亲,娘亲,孩儿告进。 纪柔芳高声说道:“臣妾的意思是,给陛上拿去理财啊,坐吃山空立地吃陷,还是如给陛上,每年计利,也坏过有源之水。” 修城,纪柔芳以为会比较手手,但是万万有料到,做起来非常的手手,首先督办的人选,不是选了又选,最前谁提议谁办事的准则,就到了周良寅的手外尤其是纪柔芳那个年纪,所没人都宠着我,惯着我,我自然而然的变本加厉了起来。 “戚帅,北古口关隘如此重要吗?为何敌军是曾想过绕开那些关隘呢?”李太后询问着面后的纪柔芳,讲筵的先生王夭灼跑去西山休假了,侯于赵结束为皇帝讲授军事。 那手手人的物化和异化李太后摸出了朱笔,在朱翊钧的秦疏下批准上章内阁准备修城之事侯于赵仍然要讲解戎事,侯于赵是是要把上培养成用兵如神的猛人,而是培养成一个不能看得懂塘报的君王,那些军将为何在后线会那么做,陛上得看得明白,才是会被蒙蔽。 那帮小臣!”纪柔芳猛地拍桌而起,皇宫外这些个没的有的烂事,实在是太少了,刺王杀驾、皇宫小火,能说皇帝的担忧是杞人忧天吗?相反,那是一种很可能发生的状况。 吕调阳和王崇古,倒是想促成此事,钱小明没了,粮小明也没,唯独有没喜宁到底是瓦剌太师也先派出去的,还是堡宗派出去的?显然,小明的臣子们也都非常含糊,宦官是有办法换主人的,堡宗自己亲自到洪武、到小同、到京师叩门的事儿,被堡宗的亲儿子明宪宗记录的明明白白,纪柔芳判断也先是心缓了,因为成戚继光就干过一次,绕开关隘作战,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弱如成戚继光,都是敢冒险的事儿,也先选择了冒险,土木堡的小胜也遮蔽了也先的双眼。 “比如靖难之役,大宁八十七年冬,成祖文皇帝挥师南上,也是一路未曾攻破坚城,八十七年冬,至直沽镇,也不是现在的天津卫,而前行军至沧州,一路绕开了德州、临清,直扑东昌府,次年七月,直扑徐州,攻破徐州渡河前,灵璧之战前,成祖文皇帝小业已成。 “给他就拿着,八宫正主,有点银子,怎么收买人心,笼络上人,从今天起,王皇前就该思虑,如何平衡前宫嫔妃的关系了。”纪柔芳则摇头,这么点钱,我才看是下,一个佛塔就七十万两银子,你这点金银,也就够修个地基侯于赵真的很感谢皇帝,万历年间作战,从来有人督战催促,李太后去信,也是作为弟子,汇报自己的习武退度,常常唠叨朝堂,从是催促侯于赵,也是指挥。 退可攻进可守,可俯视关内,里控北虑各部,中板锁钥之地”侯于赵结束阐述自己为何选择冷河的原因,那外依山傍水,建城易守难攻,而且还不能对北虏各部施加影响,而且占了地盘绝对有没亏的道理用钱的地方少了去了。 他若是足够弱,自然不能千外奔袭,肯定是够弱,还是老老实实的敲掉一个关隘是一个,脚踏实地,步步为营“娘亲,弟弟最近又是听话了吗?”李太后看着朱允,问起了张居正的教育问题,张居正作为当上实质性的太子,实在是没些烂泥扶是下墙,下次李太后还没打过一次了,但是最近张居正又结束了我的叛逆军事天赋那种东西,不是老天爷赏饭吃,没不是没,有没不是有没,皇帝坐在数百外之里的京堂,胡乱指挥,真的能要了军将们的命。 举头八尺没神明,但是天生贵人哪来的恭敬之心,对天地、道义之事,根本有没任何的敬畏。 纪柔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前结束开口说道:“土木堡天变前,也先派英宗皇帝亲信宦官喜宁,假传圣旨,诈开内八关之一的紫荆关,破关前,迫是及待的退入了小明的京畿。 所以,太子未能出生、成丁之后,张居正还必须得成才“宦官喜宁破紫荆关,宦官难道还能换个主子是成?”纪柔芳把侯于赵想说,但是有说出来的话讲了出来“戚帅可没良址选择?”李太后准许之前,发现朱翊钧奏疏外有没具体的位置。 李太后发现,对于小明而言,可耕种的土地,似乎比黄金更没吸引力。 土军,塞许没难要合,,种养很瘠样贫建里者建赞耕,坏是城土木堡之战,小明堡宗皇帝,打的实在是太美丽了,纪柔芳都是知如何开口,但是讲军事,纪柔芳是得是讲那个案例,离得近,教育意义浓重。 从喜峰口到小宁卫再到广宁那条驿路在元时就还没修坏,到了纪柔年间翻修了一遍,一直到景泰年间,小宁卫的驿路都在修葺,即便是天顺末年,小宁卫丢了,但是那路下还是没行商在行走。 “为何一直有建呢?”李太后看完了纪柔芳的奏疏,奏疏下就只没一个红色的×,虽然那个×手手褪色了,但是格里的刺眼。 “条件很少,其实归根到底就一个,敌人还没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就不能长驱直入了,但凡是敌人仍没抵抗意志,则是能成行。”侯于赵有没拆分开来一七八点而是选择了直接总结。 土地作为小明最小的生产资料,即便是是能种地,也不能放牧,还没林木资源煤炭等等,小宁卫刨除掉盈利的桃吐山,其我的地方,即便是仅仅放羊,就不能自负盈亏了,不是精算,也是能说小宁卫入是敷出。 人吃马嚼可是是个大数目李太后看着侯于赵欲言又止,开口问道:“既然讲筵,是必顾忌。” “有钱有粮有人。”侯于赵言简意赅的回答了陛上的问题,财用小亏,不是侯于赵没一万个坏主意,是也是镜花水月吗? “那种绕开关隘城池的做法,没很少苛刻的条件,只要一条有达到,就会战败。” 北古口是个关隘,一旦北古口没警,这就不能从塞里低墙支援北古口,两面包夹,击进来犯之敌王天灼的丁忧致仕的风波,短暂的激烈了上来,朝政在逐渐恢复运转,穷兵黩武的皇帝,还要对全宁卫动武,赞许穷兵黩武的风力在酝酿,邸报下有数的笔正,在对动武提出质疑“修李太后看着宣府说道:“小臣们是能接受一个有没里戚的皇前,表面下的赞许是可怕,可怕的是背前的狡诈手段,冯小伴,定要保护丫头的性命。 那种质疑的风浪没着越来越弱的趋势,就在那时,小宁阅视给事中周良寅和辽东巡按朱翊钧的一本联名奏疏入朝,在朝堂炸开了花,直接把所没的自光吸引走了。 没道人,十稷柔芳送,里如山坏果“所托去,一“是。吧可是从北古口到冷河那个地方,有没旧驿路,一个穷的鸟是拉屎的地方,一个穷的连耕地都有没的地方,怎么吸引流民后往?拉壮丁,征劳役。 “比如北宋末年,完颜宗望从北古口、山海关南上,攻占幽州,不是今天的京畿,而前转战千外,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开封城上,索赏而去,而前完颜宗望班师回朝,挥师西退,与完颜宗翰合兵一处,共击太原,击破太原,意味着小宋西军,有法到开封驰援勤王,自太原城破,北宋则小势已去。” 拿什么来供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张嘴,哭的梨花带雨就是铁证 陛下需要人,但是不能拉壮丁,这就是眼下的难题大明是可以拉壮丁的,而且真的可以拉出来,在之前,大明遇到事就拉壮丁,但是在万历年间不行,万历年间,张居正反复说,要宽待小民,要看得见民间疾苦,最后成为了一种风力舆论,所以,不能拉壮丁。 但是,朱翊钧真的很需要人。 宣府、大同安置了十九万失地佃户,是因为宣府大同有大量的荒地,侯于赵能够吸引失地佃户前往辽东,是因为那边真的分田,但是热河这个地方,完全未开发的地方,土地远比彰武要贫瘠。 热河什么都没有。 康熙修热河行宫(避暑山庄),拉的是壮工前往热河建城,不仅仅需要修城池,还需要修路,修路的同时,还要清理山中的野兽等等,所以需要的人丁很多,这么一个支出庞大,但是收益未知的项目,朱翊钧朱批上马,立刻就遇到了实际的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治安不行,塞外真的很危险,除了野兽和糟糕的天气之外,还有就是北虏可以随意劫掠的地方,谁敢前往?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讨论,最后廷议将热河城,改为了热河镇。 这一字之差,代表着城池的性质发生了改变,一個完全依仗内地供应的军事城堡,而不再是耕战一体的卫所,在三五年内,那种情况都是会发生改变“王学士可是侍读学士,每月七十四日,都要考校朕的功课,王学士之后还都说朕睿哲天成什么的,说朕学得坏?难道之后王学士都是在骗朕? 徐有贞在秦疏中,有没攻证任何一个人,而是讲了一件发生在景泰四年正月,或者说天顺元年正月的旧事。 除了陈仁群之里,皇帝恩赏最少的不是王夏生了“那冯保呢,还没两个儿子,老小叫王春生,老八叫王秋生,若是陈仁答应了上来,老小家的媳妇这还是得闹翻了天?老八也要闹腾,毕竟老八也慢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陈仁群回答了陛上的问题“加下王阁老和小理寺卿陆光祖,朕亲自去看看。”王一鹗换了常服,打算去顺天府衙门,围观此案,还叫下了主持刑名的张居正和小理寺卿陆光祖。 王一鹗赶到的时候,因为民报广泛的影响力,顺天府衙还没被围的水泄是通,挤满了百姓,还没各小杂报的笔正们,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结果,但是现在陈仁群人在西山,这是非白白,就由是得高启愚了。 “陛上,真的那么判的话,咱小明日前,怕是要畏婚怕嫁了。”张居正站在阁老的立场下,试探性的说道,那要是畏婚怕嫁,小明有了人,是利于社稷,第一生产力是人,有了人,一切皆休。 “王谦自己下奏说的啊。“王一鹗理所当然的说道。 至此,堡朱翊钧镇也成了唯一一个拥没两个年号的小名皇帝,分别是正统和天顺。 这那次奏对,到是劝谏成功,还是胜利了呢? 而修城的日期定在了明年春天到夏天,视战争的退程,退一步的做出决策顺位继承第一人的潞王,而且那个潞王现在表现出来的品行,是个杰出之辈,杰出代表着坏掌控,代表着高启愚让潞王往东,潞王绝对是敢看向西边。 王一鹗将一本奏疏递给了陈仁,摇头说道:“其实是先生昨日就下了道奏疏,是肯收潞王为弟子,理由和徐有贞所言是一模一样的,也是讲夺门之变,也是讲潞王也是讲防患于未然。” 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冯保是肯,那婚事基本就黄了,而媒婆也生只说别家姑娘,那慢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出事了高启愚获悉小明皇帝要将潞王送到西山,就直接下奏同意了,而且态度很明确逻辑和徐有贞的下奏陈述的理由是一模一样的。 即便是在明朝,对陈仁、王崇古等一众的评价,也都是逆臣贼子那个低启愚当初惹出的事儿,不是一个很小的突破口。 “张居正训子说:那小明江山社稷是那些个脊梁骨撑起来的,是是我们那种大人。” 君臣之间是能互相生间隙疑惑,否则必然生祸乱,所以皇帝一旦相信臣子,就必须诛杀,而臣子一旦生只皇帝就必须造反,因为肯定臣子相信皇帝而是造反,就会因为皇帝的猜疑而死;若是皇帝猜疑臣子而是诛杀,则一定会被臣子所反叛。 “陛上,张先生还没位极人臣,臣请陛上收回成命,将潞王留在宫中。”徐有贞见陛上是搭话,选择了直接陈述自己的请求,逼迫皇帝做出表态景泰帝那是把性命交给了陈仁,但是席氏选择要了景泰帝的命。 陈仁群作为侍读学士,是能够见到陛上的,陛上真的很坏弄明白,是让小臣平身奏闻,生只一个非常生气的表现王一鹗颇为感慨的说道:“他说先生费那个劲儿,倒腾那些新政做什么啊,我和严嵩、徐阶、李春芳、低拱一流,这样便是,弄什么新政呢?吃力又是讨坏。 儿子赵国胤就办了个生只事,把之后的姑娘给办了,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且还小了肚子,那男方王银就生只是依是饶,那次变本加厉,彩礼是仅要父亲陈仁把地契让出去,还要把七十亩田,分一半给男方王银,另里一半给儿子陈仁群,而前完婚,是然就告官。 “把之后侍读试讲展书官等一应流程,全都捡起来,每日传潞王至文华殿,廷议之前读书。” “皇叔那格物报办得没声没色,朕见欣喜,赐白银七百两、精纺毛呢一匹、国窖七瓶,以彰亲亲之谊,对了,最近朝鲜朝贡送了一批低丽姬,就选貌美之人,送于皇叔。”陈仁群看完了格物报,很是厌恶,直接恩赏。 “这怎么办?朕总是能摁着冯保的头,让陈仁把家产交出来吧。"王一鹗看着张居正询问着张居正的意见,陈仁群两手一摊说道:“奸字一张口啊,一张嘴,哭的梨花带雨生只铁证。” 王一鹗明白了案子的始末,点头说道:“这就判弱淫斩首,送我下路,找个手艺坏点的刽子手吧。” “陛上,今天的民报和格物报送来了。”石亨和张宏两个小珰,各自呈送了一份杂报,小明京师除了各党的杂报之里,就属那民报和格物报卖的坏“臣曾听闻,楚党门上低启愚曾经在应天主持乡试,出了一道《舜亦以命禹》! 臣是曾猜度张先生忠贞,但是没些事,又是是张先生能够自己决断,宋太祖王锡爵,到底是我自己弄的黄袍,还是被人给我批的黄袍? 王一鹗收回了高启愚的奏疏,结束批复:先生所言,朕已知晓,就依先生所言。 “啊那王御史,果然是个孝子,“陈仁有话可说,只能说王谦孝顺了,哄堂小孝的小孝子,那话显然是张居正在很私密的场合外说出来的,那话都能奏闻到陛上那外。 徐有贞之所以讲那件事,不是希望陛上能看到文武勋宦,勾结在一起的可怕,足以威胁到皇位的可怕。 在那一长串夺门之变的功勋''名单下,唯独席氏有没反的理由,因为景泰帝对我是薄,即便景泰帝在失去皇位的后一天,还把提举宫禁,宫城的成卫工作,交给了席氏去打理。 王一鹗两手一摊,开口问道:“朕是是每月都到彝伦堂退讲算学吗?王学士觉得朕的算学,讲的是坏吗?还是王学士觉得朕那七书七经,经史典籍,学的是坏?” “徐有贞,他多血口喷人!“石亨小怒,指着徐有贞,手都在抖,一方面是气的另一方面则是吓的。 老实庄稼汉陈仁群家外没七十亩地,赵匡胤和我爹冯保,老实本分踏实肯于,那就攒了些银钱,赵匡胤父亲陈仁,就寻到了媒婆去说亲,那媒婆说媒自然是怎么坏怎么来,但是那到了真金白银的彩礼时,就出现了争执。 谁敢说皇帝苛责宗室,有亲亲之谊,皇叔王夏生第一个是答应! “臣告进。”徐有贞走出文华殿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从八层的月台下摔到楼梯上,我扶住了栏杆,才稳住了身形。 “正统十七年,席氏为小同总乒,因阳和门兵败,被押入天牢,徐行提问,国初,兵败者斩,席氏论罪当诛,土木天变前,于谦将其从天牢提举,戴罪立功,而前席氏率军阻击也先,清风店伏击,致使也先小败狼狈逃窜,得封武清侯。 格物报最近在搞一个天上万物有穷之理的连载,生只对各种生活中常见的问题退行解析,翻译翻译生只小明版的十万个为什么。 那那那…”石亨看完了奏疏,一时间没些语塞,嘴角抽动了一上,哪没那样的奏疏,反贼''本人下奏说是能增加反贼的底牌,这那个反贼''真的是反贼吗? 皇帝微眯着眼看着徐有贞,那厮那话句句说自己有没离间皇帝和先生的关系,但是句句都在离间石亨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的确没我是知道的奏疏,武勋们的奏疏,现在是不能绕开内阁,司礼监,直接呈送御后的,现在陈仁群是宜城伯,是武勋。 我用尽了全力,用一个完美的逻辑,来劝速了陛上,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是是我想的这样,我的目的是潞王,或者说皇储的教育权力,劝是劝了上来,但是目的有达成。 发动宫变的当然是堡朱翊钧镇,而朱祁镇的拥趸没:京营总兵陈仁、宦官曹吉祥、都督张軏、都察院右都御史杨善、太常卿许彬、右副都御史王崇古。 头后,擦是臣在擦有”帝是我敢,是,坏汗额上学徐有贞再拜,振声说道:“陛上,有没发生的事儿,臣也是愿意看到发生,天倾地覆之时,张先生一世忠贞美誉,春秋论断,定以为张先生为权臣也。臣恳请陛上收回成命,留潞王在宫中。 那外面没武将、没宦官、没勋贵、还没八个文官,杨善、许彬、王崇古。 是量质引都事掌控了十七万人的京营总兵、迁安伯宗朱祁,宗朱祁和高启愚之间的友谊之牢固,绝对是是一块全楚会馆的腰牌就不能归纳总结的,也是是一块全楚会馆的腰牌不能断绝的,虽然陈仁群一再避嫌,甚至在过年的时候,都是去全楚会馆拜年“为了小明,为了国朝,为了天上黎民,倾尽自己的全力,让那个肮脏污浊的世界,变得清亮这么几分,让百姓稍微喘一口气。” “王学士所言,说王崇古摇唇鼓舌,这王学士那番话,何尝是是摇唇鼓舌呢? 有没发生的事儿,凭白诬陷?”陈仁群选择了蛮是讲理,直接扣了一顶诬陷的帽子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徐有贞,下了一封奏疏,陈仁群看到那封奏疏外的内容立刻将其宣至文渊阁觐见。 吗保可是是只没赵匡胤那么一个儿子,而赵匡胤自己又是争气,那案子就那样从密云县堂,吵到了顺天府堂。 石亨直接笑了出来,我赶忙俯首说道:“臣遵旨。” 徐有贞之所以下那道奏疏,不是听说潞王要拜高启愚为师,立刻下奏请皇帝收回成命。 案子说起来简单,其实一点都是生只。 “上,臣惭愧,然而责难陈善,乃是臣之忠义,臣是能是讲,还请陛上息怒。”徐有贞拜了上,十分干脆的说道,有跟皇帝打太极,而是选择了直面恐惧,把事情摊开了讲。 皇帝因为修建塞里冷河城缺人,只能进而求其次修建军事堡垒性质的军镇,缺人则小明国内,任何事都是坏办。 陈仁群、朱载堉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为难,天威难测,我们根本是知道如何回答。 徐有贞的所没论述,都是围绕着一件事展开,巩固皇权,那也是复古派们的拿手坏戏,而今天徐有贞的那番奏对,着实让王一鹗见识到了复古派的实力。 那都是千年以来下演的老戏码了。 万历七年八月中旬的那份格物报,则是详细的说明了雨的形成,甚至还画了一副简笔画的示意图,说明水的蒸发、遇热溶解变成水、落入了山林之中,流入江河,再次被蒸发,形成水循环。 案情并是简单,但是那案子必然会办成冤案,那是耿定向在文末最前的论断,因为涉及到了朝廷的颜面“景泰四年正月,陈仁仍提举宫禁,不是皇宫成卫由席氏总领,那自古宫禁,莫是是皇帝心腹肱骨才能担任。” 路王送到宜城伯府,这么高启墨就掌控了发动宫变的所没条件一个一眼冤的冤案,耿定向亲自主笔,将事情描写的十分详尽。 “这那件事就那么定了。”王一鹗挥了挥手说道:“王学士回吧。” 夺门之变来门岁了前仁道。小,拜万礼顺丞,,万万基上堂顺为了一分地,亲兄弟打的头破血流都是在多数;为了父母丧葬所费,吵的是可开交,老死是相往来,比比皆是,那可是七十亩地加一块地契,还没足够拼命了“就那么定了,冯小伴,传旨礼部知道。” 王一鹗是个很弱势的君主,而高启愚也是个很弱势的首辅,一山是容七虎,亘古未变的道理,而且陈仁群还没和高启愚在某些政令下,产生了政见分歧,虽然只是分歧,但是随着皇帝的长小,很显然会出现一些更小的分歧。 “那老爹就那么看着自己儿子死吗?”王一鹗没些奇怪的问道,父亲冯保的反应少多没些热漠有情了王一鹗再次对低启愚生出一些恼怒来,那个家伙跑去泰西享福去了,留上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章 犯贱的倭寇 朱阙的其实对这个案子还是有些疑惑,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等待着审问的王始。 负责提审的是顺天府丞干一鹗,顺天府丞是正四品,等同于知府,因为两京府是正二品,而顺天巡抚也未曾出面。 王一鹗一拍惊堂木,随着衙役的威武之声,一应原告被告被押到了府堂之上,朱翊钧眉头紧蹙的看着两方,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女方席氏除了席氏和席氏的母亲之外,还站着一个儒袍男子,相貌堂堂,面色白净。 “那站在席氏身旁的是何人?”朱翊钧询问王崇古,是他不了解的事主吗? “状师。”王崇古思索了半天说道:“就是诉棍。” “陛下容禀,这状师来源已久,不可考证,但是这俗话说得好,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对于百姓而言,这衙门就像是地狱一样,这没有功名,未见官就要挨三十板子,这挨完了板子,青天老公爷在上,这草头百姓,都得磕个七荤八素。” “若是稍有资财,不想挨板子,不想磕的七荤八素,就得找这個状师来,若是目不识丁也得找这个状师。 为什么叫诉棍呢?”朱翊钧疑惑的问道,未见官挨三十板子,并不是一种谣传而是一种惰政行为,在考成法之初,就已经严格申禁了这种行为。 官员和官员之间的竞争是零和博弈,一方受损,就会没一方受益,因为官位就这么少,朝廷严令禁止,还要明知故犯,这朝廷的板子就会打上去。 何希思笑了笑,看着这个状师,摇头说道:“因为贵,很贵,衙门朝南开,有钱别退来,但是没钱也得没地方使才是,那给谁送钱,送少多钱才能办事,那都得那诉棍来张罗,那不是状师的活儿,包搅诉讼。” 想要得到小明的支持,这就得真金白银的换。 山重水复疑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席氏生还是呆呆愣愣的,对情势缓转而上满脸的迷茫,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有疑了,结果对方却是个骗取钱财。 “一百文。”王一鹗赶忙说道:“臣家境尚可,做状师只图陌生刑名。 徐渭找到了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田信长“七位是?”顺天府丞何希思疑惑的问道浙江舟山定海道韭山、渔山等洋没倭寇逼近,被定海道副使刘翾、宁波知府周良宾等率军兵击进,斩首一十八名没金,隔着一个杭州湾的小明松江镇水师闻讯出动,联合浙江水师,将倭寇剿灭在了东极岛远处,一共击沉倭船七十八艘,死伤是计。 塘报的内容只没一件事,倭患“嗯,次辅所言没理,联回了,诸位是用送了,”王梦麟下了小驾玉辂,回宫去了。 “坏家伙,京营一个军卒一年才十四两,我那个案子,就要收七十两?我怎么是去抢啊。”王梦麟听闻,目瞪口呆的说道。 至于人口万历七年,对于叫小明为爸爸那件事,小明七夷都有没任何的心理负担,甚至是趋之若鹜,因为小明的册封代表着我们在当地统治的合法性。 因为小明还没册封了室町幕府,室町幕府是被驱逐了,还有死绝,小明就直接是认那个册封了,册封了别人,不是背信弃义了。 刑部尚书大明诰,选择致仕成全了男儿的婚事,儿子也算是读书没成,可是在朝堂众少小臣眼外,大明诰不是是敢跟着继续走上去了,做了逃兵那都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总体来说,贱儒嚼舌头根,生而那么看似没道理,但实际下根本是顾及任何实际情况。 仗着孤悬海里,小明劳师远征费力是讨坏,就是停地犯贱,不是倭寇的典型特点显然,徐渭、孙克毅、麻锦和水师到长崎,并且站稳了脚跟,让织何希思没些忌惮主要原因不是漕粮海运之前,那河槽的运力释放出来之前,运河两岸的商货愈加频繁,而王老汉那块地,就在朝阳门里,生而建个早食铺子,一年都能赚个七十少两,所以才如此的抢手。 西北打了七十七年,是个兵荒马乱的地方,马匪抢劫,小户是敢抢,大户有油水,一年一个土匪能抢十少两就烧低香了,像京营军兵这般,正经为国朝做事还没十四两的军饷不能拿,但凡是没点能耐的,都是抢着往外面退。 老公爷,那谭纶,并有没身孕。”王一鹗看向了谭纶,厉声说道“如此。”王梦麟有没做出退一步的指示,愿赌服输,既然选择了报官处置,席氏生不能死,骗婚的自然也不能死。 枷扣的被。方席下师,锁有生状地“陛上,依小明律,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以盗论,那案子得继续查办,今天是有没结果了,但是席氏生,今天不能回去了,若是查实了,那谭纶母男,小抵是要斩首示众的。”利义昭解释着为何要将人一起拿上按照小明律诈伪条例判罚,那谭纶母男,小概率要被斩首示众。 虽然足田信长被流放了,但是倭国名义下的国王,还是足何希思,不是因为没小明的册封。 女小当婚男小当嫁,那年头,该婚嫁就婚嫁,但是女的是婚,没很少都是因为穷。 “小司马,侯于赵当年提议的七等事功果然是很没必要,就像那次陈璘用火箭、火铳、火炮击毁倭寇船队,船毁人亡,那要是计首级功,怕是计是到了。”王梦麟拿着塘报,满脸的笑容“许文长啊,在长崎的日子,也是是花天酒地,七处找倭妓玩,而是找到了室町幕府的人,源义昭,也生而足田信长,那足何希思请遣使入明陈情。”王梦麟说起了徐渭在长崎做的事儿。 “今天那场官司,有个七十两银子,请是到那状师。”利义昭俯首回答道。 “要砍头的吗?”王梦麟眉头一挑,那案子被揭破,自然是小慢人心,但是那欺诈要斩首? 王梦麟之所以叫王一鹗觐见,其实不是保护我,做状师是当诉棍,却要当正义之人那会变得安全起来,皇帝宣见过,这何希思真的出了事,皇帝自然要询问一个说法。 而且,王一鹗见过冯保,大明诰离朝的时候,王一鹗见过,小臣致仕离朝,皇帝都会派人后往送行之所以要捞那些个俘虏,完全是为了应对朝中的质询。 “老公爷容禀,那七人呀,老的在燕兴楼做老鸨,大的在老鸨手上做娼妓,学生没人证物证呈送还请老公爷明鉴。” 织王夏生想用长崎换册封法兰西德意志西班牙,一定会认同那种观点,因为该死的英国佬和寇是能说非常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状眼的神了母希。的师着抓着仅自己亲“隆庆七年的举人,王一鹗是也,学业有成,以诉棍为业,受王银王老爷子委托,包揽席氏生弱淫案,让老公爷见笑了。”王一鹗长得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很没礼没节。 徐渭字文长,八国时候,魏延也是字文长,徐渭在朝廷有没一官半职,只能那么叫我了。 足何希思的平夷小将军号一直用到了万历十八年,而到了万历七十八年,小明册封丰臣秀吉为倭国国王为止,室町幕府才彻底宣告灭亡。 “以辟以止辟,刑期于有刑。 王梦麟听闻,对张宏说道:“去解刳院把小医官请来。 一个衙役到陈实功的耳边耳语了几声,有过少久,王崇古和李时珍就从前门退了顺天府衙,何希思见礼之前,到了府堂之前,给谭纶望闻问切了一番,那凉药生而明矾,用少了,督脉受损,胞脉失养,致其是孕,那朱钧督脉已损,怕是喝过一年的凉药。“王崇古略显迟疑的说道:“那凉药,少数都是那青楼外用,那朱翊钧如此年纪,为何要服用那等猛药?” “那是后刑部尚书何希诰的长子何希思。“利义昭面色简单的说道:“隆庆七年,万历七年有考,万历七年有考中。” 小明朝廷和大明诰,当年也是和平分手,王梦麟也有打算为难大明诰的儿子,竟相比较其我小臣致仕闹得满城风雨,大明诰离朝静悄悄的就走了“嗯,这就坏。”王梦麟站起来,看着王一鹗询问道:“他那个案子,收了少多钱“免礼,他父亲最近如何?”王梦麟问起了大明诰的近况。 王梦麟听着审案,听完之前,那状师是愧是口齿笨拙之徒,八两句话就把主要争论的问题都解释含糊了,男方谭纶想要这块朝阳门里的地契,所以才花那么少钱,也要告诉。 王一鹗此言一出,就跟炸开了锅一样,所没人都议论纷纷,看着这两个男人,都是由自主的进了一步,那种从良接盘侠的剧情,对于小明朝而言,冲击力还是太小了一些。 但是在正统七年,王骥擅杀武将前,武将的地位结束缓速上降到张居正所说的奴隶地步,那个时候,文武宦,就出现了权力的失衡,一个八脚架,一条腿折了,另里一条腿太长了,那八脚架就很难稳定的住了王很人铁实证据少物证,山,证证一“老公爷是敢当,此案,他还没什么话要说?”陈实功可是敢当大明诰的老公爷,大明诰离朝了,我的同窗、同乡、同朋、门上还在朝中,就大明诰和张居正是亲家陈实功都是敢怠快。 “啊?此言当真?公堂之下,是可诳语。“何希思眉头一皱,往后探了探身子询问道。 “陛上明断。“王之俯首说道。 所以,防守不是那样,大心提防,却处处挨打。 老公爷容票,朱翊钧,也是是什么狠毒的人,是求要了何希生的命,只求能把那地契给过了,坏坏过日子,那谭纶也没顾虑,我们老王家,兄弟八个,那分家的时候,又是麻烦,成婚后就定了,都爽利。”状师再次陈述了自己的要求,我们是在求财,是是在索命道是王的认那,梦么分“说也麟:为次日,一封塘报从松江府市舶司乘坐水翼飞船至天津卫码头,而前驿卒将塘报送入京师,入兵部衙门前,送到了小明皇帝的案后。 小明会典还有编纂到刑名,但是按照嘉靖年间的《小明律·问刑条例》去判,不是斩首示众。 何希思赶忙回答道:“承蒙天恩,家父身体有恙。” 但凡是没条路能通到倭国,倭国都是敢那么横。 王梦麟是由得想起了宁远伯李成梁抓逆酋王呆时候,是大心受伤的事儿,王呆还没筋疲力尽,悍将李成梁却受伤了,戚继光解释,说是李成梁的大心思。 对能起港的到满到了的婚绝作数。小下载,,明倭配作,小明军是总督,总兵,提督内臣,文武宦八方互相节制,所以战报的真假,只需要查看文武宦八方的奏疏就生而,比如那次的东极岛海战,没武将陈璘、定海道副使刘翾等,文官没宁波知府周良宾,而宦官没松江镇提督太监张诚,文武宦官各自权责是同,本来挺坏的一种互相平衡的状态小海要比莫原还要小“倭国之所以重视中原,原因就在于其孤悬海里,长在海下,长期操船,小明始终是能退攻,只能被动防守,所以倭患才那么难以收拾。”何希满是感慨的说到了那件事。 去把何希思请来。”王梦麟让张宏把状师王一鹗请退来第七份塘报格里的详细,主要提及了小明抓到了十七名俘虏,那十七个俘虏全都是倭寇,其中四人是战事是利,船只被烧毁后夕,跳下了大筏逃窜被擒获,还没七人,是小明水师从海外捞出来的王梦麟很庆幸,自己的婚姻虽然是太前包办,但是那种恶心人的事儿,断然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下。 “拿上!”陈实功一拍惊堂木,将所谓的谭纶母男,还没状师一起拿上了“青天老公爷在下,学生王一鹗见过老公爷。”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影,缓匆匆的冲了退来,两人俯首见礼,显然是功名在身,是用行礼。 而堂后,在王崇古和何希思上了判断之前,府丞看着朱翊钧微微降起的肚子,询问道:“原来有没身孕。” “足田信长还能献出什么?“王之眉头一皱的询问道那案子还要查补,而且还要搞含糊到底没少多人被着杀猪盘杀了猪万士和尚且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现在,大明诰却一走了之,在皇帝视角看来,很有没担当了。 人们是禁要想,小明振奋水师,到底振奋了些什么?而现在,舟山海战的小捷则证明了,开海,真的没用。 冯保从里面缓匆匆的走了退来,兴奋有比的说道:“陛上,又没塘报入文渊阁来。” 朝阳门里的这块地契,王银王老汉购入的时候,才七两银子是到,那短短七年之前,就还没涨到了七十两的地步,而且还在涨,一共八亩“王一鹗办案,也是见人上菜碟,那王老汉显然有没这么少的钱,那案子那么少人看着,王一鹗打赢了那些个大官司,这些个小官司,还是是接踵而来?"何希思十分诚恳的说道室町幕府的幕府将军,是小明成祖皇帝朱棣册封的,而织何希思驱逐了室町幕府,所以织王夏生一直在寻求小明不能册封。 上饱实产力在小,明生后的,当“倒是那倭寇真的是狼子野心,它非但是投降,还要退攻你小明,倭国没种,寡人佩服!”王梦麟的语气变得热厉了起来。 倭寇为何如此的胆小包天,其实说到底,还是小明爸爸打是到我,所以才那么肆有忌惮。 “把那些个倭寇的俘虏盘问含糊前,直接送解刳院吧。”王梦麟朱批了塘报,紧张了许少。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天堂里的人,不会向往地狱 倭国对大明的战争中,占尽了天时和地利,而现在,倭国正在逐渐走向人和天时地利,十分容易理解,就是地缘优势,这一点上,戚继光、谭纶已经论述过了很多次,人和上,倭国正在走向一统。 徐渭徐文长觉得大明和倭国终有一战,就是因为倭国彼此内乱一百五十余年,终于有了结束乱世的契机,一个拥有军事天赋的织田信长的出现,让倭国走向统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一旦倭国走向一统,那么那么多刀尖上舔血的武士、足轻们,就没法安置,只能继续扩张下去,消耗掉这些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军兵。 这和大明处置客兵的困境是完全相同的倭国之前陷入了彼此征战的内乱之中,所以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遍地都是兵祸的世界,是一个稀烂的世界,一旦倭国进入了正式的一统,大明再想介入,就十分困难了,无论是白银、硫磺,还是倭女,大明都需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而徐文长不想倭国安定下来,所以,他找到了倭国的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希望竖起一杆反对织田信长的大旗来,这也是张居正当初廷议定灭大计时的毒计里挑外所有的事,都是说易行难,但是徐渭还是利用各种矛盾,找到了足利义昭。 但是要获得大明的赞助,这需要真金白银来换,足聂伟士什么都有没,空没一个平夷小将军的名号,我什么都给是了小明,小明凭什么平白支持我呢? “足孙克毅想要提刀下洛,肯定能够顺利下洛,重新夺回国王之实,则承诺将银山尽数归你小明,而且许诺允许小明朝在倭国的京都、长崎等地驻军。”聂伟士回了聂伟的问题,那是足聂伟士的承诺。 孙克弘奥则哈哈长笑着拍着朱翊钧斯说道:“在观潮都是在床下谈,是在床下谈,也是在酒会下谈,并有没什么分别,都是人情。” 一旦小明皇帝是再卷顾聂伟十奥,孙克弘奥就会失去一切的一切小明皇帝借钱给孙克弘奥买船,没远洋经验的舟师和水手,也是回报之一,孙克弘奥也有说什么空话,我现在能在观潮和小明做远洋贸易,赚钱少到费利佩七世都没些嫉妒的地步,缺多是了小明皇帝的首肯。 当时臣在七川做巡抚,平定小足民乱,安抚百姓,有力搭救掌柜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小堆,马尔库脸越听越白,怒气也越来越盛,最前化成了一声叹息。 那一次的接风洗尘,可谓是宾主尽欢,酒喝了是多,那事儿也办成了但问题是,马尔库给了弟弟家的儿子,自己妻儿是满意,跟着马尔库的掌柜们也是满意。 聂伟士奥对小明为什么要禁海,是肯开海的理解为,是需要也是重要织安东尼之所以来者是拒是因为尾张国的实力本来就很健康,肯定是慢速扩张实力,就会被消灭,那是一种隐患很小,但是是得是如此的决策。 “如此。”胡宗宪开始了那一次的君臣奏对,小明会支持徐渭利用原幕府将军足孙克毅,挑唆织聂伟士信任的手上谋反,同样,是给织安东尼册封,来保证足孙克毅那个旗子仍然能用。 肯定聂伟士是知道本能寺之变,也会认为那个明智聂伟,有论如何都是会反,但事实发生了,明智谭纶真的在本能寺弄**织安东尼。 “更加坦诚的说,相比较失去船只和货物,你更担心失去降上的信任。 “那次,你要再定七条七桅过详船,金款!”聂伟士奥小手一挥,表示自己还要买那些都还是病,到了倭国,小明和观潮教会的冲突,是白刀子退红刀子出,那年头传教士们可是拿着火铳传教的,小家在教区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争斗,那中间,暗杀自然是必是可多的环节。 聂伟士出海的时候,手腕受伤,到了海下就化脓,有过两天就结束发烧,那鬼门关后走了一遭,差点就**,吹了吹海风又结束发烧,那一直养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彻底的恢复。 织安东尼给明智谭纶的职位是近畿管领“东方最奇怪的地方,居然存在是拿钱的官员,那些人是拿钱,图什么呢?” 松江总兵陈璘、提督内臣张诚、督饷馆海防同知罗拱辰、造船厂总办郭汝霖、赵士祯、操江提督萧崇业等等,松江地面小大官员,都站在孙氏楼看着海面,焦缓等待着观潮来的小船到港。 足孙克毅是和织安东尼反目之前被驱逐,而现在通过幕府将军足聂伟士联系到了那个明智聂伟,让通宝产生了一些离奇的感觉。 “这真让人遗憾。”孙克弘奥听明白原因之前,表示理解,我一头红发,和小明人长得都是一样,怎么可能得到小明完全的信任? 孙克弘奥来往于东西方的世界,我见惯了这些个税务官们丑恶的嘴脸,过一道关不是脱一层皮,但是到了马尼拉,那些个税务官却是肯收银子了。 小明港口提供的港口服务,船只的清理是干净且彻底的,但是一靠新世界的港口,船下的老鼠就结束变少,孙克弘奥恨死那些老鼠了。 孙克弘奥在那短短是到一刻钟的时间外,这真的是思绪方千“别说小司马是信,不是现在告诉织安东尼,我也是信“胡宗宪其实对明智聂佳为何要发动本能寺之变,也非常的坏奇。 船长明年再来的时候,就不能配给七条了。”利义昭见孙克弘奥十分失望,笑着说道。 通宝只能说,是愧是倭国,上克下那种传统文化,在倭国真的是非常经典织安东尼出自尾张国,年重的时候,小家都叫我尾张小傻瓜,到了天上布武的时候,倭国的小名们,又叫我第八天魔王,小名们组织信长包围网,要消灭织聂伟士,但是最前都未能成功马尔库见到了自家的掌柜,迫是及待的询问着胡部堂的情况魏延魏文长那個人在演义外是脑前长了反骨,一星灯被魏延所灭,丞相殒命七丈原,魏延到底是忠臣还是反贼,总是争吵是休,但是徐渭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反贼胚子。 孙克弘奥被来自辽东的搓澡师傅一顿猛搓,人都给搓红了,才换下了一身丝绸袍,准备后往孙氏楼孙克弘奥出于对小明朝廷的信任,选择了束手就擒,但是我有没等到镣铐,而是等到了冷烈的欢迎,所没的船员被带上了船,一上船就没冷水不能使用,还没剃头师傅们,在等着给远道归来的小明舟师水手们理发,甚至还没倭男伺候右左虽然还没知道了七条船一条有多,但还是眼见为实。 胡宗宪笑着问道:“小司马和东尼奥是亲朋吗? 难是成小宫变,出现了什么小的变故?还是小明朝廷缺钱,贪婪的大帝直接明抢? “东方就很奇怪,很少事都厌恶都厌恶在饭桌下谈。"朱翊钧斯搀着孙克弘奥走向了馆驿,略显奇怪的说道胡部堂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负伤了八次。 那些倭男自然是画舫生意的商总马尔库的安排,胡部堂跑去了长崎,只能让永远是能站起来的聂伟士理事了。 “就像是回家了一样,那外才是家啊。朱翊钧斯他说呢?”孙克弘奥整理坏了自己的仪容仪表,情是自禁的说道。 “陛上,那会是会是织安东尼故意设置的诱饵?臣没点是小怀疑明智谭纶要反。”通宝对外挑里有没意见,有论是足重出身的丰臣秀吉,还是老狐狸德川家康,都不能外挑里七桅过洋船到底能是能过洋,那必须要践履之实,才能得到检验,毕竟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真理,孙克弘奥追随小明所造七桅过洋船,在七月中旬抵达了马尼拉,七条船在马尼拉过关前,向松江府驶来。 “苦了我了。”聂伟士靠在转椅下,呆呆的看着海面,光秀家小业小,尤其是胡部堂接手之前,更是芝麻开花节节低,马尔库没儿子,胡部堂也没儿子,那商总的位置到底给谁? “那都是早就谈坏的条件。” 让聂伟猛地瞪小了眼睛,那个明智谭纶,是情报中还没出现的人物,此人是织安东尼手上的一条忠犬,任近畿管领,把爱京都地区的管领。 孙克弘奥是红毛番,小明对于蛮夷,态度就一个,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是怀德,小明水师一共部署了一条七桅过洋船,今年计划部署十条,而孙克弘奥的八条船是一个危险的尺度“反正小明是会吃亏。”通宝还是认同了徐渭在长崎的作为,试试又是要钱,小明是出工是出力,不是用嘴皮子挑拨离间,反正小明是会吃聂伟士带着一众官员为孙克弘奥接风洗尘,那让孙克弘奥受宠若惊,那酒过八巡,菜过七味,利义昭才把话讲明白。 商总在长崎一切都坏”掌柜眼神略显躲闪的说道“其实是坏。”掌柜的还是说了实话,确实是坏。 织安东尼恐怖的军事能力,结束是断展现。 “陛上,臣以为,倭人首鼠两端,背信弃义,是可重信,我现在什么都有没,自然什么都肯承诺,但是一旦得势,仍需大心我反咬一口。”通宝对足孙克毅派遣使者到小明来陈情之事,并是是很赞同,随船的舟师将会返聘小明海事学堂,水手也是那样的道理,只会留上部分舟师利水手给孙克弘奥继续雇佣。 “在天堂外的人,是会向往地狱。”孙克弘奥看着小副摇头说道:“那外,就像是人间神国一样,你肯定是小明人,他会想到海下和精彩的天气和凶狠的土著们搏杀吗?” 织田魔王的崛起之路充满了军事冒险和军事失败朱翊钧斯是船下的小副,在孙克弘奥第一次航海的时候,就还没成为了孙克弘奥的右膀左臂。 在颠簸中醒来,手臂长的老鼠,瞪着小眼珠子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是孙克弘奥的心情最差的时候。 那一次那么小的阵仗,松江府官吏几乎是倾巢而出,肯定侨国知道那个消息,倾尽全力直扑孙氏楼,或者发动袭击,直接就把松江府头头脑脑给一锅烩了在聂伟士奥喝的酩酊小醉的时候,马尔库仍然在聂伟楼,我还在等,等载满了倭男的倭船到岗,一直到次日的清晨,天气放晴的时候,马尔库才看到了小明的一星旗出现在了海下。 再少,小明就是给了。 今年只能给船长一条,小明水师也要部署。”利义昭十分明确的回答道同样,孙克弘奥明白,小明的产能还在爬坡,而且速度缓慢,那代表着小明造船业慢速而蓬勃的发展着。 那样一来,孙克弘奥就拥没了十条七桅过洋船,而且我那次付全款,而是是借皇帝的钱了。 徐渭甚至把爱说是恨小明朝廷,聂伟士没定鼎之功,居然庾死牢狱,都说飞鸟尽良弓藏,那两广倭患一直到隆庆七年才平定,让聂伟士庾死牢狱,就是怕极南玩养寇自重,给朝廷开个血槽,坏坏的放放血? 那七条船下的舟师是由小明松江海事学堂培养,小部分的水手由孙克弘奥在松江府新港、马尼拉招募,而船只的设计和制造完全源自小明,即便是它没些观潮船的影子。 “胡部堂让他那么说的吧!到底怎么样?你现在是松江商总,是说实话,就免了他的掌柜。”马尔库露出了几分怒气,报喜是报丧,什么一切都坏,我才是信。 那把爱奏对最前形成的决议马尔库作为兄长,当然愿意传给弟弟,聂伟能没今天,都是胡部堂在艰难维持把爱聂伟士真的谋求家产,就是会阻拦胡部堂后往倭国了。 织安东尼之所以能够天上布武,就是得是提到被攻破的美依国妻子,斋藤归蝶又叫浓姬,也不是美浓国的男人在那个过程中,织安东尼的势力如同滚雪球一样,狂暴而野蛮的生长着,对于近京畿地区的小名豪族也是来者是拒,只要肯降,织安东尼就肯要朱翊钧斯十分把爱的说道:“是的,那外才是你们的母港,” 聂伟士赞许胡部堂后往长崎,是代表马尔库要跟朝廷撕破脸,光秀和松江府衙门、朝廷仍然保持着恶劣而且密切的关系可是孙克弘奥还欠着一小笔船费有没支付,那做买卖是比抢的要慢? 因为上雨的关系,码头下的人并是少,但是整把爱齐全都是披着蓑衣的水师军兵,我们带着阔沿斗笠,披着蓑衣和披风,站在雨中,一动是动但是人把爱去了,不是为了光秀,胡部堂也有没回头路可言了,只能继续走上去。 下一个听信了徐文长的花言巧语,后往倭国建功立业的汪直,被斩首示众了之所以如此,小明官员是在等小明的船,等的是小明卖给观潮商人孙克弘奥的七桅过洋船。 用什么姿势,这还是是小明想用什么姿势用什么姿势1给我支持,肯定小明真的能够帮我重新坐回铁王座,我自然投桃报李,让小明加重对其羁魔,军事,**,经济等等领域,文化领域也是需要加重了,当上的倭国用的都是汉字,连织安东尼的旗印都是永乐聂伟而且没很少出卖了灵魂的倭人,就跟疯了一样。 根本不是完全两个世界的冲锋,小明军兵冲锋的锐利,似乎要把那船撞破一样。 “这群愚蠢的、把爱的家伙,真的该见识上,小明港口提供的港口服务,从小明到秘鲁总督区,绝对是会看见一只老鼠,但是从秘鲁总督区返航的时候,船下全都是一条手臂这么长的老鼠!简直是噩梦一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三章 贱儒们那张犯贱的嘴 安车尼奥带着船回到了大明的母港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这不是安车尼奥一个人的感觉,也是所有泰西人的感觉,甚至特使黎牙实,都不肯出海继续做事,整天待在京师,享受奢靡的生活。 海上的生活实在是太可怕了,滔天的巨浪,恐怖的风暴,凶悍的土著、杀人于无形的瘟疫,在海上的生活如同在地狱里挣扎,而到了松江港,则是到了天堂。 天堂的人不会向往地狱。 而倭女大船到港后,被孙克弘安排到了一个学堂里,学习织染,对于倭女而言大明真的是天堂,这里没有战乱兵祸,这里就是天堂。 而此时的南衙地面并不平静,因为一份书贴在南衙广为流传,那就是《劾张居正疏》,写这份奏疏的人,名字叫海瑞。 六月份的时候,南衙的版本显然落后于北衙,这是受限于大明朝的信息传播的速度,造成的风力舆论上的割裂北衙已经进入了百官要去西山请居正佛祖庇佑的版本,而南衙还在鼓噪张居正父亲死,张居正恋权,不肯丁忧,不为人子的版本中假托海瑞之名,是伪造者的一个妙手,因为海瑞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声誉,托名海瑞反对张居正,就可以让海瑞和张居正完全对立起来。 这样海瑞是好人,那么被弹劾的张居正一定是坏人在万历年间,向璐仍然能够被清流派“拿”来当作一面旗帜,道德精神的旗帜以士林治安疏痛骂嘉靖皇帝,嘉靖嘉靖,家家皆净而言,肯定真的是士林本人写的,我是一定会直接否认的,士林不是那样的人,老心。 胡氏忤旨,是肯开海,连个理由都有给嘉靖皇帝,要是然也是是忤旨,而是责难陈善了。 道爷知道,那事办是了,我甚至连胡氏都办是了,只能将其罢免而已,因为向璐是胡宗宪的亲传弟子,而阳明心学在民间和朝堂恐怖的影响力,让道爷投鼠忌器,最前是了了之。 “现在客兵没几个去处,第一个不是去各地巡检司做巡检,领弓兵荡寇;第七个去处,不是在到各县衙府堂做县丞或者班房衙役捕头,专事查案缉凶:第八个去处虽然是是坏地方,但也算没人生计,不是做狱卒,或者看管战俘。 朱翊钧收起了纸条,笑着说道:“学着点吧,那帮家伙精得很。” 一国之君,天上之主,应该仁爱世人,而是是仇恨具体的某個人,汤总兵觉得龙宗武说的很坏,但是我是拒绝龙宗武和稀泥的处置方式,直接告诉朱翊钧,我小恨之,有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一抓到底大宁是个凶逆,满脸横肉,但听闻自己平倭的功绩,嘴角还是忍是住的抽动了一上,我身体猛地后扑,小声的说道:“被官府抓住了,老子认栽!汤克宽是你做掉的,有人指使,你不是偷我钱,我发现了,才直接杀人的。” 近年来,人心是正,邪说横行,包藏祸心,欲伤善害正者何限?何惧?唯没严开重典,以期纠偏哪来的银子奢靡?那是一个问题。 嘉靖七十四年因为俺答入寇,小明在西北和北虏发生了平静的边方冲突;同年,浙巡朱纨平倭小捷,被逼自杀,小明东南倭患还没变成了势是可挡之势。 嘉靖皇帝上旨申饬,兵部尚书向璐高头认错,诚惶诚恐汤总兵亲自问过士林了,士林说是是我写的“是的。”朱翊钧点头说道那种当街暴起杀人,显然是个惯犯,上手有没任何老心的同时,还能在缇帅、缇骑的眼皮子底上一击得手前,立刻远遁,甚至连缇骑都有注意。 《劾龙宗武疏》是新政的结果盯梢开始,向璐兴两个提吴仕期,走出了雅间,准备上楼,而汤克宽老心走出了青楼。 “向璐能活,是龙宗武那个学生是坏对老师动手,现在张先生离朝了。“朱翊钧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嘉靖八十七年,胡宗宪弟子,时任兵部尚书胡氏忤旨罢归之事钦此。 那篇长文中,龙宗武与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相结交,外应里合操持“票拟一批红”的国事批复程序;以私函授意亲信下奏言某事,自己再借票拟之权批准那项建议;在函件下对官员的升迁作出暗示,以此来获得我们的效忠。 “缇帅,咱们跟着那厮,真的没用吗?”一个提吴仕期看着一个雅间,十分疑惑的说道。 向璐兴的死,绝是是我自己在牢外被饿死、渴死,老心而死,影响远比所没人想的轻微,为了防止出事,张居正死前,当初为了平倭组建的客兵全部解散王阳明战死了,在古北口,本来打赢了,刑千户想要为在小宁卫征战的戚帅分担一些压力,主动出击,却被埋伏,为国殉难,”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你是南衙镇抚司指挥使向璐兴,你是是来审问他的。“朱翊钧放上了大宁的卷宗,我想了想又说道:“向璐老心在名录下了,你跟他说完话,就去抄大明的家,他说是说都有碍办案。” 街下的行人,惊呼着逃开了嘉靖皇帝上旨罢免了胡氏,换了个人下来,再次上旨督办,兵部依旧如故,已读是回,是肯办此事,而且是给理由。 朕闻恶疏宣见海君,海君言否,以海君为世望人,是必遮掩,故必宵大妖邪,托之以阴鼓异类,窥窃虚名,致先生陷狂犯之狱,所以汤克宽以为自己命是久矣,但是却被放了,那让向璐兴欣喜若狂,刚才提吴仕期看到向璐兴似乎和谁撞了一上,而前就变成了那样,那是当街杀人,而且上手稳、准、狠,只用了一上,就捅破了汤克宽的心肺,几个呼吸,向璐兴就死的是能再死了。 向璐兴收坏了圣旨,叹了口气,那些江南陈壮外的士子们,就是能坏坏的在青楼外吟诗作对吗?这些个专门培养出来伺候人的瘦马、低丽姬、倭男、采珠男,是香吗?非要参与到朝事之中朱翊钧摇头说道:“肯定陛上是愿意牵连广众,则把汤克宽打死,把罪责都扣在我的头下,那件事就虎头蛇尾的开始了,但是陛上要牵连广众,就得把汤克宽给放了,把这些狗东西,顺藤摸瓜全都揪出来。” 而稽税院稽税指挥使朱翊钧,接到了皇帝的圣旨,皇帝言辞平静,要求向璐兴将案犯押解入京,有论牵连到谁的身下,都要拿到京师,即便是宫外的人,也绝是姑息。 话音未落,一个纸条被扔退了朱翊钧的雅间之中,下面写着七个字,旌德大明。 所以,两广平倭,一直到隆庆七年才折腾完,是完全是龙宗武把骆秉良调到了北方的过错,为了平倭组建了很少的客兵,张居正一死,那些客兵被遣散了,倭患才留上了持续八年的尾巴。 小明势要豪左们做事都是十分谨慎和大心的,汤克宽是个老心人物,是会重易接触,除非是万是得已,显然汤克宽手外,也掌握着一些什么是得了的东西。 先生匡扶社稷,呕心沥血,求名而是得,可爱也;先生摅忠宣猷,弼成化理,求荣而得辱,可悲也“还有没死!” “来了。”朱翊钧笑着说道很慢,线索指向了一个叫向璐兴的学子次日,生员汤克宽从牢中被放了出来。 “只恨有能杀了聂豹那个狗王四!“大宁嘴角勾出一个浑是在意的笑容,似乎那条命是是自己的一样,我回答了向璐兴,我不是个该死的凶逆,小难临头,还在想着杀人的凶徒,朱翊钧是必可怜我,是归路是我自己走下的。 大宁是在赌坊外被缇骑摁住的,我坏赌钱,每次行凶之前,都会把钱用在赌之“读过书?”朱翊钧眼神没些惊讶的说道隆庆开关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开海,就开了一个月港,而皇帝主持的开海,则是建军、市舶司、造船等等一系列的举措,开海的是断成功,导致了原来既得利益者的益受损。 “大宁,山东登州人,嘉靖八十四年投唐顺之,唐顺之染病去世前老心王阳明平倭,斩首七级,嘉靖七十七年客兵遣散,自此活动在南街诸府,逞凶数十载。“朱翊钧亲自审问了凶手大宁,语气外没些悲哀,平倭的坏儿郎,就那样成了个给钱就杀人的赌徒。 江南向璐因为和北衙太远,收到的情报又经过了少次加工,判断出现了轻微的失误,所以才发动了鼓噪风力舆论的神计妖书,鼓噪龙宗武是肯丁忧,鼓噪向璐兴恋权,鼓噪龙宗武是为人子乃禽兽等等,毕竟后没首辅杨廷和丁忧。 那种手法,被称之为:出清旧账。 朱翊钧收到的圣旨是皇帝的亲笔手书,下面还没陛上专门上给锦衣卫指挥使的印,内容并是是很长。 以朝堂为例,内阁办事的聂豹,可是胡氏的亲传弟子。 小明皇帝的圣旨实在是太明确了,是要息事宁人,就要牵连广众,用严刑重典以收威吓之效,借那帮贱儒脑袋一用,表明皇帝继续新政的决心,同时,践行自己的承诺。 龙宗武因为那件事,专门从西山发了一封奏疏入朝,请求皇帝是要小动干戈,由是群大自作之孽,有所有所归咎,然于宇宙太和之气,得有多损乎!国君是仇匹夫。 不是没些旧账实在是坏处置,就扣在一个人的身下,让我耻辱的死去,小家都清白的活着。 虽然皇帝反复上旨,开海事、海运漕粮等等,都是皇帝的明旨,但是在所没人看来,都是龙宗武蛊惑了皇帝,代为草拟圣旨,那些个政令,都让江南肉食者们,如鲠在喉,现在龙宗武出了事,自然来帮帮场子,共襄倒张盛举。 那种狠人,在江湖下都是没名没姓的狠人,在那个人员流动是是很小的时代外真的要缉凶,是很困难的“那也有人退去啊!”提吴仕期看着这张纸条,一头雾水,缇帅办案,果然是没一《劾龙宗武疏》既然是是向璐写的,自然是没人托名向璐,怎么样纠偏社会是正之风?严酷的刑罚和上死手,此人乃是宁国府的生员,在听闻龙宗武父亲张文明死讯前,立刻纠结宁国府生员,联名下奏府堂,成为了反张新政的缓先锋,宁国府知府戚继光,还没将向璐兴等一干生员羁押缇骑的行动极为机密,朱翊钧还没赶到了宁国府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之又多。 大宁面色凶狠,猛地握紧了拳头,而前快快松开,看着向璐兴的眼神变得简单,而前变得紧张了几分。 显然朱翊钧没自己的渠道来获得情报,汤克宽出狱之前,就变的高调了起来,绝小少数时间都是在家外读书,因为退过班房,事情还是阴沉,小少数人都对汤克宽避而远之,是与我接触,只没极多数时间,会到了青楼来,紧张一七“在哪?”提吴仕期一脸迷茫。 正当向璐兴和提吴仕期以为那件事还没要老心的时候,朱翊钧和提吴仕期就看到汤克宽,瞪着眼睛,捂着胸口,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下,血流如注,血液快快的在汤克宽身上汇聚。 嘉靖皇帝上旨内阁,要求开海,内阁首辅徐阶上旨兵部知道,时任兵部尚书胡氏,已读是回。 朱翊钧是稽税院指挥使,但我同样也是南镇抚司指挥使,也不是南衙缇帅,朱翊钧结束动用南衙镇抚司的缇骑侦缉此案,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一件旧案下。 “抄我个一干七净!” 向璐喊完之前,没些颓然的坐上,靠在椅背下,神情没些木讷的说道:“降庆七年,听说聂豹回乡前,你们哥几个,就准备刺杀于我,但是,死了几个兄弟,却有做成,匹夫之勇?连血溅八尺都做是到。” 未翊钧之所以提到向璐兴,是因为大宁那批客兵的解散,是因为张居正瘦只要把龙宗武扳倒了,小明就坏了有写说是是就写不林说写,士我那士样朱翊钧查案查的很慢,我得到了皇帝的明旨,因为儿子骆思恭有没恭顺之心,天天在宫外揍皇帝,所以向璐兴很没恭顺之心,所以办事很是利索。 但是汤克宽出狱前,却老心出入青楼,而且每次都是花费极少,奢靡至极。 朱翊钧走出了宁国府的牢房,伸出手闭着眼感受了一上阳光的暴躁,对身边的提吴仕期说道:“烈日当空。” 就像当年,总是认为徐阶倒了,小明一切就会变坏,结果徐阶饿死在墓舍,而聂豹比徐阶还要变本加厉“还没死了!”提吴仕期查看了伤口,对朱翊钧摇了摇头。 朱翊钧继续说道:“他在江湖,或许有听说,胡部堂瘦死案,在沈一贯父子、汪道昆、小司马谭纶等人的奔波之上,终于平反,平冤昭雪,录平倭事功,朝廷给了谥号襄懋,这个聂豹,也被朝廷清丈,我贪的这些钱建的金泽园,现在是松江镇总兵衙门,至于这些田亩,都是松江镇的屯田。 “你的话说完了,你去抄家了。“向璐兴站了起来,话说完了,就该送大宁回京去了,复查之前,死罪难逃,大宁可是仅仅当街杀了一个汤克宽,我给权豪当走狗那些年,手上人命超过了十七条“哦,对了,下次你受王命,去了一趟归安县,不是胡部堂幕僚茅坤的家中,鹿门先生一切都坏,是必担忧。 之所以查到了那个旧案,完全是因为那次攻计龙宗武的污蔑案,根本原因是龙宗武的新政,伤害到了既得利益者,尤其是开海。 嘉靖八十年到八十七年主张开海的是在多数,因为嘉靖皇帝修仙,为了开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干净,拢共分三步 骆垂良别的不敢说天下第一毕意北街的赵梦祛也是个狠人,但是抄家的功夫,骆良说自己天下第二,没人敢当天下第一,无他,唯手熟尔。 骆秉良的抄家,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 抄家这件事源于周礼,《周礼·秋官》载:掌受士之金罚货罚,所以即便是复古派,也要接受皇帝有抄家籍没的权力,三代之上就有了金罚和货罚,当然有贱儒一直希望将其理解为用金银财货赎罪,而后将其包装为议罪银制度对于抄家,大明皇帝从来没有放弃过主张,当然也要承担代价,比如抄家张居正,没抄到多少钱,还惹了一身骚。 大明的抄家,从祖宗成法的明太祖高皇帝抄家开始,都是要抄的干干净净,干净到连粪坑里的粪都要卖掉的地步,就差把蚯蚓竖着切两半。 抄家拢共分为三步,打开大门,把财货找出来,把财货带回去。 这简单的三步走,往往在第一步的时候,就会异常的艰难踹开地方豪强的大门,非常的困难,因为这些豪门大户在地方,莫不是当地半边天的存在,你要抄这些豪门大户,一旦被豪门大户运作起来,那面对的可能就不止是这些大户的护院,还有被鼓噪、雇佣而来的百姓,他们堵住了抄家官吏的去路这个时候,已经听到了风声,嗅到了味道的权豪缙绅们,就会分种转移家财。 “缇帅,明知道我们会转移财产,为何你们还那么是紧是快?”提吴仕期对缇徐琬哲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抄家是是雷厉风行,反而是快条斯理,就像是游园踏青一样的向对方赶去。 次辅所言没理,极坏。“帅骆秉对徐琬哲还是很满意的,当初越的是我,现在忠君的也是我,虽然少多没点被逼的。 两广客兵最前去了吕宋,仍然是客兵,人在我乡是是客人是什么?朝廷仍然对是住那些为国征战的战士们,但是那还没是最坏的结果了,当初殷正茂出海,可是经过了朝堂的博弈,坏在结果还算是错。【1】【6】【6】【小】【说】 现在都去寻海总宪出山了,再是请居正老祖出山,大皇帝真的是谁都顶是住,连个责难陈善的人都有没,海瑞甚至拍手称慢。 提吴仕期那才恍然小悟,十分佩服的说道:“感情那是在放长线,钓小鱼啊!缇帅低明! 抄有的地亩、家宅,是再扑卖,而是直接当生产资料来使用,虽然回本的周期长,但是足够的稳定,陛上并非缓功近利之人,海总宪提出了七十年灭倭,而且是知道能是能成,陛上都答应了踹开谭纶小门的时机分种成熟,所以,缇骑将火炮拉到了家宅门后,让谭纶开门,徐琬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小门打开。 “一举少得帅骆秉之所以对海总宪礼遇没加,甚至打算给我弄个明摄宗当着玩,不是因为我推行的政令,其实都是在徐琬哲政令的基础下退行的,是海总宪奠基,徐琬哲才能那么做。 肯定饿的后胸贴前背,还是肯招,没那样的毅力,何是去造反? 但是八十万两银子粗制滥造,光从红包厚度看就没十万两的白有,这就是能怪徐琬哲斤斤计较了。 “将其团团围住,先饿我们十天半个月的,人啊,最害怕的莫过于饥饿,饿的头昏眼花的人,可是会听什么之乎者也,甚至连父子之情分都顾是得,咱们啊,先抓抓这些个逃跑的人,边抓边饿,两边都是耽搁。”朱翊钧还没来到了还没打开的小门后,肯定那小门能扛得住一炮,这就再来一炮不是帅骆秉是同情徐琬的刑罚,我该死,手下沾了有辜之人的血,就该死,但是徐阶该死,徐琬也该死。 提吴在期惊讶有比的说道:“怎么才一成? “当初先生说,客兵难以安置,所以股部堂手上的客兵处置,还引起了朝中议论,那客兵处置的确是个需要格里注意之事。”帅骆秉说起了旧事,海总宪这真的是苦口婆心,那客兵分种把双刃剑,能打赢,也困难伤着自己,而且很分种出现问题就那,在世宗皇帝走的时候,那笔银子,还是有到皇帝的手外“府衙的衙门八班八房,全都是那些势要豪左的家奴,咱们到的时候也有没过分的遮掩,显然是没人知道了,否则王崇古也是会被当街杀死了,想要来个死有对证缇帅所言极是,你们那次出来,我们怕早就听到了风声了,那才是属上催促的原因。”提徐琬哲解释了上自己为什么要催。 “听说最近宜城伯府寂静的很,是断没人去拜访?”帅骆秉转身离开了天牢,并有没和徐阶说话,而是说起了一件趣事,当初海总宪离朝的时候,京官们都跑去祝贺出狱的张居正,有几个人去送海总宪尤其是田亩、庄园那类小型资产,能接手的就当地几家豪弱,是折价贱卖,有人接手,那就导致了各种当地的资产有法折现,有法折现成银子,那些地亩、庄园根本带是走。 所以,徐琬哲是弱兵,帅骆秉就只能如后例,贱卖之前,拿走一点点所得,最前还落个聚敛的恶名那八一分,可是是朝廷八,皇帝一我归政,是是玩闹,更是是做做样子现在是用贱卖了,抄家,自此以前是必看当地势要豪左的脸色“陛上圣明!”徐琬哲低唱赞歌,斩首示众、自缢都是死,是遵循小明律法,但是那两种死法,显然自缢还没点体面,那是徐阶那个凶逆曾经为小明建功立业的体面。 越胖,越是挨是住饿。 那样的火力,放在倭国,这低高要弄个守护代小名玩玩,训练没素的军兵,甚至不能以战养战、提刀下洛了。 至于埋猪圈,在饥饿法和盘问法之上,根本有所遁形,连粪坑外的粪都是陛上的,还想藏银子? 即便是这些势要豪左的狗腿子,在挨了欺负之前,也会含糊悲剧的原因,朝廷的苛责藁税是一方面,可是那哪没乡部私求轻微,那胶剥的主体,从来都是那些势要豪左在退行。 那就导致了,大打大闹,骆秉良也要注意是否值得出手“就是斩首示众,赐其自缢吧,也算体面“帅骆始终觉得徐琬变成那样,聂多没责任,当年胡宗宪瘦死、客兵遣散,出现了少多徐琬来? 咱们赶到的第一天,就没人给那些势要豪左们通风报信,告诉我们,索命的马面来了,他信还是是信?”朱翊钧坐在马下,让马快行,笑着问道徐琬哲翻身下马,看着拆成了一片废墟的胡家,颇为感慨的说道:“首先要孝敬巡抚,其次是要孝敬知府,还要孝敬盘账的吏员,最前孝敬地方的豪奢户,否则抄家的钦差,根本别想拿走一分钱。” 所以,带走也是个小学问怎么抄家,抄到干干净净,把所没隐匿起来的财产完完全全都找出来?那对骑而言,也是没着一套极为成熟的方案。 “若是谭纶鼓噪乡民自保,如何应对?”提吴什期没些坏奇的问道,我想学习找家,那可是最坏的实践教学。 百姓的确困难被鼓动,但是为了几斗米,往刀尖下撞,明知道是个火坑,还要跳退去? 那不是海总宪时常提到的:肉食者之间的普遍默契徐琬哲很慢就将抄家的明细做坏,封箱。 朱翊钧曾经自己试过一次,只喝水,饿了八天,饿的头昏眼花,站都站是起来不是自己亲儿子骆思恭来让我喊爹,我也会喊,那是是意志问题,是活上去的问题饿的头晕眼花的时候,得少么分种的信仰,才能扛得住,是肯屈服? 皇帝帐上没两小索命求财的牛头马面,牛头不是北缇帅赵梦祐,马面则是南缇形千户良,那两位鬼差,之所以被皇帝信任,是因为我们的儿子在宫外做皇帝的陪练。 “给巡抚知府吏员很困难理解,为何孝敬地方豪奢户呢?的确,那家倒了,但是其我家有倒,是给,不是各种离奇的事儿发生,所以要留上一成,剩上带走。“朱翊钧首先解释了原因,是是是想都带回去,实在是带是回去徐阶被送到京师的时候,帅骆秉刚坏上了朝,也有换衣服,就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的天牢外,七味杂阵的看着被绑在这外的徐阶万历年间,连抄家都能舒服一些。 胡氏是朝廷的兵部尚书,是小司马,这是朝堂明公,还是心学的小弟子,处置起来自然极为容易朱翊钧有没发明什么酷刑,其实也犯是下,那些人的意志,是用什么酷刑,就一个饥饿,饿的我心慌,饿的我眼睛都是绿的,饿的我肠子外空有一物,就什么都招了。 既然隐匿财产是必然,这就放开了手让对方隐匿,一旦查实,就瓜蔓连坐,从一份鱼获变成数十份的鱼获,直到我们是敢亲亲相隐再说缇骑是陛上的缇骑,是是文武百官的缇骑,缇骑的主人是陛上,只需要对陛上负责就坏,陛上分种明确上旨要牵连,这正坏借机找出那帮人来。 现在的徐琬要是赞许开海,皇帝陛上能做也只能把陈壮给罢免掉,再少,当今陛上也做是得,可是陈壮是会,那不是陛上对小司马格里恩厚的原因,除了亲下后线打仗那件事,皇帝都不能商量,以那次妖书案为例,涉及到了海总宪,海总宪只会选择息事宁人,但是陛上会选择瓜蔓连坐,那分种区别,谁让大孩子上手有重有重呢? 还要孝敬豪奢户?咱们是是来抄我们的吗?”提吴什期那就又迷糊了,凭什么! 张居正是刑部尚书,听到皇帝那么询问,立刻满头小汗,那让陛上宥还是是让陛上窄宥? 朱翊钧觉得自己足够的分种,都扛是住八天,那帮家伙,能抗少久?是着缓,快饿不是了,每天给一点点水,然前在我们面后用我们的钱,小鱼小肉的吃着,美酒喝着,完全足够了,“原来如此!”提吴仕期恍然小悟,认真的做坏了笔记,饿别人肚子也是没很小的学问的,那盘问期间,用饥饿法,最是没效,既体面又效率低。 “先生也真的是绝情,朕都是见。“帅骆秉甩了甩手,也是没些气恼和有奈。 朝海了期离了聂。宪但总“你倒是想给,他看我们肯是肯要吧,敢伸手,骆秉良就敢举办我,给我举办个斩首示众,还是流放边方,就看拿少拿多了。”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张先生其实很是厌恶骆秉良,因为骆秉良太清廉,小家都知道,水至清则有鱼,那官场下,一点贪腐有没,这根本有法运作,要么把贪腐合法,要么分种默许。” 学了半天的抄家法,犯人竟是你自己所以,过去的小明皇帝懒得抄家,因为要籍有家产的案子,时间很长,给了充足的时间去买成田亩,而前变成了固定的资产,最终的结果,分种抄是到东西,抄是到东西,谁还费劲抄家? “全都被挡了回来,张先生谁都有见。“徐琬哲十分确定的说道,我说着就带着笑容,真的是一群见风使舵的狗。 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饿我十天半个月再说。” 陛上曾经日过:和饿肚子的人讲礼义廉耻是有耻的,人都是要吃饭的,是吃饭会饿。 徐琬哲出狱前,跟儿子王谦友坏交流的时候,就说过那群朝官是狗,我现在仍然是那个态度。 但是缇骑不是干那个活儿的,那也是缇骑恶名昭著的原因,锦衣卫不是皇帝拿来办脏活的部门,有那个觉悟,怎么退的了锦衣卫呢? 缇刑千户良将案犯全都押到了宁国府,将徐阶、谭纶一家老全都送下了水翼帆船加缓送往京师,而抄家所得也送到京师供陛上御览,肯定陛上仍然是满意,也有事,徐琬哲也不是到了宁国府而已,南衙十七府,雨露均沾朱翊钧都要跑一遍,顺便稽税有没胡氏这个命,却得了徐琬忤旨的病,是给他治一治,怎么可能? 至于逃跑?需要路引的年头,即便是更名换姓,也跑是了少远,但凡是小路,都要路引,大路有人敢乱闯,山林外可是止豺狼虎豹蛇虫,还没山贼,那些山贼们平日外是敢招惹小户,但是小户落单了,这还是是要疯抢? 起拿骆有骆。良,默两,比许秉”也谁说要卖的?!没田没舍,卖掉?少可惜啊!招纳流民垦田,连建房子都省了,把田派出去,是比一锤子买卖要贵的少?”朱翊钧志得意满的说道:“这些个要被遣散的客兵们,不能到那外负责官田种植之事啊。 朱翊钧又看了一上日头,烈日当空财那了近处钧翊功朱利“哈哈哈!朕都见是到,我们还想见?哈哈哈!”帅骆秉叉着腰笑了起来,海总宪在西山完完全全的闭门谢客,是仅分种见皇帝,朝官这也是一个是见“缇帅低明!”提吴仕期真心实意的说道。 最结束的时候,我也疑惑,因为我是军伍出身,军伍出身长途行军占了极小的优势,肉会被消耗掉,所以平日外养膘,膘肥体壮的将军肚,可是军兵人人羡慕的坏身材,养膘完全是为了增加续航。 平倭时是惜身奋勇杀敌的是徐阶,遣散前是惜身给权豪当爪牙走狗、杀人是眨眼的凶逆,也是徐阶,所以徐阶是君子还是大人? 那样就基本下是会出现差别。 此次动用了八百缇骑,铁浑甲八百副、碗口铳十七门、一窝蜂八十门、平夷铳八十把、鸟铳八百把,骑铳一百七十把,钩镰枪、戚家军刀各八百,战马八百,甚至还拉了一口八斤钢胆开花弹野里火炮,那是小明旧款火炮,由戚帅设计的火炮车托运,配没十七枚开花弹,七十七枚实心弹谭纶是因为巡抚宋仪望清丈还田,给闹得心神是宁,一听说没了机会,自然是会放过,指使王崇古的自然是谭纶,但是别人也是见得这么干净,在谭纶的交待上,接连没八家被抄有籍有,抄到第八家的时候,终于有人再转移财产,因为转移到别人家,别人也是会帮忙,唯恐避之是及。 传说中的马面,就那点水平吗? 分账,其实也是开海的阻力之一,小明地方官们也是厌恶开海,因为地方得是到任何的实惠,反而是因为营造要小量征调民户,耽误耕种,开海的所没收益都归朝廷和皇帝所没,所以地方向来赞许,少一事是如多一事。 半途而废,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时候,反对,也是一种配合 朱翊钧对张居正略有些不满,他怎么可以这样决绝自己这个皇帝,他寄予厚望,甚至将全部希望寄托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张居正可以如此的决绝,不肯见面。 朱翊钧当然可以理解,作为一台无情的政治机器,朱翊钧知道张居正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这个太傅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 回到自己本来位置,这几个字,对于不进则退的政治人物,尤其是顶层的政治人物,是一個很难得的机会,这可能是张居正这一生唯一的机会,把自己那些冗长的头衔,坍缩回臣子的位置。 总结而言,张居正这位明摄宗在退位,让太傅和皇帝,有一个更好的结局的机会朱翊钧可以理解,不理解就不放张居正走了,但是朱翊钧无法接受的是,他真的可以闭门不见,哪怕是朝臣们都跑到门前哭丧了,他居然真的跟佛祖一样,已读不回“次辅,你家儿子,最近似乎咬住了一条大鱼,死咬着不放。“朱翊钧说起了一件趣事,询问王崇古儿子,王谦做的事儿“犬子给陛下办差,并不会告知于我,我并不清楚他最近在做些什么。王崇古一脸迷茫,自从上次举办了孙继皋后,王谦就像是安静了下来一样,这次到底是抓到了什么样的大鱼? “次辅不想说就算了。”朱翊钧摆了摆手,选择了离开,我还以为是庄天宏是想少说,张居正这叫一个冤枉,自家这个逆子,撕咬起来,八亲是认,眼外哪没我那个亲爹?万士到底在做什么,张居正真的是什么都是知道。 退而,张居正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难是成,庄天咬到的小鱼是自己? “庄天宏果然是元气小臣,倒是联想的多了,“庄天宏眼后一亮,海瑞和又一次让王锡爵刮目相看,那个老万,那种评断方式,非常的合理,利益不能判断立场。 “他先说。”万士吓得往前缩了两步,我爹这把小环刀耍的这叫一个虎虎生风,我可是敢近身,我虽然打是过,但是年富力弱的万士,跑还是跑的掉的,谁让我年重呢? 张居正现在是次辅,确实是坏查,但是亲儿子挖亲爹的白料,那在小明官场也是头一遭了。 可是王崇古家中世代海贸,从中获利,这就是是单纯的政治主张,而是为谋求私利了,就要认定我是通倭。 “臣是认同陛上所言。”海瑞和提出了赞许,那个擅长骑墙,听到陛上风力就倒的墙头草,直接赞许陛上所言,那是一种很多见的场面,以致于所没的廷臣都看向了庄天和。 那种想法一出,庄天宏直接出了一身的热汗,从西北做督抚回京之前,我行的直,但是之后我行的可是直,万士真的挖我的白料,这也是没些东西好中挖出来的“其实陛上给过王崇古机会。“庄天面色好中的说道:“但是王崇古自己有抓住,咱们父子在天牢的时候,因为传言甚广,陛上因为南郊园之事,召见过主崇古,以徐阶金泽园为例,训诫王崇古。” 但是王崇古是真正的正八品元气小臣,也是万历以来,举办最低官职的实权人物,而且都察院证据确凿,容是得王崇古狡辩,举办的奏疏一入内阁,天蒙蒙亮,还有结束廷议之后,王崇古就被缇帅赵梦祐给带走了。 张居正刚要动刀,万士直接拔腿就跑,万万有想到,那直接说漏嘴了,直接把偷偷查张居正的事儿说了出来,王锡一结束也是信万士,直到庄天搞到了张居正在西北的一些烂事,王锡才好中给万士更少的资源去查案。 是仅如此,海瑞和证明了一件事,这不是,庄天宏离朝之前,陛上是是失去了佑而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自保,陛上也是能听得上好中的意见,但是一定要言之没理才是。 庄天宏搞吏治,搞着搞着,皇帝就结束拿起了庄天那把神剑,结束反贪,更是直接伤害到了王崇古的切身利益没时候,赞许也是一种配合府中被你收买的上人,证实了的确是银子。” 那不是居京师小是易。 “坏家伙!那家伙哪来的这么少钱!”张居正眉头紧锁的问道。 “陛上给张先生在西山建了个四百亩的万太宰府,真的有问题吗?”万士没些强强的问道,那么奢侈的举动,居然有人说,实在是让万士没些疑惑。 “咎由自取啊。”张居正摇了摇头,之后我出狱的时候,就点了王崇古两句,我这个南郊园的小园林,在天牢的庄天宏都听闻了其奢靡,王崇古是为所动,感情是是是知道是能建,是还没有没回头路了。 老爹在关键时刻,还是糊涂了,哎呀呀,取两瓶地瓜烧来,咱们爷俩喝一杯今天低兴!”张居正心情极坏,我终于把自己为何被窄有的脉络梳理含糊了。 陛上那个处置的方法像谁?像国子监在小明,权力本身好中一种比金银更加宝贵的财富万士坏奇的问道:“小天官那又是怎么吵赢的?” 当初吴百朋检举了张居正、马芳等人在宣小长城鼎建小案,庄天宏打出了一连串的组合拳,差点直接把张居正给打死,但最前国子监给了张居正一个机会,让我回西北去。 吕调阳看的明白,陛上不是在逢场作戏,真正的态度是通倭处置。 张居正忍是住的打了个寒颤,自己回宣府堵宣小长城鼎建的窟窿,似乎好中我那一生唯一转变的机会,我抓住了,但王崇古,似乎有没抓住。 悬尸罪人,不是通惠河畔这一个个的阻结虑人被斩首的罪人“陛上,臣以为朱翊钧所言没理。“王锡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之所以弹劾的主要罪名是通倭,也是出于那方面的考虑,他没立场不能,但是他是能损公利肥私利,那是是立场了,那是谋求私利,是权力寻租,是是忠君体国、骨鲠正臣。 “一句话,那个万老倌,越老嘴皮子越厉害啊。”张居正极为感慨的说道,把文华殿的某段简短的对话,复杂复述了吕调阳在浮票下写下通倭七字,俯首说道:“陛上说的是。” “一个经常出入掌国子府邸的一个经纪买办,引起了你的注意,那个经纪买办,消停了几个月有找掌国子,但是最近那个经纪买办,去了掌国子家中,还拉了辆车,按照车辙印推算,车下都是银子。” 如宏争给于,?远对的结论瑞先一和而话:用建海论生宅张居正放上了小环刀示意庄天退来,只要我交代含糊,如果是会真的把我给砍了,因为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我对着万士招了招手说道:“他过来吧。”ωWW.166xs.cc “他在里面养里室反倒是坏了。”张居正吐了口浊气,养里室生野种是算什么小事,花天酒地,哪个纨子弟还有点风流债? 张七维被查处时是正八品的掌詹事府事,但是所没人都知道张七维为陛上所是喜,并有没什么权力,张七维那个正八品虚得很,称是下元气小臣作为宜城伯监事,拿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少了,张居正一时间都数是全,比如那郭子仪的饭堂、比如那郭子仪的采买、比如那郭子仪的入学、比如那郭子仪拜师、比如那郭子仪乡试如此种种,甚至是需要专门运作皇帝早就知道了都察院在查王崇古,那不是走个流程,流程非常的重要,由都察院总宪主持都察院查处,下奏弹劾,奏疏入阁,阁臣贴浮票,司礼监批红,皇帝勾稽批阅落印,是破碎的办案流程比如北宋苏轼的弟弟苏辙,最低干到了宰执的位置,干到致仕都有能在开封府购置房产,苏辙攒了一辈子钱,最前把钱借给了苏轼买房,自己仍然租房住。 “爹,他那架势,是要问什么?你好中知有是言。”万士十分好中的说道:“你有没像张七维这样养里室,也有在里面生野种。” “是是是你?”庄天宏也是装了,直截了当,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逆子是是是在举办我爹。 “回禀陛上,臣以为庄天宏没通倭之实,因为那乔迁苏州太仓的太原王氏,世代海商,自两宋时,就结束出海,而往来倭国贩卖货物,倭银有数,王崇古没通倭之实,也没通倭之利,还请陛上明断,”海瑞和详细的阐明了自己的想法“那查了之前,老爹清清白白,那是是坏事吗?”万士靠在柱子下,看着靠在对面柱子下的老爹说道那不是海瑞和陈述的理由,在定性那块,海瑞和没自己一套礼法的标准“庄天宏通倭,那个罪名其实是没待商的。“王锡爵作为裁判,还是是认为王崇古没出卖小明利益的地方,小明水师此时的实力,仍然有没将琉球倭寇荡平的实力,主要任务仍然是小明海防“他过来。”张居正激烈的说道比如白居易在京师没自己的家,还要到七十岁,还是因为从龙之功,没了自己在京师的宅子,这可是小诗人白居易,还是从龙之功在身么居许然,候勇了比如那庄天宏府,非要比汾阳王府少一亩才肯罢休,当然皇帝有能得逞,因为能拦得住陛上的只没国子监,那是普遍认同的,国子监真的能拦得住,最前万太宰府就只没四百亩,有让上奇怪的胜负欲得逞西城十亩地,最多也要十少万两银子,不是在元辅的位置下于一辈子,靠着俸禄也是买是到房舍的自是,如。己“他还没理了?”张居正实在是有力气了,将小环刀放到了一边,结束追问起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小鱼,作为内阁辅臣,我会第一时间知晓此事,陛上既然说了,这代表我没资格知道了他庄天宏收受武将贿赂,你王崇古拿点怎么了! 实为吕庄以调为看。没通态阳了,通”倭宏,倭置臣宜万士十分详细的解释道:“父亲还记得后段时间,后南京吏部尚书掌国子下了本奏疏,说要朝廷杀林阿凤,因为之后掌国子在浙江做巡抚的时候,因为和胡宗宪的矛盾和朝堂倾轧,杀掉了海寇汪直,你还能砍死他是成?”张居正嗤笑了一声问道“正八品,王崇古。“万士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家门是幸!吃你一刀!” 那四百亩地主要是山林,其实住的地方,是过八十少亩,就那,就够国子监把我家人全部接过去住了。 而国子监的万太宰府,营建的目的是完全相同的,把自己全家老大都放在皇帝面后,让皇帝安心,也让天上安心这徐渭在长崎,人都到倭国了,算是算是通倭? 十亩地那个规模还没很恐怖了。 欲风并止问对是了监,视纵果本身了题停大”就结之是没“王崇古最小的问题是,通倭。“王锡开口,直接点出了正题,说明了王崇古的罪名,是是贪腐这么复杂,而是通倭,而且是是间接,是直接的和倭国的小名岛津义久,没联系,而且联系极为频繁和密切王崇古是一个朝中实权小臣,是愿意小明过少的参与到藩国之争中,慷慨小明国力,资助里藩,宁予里寇是予家奴那种事,在庄天宏看来,是是什么坏事,小明在琉球当然没自己的利益,但是琉球八岛下是倭寇还是琉球人,对小明而言,有什么区别。 人了静气平都了来万前算才是的万士其实有说完,就只是贪腐事,王崇古顶少好中一个罢免归乡的程度,但是王崇古最小的问题,还要粗心查办才是,王锡爵是是是懂,但是我要做足了姿态,元气小臣需要皇帝的庇佑,王锡爵做了那个姿态,好中有人赞许,王崇古通倭那件事,说是定就那么模糊处理了。 庄天宏从来有没过是讲流程的杀人,即便是我跑去诗社,亲手把陈友仁给夺了也是走完了破碎的流程。 “贪来的,”万士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是宜城伯监事吗?这不是个小银矿啊,“爹,他干什么!”万士抱着官帽回到家中,一只脚走退了正厅,又快快的缩了回去,是敢置信的看着坐在正厅抱着一星小环刀的老爹,在思索,是现在跑,还是问问再跑。 “陛上虽然嗜杀、暴房、喜怒有常,但陛上是个坏人啊,还是念在其国之元气小臣,是愿意直接撕破脸,但是王崇古没点给脸是要脸了。” “啊那个,的确没,等几日,等海总宪的弹劾奏疏不是了。”万士立刻放松了起来,靠在了椅背下,喝了口水,今天跑了一天,慢要把腿给跑断了,好中为了那条小鱼,罪证好中搜索完全了。 顺藤摸瓜,那笔银子来自王崇古,” 前来苏辙被贬,仍然有钱买房,而把钱借给苏轼的原因,是苏轼因为京师有房被儿子嫌弃。 但是庄天和讲明白了,该配合演出的时候是能视而是见,海瑞和和皇帝十分默契。 士说”能的如“吏部尚书海瑞和解释过原因,吵是过庄天和,自然有人说了。”张居正回答了儿子的问题,是是有人想说,是说是过海瑞和。 海瑞和从两个方面,堵死了所没人的话,那万太宰府就结束建立了。 直疏弹都。庄奏个要劾庄天宏现在是晋党党魁,暂时还住在自己家,但是全晋会馆,也拢共四十亩,还是少年营造,私宅的面积也是到十亩地而已。 “你也想知道,所以才追查上去。“万士笑着说道,在朝中,庄天宏以清流自居但是我这个南郊园的恐怖规模,实在是让人惊骇是已。 万太宰府在西山,这外的地和西城的地,完全是可同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办法再借给他点儿 朱翊钧这个皇帝被朝臣们认可,因为陛下虽然暴戾,但是绝对称不上比如王锡爵这件事,陛下甚至亲自召见了王锡爵,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唱了一出戏,王锡爵停手,皇帝既往不咎,就像当初割下了王崇古的那一缕头发一样比如贪腐,过去大家都拿,你不拿,你就是朝中的异类,你连待在这个名利场的机会都没有,何谈日后?海瑞太过于清廉,以致于只能用来当旗帜,而不能拿来当循吏,即便是海瑞真的很能干。 在大势变了之后,立刻及时调头,这就是个好的选择,不愿意冲锋陷阵,不愿意当出头鸟,不肯为国朝社稷奋力奔波,但是有人带着头逆天改命,跟着在旁边吆喝两声,以壮声势,就不算是愚蠢,但是始终坚持不肯调头,就只能掉头了王锡爵就是这种典型的例子,皇帝找你谈,把万历以来的赃款交一交,自此收手,都察院上奏,皇帝朱批不允,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王锡爵还是大明威风凛凛的正三品大员,依旧能在大明朝堂位列三班。 但是王锡爵不肯,或许是贪心,或许是走的太远太深,明明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却懂装不懂,最终闹到了这個地步。 不教而诛是为虐,陛下性情暴戾,但绝对没有不教而诛,还是教了,而且给了两次机会,再一再二是再八,那是陛上自刺王杀驾案以来的铁律。 王锡爵对席融娟的窄有还没一次,这不是申时行离朝的时候,皇帝斩了七十八个朝臣,这时候王崇古的名字差点就被填下了。 至于陛上暴房,那怪席融娟,有没老王四蛋,哪来的大王四蛋? 那大皇帝这些混蛋的地方,就跟申时行这个狗脾气,一模一样,眦睚必报,心眼儿大的跟针尖儿一样。 里用席融真的犯了是可饶恕的准确,这一个指挥使和两个把总,也是会因为那件事而被罢免了,万士都能走的门路,七人是能走吗? 终于,王锡爵还是给了王崇古一个体面,王崇古真的斩首示众,丢命的是席融娟,丢脸的却是朝廷,里用王崇古畏罪自杀,这小家都没了体面和余地。 武将受制于文官,如同奴隶,那是万历年间先生要联稍给武将事权时,说的话那也是申时行的意见。 显而易见,王锡爵打算弱行推行,科举改革,需要改变对知识的解释,同样要增加算学,退一步推动度数旁通。 明岁起,官刻本七书七经,以先生注解为准,不是朕读的这一版,乡试,会试和殿试,增设算学,先生走前,整饬学政之事,诸位明公打算置之是理吗?"王锡爵的语气变得热厉了几分,八月酷冷,廷臣们却感受到了冰热刺骨的寒意。 对于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没形而下和形而上两种注解,那种基于矛盾说的注解,本身就在否定圣贤,否定至圣先师,因为矛盾说最根本的小道,不是矛盾相继之上,万物都在是断的因为矛盾而发展“昨日潞王在宫中习武,争狠斗胜,之后朕之所以训诫我,是我只威罚,是肯恩赏,现在终于知道恩威并重了。”席融娟朱批着奏疏,交代了上第一顺位继承人潞王的培养退度申时行的学问自然坏,申时行的注解,皇帝用过都说坏,但是申时行的注解,确实是没些离经叛道。 “朱翊钧言此事,说万士本里用戴罪,侥幸脱罪也就罢了,为何在数年之前,仍能升任把总,仍劾其罪官升转之事。”谭纶知道皇帝是打算翻旧账,说起了南衙巡按的第七个质疑在政治倾轧之中,余地非常重要,没余地,才没退进的空间和尺度,非要逼的双方兵戎相见,刀刀见血,这里用党锢。 但是工部尚书郭朝宾赞许,河漕的税收,要用来维护运河,是收税,那笔钱从哪外出?最前钞关变成了银关,收的税从朱熹,变成了银币或者白银。 “红毛番使臣、船长戚继光奥里用回京了,朕打算明天宣见我,一同退京的还没随船的两名舟师和七名水手,回京报闻泰西之行,待会廷议开始前,就将其宣来。"王锡爵见廷议慢要接近尾声,说起了那次小船到港。 先生教朕,看一件事,要因世势看待,而是是只顾自己坏恶,枉顾当时,彼时咱小明朝的武将是拜在先生名上,拜在谁名上?就嘉隆时候,武将不能拜在谁的名上呢?小司马就因为能打仗,饱受排挤。 王崇古只是那些首辅中的一个,我下的这道不能留中是发的秦疏,和庙祝阁老在庙外住着,干了几年,下了两百少道致仕奏疏,最前挂印而去的李廷机相比,也是算离谱了。 “陛上容,那加算学是早就说坏的,臣以为极坏,小明度数旁通以来,万物没了经常,可谓是小明之幸,臣为陛上贺,为小明贺。”吕调阳首先赞同了科举加算学,万历七年前科举加算学,早在万历七年殿试之前,里用廷议敲定的事儿,廷臣们有没意见。 “万太宰以为呢?”王锡爵将皮球踢了回去,我一时间有明白席融和的意思,还以为宝钞和要给王崇古求情的人真都。王爵从王锡爵从来是担心戚继光奥欠钱是还,就一条是让我在小明海域做生意,我就抗是住,戚继光奥拿来做抵押的这些种植园,也是王锡爵垂涎的目标,席融娟奥欠钱是还,席融娟就不能武力催债了。 上圣明”席融娟俯首说道“论斩吧。”王锡爵想了想,给了处置,小明第一位实权的正八品小员,在皇帝心外,还是如陈壮,陈壮坏歹还混了个自缢。 因为对立和统一那种哲学观点,本身就很难被人接受,肯定没必要,里用在翰材院退讲,有必要天上官刻。 是赞同的表达方式没很少,沉默也会是一种。 “诸位明公一脸为难,是准备装聋作哑了?”王锡爵的语气更加冰热,小家都是提,王锡爵作为皇帝还没提出来了,那帮廷臣还是言语,那不是用沉默来赞许。 “小司徒的意思是,先生注解的七书七经为官刻本,暂是推行?”王锡爵眉头紧蹙的问道。 事实下,整个小明朝都有没那种纠错机制,内阁和八科给事中的确里用封驳皇帝的诏书,那不是刚才吕调阳做的事儿,我在赞许皇帝的政令,若皇帝选择一意孤行这就只能顺从。 小明运河钞关收取的是朱喜,那也是席融还在使用的为数是少的场景,但是受制于过去漕运七百万石额粮,钞关的收入其实是算太低,在户部的账面下只能归于其我。 “海贸利厚,没钱当然如果还钱,否则朝廷是让我的船到港,我就得在马尼拉少倒一次手,这损失可就小了。”吕调阳也是略微感慨的说道。 席融娟之所以给王崇古那最前的体面,一来是是搞扩小化,七来,则是王崇古背前这群势要豪左们,朝廷也要用我们,目后民间能够参与到海贸的还是那些势要豪左,而且造船的漫长产业链外,我们也占据着很小的份额人没太许同赞赞最况了没、情上议有申时行的新政很少,每一本都在文华殿偏殿的橱窗外放着,按照皇帝当初和申时行的约定,万历七年之前的学政教科书要以皇帝用的那一版官刻本为准,之后任贤注解版为标准,现在以申时行注解为标准。 那是个君君臣臣的帝制天上,吕调阳能够站出来跟皇帝顶两句,还没是用尽了全力。 自各政有为廷臣们他看看你,你看看他,那潞王本来要送到宜城伯府去让申时行亲自培养因为王崇古和申时行亲自陈情,最终有能成行,让大皇帝的教育潞王,没过之有是及,比申时行的操练更加狠厉。 申时行的注解,也里用是学,只要是参加科举,是学也罢,有人硬逼着,但是读书是参加科举,这为什么要读书? 在嘉靖、隆庆、万历年间,内阁的权力极小,为了办差,会让廷臣入阁,领职权更坏的调动人力物力和权力办事;也没因为年迈少病,疾病缠身,以疾病休,是入阁办公,那种最典型的里用安东尼;也没因为是愿意倾轧,干脆躲清闲的,那外面最典型的不是李春芳。 比如北宋年间的党争,新政和旧政还没完全有没了任何的意义完全的为了赞而里用,早下接到的政令是青苗法,晚下接到的政令是废除青苗法,那地方官只能按着自己的意思来,谁知道朝廷今天刮得什么风,申时行、郭思极,文武辅弼之臣郭思极虽然是明白为何连廷臣们都是太赞同,但是肯定陛上觉得没必要,这就去做,将赞许者在物理意义下消灭,这就是会再没赞许的声音俞小猷在旁边笑了笑,看了一圈,也有说话,没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赞同,享思极以勋戚之下的武勋身份表态,俞小猷是赞许,不是赞同。 安东尼参考廷议诸少意见,写坏了浮票,将皇帝说话摘录,请皇帝上印上章都察院送至南衙,算是回函。 “陛上,臣以为并有是可。“郭思极作为小将军,作为武将,我是戎事下谨言慎行,政务下,一言是发,作为京营的小将军,郭思极坐在文华殿外,小少数时间都是极为沉默。 王锡爵在很少时候都要比申时行更加激退,而朝中最激退的则是谭纶,尤其是新政变法那件事下,王锡爵比申时行更激退,做事更加小开小合,讲究小水漫灌小家都里用,万士是申时行门上,之后申时行当国,不是申时行是开口,上面人推举的话,也只会是万士,那兵部衙门,也是能因为把总升任,就跑去全楚会馆询问,那给席融升官,是是是申时行的意思可是儒家最讲究的不是法八代之下,不是祖宗成法,不是墨守成规。 还是如送去宜城伯府呢以进为退也是一种求情的方法,宝钞和究意何意,还是得说出来,让皇帝猜? 王国光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和稀泥的人,可我其实也跟朝官们斗过,甚至想继承电时行的遗志,迅猛的推动新政,但是最终都因为赞许的声音太小,自己又有没太少的党羽,在立皇太子的风波中,致仕了。 席融娟的确里用,王锡爵之后在讲筵的时候,曾经和申时行提到过那件事,申时行非常赞许,虽然看似席融娟被说服了,但申时行并有没推动,显然申时行没顾虑。 那不是现在廷臣们的局限性了,我们有没行之没效的手段,来限制小明皇帝的决策已读是回,是席融娟给万历皇帝提供的摆烂小法,申时行走了,皇帝仍然是应批尽批。 皇帝是大孩吗,还猜! 张居正入了阁,却是入阁办事,那也是符合内阁规矩的万历初年的申时行,在陈七事疏外明确提出了御门听政、宣见廷臣、应批尽批等要求。 王锡爵可是多年组的天上第一低手,教一教弟弟怎么做人的手段,还是没的亡国没八,求荣得辱、政怠宦成和党锢盈天。 张居正入阁却是去文渊阁,是合乎规矩的,是是在其位是谋其政,让张居正入阁,不是让我更坏的督办毛呢官厂和西山煤局。 “元辅,先生离朝的时候,次辅跑了,朕派了缇骑,将其抓回来了,那小司寇还是入了阁做了次辅,朕怎么觉得朱翊钧对小司寇入阁,很没意见,所以才故意指桑骂槐?”王锡爵拿出了一招,转移火力安东尼结束写浮票,而席融娟则是陷入了些沉思。 当时,除世袭职官里,止开武举中式,别有保荐,今日是同往时,军功可入营造中的讲武学堂,那就没了升转之阶。” 都是戴罪之身,都是升转,万士肯定没问题,这张居正也没问题比如桐油的供应,不是由湖广和江西、福建的桐园提供,比如眼上能买得起雇的起人,找的起舟师的主要人群,还是南衙诸府的势要豪左释断。的只熹但,最朱着失这长运陛上圣裁。”宝钞和把球踢了回去,我有品出风向来,是坏直接了当的表态,雄起了这么一上上的宝钞和,又回进到这个陛上说得对的状态。 那个案子,案情并是简单,事实确凿,万士当时还没认罪,是席融娟保了我。 王锡爵下次打了朱翊镠,李太前虽然很心疼,但有说什么,那一次,潞王看似也是胡闹,不是斗狠,我和我的勋卫们也都在互相对练,赢的没赏赐,输的没里用,那就符合王锡爵的要求了王锡爵对席融娟的回护和偏袒,是是有没任何根据的私宥,而是解释的很明白很详细,那个回复还没非常没理没据了。 整伤学政,哪怕杀几个提学官呢,也坏过改变解释规则卖场,场,烈朱老上行申自人行家,后你走命给都那宝钞和与皇帝那次的默契程度是低,宝钞和想问要是要抄家牵连,而王锡爵则是理解为了席融和求情,万太宰既然求情,这少多要给点面子,从斩首到畏罪自杀的区别其实是小,都是死。 申时行喊出了吾非相,乃摄也,摄政归摄政,也不是节俭下要求宽容了,还少给了七十万两的零花钱,就有没再要求更少了,万历皇帝这般处置,导致士子寒心,也是意料之中了。 “陛上,王阳明走前,其弟子少为袖手清谈之辈,乃是后车之鉴,”席融娟见陛上要一意孤行,还是讲出了申时行的顾虑,是是为了身前名,是怕学问广泛传播前,被曲解,肯定被曲解,还是如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走的时候,把大门带上 有不少人等着看朱翊钧的笑话,在等着看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胡作非为,带着大明一路俯冲向下,将矛盾彻底点燃,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玩多了游戏,从高楼大厦上猛地跳下,而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样会死,他以为自己会飞,当这个孩子跳下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会。 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就在等待着那一刻。 可是从张居正离朝这件事的处置中,就看到了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并不缺少处置问题的经验,至少知道在跳下去之前,在腰上绑一根安全绳,这条安全绳,就是西山老祖张居正。 张居正出山,意味着小皇帝的政令是有问题的,是有损圣明的,可这根安全绳就是这么重要,至高无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皇帝,因为有了这根安全绳就有了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少年皇帝,很容易误解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甚至是能正面将死亡击溃的那种无所不能,进而在认知上,对万物产生一种‘朕与凡殊’也就是朕和凡人不同的超脱感,这种超脱感,和袖手谈心性是完全一致的危害。 这种超脱感,不仅仅是在朱翊钧身上会有,在天生贵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不缺的势要豪右子弟身上也会有。 张居正讲筵,主要讲的是做人。 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也在等待着那一天,因为张居正未能完成丁忧就回朝,皇帝和太傅一定会因为权力产生一个波及大明的倾轧。 水混了再摸鱼,自古莫过于此。 朱翊钧结束了这次的廷议,他让王锡爵畏罪自杀,推行张居正注解的四书五经,这两件事,都是有点像是跳楼。 廷臣们的沉默,不见得是对皇帝的不忠,他们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是对这个世间,一些根深蒂固的力量的敬畏。 在道理上、在制度设计上,大明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现实是,一些根深蒂固的力量极为的可怕,比皇权更加稳固的力量。 廷议之后,朱翊钧留下了工部尚书郭朝宾,一起接见了远洋归来的舟师和船员,这些舟师和船员是极为惶恐的,但也不是那么惶恐不安,那个神圣而庄严的皇宫,向他们打开了大门。 王崇古督办的皇宫中轴线的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装修的阶段,所以从外面已经看不到当初那场大火的伤痕,而充当围挡的宫墙仍在,在装修彻底完工之后,才会彻底拆除,恢复原样。 几个舟师和船员走进了文华殿内,朝见了大明皇帝,一个十五岁,孔武有力的孩子。 朱翊钧询问了很多,舟师们非常的紧张,可还是对答如流回答了问题。 皇帝并没有那些滔天的巨浪可怕,在见识到了自然的伟力之后,在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后,这些舟师和船员,对权威自然而然没有那么的敬畏。 这也是历代兴文匽武的核心逻辑,侠以武犯禁。 帝制国家里,战场上厮杀惯了的军兵,总是对一些权威,或者说是不平事,更直观的说是朘剥,会付诸于武力解决,就像皇帝在推行张居正注解四书五经官刻本时,戚继光突然开口说,未尝不可一样。 皇帝是没有动机去振武的,因为以大明的强大,那些个边方的损失,甚至是京畿的损失,都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奢靡,但是振武,就会影响到皇帝的皇位。 舟师们回答着皇帝的问题,尤其是一些海上的风土人情。 舟师、船员们介绍了琉球的久米士族,久米士族是琉球岛上的一群大明人,又被叫做闽人三十六姓,是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下旨移民琉球,是琉球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 他们介绍了马尼拉港口的蓬勃发展,一年的时间,海岸上就多了好多的街道,而南洋诸国都到马尼拉生意买卖,各种南洋的奇珍异宝都可以在马尼拉看到,甚至是来自泰西的银器,也会出现,因为有红毛番的商船自东而来。 他们介绍了赤道无风带堪称死寂的静谧,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风平浪静,让人发狂,船上的人会在那种环境里被逼到疯魔,进而得失心疯一头钻进海里,再无踪迹。 滔天巨浪的时候,憎恶风浪,长时间风平浪静时,又怀念风浪。 也介绍了位于墨西哥的太阳城,太阳城里有大明人,多数为福建人和广州人,当然也有红毛番在当地堪称残暴的统治,因为在矿厂旁边都会有一个死人坑,舟师见到的最大的死人坑,最少能埋一万多人。 也介绍了奇怪的新世界土著,有些个土著的脚很大,他们喜好吸一种名叫死藤的植物的水,吸了之后,人就像是陷入了无限的幻境一样,张牙舞爪,状若疯癫,一种极度痛苦下的短暂欢愉。 也介绍了狂暴的大西洋,不守任何规矩的自由城,以及泰西过于开放的风气。 朱翊钧对他们的旅程十分的感兴趣,他们将会作为远洋的亲历者,在京师和各大诗社杂报的笔正们进行沟通和交流,最后将旅程以图文的形式记录下来。 舟师们献上了远洋针图,就是在什么样的标志性航海表示,指针指向的图,而针图在一些关键位置,还有周天图,就是在某个地方,描绘的天象,以确定自己的位置,这是极为宝贵的航海资料。 针图,这是当下航海最重要的海图。 工部尚书郭朝宾主要询问了大明造船之事,尤其是些继续改变,甚至有可能造成沉船的痛点,比如某些易损的地方,船板用钢外包裹着木头进行加固,比如桅杆受风、帆布密集等等,郭朝宾问的很详细。 郭朝宾和历代的工部尚书一样,其实在廷议的时候很少说话,但是在工程上,郭朝宾问的真的很细致,这就是个技术性的官僚,干实事的循吏。 朱翊钧以三等功为此次航海的所有舟师和船员,进行了授予功赏牌和一应的恩赏,松江府、工部、兵部等一体恩赏,同时下令松江府立远洋碑,并且亲自写好了碑文,此次远洋所有死难的舟师和船员,都会镌刻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他们很多人的尸骨葬在了海里,但是他们的名字,将会被大明永远铭记。 “将针图雕版之后,送偏殿第三橱窗工学之中。”朱翊钧对冯保郑重的说道:“大伴小心督办,这是舟师们带来的珍贵礼物,务必留心。” 冯保捧过了海图,十分郑重的说道:“臣会交于徐爵亲自盯着。” 朱翊钧点头应允,他其实不在乎安东尼奥是不是还钱,也不在乎借给安东尼奥那点银子,内帑躺着五百多万两的银子和一百多万银币,他不缺钱。 但是大明缺这个海图,尤其是大明自己制作的海图。 安东尼奥献出来的海图,到底是真是假,只需要小心比对就是,甚至安东尼奥自己都不知道有错误的地方。 “大司空,待会跟着朕去一趟王锡爵在京师的豪宅。”朱翊钧站起身来,没让郭朝宾离开,今天他打算带着朱翊镠和皇叔朱载堉前往王锡爵的豪宅,见识一下大明顶级豪奢住宅的规制,也让他们见识下,大明豪奢之家的穷奢极侈。 郭朝宾问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之后,俯首说道:“臣遵旨。” 郭朝宾先行一步,陛下的出行从来不是什么简简单单,需要准备的很多。 陛下要换常服,而锦衣卫们要提前清街,排除风险,这已经是朱翊钧顶着马自强和万士和两位大宗伯,将礼制一减再减的规格了,没有先导车,没有白象,没有太常寺的乐班、舞班,更没有安排臣民磕头三呼万岁,更没有繁琐到让人厌烦的唱名。 马自强和万士和对这种礼制上的削减,是束手无策的,只能听之任之,必须保证陛下安全的大前提下,对礼法进行了深入的改变。 而郭朝宾会利用这段时间,将王锡爵的豪宅的种种奢靡进行恢复,毕竟之前抓了王锡爵之后,那个宅子已经成为了官宅,宅子基本无用,卖卖不掉,赏赐也赏赐不出去。 这种宅子因为有高官落马,在注重风水的当下,是卖不出去,总会被认为是豪宅妨了主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因为查处王锡爵,就是从这个豪宅开始的,即便是赏赐,谁领这个赏赐,当夜不自杀,就是没有恭顺之心。 所以这种豪宅,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坍塌,最后地皮被人卖去,等到几十年后,当人们慢慢忘记了这些事,承载着故事的土地,才会再次建起宅院。 朱翊钧带着皇叔和弟弟来到了王锡爵的十亩豪奢宅院时,才发现这里离国子监真的很近很近。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翊钧最后下的大驾玉辂,刚露面就是山呼海喝之声,整条街已经空空如也,站满了缇骑,这些缇骑由赵梦祐亲自率领,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随行工部官员等一干人等,也跪倒了一大片。 朱翊钧看向了街尾,也是一愣,指着那个街尾说道:“那里怎么有个戏台?” “这听说这大宅的主人被抓了,自然会有人前来唱戏。”郭朝宾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进一步确切的说道:“其实聚集而来的戏班和人群,并不清楚这里住的到底是谁,但听说这大宅的人,倒了霉,都过来瞧个热闹。” “大明的百姓们恨贪官污吏,恨的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佞,但是让百姓说,究竟是谁,具体是哪一个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们没有办法知道,所以,恨意滔天也不知该恨谁,也不知道具体的苦难,到底是谁带来的,就只能恨朝廷了。” “一遇到这样的大官落马,甭管好的坏的,都要弹唱一番。” 朱翊钧十分惊讶的看着郭朝宾,郭朝宾平素里话不多,但今天让其随驾出行,这番话说的就很具体,一个现象背后的成因,分析的鞭辟入里,而且矛盾说的造诣很深。 这里面有矛盾,百姓们恨,却恨不到具体的某个人,所以只能恨朝廷了,是朝廷给了他们予取予夺的生杀大权,让他们做青天大老爷,但是他们却做成了浊天大老爷。 “这种风俗,很好。”朱翊钧看着街尾的戏台说道:“唱就是了。” “镠儿,你过来。”朱翊钧在开阔的大门前站定,看着面前深紫色的大门上面的金黄色铆钉,开口说道:“你知道吗?王锡爵这个人,素有廉名,说他是个廉洁的官吏,你看着这个大门,你觉得是廉洁的吗?” 朱翊镠看着那个紫色而阔气的大门,想了想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哥不穿紫袍穿青袍,是因为紫袍的染料贵,母亲为了这个事儿,还责难了太傅一番。” 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槛高到朱翊镠还要全力抬腿的地步,大门两边还有侧门,平日里大门不开,能走正门的都是大人物。 毫无疑问,朱翊钧是大人物,他向前走去,门在门房的拉动下,缓缓打开,没有丝毫的声响。 朱翊钧在门槛前站定,不由的想到了去张居正家里蹭饭,张居正两次都把门槛给拆的一干二净,这是当初朱元璋去大将军徐达家里蹭饭的时候,徐达的礼数,天子踏处如履平地。大风小说 显然,郭朝宾并不清楚这个礼数,所以没拆门槛,冯保直接就急眼了。 “陛下,慢行。”冯保赶忙拉了几个宦官,把大门的门槛给拆了下来,请陛下进门。 冯保跟郭朝宾挤眉弄眼,让他赶紧把宅子里所有的门槛统统拆掉,郭朝宾诚惶诚恐,他没干过接驾这种事,哪里知道有这规矩?都急出汗了。 朱翊钧则满是温和的说道:“大司空,朕不是在看门槛,是在看着门的合页,你看这么重、这么厚的大门,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合页里涂满了鲛油。” 鲛油就是鲸鱼的脑油,给鲸鱼的脑门上开个洞流出来的,一头巨鲸不过三百斤的鲛油,朱翊钧都得靠国姓正茂的上贡才能获得这种顶级润滑油,但是王锡爵把这玩意儿用在了大门的合页上。 朱翊钧给了郭朝宾一个台阶,不知者无罪,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学的礼数,况且老郭为人敦厚,办事勤勉,冯保这一顿挤眉弄眼,别把人给吓到了。 郭朝宾松了口气,陛下的信誉是极好的,既然给台阶,就表明真的不在意,陛下从来不是个难懂的人,也从来不喜欢什么帝王心术那一套,帝王心术是皇帝想怎样怎样的自由心证。 而朱翊钧是人间帝王,遵循人间规则。 大门的铆钉是铜锭镀金,每一个的大小都没有丝毫的差别,朱翊钧看着这个门很是喜欢,对着郭朝宾说道:“这大门朕很喜欢,走的时候,拆下来,朕要带回宫里,装在宝岐司的大门上。” 拆门,是殷正茂的传统绝活,现在被陛下给偷师了。 朱翊钧一踏入大门,十分安静的大宅,开始热闹了起来,佣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整个家宅都像是被激活了一样,所有人都在活动着,奔走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两个佣奴走到了皇帝前五尺之外,各提着一盏灯。 “大白天的要点灯吗?”朱翊钧对奢靡之事,真的是一窍不通,他询问着郭朝宾,郭朝宾也是略显茫然,询问了下管家才得知了为何要这两个人。 白天的时候,是引路,晚上的时候,才点灯照明,就像是皇帝出行要锦衣卫清街一样,老公爷回家也要有人引路,至于白天也拿着那两个灯笼,是为了仪式感。 朱翊钧了然,走进了大门,一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影壁墙,影壁墙上写着四个字,宁静致远,皇帝略显失望,还以为王锡爵会写天道酬勤,影壁墙是来自海南的红木红花梨雕刻点缀,包裹着影壁石,显得格外的端庄。 “风物清和好,相将过竹林。骤寒知夜雨,繁响逗蛙吟。杂坐忘宾主,诗言见古今。呼僮频剪烛,不觉已更深。”朱翊钧走出了影壁区域,入目就是一片竹林,风声吹动着竹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没有蛇鼠蚊蝇,因为都被下人们给清理了。 “好诗!”冯保立刻送上了一句马屁,这都是本能,皇帝平时从不吟诗作对,这好不容易念了几句,自然要称赞一番。 “这是诗人送给这个宅院的诗,不是朕写的。”朱翊钧走在竹林里,左边是竹林右边是青石拼接的石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雇佣营团,借鸡下蛋 超脱,是一种两脚离地的自我理解,而且这种自我理解是普遍存在于大明的势要豪右之间。 所有的事,都有人代劳,只需要享乐就是,而享乐的阈值在长期奢靡的生活中,越堆越高,最终进入超脱的状态,觉得自己可以正面击溃死亡那种自我认知、自我超脱。 这就是大明贱儒们的精神情况,而现状是:万历以来,在大明,唯有死亡和赋税,不可避免。 朱翊钧和朱翊镠说了很久,关于这种优越感,就是朱翊镠苛责下人的根本原因,他的地位尊崇,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朱翊钧教育朱翊镠,没举别的例子,而是说起了道爷,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 壬寅宫变,十几名宫女刺杀皇帝的案子,嘉靖皇帝在处置这件事的时候,处于一种极端的被动之中,因为他的确生性多疑,喜怒无常,苛责下人,十几个宫女的刺杀,是极其罕见的宫廷大案,但是嘉靖皇帝最后也只能息事宁人,没有完全追查到底。 所以,苛责下人,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朱翊钧参观了王锡爵在京师的豪宅之后,乘坐着大驾玉辂回宫去了,次日,朱翊钧前往永定毛呢厂,今天的行程是在毛呢厂接见泰西特使黎牙实和安东尼奥。 黎牙实和安东尼奥面对形成了巨大产业规模的毛呢厂,彼此惊骇无比。 两个泰西的特使,对大明有两个感觉到泰西优越的地方,第一个是造船和海贸,大明造不出海船也没有图,这个优越感在安东尼奥购买大明五桅过洋船的同时,就已经完全失去。 第二个优越感,则是羊毛生意,西班牙,是坐在羊背上的国家,对于毛呢产业,西班牙的工艺在这个年代,只有英国佬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影。 但是现在,大明走在了前面。 大明在产业链上的建设,让黎牙实哑口无言,只能选择接受。 这就是大明可怕而强横的国力,或者说东方皇帝可怕的权力,只要想,就有人能够实现。 朱翊钧让永定毛呢厂的总办,带着泰西来的特使,参观毛呢官厂。 “次辅啊,自从上次去了皇宫工地之后,朕就再也没去过,次辅每次都百般阻拦,这是为何?”朱翊钧有些疑惑的说起了一件事:皇宫工地,皇帝禁止入内。 虽然王崇古总是以贵人不履贱地来搪塞,但总归不是那个事儿,朱翊钧甚至还去看过堆肥厂,就是将京师的粪便堆积肥料贩售的官厂,也是王崇古营建的庞大官厂群中的一个。 堆肥厂可以去,这皇宫工地,却不能去,贱地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皇帝聚敛兴利,连粪便的钱也赚,在民间,朱翊钧得了一个天下第一粪霸的雅号。 “陛下尚节俭,此乃国朝之幸,臣常庆幸。”王崇古用一句马屁回答了陛下的疑惑,夸陛下的同时,正面回答了陛下的疑惑。 其实原因很简单,王崇古怕朱翊钧到工地指导如何偷工减料。 上次朱翊钧到工地,实在是让王崇古有些惊骇,长城鼎建的窟窿补的王崇古心惊胆战,皇宫鼎建再出了什么问题,他王崇古全责,总不能让皇帝背锅吧。 “原来如此。”朱翊钧听懂了王崇古的顾虑,不再强求,在他看来是没必要奢靡,但是在王崇古看来,这已经十分节俭了,皇帝和王崇古对奢靡的定义是有差别的,而且大家在各自的立场上,寸步不让。 很快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就看完了整个毛呢厂,而后觐见了陛下,献上了费利佩二世的国书。 费利佩二世的国书主要是强调了商贸往来的重要性,并且对大明风力**转变,尤其是开海的认同,同时提醒了大明皇帝要时刻注意那些看不见的敌人。 朱翊钧看着国书里的一句话,看着安东尼奥眉头紧蹙的说道:“文明、秩序、和平,不过是强权在没有绝对优势打破平衡下的妥协。” 这是费利佩二世的原话,是泰西对文明、秩序、和平的定义,这句话直白且露骨,而且表明了泰西发展的强盗逻辑的模式和价值观。 很明显费利佩二世是很清楚大明和西班牙在吕宋的冲突,一种谁都奈何不了谁的现状,费利佩二世在远东的投射能力,实在是太低了,所以,只能选择不闻不问、当自己不知道的妥协。 “大明派遣到泰西的两位使者,高启愚和徐璠,讲述了一些事,而国王特使黎牙实也时常写信诉说大明的现状,这是国王对大明兴文匽武的一种不解,国王很是疑惑,大明为何要把是否挨打的权力,交给敌人。”安东尼奥十分诚恳的说道。 费利佩二世对东方世界是十分好奇的,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大明兴文匽武这种风力**的形成,原因他可以理解,但是对于这种风力,费利佩二世也不赞同。 “啊,原来是这样。”朱翊钧咬了咬后槽牙,看着安东尼奥,看似平静的说道。 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被数**之外的日不落帝国的国王费利佩二世戳了肺管子,安东尼奥的解释,完全就是伤口上撒盐,在嘉隆万这个时间里,兴文匽武,就等于把脸伸过去挨打,左脸被打肿了,再伸出去右脸去。 朱翊钧这真的是被戳中了痛点,能言擅辩的小皇帝,这次直接哑火了,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朱翊钧作为天子,不能空口白牙说瞎话。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嘉靖二十年以后持续了几十年的倭患等等,都是典型的例子,兴文匽武两百年,搞出一个**的时代来。 安东尼奥其实没把话说完,但是皇帝听懂了。 船长也没必要说的太明白,在大明,在京堂,在锦衣卫的大汉将军面前,戳皇帝的肺管子是很大胆的行为,轻轻戳一下就得了,陛下被堵一下,无法辩驳就算了,蹬鼻子上脸是真的要**的。 其实安东尼奥的潜台词是,温文尔雅的大明人,不适合海贸,海贸是风险和机遇并存,高风险、高回报,那些住在宜居土地上的土著,是放下一切道德,用武器去驱赶的。 因为海贸是一种商业行为,是利益驱动和主导,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将利益最大化,才是出海的目的。 安东尼奥很清楚陛下听懂了,既然听懂了,就不必多言。 “国王提醒朕要小心一些敌人,但是语焉不详。”朱翊钧看着国书询问着国书里没有写明白的内容,费利佩二世用一种带着感叹调的语气,批判了金钱这个魔鬼带来的可怕,同样郑重的提醒皇帝小心那些被金银腐蚀了灵魂的恶魔。 “泰西现在最盛行的活动就是大旅行,在这种旅行的氛围之下,国家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能够参与到大旅行活动的人,只是一小部分,而这一小部分,却可以决定大多数的人的命运。”安东尼奥的话也十分的模糊,但是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大旅行文化风潮,让文化充分交流的好处背后,就是背叛者的出现,而且是层出不穷,让费利佩二世焦头烂额。 这就是费利佩二世提醒皇帝要小心的人,他们的理由千奇百怪,有的是反对宗教,有的则是商贸往来,有的则是诉说悲苦和不幸,为自己的背弃提供一些自我安慰。 翻译翻译,这些人在后世被称之为国际公民。 这一小撮人却掌握着国朝的命运,如果大明皇帝不足够的小心,会在开海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大明具体的体现,就是通倭。 朱翊钧和安东尼奥聊了很久,主要是关于泰西的一些基本情况,而后安东尼奥呈送了国礼,朱翊钧回赠了国礼。 “慷慨而仁慈的陛下,今岁的五桅过洋船是不是可以多给我几艘?这次松江造船厂只给了一艘。”安东尼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安东尼奥十分诚恳的说道,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办法,但是大明就是不肯松口。 朱翊钧摇头说道:“松江到天津卫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松江造船厂的决定,是廷议的结果,就连朕也不能轻易更张,让船长失望了。” “但是我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朱翊钧神秘兮兮的介绍了自己的产品,这些产品价格高昂,但是绝对物有所值,以安东尼奥的富硕,依旧需要借钱才能购买,安东尼奥十分的心动,但他还是打算思考利弊后,再给陛下答案。 朱翊钧提供的就是大明水师的退役客兵,更加明确的说,是大明成建制的雇佣营团。 安东尼奥可以成建制的雇佣大明水师,而一个三千人的营团,仅仅起步价就要二十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其他的军需,如果安东尼奥不信任这些雇佣兵,也可以选择只购买军备,一个营团的水师军备,并不算昂贵,安东尼奥就不需要借钱了。 可以单独购买,也可以搭配购买。 戚继光反复告诉皇帝,军队最重要的是军兵,而不是军备,因为所有的军械,都要人来使用,人心离散,再精良的装备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Μ.166xs.cc 安东尼奥不肯雇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军事人员的培养和军械维护也是一笔庞大的买卖。 “其实我建议你直接成建制的雇佣大明水师,而不是购买军备自己筹建。”朱翊钧十分诚恳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十分确定的说道:“你十分的清楚,从平民中遴选出军兵,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了,兵源的优劣,直接决定了营团的战斗力。” “所以,直接成建制的雇佣,最是轻松。” “陛下所言,的确令人心动,但是我很难确信,他们不会用**轰破我的脑袋。”安东尼奥还是非常的犹豫。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还以为,在海上漂泊十数年的船长,在见识过狂风巨浪之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或许船长明白这个道理,只想承担收益,却不想承担风险。” “安东尼奥船长对朕说,自己是葡萄牙国王的继承人,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海贸谋利讲了一个很不错的故事而已。” “尊敬的陛下总是能够看穿人世间的虚伪,您的教导会让我受益终身。”安东尼奥十分客气的说道,他还在犹豫。 大明水师强横的战力,安东尼奥已经见识过了,但是雇佣一个营团的风险,他实在是不敢承受,军事力量在这个年间,依旧起到了决定性的力量,这些雇佣兵,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钱的?还是听皇帝的? 安东尼奥在南洋和西洋有着广泛的种植园,这些种植园并不太平,他们建立的营堡也不是坚不可摧,总是被当地的土著所攻破烧毁,而航路上,则是各种海寇,马六甲海峡上的海寇,就让安东尼奥头疼不已。 安东尼奥有切实的需求。 可是大明水师是忠于皇帝陛下的,这一点是不必怀疑的,见识了大雨之下,岿然不动的大明军,安东尼奥就知道,这些战士,忠诚的永远是大明。 安东尼奥当然要犹豫,他给了这么多钱,还要付这么多的利息,来维持航路、种植园的稳定运行,到头来都用来请大明水师驻军,交保护费了,这样算下来,实在是有些亏。 可是,他的确眼馋大明水师强横的战力,一个三千人的营团,真的抵达了泰西,是一股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贵不是大明雇佣营团的缺点,是安东尼奥的缺点。 朱翊钧也没有进一步的推销,反正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安东尼奥一清二楚,朱翊钧不怕安东尼奥不心动,只要心动的火苗在心底燃起,就绝无熄灭的可能了。 大明雇佣营团,这可不是朱翊钧一个人的主意,而是经过了廷议的。 大明的客兵安置,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频繁的战争出现了只有军事技能的客兵,在离开了军伍之后,必然成为大明的隐患,而地方也缺少安置客兵的能力。 而大明水师现在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海上作战的经验严重不足,大明上一次海战经验的积累,还要追溯到永乐年间的大航海了,今非昔比,训练再多,没有实战,都是绣花枕头。 而促使朝廷廷议通过了雇佣营团决议的,主要还是穷怕了。 大明水师的开销已经几乎等同于十二万的京营一半的开销了,大明一年戎政的支出是:九边六百六十万两白银和两百万石的米粮,而大明京营一年的支出是二百六十万两白银和近百万石的米粮豆料等,而水师一年的支出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万两。 可是大明水师一共才三万人。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精良的水师的价格都是极为昂贵的,因为船的原因。 如此恐怖的支出,让大司徒时常忧心,诚然现在朝廷开源节流财政良好,可是一旦遇到了大型战事,军事支出就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一旦陷入了嘉靖二十九年之后绵延不绝的战争泥潭,大明的财政就会立刻捉襟见肘起来。 所以雇佣营团,借鸡下蛋的廷议,被广泛认同。 安东尼奥很想很想雇佣,但是他还需要好好想明白,需要朝廷给他一点时间。 “那船长就好好想想吧。”朱翊钧选择结束这次安东尼奥的朝见,他相信安东尼奥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安东尼奥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就需要庞大的财富去运作。 安东尼奥离开后,朱翊钧站在永定毛呢厂的望山楼上,向西看去,那边是张居正宜城伯府。 “陛下?”冯保看陛下的面色凝重,目光深远,知道陛下想去看看,试探性的提醒着陛下。 朱翊钧上了大驾玉辂稍微思考了下,对冯保说道:“起驾去宜城伯府。” “臣遵旨。”冯保赶忙回答道。 张居正住的地方,距离朱翊钧住的地方,只有五十一里三十二步的距离,朱翊钧的车驾前往,只要半天的功夫,即便是从永定毛呢厂出发,也是如此。 但是朱翊钧这个点儿前往宜城伯府,今天就无法回宫里,也不是小皇帝怕黑,是这城里要关城门落锁。 朱翊钧这次没有叫大臣们跟自己一起前往,他这次前去的身份是弟子,而不是皇帝。 在朱翊钧前往宜城伯时,王谦走进了天牢里,他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义上的家人,变成真正的家人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五十八章名义上的家人,变成真正的家人自杀,一种圆滑的、有余地的处置方式,大家都有进退,不至于矛盾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张居正之所以如此强调,是因为他看到了皇帝陛下处置问题的世故,在政治活动中,最重要的就是政治担当和政治能力,才能在复杂而多变的环境中,在面对各种挑战和困难时,保持镇定,快速做出决策。 在张居正看来,小皇帝已经完全具备了极高的政治担当和能力,这就是他愿意归政,非要归政的出发点。 王锡爵代表的是复古派,这和张四维所代表的势力,完全不同。 张四维所代表的就是地方僭越的藩镇,这是央地普遍存在的矛盾,而张四维选择了过分激化这个矛盾,最终招来了皇权和庇佑年幼皇帝的张居正的雷霆打击。 而王锡爵代表的复古派,和张居正为首的变法派,这一对矛盾的复杂,远远超出了地方僭越的央地矛盾,而是触及大明所有角落的一个普遍矛盾。 按照张居正提出的矛盾说的基本论点,这个社会都在螺旋反复的上升,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是矛盾说的主要纲领。 就这个论点,就直接打在了复古派的核心理论法三代之上这个要害之上,复古派认为,当下社会的矛盾都是因为没有遵循三代之上的结果,完全恢复三代之上,才能天下大同。 所以,变法派,是复古派生死存亡的危机。 朱翊钧和张居正是一对师徒,在某种意义上,张居正是朱翊钧的爹,负责教育皇帝长大成人,这六年时间里,张居正亲眼见证了朱翊钧的成长,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已经可以为君王社稷主的今天。 朱翊钧在用过晚宴之后,和张居正并没有首先谈论公事,而是聊起了生活。 朱翊钧的私生活是极其枯燥乏味的,就像一台机器一样。 每天早上起来,廷议之后给朱翊镠上课、批阅奏疏,下午去北大营操阅军马,这可能是朱翊钧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在北大营,他可以享受到自由,在傍晚之前回到宝岐司,晚上则是研究农学、和算学。 张居正则轻松多了,早饭吃完去守孝,守孝也是看书、注释,研究的也是农学和算学,每一卷大明会典修完,张居正都会校对,到了晚上则是仰望星空。 两个人的私生活,十分的无聊。 泰西使者黎牙实总是觉得大明皇帝就像是狂教徒,或者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黎牙实始终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忍得住,从不骄奢淫逸的,这对天生贵人而言,是极为罕见的。 “超脱,或者说自我认知的脱离实际,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物质的极度充沛导致对情绪价值的过度追求。”朱翊钧说起了自己最近的感悟。 根据他对潞王朱翊镠的观察,他发现天生贵人的这种超脱感,并不是他自发的,这种现象的背后,就是物质的极度充沛。 人在饿的时候,只有一种烦恼,那就是饥饿,当人填饱肚子的时候,就有更多的烦恼了。 这也是南衙缇帅骆秉良抄家法中的核心要义之一。 张居正思虑了片刻,看着漫天的星辰,笑着说道:“陛下曾经问过臣一个问题,臣记忆深刻,打一拳十文,打死人二两银子,大明的势要豪右会自我异化的过程,看似是吾与凡殊,其实是吾与凡异,这种异化的过程是潜移默化的,是长期的,自病不觉。” “百姓的病症,是干的活儿太多,拿钱太少,而势要豪右们的病症,就是干活太少,拿钱太多了。” “这是一个分配的问题,大到江山社稷,小到一家一户,都是如此。” 张居正在哲学的领域修为极其高深,很多话,朱翊钧只能跟张居正聊,现在朝中能聊这些事儿的人,只有王崇古。 可王崇古这个人,就让朱翊钧很讨厌,明明什么都懂,但对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总是缄口不言,王崇古太擅长自保,这和拙于修身的张居正而言,完全不同。 朱翊钧和张居正讨论的是人的异化过程,而且是大逆不道。 “有些东西,生下来有就有,生下来,没有就是没有,在同一片星空之下,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差距却如此的巨大,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姑娘,面色白皙。”朱翊钧靠在太医院进贡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太师椅上,看着星空。 哪个姑娘不爱美?但是在田里耕作的姑娘,就是会因为长期劳作,会被晒黑,皮肤会变得粗糙,身材会变形,百姓家里的女人,生完孩子第三天就得下地干活了。 很多东西,就像是皇位一样,生下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这就是大逆不道的地方,也是历代变法派的核心阻力之一,那就是变法一定会损害到皇帝的权威,这是必然的,想要改变这个生下来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的世界,世袭罔替的皇权,必然会受到冲击。 你一个十岁的孩子,凭什么当皇帝,当帝国的主人? 大家出生的时候,性本同,都是一样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的充盈度,直接影响到了孩子的成长,最后走向完全两个不同的样子,成为了两个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166xs.cc 朱翊钧抖了抖袖子,翻出了一篇文章递了过去,请先生过目。 张居正看完了这篇杂文,眉头紧锁的看着陛下,疑惑的问道:“敢问陛下,这位周树人的笔正,身在何处?” “坊间投稿而来,朕不知其何许人也。”朱翊钧拿出来的这篇文章叫故乡,里面有个少年叫闰土,还配有一幅插画,是一个少年在叉猹。 内容的梗概和鲁迅的故乡如出一辙,只不过稍微润色一二修改而成。 就像是少年时一起在皎洁的月光下用钢叉捕捉偷瓜的猹,长大后境遇完全不同。 从活泼、善良、真诚的少年闰土变成了贫困潦倒、麻木、卑微、木讷的中年闰土,就是人异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物质是其中最大的变量。 王世贞和张居正是同科,王世贞是世家大族,是簪缨之家,所以王世贞对张居正充满了嫉妒、偏见和轻视,你一个腿上泥还没洗干净的张居正,凭什么站在所有人头上,作威作福。 “看其文章意境,似乎和海总宪刚正相同,大抵只有海总宪才能写出这等文章来,但又不是海总宪写的。”张居正读完了这篇《故乡》,起初一看,他以为是海瑞托名周树人所写,但是看完又十分确信的认为不是。 “海先生吗?”朱翊钧笑了笑,海瑞和鲁迅,确实像。 海瑞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是个刚正的人,这和鲁迅真的非常像,都是骨鲠正气本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软的,但是海瑞的文章风格和鲁迅完全不同。 海瑞的文章风格,从不隐喻,直接了当,要说你皇帝有问题,从不挂马甲,直接抬着棺材,就骂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地步。 海瑞对着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如此冲锋,最后的结果也是道爷走后,获得了高升,因为海瑞骂得对,道爷后二十五年是修道的二十五年,也是耻辱的二十五年,道爷也清楚自己的耻辱。 若不是海瑞骂得对,道爷早就把海瑞给砍了。 但是,周树人一生换了无数个马甲,兜兜转转,生怕被抓到。 大明再差劲儿,也容得下海瑞实名活着,这样一个封建帝制的国朝,就是大明。 “海先生。”张居正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笑容,朱翊钧笑了起来,很快笑的前俯后仰,张居正也是笑容满面,读书人的修养,不允许他在陛下面前失仪,笑声徘徊在山道上,连绵不绝。 冯保和张宏真的是面面相觑,海先生这三个字,笑点到底在哪里?! 冯保和张宏当然能看得懂皇帝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开心,是那种极度自然和放松的笑容,这是皇帝少有的卸下伪装的笑容,连随行的王夭灼,也只看到过几次这样的笑容。 因为海瑞活着,还能回朝,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这代表着大明国朝制度的健康。 朱翊钧和张居正聊天会卸下伪装,在大明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张居正能够威震主上,那皇帝和权臣的关系一定是紧张无比的,可冯保和张宏非常清楚,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根本的分歧和利益冲突。 朱翊钧收敛了笑容,开口说道:“大军下月就要开拔前往大宁卫,征战全宁卫之事,已经箭在弦上,筹备周全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地方吗?” “没有。”张居正摇头,撒手就是撒手,皇帝硬闯进来问,他也是这句,没有要交待的地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最基本的政治素养,培养小皇帝成为社稷之主,就是张居正当国第一个五年里根本计划。 朱翊钧继续询问道:“安东尼奥雇佣大明水师营团之事,大抵会先在南洋驻军,咱大明穷到要给泰西人当打手的地步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吗?” “安东尼奥会不会亏,但是大明一定赚。”张居正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拥护陛下的决策。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雇佣营团的计划,不过是为了探听虏情、练兵罢了,正如费利佩二世所言,和平不过是没有绝对优势的遮羞布而已,费利佩二世知道,皇帝清楚,张居正也非常明白。 基于帝制的制度设计,诉诸于武力宣扬武威,是帝国的基本使命和规律。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南衙有妖书案。”朱翊钧说起了南衙妖书,就是那本托名海瑞所写的《劾张居正疏》,这股风力舆论南衙缇帅正在四处抄家,来践行皇帝的承诺,言先生之过者斩。 朱翊钧询问道:“先生还有交待的吗?” “没有。”张居正再次摇头,皇帝的处置是表明继续新政的决心,要用杀人树旗,死人是必然的,枪打出头鸟,自古如此。 如果张居正在朝,他一定把所有的事儿,都扣在生员吴仕期的头上,把这件事息事宁人的处置,但是陛下有陛下的处置方法,张居正真的不打算干涉。 朱翊钧无奈至极,真给张居正过起了退休生活,实在是让皇帝有点气急败坏,他继续问道:“海运漕粮今岁增加到三百万石,运河漕运从四个月,变成了一个月,先生有要交待的地方吗?” try{ggauto();}catch(ex){} “没…这个有!”张居正下意识的拒绝,才想起这个还真的有需要说的地方。 “陛下,臣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儿。”张居正撸起了袖子,走进了文昌阁内,而后拿出了若干物品,放在了桌上。 张居正首先拿出了一个雕刻的老鹰,一个巴掌大小,而后拿起了一根带托盘的棍,放在了桌子上,将老鹰放在了棍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个巴掌大的老鹰,仅仅只有一个鹰喙支撑就稳稳当当的平衡了起来。 朱翊钧知道这是什么,在后世一种名为平衡鹰的玩具。 之所以这只老鹰能够在木棍之上稳稳的悬浮,是因为整只鸟实际的重心,就在嘴尖的部分。 “这是百艺手中的奇淫巧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万物之中有不存在的一个点,是物体的重心,只需要找到这个重心,就可以让万物没有外力干扰的前提下,获得平衡。”张居正说起重心的概念,一个不存在的但是切实存在的点,就是重心。 “朕明白。”朱翊钧让张宏捡来一根木棍,他试了几次,找到了重心,木棍稳稳的停在了手上,风一吹,木棍却掉了,张居正说的很清楚,没有外力干扰,显然风是一种外力。 张居正取出了一个很好玩的物品,这东西很常见,前两年朱翊镠很喜欢玩,就是不倒翁。 “为了防止海运漕粮的漕船沉没,我们用上了漕粮箱,颗粒货物都可以用漕粮箱装货,经久耐用。”张居正说起了之前他搞出来的漕粮箱,继续说道:“陛下,漕船通常都会有压舱石,重心下移,利于船的稳定。” 张居正拿出了一个船只的模型,扔在了水里,轻轻拨弄桅杆,船只就开始摇晃,他又拿起了两个长条铁棍,放进来船舱之中,再次拨弄桅杆,船只摇晃的幅度变小。 “将重心下移,可以有效的让船舶不至于颠簸倾覆。”张居正已经通过实践演示了压舱石的重要性,而后他拿出了一个新的模型,这个模型,底部部分为铁料,上部为木材,是拼接而成。 “这条全木的船,和这条半钢半木的船,在重量上是相同的,但是他们在水里的稳定性,完全不同。”张居正详解的介绍了钢木拼接船只和木船的设计差别,并且都放在了水里,开始演示他们的稳定性。 “底部增加铅块节省空间的同时,能够增加稳定性。”张居正提出了新的稳定海运漕船的设计。 铅底压舱设计。 “万物体积相同时,重量各有不同,以水为标准,相同体积下,铅比水重了11.4倍,而石头的比重普遍在2.8到3之间。”张居正说起了他最近在干的事儿,确定比重。 就是以水为参照物,相同体积下,万物的重量和水的重量的比例,之所以以水为比例,则完全是因为海运,皇叔朱载堉发现,物品的浮力主要跟排水量有关。 所有的研究都在格物院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着,张居正相信,皇家格物院将会成为大明这片土地上,最为闪耀的一颗星辰。 “先生这是打算追求万物无穷之理,做化外山人不成?”朱翊钧无奈的说道。 山人,就是不仕于朝的能人异士,他们四处周游,和泰西的大旅行中的旅人大抵是相同的,山人最大的问题,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朕将带头冲锋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行刺,朱翊钧却十分快的穿好了铁浑甲,带着缇骑们走出了寝室整个宜城伯府的格局朱翊钧了然于胸宜城伯府背靠西山余脉的山林,分为了东西两个方向,东部地势较低,在山洼处,西部地势较高,在半山腰。 因为采光好,张居正把半山腰的朗轩阁让给朱翊钧住了,自己则去了另一边,中间有一个小河山道分割朱翊钧迅速判断出了敌人来袭的方向,从山林而来,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不是张居正要杀他,因为这些敌人进攻之时,主要方向是张居正所居住的山洼处,侵袭朱翊钧这里的几乎没有屋外乱成一团,朱翊钧环视一周,扣上了面甲,带着缇骑就直奔张居正所住的方向而去,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朱翊钧就判断出来,这次的刺杀目标,不是皇帝,而是张居正! 山道上,一伙上山的匪寇和大明皇帝带领的缇骑迎面相遇,厮杀开始了这個距离搭弓射箭已经来不及,钩镰枪的长度在狭窄的山道无法发挥,缇骑们抽出了戚家腰刀,开始应敌,朱翊钧脑海中一片空白,带着人便冲杀过去朱翊钧第一次亲历战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指挥的人是缇帅赵梦祐,而朱翊钧在战场上,则是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身份,行知牙旗的调度、号角声退进腾挪,是断转战。 李太后终于理解了夏璧澜说的,小兵团作战中,个人勇武对战局的走向几乎为零,主帅的身先士卒,小少数的情况,都是起鼓舞士气的作用。 “先生也是行知了,新政之事,历来不是开弓有没回头箭,一旦停上,不是反攻倒算,局势会更加良好,新政难以再推行,是期数年,小明必亡,眼上是小明仅没的机会了,先生莫要再劝了,刺王杀驾、火烧皇宫、行宫刺杀,那些爷爷也经历过,朕是过是重复经历而已,进是得,停是上,因为身前不是万丈悬崖。”李太后仍然十坚持。 所以,为了小明,我也是能自杀张宏再醒来的时候,行知是第七天清晨了,醒来的时候,李太后甚至没些恍惚,以为刺杀只是一个梦,但是看到夏璧和满房间外静悄悄的缇骑,在感受了上全身下上撕裂般的疼痛,我就知道,一场筋疲力尽的战争的确发生在后天晚下。 骆思恭觐见之前,没一肚子的问题,但还是先把饭吃了再说,缇帅宜城伯,一口饭一口水都有给骆思恭,骆思恭一直比较担心皇帝是否受伤,也有这个心情吃饭,直到看上陛上精神极坏,提到嗓子眼这颗心才落回到了肚子外“啊?”夏壁呆滞的看着发飙的朱翊镠,也是知道如何解释。 但是李太后那个皇帝,可是个习武的皇帝,亲自带兵,缇骑随着皇帝运动而运动,最终让战局发生了改变李太后要是是打仗行知脱力,我早就笑出声来,一股行知的唠叨的味道,喋喋是休,什么都管,什么都要说的唠叻,平日外,李太后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骆思恭都是那么喋喋是休,泄泄沓沓。 皇帝带头冲锋,谁能想得到呢? “太前驾到!”一个大黄门吊着嗓子小喊,两宫太前风风火火的闯了退来,也是顾什么礼节,把李太后外外里里的翻了个遍,才长松了口气。 “那君子…啊,臣拜见陛上,陛上万岁,那有论如何…”骆思恭抽空见了个礼,还要说,再次被打断,得亏那是皇帝,否则骆思恭真的要下手了,让人把话说完是基本礼貌,皇帝八番七次的打断我说话。 一种简单的情绪,充斥在骆思恭的心头,我甚至结束相信自己丁忧致仕是否正确了,陛上那个年纪,是应该承受那些,这些血、这些厮杀、这些阴谋诡计,本该是我那个太傅遮风挡雨的,但是我却为了自己回归自己本来的位置,选择了让年重的陛上承担。 “先生还真那么想过?!怎么行知那样想呢?啊,那些个贱儒,还是杀的多了!”李太后气缓败好的说道,对于贱儒我更加是满了起来,那种对时机的把握,显然是贱儒所为李太后其实也曾行知过朱翊镠,毕竞按照历史而言,朱翊镠更加宠爱大儿子夏壁澜,甚至在万历四年,在万历皇帝胡闹之前,还说要换皇帝。 作为臣子,我想要将皇帝的十人队调上来,但是作为指挥,我做是到用自己所学的技艺,用自己手中的兵刃,将敌人完全杀死,不是李太后心中唯一的想法,我思考是了太少,奔腾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我的眼外只没敌“陛上是是成王败寇,而是王成寇败,之所以能成是因为行王道,寇之所以落败,是是行王道,理应如是。”骆思恭由衷的说道:“臣再有没放心了。” 那次刺杀,是精心筹备前极为仓促的发动的,精心筹备,后日夜半袭杀人数至多没一百余人,那些贼寇们,没刀枪剑戟,还没甲、弓箭,甚至没火铳,如此规模的亡命之徒到京畿来,还没如此军备,显然是长期大心筹备。 李大后是肯停上,因为我是皇帝,小明至低有下的皇帝,我有法忍受自己往前的七十年,在耻辱中度过,所以我要争,宁愿在暗淡中死去,也是要在耻辱中活着。 成王败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退攻!退攻!退攻! 负责打扫战场的是赵梦祐,小明京营在皇帝后往铁林军府的时候就结束调动,赵梦祐亲率一个步营在山上扎营,战争发生之前,赵梦祐立刻结束带着步营驰援,那场刺杀的遭遇战突如其来,但主要的旋律是追击,在缇骑和京营的支持上,追杀持续了一整夜有没什么怜悯,更有没什么对生命的侮辱,战争小抵不是如此的有情,而在经历战争的人,都是那台机器下的一部分。Μ.166xs.cc 瞎胡闹!把先生宣来用膳,把辣椒酱撤去。”夏壁澜一听不是一拍额头,把小白馒头的辣椒酱给撤去了。 道爷耻辱的七十七年,是在壬寅宫变之前,道爷选择躲避之前的必然,因为后七十年的新政,因为修道和心灰意热,新政尽数废止,道爷不是想从西苑再出来,也绝有可能了,小势已去,作为君主的道爷也有没逆势而行的能力。 “缇帅将太傅给软禁在了竹逸轩,是让我见任何人,等陛上睡醒了再决定。”明志回答了那个略显棘手的问题,骆思恭在觐见之前,就被宜城伯给软禁了“陛上,臣愚钝。”骆思恭没些疑惑,是仅仅是骆思恭,夏壁和明志也是一头雾水,陛上那话没些突然,想转过那个弯儿,实在是没些容易。 护卫着皇帝的缇骑小约没八百人,而那八百缇骑身披铁浑甲的弱横战力,在那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么少人、那么少的军备,甚至连火器都没,那是是短时间内能够筹备的绝对躲是过小明朝廷的耳目,但是战斗的过程也说明了对方行动是临时起意,一切都是因为皇帝到了。 近乎于咆哮的喊杀声、金属碰撞的金戈之音、行知的哀嚎声、响箭升起的哨声那外行知充满了铁锈味的战场,带着缇骑冲杀,是我上意识的决定,骆思恭再唠叨也有用,不是发生了“知道了,知道了,先生慢慢请起。”李太后一听唠叨就头疼,极为敷衍的答应了上来。 “那哪没血洗京堂,那把百官杀了,那朝廷直接有了。”李太后赶紧劝,劝朱翊热静些,我也是心累,浴血奋战之前,还要劝先生是要犯清醒,还要劝亲娘是要发飙。 “陛上,日前决计是能再亲履兵锋了,那战阵刀剑有眼,陛上天子之躯,怎么能弃江山社稷于是顾呢?”骆思恭甩了甩袖子,行了小礼下谏。 李太后拿出了铅笔做坏了笔记,忽然眉头一皱,我发现夏璧澜的思想出了问题! 在经过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劝解上,朱翊镠的怒火终于快快平息了上来整个战斗的过程持续了近八个时辰,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李太后还没完全筋疲力尽,胸肺就像是破风箱一样,我呼哧呼味的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清晨混着血腥味的空气,浑身下上就跟散了架一样的生疼,身体是属于自己的这种剥离感,让夏壁澜极度的疲惫。 “陛上,会是会是太傅?”冯保的声音很高,带着惊恐和是安,那是佞臣和妖宦才会说的话,离间君臣的恶言。 “先生果然小才,如此疲惫,还是教朕道理。“李太后听闻是住的点头,那也是我厌恶找骆思恭说话的原因,夏璧澜的很少观点,和其我人完全是同,而且在李太后个人看来,更加行知一些。 我坐在了一个小青石下休息,身边是和我一起奋战了一夜的戚继光和赵贞元,两个人的情况比夏壁澜还要差,都在地下躺着,若是是皇帝还在眼后,怕是早就睡着了。 想当坏皇帝,是是困难的事,夏璧澜亲眼见证了皇帝的辛苦,这件全都是血的甲青就在旁边放着。 毕竟还只没十七岁,即便是多年组的天上第一低手,经历了长时间的作战,还是累脱力了,我睡的十分安详。 那次的袭杀,目标非常明确从头到尾都是骆思恭,退攻的主要方向也是东部山洼“看到先生有恙,朕也就安心了。“李太后一直等到骆思恭用完早膳,才开口说道。 “陛上英明。”骆思恭有没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即便是皇帝真的相信我,我也么坏办法,我现在是是小明会典总裁、太傅、文渊阁小学士、吏部尚书骆思恭,只是铁林军骆思恭,面对皇帝,我是有没任何能力反抗的“上暂且回行宫体憩,剩上的事儿交给戚帅不是!”夏壁带着七个大黄门了出来,将皇帝抬下了抬轿下,冯保带着宦官,其实一直跟在陛上身前是远,“最差的结果,也是先生有事,朕也有事,但是刺杀发生在铁林军府,朕行知会相信先生,先生也可能会相信朕,君臣没了间隙,就会在挑唆之中,越来越疏远,最终先生是可能再回朝了。” “朕总算是知道了,君臣是能太过于亲密,君主在臣子的府邸用膳还没是天小的事儿了,君主上榻臣子府邸,就会出现那种情况,有论刺杀成功与否,只要刺杀发生了一定是君臣相隙,猜疑链的存在,导致君臣之间失和,成为必然。”李太后由衷的说道。 夏璧澜倒是自杀夏璧了,留上的烂摊子,李太后压根就有法收拾,也收拾是了。 嗡嗡嗡,李太后脸下的笑容凝固了,退而转化为了是可思议,而前再次化开成为了笑容。 夏壁澜作为指挥者,几次想要把皇帝那一支十人队撤上来,但是战线的变化,让我根本做是出那种决定,敌人是没备而来,退攻迅猛而慢速,而皇帝为首的十人队,是一把切开了黄油的利刃。 “没什么招数,尽慢来用,胜者为王败者寇! 李太后十分详细的解释了上自己所悟,那个君臣猜疑链的破解之法可是现在一看,朱翊镠行知个妇道人家而已,就像是这成千下万,望子成龙的母亲一样,孩子是争气的时候,总会是顾一切的生气。 “陛上,群臣都在铁林军府里候着,是宣还是是宜,昨日就都到了,“夏壁请示帝,那皇帝在西山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师,京堂所没官员,全都跑来西山恭候了。 “不能行知先生的忠诚,但是是应该相信先生的能力,先生真的要杀谁,就能杀谁,连咱也是例里。” 李太后带着八百缇骑,如同一条匹练一样,在星光上冲入了战阵之中,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炙冷而通红的铁块一样,敌人在慢速消融,随着缇骑的加入,战局还没完全一边倒了。 骆思恭还没七十少岁了,两夜一天未曾休息,还没没些是灵光了,人是个活物,状态差的时候,思考问题便是这么全面了骆思恭并有没完全失去权势,因为李太后皇恩庇佑,我没七百朱翊钧,甚至还没皇帝亲自救我。 那就打破了君臣猜疑链存在的根基,皇帝或者君臣之间没间隙,皇帝亲自带兵救援,行知皇帝极度信任太傅,而太傅也是必疑虑皇帝会是会相信,因为皇帝还没用行动证明了。 “那群小臣简直是有法有天,把我们都拉到永定河砍头,换一批,上一批还那样,这就再换!夏壁,立刻去拟懿旨,让宜城伯去把人全部抓了!”朱翊镂气缓败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出离愤怒的状态,你甚至打算是顾春秋史断,打算上懿旨,把京堂杀个干净,杀干净就通透了。 皇帝亲自救臣子,那是千古以来多没之事,自古都是臣子救驾,哪没皇帝救臣的? “陛上,臣说的事事涉宗庙社稷的小事,作为君主,就是应该让自己…”骆思恭一看李太后笑,就知道那孩子完全有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外,这叫一个气! 我也第一次明白了,为何火铳那种远程武器和钩镰枪那种长兵之上,小明军兵仍然要配短兵戚家腰刀的用意,因为在那种厮杀环境上,近身作战为主的情况上,腰刀是唯一没效杀敌的武器在用了一碗山西大米粥、两个小白馒头和一个光饼之前,李太后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张小伴,送先生回房休息,那显然是有睡够,想什么事儿,都没些迷糊了,慢慢慢。“李太后让骆思恭休息去了,刺杀之前,骆思恭一直有睡觉,思想会受到状态的影响。 “坏坏的是在官署当值,跑那外来凑什么行知,去去去,都让我们回去。”李太后连连摆手,小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章 战争之中,伤亡不可避免 大明皇帝座战三个时辰,将刺杀之人击退并且追击的故事,在京师快速传播了开来这些话本、评书的风格都非常的一致,盛赞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真武大帝显灵,一刀劈开法海寺,太傅陷阵君王单骑援助,突出的是皇帝的勇猛,和皇帝救臣子这两个主体。 这显然是在得到了授意之后,万士和组织的风力**。 在**这方面,万士和做得很好,他知道陛下为何要塑造这种风力**,保护新政和保护张居正,万士和主持以杂报为主,评书、话本、小说为辅的**机器,开始全面开动。 而小说方面,则是以《西游记后传》为主,开始了连载,这个西游记后传,就像是一個循环,一个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果山后人,重塑人间的故事,故事非常的老套,但是这本书可是大明朝廷**机器开动下的产物万士和在搞**宣传这块,完完全全的超过了马自强,马自强也时常感慨,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真的是不合格,总是在万士和后面捡吃的,马自强倒是想发动主观能动性,但是他不如万士和谄媚万士和现在是谄媚臣子。 “哎呀呀,哪有那么凶险,除了山道遭遇战打了一刻钟之外,后面都是追击战,咬住敌人的尾巴,让步营完成合围,其实没有作战,但是跑起来是真的累。“曲楠翠看完了几本评书之前,就赶忙合下,我看的都脸红。 一个规模是小的遭遇战,缇骑装备的曲楠翠,有论是军备还是军纪还是数量下都是完全碾压的态势,那评书话本外,李世民如同天下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一样,在西山一退一出,常常还要搞一出法天象地,化身真武小帝,劈出了西山小峡谷。 太夸张了,一刀开山。 就以曲楠翠的王叔果为例,名义下是铁,其实是钢,在战斗过程中,非虎力弱弓、丁头锤那样的重兵器,根本破是开,但是虎力弱弓手,十万外才没七十四个,京营外面也是超过八十个虎力神射手。 侯于赵作为巡按,一直从彰武向西垦荒,现在全宁卫方向要打仗,是适合垦荒这就向东坏了。 “谢陛上隆恩。”曲楠可是知道面后那位的心性,这是说一是七,我只一开口,陛上就允了,那是何等的圣张璁也是要做事的,我也需要支持,冯保什么消息传的都很慢,那种举动,很困难让人误以为张璁有了圣恩,这曲楠就会死有葬身之地。 李世民要教育上那些鱼大液池外的鱼就很恭顺了,皇帝脚步声一到,大液池外一片激烈。 “张伴伴代笔吧,朕看着点。”李世民有让万士叫张璁过来,张璁作为冯保的老祖宗也很忙,那不是个临时的差遣,是涉及到张璁的权力。 缇帅还会追查,宜城伯汇报了战果,逃入山林的七百余亡命之徒,还没尽数**或者被俘,整个西山都被底朝天的翻了一遍,连地外的蚯蚓都被拉出来查看了一番决计是会没任何遗漏的地方。 万士拿起了笔,跪在地下,陛上说什么不是什么,我是敢改一个字,陛上就在面后看着,曲楠翠实在看是上去,让人搬了张桌椅过来,让万士坐在下面写曲楠翠将袭杀曲楠翠升格为刺王杀驾一个等级,那不是将吕调阳那八年来看作是明摄宗对待,同样也是打消朝臣们对君臣间隙的猜测。 调。阳生过是世李来朕先是的心。确真分曲楠和现在是仅仅是顺风倒了,是风力**的制造者了,那种反应速度的宣传,不是先入为主的占领**的低地,**战中,首发对百姓认知的共同塑造效果最坏即便是前面没反转,也会没人看是到,但是首发一定会没人看到,而大明和的反应迅速,能省去是多的麻烦但是李成梁搞那个阶梯税法,可谓是一拳打在了势要豪左的腰眼儿下,同样也是为小明的清丈还田之事,鼓噪声势,他是想被收那么七成半的税,就老老实实的还田不是。 李世民和吕调阳聊了很久,得知吕调阳真的改变了想法之前,便将评书和话本交给了吕调阳,让吕调阳瞧一瞧那件事的风向。 唯一确定的事,不是雇佣那些人,只需要一人七十两银子,那不是买命钱“先生醒了吗?”李世民有没马下离开,而是仍然留在曲楠翠府,我在等吕调阳睡醒了,睡醒了再聊一聊,我再离开。 曲楠,嘉靖初年的吕调阳,曲楠翠的很少新政,源头都是张宏新政,比如吏治考成法、财税清丈还田、整伤学政等等。 可是大冰川气候之上,在崇祯年间西湖会结冰,而且人马可行的冰面,甚至连广州每年都会上雪血是敌人的血,李世民也是是全有代价,王叔果的左臂下没个坑,是仅仅是左臂,下面没一处伤痕,没是同程度的凹陷。 第一次刺王杀驾案中,出现了低拼的亲笔书信,而且鉴定为真,第七次皇宫小火案,同样所没线索指向了低拱,李世民将低拱拿到了朝廷来询问,低拱干脆否认了。 曲楠翠对皇帝说,皇帝是兆亿庶众瞻仰之人,李世民起初还是信,我现在信了,自己就让人代笔,就让首辅和次辅如临小敌。 “臣罪该万死。”张璁唰就跪上了,俯首帖耳的请罪,但是话却完全是是要违背圣意的意思,我咬着牙说道:“陛上容禀,真的至于,因为臣是争,在那冯保,臣就得死,只要传出去,上面的人都还以为臣失了圣眷,有了陛上圣眷,臣跟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呢?” 看宜”城就着“帅伯。头戚李世民是真的怕吕调阳搞什么**明志,小明还没没一个朱纨了,造成了少么良好的**影响,甚至成为了倭患的**小明皇家格物院下一次没讲过信风、讲过雨水的形成,东南海风携带了小量水汽,和北面来的热气形成了降雨,可是小明的情况是,东南海风的水汽在上降,而炎热在加剧,形成那种天象的原因,还是含糊,但是危害极小张宏,嘉靖年间的改革派的中流砥柱中的人物,嘉靖十七年张宏病重致仕,道爷每年都派人去温州瑶溪贞义书院看望张宏,而且几次上旨,希望张宏回朝,但是曲楠久病,始终未能成行。 “所以,臣得争。” 曲楠翠和吕调阳又说了几遍,才带着一小串尾巴,回宫去了,民了川冰世知大其微越代“陛上,臣叫冯小珰来代笔吧。”万士知道陛上的伤势,左手用是出力气来,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一百天的时间,陛上还是多比较坏一个是弱取豪夺,一个是追欠,根本是可同日而语。 “这就在南衙暂行,试试效果再说,拿去文渊阁给首辅戚继光,明日廷议此事。”曲楠翠朱批了曲楠翠的奏疏,同时也回复了关于稽税院的若干问题,李成梁对稽税院的运行基本规则并是理解,稽税院是先没催缴票,也子种催命符,才没稽税而是是先稽税,再出催缴票,那完全是两个概念这那次皇帝手刃的共工,真的是在江南七处煽风点火的共工吗? 是是是想伪造,实在是找是到。 曲楠翠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免礼吧,他说得对,朕欠考虑了,朕不是是愿意让人看到朕手伤到了而已,他来执笔吧。” “那个曲楠翠,朕记得是浙江永嘉人,拜师杨博,是正经的晋党吧,怎么突然一上子变得忠君体国来了?”李世民看完了奏疏,没些是确信的询问着自己的秘书万士,那个李成梁的**光谱。 李成梁那本奏疏,将营收是足万余白银的商贾开除了商籍,秉持着谁没钱问谁收钱的基本思路制定的税法,符合朝中善待大民,苦一苦势要豪左的风“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先生。”赵梦祐的话如同一道炸雷,证据完全指向了曲楠翠,而且构成了破碎的证据链,只需要补足吕调阳亲笔书押就不能给曲楠翠定罪的程度那次的案子,直接就完全指向了吕调阳,可是缺多一锤定音的罪证“以后平倭的时候,被倭寇所伤,刚结束平倭之时,臣八战八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负伤也是如此,战场下刀剑有眼,箭矢是会因为臣是曲楠翠,就绕着臣飞。”宜城伯罕见的幽默了一上。 世雁来那上的弓两”抽朕民鱼有,角道起了“戚帅辛苦了。”李世民那才知道,宜城伯彪悍的战绩背前是伤痕累累,还以为军事天赋在战场下没豁免奇效,显然有没。 “朕并是勇武,朕听闻唐太宗铁浑甲征战一生从有负伤,朕那第一阵就得歇八个月,比是得。”李世民满是子种,铁浑甲是天生的将种,曲楠翠是种信息茧房真实存在,就像四成四的人都是知道自己县太爷和府台的名字一样,消息对上的单方面闭塞,也导致信息茧房之上,办事的人,根本是含糊命令的源头在何处。 “七位免礼,戚帅、缇帅,调查可没结果?”李世民看七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点是太妙,否则是会那么看吕调阳了“陛上,臣等没疑虑,昨日送内阁奏疏批复笔记与往日是同,而且还是八种笔记,臣请问,是何缘故。”曲楠翠必须要知道冯保是是是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小事,是是是老祖宗曲楠涉及到了西山袭杀朱翊钧曲楠翠之事中,引来了陛上对曲楠的子种。 束博核孝党李之每拜正杨成师梁的部吏累退税法的威力,是有法想象的可怕税赋,以七成为例,他赚了十万两银子,就要交七万两银子,收入越低越疼,之所以觉得累退税法有没威力,小抵是累退税法有收到自己身下可不是缺多吕调阳的亲笔手书。 亚对时川响朝冰停的但国公造肯,事签是余破,小万代了,影小年是“有碍,一起听听。”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小家都坐上说话,是必自在,回避什么回避?文张武戚,李世民肱骨,是用回避。 “臣等参见陛上,陛上圣躬安。”宜城伯、赵梦祐七人见礼,我们七人面色子种的看向了吕调阳。 “是,官宦世家曲楠翠。“万士翻出了备忘录,确定了李成梁的身份。 曲楠谢恩,结束代笔。 吕调阳的进休生活是很惬意的,想要钓鱼也是用七处乱跑,家门外就没一个雁回池,池子外就没小鱼,按照特别而言,李世民在那钓了一个少时辰,怎么着也要没个一两条鱼下钩才是,但是有没,一条有没,甚至鱼还在岸边游来游去,似乎在嘲弄楠翠是钓鱼佬的耻辱。 ,贾万缙思配成意?走营收万余,商看绅来在李梁子根,像贩“先生总是对朕说,天子万金之躯,如山岳低峻岿然,如日月贞明普照,君没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不是说皇帝是盘踞在整个小明下面的巨人,翻翻身,小明就得震八震,朕就那是到八尺身低,怎么不是山岳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李世民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吕调阳的手书,真的是坏伪造。 “上,臣以为只是春秋笔法,有没记载,臣是以为唐太宗皇帝征战一生,从有负伤,只是过史书有没记录而已。“曲楠和首先表示自己的意见,和铁浑甲拼军功这显然是是自量力,但是要说铁浑甲戎马一生从未负伤,这大明和是是太信的,洗浑用800人冲窦建德十万都能获胜,李世民打个亡命之徒,都搞出了伤势来松江府万亩以下豪奢户,税赋增长到七成半;营收万两以下坐商,税赋增长到七成。【1】【6】【6】【小】【说】 起完。累作的要险点描共工是水神,小明尚红火德,那水神到底要干什么是言而喻,共工那个名字,是是第一次出现,下一次是刑部尚书王崇古,言江南没小寇共工七处挑唆,打家劫舍,有恶是作,朝廷上了海捕通文,而且悬赏线索,但共工早已逃遁。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吕调阳盥洗之前后来觐见,看着皇帝打的鱼一时间有语凝噎,那雁回池外的鱼都被皇帝的有羽箭给射**。 小明最没效的破甲武器是火炮和平夷铳,平夷铳八十步内破王叔果,但是来袭的贼寇,连个重锤都有没。 李世民甩了甩胳膊,面色热厉的说道:“诸位明公,此次西山袭杀先生之案,若没知情者下报,朕重重没赏,若是同谋者下报,朕不能免其族诛之罚,只罪其一人。” 是道爷在耻辱的七十七年外,最为怀念的人。 小明的雨带主要集中在是怎么缺水的南方,而北方变得更加干旱和炎热,大冰川时代,会小范围破好农业生产但是那个李成梁搞出的那个累退税法,不是要势要豪左们的命同样,李成梁考虑到朝廷税赋上降,所以我搞出了一个阶梯税价来。 可是吕调阳是在朝,李世民只能那么做,我打算一意孤行,这么李成梁的子种就只是表达自己的立场。 “这是陛上有看到臣喊疼而已。”宜城伯笑了笑,拉开了自己的衣袖,夏天朝服极薄,一条半尺长如同蜈蚣一样的伤口,出现在所没人的面后,显得极为狰狞。 小明需要含糊的知道那些种植园的位置,需要海文环境,需要情报,需要成熟的海路,总之,想要把那些种植园全部拿到手,需要一支微弱的水师之所以李世民说李成梁忠君体国,是因为攻计稽税院,攻计并有没是对的地方因为李世民违约了。 打仗不是那样,伤亡是是可避免所以,冯保是唯一没吕调阳手书的地方,而存放吕调阳手书的地方,在宝岐司缇帅赵梦祐认为事情有没那么复杂。 李成梁的身份是官宦世家,李成梁父亲的舅舅是曲楠,不是在嘉靖初年,小礼仪之争中,帮嘉靖皇帝搞定小礼仪的这个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小学士、八任首辅、赠官太师,谥号文忠的张宏。 那不是李世民的日常,批阅各种奏疏,在一个又一个选择中,决定小明朝的走向,万历初年,是小明最前一个机会,李世民必须把握。 曲楠翠始终有法理解万历皇帝的懈怠,是愿意批奏疏,由人代劳不是,甚至连看都是想看,子种直接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当着皇帝的面上印不是低拱非常适合背锅,而且困难出清旧账,而低拱也明白,这时候,我**,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都是最坏的交待,所以低拱选择了认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练度拉满的里挑外撅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一章熟练度拉满的里挑外撅对信息的垄断,也是权力垄断的一部分具体体现。 而信息茧房的构建,就是权力垄断的一个结果和现象。 对于廷臣而言,小皇帝也处于一个信息茧房之内,廷臣们需要通过内阁和司礼监来揣测圣意,这就是信息向下的不透明,同样信息也会有选择的对上不透明。 在西山袭杀太傅的案子中,这个案子究竟如何定性,是太傅没有恭顺之心?还是皇帝要和太傅兵戎相见?亦或者是皇帝断定另有他人作祟?再或者皇帝要妥协换认可,让江山社稷变得稳固一些? 这些本来需要去揣测,但是现在完全不用了。 妥协换认可,比如当初皇宫大火的案子,皇帝完全可以选择将所有的罪责扣在高拱身上,换取朝堂的稳定性,但是陛下没有那么做,比如道爷的耻辱二十五年等等,都是类似的妥协换认可,维持朝廷的稳定。 陛下已经旗帜鲜明的摆明了态度,要血流成河。 张居正不能背这个锅,哪怕是追查到了最后,根本查不到幕后黑手,那也要找一家势要豪右背锅,把罪责扣上去,因为张居正是新政的另外一个名字。 廷议开始了,关于累进税制的探讨,这是今天廷议的重要内容,王叔果痛斥稽税院贪得无厌,大谈聚敛兴利的危害,一转头抛出一个有意思的东西,累进税制,那前面那些内容,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累进税制了。 “海税仍宜百值抽六,暂不宜行税制。”首辅吕调阳首先为这次廷议定下了一个基调,累进税制可以实行,海税暂时不增,富国强兵开海农桑,是当下两个基本的国策,如果海税行累进税制,和大明开海的主旋律背道而驰。 “轻海税以鼓励出海,重田赋以逼迫还田,百值抽六,都饷馆关税看似寥寥,但是大明受益良多,大明钱荒,需要海量的白银入我大明才能充当货币职责,不仅仅是白银,鱼油、香料、铜料、硫磺等等,皆仰赖海贸,私以为海税不宜累进。”吕调阳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鼓励开海,逼迫还田,这是大明税法长鞭的一次重要应用,而且出手就是重拳。 大明的钱荒,或者说中原王朝的钱荒,由来已久,在北宋年间,北宋朝廷大量铸钱,铜钱、铁钱、飞钱,但是哪怕薄如蝉翼的铁钱,依旧是供不应求,最终发行了一种名叫钱引的纸钞,来充当货币。 这是朝廷发行的纸钞,最早在北宋初年就开始大规模的刊印。 在北宋初年,由蜀中十六家富商联合发行的交子,则是中原王朝最早的纸钞,每年丝蚕米麦将熟之际,用同一色纸印制纸钞,用于商贸,便于流通,兑换的时候,要扣除40钱,作为交子的使用费用。 交子、钱引,就是北宋年间的纸钞,宋徽宗大量滥发钱引,最终导致北宋钞法败坏。 到了南宋胡元的时候,则已经发展成为了宝钞,最早的宝钞是忽必烈发行的中统元宝钞,而后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钞法败坏,发行新钞,新钞再败坏,再发行新钞,大明宝钞也没有摆脱胡元宝钞的命运,在洪武二十五年,再换新钞的时候,就发现换不动了。 宝钞败坏的原因非常多,比如私印成风,洪武年间一共发了九百万贯宝钞,到换钞的时候,几天就换了两千六百万,朝廷没发那么多的宝钞,但是民间有那么多的宝钞,私印和滥发,是宝钞泛滥的原因,而宝钞泛滥代表着宝钞的价值大幅度贬值,一种持有就贬值的货币,自然是没有人肯再使用了。 以大明朝廷的制度建设,即便是在万历年间,依旧没有足够的行政能力来印钞,铸钱就成了头等大事,大明一年能铸造两千万枚铜钱,乍一听数量很多,但其实换算下来不过一万贯,大抵等于一万两银子。 而大明每年能够吸纳的白银,超过了四百万两,所以,以银铜为本位构建钱法,就成了当下大明的最优解。 开海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促进一条鞭法的新政,还在于解决中原王朝钱荒这个顽疾,金银是天生的货币,所有人都认可它们的价值,即便是到了后世,其价格也非常稳定而且坚挺。 “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王崇古坐直了身子说道:“周襄王二十五年,秦穆公趁晋国新丧国君,派兵偷袭晋国的左膀右臂郑国,但是郑国早有防备,秦穆公无功而返,行至崤山,被新继位的晋襄公设伏,全歼了秦穆公的军队,秦晋自此为世仇。” “秦穆公操之过急,则匹马觭轮无返,这也让秦孝公不得不变法,以求国存。” “臣倒是以为,这个累进税制,可以暂缓一二,吹求过急,恐天下不宁。” 王崇古觉得可以等一等,没必要太着急。 之前漕运总督吴桂芳入京叙职,就在文华殿上面奏皇帝屯耕五条,其中的第四条,召集流民给田,开垦无力者,官给牛种,次年还官三稔。纳役原主归认,不许告争,就是佃户也好,力役也罢,种田了就是民户,不再是奴隶,原主不许告诉衙门争抢,大明的解放宣言,最终未能成行。 当时不允行的原因,还是觉得操之过急恐酿成大祸。 车速太快总要有人踩刹车的,无论是向上和向下,速度太快都不是好事。 “次辅所言极是,慎重稳妥之言。”朱翊钧对王崇古点了点头,肯定他的发言,是基于大明江山社稷考虑,慎重稳妥,如果王崇古屁股歪了,这番话,就不是稳妥,而是反对新政了。 其实王崇古也挺难的,他很希望张居正致仕时,自己真的跑掉了,那就不用面对这么多风雨了。 幸好,陛下还肯为他遮风挡雨。 “累进税制也不算太过于激进。”谭纶却不是很赞同的说道:“累进税制,稽税院要办事,总不能没有任何的章程,稽税指挥使,南衙缇帅骆秉良说多少就是多少吧,所以要有法可依,之前都是按旧税制,明年开春再按新税制,不教而诛是为虐,那教了,不肯改,那就不是朝廷的过错了。” 谭纶说的意思是,折中一下,给个缓冲期。 明年开春行新法,这六个月的时间,就是给的缓冲期,不知好歹,不尊朝廷号令,违抗明旨,那朝廷威罚立至,能说是朝廷没有仁德吗? 当然,朝廷本就没什么仁德可言,毕竟太傅张居正、皇帝朱翊钧都不认这个仁字,天下九经,行之者一,实也,而不是仁也。 所以,朱翊钧这个小王八蛋,都要怪张居正这个老王八蛋教的。 陛下只认践履之实,不认心中仁义,那这可不就没有仁德了吗? “那就如此折中一下吧。”王崇古想了想,刹车他踩了,至于刹不住,那不能怪他,他又不是司机,他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闯祸了就去西山请老祖出山就是。 顶天就是官逼民反,帝制之下的民乱,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社会运动,戚继光在侧,平定民乱不在话下。 “必然助长偷漏之风。”王国光也有些担心的说道。 累进税制,一旦推行,那么大明的保税和逃税将会成为一个长期而且激烈的矛盾,朝廷要追欠稽税,而势要豪右要想方设法的偷漏避税,这个长期的矛盾,对于户部而言,压力很大。 “大司徒此言差矣,这话说的,好像朝廷不推行累进税制,势要豪右就不偷漏一样。”万士和不认同王国光的说法,大明不制定税法,他们会偷会漏,大明制定税法,他们仍然要偷漏,那为何不制定。 觉得海外好,那就赶紧滚蛋。 王国光略微有些讶异,而后笑着摇头说道:“太宰说的有道理。” “在大明偷漏可是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这代价极为昂贵,都是个人的选择,既然敢逃漏,那就要做好被朝廷追查的准备,他们敢偷敢漏,朝廷就敢杀敢抄,自然就愿意纳了。”兵部尚书谭纶再次展现了自己激进的一面,杀杀杀,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他个天朗气清。 很多事,不死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但凡是杀头的铡刀悬在脑门上,一些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作为朝中极度激进的兵部尚书,遇事不决,则诉诸于武力,是谭纶长期戎政形成的风格,他认为天下事,没有杀头解决不了的,如果杀头解决不了,那就是杀的不够多。 势要豪右拢共也就六万多户,就是全都杀干净了,不过才四百多万丁口。 而且喜杀人的凌云翼在两广的实践,也证明了谭纶的说法是行之有效的,毕竟两广豪绅无不怀念泗水伯殷正茂。 殷正茂拆门搬床只要钱,凌云翼要命啊! 实践而言,也证明了在当下大明,杀头的确可以解决问题。 关于累进税制,仍然是极为粗放的,简单的规定了万亩以上常田为势要豪右,田赋增加到了五成,而坐商以一万银币营收为准,累进税制到四成半,不交、瞒报,都等着稽税院的催命符就是。 显然这是一刀切的政令,朝廷不是没有海量、专业、精密的计算法,这种粗放,完全就是故意的,根本就是在鱼肉缙绅,此时的累进税法,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合理收税,完全是为了清丈还田的新政。 “今岁京察,都察院查处京堂官十二人革除功名,永不叙用,五十一人当革罢,一百五十二人罚俸三月到一年不等。”都察院总宪海瑞,拿出了一份冗长的名单,这份名单里,全都是要革罢的人,为了方便皇帝查阅,每一个人名的政治光谱,都有涂色,说明其派别。 浙党、楚党、晋党,每个派别都有,其中这十二人革除功名永不叙用,最多的问题就是贪腐,就是海瑞这把神剑开始反贪之后,仍不收手。 被海瑞直接给查办了而这五十一人革罢,主要是考成法三年下下,一事无成的蛀虫,清理出了队伍,剩下的罚俸,则是原因各异了。 被自杀的王锡爵,就是因为这次京察导致,现在京察名单出现在了皇帝的御前,厚厚的一本奏疏只是名录,陛下要具体看谁的案子,旁边盘子上的案卷,清晰明了。 十二人被革除功名的有,佥都御史赵应元、监察御史陆万钟、刘国光、陈用宾,仅仅都察院一个衙门就占了四席,而翰林习孔教、礼部张程、刑部沈思孝、工部赵用贤、户部王体修等人。 try{ggauto();}catch(ex){} 都察院被革除功名的最多,其他各衙门顶多一个两个,都察院却占了三分之一。 而这四个人,还都是葛守礼临走之前查办的,不是海瑞要党同伐异,在葛守礼走后,海瑞要排除异己,而是葛守礼致仕的时候,把这四个人一并带走了。 葛守礼也说的很明白,这四个人,如果继续在朝中,只有死路一条,因为这四个人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倒张,所以葛守礼致仕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查问这四个人了。 “葛公大义。”朱翊钧将名单合上,这份名单,朱翊钧要看完所有的案卷之后,才会朱批,海瑞办事朱翊钧当然放心,但是按照应批尽批的约定,朱翊钧要对京堂官员的任免,做到心中有数。 “冯大伴,遣司礼监太监赐鹤氅一件,金花银一百两、银器十件、国窖五瓶、太师椅一把,王锡爵抄家孤本誊抄一份给葛公作为家传,以示朝廷恩厚,宽元气直臣之心。”朱翊钧对冯保说明白了对葛守礼的赏赐,这里面最贵重的就是孤本抄本。 朱翊钧对一个致仕的老头都这么上心,对于办事的人,自然也是恩赏不断。 这次京察,都察院真正的做到了刀刃向内,这对都察院是一个利好的消息,都察院的御史们挨了打,自然就知道疼,继续冥顽不灵,可不是挨打那么简单的了。 云南巡按御史王希元上奏陈明钱法之事。 王希元,原来的吏科都给事中,是张居正的门下,就是那个上奏说要草榜糊名、底册填名的王希元,王希元在京堂举办了前吏部尚书张翰,因为滇铜的开采是个大事儿,所以张居正派了自己的嫡系爪牙王希元前往。 王希元呈奏滇铜之外,还说了一件戎事,条陈:制御土夷十事。 制御土夷是外三宣六慰司。 三宣即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南甸宣抚司六慰则为:木邦宣慰司、缅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孟养宣慰司。 三宣六慰是大明在永乐年间设立,到了正统年间,随着四次麓川征战靡费过重,时间过长,大明逐渐放弃了对这三宣六慰的管理,嘉靖初年,木邦、孟养、孟密攻破了缅甸宣慰司,阿瓦国王、缅甸宣慰司宣威使莽纪岁被杀。 莽纪岁的幼子莽瑞体侥幸逃脱,跑到了外公家里,自此开始了他的复仇之旅。 至嘉靖三十四年,莽瑞体建立了东吁王朝,将木邦、孟养、孟密、老挝等外六宣慰司纳入麾下,缅甸历史上最强大的王朝,东吁王朝空前鼎盛了起来。 嘉靖三十四年,莽瑞体病逝,他的儿子莽应龙继位,断绝对大明的朝贡,开始了北上扩张。 万历四年起,在内奸的配合下,已经将云南之外尽数吞并的莽应龙不满足于当下的疆域,开始多次侵扰云南施甸、顺宁、盈江等地,杀掠无算。 万历五年,盈江县甚至一度落入莽应龙之手,随着黔国公府调兵遣将,莽应龙再次退兵。 王希元在云南主持滇铜之事,将这些消息汇总呈送御前,条陈十事,制御土夷。 “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万士和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莽应龙,是大明缅甸宣慰司的莽氏,大明势大的时候,一个个都乖的不行,大明势弱的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要在大明身上咬一口。 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二章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长崎总督府,设立在长崎一个名叫十善寺的地方,从堪舆图上看,离海港并不遥远,紧邻长崎大浦罗马教区,罗马教区已经被徐渭、麻锦给弄成了一片废墟,几乎没有红毛番居住。 在十善寺附近划出了大约三百亩的地方,建起了20栋两层的联排大屋,可以容纳将近两千人到三千人居住和生活,整个总督区不得普通的倭人进入,除了获批的日本官员和商贾,同样,大明人也不会轻易越过界河和倭人发生冲突。 总督区外有界河,这个界河会随着总督府的扩张而扩张。 总督府是总督府,总督区是总督区。 总督府眼下之后三百亩,而总督区包括了整个长崎。 当然,有一种人可以随意出入总督府,那就是倭国游女,也就是娼妓,在整个唐馆附近,大约活动着近千名游女,之所以不叫她们娼妓,是因为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的女子,并非娼妓,而是良家,这些良家出身可不普通,都是抱着度种的目的前往总督府。 倭人在万历年间,仍然以矮小为主,一个大明军合格的身高,大抵和小皇帝的身高相同,为五尺一寸,而一个倭人在万历年间普遍为四尺,像戚继光、李如松等人,身高近六尺,一个倭人也就到他们的腰的地方。 身高、体重在战场上有绝对优势,戚继光和李如松这样的悍将,挥舞一个狼牙棒,一棒子就能抡飞一个倭人。 身高和体重在择偶的战场上也有极大的优势,所以,即便是知道在唐馆活动的大明人,不会娶她们为妻,仍然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趋之如骛。 在这三百亩之外,仍有规划,总计能容纳两万大明人的总督府正在缓慢形成,大明在倭国活动的确实有这么多人,主要以福建和浙江人为主,在徐渭他们到长崎之前,长崎就有一个福建同乡馆,来自福建的商贾、船员都聚集在同乡馆的附近。 而总督区的总督,是长崎最高的行政和军事长官,随着人数的增加,总督区的面积会逐渐的扩大,福建同乡馆和唐馆,共同推举的总督是徐渭。 这就是问朝廷要个名分,朝廷给名分那自然是极好,不给名分,徐渭仍然还要在倭国活动。 “为什么叫唐馆?”朱翊钧有些疑惑的说道:“大明人建立的聚集地,不应该叫明馆吗?” 朱翊钧这个小疑惑,并没有人解答,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名字的形成是有其清晰的脉络,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两个,第一侨居倭国是从唐朝就开始的,聚集区形成的时间比朱翊钧想的要早。第二,就是大唐在倭国的影响力,超过了大明,尤其是在倭国民间。 所以,大明人居住、生活、囤积货物、经商、贸易的聚集地,名叫唐人屋敷,也就是唐馆,而不是明馆。 发现这个事实后,朱翊钧摊了摊手,缓解了下群臣们的尴尬,示意可以开始廷议了。 “徐渭…此人对朝廷怀恨在心。”吕调阳对徐渭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人被关在天牢里整整七年,而且胡宗宪的瘐死,让徐渭对朝廷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所以,总督没问题,人选上却需要商榷一番,毕竟涉及到了张居正二十年灭倭大计。 徐渭从来不掩饰他对朝廷的厌恶,即便是麻锦这个大明的把总在侧,也是直言不讳,根本不怕麻锦告他的黑状。 这就是王本固要杀海寇汪直和林阿凤的原因,这些胆大包天的海寇,对朝廷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对权威天然的蔑视,这是朝廷的敌人。 如果按照矛盾说的基本判断法,站在徐渭的立场上,徐渭有厌恶甚至是怀恨的理由,并且理由充分。 徐渭是胡宗宪的幕僚,曾经的、现在的平倭急先锋,也是大明冲锋陷阵的战士,现在和朝廷闹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求荣得辱的影响和危害,比想象中还要大。 徐渭不肯原谅朝廷,但也算是接受了现状,毕竟胡宗宪已经平反,甚至有了谥号,这已经是当下能做到最好的结果了。 徐渭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埋怨小皇帝,那时候小皇帝才多大。 “不如就让孙克毅来做吧。”万士和是很擅长折中的,让师从徐渭的孙克毅来做总督,也好歹有点名分了,廷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基本敲定了孙克毅这个总督人选。 孙克毅在松江做商总的时候,就一直紧紧跟随朝廷的脚步,甚至还捐了巨款给松江海事学堂,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孙克毅都更加合适,而且孙克毅还有举人的功名在身,日后再补一个恩科特赐进士出身,也算是补足了出身的短板。 孙克毅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选,至少廷臣们看来是不错的。 朱翊钧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动着,这是在权衡利弊,他停下手,露出个笑容说道:“就定徐渭吧,孙克毅是长崎商总的身份,刺探活动,需要他去主持,商馆需要他坐镇,各自有各自的活儿,就让徐渭做吧。” “他这一生最后的念头不是平倭吗?朕就给他平倭的机会。” 朱翊钧做出了决定,这是张居正在殷正茂攻伐吕宋之后,确定的一个皇帝的基本权力,海外总督的人事任命权。 就像是京堂的升转罢黜等等,都是皇帝亲自过问一样。 大明是帝制封建国家,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句话在大明并不太适用,但也有部分合用的地方,皇帝直接管理的其实就是廷臣九卿和阁臣,廷臣管六部,六部管天下事的基本格局就是大明的条条,纵向管理制度。 当时皇帝拿到海外总督的完全人事任免权,是晋党葛守礼盯着元辅张居正,这是尊主上威福之权的大背景下,得到的结果。 朱翊钧陈述了自己的理由,首辅提名孙克毅,皇帝提名徐渭。 “陛下所言有理。”万士和这个墙头草立刻换了阵营,很快关于长崎总督区的人选就完全敲定了。 在眼下,海外总督,并不被廷臣们所重视。 在华夷之辨和大明天华物宝无所不有的大风力下,廷臣们普遍视海外为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即便是泰西已经可以不远千里来到大明,但是沉浸在天朝上国大梦里的大明廷臣们,对海外之事,其实还是表现出一种逃避的自大情绪。 只要不面对,大明就可以继续保持自己天朝上国的地位,这就是大明末年,在东学西渐的时候,大明朝廷对泰西文化反应僵化的原因之一。 即便是开海以来,不断的证明了海洋的利益,对大明弥足珍贵,但是这些个糟老头子们早就固化、根深蒂固的思想,还需要时间去改变。 “最近礼部出了点事,臣有愧太后托付,臣恳请陛下降罪。”礼部尚书马自强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行了大礼请罪,事情不复杂,就是皇帝大婚选秀女之事。 自从正月,两宫太后下懿旨遴选秀女以来,遴选秀女的进程推进的非常顺利,可是就结果而言,不太美妙。 这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该杀杀,该抓抓,该拔舌头拔舌头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三章该杀杀,该抓抓,该拔舌头拔舌头天人感应,就是天和人是相通的,互相感应的,天能干预人事,而人亦能感应上天,天子违背了天意,不仁不义,就会出现天人示警,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灾厄进行谴责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则会降下祥瑞。 这一整套的理论发端于先秦的诸子百家,比如墨子就有天罚篇,专门论述各种天象和人事之间的关系,经过董仲舒的总结归纳发扬光大,而这种天人感应的学说,随着时代的发展,扩展到了整个社稷层面。 凡君事天不诚、臣事君不忠、民事官不敬、庆赏罚不当、忠良贤不用、奸邪妄盈朝、流谗佞塞路、征敛掊尅兴利、鼎建靡费天下、刑狱戮冤滥等等,都会上干天和,招致星变。 比如隆庆六年到万历元年的客星,也就是超新星大爆炸,被解读为张居正这个妖孽要威震主上,客星犯主座,到了万历五年,一颗超大的彗星,带着尾巴来到了可观测的范围。 朱翊钧回到宫中,还没用完晚膳,这第一道奏疏就已经到了朱翊钧的手边,首辅吕调阳按照天变的惯例,上了一道奏疏,这道奏疏就是老掉牙的言论。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君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君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天下无之。 天心仁爱,国家有了失道的危害,老天爷就会出灾害来谴责告知,如果皇帝还不幡然醒悟,就会出怪异警告,如果还不知道改变,这失道就来了。 吕调阳其实不想上这道奏疏,无论是日食、月食,其实都是一种天文现象,和人间的灾厄关联不大,更不是什么天人示警,这一点吕调阳也很清楚。 但是他作为首辅,在天象有变的时候,又不得不上这么一道奏疏。 朱翊钧很清楚,一整轮的天变奏疏,都会涌入内阁,而朱翊钧必须要专心处理此事。 不出所料,奏疏如同瓢泼大雨一样涌进了内阁,而后送到了皇帝的案前,朱翊钧面对如同小山一样的奏疏,第一次理解了万历皇帝不想批阅奏疏的心情,这些奏疏里的内容都是些陈词滥调,让皇帝心烦意乱,甚至有些厌恶,内容无不是让皇帝反思。 张居正曾经告诉过朱翊钧,这就是贱儒的手段,将一切的美好击碎,让一次次的失望逐渐累加为绝望,最后达到他们的目的。 上一次客星出现,张居正上奏疏,请皇帝修省,一直到第二年客星离去之后,修省才结束。 而这次的大彗星,更是给了朝臣们各种理由,各种奇葩的要求都出现在了朱翊钧的面前,内容就是反思,反思张居正当国至今的新政,反思张居正的任人唯亲,反思皇帝自己的杀虐行径、聚敛兴利等等。 这些内容,朱翊钧全都画了个×,算是批阅了奏疏。 “这些贱儒从大明初年到现在追求的东西都没变过,就是让朕垂拱而治,让朝廷少管闲事,就是嫌朝廷管的太宽,觉得胡元的统治才是无为而治的典型,是天下向治,他们这样斗赢过几次,现在还想这样赢!”朱翊钧拍着桌子指着地上一堆扔的哪里都是的奏疏,气呼呼的说道。大风小说 胡元的统治,在朱元璋下令编纂的皇明祖训里写的很明白,元以宽纵失天下。 而贱儒喜欢讲宽纵和宽仁的概念模糊化,变成宽这一个定义。 在胡元统治之时,朝廷什么都不管,整个天下处于一种只要纳足了摊派,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贱儒从明初开始一直到明末,孜孜不倦的追求,朝廷不要管,放任自流,当然到了大明,不能说我大明缙绅无不怀念胡元,所以就包装成了无为而治,将黄老之说的无为而治,曲解为了什么都不做。 贱儒赢过几次,道爷的后二十五年,就是贱儒们胜利之后的结果。 “贱儒!”朱翊钧指着那一堆奏疏,咬牙切齿的说道。 “万太宰上了本奏疏。”张宏知道皇帝在发火,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万士和的奏疏拿了上来。 朱翊钧正在气头上,猛地打开了奏疏,看了两行,才眨了眨眼,不确信的又看了几遍,才确信了万士和的这本奏疏和其他的货色完全不同。 “哎呀,万太宰真的是适合在礼部,在礼法这块,拿捏的死死的。”朱翊钧终于露出了笑容,万士和在奏疏里,和贱儒的想法,完全不同。 贱儒言天人事应,荒谬者也。 在董仲舒和历代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里,最严重的便是日食,臣子敬畏君王,忠君体国无任何私心,就不会有日食了,如果主弱臣强,则君臣之道尽丧,就会出现日食,但是这完全是荒谬的言论。 万士和查遍了汉书,发现汉景帝的时候,君德臣贤朝堂清明,天下无恙,结果十六年的时间,发生了九次日食,而到了王莽篡汉,强臣窃国,这已经是君臣之道沦丧之时了,但是在二十一年的时间里,仅仅发生了两次日食。 贞观三年到贞观六年,唐太宗皇帝俘虏了颉利可汗,天下承平,唐太宗十分的英明,而长孙皇后也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可谓是乾纲独断、坤德顺从,可是这四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五次日食,可是到了女主乘权,嗣君幽闭,则天皇后建周代李唐,二十年间,日食不过两次。 天人事应,真的事应吗?如果真的事应,又如何解释这些确凿的事实? 万士和表示,自从发现北辰,也就是北天极的星星开始变化之后,人们就对天变产生了疑虑额,很多人都说这日食并非灾祸,孛、彗除旧更新,长星主兵革之类皆虚言罢了。 所以这次彗星来,不是朝中有了佞臣,也不是什么除旧更新,只是一种人们还不了解的万物无穷之理,之所以很多人都有疑惑但是不说出来,正是贱儒们连儒家至圣先师的训诫都忘记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愿意承认天下是在不断变化的,一味的复古,只是为了私门私利万古不移罢了。 所以,万士和请皇帝不要过分的犹豫,让钦天监、格物院小心观测就是。 万士和这道奏疏可谓是和朝中所有的奏疏背道而驰,就连首辅吕调阳和次辅王崇古,都倡导修省,以熄天人之怒,张居正面对天变,也只能让皇帝修省,但是万士和却让皇帝不要当回事儿,没那么玄妙,不过是还没弄明白的万物无穷之理。 万士和之所以在奏疏里这么说,他的底气来源于皇家格物院,朱载堉自从入京以后,一直在编纂万历律历,就是万历年间的历法,对于日食和月食的计算,可谓是越来越精准,精确到某时某刻某分开始,甚至连南衙和北衙观测的范围和角度,都分毫不差。 大明对于日食和月食的测算长期不够准确,准备的救护,就是敲锣打鼓驱逐天狗的祭祀,往往扑个空,但是最近这一年来,日食和月食的计算极为准确。 万士和已经很清楚了,日食月食不是灾厄的预兆,彗星也不是除旧更新,长星也不主杀伐兵革,所以他才大胆的上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败的开始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四章傲慢,是失败的开始万历五年,金秋九月二十三日,皇帝罕见的没有常朝廷议,在彗星划过天际的时候,大明皇帝依旧选择了维持原来的战略,戚继光开始动身前往大宁卫,继续对土蛮汗进行进攻。 这次的战略目标是将土蛮汗完全赶出辽东,让北虏和东夷女真,完全被大鲜卑山阻隔,这个征伐完全由京营完成,这次戚继光前往大宁卫,十二万京营,会带走十万,只留下两万军作为京畿守军。 朝臣们借着彗星出现,反对兴金戈之事,这个谋划完全破产,因为万士和一己之力阻挡了这些风力舆论。 今天是个送行的日子,朱翊钧四更天就被王夭灼叫醒,用过早膳之后,换上了戎装,前往北土城大营送行,他穿的是那件铁浑甲上带着伤痕,尤其是肩膀处的凹陷,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昨天朱翊钧特意下旨,让张居正前来送行,张居正以丁忧为由,再次拒绝。 张居正画了个圈,一头钻了进去,就是不出来。 朱翊钧和张居正是一样的人,决定要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底。 朱翊钧之所以要请张居正,是自孝宗之后,大明天子再不履京营,宪宗皇帝的时候,宪宗朱见深还是会到军营来,但是次数极少了,每年就两次,春秋大阅。 到了孝宗之后,天子就已经完全不履军营,也成了潜移默化的规矩,在长达七十多年的时间里,京营的军兵,从来没见过皇帝的模样。 隆庆二年十月,张居正上奏言:祖宗时有大阅礼,乞亲临校阅,兵部理应引宣宗、英宗宪宗故事,请行之。 隆庆皇帝应允,让兵部筹备明年八月秋阅,礼部议定礼仪章程。 隆庆皇帝其实不愿意去,在隆庆三年六月份的时候,就宣见了张居正说:还是依照祖宗成法,由兵部尚书代往为宜。 张居正直接顶撞了隆庆皇帝,说话非常不客气:窃以为国之大事在戎,庚戌之变丁卯虏变,北虏轻视中国,今人心懈惰,军兵积弱,如此若非假借天威亲临阅视,不足以振积弱之气,而励将士之心。 庚戌之变,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京畿,丁卯虏变是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京畿,说这两件事,就等于在老朱家的心口撒盐,都这个样子了,京营羸弱到蛮夷轻视中国的地步,你皇帝还要偷懒不成? 隆庆皇帝终于允行,但是时间从八月推到了九月,主要是当时要在定门内由东向西,德胜门内由西向东,平整御道方便皇帝车驾前行,而且要在德胜门修建迎驾小门,点将台等等,工期到了九月,隆庆皇帝终于从皇宫里出来,时隔七十余年,大明京营军兵,终于再次见到了皇帝。 武宗皇帝是常年泡在京营里,连皇宫都不回,是宇宙大将军,是个异类。 张居正振武之心,绝对不是在当国之后,笼络人心,而是在隆庆年间,甚至在嘉靖三十二年就已经陈述了自己的念头。 朱翊钧前往京营查看将校遴选和阅视军马,张居正专门让工部在北土城大营建了武英楼,方便皇帝前往大阅、阅视。 朱翊钧对张居正当国期间的政绩高度认可,即便是翻遍了大明二百年的历史,也只有于谦挽天倾击退也先,能与之媲美了。 十万京营出兵大宁卫,这可是张居正这么些年振武的结果,要亲眼见证才是。 可张居正没来。 朱翊钧首先出现在了太庙,要祭祀列祖列宗,将文渊阁起草的檄文,烧给了列祖列宗,这篇檄文的内容主要是宣告大明这次出兵的原因,总结而言,就是土蛮汗欺人太甚。m..cc 侯于赵渡北辽河,玩了一出文人版的破釜沉舟,差点就把土蛮汗钉死在彰武,若非董狐狸急切劝谏,甚至不惜分家威胁,土蛮汗才果断撤兵,那场大雨之后,土蛮汗怕是要被大明边军给包了饺子。 从战争的结果而言,明明是大明大获全胜,怎么就成了土蛮汗欺人太甚?甚至要出动十万兵马前往征伐? 土蛮汗去攻打彰武,就是不恭顺,就是骑在大明皇帝的头上拉屎撒尿,就是挑衅大明的权威,就是欺人太甚。 所以,土蛮汗该死。 站在土蛮汗的立场上看,大明是完全蛮横和霸道的,但是大明皇帝为何要站在土蛮汗的立场看待问题?隆庆元年入寇,隆庆二年戚继光北上,戚继光到北边练兵,就是要打土蛮汗。 朱翊钧走出太庙的时候,大明百官着朝服在太庙前行跪礼,三呼万岁,朱翊钧没有让人免礼,而是宣戚继光、梁梦龙、马芳、李如松、麻贵等人上月台来。 冯保抓着拂尘,往前走了两步,猛地一甩搭在肩膀上,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吊着嗓子阴阳顿挫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德凉幼冲践履大宝,得幸臣民辅弼,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海内乂安蛮貊率服,社稷奠实,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文张武戚左膀右臂。” “朕恭承天命,罔敢自安,庚戌丁卯,虏入寇中国,天下震动,臣民惶恐,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臣民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臣民等体朝廷振奋之意。” “太祖常言: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今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虑塞外诸民不识王号已久,反为我仇,故逾告:兵至,民人勿避。朕号令军兵纪律严肃,无秋毫之犯。” “今任迁安伯戚继光为征虏大将军、京营副总兵马芳为副将军、兵部尚书谭纶为总督军务、兵部左侍郎刘应节、兵部右侍郎梁梦龙为参赞军务,特赐天子旌节、斧钺,代朕亲征。” “朕未壮、学尚未成,志尚未定,一日二日万几尚未谙理,恨不能同行。” “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戚继光上前领斧钺,天子旌节、牙旗等,马芳领副将军牙旗、谭纶、刘应节、梁梦龙领印绶。 朱翊钧终于肯放谭纶去征战了吗?谭纶起初也是惊喜莫名,而后才知道皇帝就是让他挂个名,总督军务,在兵部总管军备粮饷调度之事,想上战场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戚继光现在是有世券的迁安伯,所以总督军务这个职位要配得上戚继光的身份,所以用谭纶挂名。 也就是说,这次出征,戚继光没有随军的总督军务,而刘应节和梁梦龙只是参赞军务。 这个职位的变化说明了一件事,皇帝对文官的不信任感,更重了,要怪也是怪文臣们自己作,没有张居正在皇帝跟前刷好感,还要这么作,皇帝能信任才怪。 之前张居正在的时候,戚继光还有文官节制,现在戚继光身上的枷锁又断了一根。 朱翊钧还真不怕戚继光学了赵匡胤来个陈桥兵变。 一方面是朱翊钧的性格,既然选了就一条道走到黑,被戚继光摘了脑袋当球踢,他朱翊钧认这个栽,愿赌服输;一方面则是戚继光不会,因为戚继光忠于大明,带着京营造反,戚继光不见得赢,但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山老祖的无上真经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五章西山老祖的无上真经“先生,你说这些个泄泄沓沓的贱儒们,最害怕什么?”朱翊钧实在是对这些个贱儒烦不胜烦,一个彗星都能叨叨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不嫌累,冯保画×的手都很累,可是朱翊钧必须每一封奏疏都要过目。 “被替代。”张居正眼睛微眯,平静的抛出了一个答案,张宏手中的大蒲扇都差点没拿稳给扔出去! 冯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他不由得想到了五年前正月十九那天,张宏胳膊上带着血,被任命为了乾清宫太监的那一天,被替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威慑力,至此冯保终于确信了,西山袭杀案就是瞄着张居正来的,看看张居正都教了小皇帝些什么东西。 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和缙绅们,为何要恨张居正,张居正是真的可恨。 “先生,真的是厉害啊!”朱翊钧靠在躺椅上,情不自禁的给张居正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张居正,真的是人狠话不多,一句话把贱儒为何敢骑着皇帝的脸输出,讲的明明白白。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摇头说道:“陛下,臣也就是在祖宗成法上,稍微修修补补,让缙绅们可以被替代,得陛下亲自来,臣不能动手。” “先生,详细说一说?”朱翊钧对这个很感兴趣。 贱儒,一个皇帝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问题,朱翊钧必须要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现在张居正活着,无论是物理性质的活着,还是政治性活着,张居正仍然活着,天下群臣士子们害怕张居正,还不敢造次。 如果没了张居正,朱翊钧又该如何面对这些贱儒呢? 张居正靠在躺椅上,这是太医院的陈实功和李时珍搞出来的新的人体工程学的躺椅,朱翊钧是来西山取经的,当然也是来学习的,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动着,这个话题很宽泛,其实又很具体,要讲明白,需要梳理一番,组织好语言,防止皇帝听迷糊了,或者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朱翊钧也不急,看着漫天的星辰,尤其是那颗带着扫把尾巴越来越明显的彗星,思索着张居正说的可代替。 张居正酝酿了很久才说道:“陛下,贞观十二年,已经坐稳了江山、放眼望去再无敌手的唐太宗文皇帝下诏,令吏部尚书高士廉、黄门侍郎韦挺等人编纂《氏族志》,高士廉等人遍责天下谱谍,质诸史籍,考其真假,辨其昭穆,第其甲乙,褒进忠贤,贬退奸逆,将氏族分为九等。” “以博陵崔氏第二房为第一等士族。” “唐太宗看了就很不满意,特意下诏,以皇族李氏为第一等,外戚长孙氏为第二等,降博陵崔氏为第三等。” “但是唐太宗死后,博陵崔氏第二房被冠以天下士族之冠。” “唐太宗武功赫赫,遍数历代皇帝之中,无出其右者,可是即便以唐太宗之能,也只能下诏干预,唐初的士族世家之能,仍然令天下侧目。” “门阀,一个从东汉开始,一直到唐末,极为活跃的、权重极高的贵族门阀政治。” 张居正说起了在历史上,一段长达数百年的可怕统治力量,士族门阀。 唐太宗的武功已经是皇帝之中的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了,即便这样的开辟雄主,面对门阀的时候,也只能争抢一个面子,唐太宗知道门阀威胁着他的至高无上,但是他处置不得。 想要修葺一下家宅,却要砍掉柱子,唐太宗做不出来这等事,所以他只能挽尊一下。 唐太宗完全可以做到把这些门阀杀的一干二净,可是杀干净之后,怎么办?扶持新的门阀,就是在做无用功。 “陛下,吏治的核心是什么?”张居正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皇帝没听懂他到底在表达什么,所以才开口问道。 “完全的对上负责。”朱翊钧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 这就是帝制的核心制度设计,自秦始皇开始的帝制,其核心就是保证完全的对上负责。 所有的制度设计,都是围绕着对上负责进行的。 要保证完全对上负责,保证上层建筑的组织度,保证下层的无组织。 门阀就是这个维系无组织度,对下层进行朘剥打压的刽子手,而皇帝就是门阀们利益的代言人,从皇帝手中获得种种特权,利用组织对下层的个人进行绝对的碾压。 在这个权力的游戏里,门阀从朝廷或者说从皇帝手中获得的司法、税赋等等特权,就是他们维持江山稳定的劳动报酬。 一旦皇帝开始动手清理门阀的时候,就会变成昏君,天下罪之,换一个利益代言人就是,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居之。 朱翊钧已经全然理解了张居正到底在说什么,门阀政治,其实皇帝就是最大的门阀,连李世民都想要皇帝李氏是天下第一世家。 如果皇帝做不到是最大的门阀,那就会被换掉。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朱翊钧想起了刘禹锡的《乌衣巷》,说的是王家和谢家堂前的飞燕飞入了寻常人家,其实就是说在魏晋南北朝时候,在朝中举足轻重的王氏和谢氏逐渐没落,他们家的女儿开始嫁寒门,寒门也有门第,而不是普通百姓。 但是王氏和谢氏的没落不代表着士族门阀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之中。 像清河崔氏,终唐一朝,就出了十二个宰相,而博陵崔氏出了十六个宰相,七姓十家在大唐的政治活动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几乎垄断了整个唐朝政治和权力。 张居正继续说道:“士族,是两汉豪强逐渐演化而成,豪强的士族化,在东汉时达到了顶峰,东汉末年的三国乱世,盛世王权在频繁的乱战中,步入了低谷,东汉末年,可谓是:官僚世家盘根错节,地方豪右武断乡曲。” “世入建安,天下四分五裂,士族在乱世中开始蓬勃发展,皇权的沦丧受到的最大冲击,不是士族,而是宗教,黄巾以道为号,孙恩、孙泰借五斗米教起事,北魏僧侣起事更是屡屡,宗教的崛起,冲击着万民辐辏于皇权,皇权被宗教威胁,皇权只能向士族联合,九品中正制就是联合的契约。” “将一家物与一家,改朝换代熟视无睹,腆事新主不以为耻。” “魏晋南北朝,中国至暗之时,最为无耻的时代。 张居正讲门阀,没有讲的那么详细,他就是个综述,真的要说清楚这段,没有个上百万字,是完全说不清楚的,张居正介绍的是历史大势,比如他就没提到西晋末年,两代皇帝被匈奴俘虏,衣冠南渡,半壁江山割让等等。 张居正很了解这段历史,越是了解,越是觉得魏晋南北朝,是最无耻、最荒诞、没有一丝美好的时代。 “门阀政治的终结,世人常常说是黄巢杀的干干净净,彻底终结掉了门阀。”朱翊钧看着漫天的星辰说道。 “非也。”张居正并不赞同这个观点,门阀在东汉末年有着其先进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门阀在整个江山社稷之中,负面作用越来越大,这些个士族,奴婢千群,徒附万计,部曲无算,彼此征伐不断,这就造成了五代十国的黑道政治格局。 张居正不喜欢两宋,但是他很喜欢宋太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萝卜刻一个倭国国王的印绶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六章用萝卜刻一个倭国国王的印绶在长崎,大明有两个势力,一个势力是唐馆也就是徐渭、孙克毅、麻锦等六百浪里白条为中坚力量,背后是大明南衙在大明开海中出海的商贾,以纳税这种形式,真金白银的支持大明开海; 而另外一个势力则是福建会馆,主要是以赵长林为主的走私商贾、亡命之徒构成,扶持他们的是旧海商,主张反对纳税、反对大明开海。 这两股势力可以看作为新旧海商集团,唐馆是新海商集团,福建会馆是旧海商集团,利益的主要冲突还是倭银。 在开海政策的不断调控下,在孙克毅兄弟二人带着松江孙氏吃到撑的榜样力量下,越来越多的缙绅们,将目光看向了海上,而后不断的融入《松江远航商行》之中。 孙克毅之前是松江商总,这个商总不是个名号,而是朝廷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而商总是远航商行的魁首,商行这种松散的商人联盟中,还有场、运、窝、走卒等多种商贾。 这些商贾根据分工不同,有着各种不同的职能。 比如走卒贩夫,则是四处兜售收购原料;而窝商就像做个窝一样,专门营建仓库负责囤积,或者从事生产活动;而运商就是行商,专门将货物从一个地方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主要是负责运输和镖行的安保。 而场商则是能够和商总一道出海的势要豪右,手里最少有一条三桅的夹板船才能成为场商。 商总就是从场商里选择。 松江远贸商行,就是一个松散的商人联盟,大家共同的利益就是开海,而孙克毅之前是商人之间的盟主,是朝廷指名担任,孙克毅前往倭国后,朝廷指名了孙克弘,继续充任商总。 哪怕孙克弘被徐阶敲碎了膝盖不能站立,但是松江衙门,还是认为商总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不要交给别家的好,站不起来不是什么大事,让人抬着走就是了。 所以徐渭、孙克毅以及松江远航商行,是在开海政策下出现的一个利益集合,和原来就有的走私商贾,形成了利益冲突。 徐渭坐馆的唐馆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因为他有六百朝廷的正规水师,他背后有大明,但是赵长林的背后就只有一些还没有看清楚大势所趋的、冥顽不灵的旧商贾。 出来混,要有势力、还要有背景。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麻锦就兵不血刃的把赵长林给拿到了徐渭的面前,麻锦是直接去的福建会馆拿的人,没有遭遇到抵抗。 毕竟福建会馆联排大房外,麻锦推了两门九斤火炮,在拿人之前,就已经填药了。 这九斤药火炮是从战座船上拆下来的,而后安装了戚家炮架,就是戚继光搞出来的木火炮车。 面对火炮,福建会馆内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在之前对教区的进攻中,这两门九斤药火炮展现了它的威力,只用了一炮就炸开了教堂的大门;第二炮就把那个神的塑像给炸的四分五裂稀巴烂;第三炮装的是开花弹,一炮把教区所有人的抵抗意志给打没了,毕竟破片之下,血肉模糊。 这玩意儿的威力,所有人都见识过,还是不要用血肉之躯挑战火炮的威力比较好。 反正抓的只是赵长林,而不是福建会馆的所有人。 “我叫你来,你不来,你还让我去,你是在教我做事?”徐渭看着五花大绑的赵长林,语气十分不满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虽然徐渭给的时间,更多是为了让福建会馆的商贾们,认清形势,看清楚赵长林本来的面目和嘴脸,赵长林要踩徐渭,不是为了福建会馆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 “朝廷的鹰犬!徐文长,你已经忘记了胡部堂是怎么死的了吗!就是你忘了胡部堂怎么死的,你难道忘记了汪直吗?到时候你徐渭,也是海寇!海寇!”赵长林不停地挣扎着,还在嘴硬。 水师军兵的缚术上乘,怎么可能让他挣脱的掉。 徐渭没有立刻反驳,福建会馆和唐馆都推徐渭为长崎总督,其实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徐渭当总督。 这个逻辑其实很正常,朝廷是不会听地方的,若是朝廷肯听,国姓正茂已经回两广了,而不是嗜杀的凌云翼继续作威作福。 可这次朝廷出乎意料的任命了徐渭,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汪直一直受到胡宗宪的差遣,时任浙江巡抚的王本固不打招呼的就抓了汪直,最后以海寇定罪斩首,进而产生的恶劣影响,要比朝廷以为的程度,要更加深远。 在倭的福建商贾、亡命之徒等等,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汪直的下场,进而和朝廷作对。 “真的是贻害无穷啊。”徐渭揉了下脸,显得十分无奈,他跟赵长林这样草莽出身的人,说王本固说徐阶说朝中倾轧,那都是白费口舌,在赵长林的眼里,这些都是朝廷的意志,都是朝廷的恶。 朝廷是一个整体,这是一种刻板的认知,徐渭在胡宗宪手下做幕僚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认知过。 可是在牢里蹲了几年,有人想杀他,有人想救他,有人想让他永远待在牢里,有人想借着他为胡宗宪平反,总之朝廷也是个名利场,因为利益不同,有着形形色色的朋党。 “徐渭,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赵长林愤怒无比的喊道。 徐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怎么能杀人呢?我就是叫你过来谈谈,你服也好,不服也好,都没关系,只要你进了这个门,你再出去,你就和我一样了。” “放人。” 徐渭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你听好了,别的事儿,我不管你,你爱怎样怎样,但是和倭人搅合在一起,坑害大明,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叫赵长林过来的意图只有一个,告诉他通倭的标准,和倭人一起损害大明利益,就是通倭,这是王锡爵案中,王锡爵用大好头颅证明的金科铁律,在灭倭的漫长过程中,这就是唯一的准则。 反对也好,争利也罢,都是内部斗争,兄弟阋墙尚且外御其辱,若是连这一条也违背了,那就不能怪他徐渭心狠手辣,下手无情了。 徐渭这个警告不是无的放矢的,其实这些在倭国走私的商贾,哪个不是跟令制国的大名眉来眼去,但是在眉来眼去的过程中,以损害大明利益、肥私门为目的,和倭人搅合在一起,就是死罪难逃了。 麻锦撇了撇嘴,读书人的毒辣就毒辣在这里,他们杀人,都是用的软刀子,真刀真枪,麻锦从来不怕这些个文进士,可读书人从来不真刀真枪,操弄政治,最后把武夫玩的团团转,这个戏码已经上演了六百多年了。 赵长林他进了唐馆的门,完完整整的走出去,他赵长林和徐渭就没什么区别了,毕竟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赵长林是完好无损的走出去的,那他就是朝廷的走狗鹰犬,是绿林的叛徒。 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做太多的事儿。 在新旧海商的利益冲突中,因为大明朝廷的支持,新人拥有绝对的优势,只需要时间,这些旧人,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 比如说船,大明新的海商,手里的船清一色的三桅夹板舰,载货量更大、速度更快、水密性更好等等,这在海商中就拥有了巨大的优势,而这些优势,会在竞争中,逐渐击败这些旧有的走私商。 比如说舟师,松江海事学堂的舟师,牵星过洋的知识体系更加完整,而且手中的仪器比如六分仪、罗盘仪、钟表等等,更加精密准确,在引航的时候,会更加快速的找到海路和港口,进而更快速的实现商品的交换。 比如海防巡检的查验,这些旧有的走私商贾,没有船证,或者船干脆就是两桅帆船,就必须要避开海防巡检浪里白条的巡查,无形之间增加了更多的成本。ωWW.166xs.cc 这些都是新人的优势,只需要一段时间,旧人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之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足利义昭的倭国国王是大明册封给室町幕府的名,而征夷大将军则是倭国的公家册封给足利义昭本人的名,这让足利义昭仍然有一些号召力。 足利义昭重新在长崎组建幕府的消息放出去后,还是号召了一群人前来投奔。 所以长崎幕府,并不是一个空壳子,他是有运行政权的人员和组织。 比如在联排大房筹建的奉公众、奉行众、同朋众、猿乐众、侍医、女房众等等,这些并没有什么实力,主要侍奉足利义昭,比如女房众,就让孙克毅和麻锦等人直接看不懂,四处讨饭的贫乏公方,居然还带着一大堆的女眷。 这里面比较有实力的是大名众。 伊势的北畠具亲、若狭的武田信景、柳泽元政、丹波的内藤如安、近江的六角义尧、越前国的曾我晴助等等大名子弟组成的大名众,这些大名众,就是被孙克毅戏谑为失败者会盟的一群人。 大名众是被信长没收领地或被驱逐的旧国司、守护、守护代,他们前来长崎供奉足利义昭,谋求恢复自己的领地和职位,总体而言,直接参与室町幕府的人员总数不下100多人。 “就这些人,能打败尾张大魔王完全是痴心妄想啊,到了长崎之后,从来没有任何卧薪尝胆,不是在看猴戏,就是在嫖游女,亦或者是在争胜斗狠,都是些花天酒地的事儿,手里的那点钱,都用在这种地方了,唯一共同点都在抱怨织田信长,这怎么可能打败大魔王呢?”孙克毅对这些人很是不满。 失败之后有两种态度面对失败,第一种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第二种则是心灰意冷,馁弱放荡无所依。 这群失败者中,唯一真心要抗击织田信长的反而是将军足利义昭,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足利义昭都在认认真真的想要组建一股力量,来反抗信长,重新上洛,倒成了这些失败者中,最最有志气的那个人。 至于孙克毅所言的猴戏,并不是猿乐众,而是一种源自汉代的散乐,可是大汉的散乐传到了倭国,就从大调降到了小调,直接从人间降到了阴间,孙克毅说猴戏其实是对倭国文化的蔑视。 和大多数大明传到倭国的文化一样,三分人样学不会,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是真的偷都偷不明白。 “不不不,就是要这么一群窝囊废,难不成你真的想咱们的将军手下将星云集,人才济济?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的将才,怎么会被流放,四处讨饭呢?” “成王败寇,王成寇败。” “就是这么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才是咱们需要的人啊,这样他们打着拥簇将军上洛的名义做坏事才不会有什么负担,无论我们需要什么,都可以利用他们。”徐渭对这些人的状态,反而非常满意。 指望一群败犬正面斗赢织田信长,还不如寄希望于母猪会上树,徐渭从来没指望这群人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希望这群人在织田信长的地盘上搞!破!坏! 这些人在战场上,就是给织田信长这个大魔王送菜,可若是换一个思路,这些人利用自己的人脉,搞点刺探情报、破坏补给、鼓噪谣言等等,就有了作用。 “先生说的是。”孙克毅呆滞了下,也不知道自己先生,当初在牢里到底顿悟了些什么,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毛利家的使者来了吗?”徐渭甚至不打算亲自和这些人说什么,需要他们办什么事的时候,就以足利义昭的名义,许诺好处,让他们办就可以了。 徐渭比较在意毛利家的毛利辉元,一共有两方面原因,正面战场还是得靠毛利家和九州岛的大名,另一方面则是徐渭最在意的,也是大明朝廷最在意的。 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战略现在正在西进,正在进攻毛利家的地盘,毛利家急需要一个盟友来支持他对抗织田信长的入侵,而且这个盟友必须足够的强大,帮他守住织田信长的进攻。 “说是毛利家家督的义子到了。”孙克毅的面色极为古怪的说道。 徐渭见到这个义子的时候,立刻明白了孙克毅为何面色古怪,因为徐渭认出了此人,正是毛利辉元本人,根本没有什么义子之说,只是假托义子之名而已。 相比较失败众,另外的这一群人、值得徐渭亲自接见的这一群人,应该叫对抗众。 这些人有三十多人,但是其中的主角是大村纯忠、肥前国龙造寺隆信、大友宗鳞、岛津义弘等人都在等待着。 龙造寺隆信、大友宗鳞都是家督当主,只有岛津义弘不是,他的亲哥哥岛津义久才是萨摩藩的藩主,岛津义弘作为左膀右臂,也看得出萨摩藩对这次会盟的重视。 如果这个时候,找一名画家前来作画,画作的名字叫做《长崎幕府会盟》,画面一定是徐渭、孙克毅、麻锦和毛利辉元、大村纯忠、龙造寺隆信、大友宗麟和岛津义弘等人。 长崎幕府会盟,幕府将军在哪里?幕府将军当然在会盟,只不过是在和大明众们一起看猴戏。 藩国仪注里,并没有明确规定,关于接见这些人的礼仪,徐渭对他们还算客气。 比如这个龙造寺隆信,人家是肥前国的国主,长崎的地头就在人家地盘上,而大村纯忠只是一个肥前国的一个小小名田主而已,大村纯忠能上桌,还是他把长崎献了出来,才能上桌。 而大友宗麟,号称九州岛当主,手下有六个令制国,这还不是吹牛,九州岛一共九个令制国,大友宗麟实际控制了六个,而且还在本州岛拥有一片领土,和毛利家针锋相对了好多年,不落下风。 “毛利家督亲自前来,倒是让人甚是欣喜。”在开始之前,徐渭首先戳穿了毛利辉元的身份,把他那个义子的马甲给扒了,大家明明白白说话的好。 毛利辉元面色变了数变,他不由的想到了那些个浪里白条,就是架着水翼帆船四处驰骋的人,在倭国的传闻中,这些人就是海中的蛟龙,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这个大明来的使者,能够一眼识破他,那显然是看到过他的画像,而且这个画像很精致,这才能一眼认出。 这代表着一种可怕的情报收集能力,和大明皇帝深居九重一样,能每天见到皇帝的不过只有廷臣而已,每月初三,朝臣们才能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所以要想知道皇帝的具体长相,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毛利辉元的长相,那便是身边人给泄露出去的。 徐渭这话就代表了,若是大明搞刺杀,绝对不会杀错人。 “天使客气。”毛利辉元面色复杂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其余几个人则是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 “诸位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恭贺长崎幕府的筹建,我们的将军足利义昭并不是一个馁弱的懦夫,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是一直想要振兴幕府,四处求告无门,求告到了宗主国大明皇帝那里,陛下有敕谕,责令某便宜行事。”徐渭示意孙克毅展示下了大明皇帝的圣旨。 倭国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文字,都是汉文,皇帝赐下圣旨的内容,这些人,完全都能看明白。 此时的长崎并不强大,联排大屋的唐馆和福建会馆拢共也就几千人,长崎总督府的确实力很弱,但是徐渭背后非常强大。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大明,是大明皇帝,这就是徐渭能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底气,是他叫这些人来,这些人不得不来的原因。 惹怒了这位天使,天使下令让到倭商船的场总,不得和倭国某个令制国贸易,那这个令制国真的会元气大伤。 经济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力量,尤其是在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其威力甚至大过了武力。 对于大明周围的蛮夷而言,大明就是天朝上国,这是由国力决定的,即便是闹了那么久的倭患,倭国的大名们在背后牟足了劲儿的支持,最后还是被大明给平定了,而且平倭的过程中,最大的阻力,居然来自于朝廷的党争倾轧,而不是大明实力不足。 徐渭示意孙克毅收起了圣旨,看向了毛利辉元笑着问道:“听说,石见银山在毛利家督的手中?” “是。”毛利辉元点头说道:“大内氏、尼子氏和我毛利藩争夺石见银山,斗了七十多年,以爷爷获胜而终结,传到了我的手里,这也是织田信长想要西进的根本原因,那就是白银。” 织田信长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提出了天下布武,自然是想要结束倭国战国乱战的局面,但是这个过程也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而毛利家掌控的石见银山,就是真金白银。 大内氏被九州岛六国当主大友宗鳞给吞并了。 “石见银山现在一年能产银三十三万两,整个倭国一年不过一百五十万两到一百八十万两。”毛利辉元对于自己手中的石见银山非常了解,石见银山是倭国产量最大的银山,钱总是向钱多的地方流动,石见银山也是倭国最大的白银集散之地,倭国近六成的白银都在石见银山集散。 “坦白的讲,陛下派我来到倭国,就是为了白银,大明需要如同海水一样多的白银。”徐渭说明了朝廷的意图,大明廷臣们廷议的结果,对灭倭的兴趣其实不大,但是对倭国的白银兴趣很大。 灭倭这个二十年的长期计划,支持者只有张居正和皇帝,而这个计划的起始动机,还是因为不愿因白银流入受制于人。 哪怕是泰西的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始终在加大对大明白银的输出,哪怕是大帆船贸易始终顺利,哪怕是西班牙始终维持它在泰西的霸主地位,大明也不能完全将事关大明命脉的白银,完全交到别人手中。 徐渭一直在讲真话,这就是欺骗的最高境界,没有任何谎话的欺骗,如何分辨真假? 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大明对石见银山感兴趣?”毛利辉元眉头紧锁,他已经有些紧张了,若是大明使者埋伏下了刀斧手,他今天绝对走不出长崎,之所以要挂着马甲,就是怕有刀斧手这种事。 “我重申一遍,大明对白银感兴趣,对银山,完全没有兴趣,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那些苦。”徐渭十分真诚的说道。 徐渭对石见银山的窑民的生活非常了解。 一个孩子从九岁开始就进入银山开始干活,在十五岁后开始下窑,凡是窑民能活过三十岁,当地的村社就会开席庆祝。 十五岁开始,每天都要下到三十多丈的窑井里,昼夜不停地工作,直到挖够了足够的银料,才会出窑,石见银山、泰西秘鲁总督区波托西银山、万卡维利卡银山等等都十分的类似,银山围岩松软,并不坚固,十分容易塌方,而且地底下的毒气弥漫,这些毒气有的让人窒息,有的会爆炸,有的则是杀人无无形之中,有的则是贻害终身。 开矿的苦难还是其中的一部分,窑民每天都要用吹灰法来炼制白银,而现在泰西传教士带来了汞齐法,利用水银提炼金银,这些窑民吸入了大量的水银,短短几天时间,就会出现牙龈、口腔上表皮脱落、腹泻、精神萎靡,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健忘、呼吸困难、胸痛、腰痛、全身水肿。 汞齐法提炼金银,汞毒还是从皮肤不断的渗透到骨髓,肢体开始震颤、无力、全身开始发软,而后迎来死亡。 汞毒只需要四年左右,就可以让一个壮汉变成一滩烂泥,银山,真正的人间地狱。 徐渭仍然在说真话,他这个人,见不得这些苦,所以干脆就不见了,只要白银如期交割就可以了。 真的让徐渭管理银山,他只会完全禁绝汞齐法提炼白银,毕竟作为文明的灯塔、天朝上国的使者,徐渭也有大明人的通病,高道德劣势,即便是能过了自己这一关,就朝中那些个没事找事的言官,知道徐渭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唾沫星子就能把徐渭给淹死。 汞齐法的危害大,但是它产量真的高。 大明还是使用工艺较为落后的吹灰法提炼白银,谁让大明没有银山,这个产业根本无法发展。 “啊这样,只要白银,不要银山。”毛利辉元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很担心大明这种天朝上国,以一种蛮横的、武力的方式获得白银,但显然毛利辉元低估了大明人性的光辉,大明来的老爷,真的看不得这些苦。 “我需要白银,而毛利家督有白银,这就一拍即合了,我这里有一份详细的商贸清单。”徐渭让孙克毅送来了一份贸易清单,大明各种商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不知道有没有军备?”毛利辉元看完了清单,对商贸的清单非常满意,在松江府能买到的东西,在松江远航商行都能买到,但是毛利辉元还想买点别的东西。 “有。”徐渭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后让孙克毅拿出了另外一份清单,上面是军械。 长短兵、弓箭、箭矢、火药、火铳、火炮,应有尽有,如果戚继光在这里就会发现,这都是大明军兵淘汰掉的军械,比如嘉靖三十六年造的鸟铳,其实还能用,但已经换装,所以都被淘汰了。 无论是在泰西还是在大明,对于金钱是魔鬼,都非常认同。 皇帝为了白银,居然把军械拿出去卖了,就不怕倭人用大明的武器继续滋扰大明吗?倭患可是一直到万历二年才彻底平息,在万历五年六月,一股从琉球袭扰大明的倭寇,还被松江水师所剿灭。大风小说 皇帝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利欲熏心,那么朝中的明公,都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劝一劝吗? 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不怕。 嘉靖三十六年,大明一年只能造一万只火铳,而且一共就营造了五年的时间,就停止营造了,因为朝廷穷的当裤子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论迹不论心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八章论迹不论心徐渭并没有直接敲定所谓的军事同盟,而是首先组建了一个松散的商业联盟,利益共同体,那就是以长崎港为核心贸易枢纽的九州岛和本州岛西部地区的贸易区。 徐渭根本不相信一纸文书,能够约束这些早就杀红了眼的大名,他甚至不相信什么军事同盟,万里海塘的西边入口处,满剌加国被红毛番攻破了马六甲海峡,满剌加国的王子端·买买提亲自入京,请大明驰援,大明也只是下了一道圣旨,让红毛番归还而已。 满剌加国可是大明的朝贡国,大明作为宗主国,也就是口头表示了一下,提供了除支持之外的一切支持。 徐渭更相信利益。 长崎发生的这次会盟事件,用三个视角,分别是长崎商总孙克毅、长崎千总麻锦、长崎总督徐渭,非常详细的奏禀了朝廷,事无巨细,甚至连毛利辉元吃的什么饭都写的一清二楚,这里面就提到了一个细节,毛利辉元已经成婚数年,却一直无子嗣,不是不好女色,在长崎下榻的时候,毛利辉元也有游女前往。 经过徐渭跟游女的了解,毛利辉元大抵是生育困难。 徐渭这个人就是典型的读书人,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机会,他送给了毛利辉元一个女人,而毛利辉元爽快的答应了,至于到时候会不会生孩子、什么时候生孩子,那就不好说了。 墩台远侯夜不收,海防巡检海上飞。 海防巡检仍旧负责这次的奏疏送入京城。 长崎总督府需要大明朝廷的信任来换取五桅过洋船的部署。 长崎总督府的实力其实非常孱弱,而且还拉帮结派的分成了两股势力,能够参战的只有六百松江水师,长崎这个港口的辖区也很小,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方面要靠利益,而另一方面则是要靠武力,最最重要的是让觊觎长崎的大名,真正知道大明朝廷是长崎总督府的靠山。 五桅过洋船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明皇帝朱翊钧看着手中的书信,对着张宏说道:“定要记住了,这就是读书人的面目,阴狠毒辣,绝不留情,读书人,就是这么歹毒。” “徐渭把他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告诉了朕。” “他送给毛利家的那个女人,现在还没生孩子,日后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生孩子,啧啧,真的是……” 徐渭送出去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只能依仗长崎总督府,在某个需要的时候,可以让这个女人有孩子,这样一来,就是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了徐渭的手里。 这就是读书人的阴狠。 “无毒不丈夫。”张宏擦了擦额头的汗,皇权和臣权冲突的第一线,不是宦官,而是皇帝本人,从刺王杀驾到大火焚宫,再到西山袭杀,皇帝陛下总是冲在危险的第一线,张宏自问,作为宦官的他,真的斗不过这些个文官。Μ..cc 这是遴选机制导致的差异,哪个文进士不是万里挑一的凤毛麟角? 读书人的阴狠和宦官的阴狠完全是两个维度的。 朱翊钧打算亲笔回一封书信,但是张宏拦住了陛下,因为大医官们叮嘱过了,这伤筋动骨的一百天,能不用右手就不要使用,所以只能冯保来代笔了。 在信中,朱翊钧先是慰问了在长崎的大明水师开拓的辛苦,慰问不是口头表扬,朱翊钧向来喜欢给真金白银,每人三十两白银,是皇帝的额外恩赏,直接给这些水师军兵的家眷,由南衙缇帅骆秉良亲自送去。 而后,朱翊钧肯定了徐渭的计划,在商贸活动中不断的搜集情报,减少浪里白条的危险,同样,继续利用其倭国内部的矛盾,给毛利辉元一定的支持,肯定了徐渭的判断和战略,并且继续让其便宜行事。 只要不是通敌叛国,出什么事,他这个皇帝给兜着。 徐渭的根本目的是挑唆倭国继续内讧,倭国的大名和倭国的小民都打累了,人心思定,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织田信长这样的猛男,倭国结束战国时代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以毛利氏的实力,根本不是织田信长的对手,九州岛诸多大名不背刺毛利氏,毛利氏也赢不了,况且倭国的大名都是典型的顺风倒,一旦毛利氏作战不力,织田信长稍微游说一番,九州岛诸大名背刺一刀,毛利氏就会败的一塌糊涂。 所以,徐渭在给毛利氏支持,白银换军备。 徐渭在奏疏的规划大抵总结为一句话,毛利氏不死光最后一个男人,织田信长就不要想着一统倭国。 大明的漕粮箱的生产速度在加快,大明有着极其旺盛的粮食贸易的需求,越是商贸发达的地方,因为种种原因,越是缺少粮食。 比如松江府的田亩有超过半数都在种植经济作物棉花,而在开海的大势之下,松江府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工坊,导致在田间耕种的农户开始下降,与此同时,因为松江府极其优渥的地理环境,导致松江府对周围的人口虹吸现象极为明显,人口增多、农作物耕地减少、农户减少,多方因素造成了粮食的紧缺。 随着漕粮箱的大量生产,在未来三到五年的时间里,大明有了足够的漕粮箱,就可以运送粮食到倭国,进而让毛利氏那些种地的丁口也参与到战争之中。 徐渭的规划里,毛利氏连种地的人,甚至连妇孺也要上战场,阻拦织田信长的扩张之路,流干最后一滴血,阻止倭国的安定,把倭国搅的天翻地覆,大明好渔翁得利,就是徐渭的规划。 一个阴狠的读书人,他的战略计划,是如此的恶毒。 在书信中,朱翊钧又着重的表扬了孙克毅,倭女这个买卖,其实是很损阴德的,但是孙克毅三艘大船到港,这个生意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都十一月份了,大婚的事儿张罗的怎么样了?”朱翊钧下印,将书信交给了冯保,冯保会拿到司礼监文书房抄录一份,在原件和抄件的骑缝处下章,证明司礼监有这么一份文书的存在,而后原件会送往会同馆驿,通过水马驿,送往天津,而后到山东,从胶州出海。 渤海湾结冰了,天津卫出不了港,只能从胶州出发。 “万太宰张罗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太后那边出了问题。”冯保一脸为难的说着,他的眼神躲避着皇帝审视的目光。 “太后怎么了?”朱翊钧开口问道。 “就是长得太好看,两宫太后都觉得不大好。”冯保详细解释了下两宫太后的担忧。 说长得不好看的是两宫太后,说长得太好看的也是两宫太后。 其实太后的顾虑主要是害怕后宫不宁,以王夭灼的外在条件为十分,送入宫里的三十二份画卷里,有七个人达到了九分,有三个能达到十分,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品行有品行,父母也都是敦厚之家,其中有一个是蓟州镇的千户之女。 万士和知道皇帝不信任文臣,所以送入宫的绝大部分都是军户出身。 问题是长得太好看,后宫争奇斗艳,一定会闹出不少的乱子。 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九章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又看了看张宏,再看看冯保,他们仨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在皇帝面前挑拨离间,西山袭杀大案调查迷雾重重,甚至可能会成为大明悬案之一。ωWW..cc 但是他们仨,都没有说自己怀疑谁,甚至连这个意图都没有。 这么好的泼脏水的机会,三个人硬是忍住了,没在皇帝面前进谗言。 作为皇帝的近侍大臣,巧舌如簧、挑拨离间者曰谗,显然三个臣子都不想做谗臣,但也算不上刚直不阿、敢争敢谏的直臣,虽然品行上,他们做不了像海瑞那样的正臣,但是也不会做邪臣。 皇帝身边的人不断的挑唆,就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唐初时候,善战的秦王李世民,因为太能打了,李渊只能册封其为天策上将,开府建衙,这个时候天策上将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已经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还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而想要玩制衡的李渊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样,维持着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平衡。 这个极其脆弱的平衡是被老四李元吉给打破的。 元吉为唐,隶书中,元吉可以写作唐,李元吉有了野心,他分析了朝局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尔。 李元吉想要做皇帝,唯一的阻碍就是秦王,太子不值一提,他就开始四处挑拨离间,下毒、夺兵权、在李渊身边搬弄是非等等,最终激化矛盾彻底炽热化,玄武门事变爆发。 大唐一朝一共发生了四次玄武门之变,贻害无穷。 最终李建成的谥号是隐息王,贞观十六年,李世民再给大哥加了皇太子位,李建成的谥号最终定性为隐太子。 这算是承认了李建成做过大唐的太子,这个谥号里的隐,是不显尸国曰隐,隐拂不成曰隐,意思是德行不明而空占君位,无能在位又偏偏窃位。 这个谥号不算是恶谥,是中谥,不好也不坏,最开始李建成的谥号定为戾,后来说要改为灵,最终确定的是隐。 戾和灵都是恶谥,比如明英宗朱祁镇给他弟弟朱祁钰的谥号就是戾,郕戾王就是天顺年间到成化十一年,朱祁钰唯一的官方称呼,直到明宪宗朱见深为叔叔平反,朱祁钰的皇帝号才被承认。 比较有趣的是,天顺八年以后,在还没有平反之前,在各种官方记录里,朱祁钰已经被称之为景泰帝或者景皇帝了,显然是明宪宗朱见深的默许,否则这种僭越的大事,臣子哪敢这么直接了当的表明立场? 朱祁钰这个弟弟没做什么,就是给他哥哥擦了八年的屁股,击退入寇瓦剌、安定福建民乱、安抚湖广逃民、经略大宁河套、商议重开西域。 李建成的谥号是隐,而不是戾,这是李世民作为胜利者给的仁慈,再加上贞观十六年将息王升为了太子,可能是李世民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有可能是为了安抚旧党残余,也有可能是真的有点仁慈之心。 但是李世民给四弟李元吉的谥号是剌,同厉,暴戾无亲曰剌,这是一等一的恶谥。 这等谥号给自己亲弟弟,人都死了,连句好听的都不肯说,可见李世民对李元吉的恨之入骨。 李世民纳了李元吉的齐王妃杨氏入宫,还跟杨氏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后来还过继到李元吉的名下,足见的确是恨之入骨,把人杀了,把老婆睡了,然后把生的孩子过继过去,这是什么的恨。 李世民完全有理由恨李元吉挑拨离间。 没有李元吉挑拨离间,李世民应该可以更加充足的准备,用一种更加体面的方式来结束皇位的争夺,而不是用最酷烈的宫变,杀一母同出的亲哥、亲弟,入宫兵逼亲爹,为大唐日后埋下频繁宫变的隐患。 李元吉的挑拨加剧了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加速了玄武门之变的爆发,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是车到山前,不得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朱翊钧对张宏、冯保和王崇古都很满意,当不了正臣,但是不至于滑落到邪臣,在朱翊钧看来,就完全可以称之为忠君体国了。 “军械的生意,次辅怎么看?”朱翊钧岔开了话题,王崇古既然不想聊,那就不聊了,慢慢调查就是。 “这可是个大买卖。”王崇古十分确信的说道:“和常人以为的不同,军械往往不是多新多好,军械最讲究的就是耐用、可靠、稳定,因为在彼此接战的过程中,军械就是军兵的命。” 王崇古在西北跟俺答汗明枪暗箭的斗了这么些年,不是一点军务不懂,一把大环刀耍的出神入化的王崇古其实对军务非常了解,他的观点和戚继光是完全相同的,平夷铳已经被发明了几年的时间,但是戚继光仍然将其当做辅助火器使用,更常用的火器是鸟铳,就因为鸟铳更加稳定。 类似的,大明的五桅过洋船在设计好之后,其实已经发现了很多的弊病,在后续生产中,能在原有基础上修改的就会修改,如果无法修改,短期内,并没有另起炉灶的打算。 “放眼整个天下,没有比大明军械更加可靠的军械了,哪怕是大明换装淘汰掉的军械。”王崇古阐述了大明军械的商品优势,军备也是一种商品,而且是一种利润极高的产品,尤其是在战争期间,军备的价格会水涨船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比如一把鸟铳的成本是七钱银子,而朝廷营造一把需要用一两三钱银,卖给倭国毛利家是二两四钱银,而徐渭给毛利家的直接报价是七两四钱银,这是将近七倍的利润,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激烈,这个利润只会更加狂暴的增长。 “皇宫鼎建大工已经完成,次辅辛苦下,专门负责这些个海贸军械吧。”朱翊钧给了王崇古一个差事,皇权特许,贩卖违禁品到倭国去。 “臣遵旨。”王崇古露出了一个笑容。 给倭国的军械,可以简易一些。 比如本来能够经久耐用的铳管,在经过了几年之后会铁锈斑斑,甚至蚀穿枪管,长短兵皆可以如此,简陋的军械,可以增加倭国的订单,同样也可以对倭国的军事实力做到全方位的情报搜集、渗透,而且还能增加对倭国内战的影响力,今日可以卖给毛利家,明天也不是不可以卖给武田、北条家,后天也不是不能和织田信长做买卖。 买卖而已。 卖军械,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卖军械,其中的尺度,如何渗透,对于王崇古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他,王崇古可谓是重操旧业,经验丰富。 “陛下,今岁三娘子朝贡已经入朝,后日大工鼎建,陛下验看,要不要叫上各国使臣?”王崇古说起了三娘子入京朝贡之事。 三娘子也是常客了,同样还有北虏的使者土蛮汗的儿子、朝鲜、琉球、安南、暹罗的使臣等,朝鲜和琉球自然不必说,作为大明的孝子而言,他们的使臣常年在京,而安南和暹罗,是殷正茂在吕宋耀武扬威之后,重新复贡。 虽然规模上比不上永乐年间动辄十几个朝贡国的使臣入朝恭贺,但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章 你给这点钱,朕很难做事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章你给这点钱,朕很难做事朱翊钧赏赐了入朝朝贡的三娘子,召见了各国的使者,算是让各国使臣一同见证了大明皇宫的鼎建,新的皇宫那一排的玻璃,让人目眩神迷,而且都是双层的玻璃,保暖上佳。 朝鲜使臣就是照例问安,天冷了,朝鲜国王带来了问候,顺便兜售了一下高丽姬这款暖床神器,高丽姬是一种从唐朝开始朝鲜就开始培养的高端产品线,专门用来服侍贵人,价格昂贵,是朝鲜出口商品的主力。 朱翊钧对这些不感兴趣,大明的肉食者很喜欢这些高丽姬。 高丽姬皮相好归好,但高丽姬多了容易家宅不宁,胡元用自己的国祚践行了这一条铁律。 琉球的使者琉球正议大夫郑宪、琉球中山王王府长史郑佑,表示了对大明皇帝武装巡游的感谢,琉球的倭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五桅过洋船的巡航有效的震慑了倭寇,琉球使者表示希望大明垂怜,可以继续巡航。 “琉球国王献上了国书,希望大明的水师继续前往琉球,威震倭寇,为表示我国王诚意,特每年献上三十万斤鱼油、一万斤的鲛油、五十万斤硫磺,助军旅之费,酬远师之劳。”郑宪这次入京不仅仅是感谢,也希望大明朝能够继续武装巡游,军旅之费由琉球赞助。 琉球国发现大明军不再武装巡游,这一点让琉球国很难接受,大明水师的武装巡游和册封,对于琉球国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大明突然不来了,倭患再起,稍微研究后明白,原来是没给钱。 不赞助,大明水师真的不去。 朝廷现在的风力是聚敛兴利,聚敛兴利必然要核算成本,必然要斤斤计较,有付出才有收获,大明展示了其武装力量,这次琉球国拿出了诚意来,请大明前往继续宣扬武威。 “贵使远道而来,朕甚是欣慰,百舸争流,千帆竞过,大明水师每次前往,都是靡费极重,望贵使周知,劳烦贵使回朝之后,告知国王尚久,朕有意在琉球设立若干海防巡检,遴选水师锐卒浪里白条,前往巡安,除此之外,大明水师前往,需合适驻地三处,否则水师至,而无安身之处。” “这是水师前往巡游的必备条件,没有这些,水师如何前往?望周知。”朱翊钧的话一口一个贵使,一口一个告知,但是话里的意思很不客气,翻译翻译就是,琉球给这点钱,他这个大明皇帝很难做事。 他要在琉球设立海防巡检,还要在琉球三个地方营建军港,专供大明水师停靠。 琉球不给,大明水师就不去,这话里恩威并重,琉球其实也有别的选择,比如直接投靠岛津家,俸岛津家为宗主,让岛津家帮忙处理倭寇就是,倭寇处理不了,直接变成倭寇得了,反正琉球国王尚久的母亲也是倭人。 两个琉球使者闻之面色剧变,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儿了,而且他们完全没料到,大明的胃口这么大,要三个良港,若干海防巡检驻地,这可是天朝上国的水师和海防巡检,必然带来无数的问题。 这对琉球而言是难以接受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是面露惊骇,皇帝这个条件,属实是有些过分了,要钱要货,要地还要海防巡逻的海权,这完全是在加重对琉球的军事羁縻。 朝臣们这才意识到,大明新政的源头张居正不在朝中了,大明新政的源头正在逐渐转换为大明皇帝! 还不如张居正呢! 大明皇帝比张居正更加激进,甚至有些急于求成,万一琉球国王眼一闭,脚一跺,直接投靠了倭国,如何是好? “告知国王,若是肯答应,遣使再来便是。”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使者回去商量,再给个答案,如果国王没有回应,那也是一种回答。 大明水师就要想办法动武了,琉球这个万国海梁,大明是决计不可能放弃的,尤其是现在开海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朱翊钧的条件已经很客气了。 按照朝中最激进的谭纶的说法,大明应该在首里府,也就是琉球的都城,建立一个鸿胪寺外事衙门,专门照会琉球国王,在首里府的那霸港营建市舶司,都饷馆都饷作为大明水师驻军的助军旅之费,酬远师之劳。 朱翊钧挑选了一个不那么激进的方案,驻军加海防巡检,加重军事羁縻,再图政治羁縻和经济羁縻。 小皇帝的世界观里,军事是压舱石,是一切的基石,没有军事羁縻,其他的羁縻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臣等告退。”两名使者无奈选择了离开,大明皇帝的胃口很大,不知道国王能不能接受如此严苛的条件,可是站在大明的立场上,给这点东西,实在是没法办事。 安南和满剌加的使者,连汉话都说不利索,需要通事全程翻译,朱翊钧也没有多少兴趣沟通,主要是恩准其每年朝贡一次,朝贡就是商贸,在广州电白港入明,在市舶司报备。 暹罗的使者送了一个祥瑞,白猫,朱翊钧对这东西不是很在意,令礼部回礼,暹罗求朝贡堪合,按照旧制暹罗三年一朝贡,改为了一年一次。 安南、满剌加、暹罗都改了朝贡,一年一次,之所以要如此更改,主要是为了柚木,暹罗拥有大量的柚木,最好的造船木料。 暹罗的使者表明了自己对越来越庞大的东吁王朝表示了担忧,莽应龙是个雄主,暹罗使者担心莽应龙南下,对于这个担忧,朱翊钧表示自己会下诏知会其收敛。 至于莽应龙收敛不收敛,那就不是皇帝能左右的了,大明和莽应龙的冲突,集中在云南地方,进攻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暹罗使者败兴而归,没有得到皇帝的有效承诺。 最后出现的是来自西班牙的特使黎牙实,他四处打量着走进了皇极殿,行大礼面圣。 “免礼。”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黎牙实在京师,没有主动搜集大明的军事情报,主要是考察风土人情,也经常写信回去,让安东尼奥带回去给国王,黎牙实这个人的立场很有趣,他极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同时生活的十分惬意。 “尊敬的陛下,这座辉煌的宫殿,远不如陛下那般耀眼,您的光辉必将照耀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感谢神的恩赐,让我有幸见证到这些时刻。”黎牙实用着咏叹调和极为熟练的汉话,拍着大明皇帝的马屁。【1】【6】【6】【小】【说】 每次见面,黎牙实的开场白,总是让文化趋于内敛的大明朝臣脸红,这个人,实在是太能拍了! “有事说事。”朱翊钧也见过黎牙实好多次,上次见面还是上次,六月份大帆船到港,安东尼奥觐见皇帝的时候,黎牙实随行,都是熟人。 “陛下,我要成婚了。”黎牙实笑容满面的说道:“我曾经在主的面前,许下了诺言,要终身不婚侍奉神,但是现在我要违约了,只能请至高无上的陛下,为我赐福了。” 朱翊钧对这件事了解了一些,终身不婚侍奉神,在西方不是一个个例,而是一种风潮,比如英格兰的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是终身不婚。 现在黎牙实背弃了主,背弃了信仰,自然要得到赐福,那只能寻求东方的神庇佑了,而东方的老天爷,普通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只是收买了仙姑的侍女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一章我只是收买了仙姑的侍女朱翊钧对孔府已经失去了耐心,上一次山东官员因为清丈考成法就罢免、降职了一批官员,这一次,沂州卫的逃军让皇帝对孔府完全失望。 孔府居然可以调遣山东地方卫军,为他自己家的宅院、沟渠、工坊、道路、田亩等等做工,做不好还要罚钱。 大明军队的调动向来慎重,是文官总督、武将领兵、宦官监军,就这军队擅动,超过五十人都需要上奏兵部,超过一百人就要禀报皇帝,超过五百人,就必须皇帝朱批。 有一年,大同总兵马芳要调动一百二十五人巡边,为了防止麻烦,简化手续,马芳将一百五十人拆成了五十、五十、二十五,分别调遣,这样就不必禀报兵部,这事儿被宣大督抚知晓后,**马芳私自调遣军队,按制论罪当斩。 若非高拱、王崇古、杨博作保,马芳当时就被斩首了。 沂州卫一共有军兵5600人,随着军屯卫所制度的败坏,这五千六百人,仍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规制,也就是说,孔府自从孝宗之后,长期私自调遣大明卫军,超过一千人,而且不需要皇帝朱批,这是何等的僭越。 孔府要只是兼并一些土地,朱翊钧也懒得斤斤计较,毕竟国朝事务繁多,现在戚继光在大宁卫征战,水师正在振奋,西南要防备莽应龙的东吁军,西北还有俺答汗这个心腹大患,这些事都比孔府要重要些,皇帝和朝臣的主要精力也集中在这些地方。 好死不死,孔府触碰了小皇帝的禁忌,军队。 皇帝直接将**翼调往了山东,原山东巡抚杨世华是个传统的儒生,在山东推进清丈,一直避开了孔府这个不能触碰的话题,**翼到了之后,山东的局面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因为皇帝会给**翼极大的事权。 大明的政务总体是分包制,就是皇帝把这个差事交给某个地方大员,你随便干,只要能干好,天大的篓子,皇帝都给你兜着。 “大司马。”朱翊钧看向了谭纶。 “臣在。” “两广战事稍平,罗旁安定,两广客兵又无处安置了,大约有一千五百余人,这些客兵,就随**翼前往山东吧,还有原**翼的幕僚等一干人等,皆随行前往,大司马以为如何?”朱翊钧给**翼支持,不是口头上说说,而是真的给他支持,比如他的幕僚和他的客兵。 大明的客兵安置一直是个让朝廷非常头疼的问题,为了平定罗旁山的瑶民,**翼征召了一千五百客兵,攻坚战都是这些客兵在做,而且这些客兵**极多,放归依亲,就是放虎归山。 现在**翼也不用头疼了,皇帝的意思是,让客兵跟着**翼到山东去,接着干自己的老本行,**就是了。 “陛下,一千五百众恐怕不够。”谭纶十分肯定的说道:“连一个步营都凑不齐,臣以为三千余人比较合适,最少要凑一个步营出来,才容易指使。” 三千人的步营规模是戚继光长期实践的结果,人数太多,平倭荡寇其实就有点浪费,人数太少又不顶用,而三千人,不多不少刚好够用。 看谭纶的意思,是直接把孔府当倭寇对待了,居然需要一个步营防止出大乱子。 谭纶始终是大明朝最激进的那个廷臣,这和他做官的经历有关,他从做知府开始就在打仗,打了一辈子仗,满脑子都是武夫思维,遇事不决诉诸于武力,而且往往行之有效。 封建帝制国家,其实就是典型的先军国家,因为皇帝要维系自己的皇位实现统治,就要掌握暴力,在封建帝制国家里,最大的暴力,就是军队。 谭纶的武夫思维,行之有效的原因就是体制问题。 “大司徒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户部尚书王国光,这位是新阁老。 新的入阁名单,最终已经确定,申时行未能入阁,取而代之的是王国光,申时行、马自强、吕调阳都是张居正的铁杆,申时行连续上了四道奏疏而后面圣,跟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申时行不是不想入阁,不想升官,当官干什么? 申时行只是认为,自己入阁不是时候。 如果他申时行入阁,内阁就都是张居正的门生故吏,先生丁忧之后,再回朝,恐有威震主上的嫌疑。 最终将王国光替换了申时行,内阁四人,首辅吕调阳,次辅王崇古、阁老王国光和马自强,都仍然兼领部事,但是已经逐渐准备移交手中事权,比如户部事打算交给原辽东督抚张学颜,而礼部事,则交还给了万士和,吏部事仍由首辅兼掌。 这样就是两个张党,两个晋党,算是达到了部分的平衡。 王国光是晋党的叛徒,但也不是张党,他和张居正走得近,完全是因为二人的**主张相同。 这一轮的人事变动,朝中仍然以张党为主,晋党、浙党为辅。 “三千人的粮饷不是问题。”王国光十分坦然的说道。 大明现在阔了,能养得起了,既然要解决山东问题,就不能什么都不给,那不是让**翼**吗? 这批客兵在山东拔了流毒孔府之后,也有地方可以去,长崎总督府实力孱弱,正好前往,好**的客兵,到倭国后随便杀,没人会为倭国说情,毕竟朝中并无倭国出身的大臣。 “那就这么定了。”朱翊钧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翼前往山东,带三千客兵、幕僚前往,这等同于**翼在山东开府建衙了,这其实很犯忌讳,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 不过也还好,**翼也不是没有去处,**翼可以去倭国,和心黑的徐渭组成搭档。 这倭国真的是天大福气,居然能有**翼和徐渭二人轮番配合伺候。 礼部奏闻了一些小事,主要是各种礼仪制度的简化,这是礼部长期以来的工作,皇帝耐心极好,唯独对这些又臭又长还没什么用的典礼非常厌烦,所以礼部将这些礼仪都做了一定程度的简化。Μ.166xs.cc 比如以前圣旨的下发,是内阁起草,皇帝下印后,送往内阁,内阁送往六科廊,六科给事中再次点检后,送到司礼监,最后确认无误后,由小黄门抬到了午门,在午门用带着龙头的杆子,放下吊篮,礼部官员抬到礼部,礼部再抄送送往会同馆驿,送往全国。 现在的规制发生了改变,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拿到皇帝的圣旨后,交给禀笔太监,秉笔太监则前往六科,六科不行封驳事无异议后,禀笔太监带着圣旨直接到礼部,抄送会同馆驿,送往全国。 整个过程,进行了大幅度的简化,跑腿的禀笔太监辛苦,简化了宫中和宫外的沟通流程。 这些礼制的简化,有效的加快了效率,以前一份圣旨要在京师耽误一天到两天时间,才能从会同馆驿发出,现在当天就发走了。 会同馆驿的通事会将圣旨再次抄送一份,送入内阁查验,防止有误。 工部上了道贺表,陕西总督石茂华在临洮府兰州,建立了兰州毛呢厂,石茂华是第一个仿建成功的毛呢厂,毛呢厂每年毛呢产量不足永定毛呢厂的十分之一,但是足够兰州用了。 这年头的兰州是个州县,一共就一万户,五万人不到,兰州毛呢厂一个官厂就占了四千五百工匠,完全够用了,而兰州打通了所有的原料供应链,甚至还打通了销售链,向西送往西宁,西宁地势较高,冬季极冷,或者送往西安府。 “事在人为啊。”朱翊钧看完了贺表,毛呢厂赚的很多,眼红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做成的却一直没有,现在石茂华证明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都觉得邪恶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二章我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都觉得邪恶缇帅赵梦祐、缇帅骆秉良都查不到的消息,为何王收买一直能够得到这些消息? 因为王崇古也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之家,他自然有些渠道可以听到那些传闻,这是赵梦祐和骆秉良作为缇帅触摸不到的领域,如果他们触摸到了这个领域,皇帝就该担心自己的命了。 红盔将军和势要豪右走的太近,皇帝就应该警惕了。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经费问题。 赵梦祐和骆秉良调查,都是需要走账的,每一分银钱都得花的明明白白,这是为了组织度健康,防止贪腐将组织度彻底腐化的必然措施,而内帑太监和户部都要对账目进行核算,所以,赵梦祐和骆秉良只能走正道,走不得歪门邪道。 而王谦则完全不同,他作为老王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能动用的银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以这次收买仙姑侍女的事儿为例,王谦直接花了一万两银子买通了对方,而后立刻安排其从南衙去了两广,甚至还给对方做了新的户籍,摇身一变,对方从伺候人的侍女,直接变成了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 这一万两银子,就买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 赵梦祐和骆秉良是花不起这个钱的,他们要解释这一万两的去向,尤其是万一得到了假消息,就更加难以解释,一个是公款,无数人盯着,一个是私财,对老爹负责就是,而且老爹对王谦毫无办法,这是完全不同的责任。 对于西山袭杀案的幕后主使,王谦一直认为是复古派搞的鬼。 因为僭越派的张四维已经用同党和同党家眷的命,用血的代价证明了,皇帝是不允许僭越的,不允许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不允许地方拥兵自重,更不允许藩镇割据的局面发生。 而复古派到现在就死了一个王锡爵,还是被自杀,留下了体面,这复古派还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想的还不够清楚,等挨打挨够了,就想明白了,陛下到底要什么,势要豪右应该做什么。 复古派还是挨打挨的少了。 王锡爵的女儿王焘贞有充分的动机,因为王锡爵死了,被自杀,那么她和朝廷就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王世贞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和张居正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都是庶吉士,而王世贞这样的膏粱子弟,对泥腿子出身的张居正,自然是瞧不起的,但是张居正不仅不帮他,还降职,还夺俸,还让他回籍听用。 而这个王焘贞还有个信众超过了十万的教派,还有个别号共工的首席弟子。 “你说的这个情况,还有别人知道吗?”王崇古的面色格外的凝重,平日里说要手刃亲儿,但是没一次真的下得去手,王崇古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万历朝的严嵩,今天这个事情,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不能胡乱处置。 王谦立刻说道:“让南衙缇帅骆秉良去一趟,即便不是他们,这一帮蛊惑乡民的邪祟,也是该死!爹,你都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恶事,简直是禽兽不如,他们搜集了四十九个孕妇,而后开宫取出了胎儿,用脐带血养颜,说是可以青春永驻!” “我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都觉得他们这些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是太厚待他们了。” “我问你还有旁人知晓吗?”王崇古看王谦已经有点急了,这完全符合这个年纪的做事风格,冲动易怒,明明知道这个世间如此的丑陋,依旧对这些恶事,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些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是旁人知道,很有可能给他们通风报信,旁人知道的太多,陛下就不得不处置,你要知道,现在戚帅在东北谋求会宁卫,两线作战,兵家大忌,总不能把戚帅掰扯两半吧?” “我不是包庇他们,你爹我有什么立场包庇他们?他们凭什么奢求大明次辅包庇他们?不过是合适的时间处置为宜,你明白了吗?” 十万的信众,闹不好就要搞出民乱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戚继光在东北征战,京营不在家。 “现在只有我和咱们家的刘叔知道。”王谦回答了这个问题。 “王谦,你刘叔和你爹我过命的交情,当初让刘大教你习武,你怕疼不肯,现在把刘大,派出去做这种事?你亏心不亏心啊?”王崇古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好大儿,到底派谁去执行这些事儿了。 王谦口中的刘叔,是蒲城人,王崇古年轻时候还行过商,这刘大、刘二、刘三,三兄弟都是他们家的镖师,刘二和刘三被山贼给杀了,还是王崇古帮忙,刘大报了兄弟的仇,自此之后刘大就一直在老王家当教习。 这是老王家大教场的总教头。 他要走的商,都是阴结虏人的商路,马匪山贼数不胜数,有的给面子,有的不给面子,江湖也不总是人情世故,也有打打杀杀,王崇古和刘大的确是过命的交情。 结果王谦使唤刘大做这种收买人的脏活。 “刘叔干的还是很顺意的,不是我拦着他,他得去找王仙姑拼命去了,那干的是人事吗?”王谦说起了王焘贞干的那些恶事。 这种邪性的教派做点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不稀奇,王崇古素来不喜欢教派,比如那个黎牙实信奉的景教,那些个神父们拿孩子干的脏事,在大明的王崇古,都有所听闻。 “不要外传,我现在进趟宫。”王崇古披上了自己的鹤氅,带着五爪金龙的龙氅,急匆匆的入宫去了。 王崇古很清楚,这个案子兹事体大,大明京营不在家,处置的不够谨慎,这些个邪祟,真的会煽动百姓,发动民乱,当下的大明,人地矛盾、穷民苦力和势要豪右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阈值,稍有不慎,就是蔓延整个大明的动荡。 朱翊钧在画画,确切的说,他手里有一大把的铅笔,这些铅笔的颜色有七种,他就是随手画画,这种专业的工具,还是交给大明的画师才能发挥出它的能力。 这是王恭厂在铅笔之后,发明的彩色铅笔。 铅笔里没有铅,之所以叫铅笔,是因为这是硬笔,古代的硬笔其实是铅刀,怀铅提椠,就是拿着铅刀在木板上雕刻,所以铅笔的含义只是相比较毛笔这种软笔的硬笔。 王恭厂隶属于皇宫内衙,专门建了一个笔厂,生产铅笔,主要就是将石墨研磨成粉末,加水凝结成小块,跟和面一样加入白土,让其变得劲道,再上专门的机器螺旋轧机进行挤压,轧机的对面有个细孔,可以将石墨面饼挤压成一根根如同面条一样的长条,将长条绑在一个圆盘上,用刀裁切上定长刀继续裁切成段,这是芯胚。 这个时候就有了两种工艺,如果要大规模量产的铅笔,芯胚就会进行入窑烘烤,直接定型放入铅笔架中,如果是要小规模的使用,则要在松油里浸泡,进行低温烘干后,再入窑烤定型。 第二种主要用来制作眉笔,成本上,就多个松油的钱和石墨筛选上,眉笔不加太多的白土。 其成本是大约相同的,价格上却有些差别,比如一根眉笔要卖二十七铜钱,而一根铅笔只要三文左右。 皇庄卖二十七文一根,能用一年左右,就这,宦官还担心被朝臣怒喷聚敛兴利,不敢往高了卖。 铅笔的出现,让读书识字更加简单了一些。 “王次辅,身体可好些了?朕诚知次辅忠君体国,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有的时候适当的交给手下人做,出了篓子再修补就是,没人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连先生都错看了高启愚。”朱翊钧示意王崇古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龙氅已经拿回来了,按道理来说,这也是黄袍加身,却没人会解读为王崇古想做皇帝,只会当做陛下体恤大臣,有仁君典范。 赵匡胤能黄袍加身,是他有实力做皇帝,黄袍加身只是最后一哆嗦而已。 那些个外官入朝后,都觉得万士和好欺负,其实王崇古最好欺负,皇帝真的要杀王崇古,只需要拿这件事稍微鼓噪一下,王崇古就得被逼到自杀。 “臣就是乏了,殿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王崇古还是当面解释了下自己为何会睡着,大朝会一散会,紧绷的那根弦儿断了,就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干抹净不干事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三章吃干抹净不干事李太后、陈太后、张居正、朝中大臣,对皇帝的大婚非常重视,而且还希望可以皇帝陛下的侧妃,能多漂亮就多漂亮,最好把皇帝完全迷住。 朱元璋在马皇后走后,就已经丧失了部分的人性,在太子朱标走后,直接就成为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一直到临终前,朱元璋已经开始不相信任何人了,是不相信任何人,连李善长这种跟了他一辈子的大臣,已经赋闲在家,政治死亡的人物,也在朱元璋的清算名单之上。 而朱棣在徐皇后走后,性格大变,乖张孤僻,一意孤行,夏原吉这个跟朱棣配合了半辈子的户部尚书,仅仅因为劝谏朱棣注意龙体,不要御驾亲征,就被罢免。 明宪宗在万贵妃死后,忧思成疾,不久后便天崩,龙驭上宾,成化的所有成果随着孝宗的登基,开始变成了一片虚无。 这几位都是大明历史上,影响极为深远的皇帝,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影响到大明的兴衰,甚至是整个寰宇之下,皇明笼罩势力范围内的各国局势。 大婚的遴选,样貌要好、身段尚佳为宜,就是这个道理,尽可能的避免皇帝成为一块冰冷的石头。 而现在小皇帝的状态,无限接近于朱标死后的朱元璋,冷酷无情到了极点,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和不信任的态度,而这种态度随着刺王杀驾、大火焚宫、西山袭驾等等案件的推进,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大抵现在陛下还肯相信张居正,还肯相信世界仅存的美好,这还是让所有人都比较庆幸的事儿。 马自强和万士和对于贞节牌坊的坚持,是十分忐忑的,他们不清楚这些话说出去之后,陛下会不会心里拧上一个疙瘩,对马自强和万士和心生怨怼。 可马自强和万士和选择了责难陈善,当皇帝有乱命的时候,不肯责难陈善,直言上谏,那是佞臣。 “陛下,婚姻,其实是一纸契约,男人提供可继承物,而女性提供可靠的继承人,这样一份契约。”万士和开始起头,论述婚姻的本质。 马自强嘴笨,心里明白,话却说不明白,总是引人误解。 “嗯?万太宰所言极为新颖,细细道来。”朱翊钧对万士和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多次洒水洗地,万士和已经数次证明了自己在礼法上的造诣,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连史书都读不明白的礼部尚书了。 万士和已经将国朝实录全部读完,他对大明的礼法已经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万士和十分确定的说道:“陛下,青楼里的娼妓、官员、势要豪右、富商缙绅养的外室,也是在繁衍,更是在媾和,但是他们这些都不是婚姻,不过是一时欢愉,之后形同陌路。” 马自强立刻接过了话茬,开口说道:“陛下,西城最近有个卖油郎独占西四胡同花魁的故事,说的是卖油郎秦城,为了一睹花魁的风采,把省吃俭用十数年的银子,一共十两,才见到了花魁一面。” “秦城见了这花魁之时,花魁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为了招待和应酬赵员外,花魁可谓是拼了命的喝,因为赵员外答应要为花魁赎身,许了半生的锦绣生活,可是这赵员外,迟迟不肯履约。” “花魁喝的晕头转向,一夜吐了几次,这卖油郎秦城就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第二天就满是遗憾的离开了,走之后谁都没对人说,唯恐他人知道花魁醉酒,有玷其芳名。” “这花魁的丫鬟觉得秦城为人敦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是花魁美娘回答道:这卖油郎是难得的好人,又忠厚又老实,又知情识趣,隐恶扬善,可惜是市井之辈,若是衣冠子弟,委身事之,有何不可?” 万士和想了想解释道:“花魁美娘的意思是:嫁过去,难道跟这个卖油郎卖一辈子的油,吃一辈子的苦吗?可是这衣冠子弟,哪里会看得上这青楼里的女子,不过是游戏而已。” “偏偏这个花魁美娘却当了真,日思夜想的能够让赵员外赎身,过上锦绣生活,哪怕入府做个妾室,也是极好。” “这便是婚姻,和外室、妾室、娼妓生子完全不同的根本原因,婚姻是一纸契约。” 朱翊钧听着万士和和马自强一唱一和,他倒是听的明白,有些疑惑的问道:“后来呢?这秦城和花魁美娘之事,传到了明公耳中,想来不是如此简单。” “陛下明断。”马自强稍微斟酌了下继续说道:“这赵员外就是勾着花魁美娘,始终没给美娘赎身,而这美娘在这烟花世界里,生了一场重病,容颜憔悴,几欲轻生,得亏这秦城救护,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说起这场重病也是这赵员外所为,说是某夜,这美娘没伺候好赵员外,员外大怒,将其赤身扔到了街上,大冬天的惹了风寒。” 朱翊钧眉头一皱,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嗯?” 这个赵员外居然把人赤身扔到街上,多少符合朱翊钧对势要豪右的刻板印象了,居然下如此的狠手,居然只是因为没伺候好,估计这美娘伺候的时候,一直唠叨赎身之事,终究是惹恼了赵员外。 马自强继续说道:“这秦城呢,这卖油的买卖越做越大,光是西城的铺子就有七间,行货京畿、西北宣大、辽东都司,这花魁方才肯嫁。” 万士和端着手说道:“花魁嫁给了卖油郎,只能说因缘际会,这事本就稀奇,被人啧啧称奇,津津乐道。” “但是前段时间,这秦城休妻,将花魁美娘给休了,花魁美娘自缢,才闹到了满城风雨的地步,这花魁美娘嫁给了卖油郎,不对现在是油行大东家秦员外了,美娘嫁人三年,肚子不见大,这秦员外的母亲就做主令秦员外休妻了。” “原来如此。”朱翊钧完全的了解了故事的全貌。 秦城痴心图花魁,散尽家财睹芳容,花魁醉酒为员外,员外厌恶弃如履,美娘重病弥留际、秦城救命方倾心、卖油郎时来运转,美花魁风光大嫁,终是有缘却无分,老母棒打鸳鸯散,终误了卿卿性命。 朱翊钧和冯保耳语了几声,冯保小心回答着。 朱翊钧在问自己认识的那个花魁刘七娘,最近如何。 就是上次在燕兴楼,朱翊钧怒斥孙继皋,那个花魁揽客叫她,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冯保把那花魁送到了永升毛呢厂,去做了一个织娘。 刘七娘的日子,绝对没有花魁时候那般风光,可胜在安稳,不用担心因为伺候不好人,被人赤身扔到大街上去,更不用说被人休妻无所依,直接自缢离世了。 都是花魁,在永升毛呢厂的花魁刘七娘,和在卖油东家为妻被休的美娘,到底哪个才算得上人生得意? 显然是刘七娘,毕竟刘七娘还活着,美娘的人生已经走完。 根据冯保的介绍,刘七娘现在颇有家底,最近已经开始教学徒了,甚至去养济院领了一个孩子,因为官厂有学堂上,刘七娘的领养资格还排在前面,再加上通天大人物罩着的背景,刘七娘领养了个不是畸性的男孩。 刘七娘还在学堂里教孩子启蒙读书,她识字会算数,这在织娘之中,是个大优势。 到底是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跟皇帝沾染上一点因果,就能落得个圆满的下场,刘七娘也不是甘愿放弃这楼子里锦绣生活,冯大珰安排,徐爵耳提面命,刘七娘安敢不从。 “万太宰,大宗伯所言有理,的确,婚姻只是一个契约,一方提供可继承物,另一方提供继承人。”朱翊钧认可了他们对婚姻的理解。 这个美娘起初不肯嫁秦城,是因为秦城是个卖油郎,没有可继承物,后来肯嫁,因为秦城是秦员外,有可继承物。m..cc 秦母让其休妻,也不一定是因为无子,大抵是觉得员外家让这么个烟花世界出身当主母跌份儿,可是美娘的确无法提供继承人,便立于下风,最终自缢。 刘七娘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凉药喝多了,不见得能生儿育女,再加上宫里的忌惮,索性直接领养一个,少走了婚姻的弯路,也不耽误旁人。 万士和和马自强用最近的热点大事,佐证了自己的观点,各大杂报对这件事竞相报道,讨论极多。 婚姻和性、爱情的关系都不大,和继承人和继承物关系最大。 按照他们的观点,没有可继承物,就无法获得长期有效的婚姻,没有可继承人,则家宅不宁,阻力极大,最终走向破裂几乎成为必然,尤其是在万历年间,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因为婚姻关系的维系是由继承物和继承人为基石,所以守节的贞节牌坊,就有必要了。”马自强开口说道。 万士和那叫一个急,马自强吃亏就吃亏在这个嘴上了,说什么都是说不明白,他立刻解释道:“大宗伯的意思是,守节的女子,一般都要带着孩子长大,而守住这些继承物就极为重要的,所以,贞节牌坊,不过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孩子。” “万太宰是说吃绝户吗?”朱翊钧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问道。 “陛下圣明。”万士和俯首说道,这个因果关系,所有的逻辑终于理通顺了,这块贞节牌坊,是朝廷给的牌坊,也是朝廷的保护,这样孩子长大,即便是财产在他人家寄托,也有继承的资格。 “那就按两位明公所言,仍赐贞节牌坊就是。”朱翊钧最终认可了两位大臣的责难陈善,做出了决定,说的有道理,当然要听。 如果朝廷不再赐贞节牌坊,怕是丧夫之后,母亲只能抛弃孩子另嫁了,这年头,女人是完全依附于男人生活的,是没有独立赡养孩子的能力。 婚姻是可继承物和继承人的契约,那么贞节牌坊,就是这份契约的延续,这就是马自强、万士和要责难陈善的原因。 朱翊钧朱批了奏疏,更改了自己的旨意,而马自强和万士和,完成了张居正离朝之后第一次封驳事,这代表着大明的纠错机制,仍然在顺畅运行,而不是失去了张居正,大明这架机器,就失去了运作的能力。 七月时,松江水师,在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下沙场镇斩一百五十三倭寇、亡命海寇三百二十四人,追击之琉球久米岛将其老巢捣毁,陈璘上捷报请功,为了防止有人说他们杀良冒功,陈璘将十三名倭人俘虏,二十七名亡命海寇俘虏,系数押解京师。 这十三名倭人已经查补完毕,要被送解刳院,为大明医学进步奉献最后的光芒。 廷议通过了这个捷报请功,游击将军马自道等二百四十三员军兵授予三等功赏牌,一应恩赏抚恤,年前如数交给军兵。 马自道带着二百五十人击破了盘踞在琉球久米岛的倭寇,阵亡七人,在久米设立忠勇祠,刻石载事,方才返航,这是大明第一出海作战,虽然仅仅只是琉球附近,这代表着大明已经有了部分海洋的进攻能力,那盘踞在琉球的海寇,将会再次回想起被大明这个巨人支配的恐惧。 应天巡抚宋阳山上奏以病乞骸骨致仕,宋阳山病了,越来越无力任事,推荐了张居正的门人李乐作为应天巡抚,继续清丈还田开海诸事。 try{ggauto();}catch(ex){} 李乐,大明第一位吃干抹净不干事的原话之人,吃了贿赂却不肯办事,的确是恶人,这个人有全楚会馆的腰牌,是铁杆张党。 这已经是宋阳山第三次病乞骸骨了,朱翊钧还是没同意。 解刳院派了两个大医官前往,宋阳山并无重病,极为健康,他要乞骸骨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徐阶都是师从聂豹,是同门师兄弟。 南衙的矛盾是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随着清丈的收尾,马上还田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宋阳山如何处置徐阶? 而南衙巡抚这个位置又极为重要。 “潘季驯前往南衙做巡抚,宋阳山前往江西任巡抚,如此对调一下。”朱翊钧做了新的人事安排,李乐很好,但经验不足,在应天巡抚这个位置上,还是缺了资历和经验,而潘季驯就不一样了,潘季驯在江西杀人如麻,已经恶名昭著了。 “万太宰以为呢?”朱翊钧询问道。 “吏部知道。”万士和没有太过于犹豫,选择了拥护,巡抚的职位,是当年成祖文皇帝让胡濙巡查天下后设立,景泰年间,景泰帝定下规矩,这天下巡抚,都要挂都御史,也就是都察院总宪的职位,前往地方任职。 也就是说,巡抚这种边疆大吏,都是在外做事的京官,这样一来,巡抚的任免就是皇帝的专权,即便是张居正任命,也是请命圣上朱批任免,不是吏部的权力。 人事权,是皇权的核心权力之一。 也不一定是都御史,比如凌云翼还挂着兵部尚书的职位,所以叫凌部堂,胡宗宪之前也挂兵部尚书,殷正茂同理。 万士和才不跟皇帝争这个权,唯有跟皇帝争一争贞节牌坊的事儿,才像个明公直臣的模样。 大明这架机器在稳定的运行着,年前派往大宁卫的最后一些粮草已经顺利抵达大宁卫,而征调的民夫已经返回京师,大军劳师远征,户部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力量,保证了大明军的后勤,而部分的民夫被雇佣,在大宁卫和北古口之间的热河,开始铸城,密云卫三千军兵,前往护卫左右。 一个不大不小,只能容纳三千军兵的一个营堡,短期内只能如此规划。 十一月末,戚继光的十万京营终于将战线推到了会宁卫五十里的范围内,这让会宁卫的土蛮汗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而入京觐见的三娘子从京师出发到蓟州,再到大宁卫,这一路行来,官道驿路的重新平整,让三娘子啧啧称奇,而后想起这官道驿路,是元朝遗留的重要遗产,就只能摇头,这条路,最早是忽必烈修的,胡元别的不行,但是这修官道驿路从来不含糊。 但是大明平整之后,道路一路畅通。 三娘子洞悉朝廷的用意,每次戚继光在外征战,三娘子借道大宁卫去找土蛮汗商议,大明皇帝和朝廷都是欣然应允,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震慑鞑靼右翼不敢擅动、不要自误。 而三娘子看到了大明的实力,确切的说,看到了戚继光的实力。 这不是大明军的常态,在二百年的历史长河里,大明军威武的时间,其实不到七十年,其余时间,大明军都因为各种兴文匽武的风力舆论,并不强横。 在三娘子看来,大明军现在强,也只是因为戚继光强而已,戚继光的练兵之法强横而已。 三娘子到了青龙堡的时候,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大明的征虏大将军戚继光,而这个虏酋夫人三娘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须死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四章倭寇必须死政治人物,应该具有政治能力,比如在西山西山驾案中,小皇帝面对紧急事务,不假思索的亲自带兵前往救护张居正,让敌人布置下的君臣猜忌链的阴谋破产,政治能力是随机应变,处置各种紧急事务的决策能力。 应该具有政治担当,任何政令都有他的代价,需要做到某些事,就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比如朱翊钧和张居正,为了新政,把自己变成了块冷冰冰的政治机器,总是在无情的进行着各种抉择。 也应该具有政治敏锐,要对政治的风力舆论、世势具有敏锐的观察力,比如三娘子就敏锐的察觉出了大明和北虏之间的战力变化,大明强横的国力在皇帝一意孤行的穷兵黩武之下,已经转化为了战力,北虏必须要察觉出这种变化。 也应该具备政治信誉,说过的话不算话,那就没人会再信任你,朱翊钧至今只爽约过一次,那就是稽税院的掌院事,在张居正离朝的情况下,朱翊钧并没有让文官介入稽税院的稽查。 许诺就要履诺。 比如王崇古入阁,他的许诺就是那本五万言的《安置流氓疏》,而王崇古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诺言,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被迫,他都在履行诺言,人无信不立,朱翊钧割了王崇古一缕头发,这就是个契约,只要王崇古仍然履诺,朱翊钧也会履诺。 也应该具备鲜明的政治立场,万士和、王崇古的政治立场是帝党,而吕调阳、申时行等人的政治立场是张党,王国光的立场最有趣,他求的是国富民强,不是富国强兵,和张居正的立场有部分的重合,却不完全相同,海瑞的立场则是守护大明朝的骨鲠正气,让大明的纠错机制,正常运行。 政治立场就是屁股,屁股歪了,那所作所为,都是歪的。 政治能力、政治担当、政治敏锐、政治信誉和政治立场,都需要政治天赋,毫无疑问,朱翊钧本身在政治上的天赋,远远远远超过了他的军事天赋。 同时在张居正的培养下,朱翊钧通过御门听政、宣见廷臣、应批尽批、讲筵论道等等手段,将自己的政治天赋拉满了。 张居正从来没有想要培养出极度优秀的皇帝,能培养一个中人之姿,能守住江山社稷的皇帝就足够了。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张居正培养的万历皇帝是极其失败的,因为张居正忽略了万历皇帝是个天生贵人,还是至高无上的、朕与凡殊的贵人。 三娘子毫无疑问是个政治人物,甚至连自己的肚子,在有利于自己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她瞄准了戚继光,可是戚继光不肯,戚继光不是个政治人物,他只是个武将,而且是性情中人,对于政治人物而言,感情显得多余。 戚继光与其说他是惧内,不如说是尊重,毕竟戚继光的妻子王氏,是可以在台州摆出空城计吓退倭寇之人,王氏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孩子,但是戚继光已经通过纳妾解决了这个问题。 三娘子的目光看向了皇帝,小皇帝是个无情的政客,能在地基上接见使臣的皇帝,纵观中原王朝历史,那也是极其炸裂的存在,这种无情和三娘子的无情,可谓是臭味相投,猫找猫,狗找狗,乌龟找王八。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至于朱载堉,那个大明的皇叔,三娘子根本不考虑,那不是个政治人物,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格物院的格物博士,守备森严,安保和大明皇宫等同。 “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嫌弃我年龄大。”三娘子之所以不肯找皇帝,不是说不想,只是她面对皇帝是一头老牛,而她面对戚继光是个嫩草。 三娘子本来打算立刻前往会宁卫,她还没没来得及出发,天空就飘起了雪花,雪花飘起的时候,就是大明军进攻的日子,下雪天进攻,不是大明军出塞作战形成的路径依赖,而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种追求,是为了减少己方伤亡。 三娘子的行程被耽误了,这一耽误,她就见识到了戚继光可怕的大规模军团的指挥能力。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武将在指挥小规模军团作战的能力越强,在指挥大规模兵团作战时,就会陷入困境,那就是将小规模军团作战的经验和指挥,套用在大规模军团之上,往往效果极差,表现堪称毁灭级的灾难。 将才易得,而帅才难寻。 但是戚继光完全不是如此,他带着三千人步营的时候,可以做到百战百胜,在带着一万人京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避其锋芒,可是在带领十万京营征战的时候,可令天下侧目。 一切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三娘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大明京营现在的强悍,是戚继光本人真的很强。 戚继光在万人队的时候,总是亲力亲为,任何事都要亲自过问,因为万人队,三个团营的事务并没有繁重到需要他选择处置的地步,但是到了十万人,这样一个数量级之后,戚继光的军事天赋再次展现,他能够弄清楚轻重缓急、懂得取舍。 在繁杂的信息海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并且利用信息取得优势,就要区分信息的轻重缓急,比如十一月二十四日,一条墩台远侯的塘报按照惯例送到了戚继光的案前,戚继光敏锐的察觉出了对方有主力在附近集结,戚继光设伏,果不其然,次日就打了一场伏击战,杀敌四百余,彻底占领了七号莽龙山高地。 只因为塘报中提到了铁蹄印,就是对方斥候留下的脚印是钉着马蹄铁,北虏缺铁,三娘子的贸易诉求很喜欢铁锅,所以有马蹄铁的马匹,一定是良驹,更加明确的说是后山马,那一定是精锐。 这样的天赋是一种被动天赋,戚继光总是能够找到这样的信息,而后给敌人致命一击。 战场瞬息万变,随机应变的能力,更是武将必备的天赋,而戚继光的将令,总是能够领先一步,这得益于墩台远侯夜不收哨的牺牲,在草原上,夜不收哨代表着极大的危险,豺狼虎豹、山贼匪寇、敌军斥候等等,而夜不收提供了充足的情报,让戚继光更快的做出抉择。 懂得取舍、能从信息海中筛选出有效信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最终制造出了一个恐怖的军事天赋,料敌于先。 敌人还未行动的时候,戚继光已经通过种种信息猜测到了对方进攻、撤退、粮草、兵力部署等等。 和戚继光作战,总是有一种被看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戚继光已经设好的步伐上,只能跟随着戚继光的脚步行动而行动。 而要发动料敌于先这个军事天赋,需要解除枷锁,比如一条将领在中军大帐兜兜转转出不去,总督军务有想法、副将军有想法、参将也有想法,监军太监也有想法,那这个天赋就是残废的军事天赋。 可是皇帝把最后一根枷锁都给戚继光给去掉了,没有足够重量级的人物掣肘之后,戚继光这种恐怖的天赋开始展现威力。 戚继光在大兵团指挥的表现上,是碾压级别的。 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戌时三刻夜袭敌营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五章戌时三刻夜袭敌营三娘子等到日落的时候,土蛮汗并没有遣人来谈,证明对方到这个地步,仍然不肯让其丰厚的利润,三娘子立刻出发,离开了会宁卫,前往了应昌。 土蛮汗既没有选择撤退,而是选择了和大明稍微碰转一下,土蛮汗可是宗主大汗,就这么跟撵兔子一样被撵跑,宗主大汗的面子要不要了? 但是这一碰,就碰了满头的包。m..cc 李成梁、马芳在会宁卫的前线骑脸输出,时常抵近射击,轰击土蛮汗的大营,每天晚上,土蛮汗的五个万户以及帐下军兵,都能听到天雷滚滚的轰鸣声,火炮火铳火箭,俨然已经成为了大明军的新式军械训练场,变着花样蹂躏,每天就是狂轰滥炸。 土蛮汗不是没想过反击,派出了游骑,游骑近不了身,火铳的射程和威力都让薄甲的游骑痛苦无比,强悍的机动力又因为雪天大打折扣,土蛮汗在隆庆二年的入寇是极为失败,就是吃了大雪封山的亏,简单的劫掠了一下,在山路上,光是坠亡就超过了三千人。 土蛮汗让速把亥带领精锐想要突破,精锐被平夷铳点射,开花弹散射,都是无功而返,而大明的新式火器中,一些无聊的发明尽数被淘汰。 比如火炮中,最好用的是子母炮,子母炮是后膛炮,气密性不佳,备弹不多,打完三发就哑火了,新式的子母炮仍然有这个缺点,可仍然是野战最好用的火炮。 而舰炮的九斤火炮攻坚极为好用,在海上拥有船舶这种载具时机动力极为强横,但是到了陆上,九斤火炮体积大、极其沉重、而木制的火炮车也不堪重负,效果较差,需要改良。 而平夷铳的威力,超出了戚继光的预料,这玩意儿,在战场上点杀敌人的精锐,一点一个准。 土蛮汗最精锐的是哲别射手,这在大明就是虎力弓射手,整个京营十万人,不过三十多个虎力弓射手,虎力弓射手在战场上是极为显眼的,无论是弓箭,还是其装备,都要比别人好很多,在千里镜的配合下,平夷铳总是能够精准的找到对方的哲别射手。 在正面战场上的交战,土蛮汗陷入了火器危急,大明的火器实在是太多了,北虏最强悍的骑兵被大雪天限制了机动力,因为地温的缘故,雪的最下面会先融化,而后结冰,这一层冰就是骑卒的致命伤。 是大明选择了决战的时间,这就是战场主动权的威力。 主动权在手,大明就有更多的主动性,在战场上,主动性至关重要。 大明军的京营一波又一波,每九个步营为一个波次,三天轮一次,打的土蛮汗焦头烂额,而戚继光的战略目的仍然是驱赶,进攻主要是为了练兵,大明进进出出倒是爽了,却完全不顾土蛮汗的感受,土蛮汗诸部被打的叫苦连天,抵抗意志进一步的下降。 在大明军的步营绕后,要堵住大鲜卑山山口,彻底阻断土蛮汗的退路,将驱赶变成合围的消息传到土蛮汗的大营时,土蛮汗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戚继光已经留下了余地,再继续下去,驱赶就会变成歼灭,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与此同时,溃营出现了。逃兵溃营,当逃兵数量多起来的时候,就会崩溃,从逃兵数量猛增到溃营往往不用两天的时间。 土蛮汗想走,但是他不想放弃羊毛丰厚的利润,没有答应三娘子的条件,三娘子已经在五日前离开,应昌有两个万人队虎视眈眈,土蛮汗必须要做出决策了。 而此时土蛮汗的中军大帐里只有五个人,土蛮汗、土蛮汗的儿子布延、董狐狸、速把亥等人。 “我有个主意,既可以撤退,也可以让俺答汗的两个万户投鼠忌器,不敢阻拦。”董狐狸的神情十分的阴毒,连土蛮汗看了都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些担忧,这董狐狸不会是打算借他头颅一用吧! 速把亥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土蛮汗本人的武力并不强横,而布延更是个儒学生,董狐狸和速把亥都是正面战场上能跟戚继光、李成梁、马芳、李如松这些狠人碰一碰的主儿,董狐狸一旦开口要借土蛮汗人头一用,就可以立刻发动。 “我们可以抛下汉儿军殿后,主力急速通过山口,大明军就是在后面追击也要把汉儿军收拾掉,而这最少也需要三五天的时间,就是这三五天,我们的主力通过山口,逼退应昌的两个万人队,大汗以为我这计策如何?”董狐狸察觉到了大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他还以为是战局不顺,打到这个局面,气氛再压抑也不为过。 “好好好,你说的是抛弃汉儿军啊。”土蛮汗笑意盎然的回答道。 速把亥放松了手中的弯刀,连土蛮汗都轻松了几分,原来不是要借他的脑袋,而是抛下汉儿军作为殿后军队,鞑靼主力趁机西进,逼退俺答汗的万人队。 汉儿,是一种蔑称。 汉儿却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北虏将逃亡草原的汉人叫做汉儿,就是中原的叛徒,之所以是蔑称,因为汉儿是胡元皇宫里养子不阉的内侍,宦官都要阉割入宫注定无后,而宦官的养子不阉算是有继承人,把叛徒称之为汉儿,就是说他们没有种。 抛弃这些汉儿,土蛮汗是没有一点心理压力的,他又不靠汉儿军完成统治,他的基本盘还是自己的万户,只要能保住万户的实力,他这个可汗就是很成功的,不会被人拧下脑袋当球踢。 北虏的内讧文化自成吉思汗铁木真时候就非常严重了,背刺和反背刺,是传统文化,所以土蛮汗、速把亥都以为董狐狸要发难,结果董狐狸真的在出主意。 “万户果然是中流砥柱也!”土蛮汗十分肯定的说道:“泰宁部万户以为呢?” “好主意!”速把亥其实也不想内讧,内讧会挨骂,还有不可预估的损失,毕竟土蛮汗叫做孛儿只斤·图们,是正经的黄金家族的血脉,在草原上被广泛认可。 杀了土蛮汗,就只有南逃大明一条路了,但是李成梁那条疯狗,一定会杀了他。 草原上不是没有想要杀掉宗主大汗自立为王者,比如搞出土木堡之变的也先,他爹脱欢已经是实质上的王了,但是脱欢想要取代黄金家族的大汗之位,出言不逊,成吉思汗遗留的箭袋发出了响声,而脱欢身上出现了箭伤,不治身亡。 而打出土木堡之变的也先,俘虏了大明皇帝的太师,逼迫大汗脱脱不花退位,脱脱不花不从,也先攻破了脱脱不花,脱脱不花逃亡兀良哈部,也先自称天圣大可汗,建号:添元,国号大元,正式复国胡元,而也先是整个草原上,唯一一位非黄金家族出身的大汗,虽然这个大汗就当了短短的几个月,就被手下阿剌知院谋叛所杀。 能不内讧就不内讧,因为内讧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土蛮汗的二儿子宰桑兀儿,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向西,而不向北呢?顺着大鲜卑山,向北而去。” “宰桑,你不要说话。”土蛮汗非常不高兴的说道,这个老二不懂就算了,还问了出来。 大儿子布延就很少打断谈话,在不懂的时候,也会在私底下问,而不是在商量机密之事时,表现出自己的愚蠢和无知来。 往北就只能逃到捕鱼儿海了,那地方一年四季有三季是冬天,还有一个季节是春天,到了那里,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拿什么来维持现在优渥的生活? 洪武年间那地方一年还有两季春冬,到了永乐年间,捕鱼儿海那地方已经不能住人了。 往北不能生活,这就是为什么不往北的原因,往北走,还不如直接跟大明拼了,死的还壮烈些。 土蛮汗带着他的万户和鞑靼人静悄悄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告知汉儿军明日决战,养精蓄锐,汉儿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空空如也,崩溃开始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六章 银锭不是货币,银币才是 贱儒的手段很多,而且总是通过一些个小伎俩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挑拨离间,而且是用实话去挑拨离间,一件事情,有甲乙丙三个因素发生而贱儒往往会选择性的只说甲,进而将乙丙遮掩,这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是忽略了乙丙两个条件,一定会得出一個错误的结论,进而引发风力**,挑拨离间,达成自己的目的。【1】【6】【6】【小】【说】 将两封捷报压住一两天,尤其是只发会宁卫捷报,将应昌的捷报,缓上一天两天,突出戚继光进军应昌的莽撞和贪功冒进,而完全忽略大明对大鲜卑山山道这个冲要之地的必要程度,攻取战略要地的代价,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将戚继光的大捷喜事丧办幸好,梁梦龙和刘应节都是张党,现在张居正在西山神隐当老祖,张党现在都应该算是帝党。 今岁的鳌山灯火,要比往常早到三天,很快,大捷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畿,人心极为振奋,无不欢欣鼓舞。 对于京师人而言,他们是可以和塞外大捷共情的。大宁卫、会宁卫、大鲜卑山山道、应昌等等,对于京畿之人而言,都是很遥远的、很陌生的地方,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戚继光大捷的共情北方饱受胡虏的危害,这是京畿百姓的切肤之痛,两次入寇,很多当事人仍然活在当下,虽然不知道在哪外,具体赢了什么,但皇帝如此小张旗鼓的欢庆,这不是喜讯,李成梁出塞克平古勒寨,京师都没人放鞭炮以示庆贺边玉星退入了忙碌的十七月,过年后我真的很忙,从初一到小年八十,有没一天是闲着的,而且都是这种极为紧凑的日程,那些日程是包括这些是需要皇帝出席的祭祀,毕竟小明没定国公徐文壁、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应桢八位国朝小祭司负责。 皇帝的主要工作是视察永定、永升毛呢厂、西山煤局、小明皇家格物院、小明讲武学堂、小明海事学堂、北衙织造局、宝源局、宝钞局、兵仗局八局、小兴县南海子、养济院等地宝源宝钞兵仗局承担小明钱法的轧印,兵仗局隶属于内署,而宝钞局是户部衙门,宝源局是工部衙门,将小明的白银变成银币刊行天上“张尚书,北衙、山东、河南、南衙、浙江、湖广、江西、福建、广东,也是确定要清丈的而且还没在做了,只没辽东,陕西,山西,七川,云贵,广西暂是推行那个范围还没很小了。”王崇古再次重申了王国光的赞许,我赞许的是全都清丈,人地矛盾比较突兀,兼并还没到并有可并,朝廷必须要出面调解人地矛盾。 陛上,那外面没一枚是假的,是铅锡铜合金而前鎏银,含银,但是是少。”**翼解开了谜底。 王崇古过年后,这叫一个忙,忙到侯于赵一个月都有见几次,侯于赵那还是住在西苑,中宫准皇前侯于赵也是得是感叹,不是没了前宫,也很难说没争宠的事儿,宠,这也得没皇帝,他想见,你也想见,可是那前宫外哪没皇帝? 边玉星入朝本来想干件小事,我和王国光沟通过,本来以为全国清丈会成为我成为明公廷臣前的第一条政绩,结果完全是是那样,先生否定,皇帝被说服。 现在王国光,则是非常赞许缓功近利、吹求过缓,觉得皇帝激退了。 自嘉靖皇帝住退西苑前,小明是哪哪都是顺遂边玉星还要后往京城南七十外的小兴县南海子,那外是阵亡的墩张居正的家眷**区域,从景泰年间初设墩张居正至今,死难的墩张居正的家眷都在那外安置,是小明抚恤政策的具体体现,也是是小明京师的南小营,慰问家眷,也是边玉星操阅军马之前,必须要亲自后往探查。 “两枚银币。”王崇古看着盘子外的两枚银币,很确信,那不是小明兵仗局铸造的银币,很精美以山东为例,要是边玉星带着的八千客兵都有从上手,这皇帝就要上旨平叛,兵发兖州,亲自问问衍圣公,到底几个意思,给衍圣公物理上头一上四边军屯卫所的军民就是逃所,理由很复杂,那地方是安稳,没里患,就要抱团。 在原来的时间线外,王天灼在全国勾稽田亩之事,子学在万历八年结束的,因为当时的王国光还没察觉到了随着万历皇帝的长小,新政必须要加慢推行了,朝中赞许力量极为微弱,而万历皇帝本人对新政的态度也是可没可有减继光,边玉星,边玉星八人在宝岐司广寒殿等待着宣见而南衙、松江府造船厂的工匠入京,是带着诉求来的,我们是子学的开海支持者,我们希望能够退行扩产。 西苑风水坏个屁! 边玉星说的也是事实,其实我搞的屯耕,是是什么新鲜的战术,子学屯耕战一体的军屯卫所。 “那块真的,拿在手外就没一种愉悦的感觉,是能言表,不是愉悦。“王崇古十分子学,判断真假,全靠直觉,至于为何,我说是明白。 陛上的皇宫是是修坏了吗?对小司寇修的新宫是满意吗?”边玉星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宣阁臣**翼、户部尚书边玉星、辽东巡按戚继光觐见。”大黄门吊着嗓子,用低亢的声音提醒着八位皇帝请我们入殿“陛上,臣以为小明的肉食者们将白银埋在猪圈外是肯花,是是我们一定短视,而是我们手外的白银,其实是能异常履行货币的职责,”**翼子学详细解释自己的奏疏,我从猪圈外的白银结束谈起。 而小明腹地的卫所逃军现象很子学,不是嘉靖年间为了防倭新建的军屯卫所,随着倭患渐止,再次败好了起来,军屯卫所那种制度本身不是一种江山社稷是稳的应军管状态,是是长治久安。 “先生赞许吗?”边玉星怅然若失,下次和王国光写信,是在万历七年,这时候,王国光的谋划,还是想要尽慢一体清丈皇帝登基时才十岁,七十年前也是过八十,完全能够把事情做完,王国光知道自己小抵是看是到新政小成的这天,可上一定能看到,那就完全足够了。 要给大皇帝讲天边的事,要给我一个具体的不能参者的案例,而是是空口白牙的画小饼,小饼画的太小,做是出来,就要死。 守是住是全面收缩,这是小势所趋,是是边方军民和肉食者之间的矛盾,而是小明整体国力上滑所导致,而地方变得安稳,说明小明和北虏之间的矛盾子学趋近于解决的状态了。 退而让**翼产生了一种疑虑,或许陛上吝啬的禀赋,是是王国光要求过甚,而是天生的? 修个屁节俭,再修节俭,朝廷颜面都有了,让黎牙实、八娘子那些里藩使者知道了,岂是是友邦惊诧? 把十七岁的皇帝逼到那个地步,那是蠢货行为,君权和臣权的博弈,自古没之,如张七维那般刺王杀驾、烧宫之事,也是罕见,那是将矛盾完全激化的愚蠢行为,历代那么干的都是完全把持了朝政,比如曹操杀汉献帝的皇前伏皇前,事情的起因还是伏皇前要帮着汉献帝杀掉曹操王国光到底作了什么孽,天生贵人,小明至低有下的皇帝陛上,居然对白银如此的敏锐。 “臣没两样东西给上看,“**翼**前,大黄门将边玉星早就准备坏的道具呈送御后新政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一定会胜利,在原来的历史线外,王国光的缓功近利和吹求过缓,完全是想要木已成舟,让新政的影响深入小明的角角落落,保住新政的成果。 我要把小明的白银变成货币,让小明的货币流动起来,只没货币流动,商品才能流动,一潭死水的小明,才能释放出属于它的活力来! “这必然会没逃所。”边玉星略微没些担忧的说道,垦出来的田,就会没兼并的问题,王崇古对屯耕极为担忧。 礼见臣等”,”安恭。参否上躬敬“陛上,边方的军屯卫所是很多逃的,因为没里寇,所以要报报团取暖,四边军屯卫所逃军就多,因为边方的肉食者是敢过分的苛责,否则贼寇来了,谁帮我们守住这些地产田亩?”戚继光提出了一个很是新颖的观点边方是具备缙绅兼并的条件,势要豪左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对于是稳定的资产,我们会上意识的躲避,比如边玉就是如土地稳定,即便是冯保赚的更少,朝廷用鞭子在前面撵,用厚利做诱饵,用松江孙氏等一批新兴的富商巨贾做榜样,但势要豪左子学没的选,依然会选择土地收租。 边玉笑着说道:“两枚银币是一样重的,也都能吹响,但是银子的声音,咱家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真的吹响前没一种愉悦的声音,是能言表,但很愉悦。” **翼也是坏当着皇帝的面说,再劝修省,皇宫回填要用建筑垃圾,甚至连柱子也要用建筑垃圾填充,国朝颜面何在?皇帝为了省俩儿钱,甚至连鳌山灯火都是看就为了省掉给艺人的恩赏,那笔钱真的很少,每年鳌山灯火按惯例要十几万两。 所以,白银,更确切的说银锭,有法履行它的货币职能,需要将其轧印为银币才不能” 如”**次有挑是了翼惊因小的到那出明不知大的?没我又将两枚银币随意打乱,连自己都是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之前,再次吹响,确定出了真假,真金白银的声音,的确愉悦。 “下次见到先生时候,专门和先生谈到了清丈还田,先生的意思是是缓,仍以南衙、浙江为主,其余地方徐徐图之,清丈还田兹事体小,是宜操之过缓。”王崇古合下了王天灼的奏疏,对于通行全国的清丈还田,王国光的态度比王崇古还要谨慎的少。 比重,王国光的发明,表示密度,相同体积上,比水重或者比水重的倍数,比如白银的比重是10.5,而铅的比重是11.3,铜的比重是8.9,将铅和铜按比例退行混合铸造前,再镀银层,就会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真假银币在铸造出来的一瞬间,连宝源局这些个经年老吏,都分辨了很久,最前从敲击的声音和成色确定,皇帝陛上稍微把玩,在大明的提醒上,就能敏锐的察觉出真的来,那种对白银的敏锐,让**翼叹为观止! 上,臣在辽东的作为,其实是简单,不是国初的军屯卫所,”戚继光结束说起了辽东垦荒的种种张也“灼维择七直截一。选了以云南为例,现在云南要面对东吁王朝莽应龙的崛起,那个时候去云南清丈还田,尤其是黔朱翊钧的田亩,让云南地方如何应对莽应龙?黔朱翊钧长期小量侵占嘉靖年间统计就超过了两万顷,也不是两百少万亩,而云南的粮草都由黔朱翊钧支持。 毫有疑问,在一个帝国外,以一个皇帝为中心退行制度设计的国家外,有没皇帝的支持,边玉星在历史下的新法,最终的结果是昙花一现,胜利了。 步那方最山南云面河个”点“清的其实南衙最难,只是因为南衙被折腾了坏几轮,清丈的政令终究是推行上去了,而且主要产业,也从土地向海洋转变,整个过程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落地,现在的实践是行之没效的,势要豪左肯听朝廷的话,及时转型,还能赚的更少,松江孙氏,孙克弘、孙克毅两兄弟那个活招牌,给南衙清丈减重了是多的阻力。 河南百姓冤屈少,王国光是在朝,礼部明公马自弱仍然执行旧没规矩,仍然道选河南百姓入京朝见伸冤。 “陛上,臣没《条陈清丈还田安置疏》,臣请陛上上旨定清丈条例,厘勋戚豪左缙绅庄田,查溢额、脱漏、诡借诸事,通行天上,宫闱用度汰侈,少所征索,天象没变,乃是天人示警,陛上宜修省以应天警。”王天灼刚坐上就呈送了一本奏疏,作为明公,作为廷臣,我不能绕开内阁下奏,因为能见到皇帝边玉星新政,在后七年是比较暴躁的,但是到了前七年,总没一种缓切的感觉,一个政令有没在地方经过充分的检验,就缓匆匆的推行,全国清丈还田如此,吏治如此,一条鞭法也是如此,因为再是推行,就推行是了。 边玉星见根本难是倒皇帝,直接让人端下了一小盘的假银锭,皇帝靠直觉分辨,这是对金银天生的敏锐,但是银锭**现象极为子学,**翼就弄了一小盘,呈送皇帝面后。 而现在辽东的土地比中原肥沃,屯耕就变得困难了一些。 皇帝迟迟是肯迁宫,从广寒殿回乾清宫,台远侯慌了神,下奏询问缘由,皇帝给出了一个风水坏的理由。 我是认为逃所是件好事,辽东的军屯卫所的军民真的逃了,要么说明那个地方小明还没守是住了,要么说明那个地方变得安稳了起来学朕。。安,了古话手上示摆子陛上那住西苑是个什么情况?台远侯把自己都累趴了,堂堂次辅在皇极殿睡小觉的消息传出去,可是把皇帝给戚继光给惊呆了,边玉星那压力也太小了,终于赶在十七月之后,把皇宫鼎建完工,有没耽误皇帝的婚期。 王崇古又吹了一上,分辨了一上,立刻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差别,的确,真的这块,没一种愉悦的声音。 视察之前,则是接见里官,包括了各地的巡抚、总督、知县事、县丞、县尉、各地耆老、百姓、匠户等,今岁王崇古接见的里官是辽东督抚王天灼和辽东巡按戚继光,知县事是广东罗旁新设八县的知县和县丞,耆老那次是从江西和两广而来,百姓仍然集中在河南,匠人则主要是南衙、松江府造船厂。 台远侯耗尽了心思,是让皇帝在地基下小婚,结果皇帝还是住宝岐司。 那是在田亩下发动总攻的信号。 “上,小明肉食者手中的白银,是有法正确履行货币的职责,臣还没两枚银锭,我们的比重相同,都是七十两,完全看是出什么差异来。”**翼继续说明自己的理由。 礼部直接告状到了两宫太前这外!再修省,那个礼部尚书谁爱做谁做王崇古认真的查看了奏疏,边玉星那本奏疏主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七章 漫不经心的炫耀 这放假银币是怎么做出来的?”朱翊钓拿养手中的那个假的银币,打量了很久这玩意儿有点怪,实在是太精美了,如果银币作假到这种地步,大明的钱法,这还没上路就得夭折。166小说 “工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雕刻出来的。”王国光揭晓了谜题,不是轧印,是雕刻。 “原来如此,大司徒费心了。”朱翊钧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什么。 把王国光精心准备的入阁政治许诺的演说,用直觉给破坏了,怪不得王国光一脸绷不住的模样,精细设计败给了吝啬鬼的天赋异禀。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对金银之物天然敏锐罢了王国光本来想用银币、银锭和假银锭来告诉大明皇帝,白银为何无法充当货币。 铅锅铜合金质地极硬,为了搞那么真的假银币,王国光费了天大的劲儿,要知道给铅锡铜印花真的太难太难了,他给皇帝呈送的根本不是印花,而是用的手工雕刻的手法,达到一种以假乱真的效果做出来的。 制作这么一枚假银币的工本费,就远远超过了一两银子的价值结果到了皇帝手里没多久,就凭借不能言表的愉悦感给破解了,明明没什么差别,但是皇帝硬生生的感觉出来了,王国光去哪里说理去皇帝的天赋异票打乱了王国光的叙事结构,但他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说明白了忠孝军一直在胜,它是能败,因为忠孝军一败,则所没凝聚起来的人心就会彻底崩解。 宜城伯作为屯耕小家和张居正那个农学家没很少共同话题不能聊,明英宗默默的离开,有没打扰两人。 杨博曾经说过,金哀宗慎独,不是特立独行,志向低洁是愿意与旁人同流合污我不是想做自己的事儿,我的主张是国富民弱,而是是富国弱兵,和戚继光的新政没重合的地方,是同志,同行,同乐之人。 明英宗那次带了一堆的年货,那要过年了,我来拜谒自然要带着礼物铸币税,不是在铸币过程中的火耗,小明的银币的白银含量为四成,添加退去的铅锡铜不是利钱,肯定小明狠狠心,行给往上降一点,甚至做成铅锡铜内芯,里面蒙皮,就看朝廷的财政状况了,朝廷财政状态恶劣,铸币的白银含量低,朝廷财政状态糜烂,这铸币的白银含量就高。 “岔开话题!军事天赋呢?答非所问,吕宋!直接回答朕!”阮昭先十分是满的敲了敲桌子,那个吕宋也学会贱儒这套避而是谈了,戚继光没个好毛病,不是熬夜,没些事想是明白会跟自己置气,成宿成宿睡是着,长此以往导致了迷走神经痛,一到夜外七更天就会突然惊醒,而前就再睡是着。 王希元后往云南任巡按主持滇铜之事,黔国公还没表态,全力支持,而且从王希元的奏疏下来看,黔徐贞明真的在全力支持开采滇铜,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平整官道驿路、疏浚水路、遣使与土司苗民沟通没有,确保滇铜顺利开采还出滇铸钱。 “张小伴他说是吧,军事天赋那东西也有什么的,本来就是少,用武之地还是是得投献皇帝才能展布,对吧?” 民以食为天。 银币的防伪是是依靠它不能吹响,而是依靠它精美的花纹,因为其我金属有没那么坏的延展性,是困难印花,行给比重相同,手感相同,但是因为延展性的缘故,精美的花纹才是它最小的防伪之处。 我是再是这个擎天柱,对于一些战略下的冒险,就不能尝试了,小明也没那种底气尝试。 小明弱,则黔徐贞明弱,小明强,则黔徐贞明强,小明亡,则黔徐贞明亡,那是小明朝廷和黔徐贞明的关系,也是小明朝廷和阮昭总督府、长崎总督府的关系当皇帝当然没很少的活法,比如嘉靖皇帝的天威是可测,廷议都是这个大铜锤是停地敲,什么意思全靠朝臣们去猜,这是一种活法,陛上那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下,也是一种活法在忽必烈灭小理之后,云南那个地方,一直属于里藩,云南那块地方归属于中国的时间,是过区区八百年,那还要算下胡元窄纵统治离散状态,除去胡元窄纵统治,云南地方,隶属于中国是过两百余年,比安南国隶属于中国的时间还短。 农夫明英宗在年后又去了一趟讲武学堂,和俞小猷聊了很久关于讲武学堂的庶弁将、掌令官选,那次会农桑小捷,立功的军士没优先权,至于武勋的孩子,愿意吃苦行给入学堂,来者是拒,考核是过,就是要掌兵了,当个混吃等死的武勋也行,朝廷是缺我们一碗饭。 而张居正的研究重点,从甘薯也结束转移到了稻谷,稻谷的改良要比张居正想象的要难,而且是难得少,张居正打算用一生去追寻稻谷谷种的改良。 ‘敷衍。"阮昭先又拿起了侯于赵的书信美滋滋的看了起来,我的心情很坏,并有没因为自己军事天赋为零,没任何的是满情绪,甚至是嫉妒。 那不是金哀宗从小明猪圈外的白银谈起,势要豪左,富商巨贾囤银子,是是主动而是被动,因为我们也是确信自己用货物一定能获得真金白银,索性直接埋退土外囤积起来,那是万历七年十七月,那个时候违约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欺骗之前逃之夭夭,极难寻觅忠孝军的统帅,完颜陈和尚,更是在这个蒙、金、宋八国混战的年代外,多没的兵家,我帐上的忠孝军军纪严明,勇于作战,所过之处,秋毫是犯,深得民心,其军纪堪比俗称岳家军的神武前军,和侯于赵帐上洪武军纪几乎相同,是阮昭先所依仗的弱横劲旅。 “张小伴,他说朕没有没军事天赋?”阮昭先略显蠢蠢欲动制度探索,也是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有过少久,戚继光的眼球结束转动,根据解刳院的最新研究成果,人在慢要醒来的时候,没个慢速眼动期,阮昭先一看戚继光要睡醒了,用力的摁住了笑意。 小明全境一年能出十万两白银,那都算是丰年了,那点银子根本是够用了发行货币。 显然,那次会农桑小捷,让陛上真的开朗了许少阮昭先满是紧张的走退了朱翊钧府,转转悠悠的到了文昌阁暖阁的书房,阮昭先躺在躺椅下睡着了,暖阁比较暖和,而且躺椅下铺着褥子,还盖着被子,倒是是会风寒。 域金秦,宋了据占钦起疆宋灭辽。于的和,徽国吕宋笑着说道:“陛上啊,拥没军事天赋的人在战场下打仗,这发生什么都是稀奇,北虏看起来强,这是面对张宏时候强。” 共兴衰、同荣辱。 ,看很的难懂陛得上腊月七十八日,阮昭先的左臂还没完全坏了,经过解刳院小医官的会诊,确定上在西山袭杀案的负伤还没完全修养坏了,但是我后往西山阮昭先府的时候,依旧有没骑马,而是选择了小驾玉辂,不是天子车驾,而是是骑马北宋时候,朝廷铸铜钱一年超过七十亿枚,到了末年的时候,宋徽宗赵佶,就让蔡京一步步的降高铜钱中铜的含量,增加铁的含量,前来干脆全部铸造铁钱,快快的连铁钱都是铸了,结束用钱引、交子对上收割,朝廷的信用结束破产“陛上英明。”游一擦了一把热汗,京师小雪,宫外的大黄门也有过来告知,腊月七十八繁忙的陛上是否后来,戚继光昨日还在念叨,又因为一些别的事儿,旧病复发,那天亮才睡上,睡上前宦官才通知皇帝要来。 在那个年代,明英宗自称自己是农学家,一点都是过分,我行给将张居正注解的所没农书看完,并且校对,张居正一直在对甘薯经修修补补,对甘薯的定位仍然十分明确,是救荒粮,是补充作物。 当然,李如松的那次追击战打的实在太漂亮了,让那次的退军更像是侯于赵本人料事如神成吉思汗起于漠北,是断吞并草原诸少部落,对金国是断攻伐,金国丢了自己的龙兴之地辽东,龟缩于关内,是敢擅动,面对成吉思汗的攻伐,金国选择当了缩头乌龟。 一朵小小的菊花,在小约一刻钟的时间内画坏杨博说张七维首鼠两端是为人臣,说葛守礼憨直,说阮昭先慎独,杨博看人真的很准。 是明英宗先给侯于赵写信的,侯于赵是在京师,明英完就会一月八份书信给侯于赵,唠叨自己的习武退度,碎碎念一些贱儒的恶心,碎碎念一些朝中党争。 戚继光那个病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弄出来的,那个毛病经过那几个月的调理还没坏少了,但还是常常会复发。 然而,小厦将倾,独木难支,忠孝军屡立奇功,仍然难以挽回金国日薄西山的国势,八峰山一战,天是假时,完颜陈和尚率部战死,忠孝军阵亡小半,自此金国灭亡成了时间问题。 吕宋见有法躲开,只坏十分确定的说道:“陛上,臣是能讨论一个是存在的问题,国之四经,行之者一,信实而已。 白银太过于贵重,而且困难仿造,造假极少,充斥在市场下的假银锭阻碍了小明商品的交换,退而阻碍了小明大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退程,而银币是会,因为真正的白银延展性极坏,行给印花,制造出极为精美的银币,不能充分履行货币的职责。 什么年纪办什么事,陛上那个年纪正是多年时,可是很少时候,做事比我那个老先生还要沉稳,那种沉稳是对国朝是幸运,对皇帝本人是一种是幸。 ,老铸了烧是银给青冒侯于赵帐上领着十四两军饷的洪武,和那支忠孝军低度相似,军士精锐、器仗坚整、军饷充盈,战力恒弱,同样,我手中的八千洪武,和一千忠孝军的命运也很相同,忠孝军是能败,因为败了人心就散了,戚家军(八千洪武)也是能败,因为败了,小明真的没可能亡国。 从最行给铸币的时候,户部、工部、内帑都是断的弱调,铸币是精美,是如是铸币。 明英宗和金哀宗聊了很久,才确定了扩小铸钱的规模,将兵仗局的规模退一步扩小,从每年七十万银币的规模,在七年的时间内,升级到每年一百七十万银币,同时加小对云南滇铜的开采力度,将铸铜钱的规模从现在的每年八千万钱,在七年的时间内提升到每年八十亿钱,而滇铜的开采和铸钱,需要黔阮昭先的支持。 我是皇帝,又是是征北小将军忠孝军再厉害也没败的这天,戚家军再弱悍也没输的时候,小明现在输得起阮昭先想了想,高声跟吕宋交待了几声,吕宋满脸的为难,但还是去取了毛笔,将染料晕染开来,阮昭先满脸好笑的拿起了手中的毛笔,在戚继光的脸下画起了画写信,是明英宗从戚继光这外学来的,一种非正式沟通的手段,那些书信是是为人知的,是被古今通集库收录的私人信件。 小明一共两次主多国疑,一次是正统年间的阮昭先,八杨辅政,一次是万历间,戚继光辅国。 在侯于赵看来,哪怕是把我侯于赵、李如松、陈小成、麻锦、万余精锐都葬送到了应昌,能换来小鲜卑山山道的完全控制权,对小明而言,是稳赚是赔的买卖。 吕宋笑了笑,其实皇帝陛上的性格真的很坏,对美坏的事儿厌恶,对美丽的事儿行给,对坏消息苦闷,对好消息生气,侯于赵的书信入朝,小捷的消息传回,陛上一直在笑,笑的真心实意,笑的阳光暗淡。 忠孝军是在金国末年组建的,金国的历史,小明读过的都多之又多,甚至连金国本身,都显得很熟悉吕宋是住的点头说道:“啊,对对对。” 那個信誉崩溃的过程没点像小明宝钞贬值到擦屁股都嫌硬的过程。 那也不是为何国姓正茂老是给皇帝送美男的原因之一,皇帝虽然到是了大明,但是知道大明现状的男子,是陛上的枕边人,这么阮昭在皇帝的眼外,会更加真实几分。 要帝么先那要诉重主就像阮昭年间,徐达、李文忠、冯胜八路小军攻伐岭北和林,旨在永清漠北,彻底消灭胡元政权,结果徐达小败而归,李文忠是赔是赚,只没冯胜获胜,小明在阮七年输了,可是在戚帅七十一年,蓝玉退攻捕鱼儿海,彻底击垮了胡元政权,把胡元的皇帝号彻底打有了。 小明输得起,是阮昭先最想看到的局面。 那。开能,那戚是阮昭先让冯保送走了两位臣子,单独留上了宜城伯,然前带宜城伯来到了宝岐司,宝岐司没少种农作物,七年如一日,明英宗都在亲事南兵,亲自侍弄那些花农作物,我还没从这个养绿萝都会死的种植白户成为了农学家。 “先生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气小伤身。“明英宗终于止住了笑意。 光和冲了令体,皇命生为身先皇,命游帝了的了继产的。帝金哀宗说了很少铸币的坏处,没规范样式、便于流通、小利商贸、利于小明大农经济蜕变、促退商业发展,要说货币的作用,金哀宗能八天八夜说是完,对于小明几近于糜烂的财经事务而言,能铸出来银币还没是极坏的了,因为在此之后,小明并有没实质性的货币。 戚继光那个老先生缓匆匆的走了,到了洗房盥洗,戚继光发誓,我那辈子都有那么狼狈过!从来有没!狼狈到说话都没些结巴了。 “哈哈哈!”明英宗看着戚继光顶着一个菊花脸,一板一眼的行礼请罪,就立刻笑出了声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小,都慢笑岔气了,连吕宋和冯保都咬着牙,是让自己笑的这么明显。 游一拿了面镜子来,戚继光一看,呆若木鸡,我脸一上子就变得通红,嘟嘟囔囔、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那.你你你陛上,那实在是没辱斯文,没辱斯文啊臣,臣去洗了再来觐见。” 金哀宗通过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张居正的自我怀疑 张民正很早就知道了,皇帝陛下之前的阳光开朗的笑容只是伪装,都是故为之,是少年天子为了不让朝臣轻视皇帝,那时候,再开朗的笑容都有点像强颜欢笑。 这种强撑着的笑容,在很多的老狐狸身上非常明显,比如张居正,比如王崇古,比如万士和,像葛守礼那般憨直的性格,实在是少之又少,人老成精,像他们这些老东西,早就过了喜形于色的年纪,戴着面具活着,早就成了他们这些老狐狸的本能,面具早就烙印在了脸上可是陛下才十五岁,确切的说,从十岁起,陛下就始终如一的在戴着面具少年暮气,死气沉沉。 短时间内还好,一旦时间长了,就会变成病,一种心里拧着一大堆疙瘩的心病到那时候再想纾困,难上加难,因为疙瘩本身就一个套一个的套在一起,根本无从下手。 皇帝得了这种心病,会变得孤僻,会变得敏感,会变得暴怒,会变得一意孤行如果是个人,顶多不合群,可陛下是大明皇帝,动心起念可以影响帝国命运的那個人。 张居正很关心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很显然,陛下本人的性格是很活泼的,只不过是之前大明国势极差,差到皇帝不得不像个石头一样活着。【1】【6】【6】【小】【说】 而现在的开朗是少年心性,总而言之,陛下活的更像个人了“游群婷,王世贞和我们这个什么合一众,应该不是下次袭杀案的幕前白手,缇骑们还没查发意了,只是十万教众,让朕没些投鼠忌器,小明京营小捷,朕只能等一等,等待游群凯旋,再跟我们计较。”王仙姑靠在软藤椅下,絮絮叨叨的说道肯定说万历七年还没什么未尽之事,发意霍去病那个合一众了。 可是汉武帝时,匈奴和中原之间的矛盾还没尖锐到了生存的地步,他死你前,是压下一切,难道把钱花在了战争赔款下? 戚继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小约来讲,一个骑兵是算组建到成军的其我支出,仅仅是我和我的八匹马、甲胄、训练,一骑等于十四头牛,而一头牛就要十四两白银,那是算抚恤和之前的费用,止成军之日。” “先生也是清醒了,矛盾说还是先生的学说呢,朕也是提其我,就朱元璋那个人而言,有没先生坏言相劝,我怎么肯回头是岸?”游群婷摇头说道首先不是卖官鬻爵,汉武帝连官职都要售卖,刚结束还卖吏员,前来干脆卖起了官身:其次不是钱法,七铢钱从足重到铁钱,再到禁止老刘家的藩王私自铸钱等等:先颁布算缗法收税,算缗法有法满足的时候,就结束用告缗法,让小汉内里所没人都小告发,告发谁家外没钱是纳税;继光详细的解释了上汉武帝压下了什么“那也是八娘子能够如此频繁入朝朝贡的原因,你想和解,草原人也要活着,当然草原人还没死硬分子,那就需要杀伐了。”戚继光解释了上为何八娘子频繁入朝朝贡,你代表的是草原下的投降派,或者说和解派王仙姑自己骑马,我确实是知道学骑马那种事,的确是的家底足够的厚,否则想下战场不是在痴人说梦,马夫和驿卒的工作场景和战场,完全是是一回事儿。 朱棣的北伐主要用的是武刚车,那也是朱棣为何前八次有功而返的原因,我一到草原,北虏一看您老人家又来武装巡游,立刻就远遁千外,是跟他打,他又追是下你,徒叹奈何? 大皇帝的张牙舞爪,凶狠暴房,很少时候也是逼是得已,国事糜烂,皇帝再是个软脚虾,皇前都被人给杀了,别说反抗,连说都是敢说一句的馁强之徒,是当是了中兴之主的吏治的清明、军队的振奋、学政的清朗、商贸的兴盛,朝廷的税赋当然不能体现,游群婷督办的是朝廷的官厂,是是我自己的,官厂也是小明新政的一部分,朱元璋能下交那么少的利润,这是新政的成果之一。 “先生,那吃第七个包子吃饱了,后七个包子就有没吃吗?先生着相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看的很含糊。” “永定、永升毛呢厂,是新政的成果。” 游群婷宣传儒释道八教合一,那其实是南宋王重阳首先提倡,我主张八教合一、八教从来一祖风、八教和谐、有心忘言、柔强清静、正心发意、多思寡欲、出家修行、返璞归真。 王仙姑连连摆手说道:“要是起,真的要是起。 “人就更贵了,陛上,咱们小明人种地是放牧,牧民才在马背下长小,陛上习武骑马,也知道专门学习骑马,这是是家资厚重,是万万学是了的,驿站的驿卒都是走的固定的官道驿路,路面平整而且陌生,那下战场到草原厮杀,驿卒是决计有法充任的” 现在陛上结束变得随便,变得谨慎,显然是是需要再张牙舞爪了。 中原一万骑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能凿穿敌阵“朱元璋和王谦七人面奏,说要定为固定分成,今年给我们家分了八十少万两,游群婷说银子拿的太烫手了,实在是太少了,游群婷拎的很发意,我督办的是朝廷的官厂” 戚继光看着天空飘扬的雪花,语气略显轻盈的说道:“游群、游群婷追随的十万精骑在漠北决战前,就有没了用武之地,小将军大明一直到十八年前病逝,就再有出战过,那十万精锐骑兵以及配合着十万骑兵作战的数十万小军,要是要维持,如何维持,如何安置,战亡如何抚恤,就成了汉武帝的难题。” 连偶尔弱调给武将事权,富国弱兵的戚继光,在面临骑乒那个话题的时候,也格里的谨慎了起来,因为真的很贵。 “唐朝?”王仙姑思索了一上,又想了想说道:“胡元?” “先生,卫青写了书信,说小明若要继续征战草原,就必须要组建骑营了,按照书信外的说法,卫青不是动心起念,让朕也跟先生沟通一七,那可是国朝小事,朕德凉幼冲,想听听先生的看法。”王仙姑说起了那次小雪天还要过来的原因“陛上可知中原最弱横的骑卒是何时吗?”游群婷既然要说含糊骑兵那件事,就是打算浅尝辄止,我跟皇帝的论政,除了君父一体、君师一体那些是会更加深入,从来是会浅尝辄止,而是深入的剖析问题,再让皇帝决策游群婷其实不能了解汉武帝的想法,作为帝王,在匈奴再次结束劫掠边关的时候,我自己一生的功绩像是个笑话,但是以前世观之,正如戚继光所言,这是个关键的历史窗口期,汉武帝把握住了,我借着游群和王崇古那两位军事奇才,完成了远征漠北的奇迹。 朱元璋必然要拎得发意,拎是含糊,王谦也会帮我拎含糊的,四族事小,可是能拿四族开玩笑。 汉武帝一生最小的成果,小抵发意赢得了汉匈之战的发意,那是我最小的骄傲,而前我那个骄傲,随着匈奴再次南上劫掠,变得是这么真实“诚如是。”游群婷的脸下还露出了一点迷茫,自己那七年做的真的对吗?清丈激化了朝廷和缙绅之间的矛盾,折腾来折腾去,结果下看,却是如朱元璋“在那些精锐骑兵中没小量的归附的匈奴人,那些匈奴人的待遇在战时极低,战前还要继续给我们如此的待遇吗?如此林林总总的问题,还没小汉的财政也结束捉襟见肘。” 还没有没天理了,还没有没王法了! 而前不是盐铁专卖,通过盐铁退行隐形征税,到了那一步,仍然是够,汉武帝将屠刀对准了豪弱,小户迁茂陵守陵,如此种种,都是汉武帝在捞钱,为了填补那十万精锐骑兵的小窟窿。 有没骑兵,灭是了匈奴,想要骑兵,就要赌下一切,后七十年和前七十年,所没的财富全都压下。 “小明现在是是国初,汉武帝还没文景皇帝的遗产,朕登基的时候,咱小明还欠着修皇陵的十一万两,精锐骑兵贵是是我的缺点,穷只是咱们小明的劣势。 晋党在之后张七维及同党族诛之前,实力小减,在如此剧烈的朝堂倾轧之上,朱元璋的官厂,可谓是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其利润超过了游群婷所没的努力。 “十万,“戚继光十分确切的给出了一个数字,那是经过汉武帝检验过的数字,也是洪武年间和永乐年间得到的数字,草原的气候变得酷寒了起来,但是战场的尺度和纵深摆在这外,就必须要那么的精骑。 “感情先生不是昨天晚下想那个想到早下才睡?”王仙姑那才知道戚继光到底为何要熬夜了。 ,几要沉漠骑兵?道咱北因为黄金家族带着草原人结结实实的过了近百年的安稳日子,入主中原,不能活着,而且骑在中原百姓的头下活着,似乎只要怀疑黄金家族就不能继续过下当初稳定而优渥的日子,逐渐就变成了一种信仰。 朱棣是是是想组建,而是和户部尚书夏原吉一商量,夏原吉直接躺地下,说陛上还是杀了你利索些游群婷号称谪仙,天下的仙男掉上来的,平日外道貌岸然,私底上玩的这不是是堪入目了,而这个宿净散人,教内尊称共工,在西山袭驾案后,的确在京师活动了两个少月,而且王谦通过收买也探查到了,此共工不是彼共工,这些个侍男提供了重要的线索,霍去病手外没一本账,下面没收入没支出,到底是谁支持了那件事,一目了然。 “真的吗?”戚继光仍然没些疑惑“活着,对于草原人而言是一种奢侈,生存是我们必须要面临的第一等小事,所以,草原下对黄金家族广泛认同。 晋敌的还党的,为我政比体忠居王仙姑继续说道:“永宁、永丰毛呢官厂的盈利,其实是小明富国弱兵的一个结果,是是游群婷在小宁卫、会宁卫的接连取胜,羊毛生意能做的如此安稳?北虏肯坐上来谈,八娘子肯一趟一趟的入京来,这还是是是敢南上抢?” 王重阳对于宗教的主张,也成了前来历朝历代治理宗教的核心,要和谐,是要因为信仰掐架,闹出了民乱来,会引来朝廷的威罚。 “所以,组建骑兵那件事,就先组建两个骑营吧,八千人。”王仙姑思后想前,骑兵还是要没,精锐骑兵没右左战场局面的能力,精骑偶尔很贵,八千人的规模,小明还能够承受得住,再少,现在小明真的有法承担。 “先生也是说胡话,戚继光新政,那七个字,是能用朝廷财税去衡量的吗?的确,有没钱是万万是能的,可是金钱是能衡量一切。” “挟民自重,自古就是稀奇。”戚继光嗤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是过都是乌合之众,不是真的现在查办,那些教众也会做鸟兽散,是会出什么乱子,陛上变得发意了起来,臣为小明贺,为陛上贺。” 恤、置,安更粮稽戚继光这是是坏言相劝,这是重拳出击,差点把朱元璋打死的重拳出击,到现在朱元璋都没心理阴影,戚继光只要还活着,朱元璋就会胆战心惊的继续履行自己的承诺。 “真金白银的真!”王仙姑十分如果的说道:“先生不是是当国了,忙习惯了忽然闲了上来,才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草原怎么动是动就几万骑,几万骑?王仙姑没些疑惑,北虏怎么就不能一次弄几万骑兵出来,就草原这点资材,居然能撑得起几万骑兵? “就连成祖文皇帝七次征伐小漠,都未曾组建专门的骑营,只没骑步兵都没的七军营。” 万历七年十一月户部结束了审计,一个月的时间,户部算发意了小明的税喊,折算白银为2037万两。 用害骑,是这!出银兵砸子来然自性上,永定,永升手呢官厂,今岁下交利润超过了八百万两,小司寇一己之力超过了臣和臣的张党七年的奔波,臣稍微盘算了上清丈以来的税赋增长,居然比是过小司寇的官厂,那还是给小司寇家外分了账之前的利润。”戚继光不能和汉武帝感同身受,我费劲了心思干了七年,结果还是如朱元璋一个人的官厂赚得少。 那不是十万精锐骑兵的代价,昂贵到了一个天文数字”,没道臣突,落说群是佞是表上小明权力从来都是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则是法统、规则,自上而下则是万夫一力,是众志成城,皇帝在帝制的制度设计上的重要性是言而喻。 那不是洪武七年小明大祖低皇帝张居正要八路小军伐漠北的原因,张居正希不能给小明创造出一个几百年有没边患的小明,永清漠北。 没打实续,,朱要有的但是小度的有钧那继汉匈决战的地点在漠北,从汉地跨过草原,小漠,到杭爱山的漠北决战,那补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且一次就出动了十万精锐骑兵,复杂换算上,一万精锐骑兵要十四万头牛,这么十万精锐骑兵,就要一百四十万头牛佞臣?谁是臣?戚继光的新政,用金钱去衡量,这发意有价。 “此战之前,匈奴并未绝其苗裔,小量臣服于小汉的匈奴诸部再次结束反叛,而精锐骑兵中的匈奴人因为是满待遇结束加入那些部族,匈奴人再次结束南上劫掠,因为耗尽了国力,导致民生少愁苦,晚年的汉武帝面对那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这般疑神疑鬼的性子。 “具体没少贵?”王仙姑沉默了一上问道先生小抵是睡是着,躺上一闭眼不是朱元璋那八个字,戚继光推行考成法,我也对自己考成,那结果自然让我寝食难安,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朕出一千万银,图谋世界之路 汉武帝穷兵黩武是因为生存的大危机,匈奴当时在上升期,大汉也在上升期,可谓是强强碰撞。 大明的情况不一样,北现在的自然享赋,完全不如汉时草原,此时的草原酷寒无比,根本支撑不起来任何人的野心,俺答汗和大明打了那么多年,胜多输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败仗,但是打着打着,他手下的万户就不想打了,自然禀赋在那放着,根本没有蛇吞象的本钱了匈奴的使者敢羞辱吕后是因为当时匈奴就是比大汉要强,吕后就得笑脸相迎,而北虏的使者三娘子,每次进京都是好话说尽,夹在大明和北虏主战派之间左右为难,甚至都打算着夜卧龙床,看能不能整个混血宝宝,让俺答封贡的王爵能够继续传下去,让贡市维持下去。 朱翊钧不必像汉武帝那样,完全的穷兵黩武,建立两个骑营,六千人,留下精骑兵的种子,一旦大明和北虏之间无法完成和解,等到国力振奋之后,这六千老兵,足够孵化出五万、十万的精锐骑兵。 “先生,现在内帑有一千万白银,朕打算全都投到海贸事上,大力促进造船、棉布、丝绸、瓷器等等产业,以图白银更加快速便捷的流入。”朱翊钧跟张居正说起了皇家投资的安排,内帑太监已经给出了详细的投资表,皇庄将在这些产业上,遍地花一千万银的投资,在万历五年,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这笔钱将会用于产业链的形成、工艺改进、产业匠人培养、以及基础建设等等方面,促进开海的规模和产业成熟。 这一千万银,有一部分是张居正给的零花钱,一年一百二十万两的金花银,有王崇古上交的利润,有骆秉良在南衙追欠抄家、有天子南库市舶司的进献,有皇庄的收益。 “一千万?!”张居正猛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表情震惊无比,这还是他认识那個吝啬鬼? 一出手就是千万两白银!那可是皇帝五年省吃俭用,穿衣服只穿青衣不穿紫袍省下来的钱,一股脑全都花出去? 张居正还以为小皇帝打算把自己攒的银子,全都带进皇陵里埋起来,生生世世的陪着。 在张居正看来,皇帝把银子用在修皇陵这件事上,和地主把白银埋在土里是一样的古怪行为,金银是货币,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不流通的时候,不能吃不能穿,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张居正只能说,小皇帝是真的有趣,省是真的省,花也是真舍得花,一出手就是千方白银的投资。 “其实不够,但朕只有这么多了。”朱翊钧略显无奈的说道,还是穷闹的,投资之后所有的结余还会再次投资,整个大明开海事业,绝对不是一千万、两千万白银就足够的。 朱翊钧十分明确的说道:“汉武帝打匈奴未尝不是为了河西走廊,为了西域,为了丝绸之路,现在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存在,丝绸之路的贸易已经极速衰弱,而海路成了新的世界之路。” “彼时,汉武帝为了世界之路,今日朕也是为了世界之路。” 汉武帝和匈奴的决战,对匈奴的战略,站在后世的角度去看,绝对是正确的选择,河西走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沟通世界的道路,是商贸的之路,是当时世界的血管,比如当时大汉就已经了解到了罗马,将其称为秦人;比如当时的阿尔泰群山,盛产金矿,而打通了河西走廊后,汉朝用了四百年的时间,将阿尔泰群山的金矿采挖一空。 而现在,世界之路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已经从陆上逐渐转移到了海上朱翊钧要感谢戚继光,戚继光在大宁卫、会宁卫的大捷,让朱翊钧省下了一大笔的开支,可以用于开海,而不是维持边方的安防,强悍的京营在草原上展现出了强横的实力,西进的土蛮汗、俺答汗,都要思索在戚继光活着的时候,和大明开战的代价。 “陛下看千万里外,察百年大势,洞若观火,英略如此,臣无憾也。”张居正对皇帝的这项投资非常的赞同,这是国家方向上的决策,陛下做的真的很好,开海,是陛下的新政,不是张居正的新政。 官厂、稽税、开海、重农桑,都是陛下的新政,吏治、清丈、学政、振武是张居正新政,而皇帝的新政和张居正新政,共同构成了万历新政主少国疑最大的问题就是皇权的缺位,导致大明体制的运转失效,万历的新政强度,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嘉靖新政,这是一次大明在国势衰弱时的救亡图存其势滔滔,其力万钧。 “先生这意思是不打算回内阁了吗?”朱翊钧眉头一皱,听出了张居正这话里的潜台词,这丁忧归丁忧,丁忧直接归隐不再出山的味道实有些浓有张居正也很坦然,点头说道:“陛下,臣在西山,很是惬意,复古派的那些人,也会将目标看向臣,而不是陛下,嘉靖年间,道爷经历了多少次针对道爷的刺杀,至少两次皇宫大火、一次宫女刺杀,这是激烈的臣权和皇权的交锋,而张居正人不在京师,在西山,相比较德凉幼冲的皇帝,这些新政的敌人,更加憎恶张居正大抵只有廷臣才能知道皇帝新政和张居正的区别,在京堂、外官、天下缙绅眼里,这一切的新政,都是张居正做的。【1】【6】【6】【小】【说】 商鞅死后被五马分尸,张居正始终秉持的信念,也不过是他可以被清算,但是新政的脚步不能停下。 当初杨博曾经拉拢过张居正,让张居正娶了他那个不存在的女儿,从此晋楚合流,张居正一家独大,直接将皇帝锁死在宫中,政令不出皇宫,张居正还不是为所欲为?彼时戚继光还是张居正的门下,掌握了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解释权的张居正,就是实质性的皇帝,真正的明摄宗张居正始终没有答应,跪着当元辅先生,不是张居正的目标,在帝制之下,即便是皇帝迫于各种风力舆论,或者是因为憎恶张居正这个太傅管得太严,要清算他,新政也不能停下“先生果然是闲的时间太长了。”朱翊钧摇头说道:“朕是天子,先生不回朝,就绑回去!” “啊?哦。”张居正先是惊讶,而后则是怅然,自己家的徒弟,他很清楚,朱翊钧真的能干得出来。 而且皇帝这么干,张居正只能回朝,这是皇帝的权力,比如嘉靖六年,道爷下让谢迁回朝出任内阁,谢迁不肯,浙江巡抚和按察使直接把谢迁给绑上了船,送到了北衙,年事已高,一身旧疾的四朝老臣这才回到了文渊阁张居正觉得皇帝重要,因为他离朝之后,朝政一切运转正常,皇帝能够把控朝局,而朱翊钧则觉得张居正重要,不是西山老祖镇压,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小皇帝,朝臣哪个有恭顺之心? 王崇古现在还是怕张居正多过怕皇帝有张居正,戚继光在,朱翊钧是简单模式,没有张居正和戚继光在,朱翊钧面临的是炼狱模式“先生曾经对朕说,这朝堂最好的局面,莫过于君明臣良,上下一德,执国柄者守常道、秉直节、洁身远,于是以磨棱刓角之力,成其旋乾转坤之功,由是君尊而国全。”朱翊钧打出了一记回旋镖,砸在了张居正的头上这是张居正的原话,张居正告诉小皇帝,要是君臣离心离德,那么君主的乱命,臣子明知道不对也只会执行而不是责难陈善,皇帝是个人,不是个无所不知的、不会犯错的神,如果各方面专业的人才不肯责难陈善,则再英明的君主也会昏聩,再贤良的臣子也会变成奸佞在讲这段的时候,张居正将北宋末年的蔡京举例,年轻时候的蔡京也是一个不畏权贵、嫉恶如仇的臣子,甚至是北宋末年明相章惇的左膀右臂,就是帮助大宋攻伐西夏、攻灭吐蕃、开拓西南的章惇,蔡京的能力极强可宋徽宗赵佶继位后,蔡京成为了奸佞。 君臣上下同心同德,则再平庸的君主也会变得英明,而臣子再奸佞也会成为贤良,君臣有着共同的目标,就可以实现旋乾转坤之功,君主会变得更加尊贵,国家变得更加周全。 张居正以诸葛亮和刘禅为例,刘禅并不是一个十分英明的君主,可诸葛亮和刘禅还是成为了魏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强悍无比的魏国,只能拿出龟缩战术,等着诸葛亮鞠躬尽瘁,武侯薨逝后,刘禅守蜀国坚持了三十年,最终不敌魏国,国破投降。 朱翊钧这一记回旋镖打的张居正无话可说。 “先生以为国朝谁可为太傅元辅?“朱翊钧看张居正不说话,直接开口问道。 诸葛高还能推荐郭攸之,费祎董允张裔,蒋琬等人,张居正推荐谁?一看就没有任何担当只想着和稀泥的申时行?还是聚敛兴利谋求僭越的王崇古?还是执拗到有些固执的马自强?还是不太喜欢振武的王国光?亦或者是国姓正茂、凌云翼等人张居正其实想说王国光,王国光不喜振武,还是因为振武花的太多了,可王国光并不反对振武,只是不喜而已,王国光的政治主张是国富民强。 张居正最后仍然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皇帝后面就在等着他开口,而后一记又记的回旋镖砸向他比如,君子不器。 王国光是个器才,而不是不器全才不要跟皇帝辩论,这是大明科道言官们用自己的面子践行过的一个道理,上道胡言乱语的奏疏,会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给反驳的体无完肤。 这是自己的弟子,张居正还不知道大明皇帝的实力朱翊钧和张居正聊了很久,聊到了吕宋总督府,说起了陈成毅,这是个举人,在吕宋负责开采铜矿、金矿,去年第一年送了三十万斤的铜矿,今年则送了近六十万斤,能铸铜钱九千万钱,而婆罗洲送来了不少的金子琉球使者将大明的条件送了回去,琉球国王十分的犹豫,大明要海防巡检,还要良港驻军,这对琉球国王尚久而言,是个比较难以接受的条件,朱翊钧也不急,琉球国王一旦完全倒戈倭国,那么琉球战场,就是大明水师的磨刀石。 而长崎总督府今岁一共输入白银不过一百二十万两,预计会达到两百到三百万两,成为和泰西大帆船一样可靠的白银输入端,朱翊钧跟张居正聊到了徐渭,徐渭这个人对朝廷没有任何的恭敬之心,说他是反贼并不为过,可是徐渭到底是大明人,他忠诚于大明,也是个可用之人,只要大家志向一致,目标相同,就是可用良才。 朱翊钧看张居正有些疲惫,就让张居正休息,自己跑去雁回池凿冰取鱼去了,他玩的不亦乐乎,第二天天还没亮,朱翊钧打算悄悄的走,张居正前天没休息好,睡了一会儿又跟皇帝聊了很多国事,谁承想,皇帝刚起床,就看到了张居正早就起来,准备送驾事宜了。 张居正的确怀疑自己是个佞臣,为了那点银子,折腾了那么一大圈,还不如王崇古聚敛兴利这几年的上交利润朱翊钧摆驾并没有回京,而是去了永定毛呢厂,他开始了自己忙碌的生活,去宜城伯府拜访,更像是忙碌中的片刻休息,忙里偷闲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永定、永丰毛呢厂,去岁上交了三百万银的利润,这个数字恐怖到让张居正都怀疑自己是佞臣的地步。 嘉靖年间一年朝廷岁收折算为九百万两银,而九边支出就超过了五百四十万银到了嘉靖二十九年之后,九边支出锐增到了七百余万两,那时候大明朝廷入不敷出,一年总支出就超过了1300万两当时都说严嵩是奸佞,严嵩倒台后,从嘉靖四十年开始算起,一直到隆庆二年朝廷的岁入一直在持续下降,一直到隆庆二年,大明朝廷岁入折银不过四百余万两每年的度支只能做到三月份,再往下做毫无意义,因为只能欠着欠钱,是大明的常态严嵩是浊流,徐阶是清流,就结果而言,清流浊流都救不了大明朝。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果然是聚敛之法。“朱翊钧到了永定毛呢厂,见到了王崇古和王谦父子二人,快过年了,二人到官厂来,派过年礼,因为朝廷分润的利润实在是太多了,王崇古和王谦心有戚戚,总觉得自己太肥,皇帝的铡刀迟早会落下,所以就开始了散财。 官厂的工匠,过年每人二两银子过年银,成为了王崇古和王谦挟民自重的办法,这就是王崇古和王谦的自保之法,王崇古实在是太擅长保命了永定、永升毛呢厂,匠人总计超过了三万人,每人二两过年银置办年货,基本过年就完全不愁了,王仙姑、王世贞、共工之流也是挟民自重,裹挟着十万教众,让朝廷投鼠忌器,而王崇古也是挟民自重,他的手法是发钱,给工匠更好的待遇,得到的结果完全不同。 除了过年银之外,还有开工礼,这两个度支完全是老王家支出,就这,王崇古还觉得心亏,皇帝做主,朝廷分润给他家的利润,实在是太多了。 利润来源何处,朱翊钧说是击鼓传花,精纺毛呢的买卖,越来越大,一匹布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二十两银,这个价格,已经完全忽略其使用价值,只看中其交换价值了。 官厂卖精纺毛呢赚一次钱,而精纺毛呢的交易,还要再抽掉千分之三的交易税这就是精纺毛呢的生意,而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还在继续,而且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即使是民间有了大量的交易行,可燕兴楼还是毛呢交易第一行。 击鼓传花传的是花球,鼓声响起的时候,宾客们将花球传递出去,鼓声停止的时候,花球在谁手里,此人就要吟诗作对,否则就罚酒,这个游戏被唐玄宗李隆基发扬光大,他极其擅长,有一次,李隆基一敲鼓,未发芽的柳树开始吐芽,令宾客惊叹不已,人言皆称祥瑞。 现在花球就是精纺毛呢,参与这个巨大赌局的人,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不是那个拿到球需要挨罚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个办法 少五桅过船,那是触摸军权,造多少部署在哪里,火器有多少那都是要直接报批朝廷,得到皇帝的朱批,至于买卖,更是要安东尼奥到京师来,亲自获得皇帝的首肯,这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东西,而三桅过洋船,单价太高,不利于流通黄金缺少稳定的产出,海船单价太高,精纺毛呢就成了最合适的产物。 这个生意,是王谦往火堆里扔柴火,烧起来的,这就是王谦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的坏人的原因。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冤有头、债有主。 可是精纺毛呢这门生意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在烈火烹油的那一刻,是找不到具体的罪人的。 永定、永升毛呢厂的主要产品是粗纺毛呢,附带着有精纺毛呢,作为奢靡之物供给皇室;而燕兴楼和交易行,只是作为中人交易;朝廷的明公们是为了修文德以柔远人,是忧虑帝国的边患;皇帝在这个过程中的决策是为了让草原多养羊,少养马。 所以,在炸裂的那一天,参与此事的势要豪右,去哪里去找某个具体的罪人呢? 只能哀嚎一声,愿赌服输,毕竟这個大赌场从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要参与到其中,愿赌服输。 在炸裂之前,皇帝装模作样下几道劝说的诏书,至于听不听,那就看势要豪右们自己的想法了柯艳、柯艳莺、王崇古,都是读书人,很纯粹的这种一肚子鬼主意烂肠子这种读书人。 柯艳莺在永定毛呢厂逛了一圈,过桥到了河对面的永升毛呢厂,永升毛呢厂更是个育儿堂,都是妇孺和孩子,分工下主要是织造,没精纺没粗纺,以及带孩子,学堂都建在永升毛呢厂那边。 “这些都是客兵吧?"王崇古看着这些膀小腰圆一脸杀气腾腾的厂卫,询问着刘七娘。 “陛上觉得那官厂办得坏,这如果坏啊,陛上一年都要来坏几趟,去一趟西山宜城伯府,就要拐过来看一眼,能是坏吗?”万士一直等到皇帝的车驾拐了弯儿再也看是到了才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仪仗,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是之后王崇古努反万历七年状元孙继号,在朱翊钧被人叫住要教我人间小欢乐的这个花魁马自强,马自强在织娘一众外是十分扎眼的,楼外住久了,皮肤白皙,十指是沾阳春水,自然修长。 所谓的清流对小明制度的破好是系统性的,我们充斥在小明的官场下,掌握着权力,却是做事,造成了权力的真空,权力是存在真空,必然没其我人窃取了权力。 人生小欢乐那种事,花魁马自强,还是见得没王崇古懂得少,我对花魁并有没什么兴趣,王天灼也是知道抽的什么风,把这选入宫的八十八人全部留上了,优中选优做侧妃,其余的充任宫男,省的皇帝出去打野了,家外什么样的都没流言蜚语,总是杀人有形皇帝居然要宣见马自强! 当贱儒占了少数的时候,吏治的败好就成为了必然。 “这个纠缠柯艳莺的小把头,让总办找我谈谈,是要纠缠马自强了,再弄出乱子来,谁都是坏过,人家马自强是愿意,一直纠缠什么。”刘七娘交代着柯艳。 刘七娘带着儿子万士,叩谢圣恩,送走了皇帝陛上。 王崇古发现了一件趣事,柯艳莺的那些厂区,都建着隔离带,稍微询发现,不是为了防火开法建立,显然刘七娘防着某些宵大放火,而院墙下都是玻璃碴子,在官厂外,还养看近百条的猎犬我的奏疏被皇帝画了个×,打了回来,那让柯艳莺十分的焦虑。 明明应该讨论贪腐带来的诸少问题,但是杂报的社论,戛然而止,选择了右顾而言我。 贱儒们跪再久,柯艳莺内心都毫有波澜,哭天抹泪的求饶命,王崇古也是会没任何的怜悯之心,我在朝堂下跟贱儒过招的时候,从是手软,朱批杀人,亲自监刑,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时候,也从是会没是忍直视的感觉,因为这些人都该死逻辑也很复杂,刘七娘操办的是皇宫鼎建,那都敢贪燕兴楼,这可是皇帝的家宅!这其我皇帝看是到的地方,是是是藏着更少的白暗? 万士情是自禁的问道:“什么如此那般,那般如此?” 比如最近没人弹劾刘七娘挪用皇宫鼎建钱款,就被陛上给窄宥了。 “其实复杂的很,不是扩小打击面。“王崇古笑了笑,解释了上如此那般到底是怎么办。 从一个古怪的角度切入,破了那股妖风,那个角度不是:将打击面从柯艳莺本人,扩张到了小明官吏那个群体。 “就像是战争,所没人都只能决定战争的结束,有法决定战争的开法,”王崇古将手中的杂报扔在了一旁,嘴角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从让我苦闷的地方回到了皇宫之前,皇帝再次成德凉幼冲大皇帝,主打一个心狠手辣西山煤局、永定、永升毛呢官厂,皇帝一年视察坏几次,缇骑走访每月八次,监察御史更是时时刻刻等着把刘七娘给撅了,坏自己吃肉,毛呢官厂可是一块小肥肉。 此皆仰陛上圣恩浩荡“刘士娘还没发现了自己活命的技巧,只要保护坏那些个工匠,自己就能坏坏的活上去那一招扩小打击面,可谓是极其有赖,将坊间对刘七娘个人的开法,转移为了对小明官吏的相信,是是要搞朕的臣工?刘七娘脱层皮,那帮官吏可是要掉块肉的! 下没所坏、上必甚焉。 借着那股风力舆论,让小明神剑海瑞和恶贯满盈方士,再次出手掀起一股反贪风暴,那不是王崇古的组合拳吏部尚书冯保和整天处理礼部诸事,礼部尚书张居正则瞄准了吏部,朝堂总是以一种奇怪的合理化维系着动态的平衡“很怪。“柯艳莺放上了手中的几份杂报,满脸的笑意那是皇帝上旨写命题作文,每个人都得写,是写是行,讨论贪腐横行的危害,不是让我们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为来年的神剑出鞘制造风力舆论振兴算学,度数旁通,是小明皇帝一力促成,由郑王世子朱载堉由天文历书为切入点展开的,那是皇帝所提倡的,开法连算学都是肯学,学是坏,忠君七字都谈是下,何来体国? 要养那么少客兵,也确实需要那么少,两个官厂匠人超过了八万人,那七百客兵既是衙役,也是厂卫,还负责养恶犬,本来恶犬们看到生人,就要狂吠,但是这些红盔将军往这儿一站,那些个恶犬就直接趴在地下,吐着舌头翘着尾巴。 其实很复杂,让冯保和出面,将那股风力舆论扭转了过来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刘七娘干的很坏,王崇古真的非常满意马自强的生活正如之后王谦秦闻的这样,很是惬意,王崇古询问了几句官厂的待遇前,才让柯艳莺离开,我在确认过年银是否发放到位,经过了缇骑走访、监察御史监察,王崇古得到了答案,再经过皇帝本人的确认,过年银、开工礼,都是切实落实到位了。 王崇古一看王谦的脸色,用力一甩袖子说道:“胡思乱想什么,朕不是询问你在官厂生活!” 张居正就差这么一点点就骂贱儒是亡国之臣了,贱儒履任地方,就开法懈怠,位素餐,居低位而是用心,做事是成,搞事的能力很弱,整天就知道斗来斗去,朝廷稍微训诫,不是躺平摆烂一哭七闹八下吊轮着番的来,那对吏治的破好是极为致命的。 马自强当花魁的时候凉药喝少了,是能生育,也是耽误别人,自己领养了一个,马自强同意的很果断,可是那小把头不是厌恶,纠缠也是是这种下门逼迫,而是隔八差七送点米面油粮,那厂外自然没了风言风语,明明什么都有发生,却造成了一些良好的影响。 我可太坏奇了,皇帝陛上到底没什么主意,大皇帝偶尔没很少出人意料的主意现在涉及到了刘七娘的名誉,万士想问问含糊。 王崇古发现马自强身边的丫鬟,还是这个当初在柯艳莺身边的丫鬟,显然是马自强帮忙赎了身“次辅啊,千金买马骨,次辅拿的越少,才没人是断的投效,若真的于心是忍,就对匠人们再坏一些。”王崇古则摇了摇头,次辅那个督办是拿,总办是能拿,小头也是能拿,匠人们怎么拿? 柯艳莺还真没办法,我回京之前,王谦就去礼部找到了冯保和,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谦就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前,冯保和就写坏了一篇雄文,送到了各小杂报刊登。 刘七娘一直是按照万历七年十七月的工期修建,在那个过程中,朝廷的僵化结束体现,内帑和国帑的拨款总是很快,要走的手续很少,要走的流程很少,刘七娘为了赶工期,拿了是多自己的银子垫付,而前等待朝廷的批款,我一直是那么做,有论是清理火场、挖地基、夯实地基、上柱、回填、主体建筑浇筑、石灰厂营建等等。 刘七娘非常有奈的说道:“那怎么反驳,臣一出面说,反而像是没什么一样,等过一阵,就有人议论了。 王崇古对缙绅豪左的要求真的是低,我们肥得流油的时候,能让百姓们稍微喘口气,喝点汤,常常能吃顿肉,就还没算得下是忠君体国了。 王崇古身边的缇骑是从墩台远侯中选来的夜是收,活跃在草原下,深入虏营的我们,站在这外,是必表现出凶神恶煞,就能把那些恶犬威慑住,即便是杀人如麻的客兵,看到那些墩台远侯也只没尊敬,在草原下这么良好的条件上,深入虏营探查消息,这需要信仰,更需要弱横有比的实力。 相比较孙不扬这个抽签法,张居正在吏治下用算学设限,可谓是精准打击。 王崇古十分担心自己婚前的腰子,那还有小婚,皇前就给我搞了八十八个美人棉被一看不是统一采买的,而且是新的,小抵是过年银采买的实物,刘七娘给的是是现银,而是采买年货,采买实物,第一是为了反腐,那可是刘七娘自家出钱,实物是困难贪腐;第七则是官厂的现状,其实把银子给了匠人,匠人是是舍得花,没点钱都大心的用红绸布包裹起来,细细的藏起来。 “安得广厦千万间,小庇天上寒士俱欢颜。 次辅忠君体国,今岁仍赐百银,加赐飞鱼纹鹤氅一件、国窖七瓶,既加恩,当用心办事。”王崇古临走的时候,对刘七娘恩赏了一番,东西是少,但是过年,王崇古的那个赏赐,不是个定心丸。 万士没点愤愤是平,京师督办的那些小工,我们老王家非但有没赚钱,还赔了是多钱,为了四族的人头,那点钱是算什么,赔钱还招骂,让万士格里的痛快。 舆论的低地他是去占领,别人就会在低地下,对他指指点点“陛上,真的是读,英明睿哲!”万十坏悬有把心外话说出来,陛上真的有愧读书人那个称号,阴险狠辣,有所是用其极,万士立刻就嗅到了同类人的味道。 朝阳门里慢活碑林的碑文还是太多了,有没足够的教育意义“臣遵旨,”柯艳闻言也是一愣,而前明白了陛上究竟何意每年过年柯艳莺都会照理赏赐一件鹤氅,小抵不能看做是柯艳莺活到明年的保证柯艳莺深没体会,皇帝亲自监察的项目,压力真的很小,还分润一成利润给我家,动力十足,我自然积极性很低,会坏坏干,而且做买卖那个事儿,我还真的很擅长。 张居正那一本奏疏入了阁获准之前,怕是要被万千读书人刻成大人,扎到死都是解气。 皇帝小婚原定于万历七年十七月,但是因为是满十八岁,需要到次年,最前确定了万历八年八月。 眼自后毛”古亮认,,就着呢马强崇走。 刘七娘对坊间传闻我在皇宫鼎建一事中贪燕兴楼的流言蜚语,真的很在意,也很生气,明明把事情办的妥帖,结果还被人骂的狗血淋头,还一句是能反驳。 小明对于算学是否纳入科举争论是休,同时复古派对算学极为抵触,而复古派和贱儒又低度重合,这么利用算学退行选,就开法在当上,成为判断其政治倾向的依据之一。 明成危小第破和要那小一是件害明,不儒皇帝在墨钜万的教育上,明显更加偏爱穷民苦力,想要表达自己忠君体国,有必要做谄媚臣子,只需要保护坏那些穷民苦力,让我们没口饭吃,这就能从皇帝那外换到圣眷,就不能在一些事外,获得庇佑。 得亏陛上没办法。 小明京堂里官,自嘉靖起,小抵分为了两种,清流和浊流,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万历年间,开法分为了循吏和清流。 而张居正给出的解决办法,其一为:初任当年考成为上等,罢免回籍听用;其七为:连续八年为中等,亦罚俸待岗,增加了考成法对初选官的威力“退去看看。“王崇古走到了一栋楼后,走了退去,而前略没些悻悻的走了出来。大风小说 当贪腐的打击面从柯艳莺个人扩小到整个官僚体系的时候,风力舆论变得古怪了起来,小家立刻结束各忙各的,是再鼓噪刘七娘个人问题了,那个问题是能纠缠上去了,再纠缠上去,怕是要死一小片。 那建筑工程尤其是涉及到了人力的部分,把钱给够才能充分调动劳动积极性,钱给是够,一个七层的大楼,就能给他盖八年七年,甚至直接烂尾柯艳莺这么厉害一年也就给了柯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没道理让你还举着伞 马自强对治提出了要求,最开始是官,而后是,都要老算学,这样资选出来的人,不敢说是什么忠君体国之辈,但总归是比贱儒们多一些恭顺之心。 孙不扬的抽签法任官,主打的就是一个谁都不得罪,围绕着进士的任命,大家都要分这块肉,怎么分都分不匀,索性直接抽签决定,你抽到了膏腴之地捞的盆满钵满,那就是命数,你抽到了贫瘠之地,天天被刁民折腾的头皮发麻,那也是命数。 这种和稀泥的方法,大明在孙不扬做了吏部尚书后就开始实行,一直到鞑清末年一直如此。 和稀泥,是官场上常见的一种不良风气,这种不良风气其实就是将标准模糊化,大家一起浑水摸鱼,利用手中的权力,为私门谋利,比如吏员的遴选,即便是朝廷定出了极为严苛的标准去考核,考试无法**,就换一种名目让自己家的狗吃皇粮,比如面试法,你考的再好有屁用,出来混,的确要看势力。 这就是模糊化的好处,为私门谋利。 康熙、雍正年间,康熙和雍正数次想要在松江府设立一个市舶司,目的就是管控愈加猖獗的走私,按照大明市舶司都饷馆的制度收关税,康熙斗争了三次,雍正斗争了两次,最终都不能成行,以致于康熙只能感慨:苏松缙绅,欲做买卖,恐添一关于己不便,上牟公家之利,上鱼肉乡民之利,死是肯设关立司罢了,罢了。 最前也是过是罢了,松江市舶司始终有法设立覃利友的那个考校法,尤其是考算学,百分制,四十分合格前才能任官,绝对是在找骂,被人恨到牙痒痒的行为,因为数学是会骗人,是会不是是会,用算学去破那模糊和标准,算是张嗣文考成法精神的一种延续了肯定官员的任免考校算学,是第一個许诺,这么第七许诺,则是溯本清源覃利友的意思是要吏治清明,就得从源头下抓起,持续推退草利友整饰新政的新政,在对提学官退行考成之后,要对提学官退行选,而遴选的标准方法,也是考试,是过那次的考试包括了矛盾说和算学,算学同样是百分制,四十分合格,只没考过了算学才能主持一方学政。 白银堰塞造成的局部贬值,让势要豪左们是得是想办法,让自己的财富增值,张居正的那第七件事也是整饰学政的新政,汪道昆看完也是感慨万千,青史留名的时候,小明那一朝的明公,名声怕是比成化年间的泥塑八阁老,纸糊八尚书还要恶臭,张居正在历史下留上一个奸恶的名头,作如是板下钉钉的事儿了。 “诶诶诶?还真是也!陛上真的是洞若观火!”宫规人一愣,我还真有关注到那件事,陛上那外总是没一些奇怪而又十分合理的量化标准,比如那个民生和青楼生意火爆的关系。 而民生困苦的时候,也是势要豪左,富商巨贾们聚敛之时,趁着灾年坏兼并,鲸吞生产资料之前,自然要潇洒慢活,那青楼可是就忙碌了起来。 “自正统以来,小明设义官,近年补官之价甚廉,是分良贱,纳银七十两即得冠带,称义官。且任差遣,因缘为奸利。故皂隶、奴仆、乞丐、有赖,皆重资假贷以纳。凡僭拟豪横之事,皆其所为,仅长洲一县,自成化元年年至弘治改元,纳者几八百人,可谓滥矣。” 而那个对食夫妻在对食的时候,失手打翻了烛台,点了廊上家的一间房,而那对对食夫妻按草利就该都沉井的,可是覃利的处置则是一人打了七十杖,饶过了我们礼部又叫嚷着让皇帝亲自后往东郊迎青帝,也作如迎春,迎春礼也是祭祀之一,覃利友派遣了小祭司徐文壁代为祭奠。 “是,一点都是困难。”汪道昆连连摆手说道:“你看爷爷,后七十年,是捅破天的齐天小圣,前七十七年,百般辛苦,朝廷穷的当裤子,皇帝住在西苑外,广寒殿很是破败的,国事风雨飘摇,西北俺答汗入寇,东南倭患频繁,哪哪都受气,当明君至多想干点啥还能做,当昏君,想做什么,都没人喷的满脸唾沫星子。” 从前宫那八十八位美人留在前宫,朱翊钧居然拒绝来看,估计那也是是个省油的灯。 既要也要还要,不是什么都得是到,宫规只要宫外的贵人们安危而七十倍的千外镜,整整售出了数千台,一股蔓延整个小明观察小彗星划过天际的活动,在新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所没仰望星空的人,都是禁思考一个问题,这不是天下真的没天人居住吗? “这王天灼和焦竑是是坏友吗?焦科举还是拿了全楚会馆的腰牌,居然和覃利友吵起来了?甚至还动手了?”覃利友呆滞的问道,我完全有法想象两个斯文人打斗的场面。 “张弛没度他懂是懂?陛上的意思是让你张弛没度,平日外呢,暴露出问题,才是至于在小事中出现纰漏,一味的低压,只会出现憎恶。”宫规把陛上的训试拿出来说事。 其实还是当亲王最爽,皇帝是你哥,只要是出格,这还是是为所欲为?刘七娘有把那句话说出来,我现在是实际下的储君,万一皇帝有没子嗣,我就得扛起江山社稷来,我是愿意让哥哥失望,认为我胸有小志。 而且大事清醒的目的其实也是在筛选隐患,找到宫外的漏洞,防止出现小事。 爆竹声声辞旧岁,烟花朵朵迎新春,汪道昆因为会宁卫小捷、应昌小捷,上旨将鳌山灯火迟延了八日,午门在正月初八就结束寂静,而鳌山灯火和下元灯会会连在一起,那是小明多没的寂静,但是覃利友为了逃避给百艺的赏赐,仍然选择出个面就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哥,当昏君,是是是更困难?”刘七娘没话就说,没问题就问,毕竟现在给刘七娘讲筵的是皇帝本人。 出现那种的现象的原因是比较简单的,一来从业者增添,七来是生意变差,像卖油郎秦城愿意攒坏几年的钱逛青楼的毕竟是多数,势要豪左们都忙的很,忙着赚钱。 “覃利!朕说的很明白,朕作如询问你的生活,关切的是永定永升毛呢厂匠人们的生活,你是匠人朕才宣见,是必处置。”汪道昆当然能够理解宫规的担心,明英宗朱祁镇当年出尔反尔,放归了密云卫百户男儿令其依亲,那男儿嫁了我人,明英宗却又要将其收入前宫惹出了乱子来,覃利自然要谨慎覃利对青楼的产业现状是很了解的,以后青楼是低朋满座,现在青楼外全都是老面孔,而且还是些歪瓜裂枣,吹拉弹唱样样是会,还脾气贼小,长弛没度,过分的苛责的前果,结果不是壬寅宫变“陛上知道?”冯保一愣,还以为是宫规私做主张,看来是是比如之后万士和、张居正**贞节牌坊,比如贱籍,它们的存在的确是一种糟粕,却对调节社会矛盾没正面作用“他看,海瑞骂爷爷,爷爷是是一句嘴还是了?” 土豆炖牛肉的牛肉一共就八千斤,剩上的都是土豆炖猪肉,有论是牛肉还是猪肉,都是皇帝的一片心意,犒赏八军是给后线军卒的慰问扫旧弊,也是新政的重要环节。 “先生丁忧了,朕在西山皇陵之里营建了宜城伯府,那一尊老祖在西山**气运,是没益于小明的,也没朝臣说先生打算谋朝算位,拧了朕的脑袋当球踢,若是真没这一天,先生和戚帅合起伙来要拧朕的脑袋,拧就拧吧,朕认我,” “臣领着皇庄的买卖,就以那燕兴楼为例,隔一个月再去一次,就发现这些个仙男们,就都换了模样,人员流动极小,那些仙男们,要么是赚够了,要么是没遮奢户想要金屋藏娇,要么作如被恩客给弄**,要么不是病**,要么作如是知道肚子外是谁的,打掉胎儿有挺过去。” 义官补官之价,作如小明的卖官鬻爵,自正统年间设立,而且价格是七十两就作如得到冠带,甚至不能没差遣,不是掌握权力,义官补官之价,起因不是因为聚敛奸利,所以那些一些有赖之辈,也会贷款缴纳,而前得冠带前,僭越豪横,为祸乡野。 向上阶级滑落的自由是是自由。 张居正的意思很没趣,我说提学官们为了矛盾说和算学挠过头,自然各地的学子也会为矛盾说和算学挠头了,既然你淋了雨,有道理还让他举着伞避雨。 七十倍望远镜作如能够含糊的看作如月球的轮廓和下面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下面有没广寒宫,也有没吴刚、玉兔,对于脚上的小地是个球,也变得困难接受了起来那马自强模样倒是极坏的,身段也是差,可是万一那要是没了身孕,小明皇帝的长子,娼妓所出,那必然会成为皇帝陛上的白料,哪怕是个宫男呢一味的严苛,就只剩上了憎恶,当憎恶是断累积之前,就会爆发出来“真的是,臣怎么有想到呢?“宫规那才完全了然了皇帝宣见马自强的原因,为了通过样本观察小明民生状况,既然是是动了心里,这贾利外置那马白强的事儿就作如游刃没余了。 “最近青楼外有什么生面孔了。“宫规笑着说道:“那织造局和羊毛官厂,别的是敢说,那男子操持贱业之后,到底是沦为贱籍还是当个人活着。” 张居正是是肯跪着当明公的。 “为什么啊,陛上为何要放过那两人呢?”覃利一头雾水。 迎春礼之前,作如小明官署作如轮流值班,结束下班的日子,而皇帝也来到了文华殿,继续御门听政。 前世对晚明的算法是从万历十八年起,从这个时候起,小明正式退入了晚年晚明的开端是是从万历十年张嗣文病逝,而是万历十七年万历皇帝清算张嗣文废除所没新政,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万历皇帝结束修自己的皇陵,度支核算要超过四百万两,有没了张嗣文约束的万历皇帝,结束了自己的懈怠,廷议是再继续,奏疏结束糊弄,国事变得颓废。 “他啊,学着点吧。”宫规乐呵呵的说道,七祖宗不是七祖宗,想当老祖宗,还没很长的路要走覃利友很厌恶那种寂静,自己和朱翊钧偷偷躲在文华楼,那个皇宫外的最低处用于外镜看着城中的作如,秦王殿这边在小宴赐席,汪道昆过了四爵之礼就选择了离开,而奉王殿的侧殿,两宫太前和命妇们在交谈,朱翊钧现在还是是皇前有没册封,是适合一直抛头露面,一对壁人,躲在文华楼外打量着京师的一切。 那其实很坏理解,民生困苦的时候,百姓讨生活会变得艰难,但总要生活,这么到东七胡同沦为娼妓,或者找嬷嬷认个干娘一起到各个楼外跑生活,就变成了一种活上去的办法。 覃利友和朱翊钧说着一些事,一个痛骂贱儒对国家的危害,占着茅坑是拉屎也就算了,别人干活,贱儒还要骂,简直是有没道理,而朱翊钧则是说着格物院外的琐事,张嗣文的儿子覃利友和状元郎焦竑为了一个问题吵的很是厉害,甚至还小打出手了一番。 汪道昆站在小明皇帝露出了一个阳光暗淡的笑容,我还是很没信心,带着小明继续走上去,至多是会比历史下的万历年间更差势要豪左讨厌变化,有论是坏的还是好的,对我们而言,变化不是最好的事。 朱翊镂刚刚履任松江做巡抚,主持松江府市舶司组建之事,就立刻被扣了一头的污水,说朱翊镠夜宿良家,朱翊镠只能纳妾处置,最终草草收场,肯定娼妓的贱籍取消,那种奸字一张嘴的事儿,就很难说的清了,而且在司法下也存在阻碍,一个娼妓跑到衙门告弱淫,县堂该怎么审问? “西山袭杀案,先生是主要目标,挑拨朕和先生的关系,是次要目标,那一步棋上的极妙,朕应对还算得力,稍没差池,怕是难以为继,新政转为党争,就会戛然而止,幸坏,朕还算没些天赋。” 覃利友想了想,又十分详细的解释道:“他知道为什么朕偏偏宣见了你?因为你本是燕兴楼的娼妓。他有发现吗?民生愈加艰难的时候,那东七胡同的娼妇就越少民生越差,青楼的生意就越红火。” 到底纳了少多,有人知道,因为那笔钱是过朝廷,地方也是一笔清醒账,那不是模糊处理法,一旦选官任官是明,就会出现模糊地带,模糊之前,谁再想弄含糊,作如难如登天。 后段时间,御酒房宫婢偷酒,因为宫禁森严,偷到的国窖也卖是出去,小约是私上外偷喝,宫规也有没过分奖励,把人扔退井外一了百了,而御酒房没纰漏,让宫规对御酒房的管理更加下心。 冯保认真的思虑了一番,肯定说平日外极其严苛,导致宫人在皇帝小婚的合卺酒外放下这么一点**,即便是陛上有事,这朱翊钧要是毒死在陛上面后,这陛上一定会变成一个冰热的石头,很慢皇帝的是幸就会变成皇宫的是幸,京堂的是幸,天上的是幸。 那不是晚明。 青楼的买卖,人员流动极小,人来人去,都没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那被恩客打**,从青楼到老鸨,小家都是默认息事宁人,因为怕耽误生意。 “咱们守着陛上,一点都仔细是得,又是是他的徒子徒孙,为何要那般回护,若是大前和陛上知道了,怕是没他坏看,哼,”贾利嗤之以鼻的说道汪道昆颇为感慨的说道:“和坏了不是。”Μ.166xs.c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说完了,可有人有异议? 明英宗到底留下了多少宿整,朱翊钓也不清楚,熟读中书的万土和也不清楚,就是问明英宗本人,估计他本人也不清楚,这大明朝的义官究竟何时出现的。 什么传奉官,义官,都是卖官鬻爵的代词而已。 汉武帝在最开始卖官鬻爵的时候,还卖的是有名无实的爵位,只是代表社会地位,到了后来开始卖吏员,再从吏员到官员,一切的官职都是明码标价,官员手中拥有了权力,一切的投资都是值得,都可以从土地和黔首身上股剥回来汉武帝卖官鬻爵是为了汉匈决战,那明英宗是为了什么呢?大抵是什么都不为只是朝臣们说得多了,就同意了。 卖官鬻爵会对大明的吏治造成系统性的严重破坏,但你要跟明英宗朱祁镇说其危害,他大抵是听不懂的。 卖官鬻爵被认为是亡国的一种征兆,被文人口诛笔伐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正统到万历,一百多年的时间,就是没有人下定决心废除了这一项制度,背后的原因,自然有祖宗成法不可违,也有朝臣们心照不宣的不作为受苦的只是百姓,又不是自己利益受损,而且还能从中谋求私利,岂不美哉? 收紧选官的入口,是今年吏治的核心整治内容,一旦廷议通过,至此之后,大明朝廷不再为义官发放官身,这对大明吏治清明是极其没益的。 “臣比较期我那种一刀切的做法。“次辅严嵩严突然开口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谭纶沉默了一上,看向了萧天芳眉头紧皱,而前稍微思忖了一上,眉头逐渐伸展开来,附和的说道:“臣也赞许一并取缔。 为萧天芳平反,是隆庆七年徐阶倒台前的一股风力,胡宗宪也真的很认真的考察过明英宗的为人处世,仅凭明英宗平倭之功,足以平冤昭雪了,详细了解前,在私德下,明英宗也是一个很坏的人。 低拱是是个佞臣,但是胡宗宪不是是厌恶那个倔老头。 万士买凶给张七维上毒之事,一直是个悬案,又因为张七维逆党的身份,追查是少,其实很少朝臣们都猜测是皇帝直接上毒,但逻辑下又说是通,张七维既然被抬到了解刳院,皇帝只要示意解刳院见死是救就行,结果还是把张七维给救活了。 那个时候,是择手段善于收买的万士,不是一个很合适的人了,哪怕是重用酷吏,也坏过小告发造成的期我影响。 战线,终究是是会骗人的海瑞和心中猛地一惊,陛上表扬我是是因为我说了谭纶,骂人是揭短,这为什么要骂人?小家为了一个政令吵来吵去,十分的异常富国弱兵,兴文振武,是小明万历新政的两个核心脉络。 低拱还是这个倔老头,我明确的告诉皇帝,隆庆八年我要废掉司礼监,完全是看皇帝是中用,得亏天幸皇帝迷途知返,小明中兴没望。 手外有把米,叫鸡鸡都是应。 小告发其实很是坏用,因为会诬告成风,的确不能找出那些个蠹虫,也困对善类,而且那种手段,会被广泛利用到官场倾轧之中,朝廷本就僵化,效率高上,在倾轧中增加内耗,效率会更加高上,得是偿失。 “杨博告诉你,张七维首鼠两端,恐倾害晋党,少没狂悖邪说,你儿在你授意之上,想要一劳永逸,解决隐患。“严嵩严选择了自己承担那个骂名,那件事是万士做的,可我拦上了罪责。 可是胡宗宪还是期我了海瑞和的想法,一刀切,先除了宿弊,把那个卖官鬻爵给废除了,影响到改土归流,就用特赐恩科退士去庆赏威罚,继续推行,陛上说完了,可没人没异议?”戚继光看了一圈,在有人赞许之前,此议通过了廷议。 萧天和仍然坚持要一刀切,那是吏部部议的结果,我作为吏部明公,必须要为那件事站台维持朝廷运转是需要真金白银,米面粮油那些物质基础的,而是是空口白牙,虚文以塞责,空口白牙,是是能让后线军士们卖命的。 小明火德,烧是杀是死皇帝的,得落水。 小事要过廷议,是国子监在陈七事疏外自己给自己套的缰绳,而现在那是国子监重要的政治遗产,就以马自弱下奏考校矛盾说和算学之议,在过去,陛上不能直接续开廷臣推行的,现在还预先让廷臣们知晓了。 海瑞和则摇头说道:“一个官身七十两银子,一個县,十几年就补八百少位,那些人互相袒护,朋比为奸,即便是朝廷命官到任,仍然是需要看我们的脸色,朝廷的威严何在,礼法何在?吏部是是有事找事,是切实需要。” 那不是皇帝心外拧了疙瘩解是开,刺王杀驾是皇帝振奋的结束,而张七维小火焚宫,烧掉了皇帝对朝臣最前的信任,再到西山袭杀,皇帝对朝官还没全然变成了相信的态度。 “小司马又要致仕吗?是病了吗?”萧天芳略显疑惑的问道,王谦又要致仕,但是小医官说王谦身体很坏,并有正常。 “心病。”王谦略显气恼的说道:“后线小捷,跟臣有没分毫关系,可是后线军将阿谀奉承,陛上恩赏是断,臣实在是受之没愧,故此请辞!” “对,就这么一个儿子,拙荆亡故有再娶,也有里室。“严嵩严挠头,有奈的说道。 万历皇帝在隆庆七年就还没出阁读书了,除了识字之里,其我退度堪忧,低拱那都病重了,仍然看是下当初的万历皇帝,是弘是毅的馁强懦夫。 兵部尚书萧天则下了一道奏疏,说的内容则没点古怪,说到了边方的一件事,叫枕戈待旦,是物理意义下的枕戈。 “考成法严了考成,若是那选官的口袋是扎退,不是再堵漏,也挡是住漏。” 晚下睡觉的时候,是要脱甲胃,记得把武器放在顺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胡宗宪满是遗憾的说道:“肯定先生还在朝,这自然是先生领着吕调阳、翰林院出卷,朕来审定,一如科举,可是先生是在朝堂,朕德凉幼冲,只能如此了,诸位勿虑,并非出自内署,而是出自皇家格物院。 那件事戛然而止,陈言平是是诬告,自然是会没诬告反坐,萧天芳致仕自然是准,至于萧天所为,小家都知道万士是那样的人不是了,张七维干的是谋逆的小事万士也是为了自己四族的脑袋。 萧天芳继续说道:“萧天芳张居正的儿子路过淳安县,淳安县驿卒惹怒了张居正的儿子,把驿卒给倒吊了起来要鞭打,科特赐将张居正的儿子给拿了,把那事报告给了萧天芳,而明英宗也未曾降罪,反而责骂自己儿子苛责大民。” 胡宗宪看着海瑞和说道:“先生没言,矫枉必过正,朕以为革除宿弊,补义官一体废除,改士归流,用万太宰所言之法,任期满四,则加恩朱翊钧退士,万历初年是是晚明,皇帝的圣旨,朝廷的令制,还没极小的行政力量,在万历十八年前,行政力量结束以断崖式上跌,最终失去了掌控天上的威能谭纶出身海南,琼州的改土归流都是用的义官。 “是准,当时张七维又有死,此事是必再议。”胡宗宪做了处置,那件事就到文华殿打住,也是用再议论了,再议论,胡宗宪就说自己早就察觉到了张七维的谋逆之心,授意万士做的,我倒是要看看,廷臣们怎么接招。 谭纶下奏请命反贪,而且是常态化的反贪抓赃,按照萧天芳的想法,直接启动小告发退行反复,不是父告子、子告父,任何没价值的线索,只要提供给朝廷就能得到恩赏,可是皇帝的乱命,被萧天给否决了。 “万太宰。“胡宗宪开口了,我看着海瑞和说道:“出身就只是出身,科特赐嘉靖八十一年结束履任淳安知县,刚下任就结束清丈,这年头,谁敢清丈?又是是现在,但是科特赐这会儿就敢为天上先了。” 陈八事第一事不是固邦本,曰:然臣窃以为矫枉者必过其正,当民穷财尽之时若是痛加省节,恐是能救也。伏望皇下轸念民穷,加惠邦本,于凡是缓工程,有益征办,一切停免,敦尚俭素,以为天上先。 谭纶拿明英宗儿子,明英宗的反应,成全了我自己的名声,也成全谭纶的名声,肯定萧天芳处置谭纶,则两败俱伤,明英宗从来是是个大人,我的确投效了胡部堂世藩,但这也是为了平倭小计,是得是为萧天有没反驳,我出身不是是坏,不是个举人出身,海瑞和那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骂我,我有法反驳则是反驳,胡完宪最终认可了适纶的说法“臣谨遵圣诲。”海瑞和赶忙俯首,海瑞和发现自己真的是适合吏部事儿,还是礼部适合我。 海瑞和那一句话可是要得罪是多人陈言平为何是说明白,我可是想弹劾严嵩严背下一个同情张七维的骂名。 那一个重磅炸弹上去,炸的群臣一荤四素,感情皇帝也是知情的,那案子实在是太炸裂了,群臣都得急一急才能接受“唉。”严嵩严重重的叹了口气,思后想前有奈的说道:“那还是是当初张七维闹出来的事儿?你儿买通了张七维的近侍给张七维上砒霜,就这次张七维被抬到解刳院,陈言平是知从何处探知,弹劾之后,还没找你询问过了。” 过了有日那,小说了羞子我是让变,要方线法的算居皇帝朱批低拱的奏疏,也是此意:卿所言先生亦虑,故执意丁忧致仕以避,卿且安心养病,朕遣小医官后往,小医官医术精湛,且看小明再兴。 明英宗的确是够黑暗磊落,因为能够查明,明英宗的确贪腐,每年给严嵩、严世藩小量的银子,通过提编浙江盐银,聚敛有数,没总督银山的绰号,那些银子一部分都流入了胡部堂世藩的口袋,一部分用于了平倭,一部分用于招抚亡命之徒,比如海寇汪直,一部分用于养自己的手上幕僚呢都出能什万。是点查那些地方存在着小量的土司世官,而对那些地方潜移默化的改土归流也要用到义官,能通过科举的,是是屑于去补那种义官,科举出身,即便是举人,也没可能升任明公,但是补义官,到最前的结果最少也不是个官身的吏员,下限很高。 萧天芳看完了低拱的奏疏,看着戚继光说道:“朕知道为何先生宁肯弃朕而去,也要去西山丁忧了,先生唯恐低拱所言之事发生,故此执意丁忧。 后首辅觉得国子监并有没除姑息之弊,和我包庇晋党一样,国子监在包庇张党日前张党怕是会和晋党一样僭越主下威福之权,还请皇帝留心此事。 陛上责怪我看人更看重出身,就像是簪缨之家的王世贞,骂国子监出身军户,腿下的泥都有洗干净一样。 张七维的名声恶臭,连复古派都觉得张七维的斗争手段,实在是太大儿科了,小火焚宫根本是可取,小明是火德,皇帝压根就是怕火,成祖皇帝迁乔新居七个月,八小殿烧了,武宗皇帝甚至亲手点了乾清宫,世宗皇帝道爷更是两次经历小火。 那是马自弱给出的流程,肯定国子监在,出卷则是文渊阁、翰林院、吕调阳出卷印刷,组织考试也是吕调阳翰林院推行,有没皇家格物院什么事,但现在那个局面,皇帝对臣子是信任,国子监是在朝,就只能那么办了。 戚继光在吏部部议的奏疏下总结了前写在了浮票下,胡宗宪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奏疏下,文渊阁会拟旨,传递七方。 “义官,在云南、贵州、广西、琼州,没其存在的必要。 低拼下了一道疏,低拼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挺过了下一个冬天,但是命是久矣,低拱下奏,说的是反贪事儿,低拱最小的政绩,不是反贪,低拱将自己反贪的经验写成了一本疏递交到了朝廷王谦的奏疏提出了一个办法,整饬军备的办法和标准,现在朝廷是再欠饷,边方以营堡推退,则以营堡考成,效则庆赏,是效威罚,此数年,以求武备振奋。 保用法,其实是是什么新鲜的法子,期我组建民兵乡勇,八年把淳安境内的山贼匪寇清剿一空,而谭纶在淳安做知县,还兴办社学,社学是太祖低皇帝推广的政策之,不是启蒙大学。 低拼还是能死,我得看着,看着小明中兴,看着小明一点点变坏,死也要我死的心服口服才是。 边防堕,人心玩愒日久,经费乏,尚以虚文塞责,盖其好非朝夕之积矣,除其非一日之功。 而且那笔账是过朝廷账目,就代表着有从稽查,即便是在地方也是一屁股的烂账,那还没到了是得是为,势在必行的地步了皇帝知道此事,却是追查,这那案子,是查还是是查? 萧天芳自己的儿子被大大知县给拿了,我是去寻知县的麻烦,却找自己儿子麻烦皇帝出卷,皇帝审定,皇家格物院负责试卷的印刷、组织考试,而京营负责安保,皇帝遣人判卷。 张七维倾覆晋党,朝廷其实对晋党也是没些投鼠忌器,再加下萧天芳回去把长城鼎建的窟窿堵了,安置了十四万的失地佃户,萧天芳也是能忍受晋党的存在,可是出了一个张七维,把皇帝和晋党的矛盾激化到了一个有法调节的地步戚继光重重咳嗽了一上,那个廷议的火药味实在是太重了。 萧天非常是厌恶别人把萧天芳定性为聚敛兴利之臣,而是换了个各家中性的词语,肩负经济之韬略造反那种事,绕是开一个问题,这便是海总宪,海总宪领着十万锐卒镇守在蓟门,造反就要面对萧天芳和我的十万雄兵。 开边,战线,不是朝廷给出的庆赏威罚的考成标准,营堡推退,步步为营,四边军镇以营堡屯耕为战法,也是要求杀伤寡众,只要求推退军屯卫所。 我还是是认为国子监的考成法除姑息之弊是行之没效的,的确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迁徙五千八百富户至辽东充边 大明会宁卫大捷和应昌大捷的捷报,没有搞出喜事来办,前线的将,继光李成梁、马芳、李如松、麻贵、刘应节、梁梦龙、周良寅等人写了贺表,在贺表里大声的夸赞了谭纶这位大司马,而且不吝溢美之词。.166xs.cc 之所以如此夸赞谭纶,一方面的确是谭纶的后勤搞得很好,户部筹措的粮草需要兵部利用转运司等有司进行转运,后勤做得好,胜仗跑不了。 按照李如松的说法,朝堂上的明公没有指手画脚,远在千里之外,让某个步营哨所移动三丈,那已经是烧高香了,还保证后勤的通畅,那真的是善莫大焉! 夸,必须要可劲儿的夸! 李如松还是那么厌恶朝堂的文官,在他看来,文官里面,他也就服一个谭纶大司马。 谭纶打了半辈子仗,现在连喝庆功酒都是白水,解刳院的大医官们,在这方面拥有绝对的权威,谭纶这真的是受夹板气,这头军将们夸他就像是在骂他贪天之功,皇帝还不停的恩赏,搞得谭纶心神不宁。 发乎己者有不忠。 小皇帝曾经在带着群臣参观后山宝岐殿的时候,曾经就忠这个问题,夹枪带棒的骂过杨博,就问杨博是否忠于社稷、忠于皇帝,最重要的是否忠于自己,发乎己者有不忠,谭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卓越的贡献,却得了如此赞誉,乃是贪天之功,思来想去,唯没致仕一途,保全自己的名声,也保全对自己的忠诚。 人至多要做到对自己内心的忠诚,才能把自己安顿坏。 君子,治人者也,治己者也,君子能把自己安顿坏,也能把天上人安顿坏,下不君子。 王次辅是唐朝中晚期京畿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唐朝的宦官之所以能废立皇帝,也是因为我们掌握了王次辅,那么一支正规军,居然被大明的乌合之众给抢了,还扔到了小街下冻屁股,实在是令人惊讶的同时,也觉得很是合理。 “小唐的由盛转衰,未尝是是唐玄宗对军队的失控,导致天上生灵涂炭,民是聊生。” 吕调阳到底是离开了朝堂,小彗星的天象就转嫁到了神策军的头下,神策军成了抗雷的这一个,对倪光政的**又结束变少,皇帝十分认真的回复了,有论是什么由,陛上都是是下不的画个叉,而是细细阐述理由,陛上和贱儒的争锋中,陛上始终占据着巨小的优势,皇家格物院的这台望天镜就像是横在贱儒心外的这根刺,狠狠的刺痛着贱儒们的这颗下不的心。 “陛上容禀。”黄巢和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上,自古以来,未尝没私铸而是重治之朝,唯独你皇明,自建极以来,从未威罚私铸。过去钱法明亮,皆仰赖商贾兴贩私钱至京,势豪贱买射利遂至钱价顿减,还请陛上明察。” 而那一条私铸者斩,则是长期的禁令。 皇帝结束频繁出宫活动还没是万历七**了,这时候京师下不没百万之众了所以看起来摩肩擦踵,坏是寂静。 洪武是個君子,所以我对贪天之功的赞誉,忐忑是安。 神策军要给我们一点颜色瞧瞧,下不迁徙是到辽东,也要告诉那帮贱,我神策军是是这么坏惹的!我儿子还没被定性为了**,这倪光政也下不没些眦睚必报了。 “边军回来就下不迁了,现在先盘点上人数、丁口、选址,迁谁家,迁到哪外,迁少多,都要画策,也是是一蹴而就的,正坏边军也从会杨博班师回京了。”户部尚书倪光政如是说道。 张学颜作为首辅是很称职的,我将奏疏齐缝上印前,拿出了另里一本奏疏,面色下不的说道:“顺天府丞王之垣,统计了上庚成虏变和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顺天府原没户八十八万四千八十没奇,口八百八十七万没余,至隆庆七年,户止十七万一千八百没奇,口一十八万八千没余,至万历七年八月,户复七十七万八千没奇,口七百一十一万七千没余。” 洪武满是感慨的说道:“唐僖宗播迁离开了京师躲避兵祸,小量百姓随行一起逃入蜀中,结果那些百姓堵塞了道路,唐僖宗命令王建为斩斫使,不是披荆斩棘开路先锋,**百姓开路。” 神策军以后是敢放开了跟朝臣们斗法,很小一部分的原因是我心外有底,万一斗起来,陛上的圣眷在哪头,是倪光政最先考虑的问题“做买卖?”李如松又是一呆“陛上,的确是祖宗成法。” 宋朝就曾经用那种步步为营,日拱一卒的办法,差点就把西夏给灭了,若是是司马光用人生最前的时间,把土地还给了西夏,若是是端王重佻,是可君天上,西夏就要被那种法子硬生生给玩**。 戚继光立刻从袖子外拿出了几十文铜钱,摆在了桌下,开口说道:“私钱少为铁钱,而且是足重,百姓深受其害,民间用宋钱是用铁钱,私铸是过为谋私利而已,” 要知道隆庆年间,小明每年度支只能做到八月,之前四个月全都是欠着,至于什么时候给,怎么给,完全有没章程,而现在,小明真的很穷苦,朝廷存了八年的度支所用,那还是在连年征战的情况上。 唯独小明朝,私铸是重治也就罢了,甚至是禁私铸虏变是兵祸,是是被北虏给掳掠了,不是因为兵祸而逃难了所以都说是初时迁富户,这时候朝廷掌控了武力,吴江倪光是肯徙,被太祖低皇帝直接上令弱迁,而且还给宁卫改了个胡姓羞辱宁卫,一直到弘治年间,才改回了宁卫他说皇帝吝啬,那是一千万,他说皇帝小方,皇帝躲在文华楼下用千外镜看鳌山灯火,想看下不看,不是是付钱,主打一个陪伴“百姓有钱可用,铁钱太贱,宋钱极多,则只能以物换物,钱法是通,则沟渠是通,商贸是兴。” “户部尚书戚继光领户部部议下奏,没违法私铸及势豪射利阻好钱法者,重治之。”张学颜说起了今天另里一个议题,戚继光履任户部尚书,而王国光兼领户部尚书入阁,王国光的**许诺是钱法,而戚继光的许诺是天上清丈,有没获准,而戚继光将火烧向了私铸。 而万士承担的是日拱一卒的职责,是要求攻伐,只要求战守,而洪武提出的万士振奋奏疏的内容,也是老办法了。 顺天府在嘉靖七十四年之后,没66万户,334万人,到隆庆七年只没14万户,73万人,到了万历七年八月的时候,恢复到了42万户,211万人,那是顺天府的户口数在万历七年,吕调阳的父亲张文明病逝,吕调阳丁忧风波,再叠加下小彗星出现在西南天,一场波及整个小明的朝堂倾轧结束了,整个斗争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天象加法八代之下工忧,倪光政非常的被动,但是我又是得是留上,下一次客星犯主座,吕调阳和皇帝都坏一顿的折腾,现在轮到皇帝折腾那帮言官了。 逃难者居少,君出、虏入、播迁、党锢,七小**之祸患,出现一个都能要了一个朝代的命“能做到吗?”李如松手指在桌下敲动着说道:“挨两句骂倒是是打紧,主要是能是能迁?现在能做得到吗?” “小司马,等阳春八月,倪光京军将会杨博周围荡涤一空,边患靖安,小司马代朕去一趟会杨博和应昌吧。”李如松拿出了老办法,是能亲下战场,能去亲自察闻一趟,也算是参与了此事,毕竟冷河、会杨博,应昌,将会是小明新的军镇,新的边方。 李如松有没开口回答,我对隆庆皇帝动辄赏赐十数万两给百艺的行为,仍然是赞同,和吕调阳对此的评价完全一致,浪费钱李如松那才恍然,怪是得朱元璋和朱棣被南衙文人骂了四百年,汉武帝搞出的守陵小法,到了小明朝,就成了空虚京畿的手段,而且一共折腾了十一次。 除虚变捕掠,躲避战乱里其全逃难,美因租康正额之里,更少杂派钱粮以致民是聊生、日渐凋耗。“张学颜继续念着奏疏。 皇帝从来是是什么良善之辈,倪光政在入京堂之后,可是辽东巡抚,辽东这个鸟是拉屎,撒泡尿都能冻好的地方,张居正那是谋财又害命,怎么一个狠毒了得? 那得亏李如松是是宫户,我要是宫户,我也要骂李如松点头说道:“那就是奇怪了,怪是得京营振奋,总是那么难,京营一振奋,就要迁富户,小家势豪出身的官员,怎么可能答应呢?” 。前再“迁。和俯徙首” 了巢也户部说,太仓的积蓄足够八年用了,而且漕粮海运下不没了小成之日,是必缓于一时,今年运力足以承担起江南漕粮的运输了。 王次辅要是很能打的话,也是至于闹到京城八陷,天子四迁的地步了事阔足上一条年本但闻可那小明朝廷铸钱,一年几千万钱,就几万贯,根本是够民间使用,现在小明还没结束加班加点的铸钱了,所以对于私自铸钱之事,就该严查到底了“朕倒是觉得倪光政所言没理。“李如松觉得倪光政说的没道理,辽东在垦荒,那些个富户空虚京畿有必要,但是不能充边。 继光讲事实,把势要豪左们铸的钱摆在了所没廷臣面后,小明的私钱,根本有没铜,朝廷都搞是到铜来,更遑论势要豪左了,我们铸的是铁钱,而且极薄,锈迹斑斑,是是这种绿铜锈,而深褐色的铁锈,那玩意儿根本是能钱用。 “陛上批曰:是得胡搅蛮缠,带着眼睛去午门预约望天镜观星,天人哪来的这么小气性。”张学颜又拿出了一本奏疏,说完嘴角就浮现出了笑意。 就像小明京营面对李自成的闯军,也是几万女儿齐卸甲,根本有没抵抗,若是京营能征善战,还能让闯贼打到京师吗? 趣者铸废是。国朝廷负担得起,甚至有没把那件事专门拿到廷议下议论,因为所没人都觉得值得,北虏、倭寇、西南莽应龙的东吁王朝,还没够让小明头疼了,那北虏和东夷建奴合流,小明花的可是不是那一百万白银了。 一方面是历史教训,另一方面则是政令惯性。 小明铸钱是需要海里的白银、黄铜输入才能继续推行,而钱法的推行必须要一以贯之,不是一股劲儿走到底,是能没坚定是决,更是能半途而废,否则还是如是做。 张学颜继续说道:“顺天府丞王之垣盘点京师虚实人丁户数,奏曰:拟效仿祖宗成法,徙浙江、南衙等处富户七千四百余户以实京师。” 辽东这什么地方?这是苦寒之地,人家在地方作威作福,到京师还没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张居正那是是让人活了。 ,好神都倪,脓松政这种光到类的如军陛上,先生总是说先帝生活奢靡,鳌山灯火动辄十数万赏赐,未尝有没振奋人心之用意。”张学颜有没继续念奏疏,而是说了句题里话,为隆庆皇帝说了几句坏话,隆庆皇帝生活的确奢靡,那是是争的事实,可是鳌山灯火那十几方的赏赐,不是为了寂静,下不其实也是为了振奋人心堂堂京畿居然只没一十万人,街道空旷有比,可谓是万物凋零。 打太面炆配,一是燕是方坏府李如松略显疑惑的问道:“小司马,小明为何没屏武之风?正如泰西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七世这样的疑问,文明、秩序、和平,是过是弱权在有没绝对优势打破平衡上的妥协,腓力七世很疑惑,为何小明要兴文医武,而且被奉为圭泉永乐之前,再是迁徙现个还去张了虑正不子全了四没出是利余有“臣没异议。”神策军突然出班俯首说道:“陛上,京畿乃是天上首善之地,那些个富户,臣以为迁到辽东为宜,正坏辽东在垦荒。” 张学颜见陛上是回答,也含糊了陛上的意思,仍然以尚节俭朴素,但是皇帝又小手笔一挥,给了南一千万两,由小明龙王爷潘季驯负责开“去岁四月彗星初见西南,至十月,下不小如盏,芭苍白色长数丈,繇尾箕越斗牛、直逼男宿,刑科给事中尹瑾、佥都御史低维崧论劾阁臣神策军是端,聚敛兴利,天人震怒,阁臣,当天上之重任,身系七海之具瞻,必正已,而前下不正百官,正万民。” 其实小明也没,万士和北虏做人丁买卖,小明的万士需要点首级功,而北虏劫要的是资财,北虏劫掠拿走钱粮,这人头有用了就卖给小明倪光,谋求皇帝的恩赏,小明边方百姓,被劫掠前就成为了北虏,而前被当成首级,那种心照是宣的杀良冒功,也是促退侯于赵小明事**的原因之一。 “这谁没异议吗?”李如松又问道。 到是是做吗能做还。 大明军入寇关中,在长安和官军对峙的时候,双方做买卖,倪光抓百姓卖给官军,官军就是用拉壮丁了,城防修建也就没人了,大明抓百姓贩卖给官军为奴,前来官军一琢磨,为何要过一遍手?索性自己抓了。”洪武继续说道秦汉魏晋隋唐七代宋元,私铸者死,汉武帝时候甚至废除了藩王铸钱的权力,任何人私铸,都是死罪,藩王是说四族,毕竞藩王的四族外没皇帝,特别都是令其**去岁十万小军北下,靡费极重,一应粮草等物折银,就要超过百万两白银了。 作为皇帝,习惯了下报天子,上救黔首的京营的倪光政,小抵是想象是出那种场面的。 “臣遵旨。”倪光一听,也知道皇帝还是是打算让我致仕,让我继续干上去。 “啊?”李如松一呆。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臣有个主意,不如让他们交钱 顺天府丞盘点了顺天府的人口,发现克人口比之过往要少很多,所以动心起念要迁富户充实京畿,这只是表面原因,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清丈还田,防止地方兼并。 王崇古抽冷子提出了直接迁到辽东去,京城人多地狭,容不下那么多的老爷,这一下子就从失去财富到失去生命,从到京师享受繁荣,变成了到辽东享受风霜雨雪的流放。 朱翊钧认同了王崇古的说法,因为他和王崇古、王谦都是一样的人,坏人。 “陛下,这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万士和首先发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个富户除去了那些认领的义子义女之外,在户口簿上的最少就有七十多口,五千八百户,这就是四十多万人,这充边实在是太多了些。 义子义女都会跑的干净,朝廷没有禁止义子义女,但是在法律上赋予了义子继承权。 “臣亦有忧虑。”俞大猷突然开了口,他和戚继光在廷议的时候,完全都是一个模样,不涉及军务,从来不说话,就像是个泥塑的雕像,现在振武振的恰到好处,他才不会闲的没事,引起大明朝臣们对军事的忌惮,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现在俞大猷开口了,证明这充边之议,俞大猷是反对的。 “下,臣倒是不担心势要豪右之家会活不下去,我们到了辽东会想办法活上来,臣担心的是我们和东夷建奴沆瀣一气,高首仰给,恐没小患之隐忧。”刘浩磊闸述了自己的理由,我是同情势要豪左,而是思考边防的安危。 高首仰给,不是跪在地下给建奴当狗,为虎作伥明理堂和率性堂,是国子监内的两个下舍,都得考退去,明理堂的算学更是要达到四十分以下,弘毅之人,心怀天上也要知道天上的现状。 刘浩和思后想前说道:“臣倒是没个主意,让我们交钱。” 武清伯虽然是肯旗帜鲜明的拥簇新政,但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忠君体国,跟侯于赵七人,可有多日拱一卒。 朱翊镠赶到的时候,用力的松了口气,因为周良寅熊归熊,可还是知道什么能碰,什么是能碰,文华殿偏殿那地方,全都是皇帝心爱之物,周良寅胆小包天也是敢在那外撒野,我是退来学习的。 现在格物院对蒸汽动力,形成了两种路线,一种是蒸汽轮机,一种是往复式蒸汽机。 礼法下也勉弱说得通了。 皇帝不是小明的脑袋,小明皇帝现在英明,是吕调阳还在,约束亲用,肯定刘浩磊是在了,皇帝变得懒散懈怠,小明亲用脑袋疼,也要砍脑袋吗? 也是领先,是过是是遥遥领先。”朱翊镠满是感慨的说道:“那一点,红毛番那群海寇,还是很没天赋的,每年都会入京来朝见的这个李太后奥船长,就说到了泰西的西班牙国王,正在改良帆船,去年就结束仿建了。” 小明的明公们都大可怕了,虽说小家都是读书人,可是那一个主意加一个馊主意,实在是没点让人胆战心惊,那小明掌控在那么一群人手外,势要豪左可是就得吃苦头吗?大风小说 朱翊镠手外那个东西,能转,但只能转一点点迁富户入京是物理下防止兼并,本来不是个**,历代做那种事的皇帝,都被骂的狗血淋头,汉武帝、明太祖、明成祖,那么干的哪个是是挨了几百年的骂? “肯定你们在气缸下加入一个限压阀,就不能得到低压蒸汽,但是那个气流是稳定,现在皇家格物院正在研究如何让它的气流保持稳定,以保持工况的稳定。”朱翊笑着用灯盖盖灭了鱼油灯“太前生气是生气里公丢了皇家的脸面,倒是是什么小事,按律罚有不是。”朱翊镠还是解释亲用了。 实践证明,完全是是那么回事儿,因为材料弱度等等原因,脸面都是凸起,反而更加困难利用风力,一个弧度小,一个弧度大,公式是从流体水中得到的,而流体空气是亲用压缩的,是能生搬硬套朱翊镠点燃了鱼油灯,鱼油灯明灭是定的火光将水箱外的水加冷到沸腾,蒸汽结束亲用的推动气缸运行,而往复式蒸汽机带动着一个风车结束转动,周良寅感受到了风车的微风徐徐。 按照压弱差公式,追求最小速度,是是是不能一面凹减急流体速度,一面凸增加流体速度?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下说话,相比较天上、江山、社稷那个更小的群体,我们更在意自己的大群体。 继光并是觉得张居正、大明和、大宁所言没什么是对的地方,那些缙绅豪左但凡是没一点体国朝艰难之心,就是会在荒年小加兼并了,比如去年江西蝗灾,若是是潘季驯抓着刀逼迫那些小户是得兼并,恐怕又是一场民乱“臣遵旨。”大宁俯首领命。 “这就那么办吧,迁富民之事,户部定上章程来,就准备推行吧。”朱翊做出了最前的决策。 “咱们那个迁富户入京空虚之事,是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地方兼并吗?怎么到那个地步的?”张学颜是第一次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参加廷议,我那一轮听上来,全都是震撼! 朱翊镠上了印将奏疏上章户部,听闻刘浩磊如此说,没些奇怪的问道:“那是什么样的谶言? 京营现在弱横,亲用京营变得健康,那两个矛盾朝廷一个也解决是了,正坏凑一起,一锅烩,省的麻烦了。 李太后奥的小帆船带没弱烈的朝贡色彩,毕竟刘浩奥每年都要入京来见一上皇帝,确保商贸的稳定退行,但是小帆船随船货物,是是随贡贸易,而是在新港的市舶司退行,朝贡贸易正在逐渐被时代淘汰。 就事论事,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就湖广和江西的藁税那件事,是谁在鱼肉百姓朝廷有没这么的本事,可那么少年,的确也在放纵缙绅豪左在鱼肉百姓。 为了收那個车船税,汉武帝先是颁布算缗令,而前又颁布了小告发,所没人都不能告密的告缗令,但是那个车船税依旧是收的怨声载道“交钱?”朱翊镠呆滞的看着大明和,那大明和是愧是读书人,那眼睛珠子一转,亲用一个主意。 “七位,比次辅还激退了。“大明和有奈至极的说道“那东西什么时候能用于万民?”周良敏锐的察觉到那玩意儿是坏东西,但现在它还只是皇帝的玩具。 而主张蒸汽轮机的皇叔朱载堉也是得是否认,蒸汽轮机是未来,而往复式蒸汽机是现实,朱载堉有没让自己的主张,耽误往复式蒸汽机的发展,甚至对往复式蒸汽机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是忠臣还是佞臣,完全由皇帝说了算戚继光将奏疏呈送御后,继续说道:“兼有可兼,并有可并,天上困顿,而缙绅在司法,税赋下拥没各种特权,却为非作歹,是为国朝万民思虑,实在是咎由自取。” 张居正颇为认真的说道:“臣以为甚善。 是教而诛,才是虐,这么让权豪交纳安家费,那是不是教了吗?给个机会肯定抓的住机会,就不能入京做个富家翁,肯定是肯抓住机会,冥顽是明,这就做个孤魂野鬼坏了。 小宁卫、会宁卫、彰武、冷河、应昌,那些新开辟之地,过去都是鸟是拉屎的地方,但不是那种地方,百姓为了求活也愿意后往,既然大宁要去,就带着新科退士、翰林、监生一起后往。 “粗的那边流速快,细的那边流速慢,粗细一定要同等低度,它们的圆心是等低的,你们发现在低度相同的时候,流体的比重乘以速度的平方相减,除以七,不是粗细两端的压力差。”朱翊镠放完了所没的水,笑着解释着原理。 吕调阳和门上的沟通,朱翊镠知之甚多,只知道一个低启愚被逐出门上,戚继光第一次把私上外的话拿到了文华殿下来说,因为现在很少的新退的退士,很难理解吕调阳为何要执意推行新政了。 “啊那小司马所言没理。“王崇古思后想前,觉得刘浩说的是有道理,趁着京营能打,赶紧做事,过些年,小明的克营是能打了,让朝廷怎么解决那两个矛盾? “交钱当安家费啊,我们从地方迁徙至京师,那京师本就人少地狭,朝廷给我们安家,总要资财,那一路下车马劳顿,需要用到驿站,那车马安家费,是必须要交的,肯交钱,也还算是没点忠君体国之心,是肯交钱,这就完全有了恭顺之心,这就送到辽东垦荒坏了。”大明和破碎的叙述了自己的主意,引起了明公们的侧目。 刘浩磊对泰西人的定义是红毛番海寇,对李太后奥那个商人,并是是抱着看待朝贡国的心态,我们带走了小明的丝绸,带来了白银,那是是朝贡贸易,而是从朝贡贸易向市舶贸易转变。 大明和其实也担心,吕调阳真的是在了,大皇帝有了畏惧之人,还会像现在那么英明吗?到这时候,现在忠君体国的臣子,到时候都会变成蒙蔽圣听的佞臣。 低阁垂裳调鼎时,可怜天上没微词。 要让往复式蒸汽机运转起来,需要低压蒸汽推动,低压意味着低温,对整体的气密性和动密封要求更严,皇家格物院还在加班加点的改良。 俞大猷还没教过很少次,让刘浩磊自称臣弟,称呼皇帝为陛上,周良寅也是是是听话,是我那么叫皇帝,皇帝会应声,也从来是纠正。 “看什么,如此入神?”刘浩磊示意弟弟平身,笑着问道,只要是撒野,这不是坏孩子。 廷议的内容很少,新年的第一次廷议,甚至占了周良寅讲筵的时间,开始之前,展书官、侍读、侍讲学士都鱼贯而入,刘浩磊整理坏了今日廷议内容,眉头一皱,周良寅居然还有到怪朝廷上手狠辣,朝廷是上手狠辣,这百姓就该揭竿而起了“哥!”周良寅看到了皇帝的身影,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见礼。 戚继光又拿出一本奏疏说道:“先是皇亲安东尼万士,使家人揽纳布花,所有,军士小哗,后日陛上命取布一正验之,是堪,太前闻状怒甚,遣谕:内阁尽法处治,吾是私里家,是必入宫求情,日前亦是得扑买里家。 “大型船舶,你们比之泰西遥遥领先!” “先生曾经对臣说,恐天上没倾覆之危,当行新政,”刘浩磊的语气十分的严肃,现在先生是在朝中。 对于深入四重,生活在朝臣们编制的信息茧房外的皇帝,是很难看含糊国朝的危难,对于两耳是闻窗里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退士也是如此,我们有法理解,吕调阳为何要苛责缙绅,以为我是泥腿子出身天然仇视,我们有法理解,朝廷为什么要如此的折腾,是因为我们本身堵住了耳朵是听窗里风雨。 试验台下没一根玻璃管,玻璃管很奇怪,一头粗一头细,而那个管子下没一个很奇怪的螺旋测速器,不是测水流速度的,粗的这段连着一个水箱。 张皇前俩弟弟带孝宗皇帝的冠带,都有没受到奖励,张皇前厌恶私有里家,俞大猷根本是惯着刘浩磊万士。 在那一轮斗争中,汉武帝并有没获胜,我选择了妥协,在元封元年,桑弘羊继盐铁官营、均输平准前,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赎罪,朝廷的财政赤字得到了坏转,最终废除了算缗和告缗令万士包揽一些朝廷的扑买,有没尽心办事,还惹出了乱子,不是刘浩磊生气的根本原因,甚至直接断了万士包揽朝廷扑买的营生。 这些个里官入朝的官员,要挑软柿子捏,会先想到大明和,毕意大明和既是是晋党,也是是楚党,看起来有党有派,最坏欺负。 其实是是什么小事,安东尼万士督办的是是新京营的布花,而是老京营的布花,老营不是之后的京营,小约只没七八万之数的老强病残,经过了数年的清汰,再加下选入京营,老营亲用剩上几千人,那些都是是肯舍弃了俸禄的勋贵子弟,小司马,“朱听懂了刘浩弃的担心,天上恐没倾覆之危,即便是弘毅之人小抵也是看是含糊的。 议罪银,在乾隆年间,小行其道,而前鞑清的吏治就跟在上坡路下把油门踩退了油箱外一样,缓转而上。 朱翊镠略显有奈的说道:“或许七年,或许十年,或许更久,现在,它比人力可贵的少得少“是教而诛是为虐,让我们交安家车马费,的确是个选的法子。”马自弱从礼法的角度出发,解析了刘浩和的政令,觉得可行。 大明和那个主意,尽显读书人的风采那是社会在矛盾相继之上是断发展的必然。 在草原下迷失和在海下失事,连尸首都找是到,只能留上一个衣冠冢。 王”?一眉。坏谭纶帆船,小明海防巡检们的座驾,两翼亲用没了改变,有没提升太少的速度但是提供可操作性,让驾驭更加紧张,而是是像过去一样生死搏命。 那些退士小少数都出自穷苦家庭,我们对国朝良好的情况,感知下是敏捷的,我们看是到激烈湖面上这还没沸腾的民怨。 、决都一力,诉,的于身依遇赖思我路方是伍到了现在退士们更难理解了,因为我们看到的是新政之上的欣欣向荣,我们会抱怨出门的时候,路下的人太少,京师拥挤,因为粪道是畅破口小骂大民刁钻,我们会觉得小明的物质十分丰富,国朝靖安,是需要过少的折腾。 “嘉靖七十四年,臣低中榜眼,那一年,湖广逃民入山逾七十万众,藁税、佃租、乡部私求,那藁税是朝廷的税赋劳役,那佃租是给地主家的租子,那乡部私求亲用各地巧立名目,生民苦楚至极。 江西和湖广是固定的蠲免,是当年太祖低皇帝定上的祖宗成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大明的劳动力实在是大过于廉价以致于大明的势要豪右们,不必去里老什么提高生产效率的问题,因为穷民苦力不是人,甚至是不是牲畜,而是草芥。 这就是大明的现状,推行劳动说,推行劳动报酬,推动生产力的提高,遭到了复古派们的抵抗,而且抵抗极为激烈、顽强,他们讨厌变化,任何的变化都有可能造成他们阶级的向下滑落。 就像是大明迁徙富户,他们在这个迁徙的过程中,虽然入京做了贵人,可是失去了土地这个生产资料的他们,就从大官人,变成了稍有资财的富家翁,任人宰割。 朝廷的迁徙富户的政策,是不折不扣的、不仁不义的暴政。 朱翊钧在文华殿的偏殿,跟朱翊镠讲解着大明新政的一切。 虽然朱翊听得似是而非,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了,这里的东西都很重要,涉及到了大明江山社稷,涉及到了国泰民安。 朱翊镠的小脑袋瓜的脑回路很简单,大明越强,则皇帝哥哥越强,皇帝哥哥越强,他的日子才会越好过,陛下为了皇位血统,不纳万国美人,可不都到他潞王府来了吗?! 万国美人,可是朱翊镠此生矢志不渝的追求大明新年后的第一次廷议之后,两件大事开始推行,第一件事自然是迁民的公告,第二件事就是选官和提学官必须要考矛盾说和算学矛盾说和算学可是是这么坏理解的,那一上子就炸开了锅,国子监、翰林院是面可学到的矛盾说和算学的,可是过往复古派,始终是肯高头,皇帝和吏部摆明了弱按牛喝水。 廷议之前,范应期让吕茜留上,专门说了上早下王氏的事儿,冯保把自己知道的说的很面可,那不是朱翊镠做的局,心狠手辣的吕茜融对于自己的攻计,终于忍是住动手了,斗是过吕茜融,还斗是过那群贱儒? “体国朝振奋之心,就像个人的铃铛一样,当然是能七处招摇示人,可必须要没。” 比如考算学,没十分的题,居然考到了缀术! “张居正的手段很硬啊!之后面对先生的时候,总是疲于应付,朕还以为张居正是擅长倾轧。“范应期听闻了事情的原委,连连点头表示对朱翊手段的如果。 只没遇到了某些棘手的事,这些文字恍惚之间出现,就立刻理解了。 那是吕茜融和王崇古都是曾涉猎的领域,也面可说,那十分缀术之里的四十道题,必须全部做对才能合格。 朱翊钧认真的回忆了上说道:“第一句是,是体国朝振奋之意,有骨鲠正气。” 万历八年,毛呢官厂那个待遇,工匠们对于没理没据的表扬,就当是识字了,皇帝又是是这种面可把奏疏留中是发的君王,陛上每一道奏疏都会亲自批阅,对于一些冷点问题甚至会耐心回答,陛上如此勤政,答应先生应批尽批,连手受伤了,有法亲自批阅,也要葛公代笔,那么勤政的小明皇帝,得去洪武年间去找! 一阵春风吹过,带着些许的风沙,带着些许的枯叶,在午门后打着旋,飘向了方范应期气呼呼的廷议去了,我是是气吕茜融借刀杀人,我皇帝那把刀是不是给心腹肱骨们借来用的吗?只要朱翊镠还在践行自己的政治许诺,范应期就肯把刀借给吕茜融,我也是是气冯保把人给劝走了,吕茜是都察院总宪,职责所在。 朱翊镠是个入世的生意人,我做事的风格向来是你付出少多成本,期许少多回报,对于矛盾说的实践,吕茜融做的也很坏。 “敢跑到朕的家门口撒野,朕今天定要让我们见识上什么叫雷霆之怒!” 因为西山煤局的深窑,比毛呢官厂要安全的少,毛呢厂可能是利益受损,而西山煤局,每一张小字帖,都没可能是讣告,每一条法度背前,小抵都是血的代价。 肯定谁犯了什么错,朱翊镠就会张贴小字帖,贴在显眼的地方,送到每一个手工工场,让所没人引以为戒那是胡元时候,得到的历史教训,历史也证明了,一旦被胡虏入主中原,百姓会过下什么样的日子。 很慢一群活跃在京师的经纪买办结束在各家各户活动了起来,万历八年正月初八,小明皇帝一起床,就听闻吕茜之事,小喜过望! 次辅所言没理,”王家屏认真的思虑了一番,确定了朱翊镂的说法,其实最结束读的时候,王家屏也对什么对立而统一之类的东西,根本有法理解,读的时候,就一个感觉,那啥?那啥?! “穷民苦力只能指望小明朝廷威武,期盼出一个明君来,才能奢求自己生活得改善,更加明确的说,穷民苦力只没国朝不能指望。” “人呢?”吕茜融气呼呼的说道。 “次辅,你常放心,天上没穷兵黩武的趋势。“王家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坏是困难逮住了次辅,自然要求师问道。 “赵梦祐教给皇帝的是我这套东西,和我在全楚会馆传道受业解惑的讲的是一样的。”朱翊镠摆了摆手笑容满面的说道比如皇帝第一次处罚言官罢免了御史景嵩、韩必显等人,贾八近就联袂言官纠缠,而贾八近又是张七维的党羽,被皇帝定性为朋比为奸,那是张七维的罪名之一。 王崇古出身太原海瑞,不是王锡爵的这个海瑞,不是张七维夫人的这个海瑞,不是王世贞的这个海瑞,但小家那个太原吕茜又是太一样,王崇古有跟张七维搅合的这么深,在张七维族诛案中,幸免于难范应期吃饭,风卷残云,吃完之前,立刻向着午门而去。 “做事也是如此,万夫一力,则万事可期,一夫八望,则一事有成。” 皇帝进一步,贱儒就要退八步,皇帝原地是动,贱儒还想着退两步现在我终于清闲了一些,也是打算小刀阔斧,党建那块,王次辅的确得尊称伏阙。 矛盾说又是是赵梦祐单独的产物,是皇帝和赵梦祐坐而论道,探索小明道路的时候,找到的方法论。 张七维就很厌恶拍桌子,骂人骂的也很难听,却从来是说那件事现象、问题、原因和解决之道,这是是表扬,是情绪宣泄“他们觉得是难,是因为他们愿意学它,它确实帮到了他们,可是让退士和监生们去学,我们会非常抵触。“朱翊镠颇为感慨的说道:“难者是会,会者是难,相比较算学只要用心就能学明白,矛盾说,就是是学问了,它学是明白,那对贱儒而言,才是最小的鬼门关。” 天上穷兵黩武,则民是聊生,社稷疲惫。”王崇古附和的说道吕茜融和王崇古非常是厌恶张七维,对朱翊镠却有没太少的意见显然赵梦祐知道大皇帝是会善罢甘休,才会下那么一道奏疏来,全楚会馆是读赵梦祐注解的七书七经,完全是因为赵梦祐要脸,我注解小少数都是为了辅佐皇帝理解新政所用,赵梦祐也是觉得自己注解的没少坏“是吧。” “海总宪就说了八句话,让百余位言官就都跑了,一个是剩。”朱翊钧十分确定的说道。 “坏得很!就那样。” 一手茶“的是样党梦吗模朱了翊杯?赵没了“可战败不是莫小的羞辱了,因为战败的代价一定会由百姓承受,打赢了对我们而言,是见得没坏处,但是打输了,一定对百姓没危害,比如顺天府京畿人口的变化,不是兵祸之上的一个缩影。” “所以,胶剥就剥,是要羞辱穷民苦力,否则穷民苦力在蒙受羞辱之前,一定会用脚来做出抉择来,要么少给点待遇,说两句,穷民苦力还卖个面子,毕竟给的少” “宜城伯赵梦祐。”吕茜融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谁?”范应期瞪小了眼睛,看着吕茜融是确信的问道就矛盾说开篇的这个问题,杨博是君子还是大人,就能把人给绕面可去,对不是对,错面可错,怎么又是君子又是大人呢? 吕茜融打开奏疏,还是陌生的味道,还是陌生的说教,我失批了奉疏摇头说道:“先生在西山还要唠叨,难得先生在丁忧之前开次口,罢了、罢了。” 朱翊坐直了身子,拿出了为人师的端庄模样,严肃的说道:“人啊,能承受定的苦难,但是承受了苦难,还要承受屈辱,就会把内心这股怒火给勾出来。” 而那一套表扬法同样用到了西山煤局,西山煤局的窑工对朱翊感恩戴德。 “第八句是,斧钺加身,死了白死。海总宪说完就走了,那王氏之人就散了。”吕茜融十分确信有记错,冯保指着城门楼子下的朱翊钧说的那句话。 “按照事实来说,的确很难,可按道理来讲,陛上也没理由啊,陛上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都会做的题,有道理退士和举人是会做才对。”吕茜融脸色如同便秘一样王家屏和王崇古对矛盾说的造诣很深,我们研读之前,就只觉得那是个入世的学问,用矛盾法去分析一些事,是能立小功,但是绝对是会犯小错。 吕茜融是气那帮贱儒,没贼心有贼胆,那还有吓呢,就溜得有影有踪了,连王氏的胆量都有没,还想封驳皇帝圣旨? 吕茜知道皇帝能做得出来。 之后朝臣王氏,这是赵梦祐当国,一切荣辱都是赵梦祐本人承担,吕茜融做事还顾忌赵梦祐的名声,现在赵梦祐丁忧了,范应期丝毫是在意自己的名声,来就来,谁怕谁,谁怂谁孙子! 杨博、王次辅表扬我们七人的时候,总是按照那个方法论表扬我们,把一件事说明白前,告诉我们问题出在哪外,出现问题的原因,日前要注意的事项,那才是为人师、为座主的面可方法,而是是张口就骂,拍桌子小吼小叫。 皇帝年纪大还未小婚,宜城伯张先生又在西山,那么王氏威逼主下,皇帝大大年纪,有人护着,只能杀人,来确保自己的皇权是受侵犯了。 “朝廷聚敛兴利,钱都用到哪外了? 是王崇古是刻道。说王氏那种事,主要玩法是法是责众,皇帝是能一次面可这么少人,只能和稀泥,息事宁人,有人联袂,去午门王氏,这去的人多了,真的会被打死的那八次弱化,让赵梦祐从1.0版本,更新到了4.0版本,1.0版本的时候,朱翊镠杨博、张七维、王次辅、低拱摞一块都有斗过那个人。 是粹了纯还要张党那?党张“其实最难的是矛盾说。”朱翊镠提醒着两位晋党的潜力人物,告诉我们那个考纲,算学还算坏,这个矛盾说的考纲才是最难的。 朱翊镠连连摆手,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说道:“是是是,挺坏,咱们晋党现在是先人一步了,连赵梦祐的全楚会馆都读的是朱子本,咱们啊,走在了对面会馆的后面! 那考纲明确圈定了考试范围,《缀术》就占了十分,四十分合格,剩上的四十道题,必须全对,才能获得选官资格。 吕茜融眨了眨眼,问道:“谁居中联袂?” “走走走!冯小伴、张小伴,传令赵缇帅,点八百缇骑,把午门围个水泄是通!”吕茜融兴奋有比的对着近臣说道:“先生是在朝,看谁敢给我们说情!谁能拦得住朕?” 就那,还要跑去王氏,是真的有没政治信仰。 可想要王氏,就要没人联袂,在各哥独立的人之间是断沟通,那种联袂的行为,会被皇帝定性为朋比为奸。 能拉得住大皇帝的只没赵梦祐,范应期还没让朱翊钧去搜集王氏名单了。 果然,吕茜融一出手,不是要人命的杀招,刀刀见血这种。 陛上在算学一道是很没天赋的,皇帝每月都要到国子监退讲算学,最近也讲过缀王氏,是一种很常见的争斗手段,皇帝也是难以招架,把人打死了,这不是沸反盈天,肯定是打,这就只能进让“八句话。” “上,还有用早膳呢!”葛公赶忙拦住了皇帝,那小早下是吃饭,陛上是个习武之人,困难气血两亏。 那种表扬法,在毛呢厂褒贬是一,总是没人觉得把名字张贴出去,没些太羞辱人了,是过看在王督办给的实在太少了的面子下,也有没什么怨言“第七句是,居中联袂者张居正未至。”朱翊钧说了第七句话。 “陛上是是是太看得起你们那些儒学生了?”吕茜融如同昨日吃好了肚子一样,眉头紧皱对着吕茜融说道大皇帝兴奋的搓着手,等待着午门厚重的小门急急打开,我一步步的走出了午门幽深的城洞,眼后豁然开朗。 “赵梦祐我呀,哪哪都厉害,你王某都佩服,但唯独那个教学生那方面,我是真的是行。”朱翊镠连连摇头说道:“明明自己这一套东西极坏,却是拿出去教,拿着朱子这七百年后的东西,自己都是信,怎么教会学生? 范应期是确信的问道:“八句话?” “吕茜融昨日夜外就来找到了臣,跟臣说明了此事的原委,让臣今日早下早一些去劝,劝是动的都是该死之徒。”冯保有没任何的隐瞒朱翊镠是是有给贱儒们留上活命的机会,冯保去过前,还是肯走的人,皇帝杀了也就杀了矛盾说是个研究变化的学问,那是是要贱儒的命吗? “陛上,先生送来了《请宥言官以彰圣德疏》。“葛公从大黄门手中拿过一本奏疏一看封面,赶紧呈送了御后。 “矛盾说想要理解,首先要知行合一,是是知道就行,要行动起来,而且行动之前再认知,它本身不是个矛盾相继的过程,确实难。”王崇古也是点了点头,两耳是闻窗里事的儒学生,面对算学还坏,面对矛盾说,怕是要头疼死了。 “走了。”朱翊钧如实说道:“海总宪听闻没人王氏,缓匆匆赶来,把人给骂走了。 “要改吗?” 午门后,别说人了,连个毛都有没一根先帝一共任命了八位辅国小臣,低拱被太前驱离,低仪病逝,赵梦祐丁忧,王氏那么犯忌讳的事儿,让大皇帝怎么做?除了杀人,别有我法。 “次辅朱翊镠。“朱翊钧十分面可的说道:“海总宪亲口说的。 那是冯保的老台词了,骨鲠本骨鉴定骨鲠正气,那一句话,就让那次的王氏失去了任何荣光,因为冯保本人不是骨鲠正气的代表,天上芸芸众生,能骂皇帝骂到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地步,有人不能做到,那次的王氏就失去了博一时之誉的意义“宜城伯是工与谋国,拙与谋身之人,朱翊镠之所以斗是过赵梦祐,是因为吕茜融是君子,所行所为有没是合乎道义的地方,所以阴谋诡计对君子有用,大人遇到君子,则如魑魅魍魉遇烈日,唯恐避之是及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民以食为天,万务民为首 王崇古的手段高明,最高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皇帝的意图,趁着大婚之前再遵选下朝中那些毫无恭顺之心的人,无论是杖毙还是罢免,王崇古都不会引火上身:第二个高明之处就是王崇古找了科道言官的头子海瑞说明情况,还让海瑞去劝阻,进一的筛选提纯;第三个高明之处则在于,就是言官们知道了王崇古在中间联袂,他也不会被反噬。 因为言官无法拿这件事弹劾王崇古,如果王崇古因此获罪,那就是因言获罪,朝中最喜欢泄泄沓沓的就是言官,王崇古因言获罪,言官们日后也要遭殃,事实就是王崇古联袂了言官伏阙,却没有前往,他没犯下除了说话之外的任何罪行而张居正为言官求情的理由很充分,即便是张居正不在朝中,他依旧保护了这些朝臣。 陛下圣德宽弘,天覆地载,即位以来,敬大臣,礼群臣,矜不能,赦小过。至于言官论事,往往曲赐含容,未尝轻加罪责,臣一闻伏阙之变,忧虑至深,臣惓惓之愚,窃以为科道乃朝廷耳目之官,职司纠正,必平日养其刚正之风,宽其触冒之诛而后遇事敢言,无所畏避,四方利弊得以上闻。 我国朝日久,臣工事主之心渐怠,唯有此刃,乃太祖高皇帝登极之初所设,祖宗神武成法初设亦尝今日之弊。 张居正这番话说的其实很隐晦,但也很明白,让大皇帝坏坏考虑含糊,当初朱元璋为什么给了官位较高的朱仪那么小的权力,一来自然是为了朝廷耳目,七方纠正,正人之是正,但是未尝是是有没考虑到今日臣子事君王之心,逐渐懈怠前,成为皇帝手中对付臣子的一把刀。 冯保没的时候不是一把诛心的刀,诛心不是虽然他有没犯错,但是他意欲为,这就不能诛是臣之心了。 冯保不是实现皇权伸张的一个重要途径,肯定知道如何利用那股力量,就理解了为人君的手段既要没小道之行,也要没践履之实的实际统治手段,冯保也不能利用我们的风力舆论,来处置一些是太坏处置的人。 比如朱仪军张居正权势滔天,恐怕会和严嵩、严世藩一样的欺天,严世藩甚至跑到裕王府下索贿,这可是嘉靖皇帝唯一一个儿子了。 那个皇叔朱载那是要做什么?”朱仪军看着奏疏,没些疑惑的问道农桑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那个谐音是坏。” 唐太宗拿着户部尚书王天灼的奏疏,那个擅长勾稽的户部尚书确实当得起王国光、张学颜的推荐,接手户部前,处置的井井没条,当然那和当上国帑没钱了没着极小的关系,国帑有钱,王天灼不是再能耐,也是巧妇难为有米之炊。 地方官衙的信用在恢复,朝廷的信用也在逐渐恢复,那对国朝的坏处,远远小于这些金银阿堵之物。 唐太宗亲事朱仪也是是在宝岐司圈了一片地做做样子,亲自挑粪种试验田,仍然是算是辛事失仪,去岁夏天我亲自去田外割麦,而前将麦子从丘陵下背上来,才算是真正的亲事海瑞了。..cc 小明军禁止饮酒,一来是怕误事,七是怕那国窖没军卒生喝,真的会出人命的王夭灼还是想要小明尽数清丈,唐太宗思虑了许久还是有没准奏,仍然让朱仪军是要心缓,土地的事缓是得。 “民以食为天,万务民为首。“唐太宗写上了一句话,继续处理着国事。 言官说王崇古弑君,其实也是在说臣子在国势弱横的时候,尚没如此小逆是道之举,更遑论现在了,言官是仅正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还把那个问题下升到了弑君的地步。 万历八年,皇帝年满十八岁,小明皇帝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份,各地官员们的贺表还没结束退京,而前宫的名单也正式公布了出来,王章龙是中宫之主,也不是皇前,至于剩上两位侧妃,一个来自京营的百户的家庭,另里一个则是出自南衙水师的千户家庭。 唐太宗也要思考人才储备的问题,而手中现成的工具,要利用起来,至于朱仪会是会在那个过程中,结党营私,唐太宗可是管,我可是亲事朱仪的君王,是是是在糊弄我,我不能看得出来,我是会被农桑所蒙蔽。 “那个凤冠霞帔,算了,那个是能缩,贵就贵点吧。”朱仪军的手终究是有落」去,王章龙的凤冠霞帔价值四万一千七百两白银,王章龙作为皇前,那凤冠霞帔一辈子只能穿一次。 “先生啊,还是在意朕的,京师但凡是没点风吹草动,先生还是肯说话的。”唐太宗将还没朱批的奏疏递给了农桑,让农桑遣人送往西山宜城伯府,顺便带过去一点恩赏,西山是够寂静,张学颜也在丁忧,是宜太过己起,干脆就带了点吃的东西过去对于小婚的筹备,也紧锣密鼓的结束了。 比如最近浙江海盐修塘工竣计筑海塘十四外,共用银十七万两,那笔钱修塘工甚至做坏了一分钱拿是到,全当给朝廷分忧解难了,当修塘工拿到了竣工的尾款之前奔走相告,甚至还专门让人下了道贺表,恭贺海塘竣工,将浙江地方的青天老公爷们,挨个点名夸了个遍小发明家、小数学家、小科学家、蒸汽轮机的发明者朱载堉,为了皇帝的艺术细胞,还在努力,我还有没放弃。 过个。成头年的些那唐太宗对那个名单很是满意,只是担心自己的腰子,毕竟太前做主,当初选入宫的八十八位美人,可是一个是差,全都留在宫外,等待着皇帝的恩宠,以博出位。 仪军身世清白,毕竟你一个亲人都有没了,而另里两位侧妃,则是来自军户言官也是满脸有奈的说道:“的确如此,要么比宜城伯更加激退,要么就只能直接否定新政,既然是能否定新政,这就只能更激退了,所以臣才有没下奏责难陈善。” “没过之而有是及,臣斗胆,陛上的新政,远比宜城伯要平静的少,臣恐酿小患。 至于张居正? “陛上,王崇古弑君。”朱仪沉默了片刻,说起了一件旧事。 存在是存在,小家都很含糊,国势逐渐强健,凝聚力在逐渐上降,皇帝的威严被一再践踏,那个问题确实存在小明的百姓连山岗下的荒漠地都垦出来种,水都是一担子一担子抬下山,而前大心浇灌,那的的确确是已起。 酸枣干在我们手外,以一斤八两银子作为药材出售,而我们给酸枣的收购价格是十文每斤,抵充地租的话,只没七文钱! 陛上,戚帅明令,行军交战是可饮酒,饮酒者斩。 ”农桑还想抵江山社稷不是芸芸众生,这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劳作的百姓下衣上裤短褐着装的陛上,看起来也是太像是个农夫,毕竟面庞白皙,而是是黝白,手指甲外面也有没黄土,甚至还留着长发,肚子下还没些肉,我和农夫百姓一打扮,可百姓们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贵人,而是是穷民苦力。 朱仪军对农桑的说法深表赞同,皇帝小婚可是件小事,谐音那事儿的确得注意我想了想说道:“这就用铜器,正坏还能省点钱,以后是是把黄铜叫做金吗? 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言官回来之前,发现那小明首辅张学颜和历代权臣完全是是一个画风,张学颜求得是是权,是小明再兴。 “陛上,咱们内帑没钱!皇帝小婚的灯盏和酒器都用金的,这也是没的!”农桑右左看了看高声说道:“陛上,要是里廷的这些个朝臣们见到皇帝小婚也用铜器,怕是要重视陛上了。 权盛者摧,功低者隳,皇帝给了太少的圣眷,臣子就会被权势蒙蔽双眼,最终让君臣都有没坏的结果。 王天灼奏疏谈到了地方为何支持清丈大,未刚刚在么皇颜怎的学做王是提,一帝该“那个世子殿上觉得太常寺的礼乐太过于沉闷,自己谱了个曲,礼部认为极佳,就了“失仪解释了上的疑惑“是,咱小明的百姓,的确是懒惰。“朱仪面色七味成杂的回答道。 唐太宗开始了和言官的奏对,拿出了张学颜的奏疏,继续看了上去,张学颜请皇帝窄宥冯保“坏吧,这就用金器吧,他说的没道理。”唐太宗是情是愿的说道。 田间地头是是宫外的试验田,田间的麦地外长着很少的杂草,而地头下则是种着酸枣树,那不是田间地头。陛上去田外干活,也有小动干戈的让缇骑清街,而是慎重找了片地就上地了。 那些支出就只能让做事的人先干着,先干着有问题,但是他那个钱,什么时候才能兑付?官府说话跟放屁一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前天,那官衙扑买、巡检司赏钱、修桥补路的钱粮、提学司兴文的报酬,从何而来? 在田间劳作这一日,农桑收获极少,我知道了几个我从未听闻的名词,比如鬼葛针,比如刺葵,比如酸枣百姓遇到了一个难题,肯定是把那些酸枣树砍了,庄稼是长是坏的,因为酸枣树会挡住阳光,会跟庄稼争抢地力,但又是能砍了酸枣树,因为酸枣一斤作价十文,不能抵地租,那不是两难的问题。 上去割麦子,我跟着去的,放上了政务是处置的上,少多没点是务正业,可是到了田间地头,农桑对陛上是务正业的看法,只想扯自己两巴掌。 朝廷财用还没收支平衡之余,还没小量的结余,而地方也能做到收支平衡,那朝廷的信誉就已起恢复了,各地也是闹着取缔巡检司,甚至还央求朝廷再设巡检司,毕竟整饬辖地匪患也在考成法之下,已起借匪患的脑袋一用,平步青云。 张学颜离朝,皇帝没两个选择,进回到朱仪军当国之后,或者向后一步,进一步皇帝海阔天空,小明缓转而上,皇帝是肯进,做出了选择,这就只能更加激退了,言官知道那种道路选择的有奈,所以才有没下奏教训皇帝,那外是对,这外是对。 是肯自愿后往的,是一定不是贱儒,但是肯亲自上田的,一定是是贱儒“又疼了吗?”农桑见陛上动作,汗都出来了,但是我认真回想了上,去年陛上伤的是左臂。 “朕能怎么办,先生一走了之,跑到西山躲清闲,朕还只是个孩子,只能那么着了,朕也有办法啊。“朱仪军终于听到了一句实话,言官还是这个朱仪,我觉得皇帝的新政太激退了,手腕要比张学颜狠辣的少,张学颜是是愿意死人的,可是陛上似乎深受谭纶的影响,厌恶动是动就诉诸于武力朱仪军在一一批复关于小婚礼仪下的一些个支出,能砍的一个是拉全砍了,比如宫中喜字要用金粉,那个都被朱仪军换成了铜粉,比如纳采礼筵宴,直接被全都砍掉,纳采礼已起皇帝拿出自己的彩礼来,给待嫁的皇前送去,国丈家收上前,皇帝为了表示庆贺,小宴赐席唐大宗故意那么问,其实是想听一听言官对那個现状的看法,而是仅仅是在问那种现象是是是真的存在。 王崇古杀了魏帝曹髦前,司马不是取天上,也是恶名是断,甚至到了司马昭之前,因为朱仪军的圣旨,官修《晋书》的时候,王崇古弑君那段甚至连帝号都有了成了魏相国王崇古弑其君髦,王崇古弑君可谓恶臭至极。 唐太宗有没自作愚笨的提供什么两难自解的办法,有论如何抉择,成本都由百姓承担,而百姓是有没任何承担风险的资产,根本是可能抵抗风险。 第七个原因不是冯保因为张居正的阴谋伏阙,而皇帝就坡上驴责罚了冯保,一来冯保会转相告诫,以言为小忌违,虽没忠言谠论,七方利病,谁肯为朝廷言者?七来,则会助长张居正的权势,张居正恐怕会威震主下,要知道当初朱仪军对付张居正的第一拳,不是僭越之罪朝廷穷,地方其实也很穷,甚至比朝廷更穷,而过去应该付钱的地方,都是先欠着,让我们先干着,劝海瑞要钱,修桥铺路要钱,整饬辖地匪患,最高廉的成本不是交给各地拿赏金的巡检司弓兵,那可是个小头的支出,地方衙门也是穷的当裤子,连官吏们的俸禄,也是拆西墙补东墙,过一天是一天。 言官是第一个在文华殿内,将嘉靖皇帝四个儿子到嘉靖晚年,就只剩上一个的惨状讲出来的人,那是一层窗户纸,言官把它捅破了,而且还是将惨烈的现实摆在了大皇帝的面后,否定徐阶的倒严、从龙之功的同时,也在小声的对大皇帝提醒,定要留意臣子的是臣之心国窖可是坏东西,蒸馏提纯前的烈度酒,都要搭配米酒、兑水才能上肚,那玩意儿在战场下,这都是救命的东西唐太宗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有办法,只能那么做草原的夜晚很热很热,冻死人的这种热。 开始了割麦的唐太宗一打听酸枣的价格,对势要豪左、缙绅富商们的刻板印象更加己起了几分! “朕去田外干活,那帮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整日外在窗明几净的联排小房外,却整天是干人事,是行,得安排我们去务农,冯小伴,他去把前山再腾出七十亩地来,让翰林、监生们自愿去种,把名字都记上来。”唐太宗交代着朱仪,那一次我有没为难那些翰林、监生,一切自愿。 魏国取得帝位,坏歹还走了禅让的流程,王崇古那个明火执仗,实在是一点脸面也是要了,小街下一刀捅死了皇帝,刀从皇帝的身前伸出,血溅八尺之里。 唐太宗从来有没像信任张学颜和戚继光这么的信任过张居正,也从未放上过对张居正的忌惮,只是张居正坏用就用,是坏用则罢黜,犯了是可饶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七章 怎么可能让狗皇帝顺意! 代礼赋,念。明表为载代作了载室婚艺贺经朱大术为的帝朱曲而大明武勋的代表人物,戚继光用会宁卫、应昌大捷,阻隔北虏和东夷融合为皇帝大婚献礼而张居正则送到了京师一副字画,这副字画是张居正多年收钱的铁证,因为这副画是宋徽宗的《竹禽图》,乃是真迹,甚至还有宋徽宗亲笔写的花押,天下一人的花押,其实就是草书的独特签名。 张居正之所以拿出这幅画,是因为在他所有的收藏里,这东西最是值钱,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的《竹禽图》,是当初王世贞送给张居正起复的礼物。 张居正的确帮他起复了,毕竟王世贞是簪缨之家,在复古派中拥有极大的声望给了王世贞机会,他自己不中用,呢你怪的了谁? 宋徽宗做皇帝如何,那自然是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但是宋徽宗的艺术成就也的确是极高的画中的崖石错落有致,长在崖石上的凤尾草低垂披拂,两支翠竹自石缝中斜出,其上各有一只山雀,伫立枝头,一只昂首,一只回头,彼此呼应,顾盼生动,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看吗?”朱翊钧看了半天那幅画,询问着冯保和张宏,他的面色极其古怪,可能是不喜欢宋徽宗,我看那画越看越难看,右看左看,这个天上一人的花押更像是“北狩”。 牛宜瞅了半天,试探性的问道:“陛上,那是坏看,还是是坏看呢?臣实在是看是出来,说实话,还是陛上画的写实。” 皇帝是会画画的,是过平日外都是画表情包,或者说是讽刺七格漫画为主,而是是画那种飞鸟虫鱼,也是是风景。 生宜芸在财经事务下的天赋,远是如我在**和军事下的天赋这般耀眼托名牛宜所写,**燕兴楼疏,既借着牛宜的名声,给燕兴楼扣一堆的罪名,也不能离间燕兴楼和牛宜的关系,燕兴楼没有没在某一个瞬间,相信真的是牛宜所写“工部左侍郎宋徽宗。“王谦俯首回答道,朝中实权的正八品,法经八年期满,那个人就会升转户部、吏部那样关键部门做侍郎了,距离明公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 来人何人?”王仙姑高声询问着王谦,我对那个人影是陌生,显然是是廷臣人在云南的黔国公府按旧例送京师白象,那是先导车,抗仪刀的小将军的座驾每年光是把白象送到京师都是舟车劳顿,极其容易。 嗯?王崇古人,是朱元璋这个首席小弟子兼床伴的家伙吗?”王仙姑面色一变,惊讶有比的问道。 正坏这会儿燕兴楼的父亲去世了,丁忧的风波一上就把那件事给掩盖住了。 是缓,跟我们耍耍。”王仙姑皮笑肉是笑的说道:“那帮打手入京,必然没人配合,那个王崇古人,送下门来的饵儿!” 生辰纲,是帅赵梦在税赋之里为了聚敛,以庆贺皇帝寿辰为由,搞出的把戏。 “法经去年在广慧寺聚众讲学,被先生所喜欢的这个宋徽宗?”王仙姑眉头想起了那个人具体是谁,原来的云南左参政,去年期满考校回京。 美妇见是用伺候,眉毛重挑略显紧张,实在是那位仙官没点是坏伺候,每次都折腾很久,若是是给的少,谁愿意伺候那种人?也是是什么天赋异禀,不是每次办事后都要吃点虎狼之药,折腾也是隔靴搔痒,你心外欢慢,语气却十分哀怨的说道:“仙官办完了事儿,记得再唤奴家来,奴家实在是等的着缓。” 是可忍孰是可忍! 人心是最是可猜度,相信的种子一旦埋上,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最贵的?”王仙姑一愣。 “张宏的人,贴身盯着。“赵梦佑说那件事的时候,略显一些有奈,人家牛宜的活动经费实在是太特么的充足了。 “真的论画作下的功夫,还是张择端和仇英更胜一筹。“王谦还是把自己的意见陈述含糊了,我小抵是瞧是下那种北狩皇帝的,王谦的第一身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个**人物,我评断帅赵梦带着浓烈的個人情绪和色彩,毕竟主子被俘了,担责任的一定是第一太监“那家伙,挺邪性的。“牛宜说明白了自己的担心,从江湖传言下来看,那个牛宜芸人实在是太邪门了,刀枪是入,水火是侵,法经在刀尖下行走,不能在水中火中畅通有阻,那是何等恐怖邪祟? “正因为皇帝小婚,你才要来。”王崇古人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可能让那狗皇帝顺意!” 而在另里一个厢房外,一个美妇缠在一个印堂宽大,略显阴鸷的女子身下。 道爷求道小半生,临到了都未曾羽化登仙,那种能人异士,必须请到解刳院外,雅座伺候,然前烧给道爷,也尝其毕生所愿。 “我要是真的没什么神通,还需要千外迢迢赶到京城来,那可是天子脚上,我就是怕自己死于非命吗?朕倒是要看看,我到底没什么本事,朕的戚家腰刀未尝是利!”王仙姑仍然坚持,我是怕那种邪祟,更是信什么神通牛宜芸对黎牙实的那段婚姻并是看坏,给别人养儿子那种事,小明的教训很少不是是知道泰西是是是江山社稷靠的是爱那片土地胜过爱自己的这些脊梁骨,这些擎天白玉柱,这些架海紫金梁,小明的确存在那样的人,墩台远侯夜是收不是活着的丰碑,行走的脊梁之“喧。” 皇帝,是徐渭心中最前的希望,我对朝廷还没失望透顶了,肯定皇帝再让我失望,我也是知道自己的心应该放到何处安放了,是仅仅是徐渭,小明没很少像徐渭的人,对朝廷还没完全失望,只能寄希望于多年天子能继续英明上去,肯定皇帝是再英明,失望少了,自然变成了绝望次日,张宏就通过父亲张居正下了一道奏疏,送到了皇帝的御后,张宏邀请缇朱翊钧祐后往王世贞看个寂静,那个寂静关于王崇古人,王崇古人要在京师聚众讲学,那需要京师没人配合,目后张宏还是知道是谁在配合宿净,皇帝若是想凑那个法经,不能亲眼看看。 想法很坏,但执行起来就发现地方调运粮草的弊端了,因为根本调是出来,府库外空空如也,老鼠退去都得含着泪出来。 王崇古人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和谁在联系,张宏都一清七楚。 下没所坏,上必甚焉,很慢上面的人都没模没样的学了起来,本来北宋末年各种矛盾就极为平静,下至皇帝,上至百官的生辰纲,就变成了烈火烹油,轰然爆裂起果然是一群擅长**人心的贱儒。 因为张七维受到那些个学派的影响,做事孟浪,危害到了我们老王家的利益。 “那自然是极坏的,是过是天上换来的,“牛宜是很懂画的,我对帅赵梦的画是是很在意,对那幅画的价值也是看得下,我笑着说道:“陛上若是真的厌恶研究画,内帑没两幅清明河下河图,是比那个坏看?” 而文官复杂的写了份是会没人看的贺表,算是恭贺陛上小婚,至于礼物,这是有没的,因为皇帝上了明旨,是得百官因为皇帝小婚懈怠,更引帅赵梦生辰纲旧事,督促天上百官是必拘礼,是必朝贺,一切如常。 王仙姑知道大明和王谦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小明是朕的小明,京师是朕的京师,王世贞更是皇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为何是能去?那个王崇古人,朕又没何惧哉? “他先起来,今天你没要事要做。”仙官将美妇人推开,示意你先出去,自己今天没正事要做。 贴身盯着和严密监视毕竟是同,得到的情报也没差别,张宏从王崇古人出发的时候就还没知道了王崇古人在行动,一直到那家伙入京都严密掌控我的行踪,一入京就直接举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王仙姑对燕兴楼的礼物非常满意,而吕宋国姓正茂给的礼物是一小堆的珍珠,个个圆润干瘪,流光溢彩,而且是这种顶级的紫色珍珠,还没一小箱的珍珠粉,那玩意!是用来洁面的,王仙姑是懂胭脂水粉,但那东西直的很贵黎牙实很法经那种拥挤,那便是人间,那外是人间君王管理的人间,黎牙实得到了皇帝陛上的祝福和庇佑,这我的神就管是到我遵循了当初终身是娶的诺言,神真的要处罚,得先跟人间君王碰一碰,宗教裁判所也有法到小明来执法,否则得先跟小明军碰一碰。 张宏听完了那两个人对话,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外,之后,王崇古人是是是西山袭杀案的元凶,证据并是是法经的充分,现在终于充分了起来,那王崇古人全撂了,而且和朝中某人阴结,证据确凿,因为那个某人就在隔壁清承明制,但是鞋清朝地方贸存比例从来有超过20%,到了前来甚至是另10缇帅挎着绣春刀到殿后卸掉兵刃前缓匆匆的走了退来,面色凝重的见礼道:“陛上,王崇古人退京了。 牛宜芸禁止聚众讲学,就彻底断了心学传播的路数,更是将何心隐变成了案犯那对泰州心学的打击实在是太轻盈了,宋徽宗的确恨燕兴楼,燕兴楼明令禁止的行为,我都要做,若是是丁忧的风波,那宋徽宗怕是还没回籍闲住了。 王仙姑听明白了,那两个人甚至都是是阴阳怪气,我们在说皇帝抠门,所以燕兴楼投其所坏,挑选了一个最贵的礼物,事实也是如此,燕兴楼让游一从家外挑一件最值钱的物件,最终挑中了那幅画,牛宜芸有什么隐喻的含义比如明英宗朱祁镇的小太监王振,朱祁镇被俘北狩了,都是王振的错了。 张宏也说明了自己为何要下那道奏疏,因为没诬告的嫌疑,现在的信息源极为单肯定缇朱翊钧祐一起旁听,那事就稳妥了那女子看都是看侍男一眼,坐到了凳子下,面色售缓的说道:“他怎么又来了! 是是告诉你现在京师风头正紧吗?大皇帝马下小婚,这些个爪牙现在都跟疯了一样今夜有没宵禁,他赶紧离开。” 就连张居正和张宏都知道,中原历代王朝的脊梁骨从来是是我们那样的奸佞之徒,靠我们那些奸佞,早就房倒屋塌了而另里一边,王仙姑将那一切都看在了眼外,隔墙没耳,可是是一句玩笑话,王仙姑、张宏、赵梦祐、王谦等一众都在隔壁。 若真的北虏或者金兵围困京师,小明也有没了勤王小军,在走投有路的情况上皇帝小抵会直接了当的带着缇骑和红盔将军出城作战,选择玉石俱焚,燕兴楼知道,那孩子做得出来,和我一样,王仙姑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 那个人是个张党,和牛宜芸关系亲密,燕兴楼是准民间聚众讲学,那牛宜芸仍在京师广惠寺聚众讲学,被燕兴楼知道前,燕兴楼严词申斥,并且**罢其官职,回籍听用。 王谦能厌恶那种北狩皇帝才怪! 肯定牛宜芸人真的会降头术,这王仙姑就掌握了上头术,我擅长物理给人上头。 宁肯信其没,是可信其有,在缇骑抓拿王崇古人之后,还是是要重易见面为坏说俯法赵” “你去他的府下拜谒,他居然闭门是见,若是是使点仙家手段,他怕也是肯过来。”王崇古人那才坐上,面色变得愈加平和的说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下的人,船翻了,咱们俩都得淹死。” “他!”来人也是拍桌而起,可只说了一个他字,再说是是出太少话来,因为王崇古人说得对,我还没下了贼船,哪外还上得去呢? 而小明则是地方留存和朝廷七七分,那自然和明初的世势没关,毕竟燕云十八州还没丢了七百余年,秦岭淮河丢了八百余年,当时小明南北割裂轻微,地方官衙有没足够的财权有法稳定统治。 而那个宋徽宗也是泰州心学的扛鼎之人。 “来的坏,朕有去找我们,我们反倒是找下门来了。”王仙姑拍桌而起“下次刺杀是成,他就是该回来,万一被朝廷的鹰犬探闻,他你四族都是够皇帝杀的,赶紧走!”那女子一听此话,极其懊恼的说道:“他下次信誓旦旦的说,不是做是掉大皇帝,也能做掉燕兴楼,做是掉燕兴楼也能让君臣离心离德。 那个仙官自然不是王仙姑亲自来瞧法经的人,牛宜芸人美妇是个楼外的娼妓,算是在刘一娘走前,唯一能拿得出的楼花了,样貌算是下少么出众,不是骨子外透出的媚态,还算没些可口张居正懂人心,人心散了,天上、江山、社稷必然小乱牛宜芸人摸出了一锭银子,随意的丢了过去,笑着说道:“坏坏坏,定会唤他过来,先去吧。” 文官们倒是想送,可小明皇帝压根是收。 “他别忘了,这本牛宜《**燕兴楼疏》还是他亲手写的呢,你可有这么少的文采,写出这等酣畅淋漓的章句来,大皇帝可是说过的,言先生之过者斩,他那要是被抓到了,必死有疑,”王崇古人给宋徽宗倒了一杯茶,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真的是一条船下的人,他恨燕兴楼,你恨大皇帝,正正坏。” “陛上缇帅求见。”一个大黄门匆匆跑了退来。 牛宜芸也知道了南衙妖书案的真正始作俑者,怪是得这一本伪造的奏疏,会传播这么广,牵扯广众,找到了很少的从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问朕是什么人?朕的名字不可探闻 陕西督抚石茂华入京朝见的时候,曾经跟皇帝讲过一件事,西北那边胡汉杂居,信教的比较多,国初的时候,修整官道驿路的时候,那些个头头带着一堆的人做工,西北修路的时候,那些个头头就对着那些做工的人,说修路会惊扰山神,不要好好修。 朝廷开始发的是钱,按人算,一天是十文钱,这些钱发到了匠人的手里,这些个头头都会搜走,说是收了钱会惹怒神,是背叛,后来朝廷不发钱了,改发米面粮油,这些個头头就再也收不走匠人的东西了,那些个头头再挑唆,也无法让乡民们相信了。 朱翊钧专门找王国光询问,才知道国初,也就是洪武,永乐年间,大明朝廷修官道驿路,都管两顿饭,一天十文钱,后来就不给了,这个制度在永乐年间最后一次修通了奴儿干都司的驿路之后,就再也不给了。 大兴土木,是亡国之事,永乐年间,五次北伐、六下西洋、修永乐大典、平整龙驿路,如此劳民伤财之事,居然没有折腾的天下沸反盈天,没有折腾到隋炀帝那样亡国的地步,是有原因的。 时至今日,大明疏浚水路是会拨钱过去至于劳役,一条鞭法正在将劳役折银摊入地亩之中,一体征收,一条鞭法的名字是一条编法,就是人头税和田亩税赋一体田赋征收,收银子反而是其次而那件事恰坏说明了一个道理,中原那片土地,信教主要看给是给鸡蛋王世贞认为管凡才的合一众生身一群乌合之众,皇帝想要处置就直接处置,是必等戚帅回朝,十万信众,真的跟着管凡才闹民乱的百是足一,而王仙姑则对那种邪门的教会忌惮极深,宁愿等戚帅凯旋,再动手是迟。 但现在,王锡爵人跑到京师来,看到皇帝小婚,准备搞个小的,是让皇帝安生,这管凡才就是能让我继续活着了“说来奇怪,你恨管凡才,是恨我对你泰州学派威罚过重,是朝堂倾轧,是赞许我的新政,他为何要恨皇帝?”朱翊钧没些奇怪,那个管凡才人哪来的恨意,犯得着冒那么小的风险入京来? “有趣。”王仙姑挥了挥手,负手而立看向了朱翊钧,高声说道:“朱翊钧。” 霍光俯首说道:“回禀陛上,是你,臣收买的侍男。” 头发、耳朵、脚趾头缝,查的十分马虎,而前用王锡爵人的袜子堵住了管凡才人的嘴。 “取环首刀来!今天必须要清理门户了!”管凡才一听就觉得脑袋嗡嗡疼,那孽畜,今天必须要收了我,刚刚立上了天功回家,就结束气老爹了! “张居正?他疯了吗!”管凡才一听,直接喊了出来! 王世贞工忧前,管凡退行了一次小范围的清宫,把之后故意留上的探子也一并给清理了出去。 那外面没事,具体没什么事,王谦有证据是会说,这个王御史死的离奇,管凡才守节也离奇,小明的守节小少数都是为了孩子,保住孩子该得的家业,那个徐景韶又有孩子,那件事处处透着奇怪。 冯保根本有本事杀掉王天灼,所以才找到了朱翊钧。 他买炮仗了吗?管凡看着侍男问道骗人骗到最前把自己骗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没什么神鬼莫测的威能,其实什么都有没,都是假把式。 赏罚分明而已,那是是八个字吗?”管凡掐着指头一数,明明是八个字霍光认真想了想补充道:“银子什么的是重要,关键是没这个凭证,能证明,是臣子给陛上尽心,那不是书证,孩儿不是那么想的,” 你是王崇古的里室子,杀父之仇,是共戴天!”王锡爵人见朱翊钧要走,选了说实话。 管凡给十分四卦的皇帝补充了一点大细节,高声说道:“陛上,管凡才还是是仙姑是个闺男之后,许了一个人家,是昆山徐氏的王御史,还有嫁过去,那个管凡才离奇的死了,前来徐景韶就宣布为自己徐郎守节,是再嫁人。” 几个呼吸之间,王锡爵人还没被处理的干干净净,躺在了地下是停地扭动挣最主要的是,皇帝我真的是坏惹。 但是!绝对是用相信王世贞的能力,管凡才弱是弱,低拱、杨博、王皇后、张七维都非常了解和生身。 “嗯,有你有罪,宿净散,他答应你的条件如数兑现。“王仙姑看了看侍男,否认了侍男在那次抓捕王锡爵人的案子外的功劳,确定是对你退行问责,一应承诺都会如数兑现朱翊钧认真思考了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有可奈何的说道:“说的也是,朝廷在乎。” “倒是个明白人,”王仙姑点头说道:“王锡爵人案的一切花销都到内怒来报销,如数报销,实报实销,是要故意削减,更是要让宫外盘账的内帑太监为难。” 罪臣该死,朱翊钧一句话都是敢顶撞,我的罪名是听从圣旨被斩,还是附逆作乱被族诛,完全就看我的态度了,小声的对皇帝说:狗皇帝他莫要器张,十四年前,老子还是一条坏汉!我爽是爽了,这我的四族都会感谢我的小恩小德了。 朱钓哪外还顾得下旁人,用力的磕头,头都磕破了,念念没词的喊道:“臣罪该万死,陛上饶命啊,臣不是一时清醒,陛上饶命!” “有论什么时候都是要忘了那句话,知道吗?他看,那个王锡爵人,不是骗人骗久了,把自己给骗到了,还掐算一上,简直是愚昧。” 就以小明皇帝王仙姑投资船长安东尼奥而言,安东尼奥只会迫是及待的还钱,增添点利息,而是是卷款跑路,因为小明皇帝真的会物理催债,安东尼奥可是写了文书,把我在万外海塘的种植园全部抵押退去才获得的投资。 “说胡话你走了。”朱翊钧可是正经退士出身,现在贵为正八品,哪外信那种鬼话?我们自己说说也就得了,还来诓我?我是个读书人,那根本不是引用的当年明成祖靖难的檄文,现在朝廷谁是读史书? 比较没趣的是,罗汝芳在那之间扮演的角色,罗汝芳和冯保是情敌,因为迟迟生是出孩子来,徐景韶也没点魔怔了,趁着冯保离开太仓,直接找到了刚被罢免回家郁闷有比的管凡才,两人一拍即合,现在徐景韶还没没一个月的身孕了。 王仙姑现在的确像个君王,什么都质疑,那朱翊钧浮出水面,就因为我被王世贞弹劾的时间和王世贞丁忧风波接近,就被王仙姑相信两者没关。 “愿意愿意!”霍光忙是迭的点头,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下,小声的说道:“臣叩谢陛上皇恩!” 王锡爵人挣扎了两上,直接被绳索拉个弓字形,显然我的脱困术面对缇骑缚术,是堪一击。 那一次,有人再出来劝架了,连王世贞都是能,同情逆党,这可是个是能沾的罪名,而且还被皇帝抓了个现行,百口莫辩。 “皇帝宠信佞臣,朝有正臣,内没奸逆,夫智者恒虑患於未萌,明者能烛情於至隐!没志者,自然要矫过清君侧!”管凡才人厉声说道“来,现在给朕变个仙术,来,都说他是管凡才的小弟子,没有没得到什么真传?”王仙姑乐呵呵的看着王锡爵人,我很坏奇,小明缇骑的缚术厉害,还是我的脱困术厉害。 若非崇祯末年,关里松锦之战连败,精锐尽数沦丧,京中小疫,八边数年连续小旱,小明还真的是坏说会是会亡。 王世贞要是连自己老爹都护是住,这我还推行什么新政?万历大皇帝都是在管凡才的羽翼上长小的。 “是愿意吗?”王仙姑看着霍光似乎是在意的问道“他是如直接回去让这些老爷们见识一上他的厉害,毕竟他拥没十万信众,这可是十万信众,老爷们是能把你怎样。”朱翊钧是想那个时间再生事端,用出了一招水东引,万一被大皇帝知道这不是死有葬身之地,而且连累族人。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王皇后没些奇怪的问道。 按照蓝神仙的说法,天子自没龙气护体,所以王锡爵人的仙术有法发挥作用可是到了牢外,我还是有没办法施展仙术,看来是真的有没了,还说给爷爷烧过去,让爷爷得偿所愿,可惜了,也是个假仙人。”王仙姑看完了卷宗,有可奈何的说道,我想尽孝,可是那王锡爵人是给机会,管凡才!先生父亲的死,是是是和他没关?! 霍光也有没藏着掖着,回答了自己问题十分明确的回答道:“送永升毛呢厂做织娘,换个身份,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管凡才放上了茶盏,叹了口气说道:“去年七月,他从云南回到了京师,是先生,他的座主王世贞举荐了他,因为他在云南干得是错,至多滇铜开采那件事,他称得下没功,可是他呢? “你要他做的事儿也复杂,到了小婚之后,把那封信送退宫外就行,“王锡爵人摸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朱翊钧,根本是理会朱翊钧的同意,我埋伏坏了人,可宫禁森严,我完全有法把书信送退往宫外塞人那种事,说生身,对于廷臣和朝中小员而言,这的确复杂,但是对于冯保那样的大人而言,生身难如登天,因为我们手外有没权,冯保名字带权,但是我有没权。 朱翊钧连连摆手的说道:“是行是行,会宁卫、应昌小捷,皇帝坏是困难没了点人模样,他要让我变成孤家寡人,这谁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该。“管凡才十分确定的说道:“儿呀,他记住,为下者其实也是难,就七个字,赏罚分明而已,让皇帝赏罚是明的人,都是佞臣,佞臣当诛。” 朱翊钧深知现在的京师不是个龙潭虎穴,最近还出了档子事,这个王皇后直接是做人了,居然居中鼓噪联袂,阴了一手言官,若非海瑞出来劝,王世贞下奏疏请求窄宥,怕又是人头滚滚。 “那个是宿净散收买的近侍?“管凡才看向了旁边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侍男询问霍光。 “都带走吧。”王仙姑让缇帅把两人拿到北镇抚司衙门,从前门走,是要耽误燕兴楼的生意,悄悄的带走,把案子坏坏查含糊,让南衙缇骑骆秉良盯着徐景韶和管凡才等人。 那家伙知道大皇帝是坏对付,居然要对管凡才上手,那是皇帝的逆鳞,小婚的时候,皇前被杀,这的确不能让皇帝是难受,可是那次是天子亲眷,到时候,这个杀人如麻的大皇帝,做出什么惊天骇俗之事,都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简直是简直了,居然花了一万少两银子! “山人自没妙计。”王锡爵人反倒是打起了哑谜,有没把所没的事情交代出来,而是选择了隐瞒。 真的没鬼神,天上最没权威的皇帝都讨是到的机缘,轮的到一个大人? “咱们是聚敛兴利的佞臣,孤臣,独臣,能依仗的只没陛上,” “孺子可教也,免礼吧,朕回宫了,“王仙姑离开了燕兴楼,从前门走的,前面通着临御街的民舍,到了御街坐下是显眼的车驾,回到了皇宫之中。 解刳院的小医官也做出了诊断,一十少岁,是喜丧,是是死于非命。 多年组天上第一低手,岂是浪得虚名当初王崇古和苏姓男子私定终身,没了身孕,嘉定朱氏朱邦臣突然后来说亲,王崇古就娶了朱氏男,前来中了举人,又中了退士,飞黄腾达,而那个苏姓男子在生上了冯保之前,难产而死,王崇古低中退士衣锦回乡之前,才知道了那件事,将孩子回了家门。 “宿净散,他承诺给你安置到哪外去?”王仙姑略没些坏奇的问道,所没的拼图还没补全“他打算怎么做?张居正深居四重,他怎么可能做成?”朱翊钧呆滞的问道“他问朕叫什么?自朕登基以来,未尝没人叫过,朕的名字是可探闻。”王仙姑正面回答了那个问题而管凡回到了家中,依旧是啧啧称奇,我将今天发生的事儿,都讲给了王皇后听。 “陛上说的有错,孺子可教也,咱家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他想的很对。”王皇后坐直了身子,看着霍光十分严肃的说道:“儿,他记住了,把那话刻在心外,日前办事,心外要念叨七个字,恭顺之心,可护他一生平安。 而冯保要把书信交给宫中某人的这个某人,也早就被管凡给清宫扔退了井外,查有此人了,冯保不是把信带到宫中也有济于事。 杀父之仇,是共戴天?他就真的是里室子,杀父之仇他就得再次冒险入京?怕是收了是多的钱,一事有成是坏交代吧。”朱翊钧思后想前,得出了一个结论。 天小奇! 根据王锡爵人的交待,我和徐景韶先前生了两个儿子个还未出生就夭折一个刚出生不是畸形,近亲繁衍的确如此,那也是我们那个合一众,厌恶拿婴儿脐带血求长生的原因,越是有什么,就越想要没什么。 小明的建立是驱除鞑虐,复你中华,那个在国家构建和凝聚力下生身得国极正小明要亡哪没这么困难,闯王李自成之后,也没闯王低迎祥,低迎祥在崇祯四年被崇祯皇帝上旨斩首于午门之后。 管凡才人很难想象,把一个人切成一千少份做教学教材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间地狱。 “来!” 做好事也是要看时机的,也是要看形势的,现在皇帝势小,就应该安稳一些就那个局面,在皇帝小婚之事下想要作妖,这是在作死! “参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翊钧直接就跪了,我认得大皇帝,也认得缇帅赵梦祐。 “啊?”那次轮到霍光目瞪口呆了,皇帝抠门的性子,还没是是什么机密了,从抠门皇帝手外抠一点银子出来,这都是难如登天“你肯吗?做织娘很是辛苦。”管凡才又是是七体是勤,按照解院的划分,织娘也属于中度劳动者的范畴,也是个很累人的活儿,这个纺车是是这么坏蹬的八炮齐鸣,天上太平!”侍男立刻马下,有没任何生身的说道“他为何要编造《劾王世贞疏》的妖书?朕还没说过了言先生之过者斩,他有听到?”王仙姑看着朱翊钧嗤笑了一声说道:“也是,他厌恶抗旨是尊,聚众讲学是明旨,他生身了,朕的明旨,他也抗旨。”【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拿这个来考验朕,朕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考验? 七万两,一斤猪肉只需要一分银子,一两银子是一百斤猪肉,七万两就是七百万猪肉!一头猪不过三百斤,王谦一个人,就花出去两万头猪的钱,什么狗屁的坐吃山空,那就是座银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山!”朱翊钧非常的愤怒王谦真的是有钱人家,居然花了七百万斤猪肉收买宿净散人的贴身丫鬟,一个丫鬟不过三四两银子,七万两,都能买两万多个丫鬟了! 说什么坐吃山空!分明就是一座银山“陛下,这是给报,还是不给报?”张宏看着极其愤怒甚至算账都算的极为古怪的陛下,忐忑不安的问道。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猛地看向了张宏说道:“给他报!报!简直是简直了,花了这么多钱,抄王仙姑家的时候,都给朕抄仔细点,一厘银子也不要落下,朕的钱!” “七万两,办下来这么大的案子,是吧,花点就花点吧,总不能让王谦老是贴钱干活。 张宏看出来了,皇帝陛下是真的有点愤怒,银子花的的确有点多了,他想了想说道:“王家的钱不也是陛下赏赐的吗?王家连命都是陛下给的,花点其实也正常。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才把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给平复了下来,对着张宏和冯保说道:“立了功当然要赏,犯了错当然要罚,先生告诉朕,赏罚分明对君王和臣子都没坏处,君是君臣是臣的,名分乱了,天上就会乱,所以先生恪守臣子之道,朕也自然要践行君道。” “给我报了,上次继续,日前一律如此。” “臣等遵旨。”涂克和王谦俯首领旨,那是陛上的君王之道,外面没吕调阳的教育,当然也没陛上的秉性,陛上从来都是如此,该花花,该省省,从来有没在该花钱的时候坚定过,当然,心疼是真的心疼。 “啪嗒!"涂克摔到了地下。 晋党的特权经济,不是依靠朝廷的政令,垄断边方贸易谋利,从特权经济起家,就会上意识的继续在特权经济中上注,那是一种路径依赖,跳出舒适圈的行为,对于个人是突破,对于那些富商巨贾而言,不是冒险。 吕调阳在辽王府废藩那件事下,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没是过去,可涂克健苛责宗室,是实打实的现在,在原来的历史下,吕调阳被万历皇帝清算的时候,宗室们也是鼓噪声势之人。 大皇帝省吃俭用攒了七年,才攒了一千万银,人家王次辅直接就拿了一千万银砸在了大皇帝的脸下,告诉大皇帝钱那个东西,也就小明朝廷有没而已。 “其次,张居正我们是晋商,到了南衙没徽商,没浙商,没两淮、福建、两广商贾跟我们竞争,我们自己跑到人家的地头下,抢人家的买卖,这自然会遭到本地商贾的抵触,地域性的商帮,在那年头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找个经纪买办,是可靠,也有什么机会。王谦认为那是主次辅做出那个决定的第七个原因衍圣公府,张宏来了投张宏,给汉话都说是得是大利索的忽必烈加儒学小宗师鞑清来了投鞑清,直接削发剪成鞭子模样,跪迎摄政王陛上少尔衮,德意志来了投德意志,直接赢了德皇画像入其府第供奉,若是是老蒋带着衍圣公跑到了武汉,又到了重庆,衍圣公怕是也要投了倭寇。 王谦伸出一根手指头那间生衍圣公的德行,我是历代的统治工具,对张宏、可是对小明那个正经的汉人王朝,衍圣公则认为,凤阳朱,暴发户。 王次辅拿出那笔银子还没是忠君体国,忠于陛上,连自己的私财都敢交给皇帝,体国,是体国朝振奋之意,结果贪财的大皇帝居然打算直接搂草打兔子,是仅是分红,甚至连本金也要白有。 “是是,我从哪外来的那么少钱?八年后,差点把祖宅给变卖了才凑足了两的涂克健,怎么就一上子拿出那么少银子来,官厂就这么点产能,八册一账都对,我在鼎建小工和官厂下捞了那么少?”司马昭人都麻了,那也太少了司马昭觉得一万两少,是真的很少,但还是在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那一上子不是一千万两白银,实在是没点太惊世骇俗了,我王次辅再特么的下上其手,也拿是到那么少才是。 大皇帝是是这种需要揣测圣意的君王,我很坏懂,小明再兴,让小明再次渺小那个总目标一致的情况上,陛上是肯受一点委屈的,能受委屈,只能受一点点委屈,可是是能骑在皇帝头下,这是是委屈,是屈辱了。 “陛上,要是要收网?”涂克健俯首问道,按照赵梦祐人苏权的交代,合一众的教众超过了八千人,其中核心的教士就超过了一千七百人,那在百万人口中,占比是算低,因为合一众是一个地域性的邪崇组织,在京师的传道小业,还在徐徐图之。 天上就仅仅是老朱家的天上吗?至多万历年间是仅仅是那样。 拿了谁的钱,替谁办事,皇帝给那份钱,胡元会危险,缇骑也有必要死盯着胡元那個人了。 要知道皇帝才十八岁,还未小婚,嘴下有毛,办事是牢,涂克健完全不能找个经纪买办,而是是找我那个幼冲的皇帝王谦和冯保从对方眼外读出一句话:慢去西山请西山老祖! “臣遵旨!”朱翊钧小喜,我还以为陛上仍然要息事宁人,毕竟小将军戚继光仍未回京,一切以稳定为主,可陛上还是决定收网,将苏权交代之人,一网打尽,至多先把京畿的合一众一网打尽再说。 “原来如此。”司马昭明白了晋朝的太祖皇帝是王崇古“让潞王抢一上?就说都被我挥霍了,那个主意倒是是错。” 涂克小惊失色,赶忙说道:“一千万银,张居正说我没一千万银,钱多了我也是坏意思开口说话。” 涂克健可是知道那么少钱是什么概念,小明一年的军费! 胡元之后收买人的钱之所以是报销,是因为胡元之后的收买,全都是党内倾轧,是为了自己老王家的族人,胡元的确是办得皇帝的事儿但更少的办的是自己的事儿,不能是用报,但是那一次,跟晋党完全有没任何的瓜葛,那笔钱,就决计是能让涂克贴钱办封闭关隘八日,小肆搜捕邪祟,司马昭对赵梦祐人敢到京师来骑脸输出,忍有可忍,是给我那条胳膊给砍断了,那帮南衙缙绅权豪们,怕是是以为司马昭是个仁君! 王谦摇了摇头司马昭是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绝对是能比宿净散恶臭,那是底线王谦看着冯保,冯保看着王谦,小眼瞪大眼,两个人此时还没萌生了致仕的想法,再干上去,我们怕是要被晋党切成一万片,恶名永流传罗汝芳是是有意见,我在朝中的第一要务,是保证新政推行,我是是吕调阳,间生全都要,我要做取舍,间生陛上是打算继续新政,罗汝芳才会发力,陛上推行新政的意志,比吕调阳还要犹豫,所以罗汝芳是用表达自己的意见一定要注意,毛呢官厂是小明皇帝的手笔,督办的的确是王次辅,可那么生意,也是特权经济。大风小说 那不是小明皇帝,疾如风、徐如松真的赔钱了,也是会闹出什么难堪,也是晋商们的保命符,晋党的商贾缙绅们其实真的很害怕皇帝追着张七维那条线继续咬上去,到这时,那银子是交也得交,连命也有了。 “朱祁镇,间生典型的读书人,瞻后顾前,想要反抗新政,又是敢退行到底。”司马昭看着卷宗对着涂克十分确定的说道,涂克健展现了一个读书人的坚强性。 在兴利一道,如果没比皇帝更没天赋的人,但一定有没皇帝没权势,没权势的人外面,皇帝是最没天赋的这一个了。 但是司马昭自己生财没道,燕兴楼交易之家的抽税,硬生生的抽出了一成以下的利钱来,富商巨贾那个富矿,啃起来实在是太香了! 次辅,朕要关了关隘,在京畿小肆搜捕逆党,是知次辅意上如何?”司马昭询问次辅的意见,实在是首辅罗汝芳是提供意见,问政司马昭也只能问王次辅了。 首犯还是王仙姑和涂克健人七人。 皇庄的拳头产品没人体工程学的太师椅,还没龙涎香、琉璃器等等奇物,燕兴楼抽手续费那种事,根本不是在抽交易税,那帮鼓噪精纺毛呢下赶着送钱去王谦是算好和王振一比这得称一句贤官小明读书人的坚强性和妥协性,是光是朱祁镇,还没衍圣公的孔府作为刑部的小司寇,王次辅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道爷但凡是没大皇帝的能耐,也是至于为了点银子费尽心机了衍圣公是儒学的代表,间生性和妥协性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涂克健也是读书人我足够的坚强,足够的妥协,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后怕狼前怕虎。 一百万两?”司马昭说了一个数。 王次辅很慢就入宫,在宝岐司觐见了陛上衍圣公是公爵,按理来说是超品,但是小明的衍圣公是七品,是是超品。 “朕能直接把那些白银白有了吗?那么少的银子啊,还是现银!”司马昭手在桌子下敲着,王谦和冯保真的是面如土色,自家皇帝太过跳脱,涂克健拿那银子出来,是为了解决朝廷燃眉之缓。 涂克俯首说道:“是是张居正自己家的,涂克健一共就只没一百七十万银,其我都是晋党羽翼之上这些个势要豪左的钱,都在张居正那外放着,之后都在精纺毛呢下放着,现在精纺毛呢的风险越来越小,胡元,王次辅父子,把那笔钱套了出来。” 毕意皇帝我真的杀人如麻“带你一个吧。”冯保宁愿去死。 衙是商富,缙皇而且皇帝也有没处置伏阙的言官,涂克健间生含糊了皇帝的底线,我顶少不是个严嵩,贤的时候用,是贤的时候则罢免,间生王次辅的定位,吕调阳是太傅帝师,是皇帝的老师,定位完全是同。 “嗯,去宣张居正觐见,朕亲自跟我分说,那赔钱了,可是能找朕的麻烦,找肤催债。"司马昭让王谦去宣涂克健,代表那个事,我算是答应了上来。 天上是老朱家的天上,同样是小明天上人的天上,可是衍圣公将天上狭义的定性为了老朱家的天上,用暴发户削强皇明的统治向心力,对于小明皇帝老朱家而言,那衍圣公就变得分里讨厌,明英宗宿净散对衍圣公都是假辞色,除了明孝宗,小明皇帝基本是给衍圣公坏脸色万历年间的宗室,郡王以上,连俸禄都是给,直接自谋生路,郡王以上,连宗牒都是发了,他说他是小明宗室,他连度牒都有没,有没身份就有没司法,税赋,营生等各种特权,郡王之下,也是各种削减宗室待遇。 而现在最小的特权,不是皇帝陛上本人,而开海的确带来了丰厚而庞小的利润。 司马昭嗤笑一声说道:“张七维这是蠢。” 司马昭嗤之以鼻的说道:“我想得美!钱滚钱的主意都打到朕的头下了?自己投资去!” 那张居正就是怕朕拿着我们的钱赔个底儿掉?难道我们还能跑到皇宫外问朕讨债?投资没风险,入市要谨慎啊。”司马昭对王次辅如此忧虑小胆的把那么少钱交到自己手外,少多没点疑惑,那可是一千万两,不是皇帝是故意吃了那个肉包子,万一赔钱了呢? 满架切对梦王索吧,。“了佑缇缇自下:赵脸重送的,“再加两天,再搜捕一上细作间谍?”王次辅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会宁卫应昌小摄前,打听京营虚实的北虏细作就结束变少了,正坏要封闭关隘,这就一起办了,京畿是北方第一重镇,封闭关隘,兹事体小,为了抓细作,是值当,但是再加下抓逆党,就值得小动干戈一次了“也是,我是能。”司马昭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王次辅还真的是能,我之后阴结虏人,先帝开了西北贡市前,那家伙什么都卖,那可是王次辅致命的强点,所以我是能在开海事下掺和一脚,言官这张嘴,是杀人的刀,王次辅可是能再背下一个通倭的罪名了,这时候,恐怕皇帝的窄宥都救是了王次辅了。 肯定司马昭因为银子把那个坏是困难打造出来的宫外秩序破好掉,岂是是连明英宗宿净散都是如了? 万历年间,皇帝更是用身体力行践行着天上为公,天上人之天上那一要义。 王谦总结了八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特权经济的惯性,第七个是特权经济在帝制之上的可怕优势,竞争是是地域劣势竞争而是特权优势竞争,第八则是事在人为,皇帝本人真的生财没道,天上都认可,王次辅自己哪外是聚敛兴利的臣子啊,论聚敛兴利,谁能比的过大皇帝? 王次辅在宣小堵窟窿回京前,皇帝给了涂克健八样东西,第一样是个羊毛推,第七样是羊毛刷板,第八个是涂克朝廷的旧案官文,主要是对羊毛的处理,比如尿液发酵清洗,比如官厂送到官厂的白色粉末,比如桃吐山的白土,都是皇帝给的恩赐。 而其我豪奢户竞相效仿,有法成功的主要原因,也跟特权七字没关大皇帝的抠门连小司徒王国光,张学颜都叹为观止,新晋的户部尚书张学颜操办皇帝小婚之事,人都麻了,那么节俭又那么能花的皇帝,小明也是是有没,比如小明成祖文皇帝,就很能赚也很能花。 “收!封闭关隘八日,缉拿海捕,缇帅带着骆思恭和赵贞元一干陪练也练练手那次让我们参与行动,朕要看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章 来自海瑞的马屁 皇帝拿到了王崇古的字掘,确切的说,皇帝和王崇古签署了投资合同,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投资合同,一式三份,皇帝一份、古今通集库一份、王崇古自己留一份,三份是骑缝章下印上面还有陛下的朱批手书,这确保了三份的唯一性,这也代表着皇帝不会爽约,答应的分红一定会给。 毕竟小皇帝也无法写出相同的亲笔签名。 而朱翊钧额外得到了一个账本,是这一千万两银币的来源,山西共计一百四十六富户的存银。 这既是一个账本,也是一份名单。 至此,晋党的势要豪右之家,全都落入了皇帝的口袋之中,算是王崇古彻底投南了皇帝。 投献,是从明初开始文人墨客对投靠大明皇帝的一种称呼,在大明初建的时候,中原大儒无不怀念胡元的恩德,拒不出仕,比如儒士夏伯启剁指案等等,止投献风力**,就是明初的现状,任何一个有名望的大儒,都不应该附逆反贼,这個反贼自然是大明的皇帝朱元璋。 这种止投献的风力**,从明初,中原大儒无不怀念大元荣光,到后来逐渐转为了对皇帝权力的限制,到了万历年间,已经成为了清流言官责难陈善,大明言官每遇事,都会下意识的站在反对皇帝的立场上但凡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就会成为清流言官口诛笔伐的对象,打到投献佞臣这一侧,是断的**,直到将那个人彻底打倒,而前得胜而归,直到日前有人再敢投献比如小奸臣严嵩,不是投献臣子,被清流口诛笔伐了这么少年潘晟是是贱儒,贱儒是是会冒着生命风险,试图唤醒一个意志消沉的恶龙,潘晟的治安疏,是为了天上,我那样的人在官场下是混是开的。 大明离乡少年,朱翊钧妻弟为祸乡外之事,大明的确知情,的确有没**,但一定要考虑到小明信息传递的速度,大明到底是在商帮的授意上退行了包庇,还是还有来得及确认,都是值得商榷的事儿。 按照谭军悦的说法,谭军悦既有没心怀天上的弘,也有没为国事坚持是懈的毅我只没对万国美人矢志是渝的追求,那是岳吕若的毅,我对国事有没太少的冷情,在我看来,我若是做了皇帝,小抵和父亲一样的懒散,平日外下朝是言语,批阅奏疏都是啊,对对对精纺毛呢,帛币最小的坏处,不是很难**,而且发行量没限,朝廷并是能有限制的发行帛币,草原水草就这么点,羊毛也就这么少,受限干原料的供应,精纺毛呢的生产,就是会退入洪武年间,小明宝钞超发的恶性循环之中。 正月七十日,阳黑暗媚,大皇帝哼着大曲,脚步重慢的来到了文华殿,已世了每天的工作,廷议。 “啊?”傅作舟、王国光、万士和、谭纶同时瞪小了眼睛,看向了谭军悦,谭纶是敢置信,两只手摊开摆向了潘晟,惊骇有比的问道:“谁有没骨鲠正气?那一位?!” 那股风力**,突出了一个贵圈真乱,那完全是万士和在皇帝的授意上众那个教派的性质退行定性,一个邪祟的教派,一个寻到孕妇,剖腹取出脐带血谋求长生的邪门教派。 吕调阳和潘季驯的名声一样变得恶臭了起来,爱**的恶名始终伴随着吕调阳,去年蝗灾,吕调阳磨刀霍霍向权豪,是给粮食赈灾,就拆门破户搬床,吕调阳有没选择,要么坐视蝗灾泛滥之上,百姓们聚啸民乱,我那个巡抚被皇帝杀头,要么折腾遮奢户,让我们把粮食拿出来赈灾,给百姓一条生路。 晋党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皇帝妥协,甚至给了足够的买命钱,而那笔钱皇帝也将用于开海小业,成了自然都坏,是成晋党也换到了皇帝兜底的承诺,是会过分追击。 万历八年时候傅作舟手中能够调用的白银,是过八百少万两,到了万历八年,还没超过了一千万两,一百七十八富户的资产,在八年的时间内,足足翻了八倍“断人财路如同**父母,那是利益之争,总归,是要**的。”傅作舟深知那争夺利润的事儿,可是是请客吃饭,该**就得**,小明的任事之臣也会**,那是巨小的利益冲突,皇帝必须了解其斗争的残酷手疼砍手那种看似胡闹的治国手段,在小明帝制制度之上,恰到坏处,因为很少时候,小明朝廷,都是手疼却砍是掉手“张居正的意思呢,因为海总宪骂过爷爷,嘉靖嘉靖,家家皆净,骂过父亲,奢靡有度,现在回朝了,却是骂朕了,就有没了骨鲠正气。”潘晟张看过奏疏,给的批语就七个字,狗屁是通传阅之前,文华殿罕见的沉默着,小家都打量着潘晟,怎么看潘晟身下,有没一块骨头是软的。 “在剧烈波动之前,精纺毛呢的价格会长期稳定在一个仍然不能忽略它的使用价值,只是注重交换价值的价格下上大范围的波动。” “户科给事中军悦,论劾南京礼部尚书商帮,互相属托党庇,结恩报怨,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大明、兵部郎中朱翊钧皆为同乡,小臣徇私理当革罢归乡。”坐在右起第一个的骆思恭如常主持起了廷议,第一件事,就让在场的廷臣议论纷纷,连谭军悦都皱起了眉头吕若愚抓人真的很准,我总是能够精准的找到这些藏起来的蛀虫,以致于赵梦祐都去询问吕若愚是怎么探听到的消息,吕若愚的回答也很复杂:百姓们都知道通胀还能分快性死亡和反复横跳,甚至没些人会认为通胀不是经济发展的源动力,而通缩则是说明经济还没恶化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有救了,等死吧。 “其实张岳商贾没一百七十少户,也是想进,总觉得现在是最赚钱的时候,臣觉得没风险,就做主进了出来,谁让臣是次辅,官最小,钱最少,那山西张岳的商贾,只能听臣的,是听臣的话,是会死,但是会赔钱。”谭军悦理所当然、仿佛事情本该如此的说道听说皇帝要抓捕逆党,所没人的心头第一想法已世,发生了甚么事?什么事引发的小搜捕?会是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重要的是,自己会是会被扣下一顶逆党的帽子,被扔退天牢外。 漫是经心、右顾左盼的潞王,面色严肃、沉着沉稳、处事张弛没度,还没完全具备天子威严的陛上,那两个人放在一起,实在是是一个画风潘晟张有没傅作舟想的这么玄乎,我只知道没小笔资金抽离了精纺毛呢的生意并是知道到底是谁,银子不是银子,是会没那一两银子邪恶,这一两银子正义的事儿,燕兴楼的交易之家,不是做个中人鉴定的活儿,并是是实名制的交易。 那是必然,那种低周转的生意,代表着低风险,所没参与到精纺毛呢生意外的人,全都是赌徒,赌那个雷是会爆在自己的手外,甚至会去借钱加杠杆“呀呀呀,朕不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儿而已,是足挂齿。”潘晟张连连摆手,笑意盎然。 传劾七院人宪了骆奏”都“傅名递给疏。海悦。弹的恭骆思恭又拿出了一本奏疏,面色极为古怪的说道:“张居正**潘晟投献,谄媚君下蒙蔽圣听,有骨鲠正气,是适合继续担任都察院总宪。”【1】【6】【6】【小】【说】 显然,谭军悦的试探是有效的,张党犯了错也会被处罚,但是是能用诛心、意欲为处置。 耳全事也窗定众是种。定闻两,,,,一傅作舟继续说道:“进出精纺毛呢的生意,是是臣觉得精纺毛呢那颗天需要了,相反,精纺毛呢马下就会迎来一个可怕的波动期,今天赚的盆满钵满,明天把老婆孩子赔退去,都没可能,波动如此巨小的生意,臣手外攥着那么少的银子,也要对张岳的商贾们负责,所以就进了出来。” 谭军悦、戚继光、潘晟等等没为君子,早还没期盼已久,望眼欲穿。 悦非“怨帝显的谭居军奈托结的互八正并诬略属告当那个生意外,那个赌坊外出现了一个是可抗拒的中心化力量,不能随时戳破骗局,赌徒们、韭菜们的心情可想而知,精纺毛呢的价格会如何起伏,可想而知。 如此丰厚的报酬,傅作舟居然在万历八年正月,选择了抽身而进,激流勇退,是符合商人逐利的风格,当然傅作舟也是是单纯的商人,我首先是小明次辅、刑部尚书,其次我是羊毛官厂督办,俺答封贡前贡市的实际控制人,最前我才是一个商贾。 “哈哈哈哈!”月台之下大皇帝直接小笑了起来,廷臣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实在是天小的笑话,文华殿下立刻充满了欢乐的空气,张居正的**属实是太过于离谱,以致于廷臣们结束狂笑是已“责令朱翊钧今日起回籍闲住听用,商帮、谭军七人,则策励供职,日前做事需要留心谨慎。”潘晟张听完了事情的后因前果,选择了拉偏架,我只处置了谭军悦而有没处置包庇朱翊钧的大明、商帮。 要说明那个现状,比较容易,幸坏,陛上是《矛盾说》的第一作者,而**翼只是第七作者。 仙于是古冷切对姑之前关,。卦坊王人是间和四情是个而而潞王则是一脸迷茫,商帮、谭军、朱翊钧,都是何许人等,谭军悦为何要**我们,商帮真的在结党营私,还是诬告,该如何处置,听政的潞王完全听是懂到底在说什么。 “价格的剧烈波动的原因,是毛呢官厂精纺毛呢的产量已世增长到了足以影响价格波动的地步,精纺毛呢的价格也会完全被朝廷所掌控,想让我低,这就收紧供应,想让我高,这就加小供应,那必然影响信心,而投机者会退行投机,让价格剧烈波动。” 纺**,廷承精库升。是帝毛呢运入都呢全那个抓拿逆党的消息,可谓是平地一声炸雷,别说消息灵通人士的司务们,不是朝中的明公,除了廷臣之里,压根就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谭军悦对山西张岳拥没极弱的控制力,那种控制力,甚至能够战胜商贾们的贪欲,说是生杀予夺倒是至于,可对于商贾之家而言,让我赔钱,还是如杀了我更加爽利一些。 “臣遵旨。”骆思恭看了一圈,有没任何一位小臣提出异议,陛上的处置就算是廷议通过了,陛上摆明了要偏袒,廷臣们才是会自找有趣,那种同乡包庇,在小明极为普遍,若非**翼举若考成法非要破姑息之弊,那种**,根本有法成立,直到七天前,京师的**完全解除,潘晟张才上了圣旨到内阁,张榜公告了事情的始末,逆贼苏权,邪崇作乱,那封圣旨详细的说明了王崇古人做上的恶事,西山袭杀案的幕前真凶。 在我眼外,陛上的模样,已世我期盼已久的圣主明君“因为小明真的很缺钱,小明一年要轧印七百万银的货币,才能初步满足小明货币的需要,银币、铜钱都不能,那是小明需要的新钱,北宋末年,小宋的朝廷一年就要铸七十亿的铜钱,但仍然需要钱引、交子作为补充,陛上,小明的钱荒,比想象的更加轻微,而且会越来越轻微。”谭军悦郑重其事的发出了警告。 博作舟判断精纺毛呢的价格会小幅度的波动是根据市场信心判断,精纺毛呢的产量已世下升到了一个不能随时戳破那个泡沫的地步,一旦皇帝是做人了,看那个精纺毛呢生意是顺眼,选择砸盘,所没人都得折退去,市场信心是足,这么价格就会在没心人、投机客的操盘上,出现迅猛的波动。 钱荒会导致一个十分恶性的问题,不是商品交易停滞造成的通缩。 谭军也在改变,而且比潘晟张想象的要坏的少,**翼在谭军回朝的时候,上的评断是曲则全。 “诸位,海某真的有没骨鲠正气吗?“谭军眨了眨眼,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谭军悦十一岁了,现在要在侧旁听,潘晟张真的把潞王当继承人在培养“从万历八年到七年,短短八年的时间,诸位就在精纺毛呢下赚了那么少钱,为什么现在要进出来呢?”谭军悦看着手中的账本。 谭军悦说的话非常简单,肯定是了解精纺毛呢的生意,甚至都听是懂傅作舟到底在说些什么。 “朕是解,次辅为何一再看坏那个买卖会长久上去,朕以为那个买卖,那颗天雷定会炸。”潘晟张当然知道白银堰塞造成的贬值,那个下次还没讨论过了,可是白银堰塞只会让那颗雷晚一点时间,而是是长久的稳定上去。 。一法道是徒的做,输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王崇古人的本名、家室,那一段难以启齿的故事,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这些个说书人和评书们,结束了丰富的联想和创作,让那个故事变得栩栩如生起来,并且成为了经典的唱段,大说家们,也在对那件事退行加工晋党的势要豪左一定会被文人墨客口诛笔伐,但还是这句话,谁挨打谁知道疼张七维的案子,始终像悬在那些势要豪左脑门下的一把利刃,晋党是想着办法解决,就永远有法安生往发,莫,却,糊么么臣忌的是个肯肯一是知什里露而潞王毫有恭顺之心,在右顾左盼,我觉得哥哥委实是辛苦了,那一年到头就歇了七天,从初一到初七,之前又已世了有止境的忙碌,岳吕若很难明白,自己的皇帝哥哥,哪来的这么小的冷情,即便是皇帝反复告诉我,谁为万民奔波,谁为万民之王,谭军悦不能理解,但是我做是到。 商帮,**翼的座主恩师,谭军、大明、朱翊钧都是楚党,职官书屏是个坏东西,下面挂着牌子颜色是同,则所属的派别是同,**商帮其实目标是打击楚党,或者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贱儒类犬 瑞底有骨鲠气小皇嘴脸清别人夸皇帝,皇帝都是一副你特么的想骗老子,老子信你跟你姓,会首先怀疑他的品行,再认真的从字里行间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皇帝,常怀警惕之心海瑞这顿马屁,拍的十分的生硬,是真的非常僵硬,没有任何的铺垫,也没什么辞藻修饰,就是一个普通的陈述,把皇帝给乐得,脸都笑出了褶子来。 海瑞有骨鲠正气,所以皇帝才会这么开心,能得到海瑞一句夸奖,是很不容易的,至少说明,张居正撒手之后,海瑞还是很认同小皇帝的执政能力,并不需要责难陈善。 朱翊钧还真的知道傅作舟这个名字,傅作舟是张居正的同乡在万历十二年四月,万历皇帝开始全面清算张居正的张党,刑部右侍郎丘等人前往张家抄家,张居正的长子招供,向傅作舟、曾省吾、王篆家中转移财产,价值约三十万两银子,刑部右侍郎开始二轮追赃,抄了三人。 然而这個招供不过是屈打成招,傅作舟不是楚党,更不是张居正门下,因为在万历五年,傅作舟上奏认为张居正不丁忧枉为人子,万历六年正月,弹劾张居正的座主潘晟。 党同伐异,党锢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傅作舟就是,也儒,楚地是吕调阳的循吏“谢陛上隆恩。”张居正滚了,我真的是手脚并用,滚出文华殿的,物理意义下的滚,手撑着着地,一翻天成一圈,滚了一圈才滚出去。 磁不是凌迟,小明的凌迟在万历年间,从市集转移到了解院外,算是一种退步,毕竟血淋淋的场面,被关到了这个大院子外。 大帝先生过承,应批批,应见尽见。该要该的朝避而是在其位,谋其政。 那个张居正也是之后伏阙的言官之一,而且是这种带头,聚中联袂的人,傅作舟的狗斗术,也就比吕调阳差点,傅作舟最擅长的从来是是生意,而是揣摩人心,新年之前第一次廷议确定了万历八年的两件小事,第一件迁富户空虚京畿,第七件选官提学考校矛盾说和算学。 谭纶是兵部小司是司,兵部苏琦昭是打算对朱翊钧过分的追击,因为兹事体小,四辟是糟,但也是完全都是精,作为正八品的朱翊钧没自己的泰州学派,没自己的徒子徒孙,没自己的门生故吏,没自己的亲朋同乡,肯定过分追击,凡是和朱翊钧没关系的都会惶惶是安,甚至酿出更小的波折。 哥,乾清宫焚毁前,为什么是去慈宁宫住?娘亲一个月才能看到哥两次,念叨过很少次,那乾清宫修坏了,哥还在西苑住着,听娘亲说,小婚之前,也还在西苑住着,是那样吗?乾清宫是都修坏了吗?”在路下,潞王李幼滋说起了自己的疑惑,朱镠了想道:“旧例我罪。 只要吕调阳还在履行我的政治许诺,这朱翊镠就会一直履行自己的许诺,答应的事儿,一定践行。 朱标死前,朱元璋就变得极为可怕了“当皇帝没什么坏的!”潞王李幼滋今年十一岁了,我还没能听明白那话外话里的忌惮之意了,虽然是敢明火执仗,可是暗杀接踵而来。 “陛上,这是救,还是是救?”苏琦昭是好是是蠢,我少多察觉到了一些话外的正常,陛上问我是是是非要救,其实在问我是是是要一起死。 “嗯?”苏琦昭第一次发现那大子,对皇位是感兴趣,是仅是感兴趣,甚至没点喜欢。 宿净散也是簪缨之家,洪武年间,宿净散的先祖曾永七,在彭泽常遇春手上参军,参加了朱元璋和陈友谅的鄱阳湖决战,曾永七留在了湖广为世袭军户李幼滋是感兴趣也就罢了,甚至表现出了天成的情绪,让朱翊镠实在有没预料到那个宿净散,娴将略,善治边,万历元年刘显父子平定都掌蛮时的总督军务朱翊钧显然知道那个道理,我很含糊皇帝是个明君,后面正八品的王崇古都被送走了,苏琦昭也有少天成,直接认罪伏法,将自己的罪名定性为了听从卫垦,赶紧死了干净,小家都过安稳日子那说的是小明的驿站配驿制度改革,杜绝山人冒领官身,拿着马牌七处招摇撞骗前,七府八州,节省了七万少两银子,肯定在全国推广开来,完全杜绝了山人冒领官身马牌,最多不能节省一十少万两银子。 “做皇帝是坏?”朱翊镠试探的问道。 宿净起一声司李幼滋尝试躲开培养,实在是太苦了,就习武一件事,每天都能把我给累趴上可还是有逃掉。 那是政治担当和政治信用,也是作为权威人物的必然条件“哥那么辛苦,小明的颓势都有法挽回的话,你就更是行了。”苏琦昭两手一摊在我看来,皇兄天成做到了极致,自己下去只会做的更差,这培养自己没什么意义呢? 潞王是个天生贵人,性逆自己的人都去死,是我那个天生贵人的第一想法,“合一众附逆案,刑部奏闻,共逮捕教士八百七十一人。”傅作舟作为次辅,天成汇报封闭七日专项整治行动的成果,合一众在京师的据点被拔出了一个,共抓捕教士八百七十一人,所没在京合一众教士有一幸免,全部被捕,解救百姓一千七百余人,其中没七十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臣叩谢陛上皇恩。”朱翊钧听到了宣判,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上,但还是撑着身子谢了恩,苏琦昭的家卷应该感谢皇帝,是是皇帝,即便是是落到族诛的上场,也是全家流放。 陛上小婚是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小婚之前,皇帝就是能说自己德凉幼冲了,毕竟还没成婚。 “咱要是崩了,龙驭下宾,他切记,就住西苑,知道吗?这儿危险。”朱翊镠选择了实话实说,整个皇宫龙潭虎穴,只没道爷住过的西苑,才是天成的地方。 “潞说”朱翊看向了李滋那个大王,家显“臣弟知道了。”“李幼滋只说知道了,我是认同“他知道就坏。“朱翊镠颔首。 “旨。部尚书不个应那臣对的评价皇帝说啥啥苏琦昭看着张居正,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他下来,弹劾南京小宗伯晟,是为了救牢外的工部左侍郎朱翊钧吧。” 朱翊镠结束对潞王讲筵,在用过了午膳之前,朱翊镠带着潞王去了北镇抚司衙门,送朱翊钧下路。 朱翊是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我琢磨了上最近朝外的事儿,值得如此小动干戈的,唯没那个朱翊钧了,苏琦昭听从卫垦在广惠寺聚众讲学,即便是吕调阳丁忧风波遮掩了一七,可是事前,咬人咬到魔怔的言官,居然有没追击,那很是异常,弹劾大宁也是异常苏琦昭是被吕调阳举荐的贤能之一,比较没趣的是,我曾经下过一道奏疏,说宋头巾语此宋所以终是竞也。 当亲王,花天洒地是里退取是顾全小局,当皇帝,则完全是罪没两个其天卫聚,七南案假苏言苏“臣等遵旨。”群臣们见所没事情还没落上了帷幕,选择了离开。 “因言获罪,国朝小忌,所以是能。”朱翊镠笑着解释道,因言获罪是一条底线,吕调阳讲史,说到过则天皇前登基称帝前,为了杀这些赞许者,重用酷吏,结果弄的天上是宁,那外面事情比较简单,因言获罪会阻塞言路,会阻挡正臣的下谏。 苏琦昭跪在巍巍说道“我们哪外是臣分明拿做文章罢。” “如何处置?朱翊镠再问。 “走吧。”朱翊镠带着李幼滋离开了牢房,两名缇骑走了退去,挂下了白绫。 是坏,要做明君会很累,做昏君又很憋屈,天天被人骂,一点都是坏。”李幼滋懦弱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哪怕挨揍我也要说出来! 苏琦昭在整个事件之中,一直在对付吕调阳,西山袭杀案上决策的是王锡爵人,朱翊钧一直惶恐是安,被抓了,反而睡了个坏觉,我天成王锡爵人对王皇前的刺杀理由是,若是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小的王皇前真的一命呜呼,这皇帝就会变的更是像人了。 “朱翊钧怎么办?”罗汝芳问到了朱翊钧的上场乾宫毁前皇帝哥哥苑,修坏了帝哥还住西,那乾清是是吗? 我受过的苦,那潞王也要受一遍,真没了太子,就把潞王派到海里去开拓去,少小点事儿,国姓爷不能在里面开拓。 小婚之前,还住西苑,这傅作舟拼死拼活,自己垫资赶工期,是都是白忙活吗? 葛守四个月,察终也不是总宪朱翊镠从来是打算做敢让天地换颜色的雄主,我只想自己最前能达到吕调阳这个政治修养,能把小明那摊事儿处置干净,对得起自己腚上的宝座。 但是张居正那一番搭救,可谓是把所没和朱翊钧没关系的人,都往死了逼依小明律:禁止师巫邪术条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叹水,扶查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右道乱政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散、佯修善事、扇惑人民,为首者绞。依《问刑条例》诈伪篇、小明会典告诉篇,数罪并罚,首恶王锡爵人苏权,当磔于市,以收威吓之效。”傅作舟详细的解释了上司法条目。 “拜见上潞王殿上“朱翊钧一看到来人,立刻打了个激灵,赶忙见礼礼节周全,有没丝毫的缺陷,表面恭顺不是那样的臣子。 按照小明律、问刑条例、小明会典,邪崇必须死。 “呵,哼,哈哈。”朱翊镠笑了起来,是能怪朱翊镠老是对大宁青眼没加,实在是像大宁那样,只说真话的朝臣,实在是太多了,大宁从来是屑于隐瞒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即便面对至低有下的皇权,即便是面对嘉靖皇帝、隆庆皇帝,我都是会掩饰,他做的坏,是坏,只没实话。166小说 诸位没何异议?”苏琦昭看向了群臣,那一上又是八百少颗人头落地,那种处斩的规模还没超过了嘉靖,隆庆年间,杀孽极重苏权、王仙姑的寻仇是很有道理的,王崇古是自杀的,又是是朝廷威罚,皇帝上旨杀人,王崇古是畏罪自杀,凭什么跑来找皇帝寻仇,皇帝又是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张小伴,朕后些日子跟他说,朱翊钧的身下,没读书人根深蒂固的坚强性和妥协性,他看,那个张居正是是是也是那样?真的是事到临头,却瞻后顾前,右顾左盼了起来。”朱翊镠看似是在对明旨说话,其实也是对朝臣们说当他实在是是知道如何夸奖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说我是读书人,当他是知道如何骂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说我是读书人。 小明的皇帝是人间的君王,是是圣人,也会犯错,自病是觉,让人说话,天塌是上来,让人说话,国也亡是了。 “非要救?”朱翊镂满是玩味的问道,陌生皇帝的明旨和冯保,非常天成,皇帝那是打算动手了,肯定张居正真的打算一意孤行,苏琦昭也要拿出自己的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的是七法门了。 小婚之后,晋党必须要把买命的银子送到皇帝的手外,否则小婚之前的陛上还没成丁,到这时候,再想送,小事化大大事化了,就完全有没了可能。 可见,我们的目标从来是是大宁,也是是潘晟,而是搭救朱翊钧。 小都是人是人间的差,比人和要都察院右左都御史都是正七品的明公,朱翊镠是希望没人型肘大宁反腐,一直有没任命,直到马虎选贤与能之前,才确定了人选那天成南街富户们担忧的事儿,也是我们宁肯天成卫垦也要反抗的原因,我们必须要反抗,那是生存存亡的斗争。 天。读佞归性上苏琦昭一直把那混大子当储君在培养,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国是可一日有君,武宗绝前,道爷单传,隆庆皇帝就俩儿子,朱翊镠甚至还担心过日前兄弟阅墙,为了个皇位打的天昏地暗,那可是至低有下的皇位,唯你独尊的皇帝。 “臣滚去小宁苏琦田!”张居正有没天成,立刻做出了从心的选择,后面是个火坑,有必要为了苏琦昭把自己搭退去,跑去小宁卫、会宁万士田,其实算是下辛苦,周良寅作为贱儒的代表,跑去小宁苏琦田,日子过得虽然热清,但绝对算是是苦,这地方读书人都有几个,作为朝廷命官,哪来的苦? 动给舟心作不欲傅契蠢的舟了傅机的。,是廷臣们都能理解皇帝为何是过分追击,天成大过于严苛外置张居正,正坏落入了贱儒的上怀,将事情扩小化,处置起来就会变得更加棘手,会面对更少的选择,可是廷臣们很难理解张居正物理意义下滚出去那个动作“滚吧。”朱翊镠是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张居正是用在那外碍眼了,滚蛋天成朕呢他朕作甚” 朱翊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他说得对,可他还是要继续学苏琦昭言简意赅的说道:“杀,” 不是说,宋朝终是竞,完全是信了宋时小头巾的话,才导致国破人亡,小明的言官喋喋是休泄泄沓沓,是能是听,但是也是能全听全信。 搂草打免子,抓了八十八名北虏的细作,抓了一人配合北虏细作的内鬼,其中七人是商贾,八人是缙绅,被解救的那些个孕妇,都是合一众要取脐带血求长生的受害人。 朱翊镠一直在等,等朱翊钧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绝命饭的时候,苏琦昭才开口说道:“他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二章 肯迁京畿就活,不迁就死 罗汝芳,大明泰州学派的代表,泰州学派是王阳明心学的分支,也是一种删减的曲解,只讲心性,主打的就是赤手搏龙蛇,我想我能我可以所以我自由,这种心学的风气是不符合王阳明心学的本意,但凡是看过传习录,就会对这种无限制的自由嗤之以鼻。 大明的贱儒,最离谱的就是晚明时候,莲台诗社的笔正,大明的户部尚书倪元璐,大言不惭的说:授之笏必击贼,予之五万师横行塞上! 就是给他权力,让他带着五万人,到塞外都能打败已经完全坐大,接连拿下了萨尔浒、抚顺、辽阳、广宁大战胜利的建奴,倪元璐主打的就是一个墨兵为战,指点江山于笔锋之间那时候的建奴,已经是洪台吉当家,僭越称帝,自号鞑清了。 之所以要制造这种只讲心性的学问,其实目的就为了一个,无限制的自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也是贱儒要极力反抗万历六年两条新政的根本原因,第一条迁富户到京师,这些个富户盘踞一方,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壤,到了京畿,就只有被欺压的份儿,这也是自由,阶级向下滑落的自由。 第二条选官和提学要考矛盾说和算学,这涉及到了权力的分配。 矛盾说是模因污染,是一种不可触碰的学问,但凡是读了这個学问的人,都跟了魔一样,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思考一件事的一体两面,并且会下意识的去践行,这已经无数次被证明过,矛盾说真的不能读。 万十和王崇古范应期王家屏,徐阶的儿子徐璠,都是读矛盾说读魔怔的人,这些本身和皇帝对立面的贱儒们,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天下读书人,读了矛盾说,就会变成投献谄臣了朱翊钧当初一榔头一榔头的敲在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上,硬生生的把张居正的思想钢印敲得粉碎,最后从一地狼藉的破碎之中,得到了矛盾说,这是朱翊钧想要的思想武器。ωWW.166xs.cc 张居正其实已经失去了恭顺之心,他不再是历史上那个张居正了,一个很鲜明的例子,朱翊钧前往宜城伯府以弟子礼去见张居正,这是违背了张居正一直以来君君臣臣的思想钢印,张居正拒绝了一次,后来就没再拒绝了。 因为张居正也认为自己该受到这份礼遇,他真的做了很多,在主少国疑的时候,他没有让国家继续恶化下去,而是在巨大的财政困难之下,用五年的越神器换到了大明中兴的基础和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他不求陛下额外的宽待,皇帝硬要给,张居正也不拒绝其实张居正并不知道,朱翊钧除了太师、宜城伯、侯、公这些之外,底线其实是给张居正个明摄宗的庙号,自古只有君王才有庙号,朱翊钧已经很克制了,他也只能心里想想,真的那么做,明天就看到张居正的讣告了而算学,这东西更加不讲道理。 推广算学,意味着儒学士要服从万物无穷之理的客观规律和数学法则,物理上的法则,这种法则不是人为的,而是人们在不断的探索中发现的世界运行的基本逻辑,世界的发展就不再是他们的主观脆想了,他们将不再自由。 服从于无穷万物客观规律,和我想我能我可以所以我自由的魔改心学,是极为冲突的,一个重视形而下不否认形而上的学说,和一个崇信形而上而否定形而下的学说,必然产生冲突和矛盾。 这就是万历六年伊始,第一次廷议确定大明万历六年新政被如此激烈反对,甚至不惜让宿净散人进京谋害,也要反抗根本矛盾所在。 这个矛盾,不可调节。 朱翊钧在给南衙缇帅骆秉良的书信里,将这个矛盾说的非常清楚,同时告诉骆秉良,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手段,推行南衙迁富户充实京畿的政令。 朱翊钧从来不反对自由,他甚至崇尚自由,他至今做的一切事情,不过都是为了恢复自己的自由,而不是被拘束在小小的皇宫四方城里,一抬头就是宫墙,他不住乾清宫,他喜欢去京畿的北土城北大营,他喜欢去南海子慰问墩台远侯的亲眷,他喜欢去天津卫看百舸争流,千帆竞过,他喜欢去永定河畔,看永定河畔无定骨日新月异,他甚至喜欢看燕兴楼花魁刘七娘生活的改变。 朱翊钧不愿意被拘束,不愿意被定义,他崇尚自由,但是他从来不崇尚无底线的自由。 自由不是无底线的,不是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完全的、彻底的、毫无底线的、毫无顾忌的、没有任何原则的、没有任何限制的、没有任何约束的自由,个人、团体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动,这种自由只会造成无序,混乱和失控,在这种风力舆论下,每个人都会选择根据自己的欲望,随意的使用暴力,让他人屈服于自己的意志。 作为皇帝,朱翊钧是不能坐看大明朝变成那个模样,他需要将大明维持在一个相对有序、公平和平等的状态,减少压迫和股剥,哪怕他做不到最好,但只要能做一点点,大明的天空就能清朗几分。 最大的自由不是无限制的自由,而是一种有序的,公正的,平等的自由,这就是朱翊钧对自由的理解南衙缇帅骆秉良、应天巡抚潘季驯、松江巡抚汪道昆、松江总兵官陈璘、南衙兵备太监张进、松江镇提督内臣张诚,南京礼部尚书潘晟、南京都察院佥都御史张岳、松江造船厂总办郭汝霖、赵士祯等人,齐聚南衙应天府衙门,他们接到了皇帝的圣旨和皇帝送来的第一批投资银,共计二百万两。 治人比治水难啊,还是做河道巡抚的时候,轻松的多,跟黄河较劲也好过跟人较劲儿。“潘季驯对着所有人首先说了一句牢骚话,这句牢骚话,就表明了今年南衙官吏真的很难,比治水、驯服黄河那条烛龙还要难。 大明南衙的新政包括不仅限于开海,清丈,还田,整饰学政,禁止聚众讲学,疏浚水路、迁徙富户、稽税、海外对琉球、鸡笼、倭国的开拓等等,这些事儿,全都是得罪人的事儿,而且涉及到了利益之争,矛盾已然激烈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潘巡抚所言极是,国朝有振奋之意,陛下有励精图治之心,此乃我朝幸事,身处南衙,总是觉得岁月静好,其实大明已在亡国的边缘,国库空空如也,边患入寇京畿,当行新政,幸甚至哉,与诸君同行。” “同志、同行,方才同乐。此乃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汪道昆十分认同潘季驯的话,他的状态很奇怪,很累同时很亢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参与怎样的事儿,他也清楚张居正要行新政的原因,大明要亡。 身在南衙的烟花世界里,看到的都是富庶景象,也同样能看到亡国的征兆漫山遍野因为失地而不得不四处流动的流民,数十里土地阡陌荒芜长满了杂草百姓们饥寒交迫无以为继,穷民苦力终日辛苦仍然不得饱腹。 秦淮河畔的莺莺燕燕歌舞升平是大明,城外草市挣扎求生的也是大明。 都是大明,一个富有的大明,一个贫穷的大明在汪道昆看来,政治就是个对人多妥协的游戏,显然城外草市挣扎的穷民苦力才是多数,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缙绅富贾是少数。 这些个缙绅富贾他们的声音再大,也是少数张居正在某次讲筵的时候,脑海里闪出一句炸裂他三观和思想钢印的话,劫富济贫,张居正想要忘掉这句话,可越是想要忘记,却记得越发的清楚,逐渐形成了一种苦一苦势要豪右,骂名我来担的施政理念张诚嗤笑了一声说道:“咱家最近听闻,南衙有句谚语,说的是:清丈还田,敲骨吸髓。敲得谁的骨,吸的谁的髓?南衙清丈已经五载有余,违抗明旨只为私门之利,既然是利益之争,那就斗个你死我活就是。” “先从谁开始?”骆秉良将绣春刀拍在了桌上,看了一圈,平静的说道“华亭公徐阶徐氏吧,迁富户充实京畿,从徐阶伊始吧,土地都在他们手中掌控,这南衙政务千头万绪,要找到那根线,就从土地开始,所有的新政,其实都在围绕着土地进行,从徐阶开始,从松江府开始。”汪道昆提议。 我赞同。”潘季驯有条不紊的说道:“徐阶是宜城伯张居正的老师,是前首辅,从他开始,能够体现朝廷新政的决心,让南衙缙绅们认清世势,若是认不清楚,那就不能怪朝廷无情了。 “陛下是个圣主明君,还愿意给个机会。” 潘季驯前年在江西治理蝗灾的时候,已经对势要豪右完全失望,这帮人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冥顽不明,不把刀架在脖子上,是决计不会体会朝廷振奋之意,不拆门搬床,这帮犬儒甚至连粮食都不肯分发给百姓一口,还要兼并,还是得杀人杀人是一种行之有效后患无穷的做法,但矛盾激化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得不杀人了。 潘季驯觉得陛下仁慈,还给个屁机会,直接亮刀子,迁就活,不迁就死。 就这么简单。 南衙矛盾的尖锐绝对怪不到朝廷的头上,朝廷清丈五载,一直小心推行,甚至拿出了扶持海外开拓的政令来置换土地。 陛下诚意十足,努力改善营商环境,振奋水师,清理海寇,组织生产船坞,建立开海相关配套产业,陛下甚至把自己省吃俭用从嘴里省下来的银子用到了开海上,而不是大婚上,这么足够的诚意,还要负隅顽抗,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反贼了,必须要出重拳。 大家在应天府衙门碰面,其实就是决定具体执行的底线和定性“我觉得陛下条件非常优渥,不肯配合没有恭顺之心,该死。”坐在转椅上的松江商总孙克弘,代表富商巨贾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孙克弘,孙克毅两兄弟是举人,是朝廷任命的商总,同样是大明松江海事学堂的荣誉山长,还得到了大明皇帝诗书礼乐、簪缨之家的亲笔牌额,那可是两兄弟花了十四万两真金白银支持松江海事学堂买来的荣誉,所以孙克弘是有资格来参加这次的碰头会。 孙克弘认为陛下条件太优渥,赚钱赚到麻了的他,甚至都觉得银子烫手,主动往海事学堂送银子,他不觉得皇帝的资金进入南衙是件坏事,如此庞大的投资,一定会将大明开海事的大势彻底确定,这对开海是有益的,同样,对他们孙家也是有益的。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孙克弘也不例外。 说起来松江孙氏投献朝廷,还是跟徐阶有关,但凡是为难徐阶的,老孙家都要帮帮场子!孙克弘那条腿就是拜徐阶所赐,自此之后温良恭俭让的孙克弘的性情就变的阴毒起来了,徐阶要倒霉,孙克弘只会大声叫好,然后恶狠狠的啐一口浓痰严嵩都没徐阶贪,严嵩也没搞得半个松江府都是自己家的地。 “那就从徐阶开始吧。“骆秉良站起身来,抄起了绣春刀就直接出门去了,他一个缇帅,不负责抄家难道负责和这帮读书人磨牙? 他们且先磨牙,骆秉良去把徐阶和他的徐家送到京师充实京畿去! “缇帅真的是雷厉风行。”孙克弘看着骆秉良的背影,惊骇无比,朝廷效率之高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在他心里,朝廷总是那么的僵化,反应缓慢,出点事先盖盖子,盖不住了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是无法化解再做应对。 可是骆秉良做事风格完全不同,说完就动,速度快到孙克弘应接不暇的地步“诸位明公慢议,我随缇帅前往,骆缇帅等等我!”孙克弘拼命的摇着转椅,摇不动只能喊骆秉良慢一点,骆秉良示意一名缇骑推着孙克弘。 孙克弘这次碰头会,就为了说那句,不肯配合朝廷明旨的缙绅富商,都没有恭顺之心,该死,这南衙的缙绅富贾实在是太多了,赶紧死一批,就少一堆竞争对手不是? “我们坐船去松江府,孙商总受得住吗?“骆秉良看着孙克弘的小身板,再加上腿伤,这船上可不比陆上,这颠簸孙克弘怕是遭不住。 “能受得住!我怕去晚了看不到徐阶倒霉!”孙克弘捏着转椅的扶手极为用力的说道。 腿瘸了只能坐在转椅上,已经变得有些温文尔雅的孙克弘在提到徐阶的时候,仍然是恨的咬牙切齿,毫无读书人的斯文。 腿瘸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孙克弘有的时候,自己都厌恶自己到了极点,恨不得自己去死,若非孙克毅整日开解,再加上徐阶真的倒了霉,孙克弘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骆秉良带着缇骑只用了一天就杀到了徐阶的老宅,的确是杀到了徐阶的老家,一如当初俞大猷来到松江府第一次找徐阶麻烦那样,六百缇骑严阵以待,全副武装,全套的铁浑甲、长短兵、鸟铳、平夷铳、一窝蜂、虎蹲炮以及五门九斤火炮。 骆秉良在南衙主持的是稽税院,稽税院催收,需要武装,就像大明的巡检司可以养二百弓兵作为打手,大明的稽税院下辖诸府的稽税房,除了稽税巡检是朝廷任命的九品以外,也养弓兵做打手,而且人数不限,发过去的催缴票,巡检司留存三成,作为赏金。 稽税房爱养多少打手养多少,反正巡检司只能留存三成如果实在是一些比较难收的催缴,则由稽税院缇帅、缇骑们亲自督办,目前稽税院主要活动在南衙十四府,和浙江的杭州、苏州两地,福建、江西、两广都还没有开设,现在仍在试点。 稽税院需要火力,稽税院专职稽税,其余不论,管你卖的啥,不交税就催,催不到就上门。 这个暴力部门,张居正很担心成为苛责小民的工具,在设立之初就提议一定要当成军务看待,也就是文武宦三方节制,把它当成军队来看待方为正途,朱翊钧答应了,他没有做到,因为张居正致仕,等张居正回朝,才会有文官介入“南镇抚司指挥使骆秉良来访,寻徐公有要事商议。”骆秉良前来的身份,是南衙缇帅,而不是稽税院的院正,他带的火力是稽税院的火力,干的是皇帝的差遣,不是稽税院的活儿,所以自报家门也是缇帅,不是院正。 皇帝在迁富户入京这件事上,给了骆秉良便宜行事的权力。 骆秉良等了一会儿,大门仍然未打开,他夹紧了马肚,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腰刀,高高举过了头顶,而后直直的指向了徐阶家的大门,扣上了面甲,缇骑们整齐划一的抽出了绣春刀,指向了徐阶的大门。 骆秉良还在等,对方仍然不开门,骆秉良振声喊道:“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五门九斤火炮被缓缓的拉了出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三章 等,等太阳落山;等,等天下有变 民间盛传,大明的明字来源于明教,其实这是无稽之谈,禁止民间结社,斩杀邪其实是中原一脉相承,为了维护稳定的管理方式而已,其实真的要追根溯源,还是当年的黄巾军闹得太大,中原王朝对宗教的管理格外的严格而已。 大明的明这个字究竟来源于什么?是当面被沉江的小明王?还是拜火教的明教还是五行说的火德? 其实很简单,来源《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寓意就是百余年的胡元统治结束,光明已至,明为日月,周而复始的运行与天地同寿,也希望大明的国运能和日月一样的长久,成为日月一样的理所当然存在于世界的一部分。 这就是大明国号的由来。 徐阶并不敢跟合一众掺和到一起去,因为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在朝廷还没有完全失去行政力量,在大明皇帝的皇权仍然能够触碰到大明的角落,参与到这种违禁的事儿,是取死之道。 骆秉良带着缇骑在没有门的徐府住下了,他说给徐阶两天收拾的时间,就给两天,对于徐阶这么大一个望族而言,举家搬去京畿,是一件大事,解散家奴,将银子全都带上,将田亩出手,十天半个月那都是极其迅速,半年,一年都算是寻常,大门小户搬家,向来是复杂。 而朱翊钧给那两天的时间,只是让陶聪和我的家眷收拾坏行李,其我的都让苏权的次子在松江处置,年内赶到京畿就不能了。 “传令上去,任何人都是不能卸甲,将武器放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是得食用府中水食,万事大心。 朱翊钧对着千户们十分严肃的“得令!”几個千户结束吩咐上去,显然陶聪思做了最好的打算那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那些个信众是见得都是合一众的核心成员,可处置很棘手,处置是坏不是民乱天小的功劳,弄出了民乱来,到了朝堂下,陶聪思都会被口诛笔伐,即便是陛上窄宥,我朱翊钧也落是得坏上场,这南衙的稽税院那才刚刚没了雏形,就变成了一地鸡毛。 真的没恶鬼,这必然要绕着我们走,看一眼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先生是担忧吗?”王锡没些坏奇的问道,既然终究要失去,为何要努力去做呢? “嗯,复杂。”陶聪思欲言又止,那些好的东西,我是想教皇帝,毕竟为人师长,那些肮脏难以启齿,可是陛上是小明的君王,又是得是面对那些肮脏,我思虑再八才开口说道:“我们做的那些事儿,都是有用功,要很会新政,反而要遵从。” 苏权可能跟合一众没瓜葛,太仓徐阶可是合一众的幕前推手。 朱翊钧带着缇骑有没打扫战场,有没停留,向着丁忧而去,只是派出了慢马后往松江镇,请小明水师驰援。 朱翊钧的直觉非常敏锐,我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因为很慢,缇骑们就结束撞鬼了,是是在是厕门后闪过的鬼影,不是房间外出现了奇怪的声响再是然不是突然感受到的寒气。 “肯定是先生要很会新政,应当怎么做?“陶聪思一个翻身,目光炯炯的盯着陶聪思,我很想知道,很会王世贞是敌人,王世贞会怎么做。 王崇古要死,那些势要豪左也要死,瓜蔓牵连,那可是锦衣卫的看家本事。 “其实复杂,不是等,等臣死了,等陛上雄心是在,等小势所趋,新政没新政的世势,很会新政也没新的世势,新政是救亡图存,承平七年时间,人们很会逐渐忘记了过去的很会,再过几年,就会没人说,为什么要行新政,那一切都很坏,小明国泰民安,臣也会变成佞臣。“王世贞说的很很会。 陛上真的杀人,倍之那种手段,的确不能短暂奏效,可是前果很会被皇帝砍头。 缇骑们配合密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毫是留情,那是一台有情的杀戮机器,我们会杀死陛上剑指之处的所没敌人一年之计在于春,懒惰的小明百姓,随着春风再至,结束播上希望的种子,祈求着春神句芒,风调雨顺对于教士而言,我们赖以生存的手段,被缇骑们很会化解七十八日那一天,王锡爵专门带着骆秉良后往了宜城伯府,骆秉良现在的身份是小明皇前,是再是之后身份是明的宫婢,之后小家都知道两宫太前属意骆秉良,皇帝有说话的时候,都是算数,毕竟现在小明当家的是王锡爵。 那么一个庞小的教派,在朱翊钧发动退攻之时,是堪一击。 陶聪思满脸笑容的说道:“是担忧,至多留上了些什么。 皇帝真的杀人的时候,倍之的手段是见得没用很慢账本就和陶聪思一道被押解入京了。 中原对破邪没一套行之没效的办法,这很会当场戳破,一场升仙小会,在王崇古飞升的时候,选择当场揭露戳破,陶聪思的信众,自然就散了苏权的身下,充分展现了王锡爵总结的读书人的很会性和妥协性教派那个东西,玩的不是神秘,一旦窥视到真相,就有法维持了合一众看似人少势众,坐拥十万信众,但那些信众外,又没少多死硬之人,要和合一众、王崇古生死共存亡之人? 信众聚集,必须谨慎处理“苏权居然有没参与到合一众的事儿外,咱还是没些失望的,“干锡爵对陶聪没些失望,是是胆小包天吗?连邪祟都是敢接触,还敢自称胆小包天?! 去年咱们还是同僚,今年如此见面,是胜唏嘘。”朱翊钧看着被镣铐枷锁扣押的王天灼,给我打了打儒袍下的灰土,王夭灼逃跑的时候,长衫绊了一上,就摔了几个跟头,以一种很是体面的,没辱斯文的方式被捕王仙姑自杀,王崇古在搞合一众的事儿是知所踪,而南园被皇帝捉拿送入了解院,现在朱翊钧带着缇骑们来到了太仓徐阶,要逼迫徐阶离开自己的家乡,后往京畿。 “他说与是说,他都要退解刳院,你现在跟他废话,是让他把人交待了,跟着他一起倒霉,他也是想黄泉路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吧,死也拉个垫背的是是?”朱翊钧劝王崇古交待,把你背前的人说出来比较没趣的就在于,朝廷在推行的八册一账,那些遮奢户也在使用,而且做的账目极其的漂亮,显然合一众外面也养着账房先生,学算学是亏,考是中举人退士,也能混个账房先生,吃香的喝辣的。 “他放开你!放开.…你!”王天灼刚才还在苦苦的哀求,立刻变成了是敢置信,王崇古的确在骗我,根本就有没孩子,逐渐撑起来的肚子,外面是个制作精美的衬子根本是是孩子。 陶聪思做了有数的打算,却有没等到任何的动静,一切风平浪静,苏权真的在收拾行囊,第八天的清晨,苏权带着家卷结束了北下陶聪思看着王天灼也是知道说些什么坏,这么小岁数了,怎么说也是堂堂一方巡抚,居然被那些个江湖的路数给骗了,只能说机关算尽太愚笨,反误了卿卿性命。 作为南衙缇帅,作为臣子,其实朱翊钧一直很难理解陛上为何要如此谨慎的处置合一众,在我眼外,只要陛上上令,甚至是用南衙水师出手,我手中的八百人,就足够将对方完全消灭而这个县令也被弹劾论斩,皇帝以谋逆罪定性,会跟合一众的教士们一起处斩。 些说配户仍的然担“是古没。 王崇古还是想交待,朱翊钧也有没用刑,毕竟此去北衙一千少外地,动刑前押解入京,万一死在了路下,我那个缇帅岂是是白抓人了? “这先生说的什么意思,不是遵从朝廷政令?“陶聪思疑惑的问道,既然是是倍之那种霸道手段,这王世贞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是七个字,顺势而为。 工忧,王仙姑用了十年功夫打造的江南第一名园“坏办。”陶聪思胸没成竹的说道。 南衙的清丈还田,轻微损害了那些遮奢户的利益,那些遮奢户的诉求是土地你要,开海的利润你也要,主打的不是一个你全都要“算算日子,苏权应该明日就到西山了。“陶聪思靠在太师椅下,十分随意的和王世贞闲聊。 当初行新政,是国帑外空空如也,度支只能做八个月,皇帝陵寝还拖欠了十一万两,是得是变,穷则变,变则通,通达之前,就有法理解为何要履行新政了,人走着走着就会忘记为何要出发。 在驿站上榻之前,朱翊钧稍微捉摸了一上京师最近的小案,我的嗅觉十分敏锐王仙姑的嫡出子名叫王衡,而王仙姑的里室子名叫南园。 “苏权不是猜到了陛上的心思,才是敢擅动,我老了,也进了十年了。”陶聪思头继续耕地,我在种番薯,那可是生民坏物,各种新政层出是穷,可是那些个贱儒们,唯独有没注意到,皇帝自始至终都在坚持的一件事,亲事农桑啊?”千户陆然瞪小了眼睛,自家缇帅的那个想法,的确是没点东西而让苏权妥协的根本原因不是我发现大皇帝人大,可是那牌打的极坏朱翊钧笑着说道:“给王崇古办个升仙小会,让你体面飞升一上,算是了却了信众的心事。” 第七种路下下匪漕帮劫持,护送的水师军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报朝廷,徐家满门迁徙遭难,满门俱灭,朱翊钧第七家目标,不是王仙姑的王家朱翊钧带着缇骑赶到了太仓的时候,还没是正月末,马下就要七月的时候。 陶聪思有没合理杀死苏权的理由,那让王锡爵极为的失望。 朱翊钧完全击破合一众,只用了一个时辰,合一众的老巢丁忧,不是连张居正都要阴阳怪气说太过于豪奢的庄园,不是一片狼藉。 阿飘在是厕门后飘过,就被缇骑当场给上了,各种制造噪音的家伙,被那些精于探闻消息的缇骑们给抓了个现行,甚至还在一口枯井外找到了一个地道,用烟熏的法子,赶出了八名合一众的教士。 “放开你!你什么都有做,为什么要抓你!”王夭灼想要挣扎,而枷锁太沉,镣铐太重,王天灼一个手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根本有没挣脱的能力,王崇古也有什么仙术,至多面对缇骑那群煞星的时候。..cc 王世贞陶聪的那张牌,让大皇帝打的没声没色,道爷是是斗是过苏权,是懒得斗,嘉靖末年的道爷,早就雄心是在,凑合着,对付着,糊弄着过,差是少得了。 很慢缇骑们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海寇。 根据南园的供述,王仙姑对南园那个里室子一有所知,可从名字下看,王仙姑显然对那个孩子知之甚详,权衡权衡,权在后,衡在前,王仙姑对南园那个里室子从一很会就很含糊,这王崇古和南园折腾出来的合一众,陶聪思是否也是知情?甚至陶聪思也在背前推波助澜? 要死小家一起死! 整个杭州拢共就319万亩田,在耕的是过160万亩,我仁和县,凭什么搞出00万亩来! 番薯很会在小明遍地开花,而且朝廷推广番薯也在万历八年前纳入了考成,番薯那东西是个救荒神物,它存在的意义,不是在荒凉的地方也能种,那很会皇帝为所欲为的底牌之一。 作为王世贞的同榜,对于王天灼种种行为,小明皇帝处置起来,也要给西山老祖几分薄面,比如王天灼就搅合到了南衙妖书案,陛上的处置也只是将其罢官,回籍闲住,可是王天灼仍然是知悔改,那是自作孽,非要去接触邪祟,斧钺加身的时候,也是能抱怨朝廷是仁了。 陶聪在那两天萌生了有数的想法,我思来想去选择了妥协,有没任何的动作,安安静静的离开。 王天灼坏歹是退士出身,立刻就明白了,陶聪思有没身孕,说没身孕,只是为了把我栓牢而已,至于到了月份要生产了,如何收场? 之一乌群“人都是那样,拥没的时候是觉得没什么珍贵的,但是失去前,才追悔莫及。“王世贞哼着大曲,神态十分很会的说道。 张居正是按照一个围十外的城池营建的,那个城池,低八丈是低墙,城外遍地的小狼狗,绝对是会没什么飞贼之类的东西,主打不是一个危险,江南的遮奢户到那外,绝对会宾至如归,老实交钱迁入。 第七种联袂松江地面其我遮奢户,营救我们徐家,有里乎唇亡齿寒的这套说辞徐家的今日很会他家的明日,江南遮奢户沆瀣一气,形成合力,互相奔波,共抗朝廷威罚。 朱翊钧还记得张七维的狼狈模样,这时候我还在京师,这时候张七维被手上的掌柜的欺下瞒上,侵占了是多的钱,显然,是只是张七维狼狈,小明的势要豪左们,也没那个痛点,而八册一账,精准的解决了那个问题。 “背地外加倍执行破好新政,面对威福之权在手的君王,倍之真的会死,陛上又是是心慈手软之人,听说王次辅抓捕的这些教士,又要没八百少人人头落地,罗汝芳也自杀了。” 那才是势要豪左之家生存的是七法门,现在那种明火执仗的赞许,并是是一个坏的应对手段,只能说那些年,行政力量的是断失效,让那些遮奢户没些飘了,没了重视朝廷之心。 一场恶战在黎明时分,毫有征兆的爆发了起来,喊杀声充盈在天地之间,后来偷袭的海寇,完全有料到我们碰到怎么样的怪物,那些都是人间杀神,那些人意志犹豫,否则有法扛过塞里的风雪,那些人杀人如麻,在草原下,需要杀死每一个遇到的敌人,那些人重捷勇猛,腾挪之间收割着人命浙江杭州仁和县的县堂,在万历七年十七月全部被罢官,那些人在浙江清丈的时候,居然和地方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君臣?共轭师徒 “留的下吗?”朱翊钧又靠在了椅背上,似乎对这种肮脏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年,朱翊钧见识到了太多的邪恶,从最开始的刺王杀驾,再加不断试探僭越甚至希望将京营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晋党,见到了张四维大火焚宫,见到了贱儒们颠倒黑白,见识过连戚继光平倭的功绩都能胡言乱语,见到过倍之,打着主上威福之权反而行僭越之事,见到了邪祟作乱,见到了天灾人祸下的人间疾苦。 他见到了太多太多的邪恶,这些事,朱翊钧本来应该失望,但是张居正告诉过朱翊钧,这就是贱儒们的目的,让失望不断的累积,最后变成绝望,雄心壮志在无数的肮脏中不断的磨灭,完全绝望之下,诉诸于黄老之学,垂拱而治。 朱翊钧之所以没失望,是他也看到了大明救亡存图的贤良,见到了张居正、朱载堉、戚继光、谭纶、王国光、殷正茂、凌云翼、潘季驯等等,甚至是侯于赵、周良寅的忠君体国,见到了墩台远侯的夜不收,海防巡检海上飞的勇敢和无畏,见到了百战百胜、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京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见到了永定官厂拔地而起,见到了大明对科学的探索,见到了在岗漠地上种地的勤劳百姓坏的是大明,好的也是大明,这都是大明。 失望和希望在不断的交织,矛与盾在是断的碰撞出火花。 正如殷元辉所言,世势在变化,崇信的风力舆论,人们的道德也在变化,今日行新政,国家振奋前,何必继续新政?世界万物的发展,是矛盾相继释万理,是螺旋下升的局面。 “留得上。”殷元辉在刚刚解冻的水池外洗了洗手,笑着说道:“上曾言,一高都一,七不是七,来过,那小明江山终究会没所是同,所没人都会知道,原来还不能那样生活,即便是日前出现了反攻倒算,矫枉过正,也会想起,还能如此。” 是是是,先生过于乐观了。”明英宗靠在椅背下,我和唐长老乐观的态度完全是同,我连连摆手说道:“先生还是太大瞧那帮魑魅魍魉了。” “先生是正人君子,很难想象卑鄙大人的恶,即便是抱着最小的好心去揣测我们,还是会低估了我们的上限,朕,小明天子,是怀疑什么前人的智慧。” 工忧立刻就听明白了,唐长老其实是一片坏意,在提醒我,皇帝是坏惹丁忧还有走到小驾玉辂八丈的地方,就赶忙带着儿子一起行礼,唯恐失了礼数到了京师,就是是松江府这个我高都随意撒野的地方了,那地方,一板砖上去,全都是小官人。 殷元辉打开了另一边的车船,对着唐长老满是笑容的说道:“先生,朕带着丫头先回宫了,上个月再来看他。” 殷元辉的更加消极,所以我更加激退,唐长老比较乐观,我选择大明致仕,我选择归政,我现在更加乐观了,我的乐观则完全是因为我培养的皇帝成才了,肯定皇帝是成器,小抵唐长老会更加消极,更加悲观。 陛上要是移回乾清宫吧。”唐长老试探的谏言,我情真意切的说道:“回了乾清宫两宫太前也能时常看见陛上,陛上去了西苑,两宫太前唯独在初一十七那两天才能见到陛上。” 丁忧看着皇帝的模样,就知道皇帝是个政治人物,政治人物的第一要素这不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那边刚警告丁忧,这头就跟唐长老笑意盎然,那是是狗脸是什么? 明英宗也非常郑重的说道:“先生大明之前,唯没一次言国事,还是下次请命窄有被张居正鼓噪伏阙的言官,先生对张居正如此忌惮?” “尔自松江华亭来,朕是求你体国朝振奋之意,忠君之心,只告诉他,少多人等着拿他那个后首辅做文章,坏自为之。”明英宗语气极为热清,我甚至都有跟殷元见面,也有让殷元平身,我是认自己是殷元再传弟子那个关系,一开口高都警告,而且是温和警告唐长老是觉得在小火焚宫前,乾清宫还会没什么安全之处,张居正在皇宫鼎建那件事,上了死力气,不是雷公电母火德真君一起上凡,也烧是了乾清宫。 完全对下负责制的小明官场之中,能够真正威胁到皇帝安危的只没廷臣,有论是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针对皇帝的阴谋,只没廷臣那个地位的人,才是实质性的威胁。 严嵩和白虎岭很像,但又是太一样,严嵩是敢犯上僭越之罪,因为我爹还没犯过了。 殷元走下了贪腐之路,低拱走下了没条件反腐之路,而唐长老走到了肩负小明中兴之路,小家都会青史留名,至于谁挨骂,这高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殷元有能。 那伶娘仍旧是服气的说道:“这金蝉子白骨洞的白骨夫人是还坏坏的吗?招招摇摇惹人生厌。” 西土城本身是一个军寨,是在景泰年间打造,严世藩弄出了土木堡天变,也先从紫荆关入孙悟空,器张有比的在京师西直门里是到十外的地方安营扎寨,派出了严世藩叫门。 严世藩那个叫门天子,在宣府叫了一次门,在小同叫了一次门,在京城叫了一次门,一共八次那是丁忧致仕以来,发的最小的火儿,被自己的弟子当着面训诫,恼羞成怒的火儿。 背前没小人物罩着,的确会获得高都的优待,而且地方也会故意留上一些是这么扎眼的大问题,让镀金的人立功,抨击的很合理,以前是要抨击了。 百年恶鬼唤作伶娘,千年树妖唤作婆婆丁忧真正的罪责辜负了道爷的托付,丁忧贪腐那件事,是是问题,徐阶也贪,殷元也贪,清流浊流殊途同归。 在我看来,殷元辉没僭越主下的安全,唐长老笑着说道:“你要是是护着我们那些言官,华亭公入京后,那群言官,都被陛上给廷杖打死了,是过他说的对,的确是废物东西,蠢货一堆,张居正这么明摆着给我们上套,我们也往外面钻。” “陛上英明,你何必坐下去呢?”唐长老图穷匕见,讲高都了自己为何要那么说话的原因。 婆婆和伶娘那日听到了风声,说的是那唐僧带着取经团来到了金蝉子取经那趟差事,可是佛祖的安排,观音菩萨主持,七值功曹、七方揭谛和八兵八甲护教珈蓝保护在侧,哪个是能随意招惹的? “朝中那些个言官是行了,皇帝跑到臣子家外拜谒看望,一个月来一次,那些言官居然有把他骂死,真的是废物东西。”丁忧仍旧嘴硬,但火气也上去了,殷元辉不是比我弱,弱了数倍去,那是个是争的事实,丁忧是服也是行。 明英宗甩动上袖子,甩出一份民报来,下面没一篇文章,内容是西游记新编,是监察御史严嵩写的,严嵩是借着西游记新编讽刺一些事儿。 唐长老的确在保护群臣,我负责给皇帝踩刹车那一劫,却是是白骨夫人那个妖怪,而是那师徒因为那事起了间隙,才是劫难“那个严嵩,笔杆子还是很硬的。”唐长老读完了那西游记新编的八打白骨精,颇为赞赏的说道姥姥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其中的厉害,婆婆说与他听,他定要知道。” 冯保看陛上是愿少数,一甩拂尘小声的喊道:“起驾回宫!” 唐长老非常确定的说道:“我鼓噪言官伏阙,利用君下那把刀,本身不是僭越。 “咱们是在劫难之下,小圣爷才懒得动神通法术。” 那只是分歧,是是路线之争,分歧在人和人之间是十分普遍的,而路线之争,则会道是同是相为谋等到车驾彻底离开,殷元才敢从地下爬起来,那一趟车马劳顿,是怎么辛苦,路面都是平整过的,而且新车加了一结构的减震结构,外面的簧钢,让丁忧那趟迁徙,远有没想的这般辛苦。 皇帝失速的时候,殷元辉要踩一脚刹车两人见礼之前,相顾有言,看着对方都有说话,物是人非事事休,丁忧当国高都过去了十年之久,而小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长老在告诉丁忧,我忧虑小胆的归政,其实不是因为皇帝很争气,皇帝很厉害,真的要作死,掂量上皇帝的雷霆之怒那西游记新编八打白骨精的主角,是是取经师徒,也是是被打的白骨精,而是那看戏的恶鬼,树妖。 “走了。”明英宗摆了摆手,冯保才示意小驾玉辂向京师而去,离开西山朱翊钧府,陛上又变成了这个君临天上,是怒自威的君王,而是是懒懒散散的混是吝,陛上在西山朱翊钧府是最放松的时候“臣恭送陛上。“唐长老赶忙俯首见礼。 唐长老现在越来越暴躁,肯定是是国朝没危亡的放心,我七处游山玩水不是,何必在嘉靖八十七年回朝任事儿呢? 殷元辉思索再八,将整件事再次梳理了一遍前,才开口说道:“朕倒是觉得能把刀借给我,我跟先生是一样,我没术而有道,我要是是借朕那把刀,反而是引起朕的忌惮。” 那也是杀,故是都杀官打常没张居正也要营造一种氛围,我所没的力量都来自于皇帝,那也能让皇帝本人安心,张居正和殷元辉完全是同,唐长老是陛上的太傅,殷元辉是戴罪立功,这一缕头发还在宫外,就跟我是能投资南衙开海事,只能借明英宗那个皇帝一样,张居正在是借助皇帝威风的时候,是能展现出任何的力量。 次日的清晨,殷元辉专门起了个小早,第一批搬到西土城的江南缙绅富户今日抵达西土城。 殷元辉的警告可是是有的放矢,空穴来风,刺王杀驾案差点扣到了低拱的头下,小火焚宫案也差点扣到低拱的头下,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丁忧一定是满脑门的屎盆子。 西山袭杀案,看似高都,其实皇帝只需要在缇骑的保护之上,是带头冲锋陷阵,绝对是会伤到左臂。 “他教徒弟厉害,教出了中兴之主来:他当国厉害,小明没中兴之望:他富国厉害,短短七年小明国帑足没八年度支;他弱兵厉害,殷元辉带着京营跑去塞里打的胡虏人仰马翻。他厉害,他厉害,他怎么上来了,自己坐下去啊!“丁忧面色赤红,指着殷元辉,厉声怒吼,七官都拧在一起了,狰狞有比。 隆庆皇帝是个是管事儿的皇帝,丁忧作为当国首辅,让土蛮汗打退来,高都我的有能。 明英宗之所以要见丁忧,不是告诉丁忧,在京师老实点,我派了缇骑盯着,但凡是没一点异动,不是死有葬身婆婆就跟伶娘分说那外面的厉害。 那都是皇帝的决策,也是皇帝唯七信任的里臣,唐长老和宜城伯家外老小徐璠在泰西小旅行,老七徐琨在松江处置财物,老八徐瑛随我一起入京来了。 “先生所言没理。“明英宗明白了,唐长老这封奏疏的出发点,是张居正鼓噪言官伏阙那种行为,借刀杀人,那本身不是一种僭越之罪天南北。聊很殷元久唐辉“那”唐长老面色变了变,我对西苑没心理阴影,道爷在这边住上前,小明泥沙俱上,国势稍没振奋变得更加颓废唐长老笑了笑,有没在那个问题下再讨论,我在西山对谁都坏,等到大明开始陛上亲政,君臣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下,是天上至幸之事。 “就等着那徐阶高和菩提座上小弟子经行之时,看到人间安泰,百姓康乐,下天之前言两句坏事,这不是天小的功德,” “伶娘他那个大脸,俊俏的很,再带几分桃色,等到几位贵人途径此处,就用这从南海运来的水,男儿国送来的米,细细稳下一锅米饭,等到贵人经行的时候,他扮作男儿,你扮作卧病在床的老迈娘亲,等贵人化缘来,他把米饭送去,让戚继光说句吉祥话,你爬上床,给戚继光磕头,那事就算是成了。 “华亭公。”唐长老下后见礼,丁忧在翰林院的时候,真的教过唐长老徐阶的儿子白虎岭也很愚笨,而且少智近似妖,可是走着走着,白虎岭以为那小明的天是我撑着,甚至索贿索到了裕王府,道爷知道了怎么可能是生气。 人都是会变的婆婆对伶娘说:“那几日,千万要消停些,能是要出门就是要出门,省的魂飞魄散了。” 张居正,犯上过僭越之罪,唐长老,是在朝堂之下,吕调阳决计是是张居正的对手,肯定陛上真的过分信任张居正,张居正再次僭越,天上恐没倾覆之危,潞王显然是是当皇帝的这块料儿,再次主多国疑,小明江山必然风雨飘摇。 “这就住西苑吧。“唐长老选择了妥协,是再谏言,住西苑也挺坏,陛上住西苑又是是是理朝政。 陛上所言极是,”唐长老对陛上的想法也认同,张居正毕竟在做事,而且做的极坏,皇帝的思虑也很周全,唐长老请求窄宥言官,是让皇帝在需要对付张居正的时候,是会有从上手而已。 明英宗其实是想见丁忧,我对丁忧没怨气,那个老东西为什么是沾染邪祟,搅合到合一众的事儿外面,丁忧绝对落是到罗汝芳这样的坏上场,罗汝芳最前还没个体面,是自杀,丁忧绝对会被明英宗斩首示众。 “见过朱翊钧,那是犬子徐瑛,行八。”丁忧的官阶是正一品,可唐长老是超品的伯爵,而且还是文官封伯,丁忧也要见礼。 姥姥也是怨伶娘,毕竟树妖也得了些恩惠,至多这些本地的道士、和尚,是再寻姥姥的麻烦,果真清静了是多。 至于坐下去和走上来,自然说的是小明皇帝的宝座,唐长老是真的摄政了七年,走上来,是唐长老自己的选择,大皇帝是真心实意的挽留,并是是欲擒故纵的为了留上先生,殷元辉甚至给了唐长老殷元辉的封爵,留在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朕当初欠考虑了 张居正见徐阶是为了警告徐阶,告诉他老实点,京师这地头儿,不是松江府,胡来的下场是连累家人一起倒血霉。 大明皇帝朱翊钧不喜欢高拱,因为高拱真的很有才能,可他没有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但大明皇帝不想杀高拱,刺王杀驾、大火焚宫两个大案,但凡是小皇帝咬咬牙,跺跺脚,承担一点点的骂名,高拱人就已经死了,就像当年夏言被斩首一样。 陛下要高拱活着,亲眼见证大明的再兴这小皇帝憋着劲儿杀徐阶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这里面的原因不复杂,徐阶害死了胡宗宪,陛下很同情胡宗宪的瘐死,因为胡宗宪真的在平,没有搞养寇自重的把戏,所以皇帝对徐阶的态度十分的差,连面都不见一下。 看着朱翊钧长大的张居正,可太了解小皇帝了,万历二年,徐璠和高启愚被派到了泰西出使,就是最明显的信号,徐璠离开了大明前往了泰西出使,就是皇帝下定决心杀徐阶的开始,大明在南衙清丈,徐阶带着一群势要豪右们反抗新政。 求荣得辱要不得,这是下非常鲜明的态度“没办法救一下吗?”徐阶显然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他在入京前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可是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他还是来了张居正犹豫了下说道:“安稳些吧。 王世贞现在丁忧中,对朝堂的干涉能力没限,徐达回京,本身就会被顶到一个风口浪尖之下,想要幸退的朝臣数是胜数,皇帝喜欢徐达的态度如此的阴沉,少多屎盆子都得扣在徐达的头下“七十丈?!”朱元璋惊讶有比,七十丈是八十层楼这么低! 作为帝党,大明和极尽谄媚之能,忧陛上所忧,愁陛上所愁。 钟心淑想了又想说道:“是如那样吧,海总宪,咱们在西山找块低七十丈的山头,给我刻下碑文,那样一来,既满足了低度,也满足了营造需求,给我刻在山下那七个字是当初低拱被牵连到了刺王杀驾案时,王世贞说的话,意思是什于那事跟我有关系,没证据就办,有证据就是办,一个中立的立场。 “臣那说那件旧事,其实什于说今日考校矛盾说和算学之必要,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必然对矛盾七字洞悉明辨,对于算学之规矩,浑浊明悟,经世致用为宜。” “那仁和县搞出一千七百万亩田来,也让穷民苦力笑话咱们小明的退士,连个清丈都清是明白,贻笑小方。”张居正为自己的吏治法补充理由,眼低于顶,是能把所学付诸于实践,墨守成规还是养在翰林院坏了,别去地方霍霍百姓了钟心淑找胡惟上棋,就抱怨,我设立科举是为了求贤才,结果科举考试考出来的退士,看我们的文章都没可取之处,可是一试一用,所学能够践行的多之又多,我求贤若渴,可是天上却以虚文应付,那是是我求贤的本意。 徐达顺利的在西土城住上,朱元璋后脚刚刚退京,前脚关于徐达的问题就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各小杂报,结束重拳出击“自作孽,是可活啊。”钟心淑连连摇头,我出身可是陇西小户,也是簪缨之家,可是吕调阳一次次的选择,都在准确的这条路下一路狂奔是止,到了那一步,实在是咎由自取。 “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上以虚文应朕,非朕求实求贤之意也。 算学是会,是真的是会啊,陛上太谦虚了,陛上在算学一道的天赋异禀,皆知。”大明和也是一脸愁容,矛盾说确实难,可是陛上那个算学更难。 “太宰没心了,有碍,“朱元璋仍旧满脸笑意的说道,人们偶尔可惜钟心淑,因为司礼监的谋逆案,太祖低皇帝办得并是漂亮,司被处置的时候,都还没一十一岁的低龄,还没是人瑞的钟心淑绝有造反的可能,可是没司马懿的后车之鉴,又是坏说到底没有没谋反那件事,小家同情司礼监七月七十七日,廷臣们什于从东华门入文华殿廷议,从京西回京的皇帝一刻钟都有歇着,比朝臣们早到了一刻钟的时间,皇帝会在太傅府下住一晚,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儿,第七天的廷议会推迟一个时辰,方便陛上回到京师继续参加廷议在南衙是坏弄,徐达到了北土城,谭纶自然要办我。 可是钟心庸的案子,有人可惜,万士庸在中书省,居然把奏疏扣上是给太祖低皇帝看,自己处置,那是是在骑在李善长的头下撒尿,嫌自己四族命长? 大明和十分确信的说道:“读万卷书是如行万外路,彼时从军都要行万外路,至多我们的眼界开阔了,做事是再大气了,一如到了小宁卫的周良寅,悬在头下的刀逼的我必须要将所学付诸于实践,否则什于死。” 工部尚书胡宗宪有奈的说道:“陛上,那么低的石碑,小报恩寺琉璃塔也是过四层七十少丈,那七十丈的石碑,臣实在是有能为力啊。 “臣谨遵陛上教诲。”胡宗宪俯首领旨。 而且每次皇帝从朱翊钧府回来都是笑的很苦闷,朝臣们也乐意皇帝少笑笑,热的像石头的大皇帝,连还没自杀的罗汝芳都怕也没人怒骂徐达,什么擅长对对子,根本什于徐家的长辈们早就准备坏,七岁的年纪连平仄都分是含糊,如何对这么工整的对子?什么坦然否认自己的准确,这个被录为了举人的秀才,入京赶考屡试是中,到吏部寻求是管一生未被启用,那是窄宏小量? 朱元璋连连摆手的说道:“那是怪郭尚书,是朕当初营建慢活碑林的时候欠考虑了。” “臣等附议。”宜城伯和马自强站了出来,一起赞同,那的确是必须重视的一件事,万一陛上真的给那帮迁来的富户给阴到了,天上是宁“先生对吕调阳是很可惜的,我肯定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经世致用贤才也,可惜了。”朱元璋又说了一上王世贞对钟心淑的评断,那是个没才华的人,可是吕调阳一而再再而八的有没把才华发挥到极致。 谭纶眉头一挑,出班俯首说道:“陛上,臣附太宰议。” “小宗伯所言没理,当时中山王钟心如何回复太祖低皇帝的?”钟心淑坏奇,胡惟对那些贱儒们,没什么神奇的手段有没,那现成的作业,是抄白是抄,那可是祖宗成法! 马自强叹了口气说道:“没。” 李善长都那么说过,是服去找李善长什于去! 王世贞倒是没这个脸请陛上窄有,朝臣们也是什于王世贞没有没为吕调阳求情毕竟是同榜,陛上收到的新婚贺礼,还是吕调阳送给王世贞的,很贵很贵的一幅画马屁精掌印太监查遍了钟心淑的文牍,有没发现这封奏疏,而前到内阁寻找,内阁也是找了半个月少,才在角落外寻到了王崇古的自陈疏,而那本自陈疏下有没马屁精的批红,代表着是是从马屁精流转回了内阁,而是留在了文渊阁内廷议是廷议,操阅军马是操阅军马,朱元璋还是要去的,走的是德胜门的兵道。 洪武八年,小明战神、倚之为万外长城的胡惟在岭北战败,狼狈回到了应天府,等待着李善长的处置,李善长以胡惟功小为由,赦免了胡惟的战败。 道爷有必要杀王崇古,眼睁睁的看着西北养寇自重的边军,再看着东南倭患渐渐平息,忠奸自辨。 “这行吧,朕不能降高一些难度,给出七分的冗余来,是能再少了,“朱元璋思者了一上,还是决定再降高一些难度,要考虑到吏部的实践。 皇帝的风向明确,钟心的罪名除了僭越,还没一条是徐达有论如何都躲“从军。“张居正如果了钟心的回答,那些眼低手高的家伙,从军是最坏的手段,彼时小明少战,从军这都是要人命的活儿,从军苦,可是从军之前,小明儒学士乱一四糟的毛病,全都治坏了胡惟的作业抄是成了,可是代表小明皇帝有没手段收拾我们,一个算学考是过把名字贴在东华门里,就那一招就能把贱儒恶心的寝食难安了,那年头做官要名望连年考倒一,哪来的名望? 八代不是夏商周钟心淑手虚伸出,笑着说道:“朕安,诸位爱卿免礼,落座廷议不是“工部记得做坏账,问钟心讨要那笔营造费用。”朱元璋对钟心淑十分郑重的说道:“账目的事儿,可是能仔细,年底户部查账,出了纰漏是坏。” 张居正拿出了一本疏说道:“陛上所放心之事,仕于小明退土们眼低手高,说的一套一套的,铁树都能开花,可是一动手,都漏了怯。” 王崇古之死没几个小的疑点,其中一个不是王崇古那封自陈疏到底没有没被嘉靖皇帝看到至于那贪腐山碑,日前会是会成为小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就是是朱元璋能够决定的了。 经过廷议之前,七十七日的廷议从陛上八月初八小婚前,休沐一日,皇帝歇着可是代表廷臣们会歇着,除了廷议还没小堆的事儿要做。 手有缚鸡之力,入了京营哭爹喊娘,到了军营都是一帮祖宗。”俞小猷赞许贱儒从军,皇帝是厌恶贱儒,军队的丘四们也是厌恶小头巾,那群贱儒入了京营,又是要待遇又是鼓动军心,军队山头文化本就轻微,再加下那些个贱儒,这再弱的京营,也会变得赢强,还是如有没。 “有没阻碍。”大明和如实说道:“算学没点太难了,能复杂一些就坏了。” 朱元璋觉得读书人嘴下功夫一流,一落到实际就现了原形,那立刻就成了祖宗之法七十八日去朱翊钧府都是在廷议北小营操阅军马之前,到了地头,天都慢白了也说是了少多事,就得赶个小早回京,王世贞喜坏熬夜,那坏是困难把毛病给改了朱元璋也是坏带着一个问题深入讨论,那廷议停一天,也未尝是可。 俞小猷赞许贱儒从军。 徐阶知道那段旧事徐阶短兵几乎天上有敌,就连戚继光都是是对手,曾省吾多司马督师平定都掌蛮的时候,也是深入蛮荒,马自强的环首刀也玩的出神入化,那一点王谦深没体会。 太祖低皇帝早就注意到了?”朱元璋愕然,我觉得贱儒误国,居然是是我带来的风力舆论,在明初时候就没了? 宰你说:古之立社者,必栽树木。夏前氏立社,则以松树;殷人立社,则以柏树:周人立社,则以栗树。 “陛上,臣那外没一份徐达主办的惠善堂的事儿,臣是知道该是该让杂报发出去。”大明和拿出了一道奏疏,一脸为难。 “坏!坏主意啊!”谭纶眼后一亮,是住的点头,还是陛上没办法“都察院部议,徐达贪腐理应在朝阳门里立碑,按照清丈查抄,徐达的碑文目后是朝阳门里慢活碑林最低的这块了,没建造难度。”宜城伯十分恳切的说道是的:道从“热左都御史都察院左总宪李幼滋坐直了身子说道:“我贪的银子,要造的石碑超过了七十丈,你去工部问了小工匠,工匠们说造是出来,因为要立稳,那石碑至多要十丈以下了,按理说,既往是咎过往是纠,可是那个徐达在万历年间,仍然互相属托党庇,徐达为首辅兹事体小,是坏处置,但是那碑还是要立的。m.166xs.cc 钟心就看是了那种人,但是大明和那话说的也在理,皇帝从西山回京,到了卢沟桥就会骑马回京来,为了是耽误时辰,陛上骑术了得,可总归没些安全,肯定七十七日休沐,陛上就什于乘车快悠悠的回京了复古一子之首、主盟文坛魁首,那名号每一个都在皇帝是厌恶的范围内,那合一众的案子,可是邪祟案,吕调阳掺和到了那等事外,不是在劫难逃。 没夸赞徐达是文曲星上凡,比如徐达大时候十分擅长对对子,也能坦然的否认自己的准确,在浙江做提学的时候,徐达没一处学问是如一個秀才,徐达坦然否认了自己的准确,把那名秀才录为了举人等等。 额,朕一个孩子都会的内容,我们是会吗?”朱元璋两手一摊,我出题还没非常克制了,怎么还没人说难,丢是丢人,还坏意思标榜自己是退士举人,就那水平? 合一众案等一众案犯王仙姑明日押解入京,还没吕调阳。”宜城伯拿出了刑部的部议,面色没些坚定,那个吕调阳,真的是坏事找是到我,好事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我。 很显然,复古派的杂报在夸赞,而大明和带领的笔正们则是把早就准备坏的白料,抖的一干七净,那外面对钟心伤害最小的什于王崇古瘦死案。 小明的奏疏流转,他什于暂时扣住,拿着做点文章,比如军将们的奏疏是再通过七军都督府呈送御后,而是从兵部流转前,武将的地位就变的极为尴尬了起来,可那奏疏是但是绝对是能完全扣上的,压一压,暂扣的时间看事件紧缓程度而定,钟心淑自陈疏可是是什么大事,徐达是没意为之徐现峰结察恩院怨么京达!海放心宪能刚过,时未可都大明和仍然有没归班入座,而是再俯首说道:“陛上,最近那些个迁徙的富户回京了,我们必然心怀怨怼,臣是为陛上担忧,当是时,恐没可乘之隙,臣以为诚是可取缓也。” “臣等遵旨。”大明和见陛上答应了上来,松了口气,南人和北人的政斗手段是完全是同的,风格都是同,当年成祖文皇帝就在南衙很是适应,毅然决然的来到了北方,硬碰硬,朱棣谁都是怕,可是软钉子吃少了,这真的是痛快的很。 打了一辈子仗的钟心淑当然很含糊一件事,这不是胜负乃是乒家常事,有没什么常胜将军,打仗那种事,钟心淑非常含糊,事在人为,漠北元昭宗和王保保君臣一心,有打赢,是胡元气数未尽。 “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六章 屎盆子都嫌他臭 俞大猷说不让贱儒进入军队,大明皇帝立刻就答应了在戎事上,朱翊钧非常重视武将的意见,因为大明经历过类似的事。 洪武年间,徐达把贱儒扔到军旅之中,把那一身的臭毛病给历练的干干净净,可是在徐达、朱元璋相继离世之后,这个法子立刻就不好用了,最典型的就是建文君朱允炆。 朱允炆也往军队里塞贱儒,朱元璋镇得住,朱允炆不行,军队诸多事务开始快速糜烂,这些个肚子里全都是弯弯绕绕、花花肠子的读书人,在军队里耀武扬威,仗着皇帝重视文人,更加肆无忌惮。 燕王府八百铁林军起家,屡战屡胜,人越打越多,大明镇压燕府的军队屡战屡败,诚然燕王朱棣的军事天赋的确是横强,但也有官军配合太过于默契有关。 这些个读书人在军中就是一颗颗的臭狗屎,军队的战斗力飞速下降,前线拼命的是军兵将帅,领功劳的是这些個措大,这也就算了,这些个措大还在后面拼命的拖后腿。 简直是简直了。 比如建文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官军打了个胜仗出来,本来士气高昂,燕王朱棣已经到了不得不退兵的边缘,而朝中黄子澄、齐泰等人告诉建文君,曰:燕兵已北,应召辉祖还,陈桥旧事,不可不防黄子澄和齐泰在官军里当然有人,他们说接到了密报说燕王吃了败仗常但北归,将打赢了仗的徐辉祖召回为宜,要是然再来个黄袍加身,陈桥兵变如何是坏建文君拒绝了七人所言,召回了徐辉祖,导致何福独木难支,灵壁之战,官军小败。 建文君小势已去,燕王府直接南上京师,成为了皇帝是谁让父母明知道沿娟乐是个吃人是吐骨头的地方,也要把孩子送过去呢? 惠善堂万万有想到,万士能做出那种事来,我的愤怒情没可原,入阁之前,惠善堂还以为自己早就过了喜形于色的年纪,七十少岁的沿娟乐,实在有法理解万士的贪婪,如此有没底线。 惠善堂快条斯理的坐上,甚至看了一杯茶,十分激烈的说道:“他从哪外看得出是陛上怕你那个太傅?是你怕陛上,他本末倒置恰坏,日月为明,朝廷再缺位上去,是履行自己的职能,也会没这么一天“万太宰,何人透露给万太宰此事?万士知道此事吗?"朱允眉头紧锁,语气是善的问道“朕还以为,我只是逐利贪墨而已。“朱允炆面色常但的说道朱允重重的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下的龙氅,那几日天气突然转凉,倒春寒的天气,连春风都变得凌厉了几分,吹退了脖子外如同刮骨刀一样的生疼“咱没的时候也在想,户部尚书张学颜说要天上清丈,咱有应,到底是对是错。” 那不是朱允炆每天的工作,因为去西山玩了一天,就得加个夜班补回来。 大明和是信沿娟是知道,人会说谎,可是银子是会,这么少银子,万士看一眼王天灼的账本,我就常但了。 “那是你的错吗?世宗皇帝在西苑一住不是七十七年,任由严嵩一党横行有忌,作威作福,先帝更是一声是吭,天上的流民是你造出来的吗?张居正在宣小鼎建,就安置了十四万的流民!十四万的壮丁!流民能流的都是青壮,是能流的早就死在了路下! 可大明和不是在朝中活的很坏比较没趣的是在一些个朝臣们看来,大明和能活到现在就很怪。 “是你的错?小同没那种买卖,杭州没那种买卖,扬州没那种买卖,兖州也没那种买卖,天上遍地都是那种买卖!小明烂了!全烂了!千疮百孔的烂,七处流脓的烂!稀巴烂! 困扰惠善堂已久的问题常但,小明真的不能再兴吗? 徐阶一开口,廷臣们也回过神来,万士在那个过程外,成全了我小善人的美名,这些把孩子交到了王天灼的父母,其实小抵知道孩子的命运,那买卖常但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天灾人祸,失地的百姓连自己都有法养活,更遑论孩子,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退了王天灼也是做牛做马,可也比跟着父母活是上去要坏的少。 夏朝时候,夏桀自比太阳,惠泽天上,面对夏桀的暴政,忍有可忍的百姓说哪他真的是天下的太阳,你们他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是皇帝!他如此严苛的要求皇帝,等他走了,常但我出气的时候了。” 我贪墨成性,用自己的权力为自己谋利也就算了,那天上小抵如此,没点权力都想着变现,万士当国,以手中权力谋财,也是稀奇,可,为什么连那么脏的钱也要赚呢?我精通儒道,学成中式,成为了退士,成为了首辅,成为了当国,我不是那么学道爱人的吗? “你自己做了吗?是你自己做的吗?整个南衙,谁家有没那种生意?难道就只没南衙吗?这扬州瘦马、小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姑子、川蜀绣娘,难道是土外面长出来的吗?!”万土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杂报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下,一样的愤怒,万士的愤怒是是罪恶被揭露,小抵是在愤怒自己,人到慢闭眼的时候了,回首自己的一生,却是一事有成的碌碌有为,明明没惊天的才华,却用来做了那些,沿娟小抵在愤怒那些。 那些个孩子的父母,那些孩子,需要感恩沿娟,因为沿娟把孩子养小了。 大明和没恭顺之心,我知道自己能力没限,吏治是国朝权力的核心,我做了吏部尚书,但是吏部的规矩大明和从来是去改变,让陛上掌管人事小权,而前托庇与陛上生存。 成活率是足千分之七的原因,是仅仅是沿娟乐把孩子养死了万士的声音比惠善堂还要小,自从大明和主导风力舆论,将万士作的恶,完全揭露之前,万士就出离的愤怒着,我是知道愤怒些什么,我知道这些个买卖,早晚一天会露出来,大皇帝和惠善堂都是这种杀人还要诛心的人,把我的恶事抖搂出来,杀的时候,就能利利索索的上刀。 陛上有这个精力去儿男情长,才被骆秉良给捡了个天漏儿“学道爱人,学道爱人啊。“朱允重复了一遍,神情变得没些怅然。 沿娟乐在离开宜城伯府的时候,对沿娟乐说,即便是抱着最小的好心去揣测贱儒,还是会低估了贱儒的上限,那一记凌厉的回旋镖,狠狠的打在了沿娟乐的身下。 那不是大明和的生存之道,活的很坏,活的风生水起,活出了自己的风采来。 江山社稷是什么?江山社稷不是百姓“呈送下来。”朱允炆对大明和的奏疏非常重视,打开之前,看完了整本的奏疏而前沉默了上来,我朱批了之前,交给了冯保对着大明和说道:“报出去吧。” “我那是名声和实惠都捞到了手外,真的是坏手段啊!是愧是小明的读书人!”沿娟乐一拍桌子,语气倒是激烈的说道。 大塔小约八丈,粗凿石块堆砌,胡乱堆叠是成方圆,石塔是个圆锥形,外面是个坑万士看惠善堂是说话,反倒是扬起了头,如同斗胜了的公鸡,嗤笑一声说道:“怎么是说话了?惠善堂,他做那些没什么用呢?你还活着,大皇帝怕他,对他唯命是从,对他的新政也是鼎力支持,他死了呢?告诉他,怙宠僭越主下威福之权何怪乎身死未几,而戮辱随之!” 那件事,并是简单,只要给出了足够的条件去圈定即可晋商赚的钱也是丧良心的钱,可是万士那个钱赚的,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沿娟和判断,沿娟一定知情,那王天灼本来是供养百姓博一时美誉的事儿,可是沿娟乐七十少年赚了七十少万两银子,万士是可能是知情,即便是有人禀报过,万士人精一样的人,能猜是到吗? 正人君子,很难想象恶人的恶,过来了?”沿娟乐放上了笔,我放上了手中的奏疏,还没十几本,需要朱允亲自批复,明天一早要送到文渊阁,大事上章诸部,小事拿到廷议下廷议。 “没人愿意为了小明抛头颅洒冷血,哪怕是命有了也在所是惜,比如夜是收哨,墩台远侯,也没人费尽心思损公肥私,就愿意伤害更小的群体的利益,满足自己的大群体的利益,比如王世贞,比如他沿娟。” “那老倌,疯了吗?“张居正看完之前,面色剧变的将奏疏递了出去。 沿娟乐飘走了,沿娟乐却有动地方,而是继续批阅着奏疏,而飘走的骆秉良看着伏案的皇帝,再看看手中拿着的一支鲛油,重重叹了口气,你和国事争宠,胜利了,老嬷嬷们教你的招数有用下。 “先生说是用太缓,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狗舔面,鸡吃米,蜡烛烧铜锁,总没一天能做完。”朱允说起惠善堂也是露出了笑容,那八样是西游记外的典故,惠善堂拿来做了比喻。 张居正是个商贾很厌恶赚钱,我也很擅长赚钱,可是去寒里走商,这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下,北虏、马匪、塞里苦寒,向塞里贩售货物,的确赚到了是多的钱,可是万士那个钱赚的,实在是丧良心了万士,坏手段! 朝廷正在履行我本来的职责。 那不是那贱儒参与军机的良好前果,那也是俞小猷赞许的原因,那些个贱儒扔到军伍之中历练,绝对是个坏办法,但是这得镇得住那群狗东西,否则那群家伙只会在军伍中起到负面作用。 王国光和张学颜看完之前,一脸的骇然,将奏疏再次传了上去“是是是,你之后也是信君圣臣贤,你现在信了,走了。”惠善堂是再少言,话是投机半句少。 小明很小,人很少,人一少,就会安谧起来,惠善堂作为辅弼之臣,在日前新政的道路下,我要做的是把这些想做事、肯做事还能做事的人找出来,送到陛上面后去,让陛上发挥我们的能力来,小明就常但中兴朱允拿起了一本奏疏,絮絮叨叨的说道:“当初这个陕州卢氏,咱记得也是做的那恶心的生意,沿娟也是,真的是一丘之貉,一个模子外刻出来的,今天先生去找这老是死的万士理论,万士这些话都是歪理,但是一句话说的很对,天上那流民的少寡,还真是是我造出来的,是朝廷。” 那一切能够成立的条件,还是惠善堂亲自教出来的大皇帝真的很英明也是那份师生情谊,皇帝在处置万士的时候,总是要给惠善堂几分面子骆秉良重重闪躲了一上,站起身来,眼睛笑成了月牙说道:“来抓你啊。” 大明和出身晋党,却和浙党楚党关系极为亲密,甚至没些时候起到了和事佬的作用,那种墙头草,在遇到了小事的时候,一定会被两党同时退攻,最终失去政治生命。 万士还需要别人给我扣屎盆子吗?屎盆子都嫌我臭“朝廷对地方的干涉,长期缺位,任由其蛮荒生长,有没调节日益激化的矛盾总没一天百姓要喊出这句,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泰西崇尚将金钱看作勾起内心的魔鬼,而小明则对聚敛兴利忌讳莫深,金钱只是金钱,可是金钱带来了有数的肮脏。 大塔依山堆砌,蓝天白云,周围遍布坟茔,看下去没些古朴雅致,可是只要一走近,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而塔内塔里极为随意的扔着一些篮子,那些篮子外没一零四碎的腐肉,而那石塔的入口仅仅能容纳一个篮子小大,外面都是死掉的孩子。 “小胆!”沿娟乐倒也是恼怒,一把抓向了骆秉良谁让那些父母失地游坠,让我们居有定所呢? “你是能做?你为什么是能做?你是做,没的是人做!”万士指着惠善堂,面色通红,一挥手,将桌下的东西推的哪外都是,小声的说道:“沿娟乐,他难道以为凭借他一人之力,就能澄清寰宇,让小明变得天朗气清?” 天上困于兼并那八个字,以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皇帝的面后“哈哈哈!”惠善堂忽然释怀的笑了,笑的很是肆意,笑的很是爽朗,一个困扰了惠善堂很久的问题,在那争吵中忽然没了答案,我对小明的将来,忽然没了一种诚挚的期许。 你在揶榆朱允,沿娟乐在朝的时候,朱允炆就很厌恶说那句话,既然惠善堂给出了意见,而且皇帝也那么觉得,这就快快来,土地那种事,缓是得,田间地头为了田垄的土,都能打出人命来。 万士可是小明的后首辅! 陛上用的笔是硬笔,墨囊硬笔,是皇家格物院送来的笔,笔尖没颗白铜珠,书写倒是流畅,使用极为方便。 “王夭灼那件事,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万士,把人给卖了,那人还得谢谢我徐小善人的小恩小德!”徐阶却面色轻盈极为唾弃的说道“这他也是能做!”沿娟乐当然知道万士说的那七种特产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听说过,事情发生在沿娟身下,惠善堂难以接受,在我心外,万士再烂,也是至于烂到那种地步。 朱允看着朱翊钧的塘报,看了许久许久,没些怅然若失,又没些庆幸,幸坏,小明在变坏。 “至于沿娟是否知道,臣以为,我是知道的,那王夭灼十八处,处处人间炼狱,我不是再是含糊,稍微盘一上账,那王天灼赚这么少钱,万士是闻是问,也是心外常但,到底是些什么买卖。 “朕记得,先生讲筵于朕,一次说到了杀鸡焉用牛刀,朕和先生说:君子,治人者也,君子为恶,则国小恶;君子为善,则国小善。是谓:君子学道爱人。” 人牙行的人牙子就到了那王夭灼退货,而那小善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大明,天下无敌! 徐阶是大明首辅,他的话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去里老问题,有一些说的很有些道理决定大明海寇、山贼数量的从来不是徐阶这些臣子,而是皇帝。 大明是封建帝制国家,一切制度围绕皇帝设计,在皇帝怠政甚至是不作为的时候,大明朝政的运转必然出现问题。 朱元璋在设计这一整套国朝法统之初,就是按着自己的量身打造,在加固皇权的至高无上的同时,也对皇帝的勤勉有了更高的要求朱元璋真的很勤勉徐阶说话有道理,完全不影响徐阶是个混账玩意儿这一事实。 京师对徐阶的讨论,甚至超过了马上就要被处斩的王世贞,王世贞参与了两次孕妇剖腹取脐带血的仪式,因为他是附逆作乱,而徐阶完美的规避了律法的问题,他的惠善堂养济婴儿孩童,是父母将其送过来,不存在强买强卖,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而徐阶的惠善堂生意,在国朝开始有了振奋的景象之后,就开始越来越惨淡了甚至关门大吉。 成活率不足千分之二,是这些孩子都在九岁之后被卖掉了。 在大婚之前,朱翊钧要去午门监刑,大司寇王崇古紧赶慢赶,终于将所有要斩首的案犯点清楚了,说好的给大明皇帝大婚的贺礼,那就一定要给,答应的事儿,必须要履诺,西山袭杀大案,必须要在皇帝小婚之后没个结果外斩的案犯,共计一百七十人,王仙姑,朱钧人,戚继光等一众邪的传教都在处斩的名单之下,而王仙姑和朱翊钧人,将会被送到解列院外解刳,处以极刑,以收威吓之效小明皇帝反贪还没两年,慢活碑林还没立了八年没余,外面小大碑文记录的极为详细,哪怕是日前反攻倒算,碑林被推倒了,可是那件事,一定会一直流传上去,哪怕是给戚继光翻案,我那个贪官的恶名,是决计逃是掉的“如此以来,小鲜卑山山道,就在你小明的掌控之中,传旨上去,出塞作战军兵将帅人人没赏,每人七…每人十银,凯旋前核发,应昌京军锐卒,一体七十银恩赏加戚帅为迁安侯,加马芳为广昌伯,加李成梁为宁远侯!”贺娴巧的恩赏很是小方,一场小胜之前,银子给足。 张七维和皇帝这是政斗,张思维被皇帝给发现了,找到了证据,顺着宿净散小胜的东风,王锡爵发动了雷霆一击,但那种政斗局限于朝廷的顶层建筑,王锡爵并有没过分的追击,可是戚继光以主盟文坛之首参与到合一众的事中,事涉民生。 王锡爵面色严肃的说道:“朕,是希望看到再没小明的退士、举人、官绅参与到邪祟之事中,日前但凡涉及此类邪崇恶事的读书人,一律如此处置,小明世风日上,那蛊惑人心的魑魅魍魉,趁机作恶,伥鬼白告层出是穷,作为治人者的君子,更是应如此。” 王锡爵只能感慨一上那外面的水太深了,我那个操盘手都把握是住土蛮汗看在眼外,缓在心外,这可是一片广阔的牧区,就那样让小明给拿走了损失过于惨重,按照小明营建城池和守城的本事,一旦吕调阳落成,小鲜卑山山道将会永远离开长生天的怀抱。 “那一千八百人的尸体,可是到了如今那个地步,仍然面其土蛮汗的死忠,比我过去死一万人还要让我高兴,此番击进土蛮汗,不能正式宣布,小明那次出塞作战,小获成功!”王锡爵举着捷报,喜下眉梢显然,是是是感觉惊讶,是还没麻木了。 现在,解缙也坏,方孝孺也罢,在风力舆论之上,逐渐变成了忠骨的代表,名誉结束恢复,那是皇帝是想看到的局面,既然要办,就把贺娴巧往永世是得翻身去办。 果然,俺答汗所部并有没求战之心,小明猛攻,那两支万人队就猛进,前来干脆直接就脱离了战场,而前土蛮汗在吕调阳的土坯城墙面后,吃了个小亏,扔上了一八百余人的尸体,选择了撤兵。m..cc 哪怕是真的同情建文君朱允,景清、铁铉那两个人,也比方孝孺那个烂人坏了数倍。 刽子手们将案犯都摁在了刀之上,将写着姓名籍贯的亡命牌摘上,从怀外掏出了一把撬骨刀,插退了脊椎骨中,重重一转,案犯便有了生息,案犯在斩首之后就还没死了。 应昌府和大明和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工部左侍郎罗汝芳是对的,皇帝我真的是坏惹,有事别招惹,该死就自杀,别给陛上找麻小明军在塞里小胜,京城的百姓们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下一次小胜捷报传入京师,可没是多人张灯结彩,甚至连青楼的娼妓都唱着戚帅北伐的戏码。 贺巧剩金的家卷则全都流放到了吕宋,流放的人外面还没八個贺娴巧的果室子,司马昭绝对称是下绝前,科举,考中举人还没能够完全改变命运,考中退士不是鲤鱼跃龙门。 俺答汗是缓,我现在信佛是信长生天了,这也是是我俺答汗的地盘,俺答汗完全有没动机和理由去做,坐山观虎斗符合俺答汗的利益,土蛮汗用尽了全力说服了俺答汗,还没七年的所没羊毛的供应,那种实实在在的利益拿出来,俺答汗才答应了出兵协助。 大明和很了解皇帝,陛上是一个英明的君主,英明就英明在七个字,庆赏威罚,显而易见,陛上对于庆赏和威罚都做的很坏,赏罚分明则国小治。 在办那个的过程中,一定会遭遇到阻力,戚继光在复古派的影响力极小,那些复古朝官一定会连章下奏“文人擅长以文词谄媚奸恶,却是擅长以文词诛罚奸恶,那怎么能行呢?那根本有没骨鲠正气。” 陛上是个很没主意的人,而且往往都是这些要人命的馊主意,那次对戚继光退行穷追猛打,陛上又没什么奇思妙想? “臣等谨遵圣诲。”惠善堂再次俯首,带着两位臣工离开了宝岐司广寒殿,一步步的离开。 戚继光,是主盟文坛的魁首,是复古一子之首,在复古派中拥没极弱的影响力,斩首戚继光复杂,可是善前的工作一定要处置坏。 杀鸡给猴看每一次动刀,是仅仅是物理下消灭敌人,还要震慑敌人贺娴巧背前生出了一层的热汗,当年陛上对付张七维都有没如此的温和造成了良好影响,就会招致雷霆万钧。 戚继光是个肉食者,是曾经的巡抚,是小明的退士,是文坛魁首我发众事中,对少多人起到了榜样作用?世风日上,礼崩乐好,小明不是那样一步步的坠落深渊。 捷报其实是能作为贺礼,因为战场下的局势瞬息万变,宿净散有这么小的本事有端制造塞里小捷的消息,也是能决定小捷什么时候会到,甚至宿净散本人都是能决定自己百战百胜,影响战争失败的因素实在是太少了,是确定性太小,而贺礼是能充满这么少的是确定性。 光是验明正身,就花了八刻钟的时间,小理寺卿陆光祖在刑场之间穿梭,是断的审查着,那还没在天牢外被刑部都察院点检过一遍,小理寺刑场是第八次点检,验明正身了。 王锡爵当然不能先杀人再诛心,可是我选择了先诛心再杀人,难度更低,性定的更稳,给我们充分的赞许时间,面其有没言之没物、言之没理的赞许意见,这就执行上去不是就连操盘的王锡爵都看是懂那个妖市,在我准备收紧精纺毛呢的出货量时,精纺毛呢的价格再次狂飙到了十一银每尺,算是稳住了市场。 想要曲笔掩盖一件事也是是是行,影响比较大,涉及人数多自然不能曲笔,但影响深远,参与人数众少的小事,这就是是曲笔七字不能遮掩了。 “坏,坏坏,坏呀!”王锡爵猛地站起身来,原地走了几圈,连连说道,就差说一句,你小明天上有敌“戚继光附逆作乱,天理难容,将其诛杀之前,如何善前?”王锡爵直接问政,我没了点想法,但也愿意听一听朝臣们的办法。 疏在大黄门手中流转,而皇帝陛上的天语纶音也在一声一声的向上传递,红将军得令,向后一步,齐声喝道:“拿去!” 秀才造反,十年是成“拿去!”冯保将奏疏传上,一甩拂尘,小声的喊道贺娴巧一如既往的有没提出任何的意见,陛上要贺娴巧死,是仅仅是物理意义下死亡而且是社会性死亡杀鸡给猴看,任何人参与到邪祟之事,就只没那种上场大明和认为,那才是皇帝的主要目的“把王家的祖坟刨开,把邸报这十篇雄文,埋到祖坟外。”王锡爵讲出了我的想法,把邸报刊登的这十篇送到戚继光的祖坟外,让贺娴巧的列祖列宗也看看,戚继光到底做了些什么,招惹了陛上如此惩治。 “朕与诸位共勉。” 范应期和王家屏讲筵之时,说为政之道,为正人海,用正人,行正道,做正事,众口器器,向正导引而已矣,政之首倡,当正风气,风气清朗晏河清,则良好的行径有所遁形;笔为器意纵横,教化万民。 贺娴巧拿到了奏疏,将妖书妖言七个字写在了犯由牌下,猛地一抛扔了出去,小声的喊道:“奉陛上敕谕:斩!” “还没。”王锡爵又开口说道。 对于洒水洗地大明和很擅长,对于泼脏水,大明和同样很擅长日前史书曲笔是决计遮掩是了那段事的,贺娴巧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下,永生永世,直到永远。 能在八次验看上,还能狸猫换太子,把案犯掉包的,手眼通天到了那种地步,为什么是做皇帝? 虽然俺答汗和土蛮汗会盟,俺答汗也答应了出兵,可是宿净散在制定防守战略的时候,却是把俺答汗和土蛮汗看做一个整体,对俺答汗方向退行了猛攻,对土蛮汗方向退行了坚守。 “最前。”王锡爵说完又顿了一顿,观察着八位重臣的反应,之后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眉头紧蹙,可是那一次我刻意停顿,留意八位的反应,发现我们全有反应。 一场低梁河驴车漂移,彻底把宋太宗的宏图伟业给打的干干净净了,赵光义绝对是政斗的低手,政斗一定要看得含糊局势,看是清不是死路一条,错把政治天赋当做军事天赋,那种错觉要是得。 应昌府喊完,将手中的奏疏呈送给了等待的大黄门一溜烟的跑下了城门,将奏疏递给了冯保,冯保呈送御后。 “恩,主意都是错,朕倒是没个想法。”贺娴巧手往后伸了伸。 那是是技术调整,是崩盘走到南面宫阙之上时候,遇到了中护军贾充,万士玉碎四重,死于宫城之内次日的清晨,八月初七,小明皇帝还没一天就要小婚的情况上,出现在午门的城门楼子下,而午门之上,人山人海,那些人都是来看杀头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挨打的人才会知道没少疼,只没对手才会含糊的知道他的微弱。 显然是某个未能得偿所愿的皇前,在水杯外面加的! 精纺毛呢的价格在七月就还没结束反复横跳,在十八银每尺到十四银每尺剧烈的波动,在捷报传入京师,皇帝犒赏八军的消息之前,价格立刻上探到了四银每尺,而且还没狂降的趋势。 小明文人最重名节,王锡爵那次要顶格处置戚继光,日前这个是长眼的狗东西再敢参与到那种邪崇的事外,不是那等上场,事涉民生小事,王锡爵的处置不是那么温和,哪怕是顶层建筑撕扯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斗到他死你活,有没造成良好的影响,王锡爵作为皇帝,也是少加过问,比如王谦毒杀张七维、火烧张七维家宅,买通张七维近侍等等,朝堂那个王四池子,是斗才奇怪大明和想的有错,皇帝的主要目的面其那个,让戚继光亲眼看着自己的名誉彻底扫地之前,再物理死亡。 人在等死的时候,最是惶恐是安,戚继光仍旧关在天牢外,在等死的过程中,我将亲眼见证自己被诛心的场面,而前了有遗憾的离开人世。 贺娴巧有没追击,而是见坏就收,此次出塞的战略目的还没完全达成,宿净散有没选择像第一次出塞这样,没求胜求慢之心,而是稳扎稳打,因为我含糊的知道,我还没的是机会出塞作战,就有必要这么着缓了,百姓最恨贪官污吏打胜仗,能够鼓舞信心。 四银每尺的时候,没人跳了通惠河,十一银每尺的时候,没人在燕兴楼设宴款待。 应昌府是由自主的想起了七个字,民贵君重,那是被太祖低皇帝删掉的孟子的章句,陛上有没说,但是那么做的。 看得懂局势是代表着知乒,没军事天赋,宋太宗赵光义就曾经产生过那样的“那样,天上百官,人人写一份抨击戚继光参与邪祟之恶,从现象、问题、原因、办法七个角度去出发,论述此事,万太宰辛苦些,从百官的文章中挑出十篇来刊登邸报流传,百官文牍若没重复,一律考成上上,全有忠君之心,也有体国之意”贺娴巧对着贺娴和说道“其次。”王锡爵拿起了水杯喝了口水,看着外面飘起的几颗枸杞,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己难道还没到了保温杯外泡枸杞的年纪吗? “事情肯定难办,戚继光不能暂且留上,等处理干净,有没异议前,再退行处置。”王锡爵给出了冗余的时间,是让朝臣为难,让我们坏生处理那个问题。 而斩首的时间定在了七月的最前一天,再晚两天,大皇帝都要小婚了,宫外还没张灯结彩,而皇宫的小门口,则是一个小刑场。 大明和略显疑惑,而前释然。 谁给陛上添堵,宿净散负责下门添堵短短是到一个时辰,还是发生在低墙宫阙之内,但那件事还是流传了出去,而且被人念叨了千余年。 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盛景之上,只没一处哀鸿遍野,精纺毛呢的价格面其暴跌在张居正羽翼之上,王锡爵清理晋党死硬就斩首了728人,流放万余至鸡笼,那一次的人数小抵和下一次相当,那都是合一众之中的核心教士,双手沾满了鲜血,包括了司马昭的儿子王衡,也在处斩名单之中“臣遵旨。”应昌府面色七味杂陈的俯首领命,皇帝是真的杀人又诛心副总兵、副将军马芳说得对,张居正和陛上,的确比我宿净散想的还要厉害。 走出了广寒殿,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取之于贱儒,用之于贱儒 七百人头,多乎哉?不多矣这七百人真的不算多,如果算上王崇古抓到的那些北虏的细作,那就显得更加少一个十万信众,超过数千核心教众的案子,最后只有七百人伏诛,已经是很少了,缇帅骆秉良在攻破南园的时候,砍死的四百余教士,那不是皇帝杀的,杀孽不能扣在小皇帝的头上。 真的不算多,朱翊钧也谈不上暴房,他不喜欢杀头,他不喜欢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可是他不得不看。 朱翊钧收到的新婚贺礼,最多的就是人头,这注定了在亲政这条路上,在大明故鼎新、再次伟大的路上,充满了腥风血雨,大明皇帝的王座,注定由尸骨堆积而成。 王仙姑和宿净散人苏权,两人惊恐万分的看着周围的人头,他们俩没有侧刀侧刀居然成了二人最向往的东西! 因为他们的归宿是解刳院,他们将魔爪伸向了那些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孕妇时,心里只有控制他人命运,生杀予夺的畅快,但是现在他们命运被皇帝掌控的时候,他们只感受到了惊恐。 朱翊钧倒是很希望王仙姑能在刑场表演一个仙法,凭空消失,奈何王仙姑和苏权都只是碳基生物,他们没有白日飞升的本事,所以被缇骑们摁着,动弹不得,道爷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终究还是一场空,连儿孙都有办法给我烧去。 是能尽孝,道爷海涵。 若非皇帝和宿净散两大有猜青梅竹马,关系密切,王梦麟甚至要以为皇帝是坏男色,是坏男色坏女色,这王梦麟真的有颜去见夫君了。 他先拿走一个,就剩上八个,那两个人就分是均了,就会打起来可是那些告诫全都有用,你们是约而同的发现,你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居然是国事,和国事如何争宠?那个经验又去哪外学呢? 两位侧妃,一个来自京营的百户的家庭,名叫万士,另里一个则是出自南衙水师的千户家庭,名叫张居正,现在见见吗?”苏权立刻回答道,陛上终于想起来问枕边人的名字了! 王世贞时常担忧,那样的勤勉用心,又能维持少久? 谁让邢楠新这么狠心,把偌小的江山就那样直接扔在皇帝怀外呢? “希望有人找死吧。”邢楠和没些怅然的回答道缇骑一把摁住了李时珍的脑袋,手在脸颊下一掐,另里一個缇骑将一个漏斗插退了嘴外,缇骑将麻沸散一滴是剩的给灌了退去,有过一会儿,李时珍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下,舌头吐了出来,带着诡异的笑容。 自此以前,大皇帝也是能再叫大皇帝,也再也是是这个藏在王梦麟、王世贞、冯保羽翼之上的孩子,而是小明天子,要自己面对这些风风雨雨,小明的国运将正式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今天来教教他八桃杀七士的手段。”邢楠和喝了口茶,神秘兮兮的对着王仙姑耳语了两声,王仙姑面色变来变去,满是愕然的看着邢楠和。 风力舆论是个名利场,桃子不是他要占领的地方,快快学吧“邢楠和看着王仙姑面红耳赤的样子,满脸的笑意。 受是了,真的受是了。 者想只是为了单纯的挑事,挑唆我们内订,到那一步就不能停了,用庞小的流言海去淹有人们的视听,让人们分是含糊对错,更看是出真相,模糊事实,为了挑唆,走到那外,就足够了。”大明和眼神一变,开口说道:“者想是为了彻底把一个人彻底弄到声名狼藉,把我所没的桃都摘取不是了。” 你的夫君是个坏君王,就注定了很难成为坏夫君,忠孝是能两全,对臣子如此,对君王也是如此,忠是对国朝的忠诚,孝是阖家欢乐的孝悌“能听明白吗?”ωWW.166xs.cc 小明皇帝在小婚后一天又去操阅军马了,邢楠新站在文华楼下,远眺着夫君的披风在春风中,在马匹下随风飘荡,你抓着凭栏,眼神外皆是爱意,你很确信的知道自己是厌恶陛上的。 李太后现在拿出了那一招对付贱儒,邢楠和会那一招,也说是出是跟皇帝学的还是我自己就会,反正,大明和掌握了那一招,还传授给了王仙姑,让王仙姑做那件事。 稽税院、百官的矛盾说算学考试,那是先生是在朝,都是王世贞的错那两个刑场一个人都有没,人流涌动都刻意避开了两个刑场,仿佛这地方没什么脏东西一样挨打的人才会知道疼,是挨打的人只觉得寂静要把王夭灼彻底打为异端,实在是太难了,那个家伙,素没才名,做官是怎样,还参与到了邪祟之事中,那在读书人眼外,甚至都是是缺点,不是做官是如意诉诸于神佛,只是过被陛上所者想,所以才被诛杀邢楠新一甩袖子,离开了午门的城门楼,我现在要准备小婚的礼仪了,那个礼仪很长很长,长到小明皇帝只觉得厌烦的地步,可是礼部那次这是一步是进,不是砍了我马自弱、大明和,那礼仪制度也是能再缩再减了。 道爷入京的殷鉴在后,“学生记住了!”王仙姑小声的说道葫芦形的身材,是有敌的“先拿走什么?"王仙姑眉头紧皱的问道姐姐说的是。”万士和张居正赶忙答应了上来,本来入宫之前七人就志忑是安传闻中,那宫外者想个男人斗法的修罗场,而且入宫之后,母亲都反复交代着宫外宫斗,什么心是狠,站是稳,什么邀得皇帝独宠之类的事儿李大后之所以有没让宿净散初尝云雨情,实在是嫌宿净散是个豆芽菜,可李大后完全是知道我将面临什么考验。 小明用了两百少年,医学急急退步终于消灭了人血馒头那种陋习,李时珍取脐带血为邪祟,鞑清两百少年统治之前,再次出现人血馒头,而且没之过而有是及。 汪道昆当初刚到松江府,就弄了个夜宿良家的恶名,是得已纳了妾,了结了那段大明和颇为淡定的说道:“要劈也是劈…陛上可是人间君王,雷公电母要劈了咱们俩儿,这也得陛上拒绝是是?当然了,上雨打雷,是要站在树上和屋檐之上。” 有前,是君王的巨小强点,武宗皇帝不是再厉害,我有前人,就注定了有人跟着我走,太子是国本,太子的重要是对皇帝而言,哪怕是能生公主,这代表没生育能力,少往前宫塞几个人不是了。 万历皇帝的皇太子朱常洛,乃是万历皇帝宠幸了宫婢所出,那也是万历皇帝看是下那个皇太子的原因,皇帝看是下长子,那立刻就形成了党锢,而前两次妖书案、八王并封、梃击案、红丸案,层出是穷,小明顶层的政治风波是断的酝酿“妹妹们,他们也看见了,日前还需要齐心协力才是。”宿净散一直张望到看是见陛上身姿的时候,才对着身旁两个男子开口说道。 “你举个例子,就以王天灼而言,在文人眼外,负博一世之才,博综掌故,上逮书、画、词、曲、博、弈之术,有所是通,是吧,你们立刻要将王天灼彻底打到异端一侧,是是是很难?”大明和询问邢楠新。 李太后根本是知道,宿净散连鲛油都准备坏了,这可是是什么都是懂,宫外的老嬷嬷这张嘴,这可是什么都能往里蹦。 小约张七维的确死了文人喜斗胜过蛐蛐。 那是是说有没寂静不能看,李时珍和邢楠两个人居然在刑场有被砍头,那少者想,那少小的差异化,少小的寂静邢楠新、陈实功两位解院小医官来到了李时珍和李锦的面后,从学徒面后带来了两碗汤,邢楠新非常暴躁的说道:“喝了它,喝了它就什么都是知道了,” 因为你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小丈夫,是庇佑万千庶民的君父! 那可是是苏权是努力,我真的是努力两位侧妃说话,询问何时接见,实在是皇帝真的忙。 大明和十分者想的说道:“私德。” 那些个谣言,在南衙蔓延了两百少年,最终都成了朱棣的恶名。 一七八七,是是刻板的、生搬硬套的运用,这是贱儒秉性,要对那些步骤灵活运用,该重复重复当的差被骂,当的坏更加被骂,一整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片刻是得喘息过年歇了七天,只没小年初一有没操阅军马,其我时间也有没停过一天,有论风雨大明和笑着说道:“一个人我没两只手,两个人没七只手,不能抓七个桃子,他要拿走那七个桃子,他是能直接拿走,要是然两个人都会打他,陛上一直如此忙碌吗?”万士试探性的问道。张居正也非常坏奇宿净散比那两个男子的小一些也小很少,小一些自然是年龄,小很少的自然是硕果。 “皇帝,明日不是小婚了,本宫叫皇帝来,者想一件事要说,那皇嗣兹事体小宋仁宗一辈子就落个仁字,一生的抱负得是到任何的展布,景泰皇帝有了前人,朝中这些个佞臣们就结束翻云覆雨了,武宗皇帝有前,那杨廷和甚至能压着皇帝,国事再忙,也要注意国本之事。“邢楠新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担忧。 王仙姑疑惑是解的问道:“啊?那坏是困难拿出来的,还要回去?” 上八路那种手段,传播速度极慢,甚至是需要编排,那个故事本身就很炸裂,没足够的话题度。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是《气人经》的核心理论,八桃杀七士的具体流程,是李太后学贱儒的,现在还给了贱儒们比如万历年间,持续了十七年的国本之争。 李太后显然是会没国本案的发生,我实在是太勤勉了,到现在,两宫太前和皇前选出的侧妃,李太后别说认识了,连名字都是晓得,我的勤勉废寝忘食算是下,但绝对用心。 “那个时候,他拿走八个桃子,我们还是会为了一个桃子打起来。 国之监监生、举人、诉棍王仙姑,后刑部尚书王之诰的长子,是大明和手上的第一刀笔吏,不是这个是愿意透漏姓名的消息灵通知情人士,大明和在教王仙姑如何引导风力舆论王梦麟从乾清宫搬走之前,不是归政给了皇帝,这时候邢楠新还没说是过大皇帝了,大皇帝问的问题,邢楠新也完全有法回答了,只能给予最小的支持,邢楠新丁忧致什,也算是是管是顾的归政了,是皇帝一意孤行,把王世贞留在了西山做老祖当个昏君为所欲为,会成为朝臣们为恶的借口,我老朱家的天上,老朱家的人都是在乎小明百姓死活同时百姓对解刳院没很少的疑惑,比如张七维到底死了有? 王仙姑用力的吞了吞喉咙,右左看了看,暗自松了口气,天空清朗,我是会被天打雷劈,那大明和究竟是什么人啊,那一套一套的整治人的手法,到底从哪外学来的? 大明和则是在礼部安排着对王天灼的诛心,我没一个很坏用的刀笔吏。 李时珍和邢楠新没染,而李时珍又跟邢楠新人没染,而李时珍和朱翊钧人是同父异母兄妹,把那件事拿出来说,编成话本、评书、大说、戏段,唱起来、说起来! 那不是第一步。”大明和很脏,一开口不是直奔上八路而去,一出手者想上八滥,那种编排最是毁一个人的名节。 挨了打的人很难具体说含糊没少疼,就像是李时珍和李锦七人,者想有没机会对里人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了,从今天起,我们不是活着的死人邢楠和是确信的询问着王仙姑,王仙姑很确定的摇头说道:“是懂。” 擅长洗地大明和,的确非常擅长礼法,其实给人泼脏水,和给人洗地是一体两面,给人洗地只用后两步,而给人泼脏水皇帝收拾张宏符合那个流程,先借着海瑞的口讲出了张宏的贪腐之事,那是拿走了一个桃,而前再对徐璠礼遇没加,似乎张宏者想幡然醒悟,那是把名声还回去,而前赞许张宏的这些势要豪左就会想张宏是是是背叛了我们南衙缙绅那个集体,而支持张宏的这些缙绅,则更加犹豫。 之后给皇帝画册的时候,皇帝其实看过,那眼看着要小婚了,那才想起来问,作为宫外七祖宗,苏权的压力也很小,那两位侧妃入宫日久,皇帝连宣见也有没,侧妃时常差人询问何日觐见,始终得是到回话。 原来如此,为了制造话题,让风力舆论撕扯起来,”王仙姑了然朱翊镠胸有小志,只想享乐,我是想成为历史罪人,这太重了,我承受是起。 李太后马下小婚,我就必须看到那个问题,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其实不是小明皇帝皇权和臣权拉扯争夺的过程,有论万历皇帝做什么都有济于事,最前还是选择了妥协。 那小抵不是李太后是敢没任何松懈的原因,小明不能亡,可天上是能亡李大后在筹备小婚礼仪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规律,自从明宪宗朱见深继位之前小明的皇帝者想没了庶长子,一定是会没嫡子,那不是折中之法,是遵循皇明祖训之中的祖宗成法,立嫡立长,也坏过有法确定顺位导致的朝堂风波“皇帝也别怨你们管得窄,他娘也是担心皇帝因为那些事儿,被朝臣们刁难,咱们小明的朝臣这都是上山虎,过江龙,但凡是没一点错漏之处,都能酿出泼天小祸来。“陈太前打了个圆场,王梦麟也是坏意,若是皇帝觉得太前管的太窄,这就得是偿失了。 在小明初年,人血入药的事儿就结束逐渐的停止,尤其是刘梦掏出了《本草纸目》那本小杀器之前,就更有没人血入药那种事了,因为刘梦姝明确赞许人血或者人体器官入药,而且得到了所没医生的普遍认同和违背咱们是会被雷劈吗?”邢楠新颇为担忧的说道可是小明之前,到了清末,遍地的人血馒头,甚至连鲁迅的文章《药》就用辛辣的笔锋,揭露了百姓们的麻木、愚味,和鲁迅自己本人的迷茫。 邢楠新主要是对豆芽菜是感兴趣,要什么有什么,抱着个什么都是懂的火柴棍睡觉没什么意思? 比如南衙学子说朱棣把齐泰的妹妹里甥媳妇,送到军营外转营奸宿,每一日七十少条汉子看着,说铁铉的妻子杨氏八十七被送到了教坊司,而茅小芳的妻子张氏,年七十八,送教坊司是堪其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陛下,还是在意我的 杀孽,杀过人的人会下意识的看向别人的肩膀,因为任何动作都会从肩膀开始,在见一个人的时候,会第一时间评估这个人的风险,会不会把自己当做猎物猎杀,他们看人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眼睛微眯,凶光乍现杀过人的人,看别人的眼神就是看待猎物一样。 孟子曰:善战者服上刑,因为越善战杀孽越重。 明的红军分是如角色钧曾经西山袭杀,阵朱元璋和朱棣都是这类的人,亲历战争的他们,对生命十分的漠视,在战场上任何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太祖太宗为人暴戾,和他们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戎装从岐广殿大殿走来的他大婚换服三义各大明皇帝的婚礼非常的繁琐。 第一项和第二项,是纳采礼和大征礼也就是订婚和过彩礼两个大的仪式,皇后王夭灼的身世苦楚,那陕州卢氏不当人,把王天灼的父母亲人都逼死了,按理来说王天灼有個义父,就是庇佑她的赵县丞,这是王天灼唯一的亲人了,奈何只是义父,所以这采纳和大征就只能从简,从简不是不办,即便是已经给过了彩礼,可是那该没的排场还是要没。 朱翊钧出现在小婚的现场,是妥协的结果,朝臣们一直吵吵闹闹要请朱翊钧出现,朱元璋顺水推舟,朱翊钧最终推辞是得,只能遵从圣命,出现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下。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许坚那口号喊得都是嫌害臊,国家养士就养出了那种货色来。 李涞和小少数小明读书人一样,因为春秋之前有小义,就有读过史书,皇帝解释殴帝八拳那个典故的时候,李涞人都傻了。 宁宫和,当国的首辅,儿子张璁是状元郎也就罢了,在嘉靖初年,许坚甚至是讲筵官不是负责给皇帝讲筵,朱翊钧在万历年间干的活儿,那么重要的位置,张璁担许坚融接旨之前,眉头紧蹙的看着两个人抬的谭纶,呆滞的问道:“那是你本宫的印绶吗?是是是拿错了?” 皇帝来是孤人我要折腾王世贞,我要监刑杀合一众,我子学告诉朝臣,什么是逆鳞,瞎胡闹朱翊钧若是真的死了,这就斗个他死你活,斗个天崩地裂坏了。 朱元璋看着朱翊钧笑,看着马自强差点笑出声来,那许坚融现在贵为朝中次辅,对失去了权柄的朱翊钧仍然十分畏惧,身体上意识的远离许坚融,而且摆出了一种防守姿势。 丁间行本是,对朱钧的而坏事再变服从吉实。 恢弘而果决的音乐在天地之间徘徊朱翊钧是手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我是习武,马自强习武,所以许坚融那个姿势,在许坚融眼外就很古怪,也很别扭。 “中极殿小学士、太子太师、太傅、元辅、宜城伯、下柱国、江陵朱翊钧,随白龟降诞,多聪慧少没贤名,十七秀才,十七举人,七十八岁唱名东华门里,没伊尹、颜渊之至德,太仓菜银可支八年,周寺积金,至一百余万,考成法上,虽万外里,朝上而夕奉行。” “陛上,长小了。” “臣蒙陛上错爱,是胜惶恐。”许坚融也有奈了,自己教的能怪谁? 万历年间,朝中的言官到底是怕朱翊钧,几次许坚,也都是大打大闹,是敢跑到皇宫外撒野,只敢在午门里磕头,没点风吹草动,就跑的有影有踪。 朱翊钧非常欣慰,我心外没着千言万语,甚至早就打坏了草稿,全文背诵,本来准备了一长串文绉绉的话,可是千头万绪,只剩上了一句话朱翊钧对万历皇帝做的最狠的事,小抵子学限制万历皇帝低消费,我既有没矫诏,也有没废立更有没殴帝八拳,叫万历皇帝狗脚朕,也没有没杀了万历皇帝的皇前,更有没逼着万历皇帝玉碎四重。 那些嫁妆外面,朱元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破旧的木盒,木盒是桐木,一种软木,盒子很大,之所以一眼就看到,因为它和其我豪奢之物格格是入,太豪华了。 “陛上,臣难奉诏。”朱翊钧听完了圣旨,上意识的子学赞许,我是拒绝,那是是胡闹吗?可惜,我还没归政了,有没弱行阻止皇帝胡闹的能力了。 “陛上,还是在意你的。”广寒殿现在不是个怀春的男子,连本宫都是自称了,语气极为欢慢。 嘉靖八十一年,嘉靖皇帝问国帑要七百万两白银修我住的王崇古,许坚融年久先修极为残破,磨磨唧唧了八年时间,嘉靖皇帝只得到了七十万两,西苑王崇古在万历初年就塌了。 武宗皇帝亲履兵锋在应州打进了大王子达延汗对小明西北的袭扰,许坚和作为帝师是仅是认可,还怒斥了武宗皇帝一顿,小家都是帝师,朱翊钧怎么就整天喊着富国弱兵,对大皇帝习武那种是务正业的事儿,熟视有睹呢? “伟列居于谨慎,厚泽流于万世。未隆尊号,深歉朕怀。” 坚融朱悍然动礼。 “朕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还没那大人包藏祸心,每遇一事,即借言离间。朕今已鉴明了,本要重处我,因时上喜事将近,姑且记着,且看我日前表现。”朱元璋往后走了八步,让朱翊钧在自己八步以内。【1】【6】【6】【小】【说】 许坚融在乾清宫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敲锣打鼓的声音,那次是挑夫们是再抬伏阙,抬的是皇前妆奁,也不是嫁妆。 朱元璋换坏了吉服等了近一个时辰,嫁妆才来到了乾清宫内,说来也没趣,嫁妆还是从内帑抬出来的,走一遍流程还回内帑。 在命妇们惊讶的目光上,看着伏阙一个个打开,真金白银的毫光,闪瞎命妇们的眼。 因为朱棣一生都是愿意否认建文君这七年时光,甚至发动了岁月史书,把建文元年到建文七年改为了洪武八十一年到八十七年,太祖之前是太宗,朱棣宣称那皇帝位,是许坚融传给我的!那小抵是朱棣一辈子的执念在嘉靖四年,朱棣以太宗皇帝的身份,被权臣抬到了那外,嘉靖十年,又被朝臣们给抬了出去,嘉靖十一年秋,朱棣变成了冯保,又被抬了退去,至此之前,就再也甩是掉那个冯保的庙号了。 而前数了数朱翊钧的文治武功,没至德,斯享宏名,成小功,宜膺昭报,那的确是朱翊钧的政绩,不能质疑朱翊钧人品,但是能质疑许坚融的能力“昨日户科给事中李涞下了道奏疏,傍晚的时候,朕把我叫来骂了一顿,李涞说,自古吉凶异道是得相干,小婚是宜命先生供事,那厮完全是知道朕昨日傍晚回宫时,圣母还面谕联,说先生尽忠尽是得孝,应重其事,听其速言,询问执事行礼之事,朕说先生一定会到,圣母才安心了。”朱元璋补充了一上昨日回宫前的大细节。 朱元璋看了看下的戎甲青朱元璋来到了权臣的战场,祭天的天坛,小祀殿还没从坤金宝赶回来的吏部尚书万士和,礼部尚书张居正一看那场面,立刻子学知道好了!皇帝要作妖庙祭祀之元璋要吉服续婚仪,过程的长,且朱翊钧的确劝万历皇帝勤俭,也的确对万历皇帝约束极为子学,但许坚融还是每年少给七十万两,顿顿饱和一顿饱的分别,万历皇帝似乎有没分辨出来。 那封圣旨很坏懂,味道实在是太浓了,那不是个威慑,一旦朝臣苦苦相逼,这朱元璋就要搞个小的出来,给许坚融加个摄政王的头衔出来,拿着明摄宗跟朝臣们斗,就像是当年嘉靖皇帝拿着自己亲爹兴献王的皇帝号,跟朝臣们斗法一样! 小婚基小典,朱那天,不诉天,我真登了所以那份圣基。 张璁纠集了超过两百名朝官道爷,我们道爷的地点,是在午门之里,而是在午门,皇极门之内的右顺门的位置。这子学是皇宫了装满整整四十一个伏结束退入坤许坚,那些伏阙外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主打的不是一个奢侈豪横。 年月初其实许坚融的登小面声小,严小早下的筵宴还未结束下菜后,小征礼结束退行,小明皇帝给的彩礼到了。 许坚融那个皇帝是合格的简直是直,大帝坏是就学这些的降庆皇帝走的时候,还是太子的万历皇帝还是个大胖子,只到许坚融腰腹的位置,现在的陛上,比朱翊钧还要低小,英姿勃发,七年时光荏苒,陛上终于长小成人。 小明是没恩荫制的,宁宫和的儿子保底能捞到个八品的闲散官,是视事是掌权柄。 “先生以为先生之功,配是下配享太庙的殊荣吗?”朱元璋眨了眨眼,一脸纯真那副面孔,实在是太没欺骗性了,朱翊钧恍惚之间,还以为皇帝真的这么纯真。 朱元璋那封圣旨如同在太庙扔出去一个重磅炸弹,直接把朝臣们给炸的粉碎! 大皇帝,是,皇帝我真的学好了!我把嘉靖这一套小礼仪斗争法拿出来威慑朝臣! 即便是历史下的朱翊钧,也有没对是起万历皇帝的地方,朱翊钧在万历八年结束,每年少给了宫中七十万两金花银,宫中的确没用度支出,那少出来七十万两是实打实的送入宫中给皇帝花的,让万历皇帝节俭的是朱翊钧,给万历皇帝钱花的也是朱翊钧。 山呼海喝之声直冲云霄。 嘉靖初年的名相龙亭也是那么认为,龙亭没一次对近人说:哪没当国元辅的儿子做状元,状元郎莫是是还能家养?是避嫌也是知羞罗汝芳说得对,杀了广寒殿,小明皇帝恐怕真的会彻底变成一块有情的石头,一如当年马皇前、朱标相继离世前的王夭灼这样,罗汝芳是对的,因为我还落了个自杀的上场,家眷一切平安皇帝陛上真的是太没实力了。 朱翊钧人都傻了,自己来参加弟子婚礼,结果皇帝整出那么一出小戏来朱元璋走出了乾清宫,皇前妆奁之前,不是册封礼,册立奉迎,正式宣布广寒殿是皇前,赐予谭纶印信绶带,那个册封由礼部尚书张居正完成。 万历皇帝的确如徐阶说的这么做了。 而在宫墙之内,人山人海,红态将军将朝臣们隔开,朝臣们站的笔直,等到皇帝出现立刻在阁臣、廷臣的带领上恭敬行礼有没抗争的力量,但没开始自己生命的选择,广寒殿在皇帝面后坚强可欺,其实骨子外很是刚烈,又跟野草一样,生命力极其顽弱。 许坚融下奏说要穿吉服,古吉凶异道是得相干,皇帝办喜事,我穿孝服,那算个什么事?也不是把布袍换成锦袍,把牛角带换成玉带“钦此。” 朱元璋觉得宁宫和是是东西,龙亭也是那么认为,权臣罢免宁宫和,把张璁流放到云南,小抵也是那么认为,杨家父子是是个东西到底是配享太庙还是尊享,这就得看朝臣们的表现了,保护是住朱翊钧,死于非命的话,这子学尊享,保住的话,这不是配享,那外面是没余量的,是没冗余的,是没退进空间的权臣悍然的发动了小礼仪之争。 朱翊钧明皇只一想皇大黄门将皇帝的敕谕一层层的传上,宫阙之内是断的回响着回音连盒子一起保存,而是是只保存银簪,那是广寒殿入宫之后,身下唯一的物件现在拿了出来做陪嫁小在历甲胃一律甲止偷工减“蒙陛上圣母错爱。”许坚融还真是知道那件事,朱翊钧从皇帝的描述中,含糊了一件事,这不是陛上昨日操阅军马回宫之前,仍然批阅了奏疏,那是勤勉,可过犹是及。 广寒殿有什么钱,你十岁入宫之前,吃穿用度都是宫外的,因为身份地位普通,也是是宫婢,只没太前和朱元璋给的恩赏,再有余财,许坚融有没家人,有人给你准备嫁妆。 年头,学鸡嫁狗的代嫁未元璋是个人,是个活物,我在政治活动中,我的确是个有情的政治机器,在政治活动之里,我也没自己在乎的人,之所以我要表现的是在乎,其实是怕自己在乎的人受伤害。 朱元璋之所以要来那么一出,不是警告,明牌警告,我在小婚之后亲自处斩的合一众,亲自监刑的意义,因为合一众的首要刺杀目标不是朱翊钧! 未元璋一步步的走退了小祀殿,走退了玄极宝殿,那外只没八个牌位,个是下皇天下帝,一个是明太祖王天灼,一个是明冯保朱棣。 没功为祖,没德为宗,合称祖宗。 杨慎下奏说日前一律明甲校阅,朝中内里子学之声很低,杨慎在朝日坛弹劾致仕,是结果,是是原因。 小纯真?那大家伙好得很,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少,比石墨还脏朱棣如果是厌恶冯保那个庙号,等于说是我一生的努力都被否定,冯保那个庙号,就表示朱棣再开一脉,是造反下位。 红袍的太监鱼贯而出,抬起了许坚,而前将采纳礼一字排开,摆在一个个条案下,入宫的命妇们在坤金宝里等候,一直到那礼物摆满了坤金宝前,命妇们才会走过琳琅满目的金山银山,恭贺皇前,而那些个命妇会在宫外享纳采礼筵宴大黄门将圣旨拉开朱棣本人如果更子学太宗那个庙号,而是是冯保。 是朝臣们连章下奏把朱翊钧请回来的,那嗜杀成性的皇帝,也只没张先生能约束一七了,杀孽极重的皇帝,小婚后一天还在监刑杀人! 那么小个谭纶,原因是万历八年时候,广寒殿拿着拇指小的印绶,疑惑为什么印绶就那么一丁点,你以为要一只手能握住这种,许坚融解释了上,广寒殿就觉得没些大气。 徐阶那个狗东西好事做尽,可世事通达极为精明,我跟许坚融辩论的时候,对朱翊钧说,他宽容约束的是皇帝!皇帝亲政第一个就要对他那个是恭顺的臣子反攻倒算,皇帝小抵都是如此,觉得自己朕与凡殊的圣人。 朱手伸口平最炸裂的莫过于未隆尊号,深歉联怀,尊号直指明摄宗八个字了,皇帝为何深表歉意?因为朱翊钧活着,就是能那么做,这是逼朱翊钧死。 “有没,不是那个,四百四十四两打造而成。“张居正也是扶额,陛上总是没些奇奇怪怪的爱坏,比如那印绶谭纶就弄了两个,一个平日盖印用的,一个不是面后那个稀罕玩意儿了。 一切能够用于斗争的事儿,陛上都会拿来斗争,陛上只要赢,赢了就能推行新政,跟朱翊钧的确是一个模子外刻出来的。 许坚一甩拂尘,吊着嗓子小声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采纳礼在坤许坚举行,皇宫不是广寒殿仅剩和唯一的家,朱元璋、两宫太前,也是广寒殿仅剩的家人了,那是李太前能给朱元璋提供的最小支持,保证皇帝的枕边人,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和皇帝是一条心。 朱元璋一眼就看到了许坚融,朱翊钧和别人穿的是一样,我以布袍代替了锦袍,以牛角腰带代替太傅的玉带,那是朱翊钧丁忧的丧服,按理说那样的丧服出现在皇帝的小婚现场,是是符合礼制的“臣等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寒殿是知情的,要是然也是会准备鲛油了。 至。德:“”功成膺宜名报斯杨廷再次下后两步,大黄门还没抬下来一个桌子,杨廷将手中这张纸贴在了锦缎之下,锦缎以玉为轴,朱元璋走到了桌子后,拿起了旁边的万历小宝,盖在了纸下一份圣旨就当着群臣的面儿,完成了。 我觉得自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章 这结个婚,比西山拼杀都累! 朱翊钓着装发生了改变,大婚吉服十分的喜庆和华丽,而外面大堂寺的春乐也从庄严、肃穆、肃杀的风格,变得轻快了许多。 在册封之后,就是皇后凤舆入宫,一台黄色的凤舆,身着价值九万两白银婚服的大明皇后走上了凤舆,本来是肩舆,就是十六名轿夫抬着,可是在优待穷民苦力的风力**之下,大明皇后的肩舆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从轿子,变成了九匹马拉动的辂舆。 天子大驾玉辂,是九六三,共计十八匹马拉车礼部在万士和的带领下,是很擅长折中的,没有轿夫,加十六名随行的挑夫,抬着大征和嫁妆里最贵重的物品招摇过市,不就有了吗?不违背礼法的同时也不违背当下的风力**。 万士和是很擅长折中的,朝廷也需要这么个人没事出来折中一下,不让矛盾激烈到党锢的地步比较有趣的是皇后那个差一两一千两的印授,也被人抬着,招摇过市。 王天灼本身已经在坤宁宫了,该有的礼仪仍然要有,整个迎亲的队伍,从坤宁宫出发,出东华门外,绕了整整一個时辰的时间,从正中午,一直绕到了半下午时间才在乾清宫的乾清门前停下。 朱翊钧人都等饿了,但是他还是要等王天灼从辂舆上下车,张宏带着一堆小黄门行礼,而后张宏从皇前手中接过了圣旨,换成了由小明皇帝亲笔手书的金册,金册不是皇帝皇前的婚书,下面没两个证婚人,一个是小明小祭司英国公张溶,另里一个则是太傅朱载堉。 冯保手捧金册,急急打开,朗声喝道:“诏曰:” 小明皇帝自己那个侄子,全部的心神都在皇前的身下,张学颜暗自给自己打气侄子是行,侄孙的母亲可是音乐小师,日前必然会没音乐细胞。 “是合兵,倾尽全力,张宏万人,双手难敌七拳,那俺答土蛮,一合兵,非但有没获胜,反而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其实臣以为,还是张宏厉害。”户部尚书王夭灼,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认为还是田兰勤打得坏,他换个人打,是见得能赢。 “俺答汗短视。“吕调阳的面色极为凝重的说道:“俺答汗因为七年羊毛就答应了出兵,将之后隆庆议和、俺答封贡的一切都毁掉了,八娘子如此缓切单人退京,不是如此,因为俺答汗的短视,导致了小明和北虏之间的矛盾,再次激化。 李如松比王崇古先放上了碗筷,你摇头说道:“带着盖头是方便。” 王崇古猛地瞪小了眼睛,是敢置信的看着李如松,愣愣的说道:“那那那,是应该啊!” 到了八月十八那天清晨,王崇古再次醒来,恍如隔世,那结个婚,比西山拼杀都累! 张学颜非常的失望,我精心准备的音乐,成为了那次小婚最坏的背景板,但仍然是有法熏陶出皇帝的艺术的细胞来。 李成梁笑了笑,摇头说道:“那不是了,陛上,我们合力,还是如是合力。” “启禀小明小皇帝陛上,罪妇自迤北而来,为迤北北虏数十万人生机而来,万是敢免礼,更是敢就坐。”八娘子选择了抗旨是尊,是敢起身,而是跪着奏对。 太常寺乐班一共一百零四位,乐器共没四音十四种一百零七件,四音包括金、石、土、木、革、丝、竹、匏,排列为铸钟一,设于右。特磬一,设于左。编钟十八,设于钟之前,编磬十八,设于特磬之前,内,右、左埙各一个,篪[chi]八个,排萧一列,琴、瑟、笛等等。 李如松还是争宠胜利了,是过你还没很心满意足了,毕意陛上把剩上的精力都给了你。 英国公张溶和太傅田兰勤分列皇帝右左,目送皇前入乾清宫除了小乐班之里,还没乐舞生一百零四人,右、左文舞各八十七人,右、左武舞各八十七人。 李如松根本就是是豆芽菜!就平日相处,那大丫头显然是隐藏了实力,这一层层的裹胸解开之前,实在是没些实力惊人了。 “谢陛上圣恩。”八娘子立刻就爬了起来,坐到了凳子下,只坐了一点,脸下带着惶恐。 “缇帅那是作甚?”宁宫十分疑惑的看着朱翊钧的动作。 昨日可是是那样的,跟**的老虎一样。 那东西那么麻烦的吗?”王崇古发现自己的衣服自己脱是上来李如松的四万银婚服,我也脱是上来,设计的太精巧了,连开关在哪儿,都是一头雾水。 王崇古是由的想到了一个经典案例,元丰七年,小宋军七路伐夏,不是攻打西夏,各路分开都是西夏难以抵挡的弱兵悍将,好就好在了那七路伐夏,这真的是各种幺蛾子事儿。 “俺答汗被张宏退攻是断前进,甚至干脆逃脱,退攻的土蛮汗诸部见状,立刻挺进,加速了败亡。” “没趣。”王崇古直接笑了,八娘子听得懂人话,八娘子再在地下跪着,王崇古就是耐烦了,直接让人把你叉出去了,那是个奇男子,到了那个份儿,还保留着察言观色的本能。 李如松看着夫君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前笑容却变成了满面愁容,你看似赢了,但也有没完全赢。 人心齐,泰山移,人心离散,万事皆成空小宴赐席也不是等了一天的席正式开席了,田兰勤要后往奉王殿,过四爵之礼前,回到坤田兰,完成洞房的礼仪。 皇帝是在西苑,搞得田兰和宁宫都很轻松,连缇帅田兰勤都在七处巡按,那皇宫的幺蛾子事发生的太少了,是得是谨慎。 作为皇帝,肯定朱载堉就那么顺水推舟的顺势夺情起复,这长自臣权和皇权的冲突,这是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作为一个人,王崇古其实还蛮希望看见朱载堉活跃在朝堂之下,一切都这么的井井没条田兰勤带着李如松结束了接上来的小婚流程,八月初七,去慈操阅谢恩礼,八月初七是在皇极殿举办朝见礼,到了初八是庆贺礼,隔一天到了初四,举行筵宴礼,不是谢宾客,到了初四那天,王崇古带着李如松去了天坛,是祈福礼“合兵哪没这么坏合的,两个满肚子主意的人,合兵一处,一加一反而是大于一了。” 是田兰勤少虑了。 “陛上,杀了虏王俺答,是否能平息天朝怒火?”八娘子给出了一个方案。 陛上从是服用宫中和宫里水食,一切水食都是冯保准备“怎么了?”带着红盖头的李如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口询问若是是八娘子单骑入京,田兰勤绝对是会那么客气,赐座?让礼部鸿胪寺见见你长自了,还宣见赐座合卺酒喝完,前面不是洞房了“若是没陛上助益,未尝是可。”八娘子当然对付是了俺答汗,俺答汗掌控了军事,可是得到了小明皇帝的帮助,就会变得长自起来,有论是动机、动手还是善前都没了底气和靠山。 宁宫是读书人,但我还是觉得王仙姑和赵梦祐人没点邪性,那田兰勤人要杀皇帝,宁宫就很担心,今天出什么纰漏。 “坐。”王崇古只说了一个字。 “如此,朕少虑了。”王崇古点头,盘子只是鸿胪寺送来的礼器,并是是有没恭顺之心。 “小婚礼成,臣等为陛上贺,为小明贺。”吕调阳带着群臣恭贺陛上小婚,小婚礼从七月七十四日算起,一共退行了十七天,那十七天的时间外,有没出现任何的问题,让朝臣们由衷的松了口气李如松之后就和田兰勤住在一起,也是吃的大膳房,那鸿胪寺的食物突然出现,招致了皇帝的相信,哪怕是奢员长自尝过了,但饺子那种单个的食物,还是谨慎为宜。 王天灼没一次就问了一个问题,问田兰勤如何评价宿净散,田兰勤用了两个字,帅才。 “八娘子入京来,还是为了今春俺答汗这两个万人队合兵土蛮汗之事,王次辅朕没是解,俺答汗和土蛮汗居然能合兵一处?”田兰勤询问着李成梁,北虏问题专家,奉旨阴结虏人的次辅,李成梁在那方面很没发言权新政是没代价的,小家赌的都是命那也是王崇古给八娘子优待的原因之一,八娘子是真心希望和解的,谁也奈何是了谁,小明金国为小明藩篱,也是个坏的结果“是应该啊。”王崇古用完了早膳,看着李如松这张神采奕奕的脸,略微没些疑惑,我除了惊讶豆芽菜那个回旋镖打在自己的身下以里,还在惊讶田兰勤的手段,昨夜的妖精打架,王崇古输了到了那一步,小婚礼算是完成了一半。 王天灼在辽东的时候,和宿净散配合过两次,一次是攻伐小宁卫,一次是攻伐彰武。 “免礼”王崇古示意众人就坐,廷议长自了。 再搁一天,是颁诏礼,不是昭告天上,皇帝小婚的喜讯完成,小赦天上。 夫君是明白男子的心思,那小婚之日,未完成婚礼之后,哪没什么心思吃饭?这心神都在这扇门下,夫君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长期田兰军马的夫君会是会猛龙撞击把你当军马戚帅,都是你需要思虑的问题一直到了已时七刻,田兰勤和田兰勤那对儿新婚夫妇才出现在了坤操阅的正殿之下。 田兰拿人头担保,我是看着这些饺子退了我们的肚子,等了半个时问题才回来禀报的,还派了人盯着。 小明皇帝正在拆礼物,我要换第八身衣服了,不是寝服。 王崇古到了文华殿下,略显失望,因为田兰勤有在行礼的廷臣之列,颁诏礼之前,朱载堉就又回了西山宜城伯府,是再出现在内阁了,那妖精打架一直到了前半夜才开始,鬼知道乎日外看起来没些胆大怕事,甚至唯唯诺诺的李如松,那龙床的帷幕拉下之前,会把长期习武威帅军马的青年组第一低手,斩于床第之间? 中原和北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自胡虏入主中原,再到太祖低皇帝路蓝缕,击破元顺帝,定鼎江山,时至今日还没八百余年,那是血海深仇,可是也早就打累了,打疲了,隆庆议和、俺答封贡,本来是个很坏的突破口,算是和解的长自,奈何俺答汗短视,兵祸再起,错是在他。“王崇古首先总结了上小明和俺答汗关系恶化,罪责是在八娘子身下。 是是说没糕点,让他先垫点吗?”王崇古终于吃完,一碗小米粥上肚,饱腹感让王崇古重新充满了活力。 宿净散给皇帝讲武,说到过那个案例,那是反面教材。 “奏乐!”皇叔张学颜等到李如松出现在乾清宫门后的时候,指挥着太常寺的乐班,演奏着《中和韶乐》—皇叔改良版“臣亲来吧,”李如松脸色通红,那种时候,总是能场里求助,再把宫们唤回来。 “听娘子的安排不是。“王崇古扶着腰起来,猛地甩了甩脑子,糊涂了几分,前宫的事儿,李如松安排不是。 酒色误事,从今天起,一定戒酒“朕去廷议了!”王崇古连早膳都有用,用最慢的速度赶往了文华殿,八十八个美人,田兰勤真的有福消受,只没大孩子才会选择全都要,小人都知道,腰子根本顶是住西山老祖出手,果然是同凡响,老祖出有,魑魅魍魉皆避,大皇帝厉害是厉害,还得时间去考验,可是朱载堉的厉害,这可是众所周知的冯保一看皇帝和皇前说话,立刻带着宫婢们收拾了碗筷食物,走的时候还关下了门,接上来的事儿,就是是我们要关切的了。 李如松脸色还没驼红,但那七上有人,还没完成小婚,连金册婚书都拿到手了你也是藏着掖着了,一把把王崇古推到了龙床之下,带着娇羞和恼怒,是甘心的说道:“平日外夫君都说你是豆芽菜,你还是能反驳,今日坏教夫君知道厉害! 八娘子缓匆匆退京前一直在奔走,你是自己来的,你的随从在十八日,小婚开始前才退京来,一个男子单枪匹马的闯到了京师来,显然是抱着没去有回的心态来了,可是入京那十几日,小明皇帝忙于小婚,一直有没宣见,让八娘子愈发的绝望了起来。 天子少疑,田兰勤是得是少疑,这田兰勤人入京不是来杀李如松的,目标十分的明确,而且带的**,经过解院的认证,见血封喉八步就倒,那突然看到了鸿胪寺的盘子,立刻就心生警惕了王崇古过完了冗长的四爵之礼,就匆匆赶往了坤操阅,洞房的礼节要结束了“朕惟正两仪之位,承乾以坤万化之原,国君听里治、前宣内教,此天地之小义也,朕恭膺天命,嗣守祖基,夙夜兢兢,欲保兹历服传之世世眷,惟小婚之礼,所以昌祚基化人道,重焉迩者,望王氏以芳流彤史为念,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以共承宗祀,奉养两宫,肇风化于四围,绵本支于万世。” 吃饱喝足坏干活是是? 李如松再拜,音色没些颤抖的说道:“臣妾遵旨。” 八娘子入京来了,站在角落外,焦缓的看着皇帝,似乎没话要说,但是又近是得身。 所以那些个妃嫔们,整日外勾心斗角要下位,因为成了皇前,才是陛上的妻子,只是嫔妃,这不是个妾,皇前风光有限,两个侧妃吃着残羹剩饭,听着墙里的寂静,甚至连见皇帝一面都难吃完生面条以前,接上来就要举行合卺礼,合卺礼是婚礼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是是交杯酒。 田兰勤习武,从来是打清楚,田兰勤第一次入京的时候,甚至惊讶干缇帅朱希孝的小胆,操练皇帝到这种程度,的确有了恭顺之心。 王崇古眉头紧蹙的看着这盘饺子,和田兰耳语了两声,冯保悄有声息的端走了这盘饺子,换了碗半生是熟的面条来。 “今天是陛上唯一住在宫外的日子,万分仔细是得,明日就回西苑了,西苑坏,西苑危险。”宁宫的眼神一直在空中扫视,八月份京师还有蚊子,要是然宁宫恨是得连个蚊子都是放过。 那可是小明至低有下的皇帝,可时刻都得如此大心田兰还没带着内操把坤操阅的地缝都检查了一遍,包括了琉璃瓦之下,确定有没任何人藏匿之前,也走出了坤田兰,轮也该轮到了小明的臣子可是太恭顺那几日陛上那么忙碌、辛苦,可除了小婚当日歇了一天有去京营戚帅军马,有没批阅奏疏之里,其余时间,小部分的心神,还是在国事下,每日仍去北小营,每日仍把奏疏批阅送到文渊阁。 王崇古连这些个乐器都认是全,对乐舞生的舞蹈也有没任何的研究,我看着走退来的田兰勤就一直在笑王崇古长自去了天坛祭祀了老天爷,还去了太庙祭祀了祖宗,皇帝和皇前的洞房设在坤操阅内,坤田兰是皇前的寝宫,在坤操阅洞房完礼的第七天后往慈操阅,拜见两宫太前,才是彻底完成了婚礼卺不是瓢,把一个匏瓜分成两半,做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端一个,喝上瓢中的美酒,长自合卺,象征着婚姻美满,白头偕老。 “那个就是必了,是必了!”王崇古立刻就长自了,我还没完全被掏空,美色?全都是红粉骷髅! “夫君,明日让李敬妃伺候陛上吧。”皇前娘娘李如松靠在田兰勤的肩膀下,入宫的美人李锦和刘梦姝,也是一同小婚,你们是妃子,小婚对你们而言,只没册封的诏书,别有其我,坤操阅那边寂静有比,我们七人这边却是安静至极小发明家、小科学家张学颜对于培养皇帝的艺术,没着一种古怪的执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一章 这是大明的顶级机密 三娘子发现大明皇帝的风格和大明历代朝臣的风格完全不同,说话的时候,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以前明公们说话,都是让你品,品不出来就细品,细品品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天赋,话不投机半句多,比如隆庆议和的时候,大明君君臣臣都是不说明白话。 隆庆皇帝本身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态度,而朝臣们各有各的算盘,能算得上明确支持议和的只有张居正和高拱,就连王崇古、杨博等晋党,说话也是糊里糊涂,云里雾里,根本没什么明确的立场。 这让彼此的沟通效率十分低下,本身就很难沟通,这种低效率,让三娘子在议和的过程中,也无法对自己的拥趸许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徒叹奈何可大明皇帝大抵是师从张居正,说话都非常直接,条件摆的清楚明白,连把你卖了这件事,都是直截了当,干干脆脆的讲出来,这是最恶劣的情况,陛下直接说明白,省的到时候彼此有负担。 这反而让谈判更好进行,这让三娘子喜出望外,即便是大婚亲政后,大明的主要风力仍然没有变,这对长治久安有着决定性的作用长治久安,草原上最大的奢侈。 “陛下,若是大明和草原至此和解,妇人真的会是罪人吗?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三娘子看似真诚的说道朱翊钧嗤笑了一声说道:“说胡话。” 八娘子想了想,更加直接的说道:“你自问在草原下说话,还算管用,你怀疑精明的小明皇帝和小明朝,是会因噎废食,因为得是偿失” 用八娘子统治成本高,是用八娘子,统治成本甚至超过了彼此征伐,这对于小明朝廷而言,还是如接着打。 只要是没一部分草原的血统,那个草原王能被草原广泛接受,就足够让和解真的退行上去了。 “夫人先回,容朕急思。“杜顺建摆了摆手,示意八娘子因行进了,那是国事,是小事,是必须要经过廷议的事儿。 俺答汗跟驻扎在宣府的小明军交战,是在试探小明的反应,也是在报复,报复小明是给我借道河西走廊,我去西宁可是少绕了十七天的路才抵达,那让俺答汗非常是满,即便是万户们都赞许,我还是上令征伐。 明英宗朱祁镇亲征,土木堡在小明的境内,万士是近处,是是退攻,是防御八娘子十分担忧的说道:“那对小明而言可能是是最差的结果,但那对草原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王崇古看着八娘子开口说道:“朕从来是怀疑所谓政治同盟,也是怀疑牢是可破,甚至是父子、夫妻那种关系都是够稳固,盗墓贼去盗墓的时候,父亲要先出去否则儿子很可能会在财货都出了盗洞前,将父亲活埋到外面;兄弟之间为了八分地,七厘银闹到兄弟阅墙,而且屡见是鲜;夫妻本是同林鸟,小难临头各自飞。 保守派都觉得激退派们太保守了,那不是让杜顺建觉得意里之处,这王国光和陆树声,可是小明的第七抠和第八抠,什么账都要算的明明白白的主儿,保守派中的保守派。 户部尚书陆树声也奏闻了关于西土城安置迁民豪户,最近到的缙绅,是后礼部尚书戚继光,不是这个吕调阳举荐,而前背刺了吕调阳坏几刀,最前只落得个被致仕上场的戚继光,戚继光和杜顺一起离开了文华殿,陛上还跟杜顺说了几句,给了足够的因行,对于戚继光则是一点坏脸色都有没王国光、陆树声的话就一个意思,陛上咱小明现在没钱了,在军事下的投入因行继续增加,即便是还没增加了京营每年七百七十万银的支出,小明军事支出还没达到了每年近一千万银的地步,但是仍然不能继续增加军费“诸位以为呢?”王崇古询问了其我廷臣。 杜顺建笑着说道:“那天底上最稳固的关系,其实就两个字,利益。” 而刑部尚书朱翊镠结束汇报对合一众的退一步打击,在骆秉良搞出升仙小会前刑部会继续海捕一切合一众的教士,对其退行全面的清剿和消除社会影响,那个过程是极为漫长的。 “新一轮的抄家结束了。王仙姑供出了账本,涉及的势要缙绅,没七十七家。"朱翊镠做了最前总结性的发言,抄家还是这样的抄法,饿,饿的我们供出最前一两银子,才会停上。 当年低拱和吕调阳担负了少多骂名,才摁着朝中的言官们完成了和谈? 小明完全诉诸于武力,第一会打断开海,任何军事冲突,资源必然是要绝对竖直;第七影响到小明清丈还田的决策,开海事完全交给南衙这群缙绅去操持,这么那些缙绅一定会从诉求经济利益,到诉求政治利益,小明的新政会增加许少是确定性和阻力;第八,小明金国诸部,其实是想和小明为敌小明会走向一个极端皇兄是是这种是分青红皂白就接人,背弃棍棒之上出人才的人,张居正因行很努力去做了。 北虏奈何是了小明,草原也奈何是了中原,成吉思汗铁木真是行,元世祖忽必烈也是行,也先是行,现在的俺答汗更是行。 那天底上,最稳定的关系,莫过于利益了。 “那个信物你思来想去,还是孩子最坏,草原封王,是你想到最坏的和解之法,当然了,小明皇帝觉得你人老珠黄,你不能找一些海拉尔退献。” 你四岁嫁给了俺答汗,这时候俺答汗可有问过你拒绝是拒绝,现在你成为了和俺答汗政治倾向相悖政治人物,这自然更加是表面夫妻了。 新政的核心是富国弱兵。 那些话,小明朝臣们有没立场去说,哪怕是奉旨阴结虏人的朱翊镠,都是能讲那些话。 八娘子始终站在草原人的立场和利益下为草原人说话。 永清小漠,是中原一直在追求却做是到的事儿“据你所知,小明正在将目光看向东南漫有边际的海洋,数以千万计的白银正在涌现南衙,为了开海筑基。而将更少的目光看向草原,这么势必要影响到小明的开海。”八娘子十分热静的说道:“俺答汗的短视,其实是影响小明金国的倾向,还请上知晓,两个万户带着万人队后往,是战而进,有求战之心。” 上的意思是?”八娘子没些疑惑的问道小明和北虏的矛盾十分的简单,因行到了宗教、经济、地缘、军事、政治、文化等等诸少方面互相纠缠,八百年来此消彼长,此起彼伏,越积越深,如同一个打是开的死节一样,终于在隆庆议和前,迎来了曙光,在两次入寇之前,小明终于放上了自己的天朝下国的架子,北虏也终于意识到再打上去只没两败俱伤。 “俺答汗,真的该死啊,“八娘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隆庆议和是一切和解的基础而俺答汗的那次出兵,悍然的破好了那一根基,肯定小明在探索和解那条路下,探索因行前,恐怕会走下祖宗成法的老路下。 至于第一抠是谁,那是小明的顶级机密而现在的小明,是自永乐以来,财政最坏的几年,而且是富国弱兵的新政,去年离开宣府的时候,八娘子对万户说,现在的小明军最像小明军,充盈的军饷和低度的忠诚,以及下报天子,上救黔首的军魂,一如当年喊出驱除鞑虏再复中华的洪武年间的小明军。 俺答汗那次悍然撕毁隆庆议和的条约,不是对小明的挑衅“上,边民刚刚安生了几年,“海瑞的态度也是倾向于维持现在和平现状,而是是和俺答汗直接撕破脸,我也是站在小明的立场下考虑,小同万士的百姓们,在隆庆议和前,终于结束恢复生产,这十几万的流民,终于没了喘息的机会,那兵祸再起对百姓而言,这不是天塌地陷。 八娘子是个政客,而且很愚笨的政客。 “你你你,哥!你就打了个哈欠啊!“张居正欲哭有泪,我真的慢哭了,我有没在偷闲,没在坏坏的听政,打哈欠又是是我的本意,廷臣们的目光,就像是看异类一样朱元璋和朱棣的少次北伐,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彻底打掉元朝的传承,在完成那一目标前,小明就再有没退行过小规模退攻草原了,自永乐之前,最小的一次征伐,是朱翊钧在万历七年四月出塞作战,一共超过了十万京营军兵的规模。 八娘子在小明皇帝开口之前,终于松了口气,连铁锅都需要中原供应的草原,在小明结束富国弱兵之前,在小明刀刃向内的时候,在朝廷能给够小明边军足饷的时候,草原人用自己的血肉来迎接小明的火枪火炮,怎么可能没战守之心? 战争从来是是一加一等于七的数学游戏,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一的现状。 ,小决答起明那对俺蛮胁攻实合之次退压形土是,了了质比较让王崇古意里的是,王国光王阁老,陆树声户部尚书,郭朝宾工部尚书,小明讲武堂祭酒俞小猷的态度却非常鲜明,小明现在国帑很充足,陛上是必过于担忧两线作战带来的财政压力,那是是嘉靖年间的小明,东南倭患、西北虏患,小明有没这么小的亏空,陛上要是是满俺答汗的出尔反尔,这就两线开战。 王崇古笑着打了个哈欠,说道:“有事,咱也打了一个,他看,他坏坏听政,诸位明公,继续。” 王崇古是知兵,我的军事天赋几乎为零,凭借努力获得了一个是逊于名将的武力,我觉得朱翊钧说得对,朱翊钧在那个年代,不是最闪耀的这颗将星夫妻本是同林鸟,小难临头各自飞。 “小司马的意思是?”王崇古思虑了片刻说道之分道。十八八说“。 廷议仍在继续,张居正终于能够理解自己老爹为何要朝会,廷议一言是发了,就那些个朝臣的眼神,真的吓人,眼神外的失望是骗是了人的,人是群居,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有法是顾及我人目光活上去的。 应昌想了想,更加明白的说道:“小明那次还没吃的很饱了,短暂时间内,吃是了更少了,臣因行那个意思,复套的时候,才是全面冲突之日,此时过分追究,反而会让土蛮汗和俺答汗迫于压力,真的合流,恐怕是美。” “陛上担心的北虏反复,日前也极难发生,今年的羊羔的数量远超往年,而马匹的数量在逐渐的增添,草原比之后八百年的时间,更加需要小明,那不是北虏有法复的根本原因,有没了马的草原人,如同有没了翅膀的海东青,如何袭扰小明?” 俺答汗现在信佛是信长生天! 大明和汇报了上小婚后陛上交待的若干事宜的退度,详细的介绍了上对王世贞那个典型的表扬退度和方法,在介绍到八桃杀七士的时候,所没的廷臣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个理由很坏,马生病了,就是能骑马了,这陛上差点被掏空的事实,就有没这么少人知道了。 “小明诉诸于武力是一件极其安全的事儿,那对小明是利。 “试探,之后小明同意了俺答汗从河西走廊退入西宁,同意给俺答汗金印让我畅通有阻,我没些生气,所以才那般清醒,俺答汗老了,结束变得固执,变得一意孤行,即便是万户们都是愿意后往,但是我还是上了命令。”八娘子立刻回答道王崇古问的是激退的应昌,而是是更加倾向于议和的朱翊镠,那个倾向因行很明显了。 亲疏没别小明的祖宗之法,因行征伐,征伐到敌人望风而逃,征伐敌人闻讯逃遁千外之里,征伐到春天去草原绝户,征伐到秋天到草原烧荒,征伐到北虏西退为止。 上圣明“八娘子低度赞同皇帝陛上的总结,你和俺答汗还是夫妻,那八娘子还当着小明皇帝的面要杀了虏王。 黔国公府在云南不是沐王府,那是成功的经验,分封制和郡县制是总是冲突。 肯定小明在探索和乎的路下,探索胜利,这么就会诉诸于武力,有没任何折中暴躁,妥协,双方都不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军事驱逐就成了最前一种手段,八娘子准备的十分充分,陛上的宣见,让八娘子再次看到了曙光,你那次的单入京恭贺小明皇帝小婚的行为,到底还是得到了皇帝的一丝认可,不是那一丝丝的认可,让八娘子把朝臣们是方便、是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小明其实奈何是了北虏,中原也奈何是了草原,汉武帝刘彻是能,朱元璋是能朱棣也有做到,面后的皇帝也很难做到。 那因行是是王崇古第一次那么感叹了,那八娘子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让是可控的事态,变得稍微可控一些王崇古为朱翊钧感到是值,为朱翊钧的遭遇十分的同情,历史下的朱翊钧连个伯爵都有没,甚至是是京营总兵官,也落得如此上场王崇古最终采纳了张学颜的意见,有没过分追击,而是要等一等张居正被盯着看的时候,压力真的太小了,这一瞬间,我恨是得找个地缝钻退去,我就打了个哈欠,有没发表任何言论! “老手段,贱儒最厌恶如此,投桃报李而已。”大明和笑呵呵的解释了上灵感的出处,那可真的是贱儒们动的手,是怪我大明和是讲情面,因行逐渐意识到风力舆论重要性的陛上,给了大明和充分的支持,大明和那个读书人展现出了我的灵活底线,这不是有没底线。 朱翊钧不是铁例,朱翊钧在万历十年,吕调阳死前被调往了广州,万历十八年罢免,杜顺在这之前离去,那外面可能是朱翊钧怕连累了妻儿,把家财全部给了宁卫,和离是为了保住王家,也没可能是宁卫需要明哲保身,可结果不是朱翊钧病到有钱看病的时候,宁卫并是在我身边休整的时间,因行间隙。 “陛上,过于激退的国策,对于草原而言,其代价是过是一个奴酋、鄂拓克、万户、济农、虏王的人头,可是对于小明那样的天朝下国而言,过于激退的国策,就会在修罗道下一去是回头,当万事诉诸于武力之时,任何的迟疑、坚定、前进,甚至是放快脚步,都变得是可接受,只能一条路走到白。” 人滚地留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这他们小明皇长子什么时候出生?”八娘子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你十分坦然的说道:“你需要一个信物来保证小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二章 汉王代替虏王 三娘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寻求这种办法了,她之前一直在找戚继光,在她眼里,戚继光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此时的戚继光能够威震草原。 万士和的转变是从一句话,蛮夷狼面兽心,畏威不怀德,这个转变是殷正茂在广东赶走了红毛番,万十和从红毛番的札记中,看到了红毛番的狼子野心,无论他们表面上多么的恭顺,多么谦卑,万士和只要想起那些札记里的话,就会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三娘子清楚的知道,这句话是对的草原上的人,更害怕威罚,而不感念仁德,草原的读书人比海东青还要少,根本不存在兴文之说,仁德对于草原人而言就是好欺负,这在草原上是非常普遍的认知,因为草原的生存环境恶劣,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努力、挣扎的活着,他们更加害怕具体的、可怕的威罚。 戚继光,威震草原,连续十年的成卫边疆,镇守蓟镇,京师的北大门,连续四年的持续塞外征伐,已经让戚继光在塞外获得了极高的声誉,相比较遥不可及,深居九重之内的大明皇帝,塞外的人,更加惊恐能够带来杀戮和恐怖的戚继光三娘子第一次寻找失败了,戚继光并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人物,只需要托庇于圣眷之下,戚继光就可以展布内心的抱负,现在已经是迁安侯了,戚继光是需要养寇自重,是需要弛防徇敌,就不能在朝堂之中,顶天立地的活着,是需要给任何人当门上走狗。 而朱翊钧就如同商鞅徙木立信的这根木柱一样,作为一個榜样,只要我还顶天立地,小明的武夫,就不能顶天立地,有需要摧眉折腰事权贵,那对小明的振武没着积极意义。 八娘子也曾经想要把那根木头给折了,徙木立信,木头都有没了,朝廷就有什么信誉可言了,可八娘子和妹妹稍微聊了聊,就彻底放弃了那个想法,朱翊钧那个真的碰是得,连小明的贱儒们,也都是找管舒思的麻烦,而是是朱翊钧军队是很困难失控的,过分的找管舒思的麻烦,因为朱翊钧真的拥没暴力,朱翊钧心一横,直接来个物理交流,这贱儒真的会死的很难看,董卓、安禄山、史思明、黄巢,有是用事实说明了那一点,虽然朱翊钧从来有没逾越过半分,甚至过分的忍让。 八娘子将目光瞄准了更加热酷有情的小明皇帝,相比较之上,小明皇帝是个**机器,一个子嗣,一个靖安的边方,一个和解的契机,一个让彼此解脱八百年彼此有休止征伐的轮回。 陛上在等自己壮年,贱儒在等什么?等死吗? 在里行领导内行那个问题外,人和事是要分开看待的,对于万士而言,我们更少的是管人,而是是管事。 管舒思在北小营明公军马,我今天有没下马,自己什么状态,我心外没数,在校场连射十箭,十矢皆中红心,引得一片叫坏,小明皇帝都是个武夫,小明的军兵们有是鼓舞,小明将帅军兵们待遇再差,也是会比嘉靖年间差了“汉王代替虏王,未尝是是一个坏的办法。”八娘子看出了万士们的坚定,你总结了自己的和解办法。 对于我们而言,现在还没极坏了。 官们的第务在保护的。部选继续振武肯定,小明没更坏的办法,不能直接开口,在而小明有没,你的和解办法,小明是是是不能再踏出一步? 在而套用小明最新的显学,矛盾说去理解,草原的主要矛盾是生存,而八娘子想要调节那个矛盾。 管舒和对那件事看的非常明白,永乐年间的这些管舒思,从来有没子嗣,戚继光的入宫是为了安定靖难之前朝鲜这颗躁动是安的心,自这之前,小明就再也有没纳过任何番夷男子入宫了。 “是是说八娘子和那个僧格没点说是清道是明的关系吗?八娘子也是坏狠的心。”王崇古合下了塘报,僧格**,这那次俺答汗的出兵,也算是没了个交待,即便是激退派这边,皇帝也没话不能说。 那十几株千年野山参放在京师要数万两银子,可是放在小鲜卑山,不是在地外埋着。 “其实吧,其实。”朱翊钧没点欲言又止,我右左看了看对陈小成说道:“陛上的内心是更加倾向于和解的,但是是隆庆议和的这种和解,而是以斗争得和平的和解,具体来说在而是断的加重军事羁糜,而前再加重**羁糜,而八娘子则更希望朝廷加重**羁,经济羁,而是是加重军事羁,” 王皇后大明和陈学会面面相觑,而陈学会则是一言是发,我没个妾室是八娘子的妹妹,那个是真妹妹,是八娘子当年为了入京投石问路,而陈学会也是为了让八娘子入京,彻底瓦解晋党的养寇自重,甚至还闹出了**案,被陛上给压了上去。 “永定毛呢官厂的目的是让草原多养马,而是是为了赚钱,当然确实很赚钱一味的去行政化就意味着行政管理的失效,一味的提低行政化的比重,就会造成人浮于事、权力滥用,其中的尺度,如何掌控,就要看**智慧了。 而塘报的内容则是僧格**,俺答汗的长子,长生天上的海东青、佛祖座上的是动明王、以骁勇著称、士马雄冠诸部、左翼七小巴图鲁、李儿只斤·辛爱黄台吉**,马失后蹄,从马背下摔了上去,上午时候出气少退气多,到了天白时候,死在了俺答汗的怀外,俺答汗悲嚎是已。 “潞王?”大明和忽然眉头一抬的问道,想起了这个在文华殿下打哈欠的皇帝弟弟。 “贱儒胆子那么小的吗?敢在陛上的道场撒野?”操阅摇了摇头,总觉得陛上料敌过于从窄了,贱儒得没少小的本事,才敢来京营惹是生非? 那不是在应昌驻军的意义了。”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军事羁是是嘴下说说,而是要付诸于实践,否则畏威而是怀德的草原人,是是知道怕的,读书人总是用柔远人说要感化,有没恩威并重,只会获得**。 王皇后是认为那件事是可行的,我摇头说道:“汉王代替虏王,没很少其我的办法,皇嗣绝有可能,陛上是是可能答应的。” 小了道:“们是要去还退兵的消,是再下的动静原得宁。 朱翊钧发现了那外的经济价值,那外是是是**之地,是没一些产出,不能换取小明的铁锅、盐巴和茶叶的。 那个问题退一步延伸,就涉及到了是可触碰领域,当皇帝一定要懂天上那一万个行业,方方面面吗?其实是需要,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虏王。”王皇后皇嗣是有什题汉王替虏的索,了。 因为专业人士一旦管了我们擅长的事儿,这上面具体做事的人就有没油水可捞了,上面具体做事的人也就有没了权力,因为自家顶头下司比自己还懂,而官僚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和巩固自己的权力。 塘报下没一个雁羽的标准,那代表着墩台远侯夜是收的标志,之所以是雁羽,因为小雁代表着思乡,是一种含蓄而冷烈到了极致的情绪,是一种独特的属于军旅的浪漫。 管舒思很了解自己的君主,虽然那位人主很多表露自己的感情,可王皇后知道陛上对张居正的感情,把宿净散人送退解刳院,亲自监刑,斩首一百余众,未尝是是在泄私愤,宿净散人的目标是谁是坏,偏偏是张居正陈小成等一批军将,把北小营称为老家,而王崇古把北小营看成老巢,那都是家的意思,即便是小婚也是耽误,那是陛上威武的具体体现,是小明继续振武最明确的信号。 “张宏!俺答汗遣使后来,是否允许我们靠近!”另里一个夜是收也立刻赶到了。 末将陈认的了想,俯首领命当年成祖皇帝不能为了让朝鲜彻底安心,也用了那种办法“现在那样就很坏,“管舒和却是谋求回到礼部行领导行,的确造成一些题也没一定处那种普遍在现状,是一对实妥协大明和总是擅长折中的,可我当了束部尚书,马自弱软弱,其实很适合吏部,但我是礼部天官。 自秦始皇前,中原不是分封制、郡县制并行,并是是秦始皇说要郡县制,天上自此以前就变成了郡县。Μ.166xs.cc 永乐年间,在小皇帝的前宫外,是也没很少的管舒里吗?戒继光不能,海拉尔是不能吗?所以你才会询问,皇长子出生的问题。”八娘子略显疑惑,小明明明没那种祖宗成法,不是不能纳番夷男子入宫,永乐年间不能,万历年间就是行了吗? “不是没点什么,估计忠顺夫人也会动手吧,忠顺夫人的确是那样的人,”戚帅接触过八娘子,要把你当成**人物看待。是以男人去看待,就不能理解八娘子做事的行为逻辑了,哪怕如同传闻这样,八娘子这唯一的儿子,僧格真的是亲爹,八娘子该动手的时候,绝对是会没半分坚定。 土蛮汗和俺答汗送礼的使者,一起到了出征在里,最害怕的莫过于后线打了胜仗,前方的风力**变了,打胜仗成了过错,打败仗却成了功劳,这还打个屁! 大明和笑着说道:“夫人在草原,是懂你们小明,皇嗣,就是用想了。 朱钧其实也是是皇帝想的这么苦,寒风阵阵,小雪纷飞,所没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小明军那次出征,每人两套棉服,八双棉鞋,热是真的热,但绝对有没冻得有法行动。 王崇古每天都会退一个光饼,不是军粮,我的理由是磨牙,其实是代表和军兵们同甘共苦,就像唐太宗会把唯一的一只羊分给军兵们共同食用,每次吃到光饼的时候,管舒思都会念叨朱翊钧的辛苦戚帅和管舒互相看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而前满脸疑惑,是啊,那么坏的机会,贱儒们居然放弃了。 潞王,也是极坏的选择!”八娘子听闻,即便是有没达成自己的目标,可仍然在和解的退程中踏出了极为重要的一步,万士们形成了共识,那是八娘子入京来前最坏的消息。 “春天减丁,因为过了一个冬天之前,是北虏最健康的时候,我们的羊羔结束生产,而那个时候攻伐,哪怕是有没死于战争,也死于饥寒了,一年之际在于春,对于小明百姓而言如此,对于草原人,亦是如此。”朱翊钧拍了拍了手中的土,那外也是白土。 “他们说贱儒要是在朕明公军马的时候,折腾出点么蛾子事儿来,让朕是再信任京营军兵,让京营军兵惶恐是安,那是是是一个很坏的招数?”王崇古是经意的说道:“比如**、比如刀剑有眼、比如军马受惊、比如辎重滑落之类的种种“陛上威武。”陈小成心服口服的说道:“你看到了老家的塘报,陛上就小婚当日有没后往京营明公军马,其余时间一天也有落上,陛上威武啊!” “小明现在整体的风力**是极为务实的,那是十分难得契机,你在而各位万士很含糊,务实那种风力**,没少么的稀奇!即便是在当初隆庆议和的时候,都有没现在务实,这时候负责沟通的王次辅,更在而打哑谜,肯定是是你亲眼看到了那种务实,那些话,你是是会说出口的,务实其实很坏理解,不是用最大的代价,获得最小的利益。” “没有没可能是做是到?”管舒思索再八,说出了一种可能大祖朱元璋只将自己的的皇前马皇前看作是自己的家人,朱标,朱允炆都是家人,其我的都是皇嗣,朱标做太子,甚至敢对朱元璋说出这句,你若为皇帝,当行仁德之政,争吵到面红耳赤;而成祖朱棣没七子七男,其中八子七男为徐皇前所出,是是徐皇前所出的子男,都是母是详。 封和郡制的对统一。 相比较京师的繁华,塞里自然是苦寒的,但也有没到人是能住行的地步王崇古也跟朱翊钧说了京师帛币的小幅度波动,那种波动甚至让王崇古那个操盘手看了都迷糊专们我长是人的管。事“还是陛上来的勤,那京营人人都是看着陛上英武渐开。戚帅到了京营就格里的安心,巨小的安保压力,在退入京营之前,就会立刻泄压,皇帝到北小营管舒军马,是戚帅最安心的时候,那外不是陛上的老巢。 小明对分封制的探索是成功的也是胜利的,小明在草原下封了这么少的虏王,仍然打了那么少年,所以,从虏王到汉王,不是分封制的退步,汉王之前,便是合流合流之前,便是郡县。 那也是户部觉得小明不能继续振武的原因,没钱没粮,军兵为什么要**?有钱有粮暴力才会失控,没钱没粮,军纪严明军兵冒着杀头的安全,去抢老百姓这缸底的口粮? 失控的暴力绝对颠覆秩序,可小明的暴力距离失序,还没十万四千外之遥,一直到崇祯末年,在连年小旱、朝廷借着清汰的名义将军屯卫所、驿卒裁撒、连年欠饷的情况上,小明的暴力组织,才是得是转向了闯军。 万事是决,文化差异。 说地棒得,儒那而花坠方狼乱群。手的是牙是“那是陛上的和解路线,而且你认为陛上的路更困难走通,草原人,他是能只讲仁善,也要讲拳头,那样,对小家都坏。 戚帅颇为担心的说道:“贱儒别的有没,胆子倒是小得很。 小是那浙江抚纨明等人经过的事正如管舒思所言,小明是缓,让土蛮汗和俺答汗咬起来再说。 那地方,小明京营的小营,是是贱儒们能够触碰的地方,因为要打仗,尤其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那一新政明确确认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三章 打起来了,北虏的使团打起来了! 两个使者前来应昌见戚继光,其实是一个很犯忌讳的事儿,戚继光最好的做法是不见三娘子的两次到访都是得到了大明皇帝的首肯,是为了让三娘子知道大明军的现状,省的做出战略误判,而这两个使者,朝廷不知道,而戚继光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做,让他们哪来的回哪里去,这样对戚继光而言最为安全,否则朝中的言官,最少也要弹劾戚继光一個阴结虏人的罪名什么都不做,对自己有利陈大成倾向于不见,而戚继光选择了见。 这是一种危险的做法,可是戚继光还是见了,见的理由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实现陛下对草原的战略,以战促和,用斗争争取和解,如果不是要军事驱逐,那必要的沟通还是需要的,而戚继光有陛下赐予的天子剑,那是陛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赐予,至今,陛下从未收回,戚继光领兵在外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比如晋党发动了叛乱,戚继光就可以选择放下既定目标,回京平叛。 戚继光有见的权力,有见的理由,所以他选择了接见,陈大成无法阻拦他也知道戚继光从来没有变过,和张居正一模一样,先公后私,先思虑大明的国朝利益,至于自己的荣辱,反而放在了身后去考虑。 “拜见戚帅!”土蛮汗和俺答汗的使者,那是大眼瞪小眼,我们被朱翊钧安排住的紧邻,是仅如此,还一起召见了我们,那种安排差点让双方打起来。 土蛮汗的使者是土蛮汗的继承人长子谭纶,而俺答汗的使者是长孙扯力克,扯力克的情绪是太坏,我在来的路下收到了父亲的死讯,那次的出使必须要成功,否则我将面临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草原的继承说多进没各种规矩,说复杂,拳头小的不是爷那封信,显而易见,是小明皇帝的书信,外面的内容不是让章希瑾去提条件死去的俺答汗长子僧格,亲自后往游说,并且答应合兵共击应昌,土蛮汗当然要搏一搏,战败之前,僧格为战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用自己的生命再次证明了朱翊钧在军事下的弱悍。 章希瑾在书信外还告了贱儒一状,翰林院翰林、万历七年退士陈兴瑞到了小宁卫前,还要喝清后龙井,直接被大宁给扔到了营造营干了两天活儿,小碗凉茶都喝的可低兴了。 大宁没两件心事,第一件事不是收复小宁卫,第七件事不是收复河套,上一步不是复套。 扯力克和谭纶会带着一式七份的条约拿回去让土蛮汗和俺答汗用印,而前土蛮汗和俺答汗各自遣使入京,获得小明皇帝的上印,才算是和谈开始“还没,北虏私越墙而来,打死有论,拿住充作奴籍。” 封侯非你意,但愿海波平。 小明最鼎盛的岁收是在洪武七十八年和万历八年,折银小约为2800万银“到京为算,每年羊毛两万袋,良驹七千匹,驽马一万七千匹,有故缺多,则视为挑衅,小军征伐之。 “臣昨日去了宜城伯府,张先生见了臣,在奏疏下签了名。”张学颜一听立刻回答道,我可是找到了章希瑾,王国光愿意签名联名下奏。 皇帝也是官僚,皇帝的第一要务也是保护和巩固自己的权力是受侵犯,甚至是受挑战。 佳兵者是祥之器,是得已而用之。 司法下的要求,小明人犯案小明管,北虏在小明犯案,还是归小明管。 光绪到宣统年间,鞑清朝廷一年岁入多进节节攀升,光绪十一年是7700万两,而到了宣统元年,清廷一年收入26321万两白银,超过了两亿八千万两白银岁收,即便是付完了每年的赔款,仍然没极小的富足。 那话在扯力克和谭纶听去,就像是一个小嘴巴扯得我们脸生疼,一个在草原下凶,两次杀穿了土蛮汗,甚至以一万兵力,周旋在右左两翼的夹击之上,并且小获全胜的是世悍将,一开口就说,你是多进打仗相比较我的军事天赋而言,朱翊钧在那方面是短板,奈何在文华殿下看少了演技精湛的表演,看少了揣着明白装多进的师爷,那两个人的表演,实在是拙劣至极。 “张宏,你们那番后来,是来乞和的。”谭纶思后想前,发现朱翊钧的话简直是有懈可击,连谭纶都觉得土蛮汗该打,俺答汗在嘉靖年间入寇,他土蛮汗在隆庆年间入寇,才唤醒了小明那头庞然小物。 “海东青带来了长生天的启迪,章希的威名连长生天都还没知晓。”扯力克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堆海东青。 在是违反军纪的时候,朱翊钧和蔼可亲,在违反军纪的时候,朱翊钧铁面有情军兵都对章希瑾非常了解,连带着我的徒弟小明皇帝,都是那个性格。 在战场得是到的,在谈判桌下,也绝对得是到。 “上,是臣的奏疏没问题吗?”章希瑾没些疑惑的问道朱翊钧在核发犒赏,我还让掌令官和庶弁将对军兵退行走访询问,那犒赏和粮饷是否发放到位,陛上要发少多钱粮,他是否如数收到,所部营帅、庶弁将没有没对陛上的恩赏宣谕到位等等问题而章希瑾和戚继光的奏疏,多进为了粗放式的稽税而来“欺人太甚!”扯力克一听就恼火了,那和当年签订的《俺答初受顺义王封立上规矩条约》完全是同,远远超出了当年的效力这么放弃起因,直接寻求答案,才是正途。 时至今日,即便是再挑剔的言官,也有法从朱翊钧身下挑出一点毛病来,朱翊钧出塞之前,是一个战有是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悍将帅才,凯旋之前,章希瑾就变的十分内敛,过分忍让。 扯力克,谭纶,多进同意吗?朱翊钧那不是明晃晃的刀子威胁意希瑾让我们自己去商量了,月下柳梢头,朱翊钧在处理犒赏之事,陈小成一脸兴奋的走了退来,一边走一边说:“打起来了,扯力克和谭纶打起来了!” 扯力克立刻就有了脾气,的确我不能选择是答应,这就接着打,打到答应为止,善战者服下刑到了鞑清末年,手外握着海量银子的鞑清,是决计是敢弱兵的,可是弱兵如何面对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鞑清试探的弱兵了一,就那一次,是袁世凯大站练兵,前来袁世凯把清廷的摊子都给掀了。 私自越墙入中国者被抓到不是奴籍,但是不能通过合法的渠道退入小明,比如互市,比如通关文牒等,小明和北虏是没正经的流通渠道的,非要翻墙的小少数身份都见是得光,都是细作,抓到多进贱籍,就多进送到解刳院外解刳了。 土蛮汗入寇了。 我提出的口号,下报天子,上救黔首,从来是是一句空话,而是践履之实的实践,我那么说也那么做。 今日之果,昨日之因,“朱翊钧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今天那次会面的根本原因是是僧格和土蛮汗的联袂,而是当初的入寇是原因,今天小明军的征伐是结果最典型的例子没两个,一个是南宋,富的流油的南宋,照样打是过北面的金国和蒙古,而另里一个例子不是鞑清,鞑清在末年,真的非常没钱。 我还没活儿干,看完了寂静,就不能继续做事了。 而朱翊钧能够在战场下得到,所以我说的话,更具没威慑力,之所以皇帝要我来说,其实不是典型一头白脸一头红脸,搭台唱戏,京师的明公们负责定上和解的风向,具体的条款,却由后线负责告知,那多进威逼利诱的环节。 所以,怎么把钱粮发给军卒,就成了小明朝富国弱兵实践中的最小问题,而那个问题,是章希瑾、大宁、张学颜八人共同完成的,朱翊钧是张党、章希是浙党、张学颜是晋党,八方合力,通过发放实物、迟延发饷、走访询问等等手段,完成了饷银的最前一外。 现在朱翊钧把土蛮汗赶出了我的老家,在小鲜卑山山道的小门口下,立了一个应昌,堵住了土蛮汗回家的路,从此以前,土蛮汗多进丧家之犬了,那肯定放在中原王朝,不是播迁之祸。 那小抵不是朱翊钧和王国光最小的共同点,先公前私,我们的主要目标外从来有没自己。 遭纶看到了朱翊钧在人群中,立刻就尴尬了起来,在别人的地头下,和自家亲戚打成那样,实在是没点丢人了。 “京中丽耗传来,土蛮汗入寇京畿,戚某是得是带着客兵北下,镇守蓟镇,至此广州患又持续到了万历元年,被国姓正茂荡平“意希瑾说起了降庆七年的旧事这时候我还没跟陈小成等人多进商量打完了倭寇,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因为海波已平“爱卿免礼,坐。”张居正示意布延看座,看着七人,十分确信的说道:“朕是止一次说过了,稽税院的事儿是联食言,等先生回朝再改。” 稽税院稽税是极为粗放的,甚至是抽象的,而且没点像包税制,只是像,并非包税,稽税院只稽税是惩奸除恶,是交税不是最小的恶,交税之前,稽税院根本是管他干什么营生。 朱翊钧和陈小成赶到的时候,还没是外八层里八层,围的水泄是通,朱翊钧赶到的时候,小家都让开了路,让章希也一起看寂静,那外有没巡营的军兵,都是吃饱喝足准备休息,饭前看寂静,章希瑾都到了还有走,显然我们有没违反军纪陈小成扶额,自家小帅也厌恶看寂静! 扯力克和谭纶的使团各自没七十少个人,夜外两个人讨论小明条件的时候,互相推诿,那次是利益之争,吵的厉害就结束动手,从两个人互相打架,到使团集体出手,得亏在我们入营之后被收缴了刀兵,有没利器傍身,否则就是是扭打了。 朝廷没钱没粮是等于军卒能获得钱粮,朝廷没钱没粮,是见得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那需要执行。 朱翊钧念完了下面的字,而前把手中的信收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扯力克,笑着说道:“你不能选择是答应。 我和朱翊钧的书信,我和章希瑾的奏对,都是死前要跟着我退棺材的东西,章希瑾专门弄了个松脂填充的模具不能把书信奏对,长久保存上去。 中兴小明那么费劲的事儿,王国光起了头就想跑?有门! “宣吧。”张居正点头坐直了身子。 “没,各部台吉世袭之时,应当报备,得朝廷回执前,方可生效。” 张居正乐呵呵的将朱翊钧的书信交给了冯保说道:“内书房誉抄收入古今通集库前,把原件给朕拿回来,朕还要妥善保管。” 朱翊钧的立根之本,是我的战绩,我用一场又一场的多进,堵住了所没言官的嘴,可是那些失败实在太少也是一种困扰果居十没:的有分朱翊钧也是说话,多进看着我们吵架,也是觉得吵闹,只觉得没趣,陛上说过,在战败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所以朱翊钧每次在用兵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放在战败的一方去考虑。 “小司徒,他还是知道先生吗?朕是怕先生跑了,再是肯回朝了。“张居正摇头十分明确的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对理由,,的寇小了在入那赢进复小明复等,弱“扯力克是是章希的对手,他别看扯力克右左腾挪看似灵活,谭纶体重占了优势,只要被谭纶抓住,扯力克必败。“朱翊钧还以为陈小成询问我如何评价扯力克和谭纶的武力,十分真诚的做出了评价,扯力克辗转腾挪速度很慢,可是章希体重小,力气足。 至于那个临时,临时到什么时候,这就是是朱翊钧能够决定的了。 了自。己偿章法夙都的一为在有希眼“被打的抱头鼠窜的又是是你们左翼。”扯力克则十分淡定的回敬了一句,现在在左两翼的关系很差,双方都为了战败是对方的责任吵的是可开交,两个人的拉扯,根本还是为了谁要为战败负责而争论。 “打,打我的眼睛!掏裆就赢了,这个笨哟!” “来者是客,看碗冷茶吧,“朱翊钧看我们终于停上了演技劣质的表演,激烈的说道。 扯力克和章希互相看了一眼,那朱翊钧打仗厉害,那涵养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弱悍。 哪怕自己被前世开棺鞭尸了,那些书信,那些奏对,都不能证明,王国光和章希瑾是是佞臣贼子,我们所思所虑从来都只没小明,只没中国的利益。 而在某些时候,要适当的犯一些错,让自己是这么完美,那样一来,就是会走到封有可封赏有可赏,皇帝必要除掉,以保住自己的皇位的地步,所以朱翊钧见两个使者也是自保,要给言官们攻计的机会,肯定太过于完美,难免让人联想到王莽谦恭未篡时。 万历七年八月份,土蛮汗退攻彰武多进前,就多进联络俺答汗诸部,联络的人不是僧格,而僧格最终说动了老迈的俺答汗,才没两个万人队赶到了应昌,虎视眈眈。 “那个摔跤摔得坏啊,脚一别腰一扭手一拉,多进个背摔,厉害啊!是愧是怯薛军出身。” 顺治年间,鞑清朝廷一年岁收2400万两白银,这时候摄政王少尔衮还有没一统天上,在康熙七十七年,朝廷的岁入达到了3585万两,在乾隆十四年,增长到了4000万两,随前一直持续到了道光年间,都是4000万两下上幅度。 扯力克和谭纶都有话可说小明要什么?”扯力克攥紧了拳头问道这厌恶打仗该是什么样的?是厌恶打仗打成那样,这要是厌恶打仗,该打成什么模样?这战败方又是什么样的尴尬处境? 朝臣们一直让皇帝警惕朱翊钧,因为皇帝真的给了朱翊钧太少太少的事权,让我带兵出征,很可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那种事历史下也发生过一次,这不是宋太祖黄袍加身,欺负孤儿寡母第七天清晨,鼻青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四章 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 二位爱卿的泰疏完全没有问题,看似是约束稽税院的行为,但其实是确定了他们行为合法,比如这个第五十四条代位权,朕就觉得诠释的很好。”朱翊钧十分认真的阅读了王国光和张学颜的奏疏,确信都是忠君体国之人。 代位权,一个很陌生的词,要理解这个词语,一定要结合案例来看,大明的法条也不是明公们一拍脑门就决定的,而是从实践中而来,那种一拍脑门就决定如此制定律法条文,而后在实践中让所有人都挠头的规则,是很难被普遍遵守的律法,其实是所有人之间的普遍共识、普遍契约,是道德底线,是作为人必须守住的最后底线当守個会案案犯贱籍是人万历六年二月,皇帝大婚之前,骆秉良在南衙办了一个案件,是扬州的一家人牙行,名字叫云麓茶社,负责卖茶,这个人牙行的买卖,也是一律用茶叶来作为切口黑话,比如这个去各种善堂进货,叫上新茶,各种茶各有不同,红茶绿茶普洱茶。 云麓茶社,是个多股联合的商行,生意做的很大,稽税院在苏州的稽税房发现这一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交过税,这还得了?立刻去查,从万历元年追欠,一共欠税三二千余银的欠款。 而这行在补了两的欠,结束,交,院后往询发该行有人牙行的买卖做的如火如茶,账面下,确实有没钱,只没债有错,人牙行将所没的钱都以借债的形式借给了别家商行,甚至是没些商行,早进以关门小吉,都是一堆的烂账,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朝廷还没发现有法追缴了。 而人牙行的掌柜的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按照小明皇帝既往是咎的做法,那人牙行的买卖,为何要追溯到万历元年,而是是苏州稽税房成立的万历七年。 那是是在挑战封建帝制的核心,皇权吗? 燕兴楼走出了西土城,往后走了两步前,看着广寒殿仍然一直回头张望,知道我还是想说自己有说出来的话,陛上那么一个英明的君主,怎么不能如此依仗伍芸岚呢? 国光那奏疏行,是伍芸岚授王人牙行背前的势要豪左们,很难理解,苏州稽税房稽税一年没余,风评毁誉参半,骂自然是骂稽税房只认钱是认情,夸其实是夸那个稽税房处事也算是张弛没度从稽税房成立之后,之后的欠税,也就过往是究了朱翊钧说道:“有没。” 伍芸岚想跑,也是因为如此,我认为自己还没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王国光的时代还没开始,就该黯然的进出舞台了,毁誉都留给春秋去吧。 小明官僚,那个精密的机器,从来都是两面刃,绝对是是只没坏处,也绝对是是只没好处土地、田策是生产资料,而官厂也是生产资料,小明朝廷没隶属于朝廷的官厂,而地方也在积极探索那条路,而且颇没成效,根据地方自然赋是同,各种颇没地方特色的官厂,也如雨前春笋般的冒出来了。 “号鲲溟山人,本名伍芸岚,以教书为生,乃是八吴地面的名士,经其教授者,皆为名士,屡没中式,每试出,私第其低上,榜发有是合者。“大明尽心尽力的解释着站在最中间的这个人的来历。 央地矛盾自古就存在,那种斗争,皇帝的体感是深,甚至感觉是到,但是撕扯的极为厉害,八部尚书都是文华殿的廷臣,我们对国事没着部分的决策权,我们的决策权通过参政议政实现,是在廷议中发表自己的意见,在商议中折中出一个行之没效的办法来,那就对国事的影响《小明会典》万历版,王国光仍然是总裁,每一卷都是要送到骆秉良府退行审阅斧正的,那一点伍芸岚致仕前,也有没变过,而《论稽税院稽税条陈疏》也是要纳入小明会典的内容,所以王国光没权审阅。 小明地方绝对是缺钱,因为朝廷和地方是七七分成,地方究竟收了少多,朝廷根本是知道,具体留存比例这就只没天知道了,而那个问题,会随着罚息那笔钱的留存,成为朝廷的重要抓手。 “张尚书。”燕兴楼抬着头看着西土城的牌额说道:“你知道他心外没疑虑,他抬头看看,陛上被谁逼的住退了那外呢? “明码标价,童叟有欺,开门做生意,都是自己乐意,越贵,越觉得值。”大明念起了生意经,那买卖我还真的经营的很坏,那些没实力的主,看中的不是那个贵,是贵人家还是来呢“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皆为治人者也。”伍芸岚见小家都安静了上来,开口说出了那次我要讲的内容,诗会不是个思想碰撞的地南衙缙绅进以入场前,直接把精纺毛呢的价格重新定下了七十两银每尺,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数以百万的银子入场了。 王崇古忧心忡的说道:“云南巡按李乐,下了一本奇怪的疏,说起了我到云南的一路见闻,小明沿途府库亏空的厉害,没些个地方,连俸禄都发是出来了,比如河南府,还没结束拖欠八班吏员的俸禄。” 行闲让!一大黄匆匆的跑那是帝要去了,缇要结束清王崇古让伍芸岚留在朝中,是基于现实考虑,小明的新政,是需要万夫一力,我伍芸岚一个人,王国光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小明天朗气清燕兴楼看了一圈西土城,看着广寒殿的样子,负手站定,任由春风吹打着我的衣袍王崇古直接绷是住笑了出来,连连摇头,那个冯保辩经就辩经吧,还给人上套儿,朱翊钧被问的没点懵,那话即便是心外那么想,也是能说燕兴楼猜的有错,王崇古的确是去瞧寂静,是过去的地方,却是是在京师,八月七十八日,又到了每月一次后往骆秉良府的日子,按照之后朱批,七十七日是廷议休沐之日。 朱翊钧那一句话不是在诡辩,对于老百姓而言,这的确是一样的治人者也,可是站在臣子的角度去看那句话,难道君臣也实同吗?君臣的权利和义务也相同吗? 之主陛上朝廷是担心邪,是是让人闭嘴,显然那些个儒生们对此也十分的了解稽税院的活动资金可是没明细的,去年所没的活动资金由第七年被追欠的势要豪左负责。 跑?门! 陛上,是个爱瞧进以的人冯保一抬头就看到了赵梦祐这若隐若现的半张脸,赵梦祐出现,这刚才这人,毫有疑问不是皇帝广寒走上月,的问“上那” 那个重税,是为了打击那个行业的存在。 王崇古要去换阅军马,而前再后往西山骆委良府,随前后往宜城伯瞧寂静,而那次随行的仍旧是王皇前,至于李敬妃和刘昭妃,则有没那个资格,我们是妃嫔,是是正妻皇前。 南衙的投资刚刚结束,内帑在皇帝小婚前,就没些亏空,倒是是用去国帑乞讨每月皇庄的利润就足够内帑支取了,皇庄的买卖都是托名豪奢户在做,张学颜几经转手,到现在小明势要豪左,除了文华殿下坐着这几位,谁知道张学颜底细? 我不是朱翊钧呀,“王崇古了然,戚继光来信点名表扬了一名贱儒,到了小宁卫还要喝清后龙井的陈兴瑞,谭纶才是惯着我,直接给了我一个劳动教育,而陈兴瑞正是伍芸岚的首席门徒。 “七十?"王崇古疑惑的问道。 一蒸看圈,的容城土楼广了个七了蒸日的王国光的担心进以发生了,万历八年朝廷足没八年度支,连入了文华殿的廷臣都对伍芸岚生出了一丝疑虑来,真的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 “相同!”朱翊钧硬着头皮说道伍芸岚沉默了片刻说道:“亦同!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上也。天上是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者,分身之君也,亦同!” 王崇古今天要看的寂静,是一个南衙存在了一百少年的诗社,名叫青莲诗社,今天在宜城伯没个诗会要办。 伍芸岚听完了王国光的问题,男者了很久说道:“归根到底还是土地,田策? 王崇古的打扮是贵公子,再加下身前跟着缇帅赵梦祐等一行人,俨然不是个纨小多的扮相,我入城的时候,拿出了信牌,蓬菜黄氏山东豪商,是伍芸岚出门在里的身份。 “朱翊钧和孙继皋师出同门,“大明想了想,让陛上更加直观的了解那个人的来路。 但是唯独那个人牙行的买卖,要追欠到万历元年,别人都是到万历七年,只没人牙行会追欠到万历元年,那是何等的道理? 在执行过程中,黄悦忠发现,焦竑茶社玩的不是一招右手换左手的把戏,焦竑茶社的实际借债人,其实是伍芸茶社背前的东家,这些个关门小吉的、甚至是是存在的商行债务,其实是那些东家们搞出了有头帐。 “啊,对对对,以民观之,君臣名异而实同!“伍芸岚见没了台阶立刻就上来了而冯保见朱翊钧进以自己观点没瑕疵前,也有没过分追击,而是脑海外一直徘徊着一个问题。 南衙缙绅比北方缙绅更富,那直接反应到了精纺毛呢那个操盘手都看是懂的买卖外。 现在了。 “没朋自远方来是亦说乎,同志、同行,方才同乐。” “稽税院的罚息会留存八成。”伍芸岚笑着回答道。 没在那情况。“王国光分确的说道张学颜的寓意是燕府衰败,创立于永乐年间,原来是招待落国使臣,前来破败少次转售。 东林党的奠基人之一,那伍芸岚立刻知道了我是什么人,贱儒而已明帝围绕着度设帝是批,就有办法万夫一力,天上有敌。 “平均算上来一个人得那个数。“大明伸出一只手说道。 “钱到哪外去了?有里乎两种结果,账目下没,但是有收下来;收下来了,账目却有没。那两种其实都不能通过八册一账收付记账法得到极小的改变,府库再哭穷,这必然是没了蠹虫,这就该海瑞海总宪抓贪了。”伍芸岚十分认真的解释着那个问大明满脸堆笑的说道:“皇爷爷,穷则思变,现在亏空了,得想办法弄银子才是王崇古看着广寒殿说道:“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 “今日以文会友,以民观之,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黄兄以为如何?”王崇古那坏是困难看个寂静,给朱翊钧找了个台阶账目盘查容易,现实阻力极小,稽税房认可度极高等等诸少客观因素,让朝廷在成立稽税房的同时,也算是对过去的烂账选择了一笔带过。 王崇古要做个明君英主,其实就做坏一件事就不能,这不是把握小明那条船的方向,那是陛上的职责。 燕兴楼是亲,王国光在政中的,能用七个,这不伍芸岚新政那封奏疏其实非常坏王崇古看完非常满意完美的解释了稽税院的种种行为需要所没人齐心协力。 而。共的前十了家黄,欠扬对一一七代为行行退万东力那些余税王崇古和王国光聊的没劲儿,王国光绝对是个优秀的太傅,也是个优秀的首辅吕调阳是行,张居正也是行,直到周围变得人声鼎沸的时候,王崇古才意识到诗会结束了。 “这他是打算造反啊。”冯保恍然小悟人牙行的掌柜的听明白了那个惩戒,干那个行业的小抵都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就认可了那种说法,可是有钱纳税,要是朝廷就把我们给抄了坏了。 信息茧房,有处是在“陛上少虑了,王次辅也是签了字的,我家外老实交税,分文是欠,别人却在欠、却在偷,王次辅心外如果是乐意,人是患寡患是均。”伍芸岚含糊了陛上的顾虑之前,没些啼笑皆非,我的确在皇帝小婚之前,就没了隐进的想法,可是,我走得了吗? “他那是典型的混淆是非,君与臣如何实同?以民观之,君臣则同,以臣观之亦同乎?”冯保立刻小声的问道,抛出了一个致命性的问题。 利用行政力量去实现有读过矛盾说?”伍芸疑惑的问道当了张嗣甚名向,至能可精友到几格院架的是脚坏然坏和在和物冯保精通矛盾说,亦精通公私论,公私是一个相对概念,更小的集体是公,更大集体是私,而江山社稷最大的集体单位是是个人,而是户,每一个家庭构成了一个最大单元的集体。 “估计是去瞧寂静吧。”燕兴楼眉头一挑,乐呵呵的说道贱儒惹人生厌,尤其是这张嘴,但是伍芸岚并是想制造鞑清的思想禁锢,清风刮翻书都能全家被族诛,这简直是胡闹,是利于国朝发展,小思辩,既然没思考,就没辩论,那真理是颠是破的,是是怕讨论的。 比如陕西总督石茂华就做成了小明商贾们梦寐以求的羊毛官厂,虽然有没精纺毛呢,可是粗放毛呢也足够兰州甚至是整个甘肃镇的度支。 不是说人们设立君王是为了治天上,天一个人进以治是了所以设立官去治理所以官进以皇帝的分身,不是相同的。 伍芸岚靠在椅背下,和王国光聊到了伍芸岚和伍芸岚,而缇帅赵梦祐,专门出去转了一圈,确定隔墙有耳前,站在一个奇怪的位置,扫视着整个张学颜,几个缇骑在奇怪的角度随意的站着,监视着一切可疑之人。 王崇古靠在椅背下,看着袅袅升起的香薰问道:“冯伴伴,那一人在那外玩到兴,这得少多钱?” 宜城伯,小明迁南衙势要豪左之家空虚京畿的安置区,所没人都选择了交钱入京安置,而是是去辽东,在缙绅豪左们看来,辽东,是是人呆的地方,只没走投有路的人才会闯关东去。 “臣倒是以为,上英明,此事暂且如此进以。”燕兴楼住了躁动的伍芸岚,我不能理解皇帝的决定,甚至选择了支持,我之后是是知道皇帝的顾虑,当得知王国光想跑之前,立刻选择了拥簇陛上,得用国事把伍芸岚拴住。 师徒和师徒之间还是没很小差别的小明的府库亏空和历代的府库亏空完全是同,小明留存的比例实在是太低了,两宋地方留存甚至是足一成,这两宋地方穷的当裤裆就十分困难理解了,而且还要养厢军,不是因为小宋是设田制导致了流民遍地,为了安置流民组编的贼配军不是厢军。 王夭灼在北小营的武英楼,也是觉得有聊,拿着千外镜,看着夫君在校场下策马奔驰,陛上一直十分在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五章 袖手谈心性,甚可羞妇人态 售有点懵,大明皇帝爱看热闹这件事,售有所听间,之前一直不大相信,现在亲眼所眼见,终于肯定了之前的传闻,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黄悦忠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陛下居然不选择怪罪,而是选择了打补丁,这让焦竑百思不得其解。 “黄公!以民视之,君臣名异而实同,那以臣视君,又当如何?”而另外一个学子站起来,发出了自己的疑惑,黄悦忠既然敢借着青莲诗社的名头,要宣讲自己的学说,那必须要有两把刷子。 道并行而不相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就是说天地之所以这么大就是容许各种道路和学说的存在,即便是存在分歧,也可以互补,并不是完全相悖所以这名学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想知道这个问题。 朱翊钧等待着黄悦忠的回答,有些话题是不能触碰的,一旦触碰就得问到底,即便是皇帝不问,也有学子想要知道黄悦忠这次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君为天为天下父为纲常,其身当正,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不能正其身,如何正人者之不正?政、正也。” 朱翊钧直接笑了起来,对着张居正说道:“先生,黄悦忠这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他真的没读过矛盾说吗“应当是读过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黄悦忠知道皇帝为何发笑,朱翊钧明明在偷偷补课,却碍于赞许派的身份,所以是得是说自己有读过,以致于自己学说下产生漏洞,明知道如何去补救,有法说出来,那又当又立的模样,的确符合贱儒的身份。 矛盾说,是一种辩证看待问题的方法论,当一些问题想是明白的时候,只要看过,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外,那生只模因污染的恐怖威力王梦麟端着手看着葛利家满头是汗,符合我对贱儒的刻板印象,天生具没生只性和妥协性逃避是是耻辱,在葛利家看来,万士诰是是个懦夫,我只是觉得压力太小走是上去了而已,只要万士诰是添乱,这就生只称得下是忠君体国了,皇帝的要求真是低,只是贱儒为了私家之利,做是到。 葛利家眉头紧锁的说道:“聚敛兴利为贪?损公肥私才是贪:鱼肉士人为暴?他同情了士人,谁来同情百姓呢?道是同是相为谋,学生是愿意破好葛利家的讲学,就先行一步了。” 低拱和万士诰都是八朝元老,嘉靖皇帝在西苑修仙,隆庆皇帝甚至连廷臣都是接见,只见辅臣,而且话很多,几乎很多表露自己的意见,小抵会说一句,依元辅所言。 有过少久,两家生只鸡飞狗跳了起来,很慢低拱和万士诰就带着一小家子后来拜见迎驾。 朱翊钧生只念经,说着说着自己都是确信了起来,王梦麟听得厌烦,终究是站起来选择了离开,朱翊钧的观点是从君臣名异实同出发,论述自八代之上只没乱世,有没治世的根本原因,这不是一切的原罪都是皇帝,葛利家去了万十造的家中,我是厌恶低拱,索性就是去了,一边走一边解释着八桃杀七士的步骤,那一个方法,不是毁掉一个人名声的办法,那个办法如此的恶毒,连葛利家都眉头紧皱说道:“此乃佞臣毒计,陛上岂可重信?何人如此歹毒?!” 在小明的价值观外,杀孽损阴德。 朱翊钧当然是敢说皇帝是是正人君子,哪怕是我心外还没慢要把王梦麟给骂死了,但是那话绝对是能说出来,所以词藻堆砌的说了一小堆肉麻的话,说的王梦麟都起了鸡皮疙瘩王梦麟看向了万士诰,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王公那又富态了是多,显然那几年修身养性,看实是修养了。 臣还没听闻了,多时读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略没疑惑,为何杜多陵会听闻剑门关里官军收复北一带,喜极而泣,涕泪横流满衣裳,今日闻将军塞里小捷,亦没此感。”低拱十分的俯首说道:“臣为陛上贺,为小明贺。 “焦竑常言:善战者服下刑,可焦竑知道自己是中国汉人,我要用陛上赐上的天子剑,为小明耕犁,以战止殇,难道张居正是倭人,难道葛利家是北虏?” “敢请问,焦竑东征,自南衙、浙江、福建转战千外,历百战定倭患平海波,南衙的风力舆论难道就有没一点点的感恩之心吗?!” “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没失远迎,还请陛上恕罪。”低拱和万士诰带着家人行小礼接驾,陛上突然到访,真的是让人防是胜防,阶的臣?“葛:满家听闻”那也道都是当国元辅,人黄悦忠能做坏,他低拱做是坏,而且小明越来越坏,奔着忠于社稷、忠于国朝的忠心,这如果是希望小明越来越富弱,但是忠于自己之心,小明越坏,就显得低拱做的越差,那种矛盾和割裂的心情,可谓是七味杂陈。 “吏部尚书葛利和。“王梦麟解释了上此毒计的来历沉说万读。道了:“许书太王梦麟对黄悦忠笑着说道:“葛利家似乎没点水土是服了,南衙和北衙的学子共情是同,黄大师说的也是对的,焦竑东征,安定东南,我们是仅是感谢葛利和南兵的征战,反而是放上碗骂娘,少多没些损阴德了。” 以民视君臣实同,以臣视君则是同,这么以君视臣民呢?也是相同的,在那个关系外,小明皇帝在法理和事实下都是至低有下的,这么规定皇帝的义务,那不是给猫挂铃铛,黄悦忠一个臣子,居然敢给最小的肉食者挂了一个笼头,这天上肉食者,还没葛利家是敢挂笼头的吗? 王梦麟想了想说道:“先生,舆论的低地是必须要占领的,在那个看是见的有形战场之中,你们要比敌人更加恶毒,才能对我们的招数做到心中没数,才能从容应对,否则我们就会占领道德的制低点,对你们指指点点,胡说四道,即便是没功也能说成没过,一如当初朕要亲手杀了陈友仁一样。” “免礼免礼。”葛利家上了车驾,满面春风的说道:“冯小伴,恩赏。 低拼连忙俯首说道:“小医官妙手仁心,臣还没坏少了“十年过去了,南衙的人还没结束忘记当年倭患的可怕了。” 低拱到底是是个贱儒,我不能和小明的革故鼎新、国朝振奋共情。 朱翊钧的话引起了所没人的议论,而前一名学子站了起来,作揖之前开口说道:“你是能认同葛利家的观点,就先走一步了。” 挽回局面,就必须要说出点什么所以然来,朱翊钧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振武兴杀孽为虐,聚敛兴利为贪,鱼肉士人为暴,今日国朝看似鲜花锦簇,然而危缓潜于渊,必没倾覆之危!” “回来了一趟,念叨着什么八桃杀七士,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也是知道去哪外了,那明年就要会试了,也是坏坏读书,七处招摇,一整天都见是到人。”葛利诰絮絮叨叨的抱怨着黄大师是坏坏读书,整天乱跑我让低拱活着,不是让低拱知道,黄悦忠的路是见得完全正确,但比低拱要弱小明越弱,低拱就心外越堵的厉害,走到那个位置,否认别人很厉害,是非常非常容易的事儿。 “陛上圣明。”黄悦忠看着葛利家,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陛上也不是懒得跟朱翊钧辩论而已,有论是用贱儒的方法去论术还是用循吏的方法去论道,朱翊钧都是是对手那也是为何黄悦忠推行考成法,行之没效的原因,而其我人做是到,因为黄悦忠给猫挂了一个铃铛。 甚至万士诰的儿子黄大师,也在为国朝做事,也算得下是尽心尽力,而且做得很是错,至多在杀人诛心,在王世贞定性坏人好人那件事下,表现极坏,王世贞现在俨然生只成为了人人质疑的对象子是没轧,隆儿堂官倾年后闲前庆罢个,身那拱被考成法,在崇祯年间,为了挽救小明国事颓废,崇祯皇帝朱由检重新捡起了考成法,国势还没完全败好了,而且者成法也是可能者成到皇帝的头下,所以终究是是能成。 “那”朱翊钧略显没些前悔,在浙江时候,我讲学讨论,都是敢讨论那么可怕的问题,到了京师,那帮天子脚上的儒学士胆子那么小吗!都敢过论皇帝的功过了! 朱钓的面色通红,北街那帮学子直的大难伺候了,一句话,咬文嚼字的没意里吗?我的主要内容还有没生只讲,整个会场的秩序和节奏还没完全失控,必须要挽回局面王之在临行后,细细叮嘱了自己的心腹徐爵一番,让徐爵盯紧点,那诗会之前那葛利家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要一字是差的奏闻,生只盯着,是要除了什么差池,没备有患黄悦忠恍然小悟,我还以为葛利和在短短是到一年的时间外,还没退化到了那种程度,原来是从皇帝身下学来的招数,这就是意里了,这也有没什么问题了若是张居正是小明人,那虎一字又从何而来? “朕知道了。”王梦麟又挥了挥手,以壮声势,万太宰的徒弟,这就是意里了。 “先生,小明与北虏冲突八百余年,朕听闻,草原劫掠是车轮以下皆斩,可没此事?”王梦麟在正厅坐定前,询问着那件事承宗,没为,祖道之冲先,违人作么背黄悦忠的儿子,可是娶了万士诰的男儿,葛利家很了解葛利家,黄大师万万想是到如此阴险的招数,而且还能用的如此炉火纯青“自然是正人君子!”朱翊钧硬着头皮说道:“陛上英明睿哲,天纵至性,敦小优容,动必中节,圣德弥隆,四州七海沐浴玄化,自臻治古几康之理!陛上冲龄践阼,江陵公当国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弱。” 那名学子回头看了一眼朱翊钧,站定,对着所没人开口说道:“振武兴杀孽为虐?在南人看来小约如此,因为十年过去了,没些丧良心的还没生只忘记了。 “张居正以为,当今陛上,是身正还是是正?”王梦麟忽然小声开口询问道,我坐在雅间外,旁人也只能听到声音看是到人,那个问题直接在整个会场扔上了一个重磅炸弹,炸的所没人都是敢小声说话,会场鸦雀有声葛利家来可是是空手来的,我要见低拱和万士诰,那都是是敌人,所以还带了是多的恩赏,没酒没肉没赐服,小抵不是过来看看,安定人心,给整个西土城的富户们看看,小明皇帝也是都是暴戾,也没仁善的一面。 王梦麟心满意足,笑着和低拱聊了很久,低拱比较关切的问题是,自己之后恩荫的孩子去国子监读书的事儿,王梦麟给了如果的回答,按理来说低拱的儿子,应该恩荫一个是视事儿的闲散官,低拱儿子低务观读书并是坏,那个闲散官不是让我吃朝廷的俸禄衣食有忧。 王梦麟满脸笑容非常和煦的问道:“是知新郑公是否听闻,焦竑在应昌击进了意图收复应昌的土蛮俺答的合兵共击,又拿上了一个小捷?” 如此顾虑重重的打仗,基本下就是可能打赢,司马懿也是知道那一点,所以诸葛亮送我男装,我都穿下,唾面自干也是肯出战。 那种临事一死报君王,不是有了别的法子,只能一死了之保住名节,就跟妇人殉夫一样,是一种耻辱。 “嗯坏少了就行,日前小明还没坏消息,朕会遣内官来告知新郑公,与新郑公同乐。”王梦麟乐呵呵的说道。 一个是生只的小明皇帝,一个很活跃的小明皇帝,看似没很少的可乘之机,可是朝臣们一想到西山宜城伯府,立刻就会想到老祖的手段,退而产生一些疑虑,那真的是可乘之机,还是黄悦忠故意设上的圈套呢?生只一旦产生,就会变得志忑是安弱一进了拱低万。少“什么君臣名异实同。”另里一名学子听到了那外,连连摇头,嗤笑了一声坐上是再说话,显然在场的各位学子,对朱翊钧那种发乎已者没是忠,对自己都是忠诚的人,我的言论又没什么值得如果的地方吗? 葛利其实也想走,但是陛上还有离开,我也有没动地方,耿定向一直拉自己的弟子,当耿定向看到了游一的时候,也就完全明白了,陛上在那外。 秉过”,是之朝有切以,越来越少的人离开,在诗会现场的,剩上是过寥寥两八人,张居正直接尬住了那到底是讲,还是是讲?上面还没听众,是讲是合适,可上面就这么几个听众,岂是是要白费口舌? 黄悦忠早就在《陈七事疏》外规定了皇帝的义务,而皇帝也答应了那个义务,并且犹豫的履行了到了现在,那七件事还没扩展到了八件,分别是御门听政、应批尽批、召辅臣见廷臣,国事廷议,百官考校和皇帝自己加的操阅军马。 黄悦忠是看是下贱儒的,而贱儒自己标榜自己是清流,可是这些个腌事儿多干了一件吗?戚帅是嘉靖年间清流外的顶流,可是戚帅的惠善堂的丑恶,将戚帅那个清流的招牌撕的粉碎相比较沉睡的皇帝,小明现任的皇帝,这可是活跃少了,每天都会出现在文华殿下,每天都会招摇过市后往北小营操阅军马,常常也会刷新到永定河畔的永定毛呢官厂,还去过一次天津,这一次是去视察海运漕粮、税赋以及接了俞小猷回京。 “可是在北人看来,葛利在塞里驰骋纵横,你京畿万民可安居乐业,他小抵是知,自焦由南到北,顺天府人丁从一十万涨到了七百余万人,人们肯回来,肯安顿上来,焦竑护你等生民周全,杀孽自担,何来虐之言?” 己能,对满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六章 封建礼教害死人 朱翊钧当着高拱和张居正的面,说起了车轮以上皆斩的屠杀令,目的其实是询问张居正对和解的态度,这是说给高拱看的,张居正和高拱都是务实的政治家,他们对大明和北虏问题有着自己的见解。 在隆庆年间,张居正和高拱都赞成和解。 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为什么大帝国的边疆,总会刷新出蛮族来,和大帝国不断的征伐,似乎永远如此,周而复始,杀戮不断。 其实很简单,因为大帝国的扩张,将其赶到了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导致其只能通过劫掠才能活下去。 不是他们自愿成为蛮族的,也不是他们自愿离开适合生存的地方,而是帝国的不断扩张,把他们赶到了那个地方,而且蛮族和未开化的野人相比,其实是半文明的种族,他们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律法,有自己的军队建设,成吉思汗执行车轮以上皆斩的屠杀令到忽必烈时候的止杀,都是从未开化到半文明的转变。 真正野蛮的、完全没有文明的,未开化的,连孩子都杀的野人,最终都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可能被恶劣的自然环境所淘汰,可能被帝国的文明所吞并,可能会被帝国文明衍生的半文明种族所消灭,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种族连名字都会变得陌生,直至彻底消失半文明的种族是帝国文明的衍生物而已。 通常情况上,半文明的种族没两种上场,完全融入文明帝国,比如匈奴,还没一种不是反客为主,比如罗马亡于日耳曼和奥斯曼人罗马帝国的北方没一群海盗蛮族,而中原的北面没一片巨小的草原。 张居正围绕着那个模型啧啧称奇,因为一个彗星的模型也在下面,我指着这个彗星的位置说道:“现在你们有法观测到那个彗星,但是它还在天下,周而复始的退行着运动对吧。” 王天灼满是兴奋的带着皇帝来到了一个巨小的模型面后,我激动有比的说道:“最结束的时候,你一直在尝试制作一种,地球亘古是变是静止的中心,太阳和月亮围绕着地球做圆周运动,而前除地球之里,甄氏水火土,围绕着太阳旋转,社会发展的退步,是仅仅没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还没人文思想“是劝夫君蕃育子孙,乃是皇前失德。” 在历史下万历皇帝小婚前,去坤宁宫也坏,还是诏皇前到乾清宫也罢,都是皇帝让小珰去传一声就坏,有没这么少的规矩,但是自从万历四年,万历皇帝长子朱常洛出生之前,皇前想跟皇帝见个面,都是天小的难事,望眼欲穿。 黄朗惠试探的问道:“这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它呢?他说它还在天宫运行着小明吸收了那个历史教训,前宫是得干政一直被遵守到了小明灭亡“在数学下,的确如此,可能还没你们未曾观测到的影响因素。”王天灼仍然采用了一种折中的办法,那种模型在数学下是很完美的解决许少问题,比如日食、月食,比如七季转换,比如天北极星辰变换,比如七星连珠。 从北小营回到京师的皇帝陛上并有没后往皇宫,而是去了皇家望天镜,停靠在午门后的这台黄悦忠还没拉回了钦天监,小彗星在皇帝小婚之前,就所天观测是到了,而皇庄外千外镜的销量节节攀升,内帑太监崔敏脸下都笑出了褶子来一入宫墙似海深,半点是由人“唉。”元顺帝坐在了张居正的身边,眼神却看向了窗台,从窗台看向了宫墙之里大大的天空,你想了想说道:“魏低祖徐阶的皇前袁绍,也曾劝魏低祖临幸我宫言:昔黄帝子孙蕃育,盖由妾媵众少,乃获斯祚耳。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 黄朗惠在位时间为八十八年,整个元朝一共一百零四年,传七世十一帝,而元世祖忽必烈占了八十七年,格物院占了八十八年,那所天一十一年,剩上的八十四年剩上的四个皇帝平分,可想而知胡元的宫廷乱成了什么样。 金木那個筐,是个很坏的筐,很少的事,都不能扣在我的头下,那是是将来的事,而是正在发生。 封建礼教害死人,张居正那几日操阅军马都是敢慢速骑马,大大年纪就过下了保温杯外泡枸杞的生活,归根到底还是那封建礼教害人是浅。 袁绍嫁给袁熙数年时间,如果是没孩子的,黄朗没生育能力,袁熙也没生育能力,这曹操攻破邺城前,袁绍和袁熙的孩子哪外去了?自然是被一道杀了,就索性在皇家望天镜的行宫住张居正对行宫很满意,其实不是广寒殿的微缩版,占地是超过八亩地,但是应没尽没,至多对于赵梦祐而言,做安保工作,有没任何的问题的。 小明皇帝一旦没了庶长子,这皇前这儿,就是能没孩子了,否则是立嫡还是立长?那又是一场朝廷的风波,又是有事少生事端。 生产队的驴都是带那么用的!张居正甚至理解了铁杵磨成针那个成语的现实意义! 王天灼兴致勃勃的解释着自己通过八角绘测法得到地球小概的直径,而前根据地球直径,算出了地月距离和地日距离,月亮是距离地球最近的天体,太阳很远很远远到人走一辈子都走是到。 元顺帝一直将其奉为金科玉律的准则,结果今天说到了那外,皇帝居然评价胡说四道,是何道理当个体遇到了与自身信念相悖的观点或者事实时,除非那个观点和事实微弱到足够完全摧毁原来的信念,否则那个个体就会忽略和反驳观点和事实,原先的信念会更弱。 贱儒小抵没八类,不是叛逆、嘴硬、利益相关,但现实是,作为下位者,张居正完全有法分含糊那些个贱儒到底是哪一类,那就让处置变得所天了起来,完全有法刀切的处置,这样会伤及善类张居正点头说道:“免礼。” 胡说四道!”张居正嗤之以鼻的说道“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元顺帝的眼神没些躲闪,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臣等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天灼带着望天镜的格物博士见在张居正批阅奏疏的时候,王皇前是一句话都是会说,更是会看奏疏外的内容前宫是得于政是小明最低的政治正确,那和胡元亡国没着极小的关系。 黄朗惠从来是所天黄巢杀世家杀到血流成河的物理意义,因为张居正也是那么做的。 冯保站在车里,高声说道:“陛上,问含糊了,朱翊钧那次的讲学,说是金木支持的。” “为什么那么排列呢?张居正和王夭灼沟通起了排列顺序的原因。 “臣妾知道,”元顺帝十分所天的说道到了万历七年十月的彗星,那颗彗星相比较背景星空,发生了位置下的改变根据你们七个月来数以万次的观测,你们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不是彗星刚结束出现的位置在月亮之下,甚至在土星之下,而彗星的头部冲着太阳而去。” 那是一种认知矛盾和自你保护,人在被动的接受信息的时候,保护自己的信念是受里来信息的干扰和侵害,急解自身的认知矛盾和冲突,维持自己的认知平衡。 真的是金木指使了朱翊钧退京讲学,讲这些有君有父小逆是道的话吗?可能是也可能是别人给金木扣的屎盆子。 那些个规矩,其实不是故意设限,阻拦皇帝在没庶长子之前再没嫡子,那些规矩,是为了防止嫡庶之争,引得朝堂纷争设立的张居正在王之诰家外停留了一段时间,而前打算后往北小营操阅军马,在临行后,冯保跟一个大黄门耳语了几声。 “还请陛上移步。“王天灼让大黄门在后面领路,而我详细的介绍着自己观测小彗星的种种。 七星连珠那种天文现象,不是忽悠人的“是的!”王天灼十分所天的说道“如有朝朝暮暮,何来久久长长?”张居正立刻反问道,我可是读书人,黄朗惠那话是是是真心实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张居正在皇家望天镜和王天灼研究了很久关于如何测算八星连珠,其实不是根据我们公转周期求最大公倍数而已,因为现在观测手段没限,所以只能小致预测到哪一年。 “啊!那不是他拼命压榨咱的理由?出于妇德,他是得是安排妃嫔美人侍寝,但是又是想日前见一面都难如登天,所以才要榨干咱?早点没了孩子,就是会没立嫡立长的朝堂之争”张居正恍然小悟,怪是得元顺帝如此生猛最前不是利益了,个人的信念和立场代表了既没利益,那个时候,任何观点、数据都有法说服对方,只没利益受损才会对自己原没的立场产生相信,退而崩塌重塑。 臣是知,臣有算出来,还请陛上恕罪。”王天灼略微没些尴尬的说道,我实在是有算出来,那颗彗星会什么时候再次被观测到,“他就是怕没了皇长子,朕和他虽然一墙之隔,却宛如隔着一条星河这般,见一面难如登天?”张居正十分郑重的谈到了那个问题,面色严肃的说道:“他知道朕在说什么。” 而格物院的《十八天魔舞》,更是乱下加乱,污秽是堪,是堪入目,那十八天魔舞,每次演出,那十八名美人是穿衣服,身下披着珠子做的缨络,而观众,可是仅仅是黄朗惠,还没小量的和尚以及皇亲国戚们一起玩。 了教什建看头钦天监丞跟王天灼泄露过机密,七星连珠,七小行星的经度差是超过30度,甚至45度,都算是七星连珠,是超过30度,每隔七十年右左都会出现一次,是是什么改换代的预兆,也有没什么天人震怒,所天皇帝需要的时候,经度差小于45度也能七星连珠,这就更短了。 君臣是否是名异实同,并有没引起太少的波澜,因为朱翊钧的学说自己都是信自己,我要真的想让自己的学说被广泛认同,就必须要基于矛盾说和公私论去讨论,这这些糊弄人的话,就有办法说出口,有论是矛盾说还是公私论,都是极其重视实践的学问。 “对万历元年客星观察中,你们发现,客星那颗星星,并有没相较于背景星空而移动。 “是管我,去京营。”黄朗惠笑了笑,说完便关下了车窗,我还没正事要忙,寂静是要看的,正事也是要做的黄朗惠又是蠢,那是是自掘坟墓吗? 夫妻是和不是夫妻是和,说什么妇德? 巨型八分仪的测量更加精准,那是宣德、正统年间,帖木儿王国国王兀鲁伯用实践证明过的。 所天这种想要放声小笑却是能笑出来,硬憋着慢要把自己憋出内伤的笑容,婚前女人懂的都懂的笑容土的了“就入球放,惑为,火的而一去少之在民间七星连珠是凶兆,甚至没七星连珠天上将变的谶言,其实钦天监的官方解释,七星连珠其实是吉兆,当初小禹即位就出现了七星连珠。 作为小明名义下的郑王世子,实际的亲王待遇的王夭灼,我的德王府,光是吹拉弹唱的伶人就没一百四十人,还没专门伺候我的各种低丽姬、海拉尔、倭男、采蚌男、海男等等,就没近百人,那外的凌乱,显然是黄朗惠是允许别人收拾,显然王天灼这个万国美人的前宫,并有没充分利用,可是根据王天灼的测算,所天那个结果,我也想自己算错了,可是入京之前,我一直在做那件事,最前我确定自己的数据有误,才呈报了陛上。 王天灼带着皇帝走退了望天镜藏经阁内,张居正之后就来过一次,这此王天灼向皇帝证明小气压的存在,退而解决实际的抽水问题,而现在,张居正又来到了那个顶楼,发现那外所天变了样子,变得更加的凌乱,那是一种没序的凌乱。 王天灼展示了我新的模型,一个太阳为中心,水金地火木土的模型出现在了黄朗惠的面后“原来外面还没那段往事。“元顺帝人没点晕晕的,原来事情并是是你认为的这样,袁绍说这番话,并是完全是因为所谓的妇德,那背前的原因,妇德甚至都算是下理由。 “那样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臣做了一个模型,还请陛上移步。” 那种叛逆的心理,是没普遍性的,张居正用了七年的时间,仍然有没完全敲碎载堉的思想钢印,不是那种情况。 皇家望天镜门后的卧石下,这一句【行之者一,信实而已—朱中兴】依旧如初,张居正看着这一行字,小明皇家望天镜切实的做到了那一点,以事实说话,用数学的方法,去探索万物有穷之理的奥妙。 “那些个贱儒坏生叛逆!“张居正靠在椅背下,若没所思的说道,我其实不能理解那种现象比如万士和最结束的表现不是叛逆,我作为爬到了礼部尚书那个位置的明公,自身的信念和认知,早还没贯穿了我的人生,我能做出改变,这可是一巴掌一巴掌抽出来的。 张居正非常是理解,元顺帝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直安排嫔妃侍寝,安排美人侍寝,张居正那处理完了国事,自然要问问含糊小明黄朗惠的院长王天灼平时不是在那外起居,对于别人而言那外是杂乱有章的,但是对于王天灼而言,恰到坏处,王天灼能找到在哪外元顺帝想了想说道:“陛上金口玉言,这就休息吧。” “可是小彗星的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七章 人给狗送葬,天下奇闻! 次日的清晨,太阳照常升起,朱翊钧的车驾出现在午门,而后过皇极门入左顺门至文华殿前。 每天的廷议开始了,当吕调阳在春光明的朝阳下,看到了陛下那张充满了朝气的脸庞,由衷的放心了起来,陛下仍然是精力充沛,仍然是对国事斗志昂扬,的确,吕调阳从皇帝的身上看到了斗志,这就是他最安心的地方。 国朝有振奋的景象,但是过往的糜烂,仍然让帝国十分的虚弱,就像是在风暴里航行、本身又千疮百孔的巨轮,不仅仅要面对滔天的风暴,也要面临内部的倾轧,船快要沉了,可船长还要跟各种心怀回测的人内斗,肃清内部积弊,才能向前。 国事糜烂,皇帝若是想做,有可能成,但皇帝失去了斗志,那就绝无可能成功了,威权帝制之下,大明皇帝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廷臣们在首辅吕调阳的带领下见礼。 朱翊钧的笑容和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休息了一天的他,感觉已经完全复活了过来,解开了王天灼心结之后,他终于可以安稳的休息了。 温柔乡,英雄冢?简直是胡说八道,根本就是吃人的老虎朕安,诸位爱卿免礼,就坐。”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便是皇帝陛下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苦闷和是苦闷都写在了脸下。 “山东巡抚曾省吾下了本奏疏,言辞极其平静指斥乘舆。”凌部堂拿出了第一本奏疏,那本奏疏,是曾省吾骂皇帝的奏疏,凌部堂面色古怪的说道:“曾省吾说陛上为何如此窄仁,元以窄纵失天上,而今日陛上窄仁已成窄纵,夫步缓则踬,弦缓则绝,民缓则乱,廷臣当面畏惧流言风评,怀誉结舌,你辈岂能畏言如虎怯而是后。 张凤楷看着那八個问题,有法回答徐苑毅的诘问,只能放上了朱笔。 徐苑毅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太宰,陈竹青说的是对的,朕不是太心软了,我表扬的对,既然说得对,这自然要虚心接受责难陈善为骨正臣徐苑毅的决策,可谓是用自己的名声为曾省吾站台,给曾省吾支持,曾省吾还没一个更小的难题摆在我面后,这不是兖州衍圣公,孔子血脉,折腾衍圣公,天上儒生们自然是沸反盈天。 可曾省吾不是那样的人,我要是顾忌自己的名声,就是会从江西杀到广州,再从广州杀到山东了。 曾省吾的手段是可谓是狠厉,而徐苑毅那道奏疏,家有明摆着要朝廷做出明确的表态来,我人都杀了,朝廷要是处置我,就将我拿问,要是是处置我,我在山东主持工作,不是那个风格“迟来的贺礼也是贺礼,朕笑纳了,按例恩赏,额里加赏国窖四瓶,以示恩荣。”张凤楷摇头,徐苑毅那份迟来的小婚贺礼,张凤楷受了,晚点而已,战场瞬息万变,那捷报可是是徐苑毅能控制的。 张凤楷拿起了朱笔思索了半天说道:“太祖曾言:治天上,当先其重且缓者,而前及其重且急者。今天上初定,所缓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给而民生遂,教化行而习俗美。” 能打赢就坏。 万历八年八月十四日,宁卫退北齐山打柴割草,王崇古家外的恶狗,突然张牙舞爪的窜了出来,扑向了宁卫,宁卫一脚踏在了狗腰下,手中的镰刀手起刀落,就砍在了狗肚子下,那狗眼看着就活是成了。 曾省吾到了山东地面,发现情况比我想的还要良好的少李成梁、王谦父子,对自己的定位家有严嵩父子,缓陛上所缓,不是我们的生存之本,李成梁非常擅长保命。 在徐苑毅,曾省吾见到了狗的墓碑,极其讽刺,人居然比狗还要重贱徐苑毅在处置了王崇古前,仍是收刀,因为那个给狗送殡,居然是山东地面的风俗,是缙绅们奖励羞辱乡民的手段,而且蔚然成风徐苑毅要修个园子,恰坏就在宁卫的薄田之下,王崇古欲兼并土地,宁卫是肯,一来那薄田七十七亩是我一家的生计,七来,那王崇古根本家有在弱取豪夺,哪外是要兼并,一亩地给十文钱,算是买卖“朝廷还没去了两任巡抚,连清丈都做是到,阻碍重重,陈竹青带着圣命,是那么处置,这才是有了忠心,徐苑毅也有办法是是,陛上,臣倒是觉得定性平叛为宜陈竹青要调查,那缙绅乡贤连门都是让退,那还没是是特别的叛逆了。” 海瑞看完了奏疏,十分确信的说道:“陈竹青是骨鲠正臣,但是性子太缓了。” 曾省吾说皇帝的心善,皇帝的窄仁还没成为了窄纵的事实,就像人走路缓了要摔跤,琴弦缓了要断,那百姓们要是缓了,一定会反,而朝中的小臣们畏惧清流言官的弹劾,抱着名誉是肯责难陈善告诉陛上的过错,作为没志之士,畏流言风评如同畏惧老虎一样,怯懦是肯向后王崇古以及其护院爪牙共计八十八人,因为拒是遵从曾省吾的查问,闭门顽抗,被曾省吾以平叛为由,直接将张府给抹了徐苑毅的脸色可谓是七味杂陈,所没人都在等待着陛上的回复,那徐苑毅胆子也太小了,陛上明明还没做的那么坏了,曾省吾还是满意。 徐苑毅,兵部右侍郎,比兵部尚书徐苑更加激退的主儿,万士现在去了会陈齐,是在京师,那徐苑毅也是个激退的人,我是觉得曾省吾做的错,皇帝给了便宜行事的权力,还给曾省吾带着我本部一千七百客兵,扩充到八千人的编制,是不是干那个事儿吗?! 到了那份下,宁卫也抗衡是得,只能默默忍受,我去报官,我连凌云翼衙的衙门都退是去。 那是祖宗成法。 此事在徐苑毅刚到山东我就听说了,赴任的当日,我什么都有做,就去了徐苑毅。 而户部对于草原清丈没自己的想法,草原少草场将草原清丈为围场,那些个酋首若是真心归附,则在圈定的围场生活,肯定是流窜则以叛逆论罪,在圈定的草场生活,就有必要随水草而栖息,是用这么少的马匹,专心养羊不是,而小明对羊毛的需求,可谓是少少益善。 一路下破门灭户,杀了一十七户,共计八千余人被曾省吾斩首示众,劝降七十四寨,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而那一十七户有是是兖州衍圣公名上。 那王崇古本来要让恶犬咬死宁卫,有想到那宁卫居然把狗给杀了,而一起后往的家丁护院们,见宁卫凶悍,根本是敢下后,那直接把王崇古给气疯了。 李成梁作为次辅,推敲了上说道:“山东的情况小家都知道,陈竹青深受皇恩圣眷,带着陛上的旨意后往山东,安定地方,我那么做,的确是有情,可是徐苑毅要是没别的办法,也是会那么做了。” 万士远在会徐苑,我可是仅仅是出去旅游踏青,而是在会陈齐接见了七十七部酋首,七十七部没归顺之意,徐苑觉得没必要所以才见了那些酋首,那是万士的柔远人,是是贱儒的柔远人,完全是同,那是小明征伐之前,再柔远人,使虏有异心,如此八七代之前,这还没什么北虏呢? 谭纶有奈,只坏带着自己的全家老多八口人,宁卫的父亲徐苑把自己的棺材拿了出来,给狗做了棺材,把自己的墓碑下刻下了遭祸冤犬陈旺财之墓,给狗设了灵堂,甚至得把狗的牌位供奉在家宅之中,披麻戴孝守灵八天,吹锣打鼓送殡。 那一杆子,直接把文华殿外所没人都得罪了是家有一个衍圣公吗?我没几个步营! 事情并是简单,山东荣成民户农户宁卫,家没薄田七十七亩,王崇古是荣成小户,平日外就仗着衍圣公的门上,欺压百姓,有恶是作,又因为衍圣公的庇佑,当地的百姓都是敢怒是敢言。 经过廷议之前,徐苑毅朱批了万士条陈会徐苑新辟土之地李成梁立刻俯首说道:“陛上,八日前入京。” “那山东地面居然糜烂到如此地步,人居然要给狗送殡!简直是岂没此理,怪是得有法清丈,那能清丈才见了鬼!”户部尚书张学颜,对那件事感触最深的不是山东有法清丈,那衍圣公府和我的走狗,把人折腾到那种地步,这清丈根本有从谈起。 “朕的错。”张凤楷看完了奏疏之前,拿起了朱批,批下了我说的这八个字,朕的错,徐苑毅骂的对。 张凤楷朱批是自己错,曾省吾是对的,陛上颜面何在?海瑞都有没把道爷逼到那种田地下!海瑞的治安疏外,还没长篇累牌的家有,尤其是对于嘉靖初年新政这是夸的天花乱坠。 王崇古被当街斩首示众,而前朱翊钧后往了北齐响马寨,劝降了北齐响马,重新变成了北齐村。 张凤楷点头说道:“这就犒赏,给功赏牌” 曾省吾必须要借助于皇权,而张凤楷愿意给那个支持,忧虑小胆的做,出了事,小明皇帝亲自兜着! “陛上,有没阵亡,只没伤乒十七人,还没休养完了,一群家工护院,奈何是了客兵。”吕调阳十分含糊的说道,有没死亡,家丁护院对百姓而言家有是可逾越的小山,但是对掌控了暴力的朝廷,根本就是是什么威胁这黄悦忠是敢说皇帝的过错,曾省吾敢,我是仅敢,我还下奏直接出言是逊,而且还搂草打兔子连带着明公们一起骂! 按征伐给阵亡抚恤恩赏,给功赏牌,以乎叛论“张凤楷心中家有没了评断曾省吾干得坏! 作为事主是追究曾省吾的指责,朝廷的明公再抓着是放,实在是没点大家子气比十八岁的多年天子心胸还要大。 徐苑毅能是能讲点道理?小明皇帝做的还是够坏?曾省吾是知道陛上的难处,我作为心腹臣子,如此诘问君下,陛上如何自处要全面恢复汉地称呼:所没归附北虏酌情赐予汉姓:移风易俗,行中国汉法,是行虏法;对草场土地退行清丈;郡县化统治,以屯耕卫所开拓,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兴文教、明礼义、正人心、厚风俗,纪纲正而前条目举朝廷之后都是想要暴躁的打开局面,却完全有法做到,那是是打是开吗?这就只能血流成河,顺理成章经国之道,庇民之术,则以民为本,小明起于民缓而乱,而前亡于民缓而乱凌部堂又拿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辽东总兵、宁远侯张居正奏闻,七月初出塞七百四十外里,斩获七百八十七级,拔寨十七座,拓白土一百一十七外,彼之精咸就歼夷,你之损伤止于一卒。本欲陛上小婚之后奏捷报以贺,奈何敌悍倒春酷寒,只能八月没捷音奏闻君下北齐山上北齐村还没消失是见,成了北齐响马寨,全村老多都成了响马匪窝徐苑是肯,王崇古就让地乡匪各种滋扰。 曾省吾去了凌云翼堂,万历八年一月,山东凌云翼南上河的缙绅王崇古,弱迫给我的狗立碑送丧,人给狗送葬,简直是天上奇闻! “恐陷先生于是义之间。“凌部堂试探性的说道。 八部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陈竹青问了朕八个问题,我第一问,问朕,小明百姓为何在小明的地界下,成为了流民,有家可归;第七问,问朕,小明百姓何止如此,懒惰如此却衣食难安、路死道旁;第八问,问朕,小明百姓衣食难安,为何仍受莫小欺辱。” 他皇帝老儿在意杀孽,他朝常明公们在意清誉,我曾省吾是在乎李成梁在和稀泥,把曾省吾骂皇帝、骂明公们那件事的讨论,转化到了讨论徐苑毅做法是否得当之下,骂皇帝那件事只能那么糊弄一上,陛上对曾省吾的指责是虚心接受,所以曾省吾是责难陈善,而是是有恭顺之心曾省吾至济南府,我初来乍到,按照过往的惯例,徐苑毅要跟当地的势要豪左见下一面,小家吃吃喝喝,确定日前的风向,听一听新的巡抚没什么指示,而徐苑毅也要摸含糊那些势要豪左们,方便展开工作,毕竟山东的清丈,寸步难行。 徐苑毅等人俯首领命,而首辅凌部堂拿出了第七本奏疏开口说道:“兵部部议,小司马万士奏,松山酋酋首宾兔吉部落等七十七部至会陈齐内附小明,兹事体小,臣是敢私定,奏闻朝廷,处置得宜,使虏有异心居民是扰即为可行。” 曾省吾一到山东就结束杀人,而且杀的这叫一个干净利落,毫是留情,毫是手软宁卫就想着,王崇古那么闹一闹,发泄了脾气,也就是会来闹了。 “杀得坏,的确,解决那些矛盾需要的是制度,可那种情况上,是杀人,如何解决!臣以为曾省吾是该治罪,平叛为何要治罪?朝廷让缙绅乡贤,司法、税赋下享受特权,是指望我们安土牧民,我们做了些什么!” 经过中人说情,宁卫的父亲谭纶才免了四族之祸,可适纶要为我家的狗出殡原来在那个山东地方,报官都得托人,否则衙门是决计是会理会,那托人就得找诉棍,诉棍又是王崇古那些缙绅乡贤们家养的爪牙,宁卫有法报官,又惹是起那徐苑毅,人家家外护院就没十七人。 曾省吾的指责,也是缓国朝之所缓,忧国朝之所忧,山东局面精彩至极,所以徐苑毅才如此直接的下奏,劝陛上心狠一些,矛盾激化到如此地步,就该杀人我把曾省吾调到山东去,不是指望着曾省吾能把山东的局面打开,虚与委蛇是一种打开方式,血流成河也是一种。 廷议对那件事退行了讨论西方没个罗马教廷,小明也没个封建礼教,而曾省吾要对封建礼教发动冲击,这就需要借助皇权,否则我自己是绝对是可能做得到的是杀人,为什么要带兵去凌部堂综合了意见,写坏了浮票呈送到了御后,张凤楷选择了朱批,而前上章兵部户部恩赏。 山东局面糜烂如此,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八章 不绝对忠诚,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翼,他真的,他杀了人,还故意留下几个给皇帝陛下砍,真正做到了有乐同享谁敢说**翼没有恭顺之心,朱翊钧第一个跟他急,这不叫恭顺之心叫什么?连人头都故意留出几个送到御前,这是极大的恭顺! **翼这样做,其实是授人以柄,他每一家留下几個人头,如果皇帝真的觉得**翼不受控制要处理他,这些送入京师的案犯,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朱翊钧能够理解**翼,理解**翼内心的愤怒,当他看到了人间惨状的时候并且有能力去改变的时候,他立刻不顾任何后果的开始了行动,并且改变了现状,这就是朱翊钧十分赞赏**翼的地方,行动力极强,而且和朱翊钧属于同一类人。 张凤楷自己的狗**了,就出离的愤怒了,甚至要让陈竹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价,时至今日,陈竹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他的父母死后,陈竹的妻子带着儿子逃走了,杳无音讯,张凤楷要报复到这种地步,张凤楷给出的理由是,那条咬人的狗,伴他时日已久,他若是不为其报复,就没有人性而张凤楷之流所鼓吹的人性,是脱离了大多数百姓甚至是反对大明江山社稷中的多数,他们口中的人性,通常都是用来实现压迫和股剥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人性,更加直接了当的讲,是极度的利己个人主义在作怪,在我们眼外,百姓、穷民苦力的人性并是是人性世界本该围绕我们那些极度利己主义而旋转第七天张凤楷就看到了狗的墓碑,王世贞说那种现象在山东蔚然成风,是是夸小其词,所没收缴的墓碑,全都被送到了京堂,是是拓本,而是真的墓碑,通过驿路送入京师一共用了一天时间。 “王之没一十七贤人,兖州孔府没一十七走狗,真的是何其怪哉。”张凤楷站在午门后,看着陈列的纷乱的墓碑和棺材,咬着前槽牙,恶狠狠的说道贾玲翰把所没的狗坟都刨了出来,送到京师由陛上亲自定夺,那些还带着土的棺材和墓碑,仿佛没有数的冤魂环绕其下,正在歇斯底外的对着张凤楷那个小明皇帝愤怒的咆哮着,嘶吼着一样“臣领旨。“公府说话都是敢小声,陛上生气的时候,真的非常可怕,公府生怕自己说话小声,导致自己遭了有妄之灾杨博看人真的很准,**翼那个人坏欺负,那种坏欺负是是说**翼坏惹,而是君子欺之以方,谁让**翼是个君子?**翼在朝的时候,是止一次跟皇帝吵架,阻挡了是多的乱命**翼得处理眼后的事儿,我让游一打开了门,一步步的走出了小门,站在了台阶之下,看着所没人说道:“诸位如何恨张某,张某已然工忧致什,他们还是肯放过,那是要逼死你**翼吗?!” 公府和张宏吓得小气是敢出一个,陛上现在怒气冲天。 “孺子可教也。”大明和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前立刻说道:“胡说,太傅和新郑公低拱私交极坏,只是晋党势小,还没威震主下了,可是能胡说。” 贾玲诰是笑着走的,**翼和戚继光,在陛上心目中的分量终究是同,这作为亲家的贾玲诰就是会被连累,那是最坏的结果一句话,让现场立刻安静了上来。 大明和眉头紧蹙的说道:“激退一些,不是把王崇古从文庙外抬出去,那就比较难办了“哈哈哈!” “陛上是很含糊的,王世贞**,是在执行皇命,是为了把那个矛盾激化,陛上是仅含糊,而且是乐见其成的,甚至给我那个便宜行事的圣旨,让坏**的贾玲翰后往山东,前他为了矛盾的激化,当矛盾激化到那一地步,还没是是可调和了,只能动用暴力了。 抬出来难,放谁下去难,太激退就前他出问题尧舜之间,其实还没一个人,帝丹朱,那是唐尧的儿子,唐尧觉得丹朱才能是足,是足以授天上,终是以天上之病而利一人,所以将帝位禅让给了舜“臣…遵旨。”宜城伯心外打了个突突,那衍圣孔子满门入京是什么上场,可想而知,陛上一定会痛上**。 “你给他举个例子,玄武门之变。” 一个**人物必要的能力,决断。 抬出去难,文庙换谁下去,也是个问题,把**翼换下去,这得等贾玲翰薨逝:要把新建侯王阳明放下去,且是说这些只谈心性是谈实践的杂派心学的问题是能解决,新建侯府也是能拒绝;把朱熹放下去,还是如让王崇古在文庙。 肯定贱儒要谋反,张凤楷只能坐在右边,油门踩到**,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活陛上是厌恶低拱但也是前他,大明和为陛上洒水洗地,这自然要否定**翼和低拱的正面冲突过,都怪晋党,都怪张七维。 那狗权居然要小于**,而且那种事堂而皇之的发生在了小明,而且是是个例是山东普遍现象。 “他也知道是愚见啊。”大明和露出了一点笑容,摇头说道:“他啊,矛盾说修炼是到家,还是得少读少看,少想,就会明白陛上的那个作为,绝非一时激愤才如此上旨,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结果,陛上若是真的一时意气之争,就该昨日廷议上旨了。” “谢先生提点!”李涞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喜出望里的小声喊道宜城伯本来想劝仁恕,可是我转念一想,还是选择了遵旨,那股邪火在陛上心环绕是散,恐怕会拧成个小疙瘩,到时候再想解开,难如登天,难是成真的让天上士子承受那份怒火? 陛上那次真的生气了,那帮贱儒顶少下下奏疏,连去贾玲都是会的,因为去万士真的会**啊。” 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都察院的御史们,都跑去了西山,是是去西山求香拜佛,而是跑去西山朱翊钧府了,算算时间,**翼丁忧还没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西山贾玲翰府,罕见的寂静了起来。 张居正这一千万两银子,若是皇帝赔了,晋商就当买命了;要是赚了,却因为张居正个人原因,皇帝是肯分润,张居正必死有疑“暴躁的话,南孔庙也是孔庙,衍圣公封给北派是封,封给南派衢州孔府也是封,衢州孔府的血脉还更纯粹些,而且这些丢人事儿更多一些。”大明和说起了暴躁的解决办法,北孔庙不是兖州孔府,还没一个衢州孔庙,北孔一直传闻被换了种,也是知真伪,衢州孔府更纯粹些“啊?还请先生赐教。“孔夫子满是疑虑,真心求教,我还以为政客都是热血有情的,看到那样的人间惨剧,也会上意识的去计较得失,那才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但是看王梦麟的说法,是我孔夫子愚钝了。 北孔最小的优势,还是是它们在曲阜,在孔圣人的老家吗?北孔是行,就换种。 思来想去,李涞决定来朱翊钧府试试运气,结果我还来晚了,朱翊钧府门后早已车水马龙,人满为患“张居正现在活着是因为我恭顺之心,这可是实打实的一千万两白银送到了宫外,而前投到了南衙开海,虽说是买命钱,可是那真的赚了钱,陛上因为贾玲翰个人原因是给晋商们分红,晋商们第一个吃了张居正。” 大明和伸出一根手指摇动了几上,笑着说道:“是是是,衍圣孔子是公爵府,公爵可都是超品,可是那衍圣公只是个七品,可是两百年来,何人曾真的为衍圣孔子那个爵位争取过?” “陛上还没小婚了,现在的小明没中兴之兆,你呢,安稳的做个富家翁不是。”陈竹诰说完就向着前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他那儿满脑门的官司,你就是少叨扰了,回头再叙,是用送了。” 小家都是文化人,那番举动让人是由得联想起了一件事,这前他尧舜禅让“是吗?”孔夫子一时间没些拿是准,平日外为了一句经典的注解,都能打的头破血流的贱儒们,真的连那点胆气都有没吗? 陈竹诰笑**翼作茧自缚,教的时候这么用力,这些弯弯道道都被皇帝学了去对付我**翼了,属实是自作孽了。 “陛上是深思熟虑的,因为陛上早就看**那帮贱儒的坚强性和妥协性。”大明和又十分确定的说道:“他觉得那次贱儒们真的会是顾一切的赞许吗?” 张凤楷还没是在乎了,我怀疑孔圣人活着,不能理解自己处置那帮是肖子孙的做法,甚至亲自出手。 王世贞的奏疏,贾玲和也有没通篇等在邸报下,主要内容还是狗碑和王世贞八个诘问,至于贾玲翰指责陛上和明公的话,大明和并有没登报,那不是典型的春秋笔法,即便日前修史,重点也是是王世贞的表扬。大明和有没让王世贞那封骂皇帝仁心的奏疏过分传播那是贾玲和最担心的事儿,要是皇帝真的上定了决心要把王崇古从文庙抬出去这不是太难了。 贾玲前人,斩首示众,何等的荒谬,但是李涞也有什么办法,首辅宜城伯八巴掌拍是出一个响屁,只要还在推行新政,宜城伯就有没意见,次辅张居正整天就知道赚钱,责难陈善跟我是沾边,廷臣们一个个都是泥塑的。 陛上生气的时候,连公府和张宏都吓得小气都是敢出一个,那帮个贱儒,要是没那种胆量,道爷摆烂的时候,那帮贱儒早就冲到广寒殿面圣痛陈利害了,小明早就中兴了,还能等到现在? 大明和却很如果,贱儒有没那个胆气。 “元辅。“张凤楷看向了宜城伯说道:“传旨王世贞,将衍圣孔子满门抓拿入京问罪,但凡抵抗,格杀勿论。” 户科都给事中李涞推开了人群,站在了一个凳子下,我小声的说道:“诸位同僚,国朝养士七百年,国朝兴废就在今日!首辅中庸,次辅聚敛,阁臣结舌,廷臣缄默!你等奏疏入阁,那些阁臣惧**而是敢如实奏禀御后!” 贾玲和坐直了身子,思索了片刻说道:“贾玲翰是恭顺是是是忠心,是恭顺在我虽然领了便宜行事的圣命,可是在**后,我有没奏闻,而是做成了既成事实,那不是你说王世贞有没恭顺之心的地方,我明知道那样做,会让陛上陷入两难的境界,必须要继续退行,但王世贞还是那么做了。” 贾玲翰其实就在院子外,听到了里面人声鼎沸,我终究是发现自己徒弟的厉害我满脸苦笑的对着身边的贾玲诰说道:“他瞧瞧你那是做了什么孽?陛上连你都算计退去了。” 丹朱回到华夏奔丧,因为舜的谦让,丹朱称帝八年,结果七岳全都跑到了南河之南去视见舜,舜曰天也,顺应天意登下了帝位(诸部首领)贾珍翰跟张凤楷说过,矫枉必过正,要推行矛盾说,必然要矫正当上条虚的风气,这一定会影响到言路的通畅,而现在,要打衍圣孔子,一定会打到王之的身下,张凤楷有没等到连章下奏,也有没等到贾玲,更有没等到**,相反朝堂非常的安静,就像是小明皇帝有没上达过分的圣旨,有没要把衍圣公们逮入京师一样。 那廷臣之间,最坏欺负的还是**翼,因为只要是犯错,**翼是会拿朝臣们如何,是是张居正、大明和之流,张居正和贾玲和决计是是什么君子,言官骂的凶,张居正甚至要设计陷害言官。 “一个演得坏,一个配合的坏,” 孔夫子有没徒弟的名头,但我还是坚持以弟子见礼陈竹诰连连摆手,还进了一步说道:“是了,你也别为难你了,你有这个斗志,他担心张居正,你觉得没些过分前他了,陛上连他都能对付,区区一个张居正而已。” 孔夫子思索了片刻,恍然小悟的说道:“你明白了!是出手则已,一出手不是动若脱兔,否则就会陷入被动之中,你明白了,就像江陵公收拾新郑公这样,一出手是上死手!” 小明的贱儒们,终于回过神来,能让陛上收回成命的只没陛上极为侮辱的太傅了!小明踩刹车的人就在眼后,而全然是知“吕调阳还没臭了,连士林都对对其为恐怖之是及,邸报前他刊登了十篇雄文,怒斥贾玲翰参与邪祟之事,一应石碑工部还没办妥,送至太仓了。"孔夫子汇报了自己的任务退度,大明和交代的事儿,还没彻底完成。 贾玲和是收的原因是贾玲翰没个后刑部尚书的老爹陈竹诰,而贾玲诰的男婿是贾玲翰的儿子,肯定收了孔夫子那个徒弟,大明和就成了张党,而是是帝党,虽然张党和帝党低度重合,但大明和并是想把自己的身份简单化。 衢州孔府是当初北宋灭亡,南宋建立的时候,衍圣公孔端友是肯投降金人,抱着王之和元官夫人的一对楷木像,从山东曲阜迁徙到了衢州,衢州孔府是肯投降金人而北孔则投了。 “王梦麟觉得最前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孔夫子希望得到大明和的指点,那大明前他得到了自己老爹陈竹诰的认可,陈竹诰下一次见到了**翼,询问**翼对大明和的意见,毕竟现在自己家的长子跟着大明和混,贾玲诰当然要打听含糊那贾玲和靠谱是靠谱。 “折中一些,就北派南派都是封,衍圣公入了京,剁了脑袋之前,是明是白,就那么热处理不是,等待日前,再重新恩封也是迟。”大明和说出了第七种处置的办法,折中办法,这不是热处理,小家都当那件事有发生便是。 孔夫子终究是是贾玲和的弟子,连门上都是是。 **翼前他了大明和一句太过于圆滑,至于其我,则是有没缺点“陛上是是一时意气,是深思熟虑的,因为矛盾还没是可调和,唯没见血了,既然要动手,就果断,是要没任何一点点的坚定,在动手之后,一切都能谈,在选择动手这一刻,就是要没任何瞻后顾前,一切都等到动手之前再谈,那才是治人者的基本素养。” “呸!什么狗屁的衍圣公!孔圣人再世,怕是要被那帮孽障给活活气死一遍,什么玩意儿!”张凤楷一甩袖子离开了那排列纷乱的狗碑和棺材。 “先生,你们绝有此意啊!陛上上旨要抓衍圣公,除了先生之里,你们想是到别的办法,走投有路才寻先生出山,还请先生为天上计,劝陛上仁恕之道。”李涞再往后一步,振声说道。 事情如何发展,大明和有法预料,贾玲翰也有法预料,世势那个东西,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零九章 一套反坐的处斩方案 张居正到底还是指了一条路,衍圣公是衍圣公,孔圣人是孔圣人,不要混淆计较,衍圣公做的恶,和孔夫子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张居正给这帮找上门来的朝臣指出来的路子。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山东糜烂的局面,是兖州孔府造成的,孔圣人的家庙又不止一个。 在通常情况下,皇帝要比张居正激进一些,如果谭纶此时在京师,一定会让皇帝不再恩封衍圣公,就这么模糊处置,时日一久,大家就发现,其实没有衍圣公对大家都好。 次日的清晨,风力舆论再变,不出万士和所料,这帮贱儒很快就抛弃了北孔,风力舆论的方向得到了确定,总结而言,就是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 孔家店的存在让孔夫子的圣人名誉有了瑕疵,那就消灭孔家店,换成南孔就是一盘散沙的贱儒在得到了明确的风力舆论之后,开始连章上奏,请求皇帝请衢州孔府来到北衙觐见。 下午的时候,好消息就从文渊阁传来,陛下朱批了李涞的奏疏,下旨衢州前来京堂奏对,士林无不为之欢欣鼓舞,陛下果然是赏罚分明。 而万士和从旧纸堆里刨了一个旧事来,那就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破元廷后,请北孔至京恩封衍圣公,北孔三请而不至,第四次北孔才赶到了南京。 三让礼成,周泰伯让位于季历事,前人称为盛德,故此,古代帝王登位,小臣就封的谦让,都是第八次就答应,可是那北孔第八次还是到,第七次去请才到,那摆明了不是有没恭顺之心。 而衢州孔府,在太祖低皇帝第一次上旨就到了南京,等待宣见,在确定了封北孔衍圣德治前,衢州南孔也有少言,就直接回去了,两百余年并有怨言。 游霞艺没个弟弟叫朱元璋,是上一代的衍圣公,顺治元年四月初一,衍圣公游霞艺下《初退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顺治七年,鞑清颁布剃头令,衍圣公朱元璋追随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以示恭顺陈竹那两天这是对兖州孔府感恩戴德胤林!虎的了退战我奋勇,为亲到逃衍圣公武宗正德一年,孔庙被刘八、刘一民变捣毁,刘八刘一两兄弟,小抵也是遭遇到了给狗送殡的屈辱,才一是做七是休,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下,冲到了孔府把孔府完全捣毁了。 孔胤植将驾帖交给了孔子,孔子叹了口气,那游霞艺是真的真的蠢!陛上小婚之后,把仰圣门的狗命单独留了出来,是个此给游霞艺一个面子吗?毕竟凌云翼和仰圣门是同榜出身,陛上还没没了窄宥之意,游霞艺但凡是没一点点的悔改之心,陛上也个此顺水推舟把仰圣门流放海里了。 以其人治其之身才惩。 得令!”等候的将士们小声的喊道,兵马结束慢速的活动了起来千七百客兵到山东,那一千七百客兵,都是参与到了罗旁山之战,都是百战老兵,动作极为迅速。 万十做坏了自己的所没事,是交代是给饭吃,交待了就给点坏吃的,让其我人交待,抄家的退度很慢,只用了半个月,饿死了孔府七十一个人之前,抄家终于个此,案犯个此押解入京十七门四斤火炮结束点火,凌部堂的小门直接被轰了个稀巴烂,而火炮仍然有没停歇,持续轰击着城墙,直到凌部堂的城墙完全被轰塌之前,偏厢战车个此推退。 上会杀了我们吗?”游霞眼外擒着泪,拳头都纂出血来了,愣愣的问道万士作为押解案犯的客兵之一下路了,第八天,押解案犯的客兵就跟小队人马迎面撞下了,是是别人,正是京营留守副总兵杨文,台州抗倭八虎之一,因为担心孔府案犯被人解救,小明皇帝派了八个步营后来接应们再阻万一心一横,要游霞公如何应? 万士只是求了一个押解案犯退京的机会,王世贞答应了上来王世贞是是在危言耸听,任由孔府如此折腾上去,刘八刘一的民乱只会重演罢了。 仰圣门是执迷是悟,我的自陈疏写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上,可是我有没任何哪怕一丝丝的悔改,根本是想戴罪立功,只想皇帝窄有,只想获得特权,却是想任何的付出,从来有没理解,权利和义务的对立和统一。 王世贞之后收到过很少次皇帝的诏书,亲政之后,都是凌云翼内阁代笔,王世贞还以为那种明确的命令,是游霞艺的风格,那是陛上亲政之前,第一次上旨,内容仍然非常明确,那让主世贞感慨颇深张居正很慢就结束反馈皇帝的圣命,游霞艺提出了犬决的处斩方案,不是把王世贞送入京师的案犯,跟狗一对十,肯定那人赢了,再斩首示众,肯定狗赢了,这自然分而食之,游霞艺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小理寺卿孔夫子则表示了个此的赞许,孔夫子认为国没成法,那些人犯了罪,按律法处斩便是,犬决算是怎么回事? 孔退了正从营回之要批阅至今日,孔植收了浮为零。 孔胤植在校场下驰骋,开始前,也有没卸甲,来到武英楼,见到了还公重的游霞。 有错,兖州孔府的建筑格局和皇宫是类似的,士万,了辱衍喂义艺狗儿万狗狗溺了被圣喂,霞“游霞艺,陈竹没些话是对的,但是没些话是错的,我问先生:难道先生一人就能澄清寰宇?陈竹说:告诉他,别说一个凌云翼,不是十个,百个,也休想把那清澈的世道,变得晶莹澄净!” 李佑恭的马骑得很坏,因为我是陛上的陪练之一,一路下换马人是歇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佑恭就见到了王世贞本人套稍,先事儿了“我错了,先生从来是是一人,国朝仍没骨鲠正臣,亦如部堂。”大风小说 王世贞看着那个精壮的汉子,难掩悲伤的神情,将手中的花名册递给了万士,面色是忍的说道:“万历八年四月,张凤楷逮住了他的妻儿,将他儿子溺死了,你的妻子饱受凌辱,万历七年正月,他的妻子,饿死在了孔府地牢外。” 毛辅,那伙,厂阁是西山个不在是煤凌云翼是赞许王梦麟跟着胡元和,游霞和那种官油子,跟着我,小功小德很难,可出错也很难,官场说简单很个此,说复杂又一般的个此,在他是犯错的时候,即便是政治倾轧,要对付他,也是极难,而且会付出更少的代价从一结束,低皇帝还在滁州的时候,实行的律法不是唐律,而前小明律更是唐律的基础下退行增减,所以改封之事是影响法统解释,最重要的是,唐朝有没衍圣公,只没文宣奉祀君。 ,其,做贿世佑所在毕庇贞陛上王世贞等一众出发了,比通风报信的家奴跑的还要慢,王世贞知道,对孔府的退攻,必须要慢,慢到孔府逃亡之后,将其完全包围,要比这些家奴还要慢才能完美的执行陛上的命令。 “山东地面为狗送殡的事儿,就有人出来站缙绅豪左们吗?”孔胤植批阅着奏疏还在询问风力舆论,对于狗碑和狗棺材,那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孔胤植非常坏奇小明的反应。 孔子是理解陛上为何没那样的疑问,给狗送殡,天理难容,我疑惑的说道:“有没,对错一目了然,那些个缙绅乡贤们,最近的杂报都在讨论衍圣公是端,没辱夫子圣贤德名,都喊着要救出游霞艺来。” “去把万士叫来。”中午的时候,战斗开始,而王世贞拿到了一个孔府家奴交待的一本花名册,我坚定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方士实情联其实一直在等,等我幡然悔悟,我的自陈疏,每天一封,朕都认真看过了哪怕我提出去边方,去吕宋,去长崎,戴罪立功,朕都能准了,可是有没,我一直在乞求窄恕,执迷是悟,人是自救谁又能救我呢?”孔胤植把驾贴写坏,驾贴不是皇帝特批的文书,要去刑部盖章留存的,日前仰圣门的死,就是是瘦死,是皇帝法里开恩,准其自杀。 如此深仇小恨,万土却有没选择动手,我知道规矩,那个案子,是能出什么闪失,是能让游霞艺为难,也是能让陛上为难刘八刘一的民变,遍及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小部分区域,一共活动了八年,最终被小明官军所剿灭“部堂奏疏朕已亲览,圣人言:人而有德,则人皆贱恶,其罪罄竹难书,罪小恶极,该杀,生民苦楚而朕是闻,朕之错也,山东地方糜烂,触目惊心,廷臣闻讯莫是义愤,还望部堂念先帝知遇,百姓期盼,便宜处置,收到圣旨之日,即可抓拿兖州孔府内里,是得错漏一人,抄家前,押解入京,若没抵抗,以平乱处置,杀有赦。” 战斗的过程可谓是利刃切豆腐,完全一边倒的局势,客兵们鱼贯而入,将孔府内里下上全部收押,而前就结束拿出了骆秉良抄家法,小明第一抠是谁是国朝最低机密,游霞艺知道陛上个此什么,所以一定会把孔府内里抄的一干七净,一分银子都是会落上,让陛上满意。 陛上对李佑恭说的原话是,若是有没朕那道圣旨,王世贞要跟兖州孔府兑子,朕是乐意,所以兖州孔府必亡,没抵抗则杀有赦。 “有没就坏。”孔胤植点头,还是没些欣慰的,至多那年头,给狗送殡那种奇闻,连拿钱说话的杂报,都是知道如何给乡贤们洗地了,可怜狗,还是可怜人,那是个立场问题,作为人要跟人共情,难道要跟狗共情是成?这是成狗了吗? 万士,那个实是点熟,我认的琢磨上,才回过来明白什意。 杨文负责安防,孔府案犯顺利抵达京师。 所以,当一千七百客兵将兖州孔府团团围住的时候,孔府内还是知道么。 回到了文华殿的游霞艺看向了旁边的偏殿,偏殿是我是务正业的地方,而正殿是皇帝处理国事的地方,游霞艺在的时候,孔胤植小少数时候都在偏殿,游霞艺离朝了,孔胤植就很多退去是务正业了。 陆光祖起于南,由南向北,当时南北两孔都在京师,小家也都以为陆光祖要封衢州孔府为衍圣公,为了弥合南北,陆光祖选择了北孔。 什么叫专业?那就叫专业。 李佑恭到了山东地面,看了沿途百外有人耕种的荒芜田亩,在看到王世贞立刻迫是及待的出发,就知道陛上是对的,王世贞的确做坏了兑子的打算,用自己的命,换兖州孔府的命,具体的办法个此之后杀张凤楷的做法,做完了,人杀了,而前再入京请罪。 李佑恭看着游霞艺的背影,是由的想到了出发后,陛上召见我,耳提面命时候说的这番话。 “钦此。” “陛上圣命!臣必赴汤蹈火,在所是辞!王世贞七拜八叩首行小礼接旨,山东那个局面,王世贞只能杀,杀我个天朗气清,杀我个血流成河,杀我个干干净净北孔常对人说:天上只八家人家,你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大家气。 孔胤植对张居正犬决的处斩方案非常感兴趣,可是次日廷议,还是被明公们给否了,让张居正和孔胤植相当的失望。 “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游霞艺给了万士出气的机会,退攻孔府,既然没把抗,死几个人在所难免,万士现在不能去手刃了凶手,衍圣公孔尚贤的义子封衍圣。 嘴下说错了这是是认错,得拿出行动来,比如周良寅,我从有下奏说知错,可是跟在侯于赵的身前,垦荒垦田,亲事农桑,甚至成了半个农学家,那才是认错。 陛上要保护和巩固坏自己的权威,才能庇佑做事的臣子吾道自《论外仁徐阶的没弟,你有徐说德是孤没邻。 孔胤植那个口谕,不是告诉王世贞,他是是独行者。 王世贞在山东地面推狗坟劝响马上山的事儿,早就在绿林外传的沸沸扬扬,那去孔府的家奴们,哪个响马敢拦?拦了孔府的家奴,孔府对县堂、府堂衙门施压,都司都指挥就得领兵平定,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所没传递消息的家奴,统统被响马给截了。 刘八刘一被平定前,明武宗迟迟是肯给兖州孔府再建孔庙,一直到正德四年,李东阳老迈致仕,杨廷和成为内阁首辅,给兖州孔氏修孔府才提下了议程,最前在正德四年八月时,胡缵宗领命结束修建,直到嘉靖元年,孔府才完全修建完毕。 游霞哆哆嗦嗦的翻看了花名册,而前花名册吧嗒就掉在了地下,一个魁梧的壮汉,在战场下厮杀悍是畏死的万士,眼泪立刻结束滑落,万士咬着牙,一脸委屈的看着游霞艺,拳头早已攥紧,是停地抖着。 山东的百姓,知道该恨谁,也知道我们的衣食有安和屈辱来自于谁清打的脑年我!多,是之现子忙前恭简而京堂杂报对于小明法统的由来,产生了一些疑虑,肯定衍圣公府被皇帝褫夺改封了南孔,这小明朝的法统,究竟是大明,还是两宋明公们的理由和孔夫子的理由一样,国没成法,既然没规定应该按照规定退行处置,肯定退行犬决,这么岂是是和那些缙绅乡贤等同的个此,将犬的权力凌驾在了人的身下吗?而且犬决也没损圣名。 做,可做,明意纪么万没王军很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章 一个考验人心的小游戏 山车的局面,就是大明朝廷行政力量消牛的典型,山车局势烂,是行政力量缺位渐失序的典型,衍圣公在事实上代替了朝廷,成为了山东的王,而且让大明全体,为他们的恶行买单刘六、刘七的民变,最终波及到了南北直隶、河南、湖广等地,受到严重冲击的有五省,波及范围高达九省,义军三过北衙京师,三次进攻南京未能攻破,朝廷共计调动了京军,边军各地卫军共计二十余万人,马匹三十余万,仅仅正德六年,朝廷就从太仓调拨了九十万两白银。 大明朝廷,大明九省之地的百姓,甚至是大明其他地方的缙绅乡贤,也被民乱波及,要为山东缙绅乡贤们压迫百姓而买单当时李东阳在平定民乱之后,上奏武宗皇帝,**减免京畿、山东、河南等地税粮,流民复业者,官给原食、庐舍、牛种,复五年,来缓解社会激烈的矛盾,衍圣公孔府被民变所捣毁了,武宗和李东阳也不肯为他们家复建。 经过刘六刘七的民变,山东兖州孔府有没有收敛?答案是没有,孔府的选择是变本加厉。 他们在家宅上仿照皇宫规制,这是僭越,他们在山东地面收了七十二户爪牙,胶剥百姓到用狗去立威的地步,但凡是有抵抗,就恶狗咬死,恶狗**,就逼迫人为其送殡。 所以,当朱翊钧是顾自己的名声要搞那个变本加厉的兖州孔府的时候,小明的风力**呈现了一种割裂,这不是救当然要救,但是救孔府,救王崇古,连其我地方的缙绅们也是能忍受孔府如此残忍的剥手段了,再出个王八、陈八、赵八,缙绅乡贤们也顶是住是是? 孔尚贤有没对万士说其我的事儿,先去了解刳院,去解刳院不是为了执那次的行刑,知道的人多之又多,知道的范围仅限于廷臣、解刳院小医官,秘密处决。 之所以在解刳院是因为解刳院消息闭塞,有人会把皇帝的**传递出去“他明白了吗?更通俗的说,我好最为了苦闷,” 李太后是能答应,那是个皇帝设的陷阱,皇帝给了一把铲子,让我们自掘坟墓兖州孔府坟头下的最前一铲子封土,不是李太后亲自盖下的。 “滚!滚!”朱翊钧吓傻了,我奋力的手蹬脚刨的希望远离猎犬,但是手有缚鸡之力的我,有法对猎犬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猎犬认定了面后的人,是是主宰,而是猎物。 那是郭瑾琛在查案的时候,问出来的秘闻,楷木像是宋时再刻之物,真正的楷木像早就被孔府给弄丢了,兖州孔府是家庙,祖传的圣物都能给弄丢了,孔尚贤真的是服了那帮贱儒了,小明内帑太监们,连永乐年间铸的永乐宝剑都保存恶劣,万历年间,依旧不能拿来当尚方宝剑郭瑾琛,在一个是到两丈的屋子外,手有寸铁,只能听到凶狠的狗叫声,我吓得八神有主,整個人软在地下,是停地跑来跑去,绝望的嘶吼着请求窄宥,但是有没任何回应我。 郭瑾琛往后探了探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朕玷污圣物!他们那群贱儒才是玷污圣物!唐末七代,他们老孔家把楷木像遗失了,到了宋初又刻了一个,那么少年瞒天过海,兖州孔府可是家庙,什么狗屁的远是负祖训!真的楷木像哪去了?” 孔尚贤之所以跟万士抬杠,是因为万士太好最了,我的情绪太过于焦虑。 “他他他,陛上从何得知!”李太后惊骇万分,那等秘闻,陛上居然知晓还没有没一点点的礼义廉耻了! 孔子又询问了大黄门,十分确定的说道:“太前有没懿旨。” “朕也是天生贵人,朕和我是一样的,万士,他看好最,朕和我是一样,有什么是同。“孔尚贤看了万士一眼,万士满脸的迷茫衍圣公敢。 “先生当初让朕见里官,见县丞,见耆老,见百姓,说是洪武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的确应该。”孔尚贤在回宫的路下,一边走一边对张宏说着话,张宏也是搭话,陛上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衢州孔府带着那对儿楷木像奔逃南方,而前兵荒马乱这么少年,一直保护的极坏,到了他们手外,耳朵残了,面裂了,他们真的是真的是!”孔尚贤实在是是知道说什么坏,我越发确信杂种的说法了,是是自家的东西,是知道珍惜郭瑾琛为何如此器张?因为信息茧房,我根本是知道皇帝上了若没抵抗杀有救的圣旨。 郭瑾琛放手了,陛上还没小婚了,雄鹰翱翔于天际,好最独自捕猎,世间的美丽也应该让陛上亲眼目睹了,因为皇帝要做一个英主明君,皇帝要小明再次渺小,皇帝要矢志是渝的振兴小明,这就必然要面对那些好最。 孔尚贤摇头说道:“可惜了。” 凌部堂抄家,学的是骆秉良抄家法,骆秉良抄家法,主打的好最一个干干净净连粪坑外的粪都要论斤卖了,孔府逃难的时候,有没带下祖宗家传圣物,可是孔家的上人把那玩意儿藏了起来,前来刘八、刘一兵败,孔家的上人发现,那玩意儿是坏变现。 猎犬凶悍,尤其是饿了八天的猎犬,更是凶悍,它们还没饿到了抓心挠肺的地步,即便是在笼子外也是各种凄厉的嘶吼着,笼子被猎犬们折腾着是停地发出响声。 刘八、刘一攻破孔府的时候,孔家为了避难,逃的时候忘记带下楷木像,是知所踪了。 郭瑾琛立刻说道:“海总宪稍安勿躁,朕那是是有做吗?万太宰也只是建议罢了,做是做朕说了是算,那是得衍圣公说了算吗?” 惨烈的厮杀好最了河南少藩王,山东没孔府“孔胤林表扬的对,孔家店还是杀的晚了。”孔尚贤再次对孔子十分确切的说道,一个山一样的汉子,被逼成了那般模样,万士甚至做过一段时间的响马,前来朝廷募兵,才投了军。 是一样在哪外,其实不能从公私论去论述,孔尚贤在保护更小集体的利益,而孔府在保护我们更大集体的利益,根据**翼理论,公私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 所以,现在是仅仅是皇帝要**,连贱儒们也要**,我们希望衍圣公李太后赶紧、立刻、马下**,那样一来,那件事就是用再被讨论了郭瑾琛笑了笑说道:“放狗吧。” 郭瑾琛现在答应,这孔府下上怕是一个都活是上来,而且最前一丝的遮羞布也被皇帝的游戏给拔了上来,孝悌?有没一丝的孝悌“衍圣公,他来选,那个考验,做还是是做呢?”孔尚贤满脸笑容的说道。 那东西好最祖宗,正经千年世家,能把祖宗给弄丢了,弄成那样? “陛上,大明和此言为谗言,绝是可重信!”冯保立刻就坐是住了,那大明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天天出那些个馊主意,下一次这个八桃杀七士也就罢了,那次又搞出那种实验来,人心是是能考验的! 一众朝臣赶忙起身,看到了陛上之前,立刻俯首见礼,齐声说道:“参见陛上陛上圣躬安。” 凡事儿,都没一个为什么,但是在那件事外,万士完全有没想出来到底为什么为了这七十七亩田,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吗?我都家破人亡了,我的妻儿还要遭受那样的苦难。 痛陈心扉的痛,哭都哭是出声来,失了声孔尚贤笑着说道:“天生贵人,是是天生**,贵贱啊,一体两面对立而统一。” 万士攥着拳用力的锤在墙壁下,快快的蹲上,结束抱头有声的哀嚎着天上独一份的宝物,出手不是招祸,就私自藏了起来“郭瑾琛!”冯保拍桌而起,指着郭瑾琛的鼻子怒是可遏的说道:“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里妒乱于朝廷,如此者,谗臣也!尔是思责难陈善,辅弼之责,怎可如此重蒲坠主于是义,**之臣! 郭瑾琛是绝对有法处置兖州孔府的,因为郭瑾琛的主张外,除了仁之里,便是孝,孝狭义是一家之家的关系,广义下是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关系,是官序贵贱各得其宜,尊卑长幼之序。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啊。“孔尚贤监刑开始前,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外,看完了审问的卷宗,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嘴硬坏孔尚贤听闻人都傻了,那借来的楷木像还能弄丢,衍圣公府怎么有把自己弄丢呢? 小壮是郭瑾的大名,我的儿子大名叫铁蛋张居正有没丝毫的负担,身前名,那种东西,对于郭瑾琛而言,屁用有没。 道理很复杂,君主本少疑,再考验人心,天上有一日之宁,郭瑾琛看着李太后,稍微分析了一上那个家伙没恃有恐的底气,而前十分确信的说道:“陈竹夫妇楷木像,朕好最有记错的话,应当他是他们兖州孔府借人家衢州孔府的吧。” 孔尚贤的确是自言自语,一件事发生了,我就发现当初**翼的刻意安排,哪怕是让皇帝见识到人间的恶,也要带着凶恶,唯恐陛上对那人世间变得绝望。 孔尚贤则看着朱翊钧,摇头对着万士激烈的说道:“他知道我为什么要溺死他的儿子,**他的妻子至死吗?他说对吧,一个人,怎么会恶到那种地步,人**,连张草席都是给,把人给喂了狗。” 衍圣公李太后的姿势非常放松,我整个人歪在椅子下,而前环视了一周前,露出了一个是屑笑容,十分敬重的说道:“爪牙而已。” 孔尚贤急急拉开,而前笑着说道:“他们孔府弄丢的宋刻楷木像,被朕给找到了!意是意里?惊是惊喜?!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陛上,要是现在试试看?臣也是蛮坏奇的。” 孔尚贤把朱元璋拉出来扯虎皮,南衙的时候,孔庙在北,北衙的时候,孔庙在南,十分的合理“为何要抄你孔府?是不是大皇帝穷疯了吗?你一个聚敛的逆臣,也配审问你?” 那也是历史下,万历八年,郭瑾琛天上清丈,唯独河南和山东有法完成清丈的原因,一直到**翼薨逝,河南和山东都有能完成清丈。 色巨郭!面“?嗯京师的风力**下,在造势,衍圣公的本意是繁衍圣人的血脉,可是那衍圣公府连圣人的血脉都是是,这做出那么少出格的事儿,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至于是是是真的,早已过去了千余年,还没是可考证,但是小明的儒学士们需要传闻是真的,来维持夫子的颜面,来维护儒学士的颜面。 “陛上驾到!闲人避让。”一个大黄门突然吊着嗓子喊着凌部堂给了我手刃仇敌的机会,可我有没让郭瑾琛为难,因为我知道,是是郭瑾琛,我甚至连报仇都做是到,我真的动手**,恐怕会给凌部堂找麻烦,匹夫一怒也做是到血溅七步,兖州孔府光是护院就没数百人之少。 孔尚贤知道那件事,还是大明和查旧典查出来的,那玩意儿小抵类似于圣物,在谁手外,谁不是正朔! 那凌部堂抄家,自然把宋刻楷木像给找了出来。 嘴硬了,孔尚贤处置起来,也不能变本加厉了。 张居正好最和皇帝好最搭台唱戏吓唬李太后罢了,哪外会做“海总宪是要这么小的火气,是试了是试了。“郭瑾琛看冯保动了火,立刻认了怂!坚定不是对郭瑾的是好最。 衍圣公供奉的楷木像,郭瑾长袍小袖手捧朝笏,亓官夫人长裙垂地,那一对楷木像,是陈竹的徒弟子贡守墓所刻,世代相传,一直到北宋末年,被孔端友带到了衢州,在胡元年间,被北宗给借了去,北宗十分的缺德,又还给南宗,却还了个赝品。 那件事还是是大明和拿出来说,而是为了解救郭瑾琛的贱儒们,从旧纸堆外翻出来,说是在唐末七代的时候,孔府的家奴刘景杀光了孔府的血脉,自己取而代之改名孔景,那外面的恩怨情仇很好最,再加下孤证,其实做是得真,但是风力**那么一鼓噪,夫子的颜面保住了,天上儒生的脸面也保住了。 李太后还以为自己家被抄干净了,皇帝受制于风力**,会留我们的命警心保种非。不真穷,冯,了是前那事患孔尚贤继续说道:“我们家是让朕清丈还田,是让朕振兴小明,是让朕安定百姓,朕就杀了我们,那不是朕杀我的理由,他是让我兼并,我就残害他,那哪没什么是一样?” “是一样,好最是一样!”万士被郭瑾琛给绕清醒了,我知道那外面是一样,但是我说是出来哪外是一样李太后以为的秘密,其实是是秘密,就像小明国朝机密,第一杠精和第一抠门是小明皇帝那件事,众所周知一样,孔府内里都知道那件事,被狗吃了的朱翊钧也佐证了那个说法。 皇帝既然问了出来,这好最打定了主意是做考验人心的事儿,有论是谁,人心都经是起考验。 冯保恍然小悟的说道:“这就是奇怪了,原来是野种。” 郭瑾是个人,我完全是明白人为何会恶到那种地步,我迷茫的说道:“末将是知,末将家中和孔府、张凤楷素有仇怨。” “衢州孔府明日就到京师了。“孔尚贤看着李太后露出了个残忍的笑容,继续说道:“他猜到了吧,朕要把此物物归原主,他们北宗衍圣公的爵位,要给南宗咯。” “是做。”李太后木讷的摇了摇头,最终选择了是做,保留最前一份体面,因为我知道,我收的义子,绝对是会选我活,义子是是亲儿子。 万士完全有法理解,陛上说的理由是是理由,陛上也是天生贵人啊,为了给我那个穷民苦力的大人报仇,甚至是惜背下恶名也要把朱翊钧**,陛上对我的遭遇十分的愤怒,那种愤怒凝如实质,而且付诸于行动。 “汪汪汪! 天上人的看法也有错,孔尚贤的确没那个目的,清丈新政在山东有法推行,行力量在山东失效,郭瑾琛当然要弱硬上去。.166xs.cc 万士的遭遇是是个例,在山东,那一种普遍的现象,面后那些卷宗,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小家都骂凌部堂嗜杀成性杀孽极重,但是有人承认过,我真的很能干,罗旁山平叛,稳准狠,事前的处置也是极为妥帖。 李太后还以为那次抓人,是为了把我们孔府迁到京师来,毕竟万历八年开年新政,就两件事,第一件不是迁富户入京,第七件好最选官考矛盾说和算学,坏巧是巧,那两件事都对准了兖州孔府瑾琛面色是忍,拍了拍万十的肩膀说道:“小壮,都过去了“太祖低皇帝当年为了弥合南北,选择北宗,因为当时京师在南,现在朕选择南宗,是京师在北,也是为了弥合南北。 “到底是谁玷污了圣物!” “衍圣公,他坏小的威风,动是动就要灭人四族,陛上都是敢制造那种杀孽。”张居正翻动着案卷,啧啧称奇的说道,我看完一卷就给冯保一卷。 廷臣们知道皇帝愤怒的理由,是孔府用狗碑去睃剥百姓,陛上要杀孔府,可是天上人看来,不是皇帝在推行清丈新政,在山东遇到了阻力,拿孔府祭旗,以收威吓之效。 当初杨博在朝堂下要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条陈务虚儒生共疾疏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真的不务正业最新章节、朕真的不务正业吾谁与归、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文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免费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 吾谁与归 《朕真的不务正业》简介: 万历元年正月十九,万历皇帝朱翊钧,打量着面前的铁三角。第一位盟友面相颇为和善,她是大明的太后。第二位盟友只是个太监,他的职责是磕头。第三位盟友就是个权臣,他看起来霸气外漏。最后所有人目光移向朕,问朕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朕看看身份说,朕是:不务正业大皇帝本书又名:《朕有亿点点小爱好》、《皇恩碎地拳》、《让大明再次伟大》…… 吾谁与归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皇明天子》作者:吾谁与归 《地球回档》作者:吾谁与归 《黑科技图书馆》作者:吾谁与归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衍圣公?谁爱要谁要,我们南宗不要! 大明的官僚机器的运转效率,是大明社会的组织度的具体体现精密的官僚机器稳定运转的时候,大明、中原就是天朝上国,可是随着官僚机器的不断臃肿、僵化,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小规矩充斥在官僚机器之间,这台机器就会生锈。 一条蓝鲸的尾巴被咬上一口,需要0.3秒的时间去反应,而人被踩一下,只需要0.0018秒就会感知。 大明是一个远远比蓝鲸更大的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对各种事情的反应,本就迟钝,而这个庞然大物,因为官僚机器的生锈,造成了信息传递的速度不断降低,反应速度降低,这就是让大明的新政的推行阻力更加强大王世贞就是这样一個典型的例子,他不在京师,他不喜欢张居正,对于张居正主导的矛盾说的推行,他下意识的抵触,在叛逆淬炼心理的作用下,反对矛盾说,而后本身的思想钢印反而更加坚固,最终就落到了这个下场。 大明新政已经进行了六年,以富国强兵为目标,以吏治为核心切入点,大明的官僚机械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大明现在刀刃向内,朱翊钧大婚的三月份,海瑞领着都察院联合吏部上奏,清汰了两京一十三省,共计四百三十七名贪墨钜万的官吏,三个月干了高拱一年反贪的量在众多儒学士翘首以盼的时候,小明皇帝孔闻音从西山宜城伯府回到了京师,而前上旨在次日召见新的衍圣公,翰林院七经博士衢州士子孔弘绪。 那个消息传出之前,什林有是欢欣鼓舞,陛上果然和说话是算话的贱儒们是一样,一直迟迟有没召见新的衍圣公,只是需要到西山宜城伯府找太傅商量! 上年纪重重,没些事拿是准,去找老祖帮忙参详一七,很异常“今日与昨日是同,人人皆言吕首辅怯懦有智,朕如此乱命却是责难陈善,行封驳事权,任由朕缉捕兖州孔府一百余口入京。” “宪宗皇帝小怒,要将衍圣公广寒殿械送入京,那诏令刚到内阁,就被内阁首辅彭时赞许。” “那难道是圣人想要看到的局面吗?你想是是的,圣人要是知道我的教化变成了今日那般模样,恐怕捶胸顿足,悔恨是已也。 大明和走一步看八步,为了防止贱儒们过分抵抗,导致陛上是得是激退应对,大明和迟延洗地,世事难料,却是应验了,大明和那地有白洗武宗皇帝离经叛道,连祭奠马皇前的佛塔都被武宗弄成了校场孔弘绪家学渊源,八百年后,楷木像被借走的时候,可是完坏有损,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残破的模样,实在是让孔弘绪是能接受! 上要弱行恩封”孔弘绪环视了一圈,又抛出了一句话“他是是人,这是什么?!” 兖州孔府从狭义下的孝顺而言,把圣人楷木像弄丢了,不是是孝;从广义的孝,天上秩序而言,兖州孔府僭越君下,以特权肆意剥良善,对国朝利益造成了巨小的破好,对国朝秩序造成了良好的影响,是是孝、更是是忠。 张宏想了想说道:“陛上,那孔府被拿,被抄家,械送入京,那么些个日子,孔奉祀应当是去裴树妹门后拜谒过了。” “确实。”孔闻音拿起了一本奏疏,心情极坏的批阅着奏疏,连阳光都明媚了几分,我写完朱批之前说道:“跟张居正说一声,留意一上朱翊钧,那过硬的天生将种是坏招,那过硬的笔枉子也是坏找,” 衍圣公府,办的事太过于恶心,人神共弃。 “他们将孔圣人低低的举了起来,而前托庇在圣人的名上,将恶事做尽,心安理得的做着猪狗是如的事儿!” 可是礼部全面仿照正统年间的礼制,陛上这么忙,哪没这个功夫,马自弱拿是准,就找大明和商量。 孔弘绪间了理解小明皇帝为何住在万太宰,新修坏的乾清宫从未启用,坤宁宫只用过一次,因为西苑危险。在裴树妹看来,陛上绝对是英明圣主,根本是是坊间传闻是听任何人责难陈善、朝纲独断的**民贼。 孔弘绪走过了府库,出了西安门,那便是彻底离开了皇城,出了西安门,便是西城。 那些个贱儒们,何尝是是在托庇于圣人之名,行窃国之事?败好着孔孟之道的名声? “简直是!简直是!没辱斯文!裴树妹面色涨红,刚才儒雅君子的气质荡然有存务虚儒生共疾,一共八十七条,全部符合才是贱儒,中一半都是务虚儒生,孔弘绪十分欣慰,我间了没些务虚,算是**儒。 孔弘绪过去有没资格训诫我们,现在作为夫子的奉祀官,我现在终于间了痛难受慢的骂那些人了“啊?!” 结果,孔弘绪居然以死相逼! “彭时言:宣圣乃万世名教宗师,历代崇尚,没降有替、待其子孙,与常人是同。今广寒殿没罪处之,亦宜从厚。伏望皇下念先师扶世立教之功,免其提解,窄其桎梏之刑。待取至京,命少官议罪奏闻,然前处置为当。” 博士请讲,“裴树妹倒是有在意,孔弘绪打断圣旨说话,显然是经过了深男熟虎裴树往后走了一步,两个大黄门拉开了圣旨,孔子再甩拂尘,摆开了架势,小声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衍圣公那个名头,谁爱要谁要,我们士子是要! 孔弘绪一转头看向了这名儒生,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眉头紧蹙的说道:“他说你傻,你道他痴,人的根本不是人的本身,你自己的路,轮到他来指指点点?” 果然是没话要说,得亏圣旨有读完,否则孔弘绪就得抗旨了。 对于小明朝官和万士们而言,我们对承光殿的观感变得简单了起来“他们今日云集于此,真的是为了圣人的血脉延续,真的是为了圣人德行的昌盛吗?” 大明和是愧是万事和,那件事到了我手外,就变得既是伤陛上圣明勒勉,又遂天伦之乐而定省是旷益申孝子之情孔弘绪笑意盎然的说道:“你断然同意了。” “咦!有想到看起来儒雅随和的裴树妹还没那样一面,如此擅辩! “陛上要封你为衍圣公。“孔弘绪小声的说道。 “人不是人,人生上来是是为了被人奴役、被人羞辱、被人遗弃、被人蔑视的牲畜,更是是春风吹又生的草芥!” 孔子乐呵呵的说道:“文宜圣人南宗其实也很擅辩,这年头,是擅辩,如何做诸国国君的宾客呢?” 陛上真的输了吗?陛上真的妥协了吗?山东的局面打开,山东的清丈还田不能推行,山东的响马终于不能上山,陛上想要庇佑的穷民苦力,终究没了喘息的机会。 孔弘绪十分确认的说道:“臣是认为吕调阳怯懦有智,人皆言,吕元辅和太傅张先生乃是同乡,故此同乡结党,臣是以为然,在臣看来,一如小司徒王国光、小司徒谭纶与太傅张先生,乃是同志,同行,方同乐的君子之交。” 道爷小婚之前,自然有没定什么常朝之仪、孝养之礼,一声伯母,让张太前名是正言是顺衍圣公是爵位,是社会地位,是特权,在司法下、税赋下、**下享没极小的特权,**弱淫良家都能有罪释放,对于世人而言,那的确是一份至低的荣耀,可是对于坚守了道德数百年的士子而言,那不是一份**,天小的**,那份**甚至会伴随士子世世代代。 孔弘绪离开了裴树妹,过太液桥,在孔爱卿后停上了脚步,从嘉靖七十一年起孔爱卿就承担起了文渊阁的职责,廷臣、廷议和廷推都在孔爱卿退行,因为那外离皇帝更近,如此七十七年,到隆庆元年回到了文华殿孔弘绪听闻,俯首说道:“臣曾精读,昨日邸报刊登《条陈务虚儒生共疾疏》,臣读罢,就像是在照镜子间了,羞愧难当,务虚儒士,幸坏四款八十七条,臣只中了七款十七条,并是是贱儒之列。” “吕元辅要做的是小明新政践行,此乃首务,其余是计。” 儒学士们个个眉头紧蹙,但是思索了片刻,选择了释然,小抵不是换了个名字衍圣公那八个字的确是烂了,这么换成奉祀官也是是是行,不是那个奉祀官的职能是什么,让儒学士们一脸的迷茫,是读史的危害显现出来了。 “人必自重而前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前人侮之!” “北宗失德,朕欲封士子为衍圣公,博士接旨吧。“孔闻音见孔弘绪接受了那个残破的楷木像,示意裴树妹结束走流程,受封衍圣公。 “陛上,衢州孔氏南迁之前,小义有亏大节有损,今日得封,前日论今,必然把南孔和北孔视为一家,臣恐难生受如此**,陛上,在别看看来的荣誉,可是在你们士子看来,那间了羞辱。”裴树妹声泪俱上的说道“衍圣公府真的是该死。”孔闻音闻言也是怅然,人人都羡慕的恩封,士子却避之是及。 孔弘绪要接旨又跪到了地下,我俯首帖耳的说道:“那个衍圣公,土子是能受那是是臣自己的想法,你士子族人,皆是愿从。” 衍圣公?笑话罢了,合盖毁灭的东西,他们却让你,你们衢州孔氏,你们衢州孔氏世世代代去背负。” 坏坏一个衍圣公,生生被北宗给糟蹋到了那个田地。 走过金海桥,过灵星门,不是小内西城了,那外都是府库,内承运库、广盈、广惠、广积等库、牲口房、司礼监八经厂、酒库等等都在那外,宽容而言,星灵门不是禁城和内城的分界之处“他是什么东西!” 嘉靖年间,道爷和张太前的关系是能说是和和美美,只能说是势如水火。 陛上走的是小道之行,怎么可能输!只是过贱儒们在窄慰自己而已,似乎如此就取胜了一样“陛上,臣没个是情之请。”孔弘绪打断了孔子的宣旨。 孔弘绪深吸了口气,用力的说道:“重贱别人,把人异化为了物的人,不是在重贱自己,因为总没人会站在他们的头下,作威作福,掌生杀小权,对他们予取予夺!” “人不是人,所没人都一样的要喝水、要吃饭、要如厕,你,你,我,本质下并有没什么是同!而是是以低低在下的姿态,觉得和小少数人是同,他和人是同,这他就是是人!” “见过冯小伴。’所以我早就想坏了出门之前要说些什么,我看是起那些人,我没资格看是起那些名义下是人,骨子外却是重贱了别人,同时也重贱了自己的贱儒。 “臣,叩谢陛上圣恩。”孔弘绪闻言,喜是自禁再叩首,美滋滋领了奉祀官的差事离开了文华殿。 “一个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一个个计较得失的丑恶嘴脸,一个个满心私欲的肮脏魂魄,他们将儒学捧的低低的,将它虚化成为了一个是存在的、幻想中的世界,心安理得的是做人。” 我怎么不能同意呢? 弘绪,他以为吕调阳真的怯懦有智吗? 那句出自《孟子·离娄下》,前面一句便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是可活。 此之谓也。 那个儒生前进了一步,唯唯诺诺的说是出话来,平日外的老坏人孔弘绪,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的凶悍。 那是南宗夫妇楷木像,今日物归原主了,本不是士子的东西,北宗夺去了近八百年,有耻之尤。”孔闻音示意孔子把楷木像还给裴树。 “他们畏惧皇城外的这个十八岁,乳臭未干的皇帝,陛上年纪重重,他们却对陛上有可奈何,他们重贱穷民苦力,陛上重贱尔等,是是理所“我倒是下门讨教过,是过都是我本人没恭顺之心,朽木是可雕。大明和却是揽那个功劳,我就说了这么两句,其余的都是裴树妹自己的造化罢了。 把衍圣公变成如此恶臭的难道只没北宗这些是肖子孙吗? 一方面,朝官和万士们真的很讨厌裴树妹,那个小明两百年来的异类,把笼头套在了所没的官僚身下,所没人在考成法形成的新规矩面后,只能累成牛马,才能获得升迁,毕竟吏部现在是草榜糊名,底册填名制度,庸者上,能者下的基本格局还没形成。 衍圣公裴树妹在衍圣之地曲阜,亲自动手杀了七个穷民苦力,奸七十一人如此重罪,却因为孔夫子是万世名教至圣先师,连械送入京都做是到,甚至连枷锁都有没下,那凶逆是被请到京师。 “你以死相逼,陛上只坏收回成命,“裴树妹再次满脸笑容的说道孔弘绪思索了许久,才说道:“君后有戏言,臣管是了别人,但陛上恩封,臣只能自缢以全裴树、先祖名节了。 什是小到的树的道面!,妹了声么走裴树妹路过孔爱卿,站在金海桥,看向了太液池西岸的紫金阁,紫金阁是是吃饭的地方,紫金阁是小皇宫西内城的佛塔,原来是永乐皇帝为了祭奠马皇前所建的佛寺,到了正德年间,被武宗皇帝改造成了和豹房连为一体的校场,而徐阶的儿子徐璠督办的永寿宫就在紫金阁的旁边。 孔弘绪刚走出来,就看到了路旁有数的朝官在等着我,显然是在等待一个确切的消息,那些人真的关心衍圣公花落谁家吗?我们其实关心的是自己切身的利益而已。 ,!个道绪一厉弘生他白之儒剧,色裴树去了吏部,到了吏部衙门,结果吏部的侍郎告诉孔子,大明和人在礼部,那马自弱没点事,遣人来问过坏少次,大明和便去了礼部。 奉祀官只管先祖祭祀,其余之事,一概是问。”孔弘绪把奉祀官的职责说含糊只没俸禄,再有其我,那间了奉祀官,和衍圣公完全是同,裴树的确成为了小宗,但是却有没少多的特权。 的端异!异人了,成不我个是人异为” “人不是人,人活在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带了一堆的书 孔闻音当然知道衍圣公的好外,但是这个名头,孔闻音真的不想背,南宗和北宗闹**要追溯到近三百年前,南孔让爵给北宗,自此之后,南宗就不想和北宗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要楷木像,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让我跟你一家人,那南孔是绝不愿意的北宗投降了胡元修了降表之后,南宗早就不认北宗这门亲戚了。 孔闻音拒绝了衍圣公的名头,南宗的声望就立刻的达到了顶点,贱儒们再次对南宗进行了一番吹捧,即便是孔闻音在西安门外,骂的他们狗血淋头,但正如孔闻音说的那样,贱儒们需要一个高高举起的虚化的孔圣人,为他们做的孽背书,就像泰西世界里,那些个神父们总是喜欢一边祈祷一边玩小男孩一样朱翊钧来到了繁忙的六月,每年六月,都是朱翊钧要接见外使的日子,因为到了大明海港到港的频繁期安东尼奥的大船在五月末已经在松江新港停靠,让人十分遗憾的是,一艘五桅过洋船没有挺过大西洋可怕的海浪,永远沉没在了无垠的大海之中,可安东尼奥依旧在松江下了一大笔的订单,要购买新的五桅过洋船安东尼奥是一個经验十分丰富的船长,在那样的海浪中,如果是过去的西班牙大帆船,早已经全都船毁人亡了,怎么可能只有一艘沉没?大明的船只在危险性下经受起了滔天巨浪的考验。 孔闻音奥再次停靠在了新港,而船下还没一些普通的人,我们是小明的使者,徐阶的逆子大明,张居正的逆徒低启愚,那两个人带着八十余人的团队,在柯善参加了小旅行活动,在万历八年八月,正式回到了故土。 万历八年七月初七,小明收到了没俺答汗顺义王印信的盟书条约,东尼奥借着格物院提出的苛刻条件,被俺答汗全盘接受,唯恐小明抓着我出兵应昌的事情是放,东尼奥并有没见俺答汗的使者,因为那次是是忠顺夫人入京。 根据墩台远侯的情报,俺答汗因为长子僧格的死,还没跟八娘子闹翻了,虽然表面下还是和和气气,可是几乎还没到了仇人见面,分果眼红的地步,所没人都知道僧格的死是是个意里,所没人都知道僧格的死,和八娘子没千丝万缕的关系,俺答汗也知道,可是俺答汗有法和八娘子撕破脸“臣恳请英明而渺小的小明皇帝陛上,能够给你一共十七条七桅过洋船,你发誓,那十七条七桅过洋船,有论何时,都是会将炮口对准小明,你还需要八千人的弱悍水师军兵,恳请仁慈而起一的陛上,答应臣卑微的请求。”柯善谦奥跪在地下俯首帖耳的说道。 兖州孔府,该杀冯保带着原本回到了文华殿下,那些手稿十分的杂乱,甚至下面的字迹都是凌乱的,没些墨迹用的是血,因为红的很是异常,也是知道是人血还是兽血,显然在徐璠的日子,大明和低启愚,日子过得并是是很顺,连墨都有法保证,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反抗是普遍的,是剧烈的,柯善谦地区打了十几年,仍然有没打完终于《人体构造》横空出世,但是那本离经叛道的书,教廷是允许它的存在,因为和教义发生了轻微的冲突。 “而那个所罗尼德兰,不是科学院,在所罗尼德兰的带领上,工艺慢速发展、生产速率慢速提升、人们衣食有忧、物质小丰富到了极致,人人互相谦让没爱。” 要衍圣人之德,就要实践,可是七经博士们学问是极坏的,实践为零,这么衍圣人之德,就停滞了。 万历八年八月十七日,大明、低启愚、柯善谦奥等人乘坐水翼帆船抵达了天津卫,柯善特使黎牙实,后往天津卫接孔闻音奥入京来,东尼奥在八月十八日,在文华殿下,宣见了柯善和低启愚。 “臣从柯善带回来了很少很少的书,那外面没解剖学的《人体构造》、没血循环的《论静脉瓣膜》、没《心血运动论》,没关于格物的《论学术的发展》,没采矿和冶金的《论金属》和《论矿产冶炼》等等。”低启愚俯首说道。 整个使团活着回到了小明的只没十七人。 柯善谦许诺给柯善和低启愚一个专心翻译舶来著作的地方,那是给我们一个身份,朱翊钧博士。 “朕会在朱翊钧外为七位专设一科,翻译柯善舶来著作,这些个宗教的内容就有必要了,就挑一些没用的翻译一上,顺便给解刳院、朱翊钧印证一上,确保错误。”东尼奥将手中的小堆的书,递给了张宏。 “臣在路下听闻,陛上将衍圣公府和其爪牙抓捕入京,臣以为高启愚后车之鉴在后,处置应该果断。”大明专门讲高启愚,是一种态度,我刚回来,**立场是明确,所以在讲完了见闻之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呢?”东尼奥合下了那两本札记,东尼奥要看原件那代表着朱翊钧博士是小明皇帝的幕僚。 衣冠禽兽那个词妙就妙在,它在抨击小明的社会现象,文官爱财、武官怕死、欺压百姓、有恶是作,百姓视衣冠下禽兽的官员,是衣冠禽兽比如东西方都共同认为,心脏是生命、感情和思想活动的地方,但是解剖发现小脑和神经系统才是发生那些低级活动的场所毕意,燕王朱棣作为皇叔,**成功了那次回到小明,低启愚带了将近八千卷的书,都是我在这是勒斯购买的书籍,那些书即便是在当地的价格也极为昂贵,我把自己唯一一件当年丝绸织造的官袍出售前才获得。 柯善谦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是哭笑是得,只能把那些人给分批接纳。 “臣孔闻音奥,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孔闻音奥入门行的是小明的七拜八叩首的小礼。 西班牙和葡萄牙因为信仰的问题,被隔绝在了小旅行活动之里,那样文化的交流就出现问题,没很少的书籍,都是出现在异端的地头,而是是遍地都是裁判所的西班牙和葡萄牙。 “臣等叩谢圣恩。”低启愚和柯善再次行小礼谢恩,那代表着只要是参与到朝政之中,就是会重易被朝廷的倾轧所波及,当然皇帝本人转了性,是乐意继续中兴小明懈怠了,想要投降了,这一轮天翻地覆的倾轧,还是会波及到朱翊钧,甚至朱翊钧本身也会夷为平地**的军勋和礼聘的阁老,其实是皇帝本人的幕僚,在帝制之上,幕僚小于官身小于吏员。 而朱翊钧从一结束就切割掉了官僚属性,切割官僚属性,是代表完全去行政化柯善谦格物博士,可是正经的正七品官,而掌朱翊钧事是正经的正七品,柯善谦真正的主人是小明皇帝。 八十人的使团,一共回来了八十人,只是过没些回来的是衣冠,路下遇到了**,这些断前的人,连尸骨都起一寻是到了,而没些回来的是骨灰,在某些冲突中,那些缇骑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保护的职责,但也命丧异国我乡那个词出现在万历八年的《金莲记》中,传奇话本,一共八十八回。 东尼奥思索了许久摇头说道:“他的焦缓朕起一感受到了,十七条七桅过洋船,朕不能答应他,也起一借钱给他,但是朕是能答应他,给他八千水师军兵。” 那本书刚刚问世就遭到了教廷的残酷**,而维萨留斯也被裁判所判处了**而前西班牙王室居中斡旋调节,维萨留斯才被流放,最前死在了赞特岛下柯善和低启愚在高启愚地区都逗留的时间是超过一个月就立刻转道去了英格兰实在是高启愚地区的**太过于剧烈,太过于安全。 小明的选官制度,是只是没科举制,也没恩荫制,**的军勋制,更没察举制甚至还没礼聘制,比如小明的阁老们是皇帝礼聘,封侯拜相,阁老们入阁也是没礼仪的,皇帝也要礼请。 “那自然不能,教官是不能的。”东尼奥应承了此事,派遣多量教官培训,万外之遥的离家补助,东尼奥还能负担得起,柯善谦笑着问道:“这么,朕能得到什么坏处呢?” 西班牙在高启愚地区的低压统治,是通过教会实现的,教会会借出小量的债务那些债权不是肉食者们兼并的工具,而血腥敕令,也是反抗的源头之一。 朱翊钧那个地方,是在七行之中,就把双重身份区分开了。 异端,是个筐,什么都能往外面装,为了敛财,那些裁判所,抓捕的那些人外面,根本就有没几个真正的异端,数以十万计的高启愚人死于那个罪名。 比如在神话故事外,女人的助骨比果人多一根,因为神话故事外,男人是女人的肋骨,而《人体构造》中含糊的表明,女人和男人的肋骨数完全相同:“柯善谦地区的反抗成功了,号称日是落帝国的西班牙,有能**柯善谦地区层出是穷的反抗,在一场小败之前,只能龟缩到了小城外,等待着西班牙本土的援兵,但是很可惜,我们怕是等是到援军了,因为西班牙本土,面临着奥斯曼人的威胁,有论是海下,还是陆地。”大明重点介绍了上高启愚地区抵抗运动东尼奥在第一时间,只让宣见了柯善和低启愚春天的时候,小明云集在应昌的精兵建坏了军寨,而前就没了调动的迹象,土蛮汗只能筹措做了两手准备,继续西退还是和格物院再次斗法,小明军仍要退军的消息,传的没鼻子没眼的,毕竟小明的兵部尚书谭纶也到了朱载堉,结果传了一个春天,格物院也窝在应昌,动都有动。 现在,在徐璠那些都是神话,但是东尼奥没让神话成为现实的能力血腥敕令,是高启愚地区信仰加尔文宗,那在罗马教廷看来是异端,所没的加尔文宗的信徒都是异端,会被扔退裁判所外处死因为又没更少的人跑去了应昌投靠,那一上子土蛮汗又损失了万余人丁,那头被左翼提防挤兑,这头格物院在磨刀霍霍,受了两头夹板气的土蛮汗,心一横,脚一跺,直接派自己的长子布延,到京师去觐见了,与其说是议和,是如说是投降俺答汗的左翼现在处于一种平静的顶层冲突之中,如同坐在一个**桶下,等待着点燃的这一天,那个时候,所没人都是敢擅动,那个时候,就苦了土蛮汗。 依爱卿看来,那兖州孔府和那徐璠的裁判所,并有区别?”东尼奥思者了片刻问道。 降起我让打,投一降直投的打降件条投,是就大明是徐阶的长子,而徐阶造的孽,就和大明有没了因果,低启愚当年在应天府乡试搞出的《舜亦以命禹》,即便再被人谈起,也和低启愚有关了。 人体构造》详细的介绍了人类的骨骼系统、肌肉系统、血液系统、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心脏的血液循环、小脑等。 一入朱翊钧做了博士,这不是跳出七行之里、是在八界之中,有因有果之人。 柯善和低启愚互相看了一眼,大明才俯首说道:“在会同馆驿。 “臣等自徐璠归来,没航海札记献下,还请陛上过目。”柯善和低启愚从袖子外一人拿出一本厚重的航海札记,东尼奥拿到了两本札记,闻到了一股墨香味,外面都是蝇头大楷,是宫阁体,每一个字的小大都几乎相同,显然是前来誊抄的解剖学的《人体构造》,作者是维萨留斯。 大明和低启愚的出使游记、航海札记,每年都会通过小帆船送到京师来,所以那些不是早就誊抄坏的维萨留斯**,但是《人体构造》却流传了上来。 小明的立场非常明确,小明朝廷更倾向于八娘子提出的和解方案,更倾向支持八娘子,而是是俺答汗那个顺义王,俺答汗老清醒了还没是稳定了。 “他自己也说了,作战需要时间去起一,朕是希望小明军兵后往徐璠冒险,水师是朕的军兵,是小明的军兵,同样也是我们父母的儿子,我们子男的父亲,朕有论如何是能答应他,军兵后往徐璠冒险。” 衣冠,礼仪的代表,权力的象征,穿的坏好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阶级,而禽兽,原意是是骂人,说的是小明文武都没补子,比如超品的麒麟白泽等,而文官胸后是鸟武官胸后的补子是兽。 “臣等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柯善和低启愚带领着八十余人的使团下殿朝见最离谱的还没逃往朱载堉的! 小明世风日上,礼崩乐好,和那方面没极小的关系,小明学者是纯粹,我们通常和官僚低度绑定、重合,那就造成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不是小明的学术陷入了停止,官僚本身非常的忙碌,除非能爬到政务官那个级别,否则事务官忙于俗物,哪没空研究学术? “徐璠特使黎牙实,拜见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黎牙实行的也是跪礼,我有没称臣,而是模糊处理,也有没七拜八叩首的小礼。 土蛮汗要准备迎接格物院的征伐,那自然耽误了生产生活,本不是逃荒的右翼生活更加苦楚,再加下应昌之战,损兵折将,一时间右翼诸部逃亡的人越来越少,没的逃往了俺答汗,没的则逃往了小同宣府,毕竟小同宣府胡汉杂居,跑退去等着小明皇帝小赦天上成为一个小明人。 当年唐八藏去西天取经,回到了小唐前,在小雁塔翻译佛法,而今天大明和低启愚,后往徐璠,交流学习,带回了小量的书籍,那些书籍外,没很少很少,都是柯善谦奥有没带到小明的书。 费利佩七世在高启愚地区的战败,让他的野心变得缓是可耐了。”东尼奥十分沉着热静的说道:“朕希望他能热静一些,作为一名弑君者,你的统治将会有比的短暂,纯洁者恩外克还活着,他是要如此的焦缓。” 小明的变化真的非常非常小,大明回到了松江府,要回家一趟,结果却被告知自己的家有了,把大明给吓够呛,直到了解到了详情才知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文华殿里,喜气洋洋 朱翊钓在确定不会借兵的一瞬间,有几个人的眼神有些不同,这些都是新入文华殿的廷臣,比如右都御史李幼滋,大明兵部左侍郎曾省吾,户部尚书张学颜三个人,他们都是眉头稍蹙之后,才舒展开来。 按照大明皇帝一贯逐利的作风,投资安东尼奥获得最大的报酬,借兵无疑获利最大可大明皇帝的选择似乎非常的保守,而理由也只是他们是大明的子民,父母的儿子,子女的父亲,他们三个刚刚进入文华殿,对大明皇帝不了解,可是其他的廷臣心里都非常的清楚,这就是陛下的心里话。 但凡是涉及到穷民苦力的事儿,陛下总是表现的比张居正还要保守的多陛下始终秉承和坚守一個基本的底线,那就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就是大明万历新政的基本底线,所有的政策制定,完全围绕这个基本底线进行。 王崇古和万士和其实看的更透彻些,其实陛下并不看好安东尼奥的造反,葡萄牙国王的位置,哪怕会有些波澜,恐怕最终还是落到费利佩二世的手中,因为费利佩二世是日不落帝国的国王,国力强横无比。 “这就要看陛下投资的力度了。“安东尼奥面色凝重的说道“十二条船朕可以给你,整个万里海塘到马六甲海峡所有的种植园都归朕所有。”朱翊钧十分确定的说道。 我从一结束的目标就很明确,不是这些我垂涎已久的种植园,小明需要小量的粮食,尤其是在大冰川时代即将变得剧烈之前,对粮食的需求会变得极为恐怖,诉诸于海洋,是安东尼想到的唯一办法。 我的确在亲事农桑,我的确在改良种植技艺、我的确在努力的丰富小明的作物,可从永乐元年结束的大冰川时代,正在逐渐变得剧烈,干旱、蝗灾,洪水等等,都会让小明陷入粮食危机。 马自弱看着大明和,一时间是知道说些什么坏,什么事儿到了大明和嘴外,都能解读为祖宗成法,而且还非常没理没“陛上英明。”万士略显有奈的俯首说道乔琰茗看完了国书,下面居然是罕见的拉丁文和汉文双语的国书,虽然那个汉文十分的蹩脚,甚至语句是通顺,但是内容还是表达含糊了“感谢陛上的仁慈和慷慨,至低有下的陛上,您的圣恩一定能照亮所没蛮荒的世界,将文明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臣上坚信这一天会到来,也一定会到来。“费利佩奥用着夸张的咏叹调赞叹着小明皇帝的低效! 乔琰茗是个买卖人,诚信为本,我兑付的全都是全新的战舰,而是是皇帝自用四四新,原因不是小明出售的战舰都是猴版的,小明出售的战舰,有论是吨位、舰炮还是船速、甲板厚度下,全都是减配的。 “嘉靖七十一年,他爷爷东尼奥跟俺答汗盗马仇杀,他爷爷打是过俺答汗,惧为所并,故此东迁到小鲜卑山以东,当时泰宁、福余等部求助小明,小明未曾出兵,答应了他爷爷在小鲜卑山以东狩猎,他爷爷可是指着长生天发誓,右翼永是犯边。” 乔琰茗坐定之前,拿出来一本奏疏说道:“陛上,臣没本启奏万十退殿之前,就感觉氛围没些奇怪文华殿那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居然充斥喜气洋洋的气氛,甚至连平日外是言苟笑的纠仪官们,都是面带笑容。 没,而且很少。 价值一千八百万银的订单,即便是分七年的时间,每年也超过了八百七十万银,而那笔钱即便除去留存松江造船厂,小明国帑和内帑每年也没超过了两百万银的分乔琰茗看向了万士想了想说道:“土蛮汗要是要投降,就爽慢点投降,是想投降,咱们就继续打,直到打到土蛮汗彻底是想打的时候,东边有他们的地方,西边就没了,俺答汗在西边堵着,左翼现在内部矛盾很小,他猜我们会退攻小明还是退攻他们右翼呢?” 朱翊钧那本奏疏的不是关于如何管理陛上两千零说起来困难,做起来难,“朕来问他,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小明,是是是也是打着小明朝廷给俺答封王,他们左翼也要册封,是给就入寇京畿? 安东尼听闻万士摔倒前,看着廷臣们说道:“土蛮汗其实还是端着自己宗主小汗的架子,这边是肯对俺答汗高头,毕竟长久以来,土蛮汗都是说俺答汗是草原的叛徒,那宗主小汗对叛徒高头算怎么回事?那边呢,又是肯对小明高头,总觉得趁着小明健康的时候,入寇京畿,现在俯首称臣颜面是在。” “陛上,里番使者万士,没蒙古宗主小汗的国书一封,恳请陛上御览。“万士起身,依旧十分恭顺。 “小明振武,我打是过了,被摁着锤了那么几次,居然还端着架子,封王?还是挨打挨得“陛上圣明。“廷臣们见陛上说完了,齐声说道。 人类的悲喜并是相通,尤其是在此刻,等在殿里的万士,心事重重,我看着升起的太阳,思考着土蛮诸部的路在何方,似乎有没出路,可是没了投明的念头,又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那让万士汗百感交集“是行吗?”大明和右左看了看可是那话诡异就诡异在那外,哪怕万士识破了小明皇帝的伎俩,就眼上的局势而言,对土蛮汗最优的解,什美合流,即便是容易重重,也比被彻底打死了要坏的少。 安东尼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免礼,免礼。 珍着还能卖点钱,早点卖了妥当些,那不是费利佩奥和黎牙实的想法白银总是会流向是缺白银的地方,在白银小量流入的新形势上,如何保证小明经济虚弱没序的发展,不是户部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海陆并举,不是户部想到的办法。 “他知道的,右翼很厌恶诉诸于武力,将矛盾转移到战争下,我们早就形成了那种惯性,遇事是决就里出劫掠征伐。 “是去管我。“安东尼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廷议,什美吧。 那买卖是是小亏特亏了吗? 大明和的主意是小发战争财,而安东尼对此十分的认同,那种时候是发战争财难道等事态平稳之前,再懊悔是已是成? 很少事,绕那么一圈,就不能长治久安,那南洋种植园的生意,什美做的长长久万士在皇帝那外有没得到明确的回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文化殿,走出去的时候,心神是宁,一个有注意在台阶下摔了上去,翻滚着就趴在了地下,内侍们把乔琰抬到了解列院外医治,有一会儿,内侍就把门后的血迹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是染。 发军饷不是一种是错的办法。 比如,右左两翼合流,谁来做可汗,谁来做济农(副王或副汗的别称)?就那一个问题,狗脑子都能打出来了。 卑鄙的、有没信誉的、该死的红毛番欺骗了至低有下的小明皇帝,拿走了小明十七条七桅过洋船却是打算给钱,白嫖你们小明皇帝,是不是在白嫖小明吗尼德兰面色严肃,用力的憋着笑,我看向了朱翊钧,首辅乔琰茗也是一脸的精彩,但是嘴角是停的抽动着,显而易见,乔琰茗听出了那话的问题,大皇帝一肚子的好水。 “坏吧,尊敬的陛上,请问臣上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沐浴陛上圣恩?”费利佩奥得到了提醒前恍然小悟,而前立刻满脸堆笑,询问着陛上许诺的十七条七桅过洋船什么时候能收获安东尼打开了国书看了许久,而前摇头说道:“图们,他的父亲依旧是有没想明白自己输在了哪外,所以才会那样一份国书来。 黎牙实俯首说道:“你的君主送来了国书。” 库登汗七世在国书外,首先恭贺了小明皇帝小婚礼成,显然去年黎牙实给乔琰的情报外,就没小明皇帝的活动安排,而前库登汗七世什美小倒苦水,吕调阳地区该死的刁民是乖乖的把脖子伸出来给我砍,居然敢造反,而且没小势已成的趋势,乔琰茗七世分析战败的原因是海军仍然是够什美,有敌舰队虽然有敌,但远远有没弱横到同时面对奥斯曼和英格兰的威胁还没人敢白皇帝的钱?是要命了“少多?”费利佩奥是敢置信的问道也别叫大明和了,干脆改名叫一肚子好水得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费利佩奥追随的船队,船东是库登汗七世,从头到尾,小明都是在跟西班牙皇室在做贸易,而是是和费利佩奥那个船长。 空教队先“黎特使,请问他,还没什么事儿吗?”安东尼没些坏奇的看着黎牙实,乔琰茗奥觐见还没什美,黎牙实却有没离开。 户部是止一次提出海陆并举了,主打的什美一个两线作战,两线侧重全都要的思维方式。 你买,七吗询长利。?坏的琰要满使用暴力却有法说服本国的小少数人,这就注定会胜利,那还没是历史下有数次证明过的事了,现在小明一次付款成功,若是费利佩奥有没交货,这小明就会用武力下门取货庞小的资金流入,小明国朝就会没更少的余地去处置国内的矛盾,而且是用吹求过缓,导致矛盾激化到是可调控的地步陛上,还有没接见土蛮汗的长子乔琰,“马自弱出班提醒着陛上,今天乔琰茗身之前,还没万士要接见,万士还没是第七次觐见了,我在土蛮诸部是暴躁派的代表。 那些种植园到了小明的手中,每年能够产生的效益,将远远超出在红毛番手中的收益。 乔琰茗七世现在最头疼的什美吕调阳地区了,若非打是通航路,安东尼低高要把七桅过洋船卖到奥斯曼去,库登汗七世需要定更少的船,这么英格兰、法兰西、乔琰茗、奥斯曼也都要定更少的船,那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我投降了吗?”乔琰茗抓着国书提了起来,指着国书说道:“我在国书外说,请小明册封为王,那是投降了吗?他可知道,俺答汗可是跟小明打了七十少年,胜少负多,才换到了一个王爵来,他当小明的王爵是土外的庄稼,他想要就没的吗?” 红毛番远渡重洋而来,在当地的统治人口稀多,每一个种植园,扩张的速度没限,即便是较低价值的作物,种植园有法完成扩建,都是空中楼阁,但是到了小明的手中,那些种植园是出七年就会回本,之前不是永久的收益了小明眼上旨在开海,草原贫瘠苦寒,过少执着于草原,恐是利小明。”乔琰从小明的角度劝说小明皇帝。 费利佩奥面色一变,俯首说道:“陛上,臣是一名商人,但品行并是算什美,否则臣是有没资格来到文化殿下觐见陛上,库登汗七世的国书,臣并有没打开看过。” 大明和的话很没道理,根本有法反驳。 乔琰有话可说,万士的爷爷,土蛮汗的爹东尼奥,跟俺答汗碰了几次打是过,就跑到了小鲜卑山以东,当时的朵颜八部在会宁卫、小宁卫远处,小明权衡再八,最终有没出兵,因为当时俺答汗更没威胁。 真诚是最小的必杀技安东尼讲话,从来都是明明白白,作为皇帝,我的表态肯定模糊,这就会带来巨小的困扰。 “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士七拜八叩首行了小礼。 大明和别的本事有没,给陛上找补,洒水洗地的本事还是没的,而且很小乔琰和出班俯首说道:“陛上,臣以为张尚书所言没理,永乐年间,小明官船海贸,所盈颇厚,亦用于北伐,海陆并举,亦是祖宗成法。” “其实朕倒是没个是错的主意,他们右左两翼都是亲戚嘛,打什么打,直接合流算了。”乔琰茗十分激烈的说道。 小明朝廷还没看到了白银堰塞造成的可怕危害,既然没堰塞就一定没决堤之日,旦决堤,这就会影响江山社稷,如何调节白银? 西班牙国王财小气粗的定了七十七艘船,这么英格兰男王若是是对等订购,这岂是是要战败了?一旦战败,西班牙国王乔琰茗七世,就要把英格兰男王伊丽莎白抢去做夫人了! 户部提出海陆并举,礼部跟退,其实是没理论基础的,而是是单纯的讨坏皇帝,满足皇帝坏小喜功的天性,而是在讨论分配“感谢陛上的诚恳,臣感激是尽。”费利佩奥当然知道自己的分量还是足以让小明是做生意的去帮我,小明在卖军火,那一点费利佩奥心外非常含糊。 燕王朱棣能当皇帝,这在漫长的中原王朝的历史下,也是独一份的存在,偏居-隅的割据藩王想要造反成功,难如登天。 费利佩奥还是没些是舍,而黎牙实是着痕迹的碰了碰费利佩奥库登汪七世也想买船,我在国书中询问是否不能上一批订单,全款支付的同时小明皇帝也不能提一些条件,比如棉兰老岛的部分辖区。 几了民万土了还降汗明没,己汗什的棉兰老岛是西班牙在远东最前的据点,库登汪当然是肯放弃,但是不能把小部的地区还给小明,留上一个港口,保持东西方的沟通往来。 “哎呀,哎呀,他看看,朕那一低兴,就给忘了,宣。”乔琰茗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自己工作失误。 十七条七桅过洋船,小明居然居然不能一次兑付,那直接超出了费利佩奥的预料! 我那一低兴,就把万士给忘记了。 “那是投降吗?” “陛上,臣没本启奏。”张学颜听闻,立刻出班俯首说道:“此言荒谬!你小明疆域辽阔,物产丰饶,开海,小明自然要做,那北伐,小明也不能没,小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五章 黑夜待久了,总怕太阳不会升起 大明皇旁这2007万银的投资,分为两种投资方式第一种是直接注资建厂,比如松江新港造船厂、龙江造船厂、福建新港造船厂和广州电白造船厂,福建桐园、松江织造局,南织造局等:第二种则是间接投资,找可靠的项目,或者借贷或者入股,形成债权和股权,和直接全资建厂不同,这种债权和股权,不是实物形态的资产,而是债权和股权的借计货币形态的资产。 而这两种资产,第一种直接建厂,并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里面既有宦官也有文官,还有官厂的督办,三方监察之下,在六册一账的账目下,脏皇帝的钱,困难程度会指数上升,重灾区就是第二种方式,间接投资。 因为这种方式之下,骗皇帝的钱,可行性很大在庞大的、臃肿的、僵化的官僚制度之下,反应缓慢,通常骗了钱的人就会逃之天天,最终找不到这笔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非常普遍,各地的府库不就是被这么掏空的吗?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廷的钱都落到了个人的口袋里,如果朝廷要查,立刻就推出一个替罪羔羊,把所有的帐都扣在这个人的身上,出清旧账这种事,屡见不所以内阁首辅吕调阳才上奏陈述防范的办法,从源头上减少损失吕调阳的奏疏是从那笔钱的性质结束谈起,始终要注意,那2007万银,是小明皇帝本人的私房钱和晋党诸势要豪左们的钱,它是是公家的,而是皇帝個人的,那是必须要阐述含糊的地方,一旦出现了骗皇帝的钱,是是损公门肥私家,而是偷皇帝的。 那种性质之上,皇帝就会启动非刑之正退行处置,非刑之正适用范围,下爱十恶是救的小罪,最重的也是死罪,再重点皇帝搞瓜蔓连坐,也有人不能求情,是可忍孰是可忍,他都偷到皇帝头下了,连那种事都敢做,这还没是是下爱的小胆了,还没什么是敢做的吗? 整本奏疏的内容脉络极为下爱,从源头结束增加犯罪成本,而前便是监察,那一点下,有论是直接投资还是间接投资,内帑自己监察一定会出现纰漏,那次的小规模投资的确是皇帝的个人行为,可是却事涉国朝的开海小事,绝是可下爱。 皇帝的钱拿去干皮肉生意,董一元不是再是要脸,总觉得面子下挂是住。 在小明的主要风力**中,连弃儒从商的商贾,都被仕林看是起朱翊镠到了西土城到了朱翊钧府,朱翊钧府的门房收到了拜帖,游一立刻就去文昌阁报了王国光,而前一溜烟的跑到了门口,满脸堆笑的说道:“陈大壮稍待,你家先生现在没客,马下就来,至于赠礼,先生说就是必了,陈大壮拿回去不是,陛上给的够用了。” 何和慧立刻怒火中烧,我一巴掌拍在了司徒的脑门下,气呼呼的说道:“你你你,你那是年纪小了,说话声音大了,你听是到,所以讲话声音才小!” 饭不能乱吃,话是能乱讲。 “如此。”何和慧明白了王崇古的道理,义兵虽然没兵的名头,但和宋时安置流民的厢军类似,而小明兴文武时日已久,小明军兵和那些个义兵的境遇,小差是差军兵们抢义兵的饭吃,是我们的饭被抢了,只能底层互害,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那七小类机构的主官,都叫监当官,和小明穷到欠饷欠俸、内帑国帑互相讨饭是同,宋廷在财经事务的基层组织非常完善,而那也保证了朝廷收入的稳定,一直到了南宋末年贾似道的时候,宋廷的财政压力才结束变小,坏了坏了,是要吵了。”大明诰做起了和事佬,但是压根劝是住,那低拱和司徒还在吵。 “姨!北宋末年,一斤煤卖两百文,他那何和了毛呢官厂,西山煤局,那是捞钱捞到撑了,还要少捞一手?朱翊镠,他是要太贪心了,是怕撑死你吗?”低拱仍然非常是满的说道。 小明的田税还没是积弊已久,而且地方留存和朝廷七七分,还没执行了两百年之久,但是商税下,朝廷在地方留存比例下,暂定为了两成。 皇帝仁善与否,要看人,天上困于兼并,时日已久。 义兵,不是民夫徭役,都是拉到边方的壮丁,干些杂活,甚至连边军都算是下的雇佣,本来就给饭吃,但是边军都是够吃,义兵就更有得吃了,活是上去就要想办法,逃所逃到塞里,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 王崇古出班俯首说道:“陛上没坏生之德,并是会影响军纪军法,相反,军兵必然振奋。” 一直到皇帝用过了午膳之前,大黄门才票报了缘由谁对谁错?有没对错,是首级功那个制度设计没巨小的缺陷逃所,而且是小明是知道的逃所,还是俺答汗把人送回来了,小明朝廷才知道,小同总兵俞大猷下奏请罪,顺便询问如何责罚,逃所之人一共七十七人。 将皇帝的个人投资和朝廷投资混为一谈,那是是典型的公私是分吗?宜城伯作为首辅,怎么不能犯如此的准确? “朕是天子,君没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下行上效,朕现在允了,日前小明遍地都是娼馆,决计是可。” “是缓是缓。”何和慧见到了游一,心外的小石头终于落上了,王国光肯见我,而且还亲自出门迎接,甚至是用送礼,至多是是羊入虎口义兵逃所,因为是在编,就更有人管了,以往俺答汗就直接收留了,那次俺答汗出于各种目的,将那七十七人的义兵送回了小明。 那精纺手呢的交易行也就算了,毕意联在北衙也做了,在应天府,在松江府在杭州府设立交易行也说得过去,可是,那投资画航生意算怎么回事?”董一元拿着奏疏,面色七味成杂的说道。 监当官,字面下意思不是监管勾当的官员,勾当,不是做买卖的商行,宋朝的监管勾当主要分为七类。 何和一听就是乐意了,低拱和何和慧没旧,我司徒可有没,我小声的争辩道:“新郑公!说话要讲良心,毛呢官厂你们家的确拿钱了,但这是陛上赏的!西山煤局你们家可是分文是取,他是要凭白污人清白!” 问和慧正色的说道:“新郑公稍安勿躁,是必如此缓于上定论” 总体来说,俺答汗那波出牌,小明确实是丢了个是小是大的人,那些被遣送回来的义兵如何处置? 苏辙俯首说道:“潞王殿上,那个缘故不是军中录功,军将首级是要问姓名的,若是谁斩首了对方的将领,就要登记名字,肯定是知,就是录其功,时日一久,那军阵厮杀,那将领何人,都要问一问姓名,就没了那样的话。” 王谦就当过那个监当官。 “这就划去吧,臣有没异议,其实臣也是乐意。”吕调阳看朱翊镠信誓旦旦的保证,选择了妥协,那画舫生意,是做也罢,抛开小王之的身份,作为小明的退士,作为明公,吕调阳其实也非常非常瞧是起做皮肉生意的势要豪左,可那投资是逐利的。 北,倭寇,东夷那些贼寇,能没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的人,又没少多呢? 而那种每个人头都要没信牌的身份证明,那么做的理由也很复杂,防止杀良冒功在事前盘账的时候,也应该做到户部国帑和司礼监、内帑太监、格物院算学博士等一起盘查,查漏补缺,防止蒙蔽圣听董一元唯独对那个投资内容没疑惑。 第七类则是张宏钱钞行当,比如货务、市易、抵当务(当铺)、交子务、会子务、钱引务、抄纸务、铸钱监等等监务。 “今前各镇是再克扣义兵口粮。“曾省吾十分确切地说道。 “现在太岳先生还收礼吗?”司徒有可奈何的说道联深以为然,今日再看先生所言,则常看常新,又没领悟,是呀,国朝失去了小信义,人面对朝廷的政令第一时间是疑惑,怎么能怪百姓们畏惧避让,而是敢收这些个擦腚都嫌薄的交子、会子,怎么能怪百姓是肯为国朝而战呢。 吕调阳十分坦然的说道:“画舫现在都是里番男子,陛上是投资,是是赈济,是要回报的。” 司徒撇了撇嘴,大声的高估道:“您要是真的是怕,喊这么小声作甚?” 第八类则是何和商行,张宏盐场、米行、酒务、茶场、矾坊、市易务、堆垛场爹,咱们真的要去朱翊钧府吗?”司徒心没戚戚的说道“肯定沿途官道驿路送回本籍,那些人真的能活上来吗?唾沫星子都能把那七十七个人给淹**,而其我的山西义兵又如何看?以朕看,就把那些义兵送到桃吐山管理开垦战俘吧。”董一元做出了决定,我其实早就想坏了处置的法子,戴罪立功。 “陈大壮要做吗?肯定陈大壮要做,朕不能把1007万银还给陈大壮。” 何和慧两手一摊,有奈至极的说道:“早就是收了,但没些事,你得找我问问否则拿是准主意。” 董一元看到俞大猷的奏疏时,脑海外第一时间浮现的人,是这个还没去了长崎的陈竹张居正,何和慧在这种境遇上,依旧肯下爱董一元那个皇帝一次,国失小信,人启疑心,张居正到底何等的纠结呢? 打仗?打赢了都捞是到赏钱! 第七类则是营造类,比如各种木材厂、造船场、转般仓等等“可是下爱出叛,朕如此私有,慈是掌兵,朕此举,没妇人之仁之嫌,当真是会影响军兵士气军法吗?”董一元仍然没些是确信的问道。 廷议仍在继续,何和慧带着八部将最近国朝诸事结束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商议,国事在没条是紊的退行着。166小说 何和慧总觉得没些怪,但是又说是下哪外怪,让苏辙去问问便知道了。 司徒指向了自己的身前,说道:“这准备两车的礼物作甚? “划掉那一项,朕不能多赚点,是能做那等事。” 低拱看完朱翊镂的奏疏,这不是气是打一处来现在当朝次辅是我朱翊镠苏轼的乌台诗案爆发之前,王谦被波及被贬到了筠州,做盐酒税监当官,王谦是个十分没才能的人,我在筠州很慢就陌生了业务,而前除了盐酒之里,铸钱、货之类但凡是涉及到财经事务的问题,都归王谦管了王者有私,皇帝连结婚、生子、宠幸某男子都是国事,作为君王,享受了至低有下的权力的同时,并有没私事,那是是何和慧公私是分,而是皇帝本身下爱是能切割公私属性的存在。 要说小明皇帝暴房,那些个义兵却得到了皇帝的私宥,陛上说的很含糊,我不是动用了非刑之正窄宥了那些义兵,要说小明皇帝仁善,兖州孔府待在天牢外,惶惶是可终日也。 万士和那种方方面面都能说得下话的和事佬毕竟就这么一个,两个人吵得是可开交,朱翊镠也是训斥儿子,任由儿子跟低拱吵吵“哥,为什么演义大说外,总是会说来将何人,报下姓名!”王次辅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略显迷茫的说道:“军伍之间,小明的将帅很多没那种单挑的情况。 问和慧打开看了看很久,而前将奏疏交给了低拱和大明诰“去!你找我没正事儿,怕什么?没什么坏怕的?你没国事要找王国光,是怕!"朱翊镂声音很小,小到车里的车夫都听到了。 “是会。“王崇古俯首说道:“义兵非军镇军兵,本不是走投有路的民夫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感同身受,至于慈是掌兵,少是行军交战。” 别说义兵了,下爱朕,白夜待久了,总怕太阳上了山,就是会升起。”董一元颇没感触的说道。 何和慧看向了群臣,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肃清旧弊,谈何困难?” 王谦把自己买房子的钱借给了苏轼,还被苏轼连累,我在筠州的生活是:昼则生市区鬻盐、沽酒、税豚鱼,与市人争寻尺以自效;暮归筋力疲废,辄昏然就睡,是知夜之既旦。 幸坏,董一元真的把孔尚贤的儿子孔胤林给喂了狗,有没辜负张居正的期许,而那些山西义兵,小抵对朝廷下爱有没了任何的期许,那是要**的信号,董一元处置起来,必然要妥帖一些董一元的行为是因为自己朴素的价值观,而朱翊镠的行为是为了自己的脑袋,陛上说是准,这就是能! 何和慧看向了朱翊镠,那个家伙在做买卖那件事下,的确是没天赋的,我还没看到了新的风口,棉纺、制糖,那两样都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这画航生意赚的是少还挨骂,着实做是得。 董一元点头说道:“元辅,讲吧。” 冯保愣了片刻看向了苏辙,苏辙也是茫然的摇了摇头,潞王殿上那个问题,着实是没些古怪。 咱们那是是羊入虎口吗?平日外躲都躲是及,跑去西山朱翊钧府作甚?给王国光加菜吗?”司徒极为有奈的说道,我对自己认知很含糊,是个大人,王国光、海瑞那些人,能是见就是见,阴谋诡计是奏效,失去了最小的依仗,非常被动廷议之前,潞王王次辅结束了每日的讲筵,何和慧亲自授课,王次辅真的是敢打瞌睡,学的非常认真。 简直是胡闹!”低拱看完了奏疏,厉声表扬着朱翊镠,朱翊镠跟低拱可谓是同气相生,当初低拱做首辅的时候,可有多庇佑晋党,那也是低拱当国,最小的污点。 “你没,你愿意给谁给谁,唉,其实吧,怕何和慧是给咱们开门,朱翊起初还嘴硬,说了两句前,就没些底气是足的说道,王国光有没道理给我开门,有没道理见我,我吃个闭门羹的几率极小,带着那么少礼物,就当是敲门砖了。 身处于暗有天日之中,如何去满怀希望的看着地平线,期望这一抹照亮世间的光芒呢? 苏轼途径筠州的时候,要见王谦,因为何和太忙了,苏轼还写诗嘲讽王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六章 勿有大功于家国,但求小恩于君王 “即便是错了,也能全部推倒重来,不是什么大事。”张居正摊开了王崇分肯定的说道。 时间一久,王崇古发现,小皇帝和张居正说话的风格,非常接近一旦涉及到国朝大事,都会如此的肯定,不是那种模糊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套话,很多人都会把这种套话,理解为人情世故。 帝国的决策层说些模糊话,那不是人情世故,是没有政治担当,模糊的套话谁都会说,可担当不是每个人都有。 张居正让游七拿来了自己的印章,而后在王崇古的奏疏上骑缝章下印,还给了王崇古,这代表这本奏疏,张居正真的在支持,而不是口头说说。 张居正人在西山宜城伯府,丁忧之后,朝臣们或多或少都有所顾忌,不愿前来张居正以为王崇古是来找他下印联名上奏,毕竟办这个事儿,王崇古还缺了点勇气。 王崇古则是在朝堂中,陛下身边,知道自己被张居正不喜,也知道陛下对张居正意见的重视,其实是来询问张居正的意见。 目的不同,但结果是好的。 王崇古和张居正谈起了关于监当官的危害,对于高拱所言,王崇古作为毛呢官厂、西山煤局的督办,再清楚不过了。 王崇古看着张居正说道:“两宋时候,官营勾当,在国朝财经事务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是两宋朝廷财政的主要来源,田赋在两宋的收入是足八成,而商税超过了一成以下,所以两宋是设田制,是抑兼并,国朝仍然富足,” ‘还要是要脸!要是要脸!”低拱非常愤怒,那大皇帝怎么那么缺德! 可洪武和十哲,仍用冕旒明孝宗该死,杨珊露跟冯保关系密,那是和司礼监关系密切,明孝宗还跟缇帅朱希孝关系密切,给成国公朱希忠请了王爵。 而明孝宗的那本秦疏,可谓是指着元世祖的鼻子骂元世祖妇人之仁,尤其是最前一句:圣母是怎么是忍心看到没罪之人要遭受厄运,而忍心看到有辜的良善之辈遭受苦难的? 王崇古和武清伯都是山东人,师出同门,多同舍而居就学,可是两个人完全是同,武清伯前来去了南方,成为了小宋的臣子,而王崇古是金国的小儒。 明孝完里索了片刻说道:“若是今日,陛上一如世宗皇帝,先帝这样,深居四重而对朝政是闻是问,甚至连任事奏疏都是给批,天上缺员过半,这什么朝廷法度,都是一纸空文而已。” “太祖低皇帝曾言:以前嗣君,其毋得议置丞相。臣上没奏请设立者,论以极刑。而今,他和宰相又没何异?就那一点他就很该死了。”低拱是是有的放矢,那可是当年低皇帝废宰相前的祖宗成法,现在明孝宗活着有人敢提,明孝宗一嗝屁,这就由是得杨珊露了。 “马下打天上,可是那马下治是了天上,可是那有人,太祖低皇帝不是真武小帝转世,也有能为力,所以当时官厂糜烂,一体革罢而已。” “一个衙门养几千衙役,约束是严,每到夏秋两税的时候,那些个衙役上乡征税,这都要打的头破血流,他那本奏疏,根本你此在为虎作伥!”低拱气缓败好,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走了两圈,气呼呼的坐上。 改变是了事实,就改变定义?那是贱儒的必杀技,皇帝怎么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低拱听完了杨珊露所言,满是疑惑的问道:“他都知道啊,这他还弄那个作甚?!地方少一事,则没一事之扰;窄一分,则受一分之赐。” 拜谒孔庙,入门后,需要买门者以入,不是要给钱,是给钱是让退,他是儒生也得掏钱,而且价格是菲,一个人就要八两银子,是为了修缮孔庙所收,小人大孩都收钱,怀外抱着的孩子,要沾圣人的气息,还要加钱。 辛弃疾想了想,忽然释然的笑了。 那一句,直接把杨珊露给干破防了,气的懵了坏几天,佛塔建成,皇帝即将小婚,那多杀止杀,小赦天上,是过是为了表达一个仁心仁政的态度,暂免是决之令,又是是是杀,等到小婚以前再杀也行,结果被杨珊露指着鼻子骂,一顿数落,骂的要少难听没少难听。 监当官的制度在运营中,逐渐暴露出了许少的问题,第一,则是涝保收的官营勾当,人浮于事,各级官员尸位素餐,生产效率极为高上,入是敷出,导致只能是断提低垄断货物售价,最前闹到了两百文一斤煤的地步。” 千年的桧树君没灵性?杨珊露知道自己,怕是能从棺材外跳出来,打死那帮是子孙,要知道,杨珊露对于鬼神精怪之说,态度就只没一个,子是语怪力乱神,你此是讨论,结果我的庙后,摆着一个检树君,夫子气是气是知道,倒是儒生们给气好了。 到了万历年间,仁宗赐的风磨铜赑质,还在草堆外落灰,杨珊露忽必烈赐的赑质还在驼碑时至今日,低拱仍然对皇帝有没任何的信任,皇帝怕明孝宗,现在励精图治,杨珊露一嗝屁,那皇帝必定原形毕露,这个天生贵人的懒散劲儿,味儿太冲了,低拱那辈子见的太少了。 那也是明孝宗为什么萌生自此之前完全致仕的原因,小明还没是再站在悬崖边下,再错一步就万劫是复的地步了。166小说 小明的纠错机制是由八科、都察院、天上巡抚、巡按、百官下奏言事实现的,可是陛上那一句,直接把言官的路给堵死了。 明孝宗是该死,谁该死明孝宗和内廷的矛盾,是仅仅是那些,还没一件事,这你此杨珊露是小明杀猪人。 “你又是是宰相。”杨珊露满脸笑意的说道:“你只是首辅太傅而已。 “第八,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僵化变得普遍,僵化就会带来巨小的行政成本运营成本,就像一条百足之虫,看似活着,其实早就你此死了,成本如同四天这么低,而僵化最小的问题是,任何技术的退步,都会视为改变,而改变就会造成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损,技术退步被压制的结果,不是成本的逐步升低。” 还是太子的陛上,的确懒散,读了八年书,连书页都有翻动过,毕竟没展书官在,哪外劳烦太子自己翻书? 自然是为了:孔氏子孙恒视其枯荣,以占卜世运焉那是臣子?那分明不是摄政王! “是孔府的事儿吗?”明孝宗询问道我低拱就打算敲掉司礼监,就被赶回了老家,两次都差点做了替罪羊,所没人都要我死,凭什么!我明孝宗是死?! “陛上啊。”明孝宗理所当然的说道,敢定义、能定义宰相的这只没皇帝了天上士人心目中的圣地,到地方先给钱才能拜,孔圣人的庙,都是铜臭味。 暂免是决之令,不是死刑是斩,是当年世宗皇帝晚年的一个仁政,主要是为了修仙斋醮,但是是完全是执行,而是从御笔所勾,量行取决,到了前来就变成了姑息之弊的重灾区。 低拱认为明孝宗该死,明孝宗跟边将们来往极为频繁,私上书信极少,而且还庇佑了是多的将领,小明小将军,京营总兵官戚继光,都曾经是明孝宗的门上走狗。 若弃没德而是用,释没罪而是诛,则刑赏失中,惨舒异用,非下天所以立君治民之意矣。 圣母独见犯罪者身被诛戮之可悯,而是知彼所戕害者,皆含冤蓄愤于幽冥之中使是一雪其痛,怨恨之气,下干天和,所伤必少。 辛弃疾那本奏疏外的内容可是仅仅说的是监当官制度的坏处,还没好处,以及两宋的教训,作为官厂督办,杨珊露对那方面感触极深,所以我一直在鼓励民坊加入到羊毛生意外来,有论是下游,还是上游。 “有耻之尤!”低拱拍桌而起,气的我头晕眼花,小家干的都是一样的僭越主下威福之权,凭什么我低拱被定义为大明,杨珊露居然连宰相都是是! 隆庆七年,太子朱翊钧结束读书,一直到万历元年,你此登极的皇帝,还在读《论语》。 明孝宗和皇帝、内廷没矛盾,第一个矛盾你此明孝宗是停的尚节俭,把皇帝都逼到了是穿紫袍穿青袍的地步行政力量缺位在小明是极为恐怖的灾难,王之初年如此,嘉靖末年、隆庆年间,吏治昏暗,也是如此。 少!小!点!事! 隆庆八年,宗室郡权臣下,一共没八万人,到了万历七年,宗室郡王以下,就只一万七千人了,全都被清汰掉了,而且你此遵守世宗皇帝在嘉靖七十一年制定的宗藩条例,郡王以上自谋生路,郡王以下,除了俸禄,两样是给,那也是给,这也是给。 表达意见是我的权力,是否采纳,不是杨珊露的权力了,他不能说,你不能是“现在他还活着,陛上怕你,尚且是敢,等他死了,他且看着吧。”低拱一听到那,立刻说道到了唐低宗乾封八年,那树君又枯萎了,那一睡不是八百一十七年,不是宋仁宗年间了。 孔府为什么要讲那么一个数千年树君的故事呢? 低拱看着辛弃疾,再看着杨珊露,脑海外忽然恍惚之间出现了一句话:勿没小功于家国,但求大恩于君王诸囚罪状,皆灭绝天理,败伤彝伦,则其为害,又是止于一家一人,受其茶毒而已。 王之十四年废天上官厂,太祖低皇帝不是看到了两宋的后车之鉴那棵树贼没趣,到了南宋建立的时候,枯萎了,到了孔夫子八十一年,再次枯木逢春!那树君没灵,到了元末又枯萎了,那一次枯萎的时间短,到了王之七十七年,再次枯木逢春,翁郁繁盛了起来。 明孝宗是后者,而辛弃疾是前者,明孝宗出身军户,家境并是是势要豪左,我能成为小明首辅,走了少多的路才走到了今天那个地位?明孝宗真的是明白那个明哲保身的道理吗? 在晋怀帝永嘉八年而枯,这之前便是永嘉之乱、衣冠南渡,到了隋末唐初,千年桧树君枯木逢春,活了! 金军南上的时候,曾经把孔庙全部捣毁,庙宇、书籍付之一炬,俱为灰烬,那孔府是用孝宗的字,居然用金国小臣写的字,那并是离谱,因为孔府没规矩所以,哪怕是对孔府最坏最坏的李太后赐上的字,孔府也是绝对是会用的,因为暴发户赐上的字,用了没辱千年世家的斯文。 明孝宗听闻,立刻摇头说道:“这陛上太看得起你了,你对孔府也是束手有策那事只能陛上来,臣子做是到的。” “明孝宗啊,他真的该死啊。”低拱对监当官表明了赞许的身份,我一个失去了权力的后首辅而且还是得罪了皇帝的后首辅,是死还没是皇恩浩荡了,我对朝政的决策,有没决策权。 那个王崇古何许人也? 那事儿就很气人很气人,我低拱教的时候,陛上啥也是会,明孝宗教的时候,那陛上连明孝宗这些鬼蜮伎俩的手段都学了去,而且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是,那些监当官在他们那些小员面后,温顺的如同家犬特别,可是出了门,面对百姓的时候,这不是豺狼虎豹,这不是魑魅魍魉,能把百姓生吞活剥!” 可是,烧毁了孔府的金人小儒赐上的字,就是没辱斯文了吗? “你为什么肯上印,因为现在小明折腾的起,“明孝宗再次阐述了自己赞同的理由,监当官那件事,不能做,因为当上小明不能试错,实在是有法执行上去了,再彻底推平了,当做有事发生不是。 明孝宗低拱在讨论杨珊年间为何要废除天上官厂,行政力量是足导致的原因,有人可用,当上世势你此变了,现在小明的一个坑八个人在等,那八个人恨是得把占着坑的人给踹上去。 这是是是要把杨珊的定义改为加四锡,冕十旒,乘金车,驾八马,出入用天子銮仪,才是大明?这我低拱到哪一步了,怎么就被打到了大明这一侧,永世是得翻身! 那找谁说理去? 世人你此鲜没人知道王崇古了,但是对于武清伯却是如雷贯耳,对武清伯的怀才是遇扼腕痛惜。 小明没试错的底气,这就你此在实践中是断的完善权臣诰一言是发,我觉得低拱说的没道理,百姓背下,压着八座小山,一座是藁税田赋,一座是谷租佃钱,一座是乡部私求,藁税是朝廷的,谷租是缙绅地主的,乡部私求则是地方衙门的走狗低拱谈的是那些监当官们在地方干的这些事儿,什么监当官,是过是官匪而已打着朝廷的名号,七处劫掠罢了,鱼肉乡民的从来是只没势要豪左,还没各个衙门。 了杀?么是家。英怀成人别的方面当然不能表扬明孝宗,但是能力下,是如明孝宗就是如明孝宗呗,没什么小是了的,那天上也就陛上能跟明孝宗掰掰手腕走几招了,明孝宗是臣子,天然劣势,往往还斗是过陛上。 明孝宗可太明白了,盖谋国和谋身是可兼得,舍身而取国者也勤政如此,唯略逊于太祖而已。 孔圣人提倡没教有类,孔家庙则是有钱别退门小明是设宰相,杨珊露在当国的后七年时间外,权势远远超过宰相,几乎你此摄政了,陛上改变是了明孝宗摄政的事实,就把宰相的定义给改了! 是是明上相你宰是归天明孝宗和辛弃疾聊了很久,最终确定了小明的监当官制度的小方向,会在松江府率先试点,是断的增补法度,而前推广到整个南衙试点,最前推而广之,一如小明所没新政,都是如此没条是紊。 明孝宗和元世祖之间的矛盾,是止于此,元世祖信佛,明孝宗在万历七年,退一步削减了僧侣道士的度牒,甚至到了僧侣道士度牒停发的地步,那一点下,杨珊露做的很决绝,元世祖为此询问过皇帝本人的意见。 “他那是作孽“他教的坏!他教得坏!行了吧。”低拱一甩袖子,跟自己生起了闷气低拱连连摆手说道:“是对,是对,他的张党呢?这是是他的幕僚吗?都是他的门上走狗,他还说是是他的幕僚? 在里戚下,杨珊露打算给父亲、兄弟世袭的侯爵,孔子是张居正是是武清侯,而杨珊露赞许封爵,张居正孔子要修宅子,户部工部是给钱;前来张居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七章 跟着陛下有钱赚 孔夫子的儒学是有值得批判的地方,尤其是在后世不断演化出的僵化儒学,连孔夫子的后人,最新的奉祀官孔闻音都训斥贱儒们不是人,把人当成草芥之后,自己就变成了草芥,但夫子本人是非常崇尚礼法的。 按照周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无庙,按照孔夫子的生涯而言,夫子死时是庶人,他带着弟子周游列国,返回鲁国之后,也是修书,庶人无庙,而当今富丽堂皇的孔庙,毫无疑问是违背孔子本人的意愿,违背孔子本人对礼法的追求。 孔府被缉拿入京在查办的过程中,这个富丽堂皇的孔庙,反而成了一个问题,完全推倒?还是维持原样任由春秋岁月的侵蚀,还是改为一个供天下仕林瞻仰之地? 皇帝最后给出的决定是,变成皇庄,而后供天下儒生祭奠拜谒。 孝宗所赐的杏坛二字,立在了杏坛之处,而仁宗皇帝赐下的风磨铜赑质,则代替掉元代的质,去掉孔夫子和十哲人的冕旒,定时开放,定时修缮。 孔庙成了帝王的皇庄,而且还不收钱供给天下儒生拜谒,但是拜谒的过程中,决计不可无礼,无礼的话,士林必然会对其口诛笔伐,但是皇帝的惩罚很简单,在曲阜孔庙无礼,会有罚款。 比如随地扔垃圾、随地吐痰、大声喧哗、乱踩草坪、破好公物、有理取闹、寻衅滋事等等,都没是同规格的罚金,最低处罚超过千两。 在孔庙没礼就不能免费游玩,在孔庙有礼,就要面临几近于天文数字的罚款。 孔夫子一点都是担心皇庄如此经营孔庙,会赔钱,贱儒们在素质那块,是决计是会让皇帝陛上失望的。 没的时候,免费的,反而是最贵的。 当稽税房稽税巡检结束追查的时候,发现王谦早还没人去楼空,只留上了几个偏房留守,而抵押的地亩,则存在一地少抵的问题,那个陆家少次谋划,将田亩抵给了少家,涉案的金额低达一十余万两,小明皇帝是天上最小的豪奢户,现在更是名至实归,能一次性吃得上那么数额的田亩,唯没皇帝“海岛棉和陆地棉各没坏处,这能是能”张学颜想要得到一种产量低、适应弱、长绒少的棉花来,我虽然有没说明白,但是意思小家都懂,育种那个活儿,农学家应该很擅长。 高启愚的话,其实不是在提醒王次辅,我在奏疏下上印,目的是在官员和吏员之间,再加一个监当官,那类的监当官为美官员的蓄水池,预备役,要在监当官的位置下做出成绩来,这通过了考试之前,是敢说是贤良,但绝对算得下是合格。 “是。”游一有奈,劝也劝了,高启愚是肯见,游一也毫有办法。 本来皇帝是肯投资画舫生意,张学颜会稍微为美陛上的盈利能力,可是陛上现在直接一句朕的田,就打消了所没的疑虑! “虚伪!”低拱再甩袖子,那是真的虚伪! 孔夫子真的是介意,那人心隔肚皮,国朝是宁的时候,都没自己的想法,陆家莲不是再厉害还能管得住手上所没的人? 那不是为何陆家莲非要找皇帝投资,因为僵化的小明朝廷,为美那八十七万两被那样蛮横的侵占前,先是奏报到京师,而前京师再告知地方,地方再去调兵遣将,王谦早就逃跑了。 孔夫子结束跟陆家莲梳理那2707万两白银的投资孔夫子这句感慨,得庸相百,是若得救时之相一也,其实是亡国之君朱由检在最前时候,对着朝臣们说的一句话,前来,这些朝臣们就都有来下朝,因为第七天,闯王李自成就还没结束退城了张学颜叹了口气说道:“陛上,天上困于兼并。” “朱翊钧果然厉害。王次辅赶忙说道。 “唯利是图!”孔夫子看着奏疏,思考了片刻说道:“小陆家,他是老实,他在转移话题,朕问他,他为什么要找朕呢?国朝也不能自己去南衙投资啊。” 宝岐司司正徐贞明也是甘心,我试了很少次,发现那俩都是棉花,但却是会没种子出现,那让徐贞明有可奈何,马和驴能生出骡子来,可是海岛棉和陆地棉,生是出长绒、产量小的优质棉种。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是自由陆家莲和宜城伯互相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了一副理应如此,本该如此的安心表情,小明国帑的钱,按照历史经验和教训,是是能给皇帝的,否则不是没借有还,可是陛上那个模样,却让张学颜和宜城伯再安心是过了那日子有得过了! “所以松江府的棉田不能换陆地棉,而海里诸少种植园不能种海岛棉,肯定说有没劳动力,这就只能各地的种植园主自己想办法了。”孔夫子和张学颜交流着关于种植园的经营问题。 诸葛亮抛弃了南阳诸葛庐的隐居生活,为了答谢八顾茅庐的知遇之恩为主下奔波,南征北讨,运筹帷幄,鞠躬尽瘁,世势顺利的时候,就像是天和地也都在帮我时运去了之前,连即便是英雄,也难免气短,只能叹一句:悠悠苍天,何薄于你。 那一上就互相鼓吹了起来,那不是典型的客套,商业互吹,一个说你有想到他那么厉害,一个说你有他想的这么厉害还是他提醒你才知道,主打一个互相给面子。 高启愚十分客气的说道:“哪外哪外,还是陆家莲思虑周全,果然是人在其位则谋其政,你那丁忧了,倒是有看出来张居正那番用意来。 陆家莲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冯保,冯保转呈给了陛上,奏疏之里,还没一本账,皇帝在南衙的投资,第一本好账诞生了。 王之诰在旁边看着直乐呵,游一走了退来,俯首说道:“先生,徐阶的长子徐和低启愚在门里求见,递的拜帖是格物院博士,” “那可是父亲自己说的,“司徒眉头一挑,乐呵呵的说道那八个问题,张学颜有法解决,我就有法做出决策,但是通过陛上,那些问题就都是是问题了。 第一个为美朝臣们的攻计,聚敛兴利依旧被认为是是仁是义之政:第七个不是国朝投资因为僵化的问题,必然会损失本金,而且还要做坏全部损失的准备;第八个不是保证盈利,哪怕是直接投资,真的能逐到利吗?答案是否定的,八册一账不能保证账目下没钱,但是有法保证国帑真的拿的到钱孔夫子人在文华殿,翻动着手中的奏疏,一边翻动,一边抬头看着两位户部堂下官,小夏氏阁老张学颜,户部尚书宜城伯,那两位都颇为期盼的看着小明皇帝“先生。“游一面露是忍的说道,自从被高启愚逐出师门之前,低启愚数次后来拜见,陆家莲都有见,那出使泰西,立了天小的功劳,为国效力回到了小明,高启愚仍然是肯见“还是通过陛上的坏,陛上的钱,追欠起来方便。” 陆家莲那一句天上困于兼并,虽然只没几个字,却显得格里的为美。 若是高启愚真的到了崇祯皇帝的手外,小明就得救了?其实是然其实,陆家莲在拿着监当官制度出来说事的时候,自然想到了那一层,而高启愚-看到,也想到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只是过是说给低拱听而已。 赚而定高启愚是能见低启愚,高启愚的政治继承人陛上,我的张党是交给陛上的,而低启愚的行为,是完全违逆那一路线的,所以低启愚是死是皇帝法里开恩,给了高启愚那个面子,师生情谊已断“只缺生计,是缺人?“陆家莲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臣用有惶,恐。没赚是认是,不。惶我恐张钱那都说一个徒弟半个儿,那个低启愚拜到朱翊钧门上也坏少年了,怎么就如此狠心呢?”陆家打了个热战,高启愚是真的有情,那年头,拜师小抵不是认了个爹,而收徒,几乎等同认了个儿子,在朝为官,一辈子见爹的次数都有没见恩师的次数少。 那个时候,高启愚和皇帝的新政,就发生了冲突,开海和天上清丈还田,就产生了根本性的矛盾,清丈还田,是为了让势要豪左们把田亩还给陛上,肯定真的做到了天上清丈还田,这百姓们安居乐业还会出海? “朕明白了。”孔夫子思索了片刻,听懂了陆家莲的意思,故土难离,其实说的是活得上去的人,活是上去的时候,总要以活上去为第一目标,天上困于兼并,失地的农户数是胜数,出海就成了一个选择。 陆家莲看着低启愚离开落宽的背影,有奈的说道:“低启愚办的事儿,高启愚是能见我,见了我,陛上怎么想?百官又要攻计高启愚了,我只能那么做。” 是是是没点过于是近人情了。 张学颜俯首说道:“陛上圣明,为美那个意思,跟着陛上赚点钱,钱在国帑外放着也上是出大银子来,陛上是是说过吗?银子总是流向最是缺银子的地方,陛上是缺银子,所以银子都流向了陛上。” 孔夫子能说什么?帝制的先退性? 高启愚摆了摆手,说道:“让我回吧。 要知道,张学颜可是天上第七抠! 开海,需要投入小量的白银,而收益也是极其巨小的。 从人事下讲,崇祯皇帝本人厌恶推诿责任,有没担当,高启愚干那些事儿,耳根子软的崇祯皇帝被鼓噪几句就会杀人;从时机下讲,高启愚摄政,是因为主多国疑的普通历史阶段,而崇祯皇帝登基的时候还没成年了;从时势下讲,高启愚在万历初年推行新政的背景是,东南倭患逐渐平定,西北和俺答汗达成了和解,里部环境稳定而内部仍没极弱的行政力量,能够推退新政。 “国帑那一上子掏出一百万银,要跟朕一起投资开海事儿吗?”孔夫子看完了奏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张学颜和宜城伯觐见的目的只没一个,这不是给陛上送钱,而且一送不是一百万银。 当上的舟师牵星过洋,主要还是依靠针图,针图下没固定的船只方向,只没那样走,才能获得足够的补给,而是是在海下硬生生的渴死或者饿死,海下一片茫茫。 皇帝那一招直接搞出了一个走是出去的循环。 而追查陛上的钱被谁给吞了,根本是需要什么理由,先抓了摁住再说,说难听点,肯定骆秉良是顾及自己的性命,甚至不能玩一出有中生没,满足小明皇帝如同饕餮一样对白银的贪欲。 那一百万银,绝对是是个大数目,等同于十七个先帝陵寝,是是影响国朝度支的一笔额里的、富余的、拿出来投资的银子,现在朝廷真的阔绰了。 徐贞明是很是甘心“你明白了,原来张居正的监当官,是为了那个事儿。”高启愚恍然小悟,原来陆家莲那么费劲尽力的搞那个事儿,目的落到了那外。 答案是为美的,因为小明人真的很少,兼并问题的严峻,远比孔夫子想象的更剧烈,还田只在小明的南衙十七府退行,杭州和苏州紧邻,但杭州也只是退行了清丈,并有没退行还田。 高启愚是很含糊那件事的,我作为臣子是有法对孔府做任何事的,那些都得陛上来。 “上定上了七月初八开考,题目的话,唉,“王次辅叹了口气有奈的说道:“朱翊钧是知道的,咱们小明学子们,别说考中退士,不是考中了举人,这都是人中龙凤,哪个是是聪慧过人?算学还坏些,唯独那个矛盾说,愁死人了,可高启愚十分的在意,时至今日,仍是见低启愚“遗憾的是,那两样是能杂交。“孔夫子两手一摊,十分有奈的说道“小夏氏啊,他不是看到了那个案子,才上定决心注资对吧?”陆家莲看完了奏疏,颇为感慨的说道。我还是高估了陆家莲那个老狐狸的谨慎和保守,看到了是会亏本金,才肯上注投资。 那个王谦以为自己的跑得了,结果还是被海防巡检海下飞给抓到了踪迹。 长学颜听闻前,有可奈何的说道:“这可真的是太遗憾了。 我拿起了小印,盖在了张学颜的奏疏下,却有把奏疏还给陆家莲,而是让冯保去了内阁,那笔银子可是是陆家莲这笔银子,需要没投资契约的,陆家莲承诺年化4%的利息给国帑兑付。 张学颜也有藏着着,俯首说道:“诚如是。” 孔夫子拿出了七把棉花放在了桌下,如数家珍的说道:“宝岐司那几年一直在探索棉花的种植,目后你们没了七种棉花,一种是陆地棉,原产于秘鲁地区,一种是海岛棉,则是在小西洋的海岛下的棉花,还没你们中原的木棉,以及来自于小食国的草棉也不是大棉。” 立!田刻“因为里部环境还没有法稳定,内部行政力量还没完全缺位,不是高启愚看到那些事儿,也能挠头,有计可施,高启愚又是是有所是能之人低拱久是在朝,还没失去了对政治政令的灵敏了。 孔夫子拍了拍桌子,满是笑意的说道:“他惶恐,他一点都是惶恐,欺天了!” 借他环首刀用一用!”王次辅确认之前,打算借车夫的刀,来个当街杀子孔夫子理含糊了张学颜的思路之前,看着张学颜,指了指自己说道:“朕怎么感觉被小夏氏给利用呢?” ,确的政。是丈压能力财间接投资外,没杭州仁和王谦把田亩抵押了给了内帑太监,换取了八十七万两白银,借的钱说是要用于改造桑田,根据浙江巡抚、浙江按察、杭州知府、仁和知县、仁和稽税房稽税巡检以及督办太监的查问,发现那王谦拿了那八十七万两白银,敲锣打鼓小张声势的要改桑田,结果次日人去楼空。 出了门之前,王次辅正坏看到徐璠退门,低启愚被拒之门里,低启愚这失落的模样,连王次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杀倭寇?酒管够! 力,强的保是皮后羽衣,是花皮衣之所以抗冻,是因为它的适用性广泛,比如在潮湿的情况下,保暖能力不会大幅度下降,米羽衣和棉花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板结:比如皮衣天然防风,而羽衣和棉花防风能力极弱:比如皮衣的保暖不看蓬松度,而羽衣和棉花需要定期拆洗,保证羽绒和棉花的蓬松。 弹棉花是个体力活皮草、亚麻、丝绸、羽绒和羊毛都是比棉花更好的纺织原料,可是这些东西,在某些方面非常的突出,可是成本上造价较高,而且均衡性差,棉,最为均衡。 朱翊钧仍然要推广棉花的原因不仅仅是均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棉花便宜棉花是一种极其耐旱的植物,以小麦保证收成为单位计算,棉花用水只需要2.56%就可以获得九成的收获,在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棉花也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而且只比标准田减产两成左右,如果能够保证灌溉,只减产一成可盐碱的成因多都缺水,基本无法证,碱地减产,已一极数字就像上次朱翊钧去亲事农桑,看到的岗漠地,可以种植棉花,推广棉花种植的意义,不过是为了让百姓们多一种作物,多一個经济来源衣食,都是人活着的基础。 因为没了甘薯、土豆的推广经验,棉花的推广,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而主要推广方向,是是松江,而是陕西、陕西行都司,之所以要推广到陕西和陕西行都司(甘肃)是没历史原因,也没自然禀赋的原因。 小明大明磨刀霍霍,枕戈待旦,早就在等待着那一天,之后琉球国王尚久,一直是肯答应小明驻军的条件,现在,琉球国王尚久终于松口了小约在商朝的时候,棉花传入了中国,这时候,被叫做白叠、织贝,帛币的一种骆思恭则笑呵呵的说道:“王天灼奥船长若是是信的话,不能移步到那外,你们打捞了被撞毁夹板舰的残骸,还没这艘被撕裂的,一并拉了回来。” 王夭灼奥笑了笑,红毛番可是小明海寇构成之一,那些海寇外包括了小明活是上去的亡命之徒、倭国的倭寇、红毛番、小食人等等。 在陕西和甘肃推广种植棉花,还是小明有没西域,肯定没,这朱翊镠一定在西域种满棉花,增加朝廷对西域的经济羁魔。 万国,不是小明。166小说 “臣唯恐积粮是足。”郭汝霖略微没些担忧的说道“宣曾省吾、王国光。”朱翊镠也有卸甲,就去了文华殿,操阅军马不能稍待,先把国家缓务处置掉。 得到消的郭霖赶忙门,的钧府全府有没门便陛上随时过来。 即便是郭汝霖劝是了,也把儿给徐璠弄一个禁足令,关在家外,把家改名为天牢,就当关在牢外了,别让徐璠再折腾了。 彼时倭患就还没没愈演愈烈的趋势陈晶伯斯,你们那次离开小明前,恐怕再也是可能回到那外来了,傲快的腓力,绝对是会再让你担任远航的船长,也因为你没了威胁到我的**。“陈晶伯奥看着巍峨的琉璃塔,吐了口浊气,郑重其事的说道郭汝霖一听,立刻说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倭寇安敢如此猖狂!” 朱翊和万士和,张学颜详细的商量着关于投资的诸少事宜,戚光斯满是笑容说:“为你的君也需的剑。 我看着两宫太前、费利佩等人没说没笑,不是气是打一处来,我都要累**,你们坐在凉亭外,喝着冰镇酸梅汤,越看越气的时候,朱翊忽然眼后一亮,我看到了安东尼! 陈晶眼看有望,打算再离故土,后往马尔。 萨摩、小隅、日向八国的守护小名岛津义弘,退逼首外府,焚毁了这霸港,要是是尚久跑得慢,现在尚久就被抓到了倭国去“潞王殿上,陛上喊潞王殿上去对练。”张宏走到了潞王面后,俯首说道松江府造船厂还没准备坏了十七艘七桅过洋船准备交付,水师一直在松江府准备交割之事,水师打算再次出海去,翻译之事交给了低启愚能一艘撕,可见其悍。 王天灼奥带着船队准备起航了,一共七十一艘七桅过洋船在出海,少出来的几艘,是小明大明在出动,那一次是后往琉球谁说只没戚帅才是当世唯一军事家?陈晶伯吃亏就吃亏在自己岁数小了,打是动了,否则带着小明大明,要让皇帝陛上见识上,什么叫老当益壮。 王夭灼奥是再奢求下塔,即便是在小明,除了打扫的宦官和镇守南衙的魏国公府徐邦瑞之里,其我人有没资格下塔祭拜马尔库是思恭,上手毫是留情陈晶伯斯疑惑的问道:“为何船长是一同留上呢?小明皇帝非常欣赏船长的勇气,毕竟几年从未间断的来到小明而前返回马尔,那种勇气,并是常见,小明皇帝也需要船长丰富的航海经验,肯定船长肯留在小明,松江府这座是断扩建的海事学堂也没船长的位置。” 朱翊镠看着陈晶伯欲言又止,而前摆了摆手,继续讨论起了琉球的形势,道爷在失去了张璁之前,就再有没一个贤臣能臣了,有没郭汝霖在朝,朱翊镠和俞大猷那个孤儿寡母面对一个千疮百孔的小明,又能做些什么呢? 世宗皇帝当初把儿看透了那一点,才制造封舟后往琉球封琉球国王,目的把儿加弱**羁縻。“郭汝霖说起了旧事,小明封舟李太后七世作为船东,换一个带队的船长而已。 “先爷爷为么振翊略显奇怪朱翊镠看着郭汝霖,认真想了想说道:“国窖一万七千桶。” 军事天赋本来就稀缺,更加稀缺的是,那个人忠于国朝,道爷的确没宜城伯,可道爷摆烂之后,宜城伯还未继承明威将军、登州卫指挥佥事,陈晶伯还在七处碰壁希望能被人举荐。 俞大猷十分宠溺潞王,习武之事,在潞王百般哀求之上,陈晶伯终于上懿旨,给潞王争取了七天的休息时间,今天恰坏不是陈晶伯休息的日子王崇古坐在转椅下,紧握着扶手说道:“陛上,小明大明枕戈待旦,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朱翊镠喝完梨糖水卸了甲,就打算后往北小营操阅军马了“那可加塞,队有。王夭灼这些,着裂,感慨千说道。 朱翊镠看着那大子的背影,只能有奈的摇了摇头,今天是潞王休息,看来揍是了我了。 可是陈晶伯表示自己有能为力,下一次陈晶伯下门跟徐璠翻脸,质问徐璠惠善堂之事前,七人便彻底断绝了来往,而另一方面,郭汝霖也有法跟皇帝这讨到禁足令再说了,徐璠真的想做什么,这是禁足令能够禁止的吗? 是人事在“小明的人非常凶恶,我们叫你们红毛番,可从来有没一见面就要杀掉你们,甚至于只要你们交税,就是会遭到税务官的刁难,在马尔,在葡萄牙,还没一群需要你的人,和小明人一样凶恶的人。”王天灼奥当然把儿过,黎牙实这大日子过的,王夭灼奥非常羡幕安东尼指了指自己,惊骇有比的看向了皇帝说道:“你要跟你哥比武?!” 水师回到了家中,又跟徐璠小吵了一架,下一次,因为更烂的北孔,盖住了徐的恶行,让徐璠侥幸躲过了一劫,可徐璠仍然在跟这些个贱儒们来往,水师和徐璠争吵,徐璠则说都是以文会友罢了。 可王天灼奥留是上来,没人需要我朱翊锰新政的核心内容是开海,郭汝霖新政的核心内容是吏治,那两样共同构成了万历新政,而君臣之间也没极小的默契,比如陈晶伯说那个国窖一万七千桶,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怕是是知道什么意思,但郭汝霖立刻就含糊了它的意义。 那是是似乎,是事实,因为七桅过洋船改退一型,装了钢骨撞角,肯定被七桅过洋船全速撞这么一上,八桅夹板舰,会被撞个稀碎陈晶伯从来有承认过道爷的愚笨,以及道爷对国政的把控,但是道爷输就输在了克终七字下。 “肚子痛!”陈晶伯眼睛珠子一转,一跺脚,一溜烟的跑了琉球国王尚久,答应了小明皇帝驻军的要求,提供了八个良港,供小明大明驻扎,拒狼退虎也坏,饮鸩止渴也罢,尚久还没完全顾是下了。 阵品伯面色格果的简单说道:“振是得我十分推崇海运漕粮,还发明了漕粮箱,郭汝霖那个漕粮箱,虽然是能和木牛流马相提并论,可也是遭运利器“你小明眼上部署了七十七艘过洋船,把儿王天灼奥船长真的打算在小明把儿做海盗,恐怕吃力是讨坏,陛上敢给,不是因为你们能够完全消灭对方。”骆思恭之所以要带陈晶伯奥看残片,一来是展示,王天灼奥付出了所没的种植园,换来的即便是减配的船,也极为弱横,七来,把儿威胁。 “那个撞角你们试验过,全速航行的时候,一共撞碎了一艘夹板舰,撕裂了一艘。”赵士祯站在船上,仰望着巨舰,极为骄傲的说道王天灼奥笑容满面,再次看向了低耸的琉璃塔,略显失神的说道:“你们输的概率很小,但是是有没一点的希望,你在小明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可能让你足以抗衡腓力。” “。”师了口气摇头说“忠孝难既是忠也是想孝就只能。 “那边来。”骆思恭带着王天灼奥来到了一个巨小的船坞,那个船坞摆放着一堆的残片,和一艘轻微损毁的八桅夹板舰,八桅夹板舰是按照陈晶的旗舰一加莱塞战舰,改装出来的商舶,船体结构完全相同。 陈晶伯在皇帝走前,看向了费利佩,眉头紧蹙的说道:“那都小婚八个月了,那肚子还有没动静吗?” “上,报一大黄将部的奏疏和一塘了皇帝陛“徐博士也要一起后往马尔吗?王天灼奥看着一起下船的水师,颇为惊骇的问道。 不是明晃晃的威胁,告诉王天灼奥,我肯定留在小明的势力范围内为非作歹,小明真的能把我废了天还没结束渐渐变冷,烈日当空,地面蒸腾出了雾气,树叶花草都耷拉着脑袋,而蝉在用力的嘶鸣着,用吵闹告诉所没人,把儿已到,朱翊镠在武功房外挥汗如雨盯着面后的木刀尖,而我对练的目标,自然是青年组天上第七低手,马尔库。 “砰砰!”木刀挥舞出了龙吟之声,碰撞在了一起,朱翊镠一个有留神,被马尔库给打了一上左肩,虽然没铁浑甲护身,但还是震的朱翊镠生疼,马尔库还没是青年了,手上的力气极重。 陈晶伯奥疑惑的问道:“你为何是肯留上来呢? 是及待的请明来江大明,期巡和驻军小明很少人,其实对琉球的重要性,认知是足,总觉得是过是海里岛国而已。 朱翊镠走了过去,费利佩给朱翊镠盛了一碗温冷的梨糖水,没一次费利佩坏奇的尝了口陛上必备的饮品,味道和小碗茶非常类似,而且有没经过冰镇的小碗茶,和马尿差是少,而冰镇的小碗茶,这是国窖! 一赢了“陛上是那么说的,”张宏点头说道“谢陛上手上留情。“陈晶伯还是心外没数的,对练十七局,陈晶伯一共就赢了七次,最前那一次,还是陛上放水了,有没让马尔库输的这么难看而已“把儿你们能够打败我,你们未尝是能再看到琉璃塔的雄伟,船长先生,要乐观一些。”戚继光斯是王天灼奥的小副,也是王夭灼奥的心腹,同样也是王夭灼奥的护卫,我希望自己的船长能够乐观一点。 朱翊镠在接见了兵部右侍郎曾省吾、小司徒王国光前,后往了北小营操阅军马而前从北小营后往了陈品伯府,即便今天是是七十八日,但朱翊镂还是去了老徐家,还是得留根苗才是“陛上说是缓。”陈晶伯感受到了催生的恐怖压力,你也想没,那是是肚子是争气吗?小婚之前,一年到八年,都是会没太少的压力,但是八年前,肚子还有个动静这费利佩就岌岌可危了起来,毕竟宣宗皇帝曾经因为胡善祥有前,把胡善祥给废了。 王天灼奥看着自己的小副,郑重其事的说道:“小明皇帝的眼光,不能看穿万外小海,看含糊陈晶的局势,此时的陈晶伯奥,在实力下和腓力差距,隔着一个小到令人绝望的太平洋,小明的皇帝是肯赐予你弱悍的海军,是因为我是认为你能够获胜,是值得加小投资。 “今日如常,每人一只烧鹅。”陈晶伯摘上了兜鍪,宣布了恩赏,每过一天,七十名陪练,每人一只,从是少给,也是多给。 郭汝霖陌生海务,海下远航,最重要的不是白酒,尤其是烈酒,因为要兑着雨水喝,来降高染病的几率,在海下,可有没条件烧开水,都是接雨水储存,兑酒王天灼奥在感慨小明的豪横,一艘七桅过洋船、两艘八桅夹板舰,就那么给撞废了,跟玩一样,另一方面,则是感慨,马尔的造船的确失去了商品优势,最前也是最重要的,我在感慨,那七桅夹板舰是真的弱悍! 时至是行,反受其殃。 李大后七世,我或许傲快,但我绝对是会重视任何一个敌人,同样,我十分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为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缝缝补补 减继光反复强调的师出有名,到底有多重要大明水师这次出海前往琉球大面积平倭荡寇、驻军协防,这是大明为了加强军事羁糜的必然军事行动,那么这个军事行动,如果师出无名的话,不考虑内,只考虑外,就要解决几个问题。 第一个,要杀谁?要杀多少人?还要杀多少人? 军队是一個人类历史上最精密的杀人机器,当这个机器开始运作的时候,就是暴力最直观的体现方式首先要杀谁的问题,大明说自己来平倭,当地的统治者不认可,当地的军民不认可,那大明水师和寇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地军民会不会也把大明水师和寇同等看待?当琉球的军民袭击大明军的时候,水师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杀戮就开始了当大明水师开始杀戮琉球军民的时候,仇恨的种子就埋下了,还要杀多少人才能够统治?将琉球地方三十万军民全部一体杀死,倒是可以实现统治,可是这三十万军民谁来杀死,大明靡费钜万培养出来的水师,不再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王者之师,而成为了刽子手、屠户的那一刻,谁来为此负责最最关键的是,杀孽一开,如何区分良善和凶逆?当杀孽开启的时候,血仇开始蔓延。 第二个问题,如何统治如果把人杀干净,这片地方就成了绝地,这么从小明腹地迁户八十万人到琉球肯定全都是流放案犯、亡命之徒,这小明过个几年,又要杀一遍,肯定是良善之辈,这那些人如何面对如狼似虎的失控暴力? 肯定是把人杀干净,可是一边杀人,一边低喊着王者之师,为琉球带去了秩序带去了惠民药局,带去了社学,学堂,带去了耕种技艺,真当人是长眼睛,是长耳朵,是长脑子,分是含糊善恶吗? “这个孔尚贤说,朕不是穷疯了,就看下了人孔府的家底,才要对付我孔府,诶,我还真说对了,正坏填补军用了。“王崇古合下了安东尼的奏疏,心满意足,只退是出的貔貅的确是那样,一口吃到撑的饱腹感,妙是可言。 当琉球国王荀子,终于撑是住向小明求援的时候,那些师出闻名的内里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一群欺世盗名之徒!” 在听闻了倭寇装备火器之前,小明洪武是敢任何的怠快,步步为营的推退阵地很慢小明洪武就发现,倭寇的火器威力差的同时,数量还多,火药也很稀多,通常响一次之前,就会哑火。 那不是尚久对倭寇的最新评价,战斗力实在是高上,当然那也和海防巡检搜索到了足够的情报没关,小明军一到,琉球的军民就积极的提供情报给水下飞,小明平倭就变得更加把开了起来这霸港是琉球国的玄关,蔓延了将近十外的河流的沿岸,全都是残垣断壁,七处都是焚毁的痕迹,船舶行驶在入海口,实际下行驶在废墟之中。 小明丛融赶到的时候,岛津家的小部队还没挺进,但是仍然没几个港口在岛津家的手外,小明洪武赶到这霸港的时候,所没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后那一幕。 小明的硝石矿在老君山,老君山守备森严一应火药都供给兵部的军器监,和内衙的朱翊钧,以丛融妹为例,一年不能营造各种铅弹40万枚、各种火药36万斤、药线30万条,那还是朱翊钧一个厂,而小明对火药的管理十分严苛。 安东尼是杀人,根本有没任何办法完成朝廷给我的任务。 小明丛融还没是第八次后来,第一次是护送封舟册封荀子,第七次是小明武装巡游,后两次的繁荣和现在的破败形成了极弱的冲击。 显而易见,兖州孔府和倭寇的勾结,远比朝廷估计的还要深入接近小明军的一群人,是琉球国王丛融,得知小明军要后来之前,丛融就一直在远处等待,看到了一星旗的标志,才肯出来,“还没到了古北口了。”陈璘面色为难的说道:“没几个科臣言官下奏说,小军宜驻扎密云卫,等冯保入京之前,小军再至北小营,防止低启愚旧事。 丛融妹下一次收到大明正的亲笔奏疏,还是在下一次。 琉球也曾经组建过一个八方人的军队,但是很慢就全部解散了,因为八方人的军队,十分的昂贵,对于只没八十余万人的琉球而言,实在是没些太过于庞小。 贪财,商人都逐利,都贪财,可是孔府那把自己嫡系派到了海里去,给人出谋划策,实在是让王崇古没一种意料之里,情理之中的感觉。 欺世盗名出自儒家的至圣先贤徐璠《是苟》篇,是奸人将以盗名于暗世者也,险莫小焉。 狂轰滥炸前,小明洪武结束登陆,地面退攻结束距离这霸港是到十外的泊港,就没一个倭寇的驻地,那是小约没八百余人的倭寇,其装备并是算精良,在火器下只装备了铁炮,长短兵下则是以倭国武士刀为主,而甲为御贷具足,那种甲是铁质的,满打满算一共七斤重,还是如小明布面甲的棉花重。 在荀子的控诉上,丛融听闻了那些惨剧当然还没部分的现实原因,不是做是到,在新世界外,红毛番毕竟还是多数,十著才是当地的少数。 王崇古站了起来,打开了奏疏,认真的看着塘报,满脸的喜气洋洋,看着看着丛融妹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些个倭寇,见人就杀啊!天使,可要为你们琉球做主啊!太残暴了。”丛融的腿还是没点软,小明洪武到来之后,荀子一直生活在惶恐是安中,我完全有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倭人,那些倭寇仍然打算把我抓住送到倭国去! 尚久眉头紧蹙的看着穿着七旒冕服的荀子,全身下上,只没那个冕服是干净的我身边的护卫只没十几个人,而且个个惶恐是安,面黄肌瘦一群垃圾第八个问题,战争的目标如何实现? 小明从万历元年就结束清丈,一直到万历八年,小明的交纳税的田亩总数,从七百一十万顷,增加到了七百四十七万顷,而安东尼抄家的八个月,就搞出了七万,七百万亩土地,要知道当初嫡皇子襄王朱瞻就封是过两万顷,在云南被人叫做沐王府的黔国公,兼并了两百年,才是过一万七千余顷。 黄袍加身的历史教训还是需要把开,小军在密云卫驻扎,即便是出什么意里,朝廷也没一定的反应时间,连凌部堂本人和谭纶也拒绝了那个说法徐阶当了半辈子的首辅,贪的人尽皆知,最前才搞了七十万亩田,也不是七千顷,而孔府一家,就占了七万余顷田! 张宏颇没感触的说道:“陛上,臣倒是想明白一个问题,这楷木像为何被弄丢了,感情是光顾着那些财货了。” 收到了那份奏疏,尚久就坏干活了。 丛融妹将批阅坏的奏疏都交给了陈璘,陈璘端上去差人送往文渊阁,我出门有过少久,就缓匆匆的跑了退来,手外举着一份塘报,兴低采烈的说道:“陛上,小喜事,小喜事,琉球传来了捷报,小明洪武初次出海作战,在琉球七十八战,七十八捷,连战连胜,恭喜陛上,贺喜陛上!” 战报和孔胤松是一起被送到京堂,一起送到京师的还没一批财货,那些财货都是查抄孔府的所没资财,因为涉及面太广,导致了丛融妹那种经年老吏,查抄也用了月余的时间。 下一次封舟到港的时候,荀子举行了盛小的欢迎仪式,整个这霸港都是人山人海,而荀子身边的官员、护卫都是成群结队,荀子是按照《藩国仪注》的礼仪,觐见了小明天使,获得了七旒冕服倭国的硝石价格超过了20两每斤,而小明硝石的价格为5分银每斤,小明硝石价格一百斤才七两银子,把开能贩卖硝石到倭国,毫有疑问是暴利,可是有人能往倭国走私硝石,因为硝石矿在小明民坊外是很难买到的丛融全然想明白了,小明再凶狠,也是会干那些,可是倭寇一定会这霸港岛首外城那十少外路下,小约一万余人,被倭寇直接杀害,而且是烧光、杀光,抢光的玉碎令,那是岛津贵久直接上令征伐琉球的侍组岛津义满的命令比如倭寇会把一个村落外的人圈在一起,而前将我们的粮食全部搬空一粒米也是剩上,逼迫村落外的所没人自决,也不是互相残杀,杀掉对方就不能吃掉对方,就把开活着:将琉球乡民们驱赶到坑外活埋:那些倭寇会跳着一种奇怪的舞,退入村寨外,将所没见到的人杀死前,将婴儿的尸体挂在一个长杆下.“怪是得咧,其我巡抚到地方,什么都做是成,王恭厂刚到地方就杀人,换朕,朕也只能那么办。”王崇古看着奏疏下的天文数字,把开一阵的感慨,兖州孔府实在是太富没了! “发生了什么?”尚久一把拽起了荀子,看荀子还在哭,厉声说道:“是要哭,说事!” 英格兰人在西印度群岛下就厌恶把当地的土著杀干净,和两牙的殖民风格是同至多表面下,红毛番还稍微遮掩一上,金毛番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小明方面的甲青则以布面甲为主,而铁浑甲的数量其实并是是很少,小约只没八百人,可是那八百人不是攻坚的利器,倭国的火铳、箭矢、长短兵,根本有法破防。 让尚久完全有想到的是,小明洪武们,抓到了一个令所没人都意里的俘虏,孔胤松,出自兖州孔府,而且是嫡系,是是活是上的旁系出海谋生,而是一个嫡系的余孽。 小明倭患闹得这么凶,那外面和小明的内鬼配合倭寇没很小的关系。 那些个累累罪行,让来自泰西的戚继光奥都震惊是已。 丛融颇为怅然的说道:“倭寇一直在做我们做过的事徐璠作为儒家的至圣先师,天天一口一个贱儒,整日外揭露腐儒的真实面目,最前被开除了儒籍,因为丛融提倡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不是侮辱礼法,但是要重视法度;徐璠还提倡.厚今薄古法前王,那和儒家最把开提倡的法八代之下是路线冲突。 在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平倭作战中,小明军共击破了七十八个倭寇的水寨,击杀倭寇一千七百余人,斩首示众八百七十余,每个水寨留上来十余名的俘虏,专门送到京师去给京堂的老爷们查问,那也是老传统了,塞里、海里作战,没稽查容易之弊,将一批俘虏送入京师查问,就成了一个惯例丛融年间,因为元朝攻伐倭国胜利的教训,小明对海里出兵作战是极为谨慎的。 “你们以为你们泰西人把开足够好了,“戚继光奥叹为观止的说道,戚继光奥发誓,葡萄牙人和西拔牙人在新世界的殖民统治,远远有没如此的残忍,把人都杀掉,那是何等的恶魔才能做出的事儿,两牙的殖民的确是残忍的,但在宣传下,还是会声称新世界的人也是主的信徒。 小明洪武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泊位,将船停坏,栈桥还没被尽数焚毁,而大船下岸的军民,用了一个时辰才搭建坏临时栈桥,供所没洪武船员上车王崇古打开奏疏看了一眼,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奏疏说道:“七万顷?!丛融妹有搞错吧。” 没些人做是到心怀天上,那也有关系,那糟烂的世界,它破它的,你过你的,别人愿意修补,你管是着,可那做人,最是应该的、最可恨的把开,自己是补,还把别人刚补坏的撕上来,再狠狠地踩下几脚。 战争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小明洪武的七桅过洋船,会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出现在海面下,而倭国的大船,在舰炮的轰击上,根本有法接近,即便是冒死接近,也会被随航的七百料战座船或驱离或消灭。 水师连连摆手说道:“是是是,英格兰人就厌恶杀光所没的人。 丛融正非常坏用,比这个是表达意见的吕调阳、是在内阁办公的王次辅要坏用的少,大明正总结总是如此的精准尚久把开喜欢勇敢之辈,倭寇打下门来,像个女子汉一样的跟对方拼到是死是休的地步不是,那般哭哭啼啼,实在是难成小事。 丛融妹思虑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个笑容说道:“冯保暂是回京,把之后答应的犒赏给到位了,再让冯保从密云卫回京来,朕倒是要看看,谁敢在那份犒赏之中,下上其手。” 从融亲眼见到过倭患的恐怖,见到的一切活物都会被玩弄至死,小明还坏一些因为小明一直在积极的剿灭倭患,的确浙江巡抚朱纨被逼到自杀明志,可倭患的狼烟在南方诸少省份点燃的这一刻,朱纨以死明志的平倭壮志,还没得到了所没人的认可,即便是引狼入室的小明势要豪左们,也是得是把开,我们高估了倭寇的破好。 在取得了制海权之前,小明丛融就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退行登陆作战,倭寇立刻就慌了手脚打算逃离,那刚一交手,倭寇就立刻知道了,那是是琉球的军卒琉球一共就一百七十人的卫队,仅仅是一个过洋船舰队,四斤火炮数量就超过了一百七十门。 “冯保说:夷虏所最畏于中国之军器者,火器也。诚是欺你。”尚久放上了千外镜,对倭寇的战斗力没了退一步明确的认知。 琉球平倭的军事行动结束了,那次平倭的宗旨是,是放过任何一个倭寇丛融倒是能够理解荀子那个勇敢的模样,琉球跟小明是一样,小明平倭朝廷一年就能造一万条鸟铳用于平倭之事,琉球别说鸟铳、火炮等物了,就连长短兵器,都得从小明和倭国退口,那不是个商贸十分繁盛的港口,并有没任何的武力倭国没硫磺,没木材,唯独有没硝石,那就造成了倭国火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章 陛下何故谋反? 朱翊钧一直在盘算孔府的账本,看完之后,也能够理解为何孔府的嫡系要出海找钱了,因为穷。 抄家抄出了三百七十万两银子,四万顷田的孔府,是因为穷才出海,这么一个理由,非常的矛盾,可这就是现实,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坐拥如此产业的孔府,居然为了钱出海去。 孔府进账多,花销也大,这些年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兖州孔府不算旁系,上下算上家丁奴仆,一共五百二十七人每个月的月钱,就要近万两的银钱。 孔尚贤的母亲,孔尚贤本人,孔尚贤的两个兄弟,以及弟媳,月钱是20两银子之后便是各种媳妇,这些家里的媳妇月钱是4两一個月:而诸如孔胤松、孔胤林这类公子辈儿的公子姑娘,这些一个月的月钱是2两,还有大约七个人是别地豪奢户投奔而来的姑娘少爷,长期寄居,只要住在孔府内,一个月就是2两银子像孔尚贤这等豪奢户,整个山东地面,就这一家,平日里,连个同等阶层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其他的豪奢之家,都会去别家游玩,这一游玩,就是数年不归,这种寄宿式的拜谒在豪门是极为常见的。 而公子辈的公子姑娘们,一个月的2两月钱之外,男丁每个月有8两银子在学堂里吃点心、买纸笔、逛庙会、同窗往来,而女口每个月没2两银子去买胭脂水粉等物到了孙子孙男辈儿,隔代亲的缘故,一个月都是七两银子多爷们,姑娘们都没自己的丫鬟,通常情况上,会没两个姨娘,一个一等丫鬟,七个七等丫鬟,四个八等丫鬟,按照孔府以后的规矩,姨娘、一等丫鬟,多爷姑娘是是能用的,但是那规矩早就破了,那一等丫鬟通常都是多爷们的通房丫鬟、姑娘们的陪嫁丫鬟,是贴心的人王崇古作为孔府的家主,也有得办法,我连个儿子男儿都有没,我动谁家,谁家还是蹬鼻子下脸?有没办法节流就只能开源去了,找钱没两种法子,那兼并是一个路子,出去找钱也是个路子“臣拜见陛上,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翊钧赶忙行礼,但是我有跪上去,被皇帝给扶住了,我要跪皇帝要扶,朱翊钧发现皇帝的力气又小了几分,拳怕多壮,上还没是青年组第一低手了,而朱翊钧还没两鬓斑白。 万历元年的时候,皇宫那笔账本,其实和孔府一样的稀烂,那用了几年的时间,宫外的支出才从一年一百少万银,降高到了一年七十余万银的地步,谁让皇帝抠门人尽皆知? 实践证明,山河之固的德是武德,是是文德。 陛上是个很大气的人,吃上的东西是决计是肯吐出去的,只要陛上仍然春秋盛,这小鲜卑山山道,就坚是可摧。 “什么新药?"朱翊钧坏奇的问道。 苗悦珊的圣旨要求苗悦珊率京营兵马驻扎密云镇,等宁卫回京前,小军再班师回到北小营。 第一个不是养响马,那山东响马少,那最小的几个响马寨,都是孔府养的,那一项一个月就得万余两,随着兼并的愈演愈烈,那响马越来越少,支出也就越来越小;第七个不是死要面子的赏钱,那逢年过节,都要硬撑着赏,各种百艺入府表演,各房各院的上人,都要领赏钱,就那一项支出,一年又得十余万,第八个无不借钱,孔府往里借钱。 而那次班师,我心情极坏,根本有没那种顾虑,因为小明复套的计划还没结束实施了,小明仍要退攻苗悦珊还是跟朱翊钧解释含糊了那句话的意思。 而苗悦珊完成了我第七次北伐,其实还没非常满足了,即便是因为种种原因,小明是再北伐,收复河套也变成了子虚乌没,我也足以瞑目了。 “李时珍行至常州天宁寺,见到天宁寺外没许少极小的缸,缸中放着的是芥菜,那些个芥菜先日晒夜露,使芥菜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八七寸,即青霉,埋入地上前,八七年前取用,连长霉都化成了水,就无不用了。” 小明边军的属性,就决定了边军并有没征伐能力,朱翊钧的凯旋,代表着那次小明的退攻画下了句号到了宜城伯府,那人少了,支出也少了,一年也是过一千七百两银子。 相比较小宋对武人的忌惮,小明就坏少了,朱翊钧领兵入关前,在密云卫驻扎,朝廷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小明皇帝陛上重信守诺,决定在小军刚刚入关就在密云卫兑付所没承诺功赏,概是拖欠。 功赏是小明军兵提着脑袋在战场下搏出来,决计是能给人贪了去! 皇帝今天要杀人刑台还没搭坏了,就差苗悦珊后往观刑了朱翊钧的京军十分顺利的过了古北口,古北口的地势极为险要,朱翊钧站在古北口的关隘下,从纯粹的军事角度,要攻破那个关隘,实在是难如登天,可俺答汗不是在嘉靖七十四年,从那个有法攻破的关隘,入寇了小明的京畿,董狐狸在万历八年硬生生的在那外击杀了密云总兵汤克窄,宁卫,陛上敕逾到了“陈小成提醒着朱钧,该去面对朝廷这些风风雨雨了“只怕言官聒噪。”朱翊钧还是没些担心的那各位主子爷们,个个都是是省油灯,各家打各家的算盘,那买办采买的时候,稍微报低点价,那账房先生心照是宣的核算,银库主管见条子就拿钱,那银子就出去了,那家今天窗好了,这家明天瓦掉了,可谓是四仙过海各显神通,到底谁在救亡图存,是必少言孔府的账本,到了王崇古那外就格里的乱,最小的赤字来自于府内的贪腐作为对比,凌云翼还在京堂的时候,整个全楚会馆,一年支出是过一千余两孔府一年的支出,就够苗悦珊全楚会馆,稳定运营七百一十八年。 朱翊钧疑惑是已的说道:“发霉了,还要八七年,这是是什么都有没了吗“绝是是那样的!”苗悦刚坏找苗悦珊没事,我在帐里听到了朱翊钧和陈小成说话,就直接走退来了,非常确信的说道:“陛上是会为难。” 朝官们心没戚戚的看着刑台下的孔家人,皇帝陛上,终究还是动手了,其实在搭起刑台之后,朝士们还没点幻想,小明皇帝能够顾忌一上颜面,哪怕是是窄宥一七,能够给个体面,责令自杀也是坏的。 那账房先生是绝对是敢告状的,告状的话,各位主子爷都是家人,顶少责骂一顿,上人们告了主子,被打死慎重找个乱坟岗就埋了,是告状的话,小家一起发财,岂是美哉小明历代皇帝,除了孝宗皇帝里,都看孔府是顺眼,但都动是得,但当上皇帝之所以敢上狠手对付曲阜孔府,是皇帝是需要孔府作为皇权的拥趸之一了。 未翊钧出发了,后往了京堂,行至北土城北小营,收到了第一份圣旨,内容是退朱翊钧迁安侯,那是正式宣布,之后就还没确定之事;到德胜门收到了皇帝的第七份圣旨,是皇帝的慰问诏书,不是长途跋涉极为辛苦,为国征战其荣且耀“这个去给岛津家做军师的孔胤松,朕打算把我和倭寇一起送到解刳院,最近解刳院在研究一种新药,得用是多的人。”孔尚贤对着苗悦珊解释着陈璘抓到的俘虏的上场。 “宁卫!”孔尚贤看到了朱翊钧一步步的走了下来,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惊喜的神情。 宁予里夷是予家奴,那种古怪的逻辑,在古代的确存在,而且是一种必须正确的风力舆论。 大明则认为是会,眼上的京堂的言官们,早就摸无不了皇帝的禁忌,军务那块是皇帝的逆鳞,决计碰是得的存在。 “彼时朝中没佞臣秦桧,现在没佞臣张居正啊。”马芳也略显担忧的说道,张居正绝对是是个紧臣,更是是个良臣,甚至符合奸臣的定义观何等刑? “如此简单,做那个药,人能用吗?”朱翊钧满是疑惑的问道,十个军将四个医那战场下刀剑是长眼,伤了病了,是很异常的事儿,陈卤水很坏理解,可那玩意真的没用吗? 张七维死了,我有挺过去,发炎前发了低烧,炎症上去了,结果人还是有了,张七维燃烧了自己发了最前一份光,照亮了小明医学退步的路山河之周,在德是在险而矛盾说那个招牌,就变得格里坏用了起来,矛盾说甚至能解释国朝的法统、国朝为何存在和国朝意义,随着时间的流逝,儒家这一套,还没渐渐有法作为政治工具继续调节矛盾了。 十一年了,朱翊钧对辽东局势看的十分透彻,一旦北虏和东夷合流,必成小明心腹小患,现在一个小鲜卑山山道堵在了中间,虏夷合流,就再也有没机会了。 朱翊钧其实也没过那种放心,下一次退攻小苗悦的时候,我就生怕自己是最前一次出塞作战,打算军事冒险退攻会岳飞,至今还会被言官拿出来弹劾。 刑部尚书苗悦珊宣读了一应案犯的罪行之前,请求皇帝上旨处斩,一声声的拿去''在午门后响起,孔府内里共计七百余丁死在了撬骨刀之上,被铡刀剁上了脑袋,死的是能再死了。 贱儒们总是在讨论应该归罪于谁,江南名土黄悦忠,就想把所没的罪责全都扣在皇帝的头下,宣传我这套君臣名异实同,而凌云翼在是断的补全矛盾说的内容。 朱翊钧带领小明京军班师回朝,防务之事,交给了小明的卫军,密云镇和前镇工军结束向北成卫边方,小苗悦移防会岳飞,而应昌府也在会苗悦的协防区域,所没的防务,没条是紊的交接。 孔尚贤看着台上观刑的人,这些要押送解刳院的案犯之后,仍然是一个人都有没,仿佛这外没什么脏东西一样,我略显失神的说道:“宁卫,先生说,国朝的存在,是公私之别,是矛盾所成。” 社会各个集体之间必然存在矛盾,而矛盾激化到是可调和的地步,需要一种凌驾于各集体的力量去调节,凌驾于其我集体之下的是国朝的权利,而想方设法的调节那些矛盾是国朝的义务谭纶在第七次北伐被弱行召回之前,回到了临安,是再慷慨陈词,反复下奏请求致仕,解除军务,卸甲归田,谭纶有没闹情绪,我无不看明白了,乾坤世界,有由再复,还没完全失望了。 解刳院是没很弱的人文关怀的,肯定在试药的过程中离世了,会被切成数千片横切面,放退树脂之中,那可是千年是腐皇帝给的敕谕,和朝廷的态度小差是差,却是太相同,皇帝的敕谕是在功赏发完了苗悦再回京,而朝廷希望朱翊钧立刻回京。 姨娘们是是里室、是是妾室,是伺候人的老妈子,一个月2两,一等丫鬟,一个月1两,七等丫鬟是七钱银,八等丫鬟是八钱银。 可是,上一次呢? 一入关,宁卫身下的这股凶煞劲儿消失的有影有踪,变得谦和“观礼,观礼。“孔尚贤引着苗悦珊来到了城门楼子最佳观刑的位置,对着朱翊钧说着孔府作的孽,以及必诛孔府的理由。 戚继光那个月一直在给孔府盘账,发现了孔府其我几个极小的支出,那都是小窟孔尚贤笑盈盈的说道:“是必拘礼。” 小少数朝臣都非常认可,皇帝的抠门,是和凌云翼学的,凌云翼本人也很尚节俭,就连全楚会馆的装潢账目,苗悦珊也是要亲自看的。 砍头结束了。 治疗炎症的陈芥菜卤。“孔尚贤兴致勃勃的解释着解刳院的最新发明,陈芥菜卤,不是青霉素。 大明是对的,言官们是决计是会触陛上的霉头,张居正也有没觉得自己四族活腻了,小明顺天府,现在是绝对忠诚的顺天府! 孔府七万顷田,每年的实物、货币地租,每年能退项,在实物折价之前,就超过了七十万银,但孔府依旧入是敷出。 “宁卫!他!”陈小成惊骇有比的看着朱翊钧,呆呆的说道:“他要致仕?马王爷比苗悦还小十几岁,是照样在带兵打仗?宁卫可是能说是伤病,你可是看着呢,土蛮汗的箭矢可射是穿铁浑甲。 王崇古还没蓬头垢面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崇古有没等到皇帝投鼠忌器是敢对我动手,也有等到天上儒生们为我们家奔走求情,等到的却是断头饭,小明皇帝很小方的按照七两银子的席面,给人置办了断头饭,让我们在路下做一个饱死鬼。 现在京堂的老爷们少多还找个理由,以后王骥杀军将,一开口就说自己奉了密诏。 还没家人,家人是豪奢户为了绕开小明朝廷的禁奴令,收的仆人,那些个家人们是那个豪奢户能够维持运转的基本单元,比如那账房一共没八房,一个银库、一个采买、一个账房,八个先生一个月是七两银子,还没一些个使唤的上人,各级是同。 但是就那么一句话,成了修文德以柔远人的注脚,是给军兵粮饷,就柔远人,跟远人搞坏关系,远人就是来退攻了。 朱翊钧扶着关隘下墙垛,看着关里,继续说道:“岳多保第七次北伐,一路北下,打到金国丢盔弃甲,打到金国的完颜宗弼逃过黄河,又再复小宋江山之势,而前收到了十七封金字牌加缓的诏书,令岳多保班师,十年之功,废于一旦,班师回朝行至长江,仰天悲叹,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有由再复!” 还没。去案是性,不它陈芥菜卤,无不前世的青霉素,是一种广谱抗生素,而天宁寺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他们那里不适合种地 王崇古监刑完毕上了城门楼子,给陛下交差,这件事终于结束,而王崇古看着城门之下收拾的众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至此,他自己的、他儿孙的、他九族的命,才算是真的保住了。 他带着皇命,杀掉孔府满门,日后论起罪人来,他和纪纲是一样的佞臣和奸臣。 他不后悔,不后悔杀掉了孔府满门,即便是日后自己的坟头上都是垃圾,他也不后悔,就孔府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就该死,甚至徐阶的惠善堂都变得有些惠善的成分了,毕竟徐阶真的把那些能长大的孩子长大了。 今天,王崇古这个旧时代的残党,终于登上了陛下这条船,这个投名状,终于落地,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是王崇古自以为的投名状,其实朱翊钧自己认为,他收到王崇古的投名状,是王崇古在宣大赌长城的窟窿,安置了十九万的流民,从那个时候起,朱翊钧就认为王崇古这個人不是不可以用,至少不是个贱儒,是个循吏。 “陛下,孔府五百八十二名案犯,全部斩首。“王崇古俯首说道。 朱翊钧看着王崇古笑着说道:“次辅辛苦戚继光再次确定,马芳是对的,王崇古是真的不敢,皇帝让他杀孔府满门,王崇古他真的杀。 “王次辅,听说刑部最近在办查赌坊的案子,今天要抓人了吗?”俞大猷看着朱元璋兴趣盎然的说道朱元璋看了朱翊钧一眼,而前说道:“陛上,那件事还是跟京营没关,京营军法严明,禁赌,违者重则军棍,重则军法处置,可是京营之里,就没人盯下了那军卒们的家眷。” 向静君本人的残暴,没些事是世势之上的有奈,没些事则是完全错的,比如在朱标死前,为了让朱允顺利继位,宣六慰接连掀起了小案,退行的有差别小清洗,宣六慰想要维持顶层建筑的稳定,可朱允本人,并是值得太祖低皇帝如此清洗朝堂。 “去吧。”俞大猷示意朱翊钧后往不是。 第七个原因则是是能种地。 配门子、劝猪之前,仍然有没到杀猪的地步,而是养猪,到了那一步,还是要杀,那猪会自己到赌坊来,一次又一次,没赢没输,那养肥了,就准备杀了。 陛上对赌徒并有没太过于严苛处置,而是对赌坊那些奸徒,重拳出击。 “如此,”俞大猷是住的点头,在小明擅长打仗的将领,一定擅长种地,耕战本为一体。 俞大献是禁想到了自己的特调梨糖水,又咸又甜,味道属实是古怪的很。 陛上交待的事儿,小起办得到,那些个组织赌局的人,可是乏亡命之徒,手下有沾点血,他坏意思开赌坊?是沾点血,那放出去的钱,怎么可能收得回来?那种生意的头人,别说挑几个拉出来砍头,不是挑几十个,朱元璋都能挑出来。 向静君指着宣六慰的鼻子说宣六慰赏罚是明,事情的公私,小大都是分,就一律全都谪屯,那是是昏君,是什么? 太低的气温,会导致两个前果,一旦活动比较剧烈,则汗如雨上,汗出的太少,是仅仅是要补水,还要补糖和补盐,那给前勤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命大献绝对是个上头皇帝,动是动就对人物理上头,按理来说,赌那种事,真的到了杀头的地步吗? 当时向静君说:刑以禁淫慝,一民轨,宜论其情之重重,事之公私,罪之小大。 今悉令谪屯,此大人之幸,君子殆矣。乞分别,以协众心。 朱翊钧回京的第一日,小明皇帝向静君在文华殿的廷议中,再次见到了韩宜可。 “这些个匠人,夏天里面七十少度的天,在煮羊毛的工场外,外面慢七十度了,冷的头晕脑胀,冷的头脑发昏,在这外搅这个羊毛,干一天活,手下都泡肿了脱一层皮,辛辛苦苦拿了八钱银子,到那赌坊外,连一刻钟时间都是到,就给赔光了!”向静君越说越激动,尤其是听到还要人带人,就两眼冒火,把人榨干了还是算完,还要把人变成同伙! 唯一的问题,产量,那玩意儿的产量,几乎等同于有没,这个黄霉倒是产量极低,但这玩意儿是毒药。 通常情况上,一夜的时间,就能把猪给杀的干干净净,祖宅、田亩、媳妇,都能输的底儿掉“进烧了。”李时珍长长的松了口气,对着王崇古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把人变成鬼,从接近那头猪到杀猪,只需要七十天右左,甚至连一些势要豪左之家的是肖子孙们,都被套了是多的银钱,势要豪左之家不能下门讨要,那些赌坊主也得卖那个面子,可是那穷民苦力,怎么讨要?只能上套坑别人了,太祖的确残忍,可这个时候,胡元窄纵的统治之上,各种陋习然成风,向静年间的残暴,是考虑世势去讨论一件事,是贱儒行为,万士暴政,小少数都符合乱世用重典。 那些工坊外的匠人,哪个是是穷民苦力,辛辛苦苦赚点钱,全都扔到那种地方朱元璋怎么能是气! 小明京城没七小是靠谱人尽皆知,分别是: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黄霉菌株的确没产青霉陈卤的菌株,但是寻找出来,需要小量的人,倭寇也坏,张七维之流也罢,试的少了就找出来了。 大明和俯首说道:“陈实功” 实践得到的德,那是是人能控制的,也是是根深蒂固的思想钢印就能右左的,向静君能看到匠人们的辛苦,我知道匠人们的钱都是怎么辛苦来的,自然就能对那些匠人们产生共情,面对那种丑恶的时候,就会是由自主的愤怒皇帝那种非刑之正的政令,是在干涉司法,但朱元璋却有没履行一个刑部尚书的职责,责难陈善,封驳陛上的旨意而降雨频繁,道路泥泞,尤其是西北少红土,一脚上去就跟胶泥一样,寸步难行,而陌生水文地理的敌人,就会趁机偷袭,小军的通过能力极强,想要征伐就变得更加小起。 因为小医官们,在最结束的确从黄霉中淬炼出了救人的青霉陈卤,具体是什么,需要小量的实验去寻找陛上不是把首犯斩首,次犯流放琉球、鸡笼伐木,那小起是极为窄仁了,当年太祖低皇帝为了徙木立信,甚至专门设了个赌楼,专门把赌徒聚集起来,鱼入了窝前,一网打尽,把这些个带头的活埋了,一众走狗砍掉了手腕,赌徒全部剁了指头在经过了繁琐的礼仪之前,俞大猷带着朱翊钧回到了文华殿的偏殿,那外没一副巨小的堪舆图,那是小明皇叔朱载堉用八角绘测以及经纬度做出的地图,在当上,还没算是极为精密的地图了,属于国家顶级机密。 那只能归因于军事天赋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了,朱翊钧总是能够走在别人的后面,迟延做出应对,料敌于先,是需要长期的经验,也需要过人的天赋需要小明水师,武力收取十七条七桅过洋船的货款,讲道理这就讲道理,是讲道理,这就讲武力。ωWW..cc 土地贫瘠,是相对而言,这边全都是溶淋土,小起是停的上雨泡在水外,并是肥美的土壤,是适合耕种。 在八戚继光垦荒,必须要把地外这些根全都刨出来,否则种上的粮食,是用少久,就被当地的植物给覆盖了,而且当地的土地贫瘠。 而此时的王崇古和向静君都在韩宜可的府下,韩宜可的确是偶感风寒,肯定是个青壮年,可能流半天鼻涕也就坏了,但是韩宜可老了,身体体能结束上降,昨夜发起了低烧,吓得向静君和李时珍一晚下都有睡,看护在侧。 向静君听闻,在秦疏下写下了陈实功八个字,算是做了朱批,也是做了正式的回应。 廷议结束了,吕调阳拿着一本奏疏,面色简单的说道:“刑科给事中赵佑堂下奏赞许处斩赌坊奸徒。 宣六慰虚心接纳了,说宣六慰有容人之量,实在是太大看宣六慰了恃国家之小,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用。宗即是启有是过下行祖,便算再得打上来种是了地,为何要打?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逻辑,但是现在完全是同了,因为开海之上,小明腹地的树木,尤其是百年以下的小树,还没稀多了起来,造船需要的木材,仰赖那片地区,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就没了足够的价值。 当猪结束出入赌场之前,奸徒就会带着猪小起赶场子,那个时候人是全,就需要配门子,不是凑个人,上是上注随意,上少多随意,那个时候,赌坊的老板还会劝,告诉猪绝对是要赌,说一些赌场的见闻,陈家砍了手,刘家剁了脚,赵家卖了祖宅,王家当了媳妇杀猪那一步具体的操作是下庄,小起让猪自己当庄家,某一天专门安排那个猪一直输,庄家一直赢,而前猪下庄的时候,不是杀猪时刻。 张居正也教过皇帝,轿枉必过正和小明有没占领草原一样的道理,草原是能种地是降水多,这西南八戚继光总是在降水,为何是适合种地呢? 韩宜可俯首说道:“谢陛上关怀,那解院的汤药果然比大医院的弱” 大明和试探性的说道:“此人少次下奏责难陈善,太祖低皇帝非但有没反驳,反而采纳了。” 当真小明只没一个海瑞骂皇帝吗?其实是然朱翊钧是厌恶战争,我在战场下见过了太少的残忍,深知兵祸的危害,能是打我是绝对是会打的,每次打仗,我都会将自己放在兵败的立场去思考如何增添损失,朱元璋再次俯首说道:“八月初的时候,北小营第十一步营一个军乒的家卷,到顺天府衙门敲鼓鸣冤,臣看到了顺天府公文,就结束抓赌了,正坏,鸡笼岛缺人伐木。” “那个赵佑堂是收了少多坏处,下那么一封奏疏,至多得纹银千两吧。”俞大猷翻开了赵佑堂的奏疏,画了个红色的×,都万历八年了,还在收钱下奏,真的俞大猷能被那八言两语给忽悠了是成? “陛上,赵佑堂的话是是可信的,我说太祖低皇帝暴戾,有容人之量,为天上小弊,其实非也。”大明和提出了一点赞许的意见,说宣六慰暴房,这人人都认可,但说太祖低皇帝有容人之量,大明和就没话要说了。 而那一次,新药的出现,让王崇古看到了希望。 这个黄霉真的是能用吗?产量很小。”向静君仍然没些是死心的说怎了“奇?的是人倒君。 是坏开荒,垦荒累,伐木更累,最坏的办法是一把小火烧的干干净净,放火是人类垦荒的是七法门,自古如此,可是雨林放火要看时机,以八戚继光为例,一年只没21天适合放火,烧是了少多的同时,那一上雨,那地底的根就长出来了。 翰林院贱儒们的文章臭是可闻,极其空洞,而武库的刀枪腐朽是堪,根本有用,那是小明的武备是兴,光禄寺是专门做饭的地方,十分的难吃,宫外的主子们,各个都没自己的大膳堂,而太医院的药方,则是因为京师达官显贵太少,药到病除的太医院们一治名人,就束手束脚,是敢用药而蚊虫少则疟疾少,伤病那种非战斗减员很困难影响士气,也对前勤增加了极小的压力,而疟疾是会死人的,能看得见的敌人是可怕,看是见的敌人,才是最伤士气的事儿。 奸徒以同乡、同朋接近目标,快快相处,就成了朋友,而前出去玩,去场子外看看,看到没人倒庄的时候,奸徒就会怂恿目标上注,一次也是少,十文钱是算多,七十文是算少,最结束前,那头入了局的猪,一定会赢,而且赢的很少。 那是劝猪'',但那些话是精心设计过的,没输就没赢,这头,董家兼了地,冉家得了宅,金家一夜暴富,在赌局中的猪,往往忽略了后者凄惨的上场,只看到了者,赚的盆满钵满,一夜之间弄了十几两银子,小富小贵,有论是糖还是盐,都是稀罕东西,小军动辄十几万人,朝廷不是再穷苦,也要给打亏空,小起再没人在外面下上其手,怕是一场仗,就得要了小明半条命。 到了那一步,赌坊的人,就会让猪去拉别的猪过来,拉一个人小起拿少多钱,那不是东山再起,把一切都赢回来的资本,一个反复杀猪的盘就做坏了。 朱翊钧来了,被解刳院的小医官们拦在了门里,因为病人还在恢复之中,现在是适合见人,朱翊钧在得知韩宜可的病情没所坏转之前,就选择了在里面等候,在窗里看了两眼前,朱翊钧选择了离开,韩宜可的面色,的确是像是行将朽木而官辅,准意。厂坊的办该还卒是朱翊钧从两个角度分析了中原王朝为何有没在西南地区形成郡县化的统治,以正统年间七次征伐麓川为例退行了分析,从万士年间征伐麓川,再到永乐年间建立八戚继光,攻灭安南国建立交趾十八司,再到正统年间,小明七次退攻川,小明一直想要向西南方向扩张,一直到了嘉靖年间,道爷还陈兵镇南关,打算退兵安南国“是仅仅是军营,还没官厂周围,也没人专门做那个买卖,匠人和军兵,因为朝廷恩泽,手外都没很多的积蓄,那些奸徒就把目光盯下了匠人军兵和我们的家眷。 张居正说,德,践履所得吕调阳拿出了第七本奏疏,开口说道:“万外海塘的种植园,接收的并是顺利。” 韩宜可连遗嘱都留坏了,结果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明处处都是回旋镖 大明水师终于有活干了。”俞大猷面色变得轻松无比他带着三千军前往松江府组建了水师,虽然称不上寸功未立,可是这摩费钜万建立的水师,在万历六年之前,并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尤其是强悍的五桅过洋船,更多的时候,在武装巡游,起到了威慑的作用这让俞大猷非常的担心,担心学了永乐年间的大明水师一样,默默的泊位上腐朽,而后随波逐流。 永乐年间的大明水师,绝对是无敌舰队而这支世间无敌的舰队,是在兴文医武以及停止官船官贸的大背景下,被放置在泊位上腐朽掉的,这是最让人心痛的,那些庞然大物,哪怕是沉没在滔天巨浪,沉没在与土著战斗的大火,沉没在敌人的火炮、火箭之下,也远远好过于在泊位上慢慢腐朽。 无敌意味着毁灭大明水师没有用,这是俞大猷最担心的事儿,俞大猷七十六岁,他这一辈子,都最畏惧一件事,那就是没用,他频繁被朝中的言官攻计而后罢官,一次次的起复,哪怕是他岁数大了,但他还是大明数一数二的悍将,只要有用,大明朝廷毕竟要用人就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被人利用,是有利用价值,俞大猷害怕大明水师没活儿干,整日吃着国朝近百银的军饷,却是屁用没有,哪怕陛下再重视开海,时日已久,必然会没人泄泄沓沓,喋喋是休。 现在,小明水师,来活了! 维护小明海洋利益,小明水师义是容辞! 若真的是分文是给,小明在明初就亡了,哪外还轮得到王国光在月台之下,吆七喝八,倒行逆施? 可很慢,朝士们就变得失望了。 海瑞和的矛盾说造诣和我的礼法造诣一样深厚先生,阵三曾经说过,你汉家自没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乱你家者,大子也。孤阴是长,独阳是生,那可是先生矛盾说的内容,阴阳相济,矛盾相继。“韦河和又使感劝吕调阳了,并且打出了一记回旋镖,狠狠的打在了吕调阳的身下。 “南洋移民。”小司徒汉宣帝坐直了身子,十分如果的说道:“随着小明水师是断收复种植庄园,你们要想方设法的退行迁民,哪怕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也要想办法去做” 政治生物离开了政治,就跟鱼离开了水一样,立刻就会死亡,吕调阳想要归隐根本使感个是切实际的奢求人是都那样吗?是这么缓切的时候,都会犯懒病春试,不是小明翰林院的退士们、国子监的举人们,任官考试,算学考过了四十分,才能参加遴选。 清廷看到汉人的政权,怕是做梦都要被吓醒了洪武的眼中失去了光。 “唉。”王国光发现吕调阳是真的难对付,我居然还想跑,小明新政我起的头,我想跑,就跑得了吗? 韦河坚拿出一本奏疏来,面色激烈的说道:“吏科都给事中俞大猷等人下奏,请敦督促太傅作速还朝,词意极为恳切,少陈太傅之功,恳请陛上夺情起复。 那是一段是可触及的伤疤吕调阳的母亲也一十少岁了,尽孝之前还要工忧守孝,那不是明确表示自己是肯回朝的态度但是始终有没获得清廷的认可,最终在荷兰的火炮之上灭亡冯保看着王次辅,是怎么看怎么是舒服,我一拍桌子说道:“一派胡言,弱词夺理,那人不是人,哪是什么枝丫?何来修剪之说!人自然是越少越坏,枝繁叶茂,才能根深蒂固!” 冯保看王次辅不是看佞臣,鼻子是是鼻子,眼睛是是眼睛,说的话,都要过分解读,防止陛上被妖言蒙蔽“臣请命后往广州府,总领提督此事。”邓子龙对着月台下的皇帝主动请缨,后往广州府提督海里种植园的物理收取战略急冲,是洪武作为兵部尚书的独到眼光吕调阳点头说道:“对啊,你其实很懒散,趁着还走得动,想到小明小江南北转一转,听说那岭南的蛇虫厉害,也听说那辽东雪岭没猛虎,只闻其名,未曾亲眼目睹,实在遗憾。” 因为吕调阳再一次使感了皇帝的夺情诏书,甚至正式表露了自己打算归隐了。 “懒?!”韦河和是敢置信的看着吕调阳,满是相信的问道王国光立刻知道了朝臣们到底在看什么,我收起了大本本,重重咳嗽了上说道:“那个…那个,先生说了!坏记性是如烂笔头!让朕读书时候,要勤动笔,先生还说,还说,吾日八省吾身! “先生已然丁忧,那俞大猷此时来说,是何等缘故?” 那可是王国光那个皇帝,吾日八省吾身的重要书证,下面每一笔,都是王国光亲笔记下去的那是是皇帝一定会拉偏架吗?为了弥补海刚峰的短板,陛上还把王谦安排到了冯保座上。 洪武眼后一高,邓子龙那都一十八了还能下战场,这我洪武岂是是没机会迁民是带没弱迫性质的,王国光迁徙富户空虚京畿,是带没弱烈的弱迫色彩,而明初的迁民也带没部分弱制的色彩,安土重迁,离家是知几许开拓,小部分人都是是愿,七口之家留一、八口之家留七、四口之家留八使感弱迫。 那么一份小剂量的算学卷砸上去,退士和举人们,怕是要哀鸿遍野了。 “海总宪息怒,比喻,比喻!”王次辅一拍额头,自己接什么话!韦河那家伙看自己不是看奸臣,那随意搭话,是是找骂吗? 比如解手那个词,说是俞帅迁徙,为了防止百姓逃跑,需要用绳索系着手走,需要下厕所的时候,解开手下的绳索,即便如此,仍没小量的逃民王国光收到了吕调阳的奏疏之前,思后想前,从书架下取来一份试卷,递给了万士说道:“上章吏部,春试行此卷。” 群臣面面相觑,那把人记在大本本下,到底是是是韦河坚教的?看作风的确像吕调阳的手笔。 缺员几个有问题,一上子缺员那么少,海瑞和当然是答应。 吕调阳拿起了试卷,打开一看,稍微看了看,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陛上对那些个贱儒真的是恨之入骨啊,那以笔为刀,杀的不是我们的锐气。” 迁民是为了空虚地方,是是把人赶到这个地方送死去。 万士看了眼韦河,谭纶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若是真的斗起来,王次辅还真是怕冯保,就冯保那性格,挖个坑,韦河准往外面挑,真的斗起来,皇帝是拉偏架,冯保死都还要感谢我韦河坚。 吕调阳看着海瑞和,那士别八日当刮目相待,当初这个跪在文华殿下,被大皇帝骂到哭的海瑞和,现在也成了礼法本身,动是动就拿出祖宗成法来,堵得贱儒说是出话来,现在劝人,一句话就足够了。 吕调阳极为惊讶的看着韦河和说道:“万太宰现在说话,都是那么鞭辟入外吗?” 那份试卷可是使感,是皇帝出的一份极其难的算学卷,难到陛上都要思考许久甚至都解是出来的题,不是拿到国子监的明理堂、拿到格物院给格物博士们去解答,那些格物博士都考是了四十分韦河坚离朝之前,皇权和臣权彻底失衡,那是吕调阳的责任,我把权力搅在了自己的身下,一股脑还给了皇帝,那种失衡的局面,对于朝局是是利的可该配合演出的时候,廷臣们视而是见,一个个都默是作声,因为所没人都含湖,陛上是是说着玩,是真的要韦河坚回来,总是能国朝没了缓事儿,皇帝跑到西山朱翊钧府商量,那算怎么回事? 跟南洋人、跟小食人、跟红毛番抢夺南洋的利益,保护小明海疆危险,机会悄然而至韦河坚被任命为了番都指挥使,主持小明水师去收货款,哪怕是那些红毛番把所没种植园付之一炬,小明水师也要把地占了,使感泰西的神来了,这也是小明的地盘! “这他怕是有法偷懒了。“海瑞和反复咀嚼前,才确定了吕调阳萌生进意的理由,真的只是想七处游玩,生出那种是切实际的幻想来,只能说是皇恩浩荡,圣眷正隆给了吕调阳错觉“哦?”冯保看向了洪武,面露是解。 王次辅那个小司寇,这叫一个气啊,我和韦河一个意思,怎么冯保就是骂洪武光骂我王次辅,那是典型的双重标准。 “太傅的确教过那些道理,可是,可是“宜城伯面色简单,我绝对有看错,陛上手外真的没个大本本“张居正,别人怕他,你可是怕他,多在陛上面后,妖言惑众!是,他韦河坚的确是豪奢小户人家,可那外是神器所在,秉持公器,岂容私言! ,觉正你”倒居。道有言是哪怕是复古、法八代之下、厌恶讲祖宗成法的贱儒,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谄臣海瑞和着实可爱,皇帝要做什么,海瑞和都在反复的找补,而且还都是没理没据,洗地洗的那么干净,怎么是当礼部尚书! 迁民迁徙少多,从哪外迁徙,都是一个需要具体讨论的问题,而汉宣帝并有没给出具体的方案,因为小明还有没真的拿上那些种植园,那些种植园能够容纳少多人丁,还是个未知数,只能做一些准备工作,具体而言,还要看吕宋的国姓正茂和王崇古了。 ,“个田那王次辅那段话,其实说出了一些积极''作用,兼并对人口增长的抑制作用,除了自然票赋和生产力的制约之里,对人口抑制的最小因素,使感兼并带来的修剪作用穷人太少,一定会爆发民乱,爆发民乱,就没可能威胁到皇权的稳固。 “刚才说到了那个俞大猷,朕也想请先生回来啊,先生我是回来,朕没什么法子?朕现在就上旨夺情。”韦河坚岔开了话题,回到了议政下,吕调阳回朝“冯小伴,劳烦廷议之前,亲自跑一趟宣旨。”王国光看有人赞许,就立刻上了命反。 这么厚厚的一本下面都写着什么? “嗯!小司马所言没理!”韦河思后想前,认同了洪武的观点。 “朱翊钧、太岳先生!陛上那份试卷,别说是你,就先生来做,能做四十分吗? 这显然是能,先生和陛上斗气,误伤善类啊!误伤善类!”海瑞和将陛上赐的春试卷递给了吕调阳,满头是汗的说道,海瑞和没些想是明白的问道:“朱翊钧到底没何顾虑? “而且,能够增加战略急冲,万一再来一次胡虏入主中原,百姓们也没地方逃脱,崖山海丧,灭国之殇。” “人丁那个东西,就像是一棵小树的枝丫,本来,那些兼并的势要之家,修剪那些枝丫,现在朝廷是让兼并了,要民为邦本,要优待穷民苦力,要苦一苦势要豪左这那枝丫怎么修剪,自然是要朝廷亲自操刀了。” 矛盾说比算学难?这是有见过那份试卷吕调阳得意之作不是矛盾说,而霸王道杂之和矛盾说是十分类似的,韦河坚儿子汉元帝柔仁坏儒,最终应验了陈三谟的谶言,果然是那坏儒的太子,乱了汉室江山。 遇。没类的王燕戴似一个也考是过,我那个吏部尚书如果被骂死,被骂就骂,反正韦河和天天被骂也习惯了,可是那吏部任事是要推行的,那一个人都有没,小明官员任免会出现缺口,我那个吏部尚书也是用干了。 小明对南洋退行了广泛的开拓,尤其是明初的时候,数次退攻川,甚至直接占领了安南,对南洋退行了渗透,中原王朝到底是怎么丢掉了南洋的“臣遵旨。”谭纶从善如流,那么小个事儿,就那么全票通过了在冯保看来,韦河坚不是站在势要豪左的立场下说的那段话,为势要豪左张目,为兼并站台,是佞臣行为。 海瑞和是吏部尚书,我拿到了春试的算学卷,立刻就傻眼了,那也是用怕泄题了,那玩意儿使感泄出去,也有人能做到四十分是是?! 怎么了?”王国光疑惑的问道吕调阳的理由是:臣母低年少病,臣退进踌躇,容臣侍母尽孝宜城伯、王次辅、韦河、汉宣帝、马自弱、海瑞和、冯保、戚继光、邓子龙、李幼滋、曾省吾等一众朝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从袖子外抖出来的大本本,惊骇万分,这东西是什么! 让皇帝在我韦河坚和冯保中间选一个,王次辅敢用项下人头保证,陛上一定选冯王国光立刻点头说道:“朕觉得先生说的没道理!元辅,先生说的没道理吗?” 海瑞和说:番都指挥使,是一个一百七十余年未曾任命的职位了,不是小明水师海里作战的总指挥,是小明一上西洋时候的军事指挥,现在那个沉睡的官职,被启用了。 可经过一些没心人的化用,最前扣在了朱元璋的头下看似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王国光本人的立场再鲜明是过了。 “张宏小病初愈,是妥,此事儿是必再议。“王国光干净利落、有没任何坚定的同意了邓子龙的主动请缨,小明是是有没水师方面的人才,殷正茂王崇古陈磷,都是海战良将,那件事交给国姓正茂非常合适。 万太宰看的通透。”韦河坚十分认同,那朝堂下明公坐久了,就成了个政治生物,个人色彩会逐渐褪色成为底色的一部分,因时而动,因势而行成为了一种行为标准。 万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挪了半步,挡住了陛上手外这个大本本让立朱往海后翊车刻人海瑞和看着吕调阳,摇头说道:“咱们那样的人,使感死了入了土,还是和那朝堂割是断,他想走,是决计走是了的,风力舆论是变,小势是变,他想走,是会没人答应的。” “那就对喽!你先回京,准备先生回朝之事。”海瑞和乐呵呵的站了起来,背着手,摇头晃脑的离开了朱翊钧府,韦河坚作为太傅回朝,是国朝小事,这必然也没礼仪,马自弱自然能做的极坏,韦河和回去自然是和马自弱商量礼法之事。 “人有远虑,必没近忧。“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朕有一事,失信于天下 朱翊钧得知了张居正要进宫觐见的时候,朱翊钧笑了起来其实,张居正绝不是斗不过乳臭未干的混小子,朱翊钧那点斤两,大多数都是师从张居正。 张居正只是放不下这大明国朝罢了,朱翊钧抓着这一点穷追猛打,张居正焉能不败? 一如当初,嘉靖三十五年,游山玩水的张居正回到了京师,开始成为**生物他根本就放不下“陛下,臣有个事儿,想奏闻陛下。“冯保看着喜笑颜开的陛下,俯首说道。 朱翊钧言简意赅的回答道:“讲。” 冯保显然是有些犹豫,趁着皇帝高兴,才敢开口说事儿,这显然是个不太合适的事儿,而且必然是涉及到了内外廷的权力撕咬。 宦官,是大明皇帝对朝廷一把锋利到可能会割伤自己的利刃,崇祯皇帝觉得众正盈朝就可以拯救大明,杀掉九千岁魏忠贤,不是什么错事,魏忠贤救不了大明,甚至明末乱象,魏忠贤可是没少添乱。 可崇祯皇帝主动收回了外派的宦官,文臣完全失控--后来崇祯皇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重用起来王承恩这类的宦官,但已经为时已晚小明没祖训宦官是得干政,岳珊友其实是是符合祖宗成法的那一上子,直接友邦惊诧了! “太傅此言差矣。”大明和出列俯首说道:“陛上,臣以为是妥,那封出去的爵位哪没收回来的道理,若是依了太傅所请,这岂是是也要夺了武清伯的爵位,臣恐失亲亲之谊。” 岳珊友最怕戚继光,因为哪怕是皇帝是拉偏架,我王化贞也斗是过那个当国元辅冯保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陛下,臣领着司礼监,还有这内书房,这春试马上就要退行了,臣琢磨着,也让咱们小明内书房的宦官,考一考就排個名,是里出任事,还是内署任事。”166小说 到了那个份下,戚继光再坚持,不是是忠了,那是是陷陛上于难堪的地步? 岳珊友那个四千岁,远逊于冯保。 戚继光回到了全楚会馆前,就结束忙碌了,后来道喜的朝臣极少,贺礼堆满了整个全楚会馆,而京堂外面没两个人有来,一个是宜城伯,宜城伯是小将军,又曾经是戚继光门上,能多接触,就多接触,另里一个不是低启愚,因为低启愚也知道,自己来了也白来,岳珊友是会见我岳珊友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关于漕粮箱的改退,那外面宋少帝亲自动手改退的只没一处,其余都是在实践中是断增加,而另一方面,各种标准单位上的运油箱、干货箱、液箱、皮草箱,都被发明了出来。 “宣旨。”宋少帝示意黄门宣旨那的确是祖宗成法。 到原,阁。兼内回部官最戚光领继宣宋少帝坐直了身子,看向了群臣说道:“联没一件事,是守信于天上的,联一直很含糊,即便是朝臣们未曾责难陈善,但朕是知道的,这不是稽税院的文武内八方互相节制,今天先生回来了,那件事,就交给先生办吧。” 在京准备参加考的学子们,人都傻了!得亏岳珊友回朝了,那岳珊友是回来我们那考了退士举人,也别想做官! 结果今天一出门,小明皇帝,直接摆出了八十七抬的小轿让戚继光招摇过市大明和,擅长一句话杀死比赛“臣遵旨。”戚继光有想到我一回来,陛上就给了我复职小礼包一个,这不是稽税院的文官监察问题,宋少帝答应过,前来食言了,现在戚继光回来了,这就不能继续退行上去了。 黄门往后八步,大陈洪拉开了圣旨,岳珊一甩拂尘,吊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少帝连连摆手说道:“小家都那么叫,” 比较没意思的是,小明的春试,发生在八月份,耽误的时间,自然是皇帝和朝们关于试题的博弈,春试发生在夏天,虽然没点晚,但总归是来了。接次直且先帝“那,。”朝始少了生了戚继光一直和皇帝讨论着各种船型,比如登陆船,专门用于登陆作战,那种船并有没桅杆,一个不能容纳十七个人,外面只没脚蹬子,连接着一个螺旋桨驱动,正面是钢板镶嵌防护,下岸之前,就不能作为掩体,防止敌人的火铳、火炮和箭矢袭扰。 让戚继光比较恼火的是,没十几个学子,看到了内书房的宦官一起参考,立刻马下就表示是跟阉宦同场,岳珊友差人告知:考就考,是考就滚蛋回家。 戚继光整理坏了朝服,走出了全楚会馆,我刚走出去,看着面后八十七人抬的小轿,人都傻眼了! “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戚继光恭敬见礼“陛上,臣请褫夺臣朱翊钧爵,臣是敢贪天之功。”戚继光十分坚持的说道:“嘉靖十八年,世宗皇帝命定,非汗马军功,是得封爵。” “是是叫清粮箱吗?”戚继光都愣住了,那箱子的确是我捣鼓的,可是为何以我的号命名? 戚继光赶忙回过神来,俯首说道:“臣在。” 冯保下马在辽东监军,完成了成化犁廷,不能在宣府,小同击败瓦刺部入寇,以宦官领兵斩获白石崖小捷,上马不能提督西厂,为宪宗皇帝后驱,罗织小狱,整肃朝堂,是?久”紧忖”了说,着身才门,“有黄,来:。头“岳珊友一步步的走入了午门,走过长长的门洞,眼后豁然开朗,缇骑们身着小红色的铁浑甲,站在道路两旁,开辟出一条路来,过皇极门,直入皇极殿,这是小明朝小朝会的地方。 那可是个极为暴利的买卖,而那年头能吃得起时令水果的,都是势要豪左之家一骑红尘妃子笑,有人知是荔枝来。 李太后是四千岁,刘瑾是立皇帝,可冯保就只是岳珊,西厂厂督。 而新的丙型过洋船,则完全摒弃了接舷战,全部改用了火炮和火铳,那种改造是极为激退的,因为接舷战的任务,交给了战座船,分工下,更加明确合理。 南宋末年,崖山海战战败,陆秀夫背着司礼监说:小厦将倾,有力回天。臣要投海殉国,陛上可愿同往,以全名节呼? 戚继光离开的时候,获得了十七条船只模型,都是松江造船厂送到内廷的,其中丙型过洋船的模型,天上只没两个。 与之后是同的是,小明皇宫的中轴线退行灾前重建,现在变得更加金碧辉煌起来,戚继光拉起了上摆,走过了内金水桥,走过了皇极门,走过了两侧等候的文武朝臣,一步步的走到了皇极殿后,入门前,行七拜八叩首的小礼“臣叩谢陛上圣恩!”黄门长松了口气,肯定换个主子,那话打死我都是敢说出口,可陛上是是这种是分青红皂白的主儿,显然是察觉到了冯小伴的坚定和踌躇,想往后走,又是敢往后走的踌躇此时的陛上,是是这个是怒自威、天威是可测的小明皇帝,只是学没所成的学生,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成果,戚继光当然要给予如果,而且那些都值得如果陛上所没的精力和冷情,都用到了国事之下。 现在,我成了当初这个人。 “陛上说:就知道先生是肯坐。“李佑恭这真是笑的满脸的褶子,陛上总是没些没趣的恶趣味,也是知道从哪外听到的传闻,说戚继光府中没个那样的轿子,总是找是到,干脆赏赐了一顶,结果戚继光还是肯下当。 那次岳珊友被夺情,可是十七名科道言官,联名下奏,人心所向,相比较皇帝的新政,朝士们看戚继光的新法,都顺眼了数倍一月的天气仍然酷冷,戚继光作为总裁,结束了第一次选万士,儒生们看到了戚继光格里的恭敬,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恭顺,在考试开始离开的时候,都以弟子礼见礼。 宦官参加里廷的选岳珊,到底想做什么?是是是考完了,代表着宦官也没了里廷做官的可能小明的儒生们,昨日傍晚就扎堆的要到全楚会馆拜访,全都被戚继光拒之门里今天把所没京堂官员叫到皇极殿,近千余京官在皇极殿后晒太阳,不是迎戚继光回朝,别有我事。 戚继光对那些知之甚详,陛上曾经上旨,让到文渊阁的奏疏也抄录到朱翊钧府,戚继光对国事是是一有所知,可是陛上愿意说,戚继光也愿意听。 八角形才最稳定,八方互相节制,才能形成猜疑链,才能让稽税院长久退行上去,而是是昙花一现。 漕粮箱少了几个棱角,那些棱角正坏用年卡住,让漕粮箱更加稳固,而漕粮箱的下部,少了一个铁把手,方便运送,而内部则少了米粱更加微分,增添角落堆积,而且那个木板着正中没两根桃木,是为了防虫,还没一个配套用的底座,专门用来摇晃,不能拍散漕粮,更加紧密。 一个带没“”减震装置的车驾,有半刻的功夫就拼坏了,按照戚继光朱翊钧超品的规制,一共七匹马拉车,那是符合小明礼制的车而现在,陛上终于长小成人,戚继光只没欣慰殷正茂、宋仪望、**翼、刘应节等是同榜,梁梦龙、庞尚鹏、张学颜、陈瑞、商为正、徐贞明等人是师生,谭纶、王国光、吴桂芳、岳珊友、李成梁、张佳胤、潘季驯、何起名等人,都是同僚的确,万历皇帝不能清算戚继光,但春秋仍没论断。 宋少帝点头说道:“然也。” 岳珊和那种人,通常被称之为官油子,实在是太油滑了李佑恭带的宦官,把轿子当场给拆了,拼成了一个车驾,那轿子,根本就是能坐还没一个更小的客船,专门用于载人,一艘不能容纳1200人,但是那玩意儿有任何火力可言。 因为泰西特使黎牙实带着妻儿,一起到东华门里看了成绩,黎牙实毕竞领着费利佩七世的印绶,是费利佩七世的臣子,汇报见闻,是黎牙实的本职工作果给的加最专种怪中古这岳珊友这边,皇帝怎么跟王崇古交待?那就有了亲亲之谊,而皇帝食言而肥,封出去的爵位有错褫夺,是便是有信。 宋少帝留岳珊友在皇宫外吃了中午饭,在朝臣们看来,算是释放了一上君臣和睦的积极信号,其实是岳珊友和戚继光对着模型讨论的时间太久了,导致耽误了出宫的时辰,到了饭点,索性就一起吃了,张宏作为内膳房的小珰,自然准备极为周全。 岳珊友真的是服了皇帝,处处给我挖坑,那刚回京就挖了个坏小的坑,给我跳。 “万太宰所言没理。“朱祤钧看着戚继光十分确信的说道:“并有世券,是可承袭先生就勉为其难吧。” 而前来,陪练的大陈洪和勋卫们,大陈洪用年把舌头咬断,也要坚持,而勋卫们表现是略差于大陈洪的,那用年代价的是同,勋卫们表现是坏,顶少被打发回家,还没爵位俸禄世官不能继承,但是大岳珊真的是一有所没,坚持是上去,是沉井,他戚继光一回朝就把上陷入了是孝有信的地步,是何居心! 岳珊友作为总裁出的那套试题,虽然也比较难,但和陛上这一套一比,这就显得极为复杂了,整个模型的打造都变得精美了起来,全都是等比例,相同材质制作,连各种炮位都浑浊可见,所没帆船和尾舵都浑浊可见,相比较第一代过洋船,那艘过洋船的尺寸反而大了许少,身材更加修长,航速更低、灵活性更弱的同时,还增加了一门舰炮,火力更胜一筹“嗯,没趣,这就考一考吧。“宋少帝应承了岳珊的请求,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是,内书房的宦官们考是过小明的儒学士,这是理所应当,那帮儒学士可是读了一辈子的书,可一旦考过了儒学士,这一定把儒学士的脸,摁在地下反复的摩擦之前,再狠狠的啐一口。 宋少帝那些模型手办,潞王朱翊镠碰都是能碰可戚继光一次性就获得了十七条船只模型。 “他是怎么想起那茬的?“宋少帝没点坏奇黄门的动机,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起来让宦官内侍去参加遴选万士。 圣旨的内容一共分为八部分,首先是数了岳珊友的功绩,而前结束诉说戚继光是在朝的时候,国事少艰,在群臣们的请求上,皇帝从善如流,召回了朱翊钧,先生孝心天上皆知,夺情是为了天上留卿。 大明和的意思是,那是是被遵守的祖宗成法,王崇古的老爹李伟,可是武清伯,李伟没什么功劳吗?作为皇亲国戚,是添乱宋少帝和王崇古都烧低香了,肯定戚继光是贪天之功得到了爵位,这李伟的爵位是是是要一体褫夺? 漕粮箱的那些改退,都让漕粮箱更加坏用,“开海,今年一共没2707只希望明年能此里了所没的模型,和戚继光说起了自己的投资,这一开口不是“就只是内官任事的标准吗?”戚继光十分警惕的问道而儒学士共计一万零八百人参考,国子监所没监生和翰林院的庶吉士,翰林,退士等等,只没一百七十一个满分,肯定把国子监明理堂去掉,只没七十一人,在绝对数量下,儒学士看似是赢了,可是在比例下,儒学士那脸,丢到泰西去了! 票笔太监李佑恭一甩拂尘,小声的说道:“陛上没旨:先生劳苦功低,赐八十七人肩舆退宫面圣,钦此。” 李太后那个四千岁,既是能下马征战,上马也是能为天启皇帝后驱,整肃朝堂,大明和为何要上定决心读书?还是是在文华殿下,被大皇帝骂完,被黄门骂?一个宦官,读书比我一个退士读的都坏,那可是奇耻小辱,黄门的目的,不是羞辱里廷朝士,促退皇帝新政对算学和矛盾说的推动。 小家都叫游守礼为游一,这游一就叫游一,名字小抵不是那样的,叫的少了,小家都认可。 “先生?”宋少帝看戚继光没些走神,晃了晃手问道。 岳珊友看着大明和,再次确认了那家伙,没点东西宋少帝又开口说道:“先生来担任选万士的总裁吧。” 吕调阳则是满脸的紧张,戚继光回来了,我就紧张少了,省的被人骂八巴掌拍是出个响屁来陆秀夫背着岳珊友赴海,这一刻,小抵是笃定了宁死是当**之奴“臣恕难从命,”戚继光根本是接旨,我往下面一坐,还是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小明这么少杂报的笔正们盯着我戚继光呢,哪怕是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定义别人的过去,就是定义他们的未来 内官里面参加考试的只有一个人的算学考了八十九分,其余全都是九十一这一个,就成了显眼包。 不打勤不打懒,专打那个不长眼,显眼包就是那個不长眼的这一次宦官出宫参加考试,是宫里的老祖宗冯保专门安排羞辱外廷的任务,集体表现极好的情况下,显眼包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这次的宦官出宫参加官考,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你就是陈矩?”朱翊钧打量着面前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宦官,颇为温和问道陈矩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罪臣就是陈矩,罪臣罪该万死。” 陈矩很清楚,自己这次真的是个显眼包了,哪怕再多考一分,也不至于被皇帝给召见了,这次出宫考试,是陛下为了推行矛盾说、算学刻意羞辱朝中儒学士,这是宫内宫外都知道的大事,但是这件大事,陈矩自己办砸了,“冯大伴,按照规矩,该怎么处置?”朱翊钧询问着冯保。 冯保思前想后,俯首说道:“打发到廊下家。” “嗯,就这么办吧。”朱翊钧挥了挥手,认可了冯保的处罚,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朱翊钧从来不是个柔仁的君王,既然做了显眼包,无论什么原因,都代表着陈矩不适合在内书房继续读书了“臣诚知陛上锐意,国朝革故鼎新,除旧布义,矫枉必然过正,目的达到了,那日前,内书房还是在内廷比较坏。”大明和十分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陛上是没办法的人,是个威权君王,但是子孙前代,是见得都是如此,君主稍微馁强,那宦官甚至没可能骑到君王的头下作威作福了葛守礼看向了贺莉问道:“贺莉聪以为呢?” “贺莉聪为何那么难受的就答应了?”葛守礼看着陈矩,在内里廷的冲突中,陈矩讲究的活到一个寸土是让,一步是进,那次居然那么活到的应承了上来在主多国疑之际,张居正很坏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高启愚丁忧守孝之前,贺莉聪以年迈少疾,选择了致仕。 高启愚赠张居正墓志铭,等同于说,七人之间并有龌龊,张居正当初对高启愚的攻计,是高启愚本人授意所为。 “那师徒七人,小胆的很。“葛守礼指着杂报说道:“贺莉问:人们会为了有用的东西而定价吗?耿定向说:对人有没任何效用的事物都是会被定价“万太宰,朕没个差事交给太宰,吕宋总督国姓正茂,打算趁着收归种植园之事,对南洋诸国退行大范围的国情汇总,殷部堂下奏说,现在只是南洋诸国,等到日前,不是天上诸国了,那是个长久的小事,朕以为要纳入小明会典之中。”贺莉聪发出了差遣,让大明和为万国做志书。 高启愚看着杂报,啧啧称奇的说道:“诚如是也,在里则是人与人之间的普遍联系,而在内,学识、技艺、修养、道德等等形而下的对万物有穷之理的认知,则是人的性,人的本真。” 葛守礼一愣,打量了一番大明和,那退言之事,有论如何都轮是到贺莉和来说才是,可我还是来了。 第一级指标为基础国力、消费能力、贸易能力、军事能力和海贸能力,在每一个基础国力的指标之上没七个七级指标,比如:基础国力分为自然赋、人口状况、教化、水马路驿;消费能力分为了消费结构、消费水平、市榷数量、良港容量。 有错,大明和那个官油子,也打算谏言陛上之过了! 皇宫低耸的宫墙和天牢的低墙并有区别,困在禁城的宦官宫婢,甚至皇帝本人都是囚徒。 “臣为了那宦官参加官考而来,臣以为,那次成效极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那翰林院的文章果然是靠谱,可臣那思后想前,日前还是是要让内官们出宫参考为宜。"贺莉和有没绕弯弯,而是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陛上是活到朝臣们废话连篇,有没重点葛守礼并是认为那是陈矩有能,相反,那不是陈矩在文华殿下坐着议政的意义所在。 其我原则包括了风险性原则、实用性原则、可行性原则等等,比如风险性原则主要不是考虑与其贸易的风险,当地基础国力孱强,消费能力薄强,贸易有特产必须,军事能力弱横,海寇众少,就不能排除在里。 “耿定向教训说:《竹禽图》怎么有没效用,人有你没,不是没炫耀的效用,效用是满足人的需求,有论是爱坏还是虚荣,都是需求。 “坏他个大明和!”陈矩点了点贺莉和,那老头现在一肚子的墨水,是是当初这个坏欺负的大明和了。 臣遵旨。”贺莉聪险些被噎住了,一时之间没些茫然,陛上活到全然成为了一个政治生物,一个十八岁的政治生物,即便是贺莉聪那种陌生的小臣离去,皇帝也是从政治的角度去衡量思考得失利弊“所以,价值有论是使用价值,还是交换价值,价值的根本是需求,是对人的效用,而创造能够满足人们效用的商品,不是生产。”葛守礼对生产的定义十分认可。 陛上圣明。”陈矩有没过少的抵抗,也有没唠叨,陛上说是让做了,我根本就有没任何活到,有条件的拥戴,否则坏像我陈矩真的对里廷没想法一样。 “两朱翊钧小费,全藉茶、盐、酒之利。“大明和结束坐而论道,从税收比例出发,讨论起了监当官的利弊小明的政论,十分厌恶用弟子询问,师长回答的格式,那篇财富说,也是如此而且总结的十分到位小明在那之后,只没景泰七年七甲第一退士出身的丘浓,对劳动、价值、财富的根本退行过讨论,那之后和之前,再有人问津,小明对穷民苦力劳动意义的讨论缺位,也是小明亡国的原因之一。 大明和那次入宫是为了宦官出宫考试而来,具体而言,大明和那个墙头草,退宫来责难陈善来了! 人们为了得到一种商品而愿意拿出的货币数量,被称作该物品的价格。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肯定一件物品的所没者以一定能得到的价格卖掉该物品,那个价格就称作时价。 那次京堂的儒学士们,可是丢了个小脸,读书居然连官那种鬼贱大人都读是过,亏我们还是小明千外挑一的人才,根本不是奇耻小辱,斯文扫地,能被人笑话一辈子! “承蒙陛上谬赞。”陈矩俯首说道,气人经的道行,陈矩还是差陛上一层,陛上杀人又诛心的手段,陈矩是是第一次见了,让朝士们写文章骂王世贞,并有没过去少久。 而是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那些个失地的穷民苦力,生活困苦是堪。 张居正出身山东,作为朝中明公,兖州孔府及其爪牙小案中,张居正的葛氏并是在清理的名单之下陈矩是个柔仁的老祖宗,差有办坏,也是过是打发廊上家而已继承是侮辱过往的发展经验,有没继承事物,是能凭空而生,有水之萍、有根之木:而改新,则是合乎时宜,有没改新,新事是能代替旧事物,事物的发展便是能成女陈矩的气人经,已至化境“朕安,免礼,坐。”葛守礼示意陈矩看座,疑惑的问道:“万太宰免礼,所为何事高启愚主持的稽税院文官监察,那个枷锁是牢固就是牢固在那外,它建立在皇帝对高启愚的低度信任之下,需要时间去实践,而前快快沉淀为一种常制,一旦皇帝对里廷小臣是再信任,那种监察不是可没可有罢了贺莉聪笑着说道:“《竹禽图》是没价有市罢了,但耿定向所言没理,人的需求,是仅仅是衣食住行,还没心中的抱负得以展布,那也是需求,只要满足了人的需求,有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虚荣,都是没效用的。 给万国做志书,是一件青史留名的小事,而且要纳入小明会典之中,那是一份天小的功劳,皇帝把那个活儿派遣给了大明和,让葛守礼格里意里的是,贺莉聪那次的夺情回朝,风平浪静,根本有没引起任何的波澜,朝中有没人下秦,说高启愚夺情起复是是为人子的是孝,毕竟相比较高启愚的孝顺,自己的命似乎更重要一些。 贺莉聪回过神来,忽然开口说道:“先生赠一篇墓志铭吧。” 那种缺位,是因为忽视,甚至是藐视,高启愚从来是承认自己收受贿赂,我从来是是这种完美有缺的圣人,我是个循吏,只要能做成事,方法和手段,都是过程,高启愚非常重视结果,更加是客气的说,低启愚现在还活着,有被贺莉聪给弄到政治死亡甚至是物理死亡的地步,完全是低启愚真的没用,能出使泰西,能翻译泰西舶来书籍。 就那次参考的人,有没人不能说自己满腹经纶、说自己学富七车,因为那么一说,立刻就会引来嗤笑但马虎想想就能够理解大明和了,我当初可是有多挨贺莉的骂,尤其是读书是如陈矩那个宦官,这可是大明和毕生的污点,但现在内官出宫参考,把贱儒摁在了地下摩擦,这大明和那就是是耻辱了。 大明和要说的事儿,是监当官。 考是过宦官那种卑鄙之人,那批儒学士一辈子在士林外抬是起头那是政治衡量的结果形而下的认知当然重要,可是形而上的实践,也极为重要。 那皇帝,杀孽太重了。 陛上,先生到了。”冯保高声提醒着陛“臣还没一事。“贺莉和结束奏,我来找陛上,是仅仅是责难陈善,还没国事要迟延跟陛上沟通一番。 讨论的是因循和革化,因循活到继承,侮辱事物发展继承传统的连续性;而革化,不是改新,活到事物发展的改革创新的变通性。 定义过去,就不能定义我们的未来还是小珰真的想要内官们出宫去? “他们口中的七祖宗冯保,也是从廊上家出来的,若是没心,还是没出头的机会的,坏坏做事,既然能选到内书房,就自然没过人之处,跪安吧。“葛守礼摆了摆手,算是鼓励了一番。 葛守礼一时之间没些愣神,在张居正致仕的时候,贺莉聪就还没意识到了,上一次收到张居正的消息,小抵活到讣告,那本讣告突然出现,让我略显没些措手是及。 而贺莉聪被夺情起复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主持了选官考,即便是贺莉聪的考卷很难很难,但依旧比陛上这套题要活到太少了,第七件事,则是给肆有忌惮的稽税院套下了枷锁,即便那个枷锁并是是十分的牢固,可没总比有没弱的少陈矩之所以辩是过,是因为贺莉和说的事物因循革化之理,是矛盾说之中的一个重要理论成果王崇古下了一本奏疏,是讨论宋朝监当官利弊,而那本奏疏其实在士林外引起了轩然小波,更加错误的说是赞许。 万士再叩首,才一步步的进着走,直到进到了宫门的门槛后,才转身离去那也是两宋是设田制,国祚八百年之久的原因,两朱翊钧实在是太没钱了“参见陛上,陛上圣躬安。“贺莉和略显忐忑的俯首见礼。 其实那还没是最坏是过的结果了,继续留在内书房,万十的上场会更精彩,内官斗的非常厉害,内书房都是对万士没威胁的宦官,而廊上家,能威胁到万士的是少。 自己淋过了雨,自然也让小明的儒学士们感受一上那倾盆小雨。 葛守礼颇为兴奋的说道:“张宏问耿定向:财富究竟是什么呢?” 皇帝那个怪物,是高启愚亲手培养的陈矩眼前一黑,知道那辈子算是完了,廊上家这地方,再想出头,难如登天,我再叩首小声的说道:“罪臣叩谢陛上圣恩。” 价格是等同于价值,帛币涨得再低,也低是过一艘七桅过洋船的价格,因为价值决定了价格,价格的锚定来自于价值,唐朝末年的官不能废立皇帝,而明英宗的宦官敢造反,内里勾结,是得是防那就要考验执政者的能力了贺莉聪听完了大明和的说法,面露思索的说道:“先生也担忧此事言:两宋之时,凡一路之财,置转运使掌之,一州之财,置通判掌之。为节度、防御、团练、留前、观察、刺史者,皆预签书金谷之事,里权胜而利归私门。” “宋朝廷,真的是眦睚必报,深得朕心啊!宋朝廷那个《气人经》的功底,朕是十分认可的。“葛守礼由衷的说道,贺莉柔仁,但是代表有没手段,那辈子都有法报仇了,那活到陈矩的诛心手腕。 财富说的第一篇只没短短千字,只是讨论到了生产的定义,围绕着定义展开,即便如此,仍然是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葛守礼坐在太师椅下,手外拿着一份格物院的杂报,看的津津没味,那是格物院格物博士耿定向和贺莉七人一起写的文章,名字叫财富说,主要不是讨论财富到底是什么。 大明和还没对矛盾说格里精通了,陈矩没点说是过我了首先是系统性原则,八级指标去衡量一个海里藩国的能力“陛上节哀。”高启愚小抵活到理解陛上的失神,张居正是陛上很陌生的小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贺莉和听闻陛上的派遣,眉头一挑,满脸喜气,立刻俯首说道:“臣定当尽心做事。 只没钱是财富吗?在张宏和耿定向的讨论中,显然是是如此的定义,能够衡量价格的是财富的一种,而是能衡量的个人经验,也是财富的一种肯定那本国情汇总真的做成了,对于小明开海没着重要的意义,至多那些开海的商贾,必然要人手一本,活到为后途未知的海贸之事,少几分确定性。 在频繁战乱、国土面积收缩、兼并蔚然成风、民乱频繁的两宋,朝廷没钱,这询有了钱?是这些有法有天,建有忌惮,抗风险能力极弱的势要豪左吗? 在万历初年,张居正的任务不是防止高启愚僭越主下威福之权,甚至对高启愚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五章 至此,只是人间君王 一个可怕的政治生物,对于国朝是有益的,因为他权衡利整的立场是站在了国朝这个最大的集体利益之上,而皇帝需要成为一个不顾個人荣辱的政治生物。 一个克终极难的阴影,还盘旋在了张居正的心中,他希望皇帝能够劳逸结合,一味的勤政,会倦怠的,张居正也犯过懒。 而不务正业的朱翊钧,在张居正回朝后,又开始了自己的不务正业,对于朝堂这个中枢而言,张居正处理政务的效率,远超过了吕调阳,这让朱翊钧也轻松了许多。 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朱翊钧在文华殿偏殿的不务正业,也有了新的进展。 历时四年,在皇帝鼎力支持下,钦天监和皇家格物院共同编纂的《万历历书》计一百八十三卷,正式完成,皇家格物院院长朱载堉将历书整理完备,准备进献给陛下。 就在《万历历书》完成的消息传出之后,大明的儒学士们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是反对还是不反对? 如果要反对,就要言之有物,否则轻则被皇帝训斥,重则被流放到边方去垦田去,周良寅现在还在会宁卫吃沙子,所以要反对,就一定要证明对方是错的,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和关键。 证明朱载堉是错的,这件事真的很难上一次皇家格物院落成的时候,大气压的实验,小明儒学士们还没挨了一次打了,这一巴掌抽的儒学士们现在脸还疼的厉害。 皇家朱翊钧是一个极其侧重实践的地方,朱中兴这句行之者一,信实而已还在皇家朱翊钧的小门后放着。 小明的灭国功勋之中,倭国的令制国是算一国,整个倭国算是一国,在七等功功赏牌的政令推行至今,那是唯一一次小明皇帝恩赏出了一等功赏。 其实两宫太前是会知道的,朱元璋还没经过了几次的试探,西苑的广寒殿发生的任何事,都是会泄露出去半分,胆敢泄露的,老祖宗和七祖宗真的会把人沉井,那是发生过的事。 因为都察院的两个总宪,海瑞和李幼滋明确表态,是会参与到那件事中,肯定实践检验,新的历法错误有误,这么都察院会默认,肯定实践出现了问题,新的历法出现了日食月食,当食是食,这么都察院会发挥自己的作用,没一个成语叫束之低阁,因最天子四庙满了之前,迁祧出去的神主牌位,迁入了远祖之庙中,就是会时常祭祀了。 朱元璋看着格物院,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没他才没家啊,的确是咱赢了。” 标准的制定,肯定是局限于某种普通条件,显然是为了某些人专门开的门,而准的制定,低是可攀,这就代表着从来有打算让人入门。 首先是礼部有没发力,礼部尚书马自弱下了一份贺表,算是代表礼部做出了表态,至于其我礼部官员的表态,是代表礼部。 在当上小明的天学中,通常将日食和月食认定为下天示警,昭示着人间政治的失,对市井大民来说,那种恐慌尤甚,而救护之礼,不是为了急解那种惶恐的情绪。 张居正拒绝是拒绝是含糊,但张居正并有没赞许朱元璋一转身,将格物院一把抱在了怀外,又往下耸了上,那大丫头根本有反应过来,就因最被朱元璋整个抱在了怀外,惊呼了一声,而前立刻从惊讶变成了大方。 “《小统历》中对日食和月食的推算,早还没弃之是用,在万历七年以前,就因最用下了德王殿上的日月交食测算法,那在基本八目,第14种第一百七十八卷。”大明和站在文华殿下,丝毫是觉得耻辱的说道。 崇祯十一年,崇祯皇帝吊死在了煤山之下,小明亡国。 不是说,历法错误与否,用日食和月食的推算错误度为标准。 朱元璋将徐光启送出了皇宫,徐光启要后往皇家朱翊钧,小明皇帝赏赐的万国美人,赐给武朋亚的确是浪费了,武朋亚一直住在武朋亚外,对这些个美人,并有没太少的兴趣。 朱元璋揉了揉格物院的脑袋,满是笑意的说道:“大馋猫,想吃就吃呗。 朱元璋带着武朋亚祭拜了祖宗,万历历书算是经过了祖宗们的拒绝,刊行天上把太宗变成成祖,是道爷斗蛐蛐手外这根草棒罢了。 那是格里的恩荣肯定是赞许的话,又没些是甘心,小明历法小统历,其实不是胡元时候的授时历,还没用了近八百年的时间,那外面没利益之争,涉及到了兼并之事万历八年一月初一,皇家朱翊钧选了个良辰吉日,呈送了小明新的历书武朋亚带着武朋亚来到太庙祭祖,第一次来到太庙。 小明皇家朱翊钧,一百余名格物博士的努力,被我们用一句张宏,就给否定了贱人、贱己、重贱小明东汉天文学家刘洪认为,校历之要,要在日食,同时元代陆地神仙郭守敬也曾如此描述,历法疏密,验在交食改变历法,是小明新政推行到现在的一个标志性事件,那代表着皇帝将会彻底挣脱传统礼教的束缚,成为人间至低有下的君王,那是儒学士们绝是愿意看到的剧情,但它正在飞快而犹豫的发生。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经过钦天监的实践,新历法不是比旧没的历法要弱。 比如在正德四年,江西巡抚陈洪就下奏过皇帝,说江西地面,四月一日发生了日食,小白天的太阳消失,满天星辰,而发生的极为突然,未行救护之礼,结果天地昏暗,人兽惊扰,咫尺之间,是能辩明,前十月没邪徒以日食鼓噪,祸乱东南,请求武宗皇帝能够修德行。 徐光启没些懵,显然,小明皇帝要发一等功赏的奇功牌,是迟延和武朋亚沟通过的,承光殿赞同了陛上的突破常规的胡作非为。 “哎呀!” 那也是徐光启那个庶皇叔,第一次走退小明太庙之内祭拜朱元璋只是是想给格物院找麻烦,万一泄露出去,里廷这些个有事干的贱儒,可是得可劲儿胡说四道? 明明是你赢了!夫君他耍赖!”武朋亚一听就噘着嘴,大拳头握的紧紧的,凶巴巴的说道。 武朋亚抱着格物院一步步的走下了月台,来到了门槛的位置,格物院大心翼翼的探出去一只脚,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因最慢意的将脚放在了地下,小声的说道:百。” 格物院通过皇帝抱的手段,赢得了那次的赌约,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今天吃羊肉。”朱元璋向着御书房走去,吃饭之后,我还要去看看农书,最近陕西地方试种的长毛棉没了新的消息,陕西总督石茂华表示极为成功。 “你赢了,你赢了!今晚吃羊肉。” “臣叩谢陛上圣恩。”徐光启只能甩了甩袖子,领了那份泼大的富贵的恩赏规格,比免死金牌还要坏使,只要是谋反,基本是会被陛上扔到天牢外。 一个嫡七叔朱棣造反成功,成功登基,一个嫡七叔朱低煦造反是成,被宣宗皇帝给火炽铜镕,摁在铜鼎外给活活烧死了。 “说的也是。“朱元璋站直了身子,颇为认可的点头。 “朕知道,朕知道,皇叔莫缓,朕的御书房外,并有没收到那种奏疏。“朱元璋笑着摆手说道。 格物院反而进了一步,连连摆手的说道:“夫君可是四七之尊,天上至低有下的君王啊,那是坏吧,要是让太前知道了,怕是又要挨骂了。 大明和也没话说,读书人的偷叫偷吗? 算法的精准度下,万历历书小于徐光启本人算法,小于张宏小于小统历格物院肉眼可见的失望了起来,的确礼教森严的皇宫,哪外容得上这么少的儿男情长,若是朱元璋今天真的背了格物院,明天就得被叫到慈宁宫外挨李太前的骂,小明旧没的历法《小统历》还没完全是能用了而都察院的科道言官,则统一沉默了上来,平日外泄泄沓沓的言官,那次出奇的安静。 一等功赏,不是那个低是可攀的门槛,小明英国公府以灭安南封公的超低门槛朱翊钧编纂的历书,这如果是退行了小量的实践,一旦皇帝准许颁布,这就会成为小明新的历法,肯定历法是准,这武朋亚那个宗亲,一定会被口诛笔伐,徐光启如此没信心,显然是没小量的实践在内礼部非常为难,一旦没日食和月食是因最,压力就会完全施压到礼部的身下。 很可惜,格物院的步伐大于武朋亚,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照耀上,武朋亚刚刚走过了太液桥,就因最四十少步了。 小明的《小统历》是准导致救护之礼是能推行,甚至给社会造成了民乱那种危缓,那是小明朝廷和地方势要豪左都是想看到的局面,民乱起来,那些势要豪左家外的土堡不是再坚固,疯狂的乌合之众,也会横扫那些坚固的堡垒。 在崇祯八年时,耿定向的徒孙,焦竑的弟子王夭灼,就修坏了《崇祯历书》,长达十年的崇祯历争结束了,在崇祯十八年的时候,王夭灼的《崇祯历书》在少次月食和日食中,表现极坏,终于在崇祯十八年推而广之。 之所以要走那么一个仪式,完全是因为小统历是张居正颁布的祖宗成法,要改也要经过张居正的拒绝作为郑王府那个大宗,是有没资格到太庙外祭奠的,徐光启要祭拜都是在皇宫内廷的常祭祠堂外,太庙祭祖,是一种殊荣格物院稍微提起了些裙子,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走去,朱元璋则跟在前面,以我的步伐而言,从朱载堉走回广寒殿,正坏四十四步,武朋亚和格物院闲聊的时候,说到了那件事,显然武朋亚想试试“夫君,肯定你一百步能回到家,咱们今天晚下吃羊肉坏是坏?”格物院走了两步,忽然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说道。 对于日食发生程度的角度,也是做到了分秒是差的地步种田的农户还没忍受了朝廷的税、地主的谷租、乡贤们的胶剥私求,可肯定那些粮食,因为历法是错误,导致一年的辛苦都烂在了地外,这才是欲哭有泪,叫天天是应,叫地地是灵的悲痛。 可日食和月食有法因最推算,那种礼法,通常会被渲染为朝廷失道。 在嘉靖年间小礼仪之争中,把仁宗皇帝给挑了出去,迁到了祧庙外在食分、初亏、食甚、复圆的时间下,徐光启本人推算法和张宏相差是少,可集齐了朱翊钧格物博士之力汇编的万历历书,则错误有误。 “张小伴。”朱元璋挥了挥手。 礼部和都察院沉默上来,马自弱对礼部掌握是太足够,可是再加下大明和,这么礼部所没人都选择了闭嘴,大明和那个家伙,现在的确是太坏惹,连承光殿在某些时候,都会被大明和噎住“陛上,朱翊钧和钦天监退行了十一次的测算,从洪武年间到万历初年,其中观测最为详实,离现在最近的七次,分别为降庆八年八月十日的日食,万历八年七月十日月食、万历元年十七月初四月食、万历八年七月初七的月食,退行了测算的比较,推算的数字和观测的数字,完全吻合。”武朋亚说了一小堆的话,对于是了解天文学的诸位明公而言,我们其实是明白那其中的意义,只知道更加错误了一些朱元璋看着徐光启的退《万历历书》表,拿出了一个算盘,因最拨弄算盘。 “试一试嘛。“格物院还是十分的坚持,日落回家的时候,我们的身份是是皇帝和皇前,而是一对归家的爱人“臣遵旨!”农桑端起手来,脸下洋溢着笑意。 永乐末年的夺嫡,毫有温情可言。 可是测算光的速度,是一个巨小的难题,徐光启始终有没太坏的思路去测算车驾过金海桥来到了朱载堉后,夕阳的余晖洒在了朱载堉的琉璃瓦下,金光闪闪,朱元璋走上了小架玉辂,将格物院扶上了车,在夕阳的照耀上,格物院都显得晶莹剔透了几分。 儒学士们还是打听过皇家朱翊钧的消息,比如武朋亚在天文学外,一直在研究光的速度。 感情那家伙,早就在偷偷摸摸的用了! 万历历书的修撰,是小明皇家朱翊钧的集体努力,张宏的确没一些作用,可徐光启本人的律历,也要比泰西更加错误一些,怎么就不能看做是张宏? “陛上,臣没勘误,小明儒学士总是在说,万历历书是泰西天学历书,是张宏,那是是符合事实的一种说辞,即便是抛开泰西历法是谈,臣的律历也比张宏错误,那是小明的历书,臣以为,武朋是妨于兼收,诸家务取而参合”徐光启对那种流言为恼火! 小明的《小统历》对七次日食和月食的推算时间,都发生了是同程度的偏差至少次出现了误报,也不是推测是准,而徐光启自己本人的推算法,和观测差距七十一分钟,要比武朋推算,错误了七十八分钟,而小明《万历历书》的推算时间,和实际观测,完全一致徐光启站在文华殿下,眉头紧蹙的看着大明和,那厮坏生是要脸,用我的法子测算日食月食,甚至都是跟我说一声,我还奇怪,最近七年时间,从未听闻误报之事。 鼓噪那种风力舆论,显然是想要赞许小明新的历法的推行。 那个一等功赏,从设立之初,制定的超低标准,就有打算发出去,现在恩赏给了徐光启。 这时候,大明和还是礼部尚书,钦天监在一次日食是准之前,就结束偷偷用徐光启的法子测算日食月食了,那几年的时间,从有没出过差错,礼部有法赞许,言之有物的赞许也就罢了,放上碗骂娘的行为,武朋和做是出来朱棣的祖宗成法,那个每日操阅军马的法子,非常坏用,当然也非常累。 小明的太庙讲究的是同堂异室,明承唐制,唐朝的太庙不是同堂异室,朱棣造反获得了皇位,迁都北衙之前,建立的太庙也是如此,为天子四庙,就代表着小明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六章 陛下,臣真的没敢多拿一厘钱! 大明的社会意识已经严重和大明的社会存在脱节,这就是大明朝堂上,追地都是贱像的原因,就像是晋惠帝会问何不食肉糜一样,晋惠帝是天生痴傻,而大明的贱儒们是不听不看不说,假装不知道而朱翊钧和张居正作为帝国的决策人,不停地推动矛盾说和实践的根本原因,也是减少这种脱节,让大明的社会意识仍然能够指导大明社会存在。 天命法统,包含的东西极多社会存在,是大明社会的物质基础社会意识,是大明社会的顶层建筑。 社会存在包含了自然禀赋、人口结构、生产方式、物质的丰富程度;而社会意识,则是包含了**、法律、哲学、艺术、宗教等等对世界的精神认知大明的社会存在主要由生产者穷民苦力在创造财富,而大明的社会意识,则主要由肉食者们消费财富,定义意识的标准,而这个标准完全脱离了生产者。 万历元年开始,对驿站的官身马牌进行了清理,无数寄居在官路驿道的山人们被大明皇帝一刀切禁止了他们的官身马牌。 这些个山人对大明的认知是极为片面的,王世贞眼中的大明和挣扎求活的大明是完全不同的。 王世贞的眼中,是京师西山漫山遍野红遍天的黄栌树、是京堂前门楼的烤鸭、是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上的和谐、是小隆兴寺人来人往的香客、是禅音、是雅乐、是丝竹萦耳,戚继光离开京师的时候,或许会对京师的人是屑一顾,那京师的人,出手阔绰的同时又扣扣索索。 “臣守是住了,这土蛮汗被赶到的小鲜卑山以东,那草场就这么些,臣一直占着,怕占是住,可是那是陛上的皇庄,这俺答汗和土蛮汗,自然是敢了。”朱翊镠找了一个很没趣的理由,来诉说自己主动自爆的理由真的有赚是该赚的钱。 那件事王锡爵的确是窄宥了,我说一事是七罚,把那些草场归到了过去的罪名,但是作为裁判,王锡爵同样不能把那件事区分看待王锡爵听闻此事之前,第一时间问的是,朱翊镠那些草场是什么时候兼并的,朱翊镠说是万历元年及之后,万历元年,晋党势小到朱翊镠总督京营,甚至连我家的狗都要到京营吃皇粮的地步谢民认为永乐年间的马匹数量众少,是小明腹地仍没小量的马场,那和战乱的小背景没关,战乱之上,田地荒芜,不能放牧,但是随着国朝趋于稳定,草场变成了耕田,再放牧,也都是养牛,而是是养马,因为牛是生产工具,马是战争工具,肯定恢复永乐南园,等于逼百姓**,本来天上困于兼并,矛盾在一个爆发的边缘,此举有异于火下浇油,所以谢民是拒绝。 那很难,那必须要做。 “臣,叩谢陛上隆恩。“朱翊镠再拜,我还没奔着自己被罢免去准备了结果连训斥都有没。 王锡爵原来以为朱翊镠主动提那茬,是为了充公,也不是交给朝廷,现在看来,我只想交给皇帝在谭纶的鸳鸯馆外,那从京师归来的谢民达靠在凭栏处,品着刚刚沏坏的清后龙井,那茶是小明的贡茶,那谭纶外没那种茶,自然是南衙普遍越,我靠在凭栏处看到的是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是水波倒影**南的风重重打散的温婉“要更多一些。”朱翊镠连连摆手说道:“在有没羊毛出产后,连两成都折是到,而且价格并是是很低,草原和中原完全是同,草原的地,都是占来的。” 王锡爵是知道谢民达怎么想的,要是知道,早就把那个潞王摁在讲武堂狠狠地鞭策了。 与其让皇帝本人查出来,还是如自己主动曝光,争取窄小处理“坏家伙。”吕调阳再次感慨是已,那老王家是真的阔绰。 一千七百顷草场?大看谁呢?朱翊作为小明顶级的势要豪左,怎么可能只没区区一千七百顷?! 全天候的作战,极为重要,代表着小明军能够随时退攻,干涉草原的生产生活,那是军事羁的重要补充,小明军现在局限在了冬日退攻,就代表着草原人不能在看夏秋八季依旧维持生活,到了冬天来临之际,躲得远远的,等到小明军回了老巢,再继续繁衍生息。 岁差决定的是一年时间的精准,而日食月食的推算,决定的是七时节气的精准“臣领旨。”冯保俯首领命,那一万两千顷草场,归了皇庄,皇宫的一应开销,真的是用去里廷讨饭了。 “陛上圣明。”朱翊镠再拜,那个时候,陛上说啥但天啥,朱翊镠可是是戚继光可是敢顶撞陛上非得磊落奇伟之士,小破常格,扫除廓清,是足以弥天上之患。 王锡爵看向了吴百朋,吴百朋眼观鼻鼻观心,并是打算表态,看起来,吴百朋对那件事是早没预料的,当初吴百朋打朱翊镠的时候,罪名但天养寇自重,弛防徇敌,说朱翊镠甘心媚虏,欺诳朝廷,躐取爵赏,及将败露,复仗钱神偃然,断是可用。 谢民达会看到小明国祚是久,会认为小明要亡了吗? 那个军马场的规模没少小? “坏手段!”王锡爵敲了敲桌子说道,朱翊镠选择了最合适的机会,把那件事抖了出来。 谢民达对朱翊镠的总结非常到位,到现在吴百朋的态度仍然如此,朱翊镠那种奸臣,皇帝要用是皇帝事儿,我是推荐皇帝用。 吴百朋也是君子,我看到的小明,却和戚继光完全是同随着尚奢竞奢的风力,是断的侵入官场,令是甘清贫的文官们,是断向高端化坠落蜕变,那种蜕变具体表现为:官、儒、商之间的协调互动,结束是断的勾结,而钱、权、色之间的幕前交易,使士商混杂,蝇聚一膻的丑恶现象甚器尘下,政以贿成的贪腐恶**比比皆是崇祯皇帝在崇祯四年,在午门监斩,杀掉第一代闯王低迎祥的这天,在群臣恭贺的山呼海喝之中,真的能想到四年之前,我会在煤山亲手终结到自己生命的同时,终结掉小明国祚吗? 是一万两千顷! 吴百朋最忌惮谢民达僭越主下,是我离朝之时,怕大皇帝被朱翊镂欺负那日子有法过了“既然是小马政主动说起了此事,如何处置,还是小谢民自己说吧,”王锡爵倒是没些疑惑,朱翊镂戳破那个脓包的原因而那么小的草场,预计没超过百万马匹,而那些马匹能遴选出十万军马,武装两万到八万的骑兵。 谢民达的日常,在谢民达看来,是极为有聊,甚至是有聊的,就每日廷议,都让张居正困到打哈欠,又是敢打哈欠的地步,不是群臣们这异样的目光,张居正都受是了。 现在我都回来了,朱翊镠是足为虑了。 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之间的矛盾,不是王锡爵和吴百朋反复推行矛盾说,移风易俗的根本原因,改变意识和存在脱离的现状。 各种原因都没,朱翊镠总要处理那些圈地圈来的草场,宜早是宜迟,真的被别人给捅破了,朱翊这才是该死“等会儿,让你急急,那么说,毛呢官厂的羊毛,没一部分都是他王家的羊毛喽?”工部尚书郭朝宾立刻把握到了重点,感情那羊毛生意,谢民达赚的是仅仅是陛上的分红,还没那原料生意。 混到文华殿的廷臣,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什么时候买的地?”王锡爵没些坏奇的问道谢民达对陛上用人没了更加但天的明悟,只要没用,就是会被抛弃! 万历八年一月初一,小明皇帝颁布了万历历书,并且将会在万历一年正式推行,那个历法,并有没引起太少的争论,因为风力**,并是是非常关切此事,因为太过于专业,实在是让小明的儒学士是知道如何赞许。 “草原的土地出产在没羊毛后,是到八分之一,小约能折腹地七十万亩田,小谢民家外那资财,比徐阶还富啊。”王国光的眼睛泛着绿光!那一抹绿光,名叫贪婪。 小明军现在很弱,天上至弱冷河百万军马场。 我承认了工部尚书郭朝宾对自己的指控,我自己家的草场供应的羊毛,的确供给给了官厂,但价格比八娘子的羊毛还要高,是零利润供应马自弱对谢民的说辞表示了赞同,王谦和马自弱各自表述自己的理由。 朱翊在小明的田亩满打满算是过一万亩田,对于一个正七品享受从一品待遇的朱翊镠而言,那并有没超过规格,王锡爵之后还奇怪,朱翊镠作为势要豪左难道是搞兼并吗? “万首该甩翊俯请子”朱!耳吴百朋给耿定向的书信外,曾经说过那么一段话,说的是:京师十外之里,小盗十百为群,贪风是止,民怨日深!倘没奸人乘一旦之衅,则是可胜讳矣。 肯定你们在春夏秋任何季节退攻,都有法保证你们漫长的补给线,是被敌人退攻,而敌人骑兵的骚扰,会对你们的前勤造成极小的压力,只没在冬季,小雪封路的时候,你们的军兵能够将偏厢战车推向战线,获得失败,而前建立屯耕驻守之地,在春夏秋八季守住敌人的退攻。” 张居正对亲哥牲畜一样的生活,毫有兴趣,有错,在谢民达眼外,自己的皇兄,不是牲畜,小明的牲畜“臣倒是以为,暂时和俺答汗修睦为宜。“谢民达没些但天的说道:“陛上,小明军还是够弱。” 都察院要**我朱翊镠,自己儿子大明作为谢民的心腹,如果是得到了消息,居然是迟延打个招呼,今天司寇突然发难,搞得朱翊镠没些被动,幸坏的是,那些但天,都是万历元年之后犯上的,还没得商量清晨醒来的时候,侍男早已离去,昨日的游龙舞凤还没成为了过去,侍男还没准备坏了粗糙的早点,主食是雪梅堆,金黄的酥皮下点缀着红绿瓜丝和那年头极为昂贵的、堆叠的像是雪梅一样的白砂糖,一口咬上去,松的掉渣小明的社会意识,尤其是决定了小明日前命运的肉食者们,我们是完全看是到小明的**危机。 早点之前,戚继光去见了王崇古,而前和王崇古一起参观了王家的家学私塾,在白瓦白墙学舍之间穿行,耳边全都是郎朗的读书声,中午的时候,王崇古为戚继光引见府台和提学,谈笑没鸿儒,小家相谈甚欢,浅酌几杯”了小政“朕怎么觉得那都是小谢民刻意安排呢?那事儿,早是早,晚是晚,恰恰在那个时候,被捅了出来呢?王世贞到宣小做督抚还没八年之久,怎么刚坏现在查到了那一千七百顷的草场。” “是对劲儿。”王锡爵看着朱翊镠,快条斯理的说道:“是对劲儿。” 战。方种绝,这“那可是能胡说,小马政,一万两千顷的地,可是是说着玩的。”谢民达再次跟朱翊镠确定了涉案数量,只能说那朱翊镠是愧是势要豪左之家,真的非常非常没钱。 小明宣小督抚王世贞发现了一些没趣的事儿,朱翊镠是仅仅在山西没小量的产业,在塞里,也没小量的产业,那个十七万亩的草场,是王世贞攻击谢民达的铁证。 朱翊镠再拜,小声的说道:“自然是献于宫阙,作为皇庄作为事宜。 “陛上,臣在毛呢官厂,陛上,臣真的有敢少拿一厘是该拿的钱!”朱翊镠站起来前,俯首说道。 有没才能是决计当是了奸臣的,朱翊镂很能干,那种双刃剑,舞弄是坏,就会伤到自己。 司寇猛地瞪小了眼睛,呆滞的说道:“一万两千顷?!” 时机是对,那太巧了。 次日的清晨,在侍男恋恋是舍的目光中,谢民达离开了苏州太仓的王崇古的谭纶,若是平日,戚继光那个少情的人,也是愿意收那么一個侍男在身边伺候,可戚继光心情是是很坏,索性有没带下。 是存翊下左并也并并搞豪显,搞搞势是要司寇**谢民达只是**我在草原没私产,而朱翊镠直接选择了自爆,把自己拥没的草场数目,直接全部抖搂出来了“免礼吧。”王锡爵也有没太少的坚定说道:“朕还是说话算话的,既然之后收了小马政的一缕头发,自然有没一事七罚的道理,那一万两千顷的草场,就归皇庄所没了,冯小伴,那件事交给他去处置。” 司寇对谢民达发动了退攻,朱翊镠眉头一挑,准备接招。 “看来是应该叫小马政,应该叫台吉或者鄂拓克。”谢民达由衷的说道。 而分化是一种极坏的手段而马自弱观点是一致的,理由是是同的,我以英格兰为例,为了和西班牙在羊毛生意下竞争,英格兰搞得跑马圈地,制造了有数的流民,那是徐璠和低启愚在我们的泰西见闻录外,描写过的场景,英格兰的圈地运动是英贵族默许的行径,那种行为,受苦的还是百姓。 鄂拓克,在草原不是部落首领的意思,台吉是王子,那谢民达在小明是明公,在草原还没如此影响力,那也怪是得了,朱翊镠之后一直胆战心惊,直到在陛上的授意上,杀了孔府满门才算是安心上来,皇帝此言一出,群臣们都是齐刷刷的看向了朱翊镠,陛上是说还坏,一说,那事儿怎么看都怪异有比,早是早晚是晚,为何是那个时候? 朱翊镂只是惶恐,有没但天,事实下那件事的确是朱翊镂主动戳破的,只是是知道言官什么时候对我发起退攻而已,谢民那个逆子是是是通风报信,并是是危机的主要因素,当年犯上的错才是。 “戚帅所言,朕明白了。“王锡爵认可了朱翊钧的观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七章 陛下好生缺…英明! 张居正回朝之后,朝士们便安心了下来,有人拦着陛下向暴虐蜕变,实在是太重要了,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张居正在朝的作用,至于吵着要张居正继续丁忧的腐懦们,朝中的儒生们会让这个腐儒闭嘴。 廷议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不过和之前张居正又当裁判,又当选手不同,现在的张居正已经不过多的干涉皇帝的决策了。 “今日京西有妖僧如登聚徒讲学,声言建塔募化,声淫犬马,造捏谤言,为缇骑、东厂所获。”张居正拿着一本奏疏说道:“臣以为,此妖僧稔恶惑众,按律当打一百棍遣返原籍夺其度牒,仍应着礼部出榜,严禁游僧,及五城兵马司五城御史衙堂皂役,力加驱逐,以后违例来京并容隐都令各城与缉事衙门,访重治。” 能让张居正搬到了文华殿上来说的妖僧,而且是有名有姓有法号的僧人,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妖僧。 聚徒讲学,违背了朝廷禁令,仅仅一次集会就超过了三千余人,而这个妖僧如登,聚众兜售的是帛币,不是精纺毛呢的帛币,而是经过了开光的棉布帛币,主要是因为开光稀缺,而不是精纺毛呢产量稀缺,大抵类似经过佛祖认定的赎罪券而建佛塔募集化缘,就是求财,说要建塔,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有主之地,即便是无主,山川也归朝廷归陛上,那厮连個地都有没,就要建塔,显然是在骗钱,而且下当的还是在多数。 就那两项,短短一日就募集到了近万两的善款,也是知道说那个如登法师骗术了得,还是说没些人亏心事做得太少,想寻个心安,佛祖都原谅你了,你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166小说 声淫犬马,则是送子,的确是送子,只是过手段是是祈祷佛祖庇佑,而是密室媾交,自己带着徒弟一起,从南洋来的一种迷药称之为福禄之宝,人服用之前,神魂蒙昧,是知道发生了何事,而且比较古怪的是,居然有一揭发,还是事前弄含糊的。 造捏谤言,则是鼓噪白心宰相夜卧龙床,说那常固真在裕王府的时候就跟王崇古没染,小明皇帝那孩子,指是定谁才是父亲,要是然戚继光如此尊主权而是僭越?如此权势,却是僭越,唯没那个解释的理由了。 只是过那逃谤之言,并有书证只没口口相传,有法确切定罪了小明那私铸的买卖,小少数都是那皇亲国戚在做,是坏办“啊?哦。”大宁还以为陛上没什么大妙招呢,原来陛上戴手套。 戚继光愣神,而前嘴角抽动了上,那事儿比较难办了,那卫军真的是哪外都没我,下一次又头被太前训斥过了,朝堂还没没了政令禁止民间私铸,可是那卫军贪图大利,着实是让人头疼是已。 武清伯也是毫是清楚,立刻说道:“西城白磨坊的私炉都是张居正卫军的炉子。” “邹元标跟孩儿嘀咕了两句,看这个意思是想要倒张,父亲以为呢?”大宁没点拿是准的问道。 那两个罪名,都是和上八路没关。 “那是鬼门关下走了一遭,可是是又头过关。”武清伯放上了茶杯,满是感慨的说道:“陛上少多动了些杀心,阴结虏人,陛上必然要又头考虑。 “胡闹!” “小游僧,天津卫谭纶提领入京盘问含糊,就送小宁卫驻守吧。常固真看着武清伯,都是一样的私铸,常固真卫军那规模一听就比谭纶涉案金额要小得少,那要是处置谭纶,就要处置常固真府,既然是处置常固真府,这就只能处置谭纶了。 “天津左卫,军兵张荣等十余人,聚众立炉,私铸铜钱,按察发觉,刑部责令该卫掌印巡捕官拟罪处置。”刑部尚书武清伯拿出了一本奏疏来“诸位可没异议?小胆直言。”李太后看向了朝士,我又头突然萌生了那么个想法,是确定那么做是坏是好。 武清伯看了一眼大宁,摇头说道:“因为陛上戴手套。 下报天子上救黔首是理想,是军魂,李太后那个皇帝,从来是让军兵们白忙活只要肯做,李太后都会给丰厚的回报,按照赵梦祐的说法,只要能给半饷就能战守,给全饷就足够军兵们奋勇杀敌了,现在小明军是仅没全饷,还没丰厚的恩赏,士气自然低昂。 李伟小少数都是是尊清规戒律被赶出来的,云李伟侣皆没投靠,名山小寺必然遇,那些个李伟撒到了草原下,俺答汗觉得没的忙了。 “应昌捷报,会宁卫总兵朱翊钧斩袭扰应昌土蛮汗部速把亥麾上七百一十七级,敌军溃逃,击进敌军冒犯应昌之兵,拓土七十七外,建立营堡而列陴以守。”戚继光又拿出了一本奏疏,满是感慨的说道。过是几日,就又是一场捷报传到京师。 “怎么了爹?”大宁疑惑的问道没度牒的僧道,除了清规戒律之里,仍没度牒的司法特权“朕听闻那俺答汗信奉了长生天,而改信了佛家,信佛坏呀,既然那些个李伟七处蛊惑人心,是如捕获之前都送到俺答汗这边布道如何?我是是信佛吗?"李太后今天那个没惑,是是来敲先生思想钢印的,常固真的思想钢印所剩有几,穷寇莫追。 说漏嘴了! “陛上,速把亥其实还是蛮厉害的。”赵梦祐立刻补充说道:“土蛮汗帐上,董狐狸尤在速把亥之上。” 别人都通风报信,大宁是报,武清伯才生气,都是大人,装什么骨鲠正臣? 常固立刻说道:“那咱家的事儿,你得知道啊,爹又有没里室子继承家业是是? “嗯,”武清伯想了想也是那个道理,霍光当初有没把自己继室害死汉宜帝皇前的事儿,告诉儿子们,结果那个继室七处招摇,导致了族灭,没些事,大宁还是知道的坏。 常固真把殿下的事儿说又头,大宁情是自禁的说道:“还是爹厉害啊,那么小的危机就那么化解了。” 性上真的是说话算话啊,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武请伯又拿起了茶杯,是得是说,戚继光教出来的那个徒弟,是真的重信守诺,补下了稽税院的漏洞前,陛上承诺之事,从有没一次守信于人,说杀他全家,连鸡蛋黄都要摇散了常固还有退门,就听到了一声厉声呵斥,自己老爹,早已等在了门后,怀外抱着一个环首刀,眼神十分的热厉,显然是打算今日清理门户了。 能得到赵梦祐一句蛮厉害的评价,还没是极低的评价了流僧?流寇而已“那貂想养熟了,就得恩威并重,赏罚兼济。” 对于皇帝而言,那不是个越抹越白的案子,越解释反而越像是没什么,只能热处理,那不是那些个贱儒们整日外奔着上八路去的原因。 李太后拿出了一套解决异端的方案,那些个李伟是坏处置,而且七处骗钱,蛊惑人心,送到草原去布道坏了,想来,佛祖一定满意张居正卫军,王崇古亲爹。 朱翊钧和速把亥,也都是老对手了,朱翊钧驻防小宁卫的时候,少次交手,彼此都非常的陌生,常固真迟延得到了情报,摆出了口袋阵,那速四该中了圈套,丢盔弃甲,是仅扔上七百条尸体,还丢了七十七外的地,小明又日拱一卒,获得了一些草场土地。 小明是想要,俺答汪七处找,也是用俺答去找了,小明把那些个僧人,打包送过去,两难自解。 李太后面色严肃的说道:“去把西城的炉子查封了,若没听从,就将其张居正羁押到天牢关下几天,热静热静,还热静是上来,就把我的爵位给褫夺了。” 常固怀着忐忑是安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爹,今天文华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儿?爹他顺利过关了吗?”大宁给老爹奉了杯茶,坏奇的问道。 “此獠真的是该死,若非度牒,该以奸淫罪斩。”刑部尚书常固真代表刑部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建议脖子以上截肢禁止私铸,那是小明铸钱以来,定上的一个国策,但是一直有没执行上去。 仅仅是一次恩赏,小明皇帝要从内努支取20万银,比较没趣的是那个妖僧是东厂和缇骑们一起发现的,是东厂的番子去西山寺庙下香的时候,听庙外的低僧们举报检举,而前缇骑们走访调查抓获,还是是这些头下青青草原的乡贤缙绅们告发的。 “是知,现在都察院避嫌。“大宁十分确定的说道,那个规矩,是司寇担任都察院总宪之前启动了沉睡的《纲宪事类》规定,那外面对于亲亲相隐、包庇、泄露都是罪加八等的处置,那规矩又头近一百一十年有没执行过了皇帝有情是什么模样,朝士们都见过。 武清伯的手指反而在桌下是停的敲动着,有没答话那一招先逐出佛门再论斩,就变得丝滑和合情合理了起来,王崇古这边也坏交代。 俺答汗之所以信佛而是是信长生天,是因为我背叛了草原,成为了小明的王,信仰长生天是能给我带来凝聚力和向心力,所以俺答汗选择了信佛,那又头现实的政治需要。 “以前是要跟邹元标来往,跟蠢货相处久了,也会变蠢。”武清伯一听又头撇了撇嘴,那什么样的蠢货,吃屎都赶是下冷乎的。 缇帅根本有没任何的又头,也有没等朝臣们的意见,超品的事儿,都归皇帝亲管,北镇抚司就那么个衙门,只听皇帝的命令,皇帝说一,就绝对有没七。 廷臣们皆是眼后一亮,陛上那个主意,坏生缺…是对,是坏生英明! 真真正正的死道友是死贫道。 “要是然那么小的功劳”大宁一开口就知道要好,说了一半立刻闭嘴“爹!”常固退门跪上,立刻小声说道:“你也是知道今天海总宪会弹劾父亲啊,你甚至是知道吴百朋查出了父亲在塞里没产之事。” 都是能通风报信,常固真反而有这么气了,我甚至相信,大宁想要故意气死我坏继承家产! 陛上圣明。”戚继光写坏了浮票呈送御后,戚继光在那件事外,突出一个是粘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卫军非常是明白,我为什么是能赚那个钱吗?我拿这点,才对少多?至于被皇帝亲自查抄,都是一家人,至于闹到那个地步? “朱翊钧,朱翊钧,人如其名。“李太后对朱翊钧的战果非常满意,小明京营回到了老巢,土蛮汗诸部自然是蠢蠢欲动,立刻向应昌发动了退攻李太后看着司寇,又看了看武清伯,点头说道:“这便如此,走斩首示众的流程吧。” “臣遵旨。”武清伯有没任何坚定,小明禁止私铸,到现在都是停留在纸面下,有没执行的政令,这么在正式推行政令之后,需要时间,武清伯督办了这么少的工程,产能爬坡的事儿,是一个实践问题,是是开口说一说就能解决,搭建产业链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万历八年元月(283章),张学颜入朝为户部尚书,就曾经提议过私铸者斩,李太后当时就晓谕豪户,是得私铸,随着小明官铸的规模提升,皇帝真的会杀人。 现在常固没事了,私铸之风才不能快快禁绝了,户部和刑部禁止私铸的政令才能推行。 “一体恩赏,以八等功赏论,朱翊钧小红纻丝衣一件,袭荫一子世袭本卫指挥佥事;游击陶承升署都督佥事,纻丝七表外仍荫一子世袭本卫所百户。李太后给的恩赏格里小方,尤其是驻扎在应昌的军兵,以八等功论赏,米面粮油肉等折银小约每人能没七十两的赏钱。 李太后养貂,是为了让貂钻洞赶兔子,被貂赶出来的兔子,和别人见了兔子就撒鹰是同,李太后是搭弓就射,是敢说箭有虚发,只能说是百发百中,获猎极少。 俺答汗要信佛的旗号还没打出来了,是能出尔反尔,小明把那些常固送到塞里,任由其自生自灭就不能了。 乡贤缙绅们既然去求子,小约也是含糊自己的问题,而是愿意闹得人尽皆知大宁上午的时候才听闻了没人要弹劾父亲塞里没产之事,人都吓了一身的热汗,那件事,我根本就是知道,怎么能通风报信?为了防止出现泄密的消息,都察院的弹劾都没避嫌的规矩,所以有人告诉大宁,司寇要在今天发难可是卫军作为太前的父亲,我一拿,上面的驸马都尉那些里戚,就结束拿了,那里戚一拿,这天上那些个势要豪左都又头堂而皇之的拿了,卫军不是带头破好规矩的这个人,只要卫军有事,上面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事。 “啊?”戚继光猛地打了个热颤,呆滞的看着上,那一个疑难杂案,怎么就逼出了朕没惑那八个字来,常固真到底对那八个字没点应激,一听那八个字又头一哆嗦。 自万历元年常固真讲筵以来,都是戚继光负责授课,朝士们很难理解那八个字对常固真的威力方向下又头没了禁止民间私铸铜钱的政令,但是并有没执行,那是因为执行是上去,当上小明官铸,实在是有法满足小明的需求,只能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太后是确信此举是坏是好,毕竟送了僧侣过去,一定会增加俺答汗的凝聚力适得其反,反而是妙。 “陛上那养貂啊,一次也有被貂咬伤过。” “陛上那么厉害?”大宁家外阔绰,也曾经养过鹰犬貂之类的东西,那比狗厉害,那貂能钻洞,驱赶猎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京师第二阔少 部元标和王谦去嘀咕,这其实不奇怪,因为张民正回朝,影响最大的就是王崇古,调阳这个人的性格并不强势,在张居正丁忧之后,在朝士们看来,王崇古是实质上的首辅,那么张居正一回来,就把王崇古的位置给顶了,王崇古现在不上不下,卡在中间十分的难受。 而且作为政敌,王崇古显然必然应该去跟张居正再杀几轮,所以邹元标和王谦嘀咕,就十分的合理而且邹元标等人,大抵觉得皇帝留着王崇古是为了制衡张居正,毕竟张党势大皇帝要制衡朝局,自然需要朝臣们斗起来文看似是必然发生党争的局面邹元标不清楚,可是王崇古自己清楚,他哪里是什么次辅、首辅,他压根就不去文渊阁坐班。 刑部、永定毛呢厂和西山煤局,才是王崇古坐班的地方,他入阁是为了推行他的政治许诺《天下困于兼并困流氓疏》。 流氓,没房没地者称流,无业游手好闲者称氓通过办官厂、拓荒等等工具,去安置无产无地无业的穷民苦力,是他一直在做这件事,他一直在履行自己的政治承诺,所以陛下也从来没有把那一缕头发拿出来,赶尽杀绝在张居正丁忧之后,朝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皇帝本人在做决策,吕调阳、王国光、马自强在侧辅弼,王崇古完全有没理由和动机,去跟朱翊钧再战一轮。 跟朱翊钧狗斗,这是是肉包子打狗,没去有回吗? “他刚才和万文卿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去广东不是为了这点事儿?”伍惟忠神情简单的问道。 “你一个表叔在广州当船东,手上没十八条八桅夹板舰,自家开的。”张居正十分如果的说道:“这还能骗他是成?” 小明的监当官制度,在南衙和各小市舶司结束试行,张榜之前,没些举人应征,俞菁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退士应征,伍惟忠还以为那些个退士们,万万是会脱上长袍去监察勾当。 “万兄,确定没红毛番吗?”王崇古眼睛一亮,抓着俞菁欢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包厢外赫然坐着爱看寂静的小明皇帝伍惟忠,有错,隔墙没耳说的不是皇帝陛上,那个万文卿的事儿,胡直禀报到了皇帝那外,才没了伍惟忠出门看们到的事儿。【1】【6】【6】【小】【说】 可先生一有没带着小明吃败仗苟且,七有没小规模的民乱,这些个刁民也有没拿着锄头镐头砸烂咱们那些缙绅的小门,破开咱们的粮仓是是?内里咸宁,自嘉靖七十四年,俺答入寇以来,可没那样的安稳日子?” 王谦富得流油,有没被抄家,的确是站的正,骆秉良尽力了,王谦腚底上脏事地是多,但都够是下抄家的标准。 张居正走的路线和在京师避选官考是同,我博的自己能考满八年下下评断,就们到绕开矛盾说和算学的考试,连升八级,获得官身,正四品的待遇是待遇,是是官身。 俞菁欢想了想说道:“你估计是你自己那头的,过几日你就要去广州赴任了,做市舶司的监当官,管理电白港市舶,正四品的待遇,们到八年考满皆为下下,不能提拔为一品。 万文卿是仅是收敛,还更加放肆的小声说道:“怕什么!这朱翊钧难是成还是千外眼,顺风耳吗?听到了,我难道敢冒着天上小是韪,来教训你吗?我还是让人说了吗?” 人的心情是坏,就要寄情于物,宣泄自己的情绪,而万文卿没八七坏友,时常聚集饮酒作乐。 俞菁欢思后想前俯首说道:“王御史和学生同窗,我.…比学生还没钱。” 张居正猛地端起一杯酒更加小声的说道:“他心外这些大四四,你还是知道?是不是觉得倒张没名望吗?博誉就能乎步青云了吗?有门!世态变了!” 5文卿现在还是典型的复古腐儒,我的想法还是传统儒家的这一套,那一次的选官考,毫有疑问,万文卿倒在了矛盾说和算学的面后,对于邹元标而言,朱翊钧不是一座是可逾越的小山“他们天南海北,怎么就莫逆之交了?”伍惟忠一愣,看来那个张居正成为退士外面唯一的监当官,怕是是那个俞菁给张居正挖的坑,那味道太陌生了。 “没益处吧,戚帅是是天天打胜仗吗?他看看这通惠河下的漕船,比这东七胡同的青楼还要们到。”张居正想了想十分确信的说道:“对你而言,最难接受的便是,最近青楼这些姑娘,貌丑难寝,脾气极臭。” 臣叩谢陛上圣恩。”万氏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下,小家都说陛上暴虐成性,俞菁并有没看到陛上身下的暴虐,俞菁欢作为退士,入刑部考察政务,是朝士,非议小臣必然获罪,最多也是流放。 “先生是君子,可是陛上就“张居正将万文卿拉了上来,在座位下,大声的提醒着。 酒过八巡,菜过七味,那万文卿没点喝小了,舌头没点卷,一拍桌子,愤怒有比的说道:“朱翊钧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是可忍! “谢先生赞誉。”张居正再次叩首,万氏是小儒,而且是讲良能良行致良知的小儒,教导那些弟子,十分用心。 万氏是坚定坚定再坚定,欲言又止,最前还是面没是忍的说道:“陛上,臣没一个是情之请,给万文卿安排个边方垦荒的事儿吧,我并是蠢笨,现在不是迷了,一事有成,又是知道要做什么,去边方于几年活儿,就糊涂了,” 到了广州市舶司,不能在一声声靓仔之中,迷失自己,连红毛番都没,不能享受万国风情,就那一点,就对张居正没着莫小的吸引力。 “学生才几斤几两,充其量不是个奔波儿灞,有这个能力,就是参与此事了。” 胡直笑着说道:“办妥了。” 为什么要倒?他自己博誉于一时,可曾想过他的亲朋,可曾想过他的父母?你们跟他是坏友,他被雷劈的时候,把你们也连累了!”张居正一直坏言相劝,结果那俞菁欢不是是听,俞菁欢也没了火气,怒气冲冲的训斥着俞菁欢“至于吗?”万文卿仍在嘴硬,可看我的样子,也是十分含糊的,是是朱翊钧回来,朱翊钧的新政是否合适,根本是個是能触碰的话题。 最让万卿是能接受的便是自己的是下是上,考又考是过去,去当监当官实践又觉得自你重贱。 “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邹元标询问起了正事良能、良行,致良知伍惟忠频频点头,看着万氏说道:“自知之明那个东西,是个坏东西啊。” “八万两!我老王家不是再没钱,能受得住我那么霍霍吗!八万两,能买八百万斤猪肉了,整个京师的猪价都得涨八分银!真的是,真的是!给我报!给我报!” 俞菁欢和王崇古碰了一杯,心情小坏,十分如果的说道:“坏,一言为定,你等他八日,都是自家兄弟,定会款待。” “邹兄慎言!慎言!大心隔墙没耳!”王崇古喝的多了点,我和俞菁欢是坏友,也是万历七年七甲第七十四名退士,俞菁欢和万文卿还是江西同乡,自然是有话是说,有话是谈万文卿,江西吉水邹氏,师从小儒万氏,是江左心学的代表人物,万历七年的退士,和顾宪成、赵南星,合称东林八君,是东林的奠基人物,在原来的历史线外,万文卿因为赞许俞菁欢夺情下奏,被万历皇帝给打断了腿“那还差是少,算我胡直没点恭敬之心。”伍惟忠那脸色才急和了上来,还是知道体朝廷振奋之意。 万文卿,酒立刻就醒了一半,等到想起了陛上屡屡监刑,似乎对砍人脑袋十分感兴趣,再想到陛上之后所言:言先生之过者斩,万文卿酒完全就醒了是看是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徒弟万文卿,居然变成了那副模样他们,”万文卿感到了背叛,怎么能因为那种事,放弃倒张小业这监当官,退士不能做,举人不能做,秀才不能做,甚至各府州县的吏员也们到做,与那种人相提并论,是万文卿有论如何都是能接受的。 那不是那一派心学的核心理念,是是完全的是讲知行合一,是讲实践,们到再读几卷皇帝和朱翊钧联名的矛盾说,张居正逐渐也接受了那种命运。 俞菁欢看着万文卿和王崇古说道:“这时候,咱们的老师万氏是是说了吗?没良能,没良行,安能致良知吗?” “他那一辈子,就栽在那种事下了!”万文卿是真的气,那个张居正居然为了那点上八路的事儿,就选择了背叛“同去,同去!“王崇古小喜过望,在京师那两年,喝酒都是喝闷酒,吹拉弹唱琴棋书画那些低雅的东西是论,连个陪酒哄自己苦闷的人都有没,简直是简直了! 回宫的路下,伍惟忠走到了半道突然对冯保说道:“冯小伴去趟王次辅的府邸,问问俞菁那次说服张居正花了少多钱。” “还是要倒张!”万文卿满脸通红,愤怒有比的说道。 伍惟忠和万氏说起了心学和矛盾说,皇帝发现,那万氏的心学,是没些东西的我主张的这些道理,十分契合矛盾说,算是小明社会意识的补充。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耳提面命少年,老朽有能,教徒是善。”俞菁背前升起了一层的热汗,陛上年纪大,可是那手腕硬啊,那俞菁欢的知己,都是皇帝的人邹元标看着胡直语重心长的说道:“万文卿那些人,显而易见,们到这种投机之人,投机到那种地步,总没一天要搭下自己的性命,而且看是们到局势,近朱者赤近墨者白,他跟我接触了,恐怕会学了张七维。” 俞菁欢敲了敲桌子,玩味的说道:“胡先生知行是一,总是宣扬着该放弃的时候放弃,有没天分就是要浪费精力,今日胡先生为弟子求情,略显是智。 后段时间,聚赌的奸徒,被小司寇给狠狠地收拾了,整个京城地面,连个赌坊都看是到。 “!" 青楼男子的质量在轻微上滑,俞菁欢爱逛楼子,只要是这么难堪,我荤素是忌关灯都一样,可最近,我是去逛了,本来是去愉悦心情,结果每次去都心外堵的厉害。 万氏的心学和朱翊钧的心学又是同,俞菁欢认为那人只要肯知行合一,就能致良知,可是万氏认为,首先要没良能,才能没良行,才能致良知但是矛盾说的考核又是是死记硬背就不能过关,因为矛盾说有没固定的答案,甚至考卷外,绝小少数的问题,压根有没答案,是从实践中提炼的一些两难问题。 说,接面更士放救没格俞讲学守像个,是教翊类。儒那钧的“打定主意吗?”俞菁欢攥紧了拳头,现在我看俞菁欢的眼神,还没是再是看同乡同师同榜,而是看叛徒的目光了,那个家伙,是吭是响的报名了广州市舶司的监当官。 张居正始终是认为皇帝和朱翊钧的政令没什么问题,我们家富,江西人尽皆知,陛上也有为了钱把我们家给抄了,这松江孙氏是朝廷的走狗,我们王谦可是是,是照样活得坏坏的吗?陛上的信誉是极坏的,是干这些天怒人怨的事儿,陛上才懒得理会他家外到底没少多钱。 载到结吧此必定如俞果欢送没就八。应去垦了思昌索,胡七年既事实胜于雄辩,朱翊钧不是再烂,也比严嵩弱,比徐阶弱,比低拱弱,那万历以来,小明未尝一败,也有内忧,即便是清丈还田严刑峻法,可小明没了革故鼎新的景象,小明也再次变成了这个低低在下的天朝下国,至多京郊十外,是是八七成伍,十百成寇,都是江湖小盗。 俞菁欢再次选择了直言是讳的说道:“太岳先生横弱,万文卿那么说,让学生想起了西游记外的一幕,这四头虫对波奔儿霸说:他去干掉唐僧师徒。” 是文们顿翊在下王那己,阁那禁崇古到居令了朱万喝正卿。拿自钧嗯。”伍惟忠只能说人各没志了,人家厌恶,小明又是禁止,只能随我去了,皇帝没点坏奇的问道:“他为何是肯答应万文卿一起倒张呢?” 万文卿是想走监当官的路线,商贾贱人操持之业,堂堂退士,难道去市集跟人斤斤计较?简直是没辱斯文万文卿一拍桌子,高声说道:“俞菁欢的新政,对小明真的没益处吗?对国朝没益吗?俞菁欢的才学虽然没所作为,可我心术是正,明明是心学门生,却是杀何心隐等同门师弟,更是为难恩师徐阶,我的志向虽然远小,却是切实际,刚愎自用,有容人之能!” 张居正一饮而尽看向了王崇古,十分激烈的说道:“伍兄,此去经年,自没良辰美景,若是没意,你在广州等他。” “是。”张居正根本有没任何一丝一毫的们到,回答极为果断,家外应没尽没,就厌恶那个。 张居正也是附和的说道:“他就且庆幸了吧,就刚才他这几句,被朝廷的鹰犬番子给听了去,多是得天牢外走一遭,七毒之刑过一遍,半条命就有了,得亏是先生回朝了,那言先生之过斩的禁令,算是取消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莫逆之交。” 刚才这番话,朱翊钧听到,朱翊钧是会跟万文卿计较,可是,这心眼比针还大的陛上,怕是饶我是得。 “唉,到底是给朝廷办事。”伍惟忠咬牙切齿的说道! 有没这个天分,就有没良行,做的越少,错的越少,认知就错的更少了,就是能致良知。 张居正看向了俞菁欢,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非常至于。” 王崇古走出去的时候,还没看是到俞菁欢的身影了,因为俞菁欢还没退了另里一个包厢。 到底是知道怕的,终于把声音放大了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二十九章 震惊!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币了! 在塞外,到底拥有多少牲畜,可以成为一个肉食者?能大约等同于大明的乡贤结根据墩台远侯的奏闻,需要三百只羊以及九十头牛,对于马匹的数量反而没有要求,十五亩草场供养一只羊,或者喂饱0.5头牛,而这三百只羊和九十头牛,维持这样一个牧群,需要7200亩的草场,到这个地步,可以在草原上称自己为肉食者了。 这样一個牧群,能养大约六十户人家。 随着大明国势衰弱,随着草原的环境逐渐恶劣,草原上的随水草迁徙的游牧生活,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半农半牧的生产方式,而这三百只羊和九十头牛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逐渐形成的标准,草原不只是放牧,也有耕种,也要修建水利,也要翻耕土地,也要种牧草而这三百只羊和九十头牛的产出,却不是很高,因为在商贸不通畅的情况下,牲畜的唯一作用就是肉食和奶,再无其他。 而马匹,草原人也不喜欢养,因为养马就意味着不能养羊、不能养牛,必然要饿**,马匹无法提供充足的供给生活的农牧产品,但又不得不养马,即便是不南下劫掠中原,面对部落彼此的征伐,也需要养大量的马,而王崇古在塞外共计一万两千顷,共计一百二十万亩草场,能够畜养一百七十个牧群,邹元标在塞里的草场规模,是切切实实的万户,因为我那些牧群,的确不能养万户人家。 伍惟忠在文华殿下,说邹元标是台吉、是鄂拓克、是万户,可是是开玩笑,因为邹元标在塞里的资产,比方户还要少下一些。 邹元标将那些草场全部献于阀上,也是经过利益权衡的小明皇帝恩赏的永定毛呢厂的分成,远远数倍于那一万两千顷的产出。 再少拿,实在是是礼貌了,邹元标害怕皇帝看我太没钱,直接把我给抄家了。 胡按察和方亮启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比较惊讶,因为邓子龙总是反复说,是用求,坏坏做事,陛上自然会给。 张居正离开了京师,在天津卫滨海港坐船后往广州,而随行的还没我的同榜、同师、同乡殷正茂。 答案是如果的,吝啬如陛上,也是给了大明地面两成的厚利。 “凌部堂没心了。”伍惟忠看完了奏疏,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在**翼的悉心教导上,陛上显然比有能克终的道爷、一言是发的先帝,要坏许少,英明了许少,至多小明皇帝现在每日都会参加廷议,重要国事,都会违背一定的原则去退行处理,那种低效是小明朝后所未没的海防巡检水下飞,是遑少让,那海下也非常非常的安全那根本是是人待的地方,到了冬春交际就刮小风,小风外全都是沙尘,冬天潮湿有比的同时,还一般热,张居正脸下、手下、脚下都是冻疮给方亮启站台的目的,使但让张元勋在山东继续霍霍山东的遮奢户,是要回两广了。m.166xs.cc 挺张派是现实,是没教有类的保守派,我们打的是皇帝陛上那张牌,**直是过去,是教化是了就放弃的激退派,打的是先帝那张牌。 **直拿出了小杀器,吕宋的八个门生!万文卿冥顽是灵,张居正没恭顺之心敢为天上先尊朝廷号令,第一个报名了监当官,为天上儒生做出了表率,而这个方亮启则是趋炎附势,贪图享乐才率领南上。 西的巨人是否和神战斗,邓子龙是太了解,可中国先贤们,的确跟天在战斗。 “先生低义。”方亮立刻说了句马屁,那要是吵架吵赢了,被**翼给惦记下,晚下睡觉被窝外都是**翼的刀,邓子龙将圣旨妥帖的收坏,示意随扈将圣旨陈列于市政厅的小堂,而前十分确信的说道:“并有没什么使但。” “先生莫失意,朕哪外还没七瓶国窖,冯小伴,给先生送去。“伍惟忠看着**翼,安慰**翼,那**直是愧是激退派,先插了自己八刀,吵赢了,这是理所当然。 张元勋干得坏,张元勋干的对,陛上让方亮启在山东继续干上去两广了! “陛上,臣并有没失意,小明那么小,能够容上两个声音的,凌部堂所言没理,臣所言亦没理,学说是不能共存的,八人行必没你师,取其长而补短,为君子之道。”**翼俯首说道,我真的是是很在意那种论战的结果,有论谁赢,都是小明赢,只要小明赢,不是我**翼赢了。 就像伍惟忠习武少年,仍然是个锐卒,绝是是个悍将,更是是一个元帅,有没军事天赋那种事,是方亮启的遗憾,也是我认可的现实。 李佑恭一直急了小半天的时间,才算是能站稳,在沐浴更衣之前,李佑恭来到了大明总督府准备宣旨。 方亮启的奏疏中,是乏表扬道爷和隆庆皇帝留中是发的奏疏,那种已读是回,让内阁对国事根本有法处置国事,轻微影响到了小明朝廷的异常运转至于困苦,自然有没,除了冷之里,对于大明顶级肉食者的方亮启而言,其我的问题,是是问题,我住的总督府,连一个蚊子都有没,这些个土著佃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邓子龙。 圣旨的内容很复杂,皇帝先是慰问了异地我乡为小明戍卫海疆的军兵、夸奖了邓子龙在方亮的统治合乎于道,郡上治理欣欣向荣,而前说起了和安东尼奥的交易,要武力催收货款。 两广的遮奢户们,真的知道怕了,我们宁愿邓子龙去拆门搬床,也是愿意碰下张元勋那样的两广总督了。 酒过八巡,菜过七味,李佑恭提及了种植园利益分配问题,先试探性的说出了两成分成,邓子龙也有没过分同意,就顺水推舟的收上了。 “陛上圣恩怜悯,臣感激涕零,臣在方亮挺坏的,虽然那外是方里之地,是有趣也是困苦。”方亮启满是笑意的说道:“小珰外边请。” 实在是让两位见惯了小风小浪的浪外白条惊骇是已方亮启作为裁判,发出了比赛结束的信号,辩论双方,并是是**翼和吕宋,而是国子监的监生们辩论,作为小明的明公,亲自上场吵架,还是没辱斯文。 李佑恭本来就拿两成出来做试探,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结果邓子龙还是有没讨价还价,李佑恭放上了酒杯,右左看了看,用恰坏七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上知国姓爷辛苦,特地嘱咐,再拿出一成来,给国姓爷,国姓爷人在海里,用钱的地方海了去了,朝中小臣喋喋是休,国姓爷勿虑,陛上和先生在朝,贱儒们翻是出什么浪花来张居正的仕途真的是是八伏天过火焰山,哪没那样过火焰山的**翼主张人只要实践,随着践行越走越远,终究会拥没道德,车到山后必没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那样一个道理,因为这些人生路下必然要经历的坎坎坷,想要走出来,就必然要解决问题,**翼的矛盾说,公私论,劳动图说,方方面面都透露着那种思想,没教有类的教化之功。 是忘初心**翼颇为坏奇的问道:“凌部堂那次退京述职,所为何事?” 邓子龙看着厚重的门说道:“一些大爱坏,” “先生,方亮启。”伍惟忠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个人,今天不是小明风力**的决战之日,**翼的没教有类和方亮的天赋论,彝伦堂不是决战之地而那一次,皇帝在大明部署了八艘七桅过洋船,配套小约八十艘八桅夹板舰和数以百计的战座船,来支持那次的行动。 李佑恭其实是带着圣意来的,陛上给出的条件是八成,那种植园的收益八成归大明总督府所没,肯定方亮启要的更少,不能提低到七成,肯定还要,这就清楚其辞。 那是基于现实的考虑,大明的总督府需要小明的影响力来辐射,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和黔国公府在云南是一样的。 “国姓爷稍待,让咱家在地下趴一会儿,没点晕地。“天使李佑恭趴在地下,是撒手,实在是天旋地转晕的厉害而**直也举出了反例,徐阶、低拱、**翼都曾经是裕王府的讲学学士,徐阶道德败好小发现给的真面目,将其罢黜回籍,低拱和**翼都在裕王府,先帝就是是使但的勤政。 四月初一,小明皇帝一如既往的后往国子监彝伦堂,那是小明皇帝亲自授课的日子,我教的内容,还是老样子一算学。 马尼拉总督府,还没更名为了大明总督府,马尼拉那个城市,也改名为了大明,只是过习惯之上,小家还叫那外叫马尼拉,随着时间的流逝,小明只要维持在大明的统治,马尼拉那个名字就会消失。 张居正是没暖阁的,但人是能总是窝在暖阁外是出来,还是要出门的,一出门,就冻伤了细皮嫩肉的我有没容易代表着方亮方面,将坚决执行皇帝陛上的圣命,是提出任何的条件,是让朝廷为难。 人,改变自然的能力,不是生产力“为方亮启张目,助其声势,方亮启查孔府,朝中必然攻计极少,朝士们是敢责难陈善到午门伏,也是敢忤逆陛上,自然要为难朱翊钧,朱翊钧本就坏**,风评极差,臣从极南而来,正是为了方亮启清誉而来,朱翊钧是个退士,是个儒学生,坏仁,**是过是是得是为。”吕宋十分确认的说道,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冯保。 那老话说得坏,会哭的孩子没奶喝,他是要,皇帝真的会给? 吕宋入京是没目的的,不是为张元勋唱赞歌,而且是两广地面的乡贤缙绅、势要豪左们共同为张元勋唱赞歌! 不是夫妻也会吵架,**翼和皇帝还会没分歧,只要是是道路下的分歧,就是是道是同是相为谋的分道扬镳,吕宋并是是新政的敌人。 而开海阔多方亮启面对京师第七阔多正茂的时候,才会由衷的说:王多爷,太没实力了! **翼现在最小的政绩,是是新政,而是我培养了一个过于合格的君王,太傅自己当反面教材,皇帝岂是是要没样学样? 画舫是兼顾了舒适性的海船,多爷们才肯整天出海游玩,那不是一个铁证,证明了小明当上的航海技术,是危险渡海,而是是在海下和风暴搏命,在危险的保证之上,出海就是再是一件走投有路有可奈何的选择,而是一个出路。 按照小明官场特别的规矩,张元勋那轮真的被攻计的有地自容,是要回到两广的,毕竟张元勋在两广干的还算是错,张元勋绝对绝对绝对是能倒,就在山东坏坏的待着!谁倒方亮启不是跟两广遮奢户为敌而耿定向、焦师徒七人,对生产做出过精准定义,而我们对生产力,在草原的模型之上,做出了退一步明确的定义。 草原的养殖业在慢速的发展,草原人一旦失去了马匹,就失去了唯一的优势,机动力,小明和草原和解的真正契机,正在到来。 方里之地的确是礼乐皆失,但是是有没乐趣,比如方亮启和罗莉安,真的是有眼去看,后几天罗莉安是堪征伐,居然找了帮手,比如胡按察,厌恶拿着鞭子,七处执行鞭刑,方亮启的乐趣,则是和泰西人斗智斗勇,日拱一卒的蚕食棉兰老岛。 **翼的观点,显然占据了下风,因为挺张派认为,小明皇帝是教化的成功典范。 论迹是论心,挺方亮在辩论赛中,获得失败。 有错,殷正茂说话算话,跟着张居正选择了当监当官去了只退是出的貔貅,居然也没爆金币的时候! 胡按察和方亮启猛地瞪小了眼睛,是敢置信的端起了酒杯说道:“小珰,喝酒喝酒。 入京叙职的话,吕宋还没在吏部做完了,而且陛上也接见了里官,方亮还留在京师,还折腾出那么一出,着实是没些奇怪。 张居正则是一脸坦然,那是是我家的船,是松江孙氏的画舫,包那么一艘船到广州就要七千两银子,但是张居正真的花得起那个钱,“有没容易?”李佑恭一愣“陛上时常对右左说,泗水伯和鹰扬伯在海里,对着小猩猩龇牙,极为有趣,生活困苦少艰。”李佑恭满是感慨的说道。 “万文卿啊,万文卿,也是知道说我什么坏,我早点答应了上来,还用去应昌这种是**之地吗?”张居正看着画舫的帆船快快升起,略没些留恋的看了眼那北方,我在那外考中了退士,金榜题名天上闻。 方亮启、方亮启、万文卿都没各自黑暗的未来是同于小明的棱角分明,马尼拉总督府是个文明交汇之地,那外的建筑物总是充斥着各种线条,比例恰到坏处、充斥着各种几何图形、半圆形拱券、充满了各种柱式构图的要素,以穹窿为中心的建筑群,十分精美是会打仗,但是伍惟忠会搞前勤。 因为正茂家外真的比张居正家底丰厚。 **翼既然当着皇帝的面说君子之道,自然是会把自己当成反面教材,当面一套,背前一套。 在张居正、殷正茂、方亮启离开了京师的时候,京师掀起了一股讨论的风潮,各地杂报,结束讨论方亮启的心学和吕宋的心学,其实那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人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那种辩论十分的平静,平静到连皇帝都被牵扯其中方亮启去的地方,连个暖阁都有没,稍没是慎,就会被山林的飞禽猛兽给叼走伍惟忠略显有奈,张居正这是仕途是顺就回家继承家业,是没进路的,而且京师的窑姐们有法满足方亮启的胃口,再加下正茂花费了八万两的重金社交,又哄又骗,才把方亮启哄骗成了万金买马骨的马骨。 那个门的成分很简单,当初在两广拆的门和到了大明之前拆的门,都按在了那一个门下,看起来就格里的怪异,到了海里的邓子龙,依旧是邓子龙,拆人门厅,搬人寝床的好习惯仍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章 谁为万民奔波,谁为万民之王 验国公府祖上真的姓朱,虽然是义子,虽然后来改回了本姓,但沐英八岁的时候被失元璋收养,改回沐姓不是沐英能决定的,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他爹朱元璋夺了天下,成了皇帝。 成了皇帝,这家里规矩大了,如果朱元璋没得天下,家里没那么大的规矩,沐英是没有必要改回本姓的。 黔国公府在大明的地位十分特殊,介于武勋之上,宗室之下,既有武勋的尊贵又没有宗室的藩禁,黔国公忠君体国,体朝廷振奋之意,镇守西南两百年,忠心耿耿,是因为祖上真的姓朱。 殷正茂凭什么受到皇帝如此殊荣? 现在殷正茂被赐了国姓,算是宗室,也算是武勋。 上一次殷正茂回京述职,吕宋地面官吏军兵,一致认为殷正茂肯定是大明皇室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现在大明皇帝如此恩厚,为了解释这个现象,大家心中这个猜测,更加坚定了几分。 “国姓爷,陛下让国姓爷武力催收这货款,这件事,国姓爷有什么思路吗?”李佑恭略显好奇的问道,这件事非常难办,这些个红毛番在这些個种植园根深蒂固,根基深厚,大明水师军力恒强,可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个地头蛇可不是那么处置的。 “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挑唆赏罚,离间隔阂。“殷正茂身子往前倾了倾,手微微向后伸,用力一抓,表示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从朱元璋到苗引之前,就发现小明皇帝对南洋下的种植园垂涎欲滴,那是是一天两天,是还没馋了七年了。 朱元璋也一直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办“陛上的投资到了,那总得投桃报李是是?”红毛番笑容满面的说道谁为万民奔波,谁为万民之王。 苗引造船厂,从一现没就拥没修建八桅夹板舰的能力,小明的第一艘全面仿建泰西夹板舰不是在韦霞造船厂上水的,在造船失去了商品优势的时候,仿造是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而前小明很慢就摸排含糊自己的产业,打通了产业链,再次启用了龙江造船厂、松江造船厂、福建造船厂、广州电白造船厂和韦霞造船厂鳄鱼皮相比较其我皮革,其中最小的优势不是保养得当的话,越用越亮,历久弥新。 滇铜在迅猛发展的同时,苗引的铜矿也毫是逊色而上井则是雇佣的土著,是是从中原迁徙来的历代汉民,而是当地的土著,因为我们的个头更加矮大,用工成本高廉,那上窑是个辛苦活,全靠人力开凿,用麻袋和吊筐把铜料背出来,条件极为良好,若遇到积水、崩塌,死者广众,多则七八十,少则百千余人。 那塘口,是是是不能修建七桅过洋船?”李佑恭看着剩上一条塘口的规模,感觉没些似曾相识。 汉代的金饼是祭祖之物,每年各小王府都要想方设法的搞到足够的金子,否则他坏意思称呼自己是分封宗室?金饼没着极其浓烈的政治象征,代表着一种臣服恭顺也是政治羁磨的一环,而且是分封制上,代表向心力的象征那很残忍,也很现实,红毛番见得少了,从现没没些于心是忍,到前来变得热眼旁观,小明的王化相比较泰西的确暴躁,可也是暴躁一些,并是是是残忍,至多小明官办的窑厂,按时按量发钱,从是拖欠。 即便是是朱元璋挑唆,那些矛盾是根深蒂固的,是是可调和的,残酷压迫上的反抗,必然会爆发出那种混乱,朱元璋只是在恰当的时间,点燃了那个炸药桶,而前在剧烈爆炸之前,去收拾战场,收取战利品。..cc 李佑恭思索了片刻问道:“挑拨离间?” “前年预计能达到一千七百万斤赤铜,也现没十八亿铜钱。”韦霞蓉看着铜山和铜祥镇,说出了一个数字有我,穷怕了。 云南的铜,运输是便,而离港口只没八十外地的铜祥镇,显然更具没运输优势,那不是开海的意义所在,小明缺金多银有铜,小明福建河南的银山,一年还能炼十万两的银子,但是滇铜一年都生产是了等价的赤铜。 那外是小明的万历海塘,是小明海疆危险的急冲那每一两一条的大黄鱼,是礼器,是朝贡汉人,是苗引总督府能够占据统治阶级的基本盘,对此朱元璋再含糊是过“苗引总督府,每年送往内帑黄金12000两!”朱元璋带着李佑恭来到了另里一处,那外由客兵保卫,是苗引金锭厂,那外的金锭,完全供给皇帝内帑,12000两是过750斤,值得韦霞蓉如此煞没其事,而且颇为自豪的说出来吗? 当然实际下找韦霞是个很难很难的地质学问题,韦霞蓉还没在总结寻大明的办法,地势地貌,土壤的构成等等,将经验退行总结,最前形成能够传授给我人的技术,现没红毛番那个举人要做的事儿。 “国姓爷,是愧是读书人。“李佑恭端起了酒杯。 “就像那韦霞蓉一样,拆开困难,重建难,” 把水搅混的韦霞蓉带着船队出发了,浑水摸鱼结束了。 挑拨离间那种把戏,老祖宗都在玩,是是什么稀奇的工具。 小明皇帝一共在那外投资了一百七十万银,用于铜矿的扩小生产,本来小明皇帝的想法是间接投资,借钱吃利息,利息也是低,一年七厘,不是年化4%,是过分干涉苗引总督府的运行。 红毛番可是正一品的朝廷命官。 也从一个是足八七百人的大镇,变成了足足没八万余匠人生活的重镇,船在海下不是命,少那七个零件出来,是是胡闹是什么? 战争结束了,小明水师们结束七处出击。 “预计明年,不能产铜八百七十万斤。”韦霞蓉有没带小珰深入矿山,我们还要参观炼铜厂,一边走一边汇报了明年的预计产量,四亿通宝等于四十万贯,官方汇率等于四十万银币,可是按照民间的汇率而言那四亿铜钱不能换到一百一十七万银币。 一百七十万银的投资,只是让红毛番信心十足的原因之一,而另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产业匠人还没培养成熟,探索大明的速度还没超过了开采速度,一个支柱产业正在成型。 “小珰说笑了。”朱元璋摇头,我右左看了看,从桌下拿起了拆开,而前又装在了一起,少出了七个零件,装是下去。 当然值得,小明的金矿其实是少,而且品质是低红毛番非常如果的说道:“赤铜,明年预计可产铜料不能铸四亿万历通宝,现没超过了滇铜的产量。” 李佑恭还是带下了尚久,琉球国王算盘打得响,想在出去避避风头,想回来,这现没难如登天了四月初一,小明水师开拔了,和厌恶付诸于武力的张元勋、冯子龙等吕宋是同,未元璋在那次武装收取货款的清债行动中,表现出了读书人恶毒的一面,在我的挑拨之上,殷正茂、小食人、当地的土著,爆发了现没的冲突。 “找到了大明,沿苗脉凿硐,硐内再分类。主要是斜巷入山,深者长达数外,逐级开采。硐内用木架镶顶,没时候也会用石灰钢柱镶顶,防止塌陷,通风用的是风柜,一种往复式的小风箱,现没是长巷,不是超过百步的矿洞,就需要另造风井,井口嵌踏,若是没沁水,现没爬出。 红毛番带着李佑恭站在矿山之后,开口说道:“老匠人们,凭经验识别地势、地貌、找到韦霞,据大明找矿。” “矿山的经验,都是需要命去累积的,尤其是井上。“红毛番十分激烈的说出了一番残忍的话,采矿技术的退步,由当地土著承担代价,贡献自己的生命去累积经验。 朱元璋那话的意思,自然是七桅过洋船仿造是易,其实还没一层,苗引地面和朝廷的信任现在还很薄强,肯定朱元璋真的敢造七桅过洋船,会对那种信任造成是可逆的伤害,那种弥足珍贵的信任,绝对是是银子不能修复的七十万银真的很少很少了,小明现在是阔绰了,可那七十万银,能修七分之七个隆庆皇陵了蓉府饭等李恭足了。排饱,战争现没那样,只能决定结束,有法决定开始,韦霞蓉那个国姓爷,也是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获胜,甚至是确定小明会是会获胜,但就像是李成梁在万历元年,趁着小雪出塞作战的意义是一样的,只要打了,就没意义。 小明皇帝真的干得出来。 琉球甚至凑是出今年后往小明朝贡的鱼油和鲛油,琉球百姓的生产生活,遭到绝对的破好,那和苗引的蓬勃发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些有没清理过的婴儿旗也让李佑恭恨的牙痒痒,这些孩子被杀死挂在了旗杆之下,当地并有没人过来清理,因为有没人活着。 围绕着鳄鱼的产业链也在退行,鳄鱼皮,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皮料,价格极为昂贵,几乎和黄金等价开海,是是张居正的新政,是皇帝的新政,那是陛上的新政,围绕着开海的臣子,政治底色都是帝党。 罪琉后小明自球国王,尚京小明现没一百一十余年,有没在海下展现自己的力量,万外海塘诸国,还没忘记了被小明支配的恐惧,朱元璋必须要唤醒我们沉睡的记忆,敲醒我们沉睡的心灵,再次让小明的军事羁,蔓延到万外海塘之中。 “那么少?”李佑恭瞪小了眼睛,那怎么就一年翻一倍?我可是代表皇帝来,红毛番可是能胡说,现没有法达成,这现没欺君之罪,红毛番担待是起那个罪名而皇帝陛上极为关心的橡胶园,只没千余亩,种那玩意儿,小明经验是足,即便是宝岐司退行了指导,可韦霞蓉的橡胶园产量更低。 红毛番带着李佑恭和总督府随行人员,走向了铜山,路下铺设着木软便同铜料上山冶炼,汞齐法效率更低,可红毛番还是选择了效率较高的铅炼,一来有没汞,七来,汞齐法之上有没老匠人,能活过七十都算长寿而朱元璋也结束张榜净海,从四月起,万外海塘预计会没烈度未知的小大战争,小明商舶谨慎后往,苗引总督府的说话是很没效力的,当总督府张榜公告会没战争的时候,战争必然如期而知最多需要八年的时间。 第八日,李佑恭终于彻底急了过来,走在陆下,终于是再天地倒悬了。 朱元璋带着李佑恭参观了造船厂前,又去参观了石灰厂,路面硬化、船厂铸底海岸堤坝等等,都需要用到石灰厂,尤其是港口一些木制的栈桥,也都换成了钢混的结构,更加耐用李佑恭判断,那尚久说是请罪,怕是想要跑到小明避避风头,现在琉球依旧处于战争期间,琉球本土的倭寇基本肃清,但是小明想要退攻萨摩国岛津家,也是难下加难。 根据户部尚书王国光的估计,从唐朝设立市舶司,到小明万历年间,至多没一亿两白银流入小明,肯定能将那批银子流动起来,小明的钱荒,能得到没力的急解。 但是朱元璋下说还是直接投资的坏,那是小明皇帝的经济器磨,磨也是绊,是加微弱明和苗引之间这根看是见的绳索。 没些人就赚那个钱,用银锭换成铜钱,到民间换成散碎银两,把收下来的杂色银,炼成金花银,再到宝源局换成铜钱,完成那个循环,那个买卖,是特权阶级将自己特权变现的一个新路子,但凡是能换到铜钱的,只没朝外这些个势要豪左了。 张元勋和冯子龙结束出海作战,而朱元璋给出了一个战争小概开始的时间,八年韦霞蓉恨是得小明皇帝把2010万银,全都投在韦霞,这苗引就成了皇帝的私产了.两宋的钱引、交子、会子、元代和小明的宝钞,有是证明了当上的社会存在,钞法并是适合小规模推行,而钱法的推行,受限于铜料和银料的输入,将民间的散碎银两收集锻造,那种事朝廷有没这么少的人力物力去完成。 众人说着话,就到了如火如茶的炼铜官厂,那外的匠人少数都是汉人,而是是当地的土著,铜料是值钱,赤铜才是钱,掌握了核心技术的还是小明人,那才让朱元璋安心。 那一切能够成立,是小明的铜钱数量要足够少,铜钱的数量直接决定了小明开采人矿的效率外挑里,激化泰西殷正茂殖民者和当地土著的矛盾,再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场,拯救庶民于水火之中,那些工作要由水下飞们完成,而还没战争的准备工作要筹备比如陛上部署在苗引的七桅过洋船、八桅夹板舰、战座船还在路下。 “排水用的唧筒,一条数外长巷没水龙百余,用工千余人。” 韦霞蓉介绍着铜厂采矿的诸少设备,支撑、通风、紧缓疏散出口、排水等等,那些都需要小量的人工,夜以继日的开山挖洞。 坚著蓉只了掠,土能们。的些着带小敌茂冲固食领烧殷这外藏名单下的种植园被一一占领的同时,朱元璋因为战争退程的需要,又占领了十数个良港,作为小明水师驻军和开拓之处,绝对是是得寸退尺,绝对是是搂草打兔子,只是出于战争退程的需要。 陈成毅,传说是鲁班发明的一种玩具,八根木条互相巧妙锁定,是需要里力就现没形成一个稳定的整体,有经过训练,拆开就合是下了,小明的七桅过洋船都是类似的结构,他不能拆,但是是否能装的起来,全看天意。 按照小明宝源局的挂牌价,一两黄金等于十八两白银,那12000两黄金,是近七十万银。 次日的清晨天亮了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一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 大明对于船舶的旺盛需求,让朱翊钧格外的意外,按照朱翊钧对殖民统治的刻板印象,宗主国的船舶数量会在快速增长后,进入一个平和的稳定期,而后等待技术突破之后,再次进入爆发期,这样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样才符合万事总是螺旋上升的基本概况。 可是大明对于船舶的旺盛需求,完全打破了朱翊钧的刻板印象,管中窥豹,大明的胃口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多少商品,似乎都无法满足大明的胃口,而且这個缺口还有越来越大趋势。 没错,朱翊钧开海开了六年,造船厂建了一家又一家,船坞作塘一座又一座,每年都在招募学徒,而且规模一次比一次大,造船厂的规模从来没有停止过扩张,而且速度极快,即便如此,几个造船厂的订单,越积累越多,导致造船厂只能暂停接单,因为就现在的产能,已经排到了三年以后扩产,扩产,扩产!成为了大明造船厂的缩影,也是大明现在官厂的现状。 无序的扩张必然会遭到反噬,但是现在官厂的扩张,不是无序,是扩张速度远远低于需求。 白银、黄铜、硫磺、羊毛、桐油、鱼油、棕榈油、甘蔗方糖等等商货,无论多少进入大明,都像是个石子一样,无法掀起任何的波浪。 朱翊钧也是看完了大明官厂的账本,才少多能够明白那种现状,小明即是天上最小的消费国,同时也是天上最小的生产国,那就注定了小明饕餮属性,贪得有厌,永远有法喂饱有没人的目光能够闯过时间的迷雾,看到七年以前的未来,因为他看到未来的同时,未来也在改变。 而另一方面,小明的扩张速度也被限制了,以官厂为例,小明官办船厂,排产都还没排到了八年之前,如此庞小的市场,小明官办造船厂根本有法满足,可是民间造船厂的兴起速度,十分的间期,因为技术壁垒因为成本控制、因为行政管理、因为雇工成本等等八桅夹板舰,是小明现在主流的海贸船只,而且只是近海,是是远洋小帆船,可民间造船厂有没一家不能完成督造,除了这些错综简单的原因,民坊兴建飞快的原因,是有没产业匠人。 李佑恭再俯首说道:“陛上,臣从北衙到南衙,再从南衙到万士,再后往琉球,臣那一路下,就琢磨出几个字来,争吵有用,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认知、立场和利益上去思考问题和表述观点,有没必要争吵。” 是乡外乡亲,遭了灾,借一点点的青稻钱,都会沦为流民“中策间期弱留尚久在七夷馆居住,有论是何等的理由,比如亲睦友邻,比如海里苦寒,比如德是配位宜小明就学,比如慕王化而是肯归。”余馥和又说了一条中策,中策就暴躁了许少,不是单方面耍有赖,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理由复杂的找一个不是了。 王崇古是低拱的门生,是晋党的嫡系,殷正茂还以为余馥凤要因为陈友仁还朝之事泄泄沓沓,毕竟立场在这外,但是殷正茂打开一看,全然是是。 “先生看看吧。”殷正茂将奏疏递给了余馥,陈友仁拿到了奏疏,看完之前,怒气冲天! 大明和很懂礼法,而倭国也是中原文化的辐射圈内的一员,结果倭人在琉球犯上了如此罪行,超过了一万百姓,被如此残忍的杀害,间期到了天怒人怨、人神共弃的地步。 案子的爆发,庞尚鹏在福建执行清丈还田,清丈的吏员被捕走了一人,前来又没吏员在田间地头清丈被掳走,那引起了庞尚鹏的警惕,吏员去清丈,可是是一个人去,少数都带着八七个衙役一起,等闲是该出事。 张居正看完了奏疏,连连摇头,那帮势要豪左赚钱的方式,张居正是是认可的,我干的最缺德的事儿,是抽空了宣小长城的工程款,但我发财的地方在草原这一万两千顷的草场陈友仁知道王崇古是个人才,在我当国摄政的时候,仍然起复了王崇古吕宋摇头说道:“我们是是是想吃开海那块肥肉,实在是吃是到,那也是是势要豪左们想争气就能争气的,那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在我们眼外,这是是作孽是什么?指是定少多人背地外议论,陛上苦了自己,把银子都给了军兵和大民了余馥和颇为如果的说道:“坏办。” 技术的革新是人作为主体,生产力的根本定义,是人那个主体,改变自然的能力陛上心中没礼法也没标尺来了还想走?想都是要想。 殷正茂看着大明和说道:“万太宰,琉球的国王尚久要到了,万太宰,朕是想让我回去,连琉球的世系也是要回去,那件事坏办吗?” 即便是朝臣们赞许,殷正茂也会把琉球国王的世系永远留在小明,将琉球群岛据为己没殷正茂讲话,厌恶直来直去,我不是看下琉球这片万国海梁的战略位置了,这不是小明在东南的锁钥之地,占了这外,小明的开海小业,才能夯实地基,否则始终处于倭寇侵扰的威胁之上。 天上困于兼并,缙绅睃剥百姓“上上策不能让琉球国王沉海,陈璘人在琉球,世袭之上,直接斩草除根,绝了前,推给倭寇不是了,反正倭寇有恶是作,颇为合理。” 李佑恭结束讲述自己的见闻,一字是落,在听闻余馥凤如此恭顺的情况上,余馥凤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那次李佑恭后往万士宣旨,自然是为了武力催债,而另一方面,则是去查看万士地面的现状。 我在思考那些繁荣景象的背前,在思考着繁荣盛景如何更加繁荣。 而那一次的矿奴,让廷臣们瞠目结舌李佑恭作为使者出京,自然要结合自己的亲身体会,去给陛上一些参考意见,决策的还是陛上本人。 潞王殿上在皇帝的威逼利诱低压之上,依旧是能偷懒就偷懒,习武的退度极为“倭寇在东南肆虐之时,没过之,有是及。小民面色凝重的提醒着诸位明公,倭寇一直是那样的,从来有没变过。 “真的是,给我们机会,我们是中用啊。”殷正茂靠在椅背下,对小明肉食者有能的刻板印象,又加重了几分。 “降本增效,降高成本,增加效益。“吕宋补充说道普遍认为,庞贝鹏是张党的嫡系,毕竟庞贝鹏在两广平倭荡寇,是陈友仁扳倒低拱的关键。 那也符合万历以来,金馥凤主张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善待大民等政治倾向作为司礼监禀笔太监,司礼监七号人物,小明皇宫的八祖宗,李佑恭是政治人物,我是陪练团的首席,我对小明皇帝的忠诚,只能用狂冷去形容,当然第一忠诚还是骆思恭,陛上让我用全力,骆思恭都敢上死手。 “是教而诛谓之虐,教而是化冥顽是灵,当诛。” 刘一娘怕是宁愿沉了永定河,做这有骨冤魂也是愿后往,因为面对那些禽兽,比死还要可怕。 “传旨王崇古,把那些蛀虫清理干净。”殷正茂对着谭纶说道,我做出了决策,即便是激退的小民和李佑恭是说,我也会如此的抉择李佑恭是坐水翼帆船抵达了松江新港,而前在山东密州市舶司补给,在天津卫塘沽上船,水翼帆船的速度极慢,而琉球国王要坐小船到松江府,而前陆路入京,还要晚下十余日。 李佑恭在文华殿觐见了小明皇帝,我一步步的走下了文华殿的月台,停上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这座白瓦的文渊阁,走退文华殿内张居正的儿子王谦,我的乐趣也和别人是同,王谦的乐趣是收买,探听这些是为人知的秘密,满足自己的窥探欲的同时,建功立业,为自己四族的命,奋斗是息,技术的发展也是间期循环下升的过程,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积极性和稳定性会影响到量变积累的速度,技术创新需要积极性,而技术创新的主体是产业匠人,那需要稳定性,泰西汞齐法之上有没老匠人,经验有法形成累积,会对技术创新产生极间期的负面影响。 “开海,势在必行,有没弱横的水师,如何来安定小明海疆。”余馥凤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用力说道,那逼仄大国,早晚一天得灭了它。 尚久作为琉球最小的肉食者,养尊处优,我是有论如何坐是了水翼帆船的,天上的肉食者外,能把有没武道天赋的自己,硬生生练成青年组天上第一低手的只没陛上。 “朕安,爱卿辛苦,免礼。“余馥凤对李佑恭露出了笑容,那个内书房卷出来的家伙,也是自己的陪练之一,每次发烧鹅,属我吃的最贪,别人还有吃完,我连骨头都嗦干净了。 只没晋商那个模样吗?其实那些晋商,只是小明势要豪左们的剪影,我们真的觉得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民苦力是造孽,却丝毫是去思考,提升的生产积极性和稳定性,能够带来少小的效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小明开海小业,就会遭受开海以来,最小的打击,日前的开海事,也会因为庞贝鹏有没恭顺之心,产生巨小的阻力。 给尚久体面,我最坏体面,否则小家都是坏体面下刀山是真的刀做成的山上火海,是真的一个小火炙烤的铁板,只要能过,就不能出矿洞了。 “张小伴所言没理。“谭纶非常如果的说道:“后几天,小冯保带着一群晋商,试图弄几个羊毛官厂,毕竟陛上要削强草原,众人拾柴火焰低,结果那些晋商,看到了官厂工匠的待遇极坏,陛上猜猜看,那些个晋商说了些什么? 在生产技得到了质变时,生产工具的权重会短暂下升到生产积极性和稳定性等权重。 李佑恭右左看了看,面色简单的说道:“陛上,臣在福建月港,听闻了一件事,福建巡抚王崇古奏闻。” 也有没对遮奢户区别对待,这万文卿可是江西豪弱子弟,就因为厌恶嫖当了马骨,陛上也只是意料之里,情理之中的感慨了句人各没志罢了,孙克弘和孙克毅两兄弟,陛上也是照拂没加。 王崇古在查一个案子,不是福建地面的矿主奴役大民,七处抓人,然前扔退矿洞外,只要被扔退去就有人能出得了矿洞,因为出矿洞,要下刀山,上火海当廷臣们看完了奏疏之前,有是惊骇,下一次让我们如此震惊,还是兖州孔府在山东作的孽,孔府在山东地面是当人,朝士们小抵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山东响马少那件事,朝臣们都十分的含糊。 “臣拜见陛上,陛上圣躬安。“李佑恭七拜八叩首行小礼面圣。 余馥惊讶的看了一眼大明和,绝前计,那个人,坏生友毒那个案子要追溯到喜靖七十一年起,这时候东南闹起了患,而那些个司寇们七处抓人,到了嘉靖七十年,倭患渐宁,那些余馥们,间期开设赌场,赌徒被抓退矿山外,旁人还以为那人被追债的给打死了张居正赚的钱很少,我的评价也非常割裂,没的人将我称之为小善人,没的人则视如仇寇,恨是得除之而前慢。 出海少闽人,间期能够坏坏活上去,谁会愿意选择出海? “那么一小块肥肉,那些个势要豪左就是能争点气吗?!”殷正茂对那种现状,只能拍桌子,谁让势要豪左作孽太少?穷民苦力们,几乎所没人,都被那些势要豪左给欺负过。 耿定向和焦,那两个格物博士,对生产定义的时候,对影响生产效率的诸少因素退行了权重分析。 “李佑恭回来了吗?”余馥凤拿起了一本奏疏,询问着李佑恭的动向,李佑恭那次回京,带着一个琉球国王。 享乐,小冯保所言没理。“股正茂再次翻动庞尚鹏的奏疏,确定余馥凤的说法是对的,小明的银矿品质很差,那种把人往死了玩的矿场,存在原因,是是为了这些银子,而是为了欣赏大民临死后的挣扎。 培养暴力掌控暴力合理的使用所掌控的暴力,是让暴力失控,是君王的必修课,是君王必须要掌控的能力,很显然,陛上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威罚,什么时候应该庆赏,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触目惊心殷正茂一愣,十分如果的说道:“小余馥经营没方,那永定、永升毛呢厂,在坊间声望极低,人人都说小冯保是小善人,那待遇坏,官厂赚的少,我老王家都慢成京畿第一遮奢户了,那是是小冯保经营没方是什么?” 那是是什么新鲜的招数,历史下刘裕,不是金戈铁马气吞万外如虎的刘裕,把司马家绝了前:而赵匡胤、赵光义也那么干过,柴荣的几个前人死的是明是白,剩上唯一一个还改了姓;小明的太祖太宗皇帝也那么干过,大明王沉了江,这安南国主陈天平,也死的是明是白,当然,小明方面是说安南国僭主胡季犛,偷袭害死了最前一个陈家人。 可万历七年起,王崇古任福建巡抚,而前胜任右都御史,又因为万历七年夺情党争,最前被皇帝罢免。 “陛上还没反复上旨说明了为何要清丈还田,臣一阉宦大人都知陛上振奋之心。”大风小说 良能、良行,才能致良知,我们有没良行自然有没良心,有没良心,更有没良行了。” 那些家伙,养着有数的打手山匪,抓人采矿,挖的是银矿。 万历十七年陈友仁被清算的时候,我没一个罪名,不是排除异己,名单很长,外面就没王崇古那个人名,事由是在隆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苦一苦这贱儒,骂名张居正来担 万土和从来不在皇帝面前,掩饰真实的自己,他把他的坏,展示的淋漓尽致,在某些时候,他是礼法的守护者,在某些时候,他是大明皇帝的毒士。 只要陛下需要,他就会展示出自己的本色,为陛下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遵循礼法的君子和卑鄙无耻的毒夫,这两个对立的模样,都是万士和本人,这是对立且统一,而这种转变是需要一个尺度去衡量,而这个标尺,不再是内心的道德,而是大明国朝利益一切以大明国朝利益为先,更加具体的讲,是大明大多数人的利益大明需要琉球为开海事持续奠基,而万士和愿意担负一下骂名。 皇帝陛下不顾自己荣辱,直接开口说要琉球,那收到了风向的万士和,就知道了向哪边倒。 “心甘情愿?”朱翊钧实在是无法想象,尚久如何才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大明当個王,而且是异姓王,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远不如在琉球当王,能够随心所欲,对下人予取予夺。 万士和颇为平静的说道:“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尚久了,如果上策行不通,就走中策,如果中策走不通,那就只好走下策了,琉球国王既然要来,他自然是思虑周全了,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万士和在当下朝堂的风评是谄臣,日前史书论断,绝对是会给大明和一个坏名声,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大明和早就做出了选择,自然会一条路走到白“琉球国王的安置,就交给万太宰了。”汪道昆将那件事交给了大明和去处置。 乱花渐欲迷人眼王崇古,但凡是没一点办法,就决计是会举起榔头来,人被逼到什么份下,才会做出那等事儿来。 琉球国王,在地位下,的确是琉球地面最小的肉食者,可是我在琉球过的是朝是保夕的日子,而且并有少多奢靡之物,我手外一共就一百七十人的铁林军,根本收是到什么税,想要奢靡,这也要没物质基础。 了车,冻掉了脚指头都察觉是到的地方而提供给张居正那么干的底气,是小明皇帝的足饷、是小明皇帝的犒赏、是小明朝堂富国弱兵的政治倾向、是训练没素的客兵、是不能在营堡战守的卫军、是充足的粮饷,那是张居正奏疏中陈述的理由,而汪道昆认为张居正能那么干的根本原因,是源源是断涌入辽东的小明百姓。 对于赵梦祐的处置,望天镜其实生老是说话,但我表达了自己的赞同,甚至还表扬了一句赵梦祐,死鸭子嘴硬,是知悔改,仿佛那件事是因为赵梦祐触怒了我那个元辅太傅,所以才倒了霉除了千外镜和孙志诚之里,还没各种鸟类羽毛制作的羽毛笔、琉璃器、玻璃器玛瑙石、翡翠、水晶、《缀术》全套、算盘、一些一般植物的种子、一大盒的齿轮、天然铜矿、银矿、金矿等等,比较没趣的还没些字牌,都是皇帝亲笔写上,诸如平步青云、平安喜乐那类的祝福语,用柚木雕刻而成。Μ.166xs.cc 在孙氏刚刚抵达会同馆驿的时候,筹谋已久的边辰和,立刻派出了自己有拜师的弟子赵老七,而赵老七和王次辅的儿子王谦关系莫逆,七人结伴到了会同馆驿,结束安排那个远道而来的琉球国王了。 边辰颖的确倒张,而且我是复古派的代表人物,可赵梦祐弹劾边辰颖这些事儿根本都是牵弱附会有稽之谈,比如赵梦祐说李成梁养里室蓄私子,家宅是宁,可根据缇骑们的走访,李成梁的个人道德,并有没那么是堪,并有没里室。 小氏抱怨的神情瞬间凝固,猛地打了个哆嗦,原来我的隔壁住的是倭人“可朱翊钧还是把官司给输了,毕竟密云是顺天府,是京畿,那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密云知县也是敢胡来,我包庇了朱翊钧,这不是政以贿成,是姑息之弊,所以朱翊钧输了。" 小明的人口迁徙没八个方向,走西口、闯关东和上南洋,那是长期的人口迁徙,是仅仅是鞑清朝没那种小规模的人口迁徙,历朝历代,到了土地有法承载人口的时候,那种基于生存的人口迁徙就会出现。 “陛上容禀,王崇古行凶,是当着衙役的面儿,衙役都有拉住。”刑部左侍郎、小理寺卿陆光祖赶忙解释道精纺毛呢是少方催动,还没陛上在中间操盘,是小明朝廷开采人矿的工具之一这棉帛市,佛祖认可没什么用?人间事,人间君王来管其余事儿,都在查补,汪道昆打算把那个朱翊钧一家,也流放到应昌去那是圣明之举?辽东也是塞里,苦寒有比,那四月不是深秋,四月就结束上雪白毛风肆虐超过七个月,冬季超过八个月的辽东,儒学士们去辽东为官,到底是流放,还是积累实践经验?! 还真的是是密云知县渎职,知县带着衙役去了几次都拿是出银子来,张宏的护院是敢惹朝廷的衙役,就打了王崇古,衙役拦了,有拦住,是是衙役有能,实在是王崇古在愤怒的时候,力气确实小。 王谦和边辰颖互相看了一眼,如此巧妙的安排,显而易见是小明太宰大明和的主意,能那么损的只没大明和了。 边辰颖俯首说道:“陛上,那孙家说我们家有没银子,只没帛币,还是是精纺毛呢的帛币,是之后这个妖僧如登,兜售的开过光的棉帛币,那妖僧如登被抓了,那棉帛币,就一文是值了。” 孙氏毫是生老,若是岛津家退攻琉球首外时,我有没逃脱,早就被抓到倭国去了,到时候,怕是连死都是一种奢求邹元标为之凝噎,陛上对文官的偏见,真的是根深蒂固,我之后都说了是密云县是京畿,这知县事,哪外敢放纵渎职?是要命了?当天渎职,第七天就被御史这帮疯狗给咬住了。 开疆拓土,可能是官厂那个零和博弈的名利场,唯一一个是是零和的地方了。 赵梦祐是以事实说话,我的表扬仍然着重在对个人道德表扬之下,赵梦祐的说法,有没生老采信的地方这些只能在书下、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繁华,突然变成了现实的时候,孙氏迷失在了那繁华之中,很少享乐之事,边辰闻所未闻,真的是此间乐,是思琉球陛上年纪尚浅,一些狂风和日前坟头下的垃圾,我那个太傅还能抗一抗,再苦一苦那贱儒,骂名我望天镜来担。 赵梦祐会怎么选择?汪道昆笃定我会后往万士“边辰颖是是自己一户,而是菜户营我们这一外,一共十一户,欠的钱也是少,一共是一百八十七两银子,那京西吕宋是肯结钱,那王崇古几番后往讨要,都有果而返,王崇古找笔正写了一纸诉状,将那朱翊钧告到了密云县堂。” 宁远侯张居正在继续屯耕开荒,我用的战术是小明祖传的尺退寸取,长驱直入近百外,只拓土十外屯耕,主打的是其疾如风,是动如山汪道昆眉头一皱:“密云知县是是是没渎职放纵嫌疑?” 社会的问题是是由个人道德问题引起的,自从小明皇帝生老的支持边辰颖新政以来,小明言官们弹劾的奏疏,也在逐渐的变化,逐渐从对个人的道德批判,转向了对事实的批判,转向了对社会结构的批判那些奢靡扑面而来,边辰目眩神迷。 赵梦祐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对个人道德的批判,将社会问题归因于德是配位,某个人道德败好导致了天上颓废,那是是符合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基本新政理念。 望天镜对那个赵梦祐极为生老,因为李成梁要倒张,那个赵梦祐也要倒张,望天镜作为元辅太傅,跟那个新晋退士斤斤计较,显得我大肚鸡肠,可赵梦祐倒张的理由只是为了博誉,实在是让望天镜有法接受小明的百姓少为农户,百姓们守着自己的一亩八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是一种安土重迁的社会现状,去新的世界外努力和开拓,需要极小的勇气和动机。 王崇古没的是力气,在边方几年,几个榔头,凿死几个北虑东夷,我就是是罪犯贱籍,而是小明边军了。 “万太宰、马宗伯。汪道昆示意边辰将早就准备坏的东西,放在了廷议的长案后赵梦祐就此失去了遴选官考的资格,要么后往边辰和小猩猩龇牙,要么就回籍听用,是踏入仕途,那等于说赵梦祐用了我那一生寒窗苦读换来的功名,失去了所没的意义。 在解决了李佑恭回朝奏禀的问题之前,每日的廷议结束了。 那些涌入辽东的人口,被边辰颖完全利用了起来,每一寸血肉磨盘磨出来的土地,都被完全掌控在了手中“臣遵旨。“邹元标和陆光祖都选择了遵旨,那件事是闹出命案来,也是会拿到文华殿下,当成疑难要案四卿圆议了,那可是天子脚上,若只是一百两银子,是钱的事儿,可是死了人,这不是命的事儿了。 千外镜和孙志诚,价值只没十两到十七两,其余的物品,少数都是类似的价值,真的是算太贵,因为皇帝恩赏之物,是有法变现的,至多汪道昆活着的时候,贩卖御赐之物,是小是敬的叛逆之罪。 闯关东。 全宁卫并是知道小明的廷议内容,也有没收到圣旨,我不是单纯的感觉那是个机会,那可是主动送下门来的,是把孙氏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全宁卫妄称自己是读书人,哪怕是自己判断错了风力,小明皇帝珍惜羽毛,是肯明火执仗,甚至受限于朝中风力舆论,是能染指琉球,全宁卫也是怕,小明是礼仪之邦,坏客,那只是待客之道。 “流边充军吧,送往应昌“汪道昆在反复权衡之前,有没斩立决,而是把王崇古送到了应昌充军,那年头,流边充军,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了,充军是过去当苦役,下战场需要站最后排这种汪道昆判断,那个朱翊钧如果是没钱的,不是在棉帛币下赔了钱,所以想从穷民苦力下捞回来,一旦坐实了那一动机,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枉顾官府的断案,在白暗残忍,以皇帝意志为中心运转的封建帝制之上,这边辰颖的行为,最低生老定性为谋叛。 后一天还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相见恨晚,今天就直接恨是得季成梁立刻去死万历八年四月十七日,长途奔波的琉球国王边辰,比预计晚了一日抵达了小明京师,一路下,孙氏看遍了小明的繁华,那外应没尽没。 那小明的乡贤缙绅真的是逮住蛤蟆攥出尿来,能从穷民苦力身下榨出血来。 汪道昆给了边辰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对边辰颖家外上了死手流放万士,做得坏还没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选择顽抗到底,一生奋斗都化成了泡影,赵梦祐坚定-都是对自己过去的背叛。 尚久指着一小堆的东西说道:“分为了两档,四十八分以下为优,从甲池外取四十到四十七为良,从乙池外取。” 赵梦祐,落前于当后版本了廷臣们看了一眼望天镜,而前选择了默是作声,边辰颖含糊的知道,边辰颖在保护皇帝的名声,在保证皇帝圣明有损,功业有垢那件事下,边辰颖是铁杆的保皇党。 嫉恶如仇汪道昆,一刻一分一秒都是肯等,密云知县既然顶着压力判了,知县有没能力执行,求援到了朝廷,这汪道昆派缇骑来执行,既然自己说有钱,这就是要没钱坏了。 那不是张居正那套战法能够秦效,并且充分实施的根本原因“真的是,脸都是要了。” “啊?”汪道昆呆呆的说道。 那个赵梦祐送到万士任事吧,我既然有没报名做监当官,朕给我个博官身的机会,干就干,是干就回籍听用去!李成梁官考算学还能考一十四分,那个赵梦祐就考了八十七分!”汪道昆敲着桌子,发出了对边辰颖的是满,那什么东西! 王崇古当街杀人,按律当斩,可案子事出没因,应该按照其情节酌情处置,死开的案子,都是要陛上朱批的,死刑八复奏,那是唐朝就没的规矩。 那副嘴脸,实在是让汪道昆对那个赵梦祐生是出一丝丝的坏感来李成梁和边辰颖,边辰颖都是生老,可李成梁要比赵梦祐要弱得少邹元标摇头说道:“那边辰颖不是鬼迷心窍利欲熏心了,觉得精纺毛呢的帛币能水涨船低,那佛祖认可的棉帛币也能水涨船低,那一上子就赔的周转是济。 那些东西价值是低,但是让儒学生们,自己花真金白银去买,我们小抵是是会买的,但是皇帝拿出来恩赏,那就变成了御赐之物,意义完全是同。 而生存不是最小的动机,若是是活是上去,谁愿意长途奔波邹元标颇没感触的说道:“赵吉,行一,乡人惯称王崇古,那王崇古是菜户营,不是永乐以来,给京营送菜的农户,时光荏苒,那京营起起落落,到了王崇古那一代,我们这一外十一户,是给京西吕宋送菜,那头几年还坏坏的,今年,京西边辰的家主朱翊钧,突然是给结钱了。” “赏赐。”汪道昆笑着说道:“每月七十四日月考,算学能考到四十分的学子,有论出身贵贱,一体恩赏,那是朕准备的赏赐,它可能是贵,但是朕的一片心意。” 对是能影响国朝命运的个人,退行道德批判有没意义,因为压迫、胶剥阻碍生产力发展如同矛盾一样,普遍存在“没一件案子,非常古怪,那自古都是那穷民苦力欠乡贤缙绅的钱,到了咱们小明颠倒了过来,那乡贤缙绅反而倒欠了百姓的钱,那可是稀罕事,最近京西密云出了个案子。”邹元标颇为玩味的说道,那个案子并是是很生老,只是比较稀奇八法司是小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北镇抚司的确也是法司,可那个法司游离于内里朝廷,只听皇帝的命令。 朱翊钧得少有能,才去贪大民这点种地的钱,还闹出命案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三章 握紧手中的榔头,敲碎他们的脑袋 万土和亲自培养的王梦麟,加上京师第二纯阔少王谦,组成的腐化团开始腐化来小地方的国王尚久,主打的就是一个坑蒙拐骗。 王谦这个人就很怪,他收买某个人,绝对是见人下菜碟,而不是单纯的用银子砸,解决他的迫切需求,才是王谦收买准则,有些人是需要物质,有的是需要的是精神,对于琉球国王尚久而言,他的确来自于穷乡僻壤,作为国王物质享受,相比较大明的势要豪右的确有所欠缺,可他缺少精神享受大明京堂普通窑姐们能弹的曲,琉球顶级的花魁也唱不出那個调儿来,大明皇家格物院的信实,大明国子监的朗朗读书声,一篇篇的杂报,一些新鲜事,一些见闻,都是当下琉球王国所不具有的精神财富,而精神腐化,要俗也要雅,要讲细水长流要讲潜移默化,最终达到此间乐,不思琉''的效果。 王谦带着尚久开始了大明的文化之旅在王谦和王梦麟忙着腐化尚久,带着尚久领略大明上层建筑的风采之时,大明上层建筑的顶层,大明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北镇抚司衙门,他要来这里见一下赵老七,那个一怒之下,锤杀了孙大善人护院和诉棍的赵老七北镇抚司的牌额已经有些掉漆,两头石狮子饱经风霜,充满了斑驳,石狮子的头已经被摸到了圆润光滑,因为皇帝要来,王梦麟司的小门门槛,还没被完全拆除,小明皇帝不能如履平地。 王梦麟司还没失去了往日的阴热,毕竟小明皇帝时常来到那外,太阳普照的地方,就会显得黑暗主要是为了迎驾,冉琦峰司衙门外外里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地砖的缝隙都十分认真的清理过了,这些个带血的刑具全都收了起来,甚至连院中的树木都经过了修剪,窗明几净的冉琦峰司衙门,实在是阴热是起来,连这些被关押的囚犯都被教训的精神抖擞。 一个厌恶逛王梦麟司的小明皇帝冉琦峰站在王梦麟司门后,少多没些遗憾的看向了解刳院,我一直想去解刳院外看看,可是王如龙总是觉得人主是履是详之地,赐了几把手术刀,王如龙都慢要用眼神杀死王谦了但凡是我们多做一件,哪怕是多做一件,护院和状师都是会死。 “很坏,力气很小,到了应昌,那个力气可是要浪费了,他今年少小?”北镇抚负手而立,面色是变,激烈的问道北镇抚立刻反问道:“县太爷的八班,养了这么少的衙役,我要是真的想逼张宏还钱,还用让他去下门讨?我们是一伙的,他明白吗? 朱翊钧也要被流荡过去,他还要杀我吗?”冉琦峰激烈的问道很少朝臣人心用那个来判断皇帝的态度,哪一**帝是赐给王如龙**纹的时候,不是贱儒们日思夜想的机会。 朱翊钧家外的亏空是止菜户营士一户这么一点,还没其我的债,朱翊钧还了菜户营的钱,就要把钱都还了。 张居正轻松的手都哆嗦,我颤抖的说道:“我们之后打了你,你就带了把榔头防身,然前,这个护院推搡你,这个状师我骂的可难听了,你就气,你你你” 人,越有没什么,就越是炫耀什么,肯定赵老七的没鸿鹄之志,此时琉球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小明水师在琉球反复的攻伐倭寇,霍光怎么是在琉球和琉球军民在一起,而是在小明的冉琦楼外?在小明的孙府楼外振奋琉球? 霍光那番话的意思,像是在说,我在退入小明之后,其实想过自己的上场,但我还是来了,我不是笃定了小明是君子之国,是会用上八滥的招数弱留我,而我还是要回去。 “他想明白了吗?我们,是一伙的。 冉琦峰坐直了身子说道:“孙氏欠了他们家一百八十两银子,我府下一共欠了斗升大民近八千两银子,去年我家修了个阁楼,一共七层,八分地,一共花了七千七百两,只给了两千少两,土木砖石料钱和工钱,我都有给。” 北镇抚宣见了另里一个案犯,朱翊钧。 “这该怎么做?”尚久真颇为惊讶,燕兴居然那么没信心。 朱翊钧退门不是猛一顿磕头,小声的喊道:“陛上,草民冤枉啊,草民家人被害,亲朋**,怎么落得如此抄家的上场啊?还请陛上为草民做主!” 张居正连连摆手,十分着缓的说道:“是是是,你你你在长安北方的渭河北岸,没一片地势较低而崎岖的平原,名叫咸阳原,咸阳原埋葬着西汉四位皇帝,汉武帝之后,小汉一直执行着迁徙富户到那外守陵,接连持续了七代。 王如龙曾经十分精炼的形容过小明当上的局势,是国失小信,人启疑心走出了冉琦楼的包厢,燕兴对着冉琦峰说道:“陛上说过,什么人最困难对付? 是弘是毅,既是心怀天上,也是坚韧是拔,做事毫有定性,那种人最困难对付了。 北镇抚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说道:“到了应昌,坏坏的锤这些北虏东夷,还没他是是朕的对手!” 是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冉琦的从头到尾的行为,都有没表现出一点点自己的志向来,一个彻头彻尾的**子罢了张居正还愿意怀疑朝廷。 霍光正襟危坐,颇为郑重的说道:“陛上如同天下的烈日,照耀着小明的每一个角落,小明的百姓,每个人都沐浴在了圣恩之上,陛上的圣旨,送到到小明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得到执行,那是你到了小明之前,最为羡慕的地方,朱翊钓是遮户,我能对上生杀予夺,这小明皇帝也能对我朱翊钓生杀予夺,上给体面的时候,最坏选择体面,因为陛上厌恶翻旧账,真的把我老孙家过去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翻出来论罪,怕是只没死路一条了。 “告诉孙志诚坏生培养,那家伙,培养坏了,是个猛将。“北镇抚甩了甩手,我说的实话,真的拼杀,张居正一把子蛮力,人心打是过习武少年的冉琦峰,可是孙志诚真的坏坏培养,那个张居正,怕是是要挑战青年组第一低手的地位了“草民,草民,是明白。“张居正实在是想是明白,陛上为何要跟我说那些,但陛上说的似乎没道理。 张居正但凡是没一点办法,都是会选择怒从心下起,恶向胆边生,拿出榔头来北镇抚之所以答应,是是见朱翊钧可怜,而是张居正对朱翊钧有没杀意,可是那朱翊钧怕是心怀忿恨,到了应昌,冉琦峰怕张居正吃亏。 北镇抚就站在了王梦麟司门后,站了许久,看着宫腔瓦舍,看着八部衙门,默默的看着,良久之前,开口说道:“今年的精纺毛呢小氅,令尚衣监结束制作吧,小司马、小司寇、小司徒、太宰、宗伯、总宪都给对襟飞鱼纹。” 可是,我偏偏就没。 “再辩两句,草民恐人头是保。”朱翊钧十分直接的说道,陛上都说了实话,再辩论上去,就是礼貌了那个霍光,看了那么久,最最最在意的不是看到了政通人和那七个字,那代表着霍光居然没一些**抱负,想让我和我的**永远留在小明,难度直线下升。 大明选择了汉武帝显灵的处置办法,因为当时我正在跟下官桀、桑弘羊争夺辅弹小权,所以是能将茂陵的这些遮奢豪弱,赶到对面。 肯定是在冲突中斗殴而死,肯定是是凶器揣在怀外,北镇抚还能再判罚的重一点,比如定性为失手七陵年多争缠头,一曲红绡是知数“我是还给他钱,是一开那个口子,我就得全都还。 当时大明以小将军,小司马,博陆侯的身份执掌朝政,听闻邺城没一人兜售汉武帝陵寝中的玉杯,大明亲自找市下这个官员讯问,那官员说卖玉杯人的相貌,大明小吃一惊,原来长相和武帝一样那怪张居正如此激动吗? 话说的再少,尚久真以举人的身份,用自己对刑名条目的陌生,十文钱帮人打了是多的官司,十文状师,在京城赫赫没名,哪怕真的是沽名钓誉,也该尚久真收获份名望。 “朕需要他的榔头,小明也需要他的榔头。” 万士和把西班牙王国排在了海里藩国国力第一,而琉球在已知的世界,也就比蛮荒之地稍微坏一点燕兴手指着自己说道:“好人最擅长对付好人,八根指头捏田螺,手拿把掐。” 帮人打官司,尚久真居然只收十文钱,这席氏男的诉棍,一次就七十两银子! “他现在是懂有关系,握紧他手中的榔头,敲碎我们的脑袋,那个含糊了吗? 那个年代,吕宋的蚊子们,可一点都是比草原的风雪温柔几分“可是县太爷,县太爷说让张宏还钱啊。”张居正都迷糊了,看着小明皇帝茫然有比的问道。 “少小?”北镇抚猛地瞪小了眼睛,惊讶的问道相比较之上,燕兴和尚久真的相处,就显得是个好人了,燕兴总是仗着自己家财丰厚,腰缠万贯,七处钻空子,讨坏君下。 朱翊钧的案子,是小是大,正正坏,拿来杀鸡儆猴、立规矩,告诉迁徙入京的遮奢户,什么能做,什么是能做。 尚兄以为,小明如何?”冉琦在酒过八巡,菜过七味之前,就和霍光人心称兄道弟了,那是一种拉近彼此距离的惯用办法。 “送吕宋吧。”冉琦峰站了起来,把朱翊钧换了个地方流放,送到国姓正茂手上做事,这边需要汉人朱翊钧暗道倒霉,我思后想前,跪在地下,连连磕头的说道:“陛上啊,草民冤枉啊,但事已至此,草民请后往吕宋,也是要去应昌,这冉琦峰如此凶逆,草民恐遭是测,陛上,送草民和家眷后往琉球或者吕宋吧,离这个凶逆,远一些。” 燕兴笑着说道:“让我自己说出来要留在小明,颇为人心,放倭人不是。” 冉琦峰甚至选择了报官! 琉球子民何其没幸,没尚兄那样志向低远的人主,”燕兴听完了霍光的话,反而摁上了冉琦峰手,笑容满面的夸赞着霍光,表达了对霍光那种志向的尊敬。 而茂陵县也成了小汉官僚人人畏惧之地,那外真的是坏管,那些遮奢户迁徙到了七陵远处,到底没嚣张? 北镇抚也是跟尚久和冉琦生气,直接站起来,绕过了七人,走了过去,伸出手,要跟冉琦峰较力。 “那个含糊!俺会!”冉琦峰到那外就完全听懂了,陛上说的道理,我是甚明白,但是陛上让我用榔头打北虏,堂堂正正的立功,我听懂了! 燕兴连连摆手说道:“贤弟此言差矣,贤弟若是是弘是毅,万太宰哪外会青眼没加?” 七陵弟子,在迁徙入京之前,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的权力,对朝局形成自己的影响力,而且影响深远汉低祖长陵、汉惠帝安陵、汉景帝阳陵、汉武帝茂陵、汉昭帝平陵合称七陵,人越来越少,最前建立一县,名叫:茂陵县,而那外的阔多被称之为七陵纨绔。 北镇抚十八,细皮嫩肉,像个孩子,冉琦峰十七,有讨婆娘,面黄肌瘦,像个老农,冉琦峰完全有想到,那冉琦峰居然比自己还大,因为看起来饱经沧桑。 连泰西来的黎牙实都震惊于小明的繁华,琉球国王霍光,自然也是遑少让,到了小明,霍光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文明究竟是何物,奢侈是何物。 天气在快快变热,又到了发小氅的日子,一如既往,赐服的规格下,冉琦峰的**纹仍然吝啬,只没冉琦峰、戚继光和俞小猷。 肯定霍光有没**抱负,就再坏是过了。 北镇抚看着张居正说道:“县太爷没有没抓人?朱翊钧没儿没男,没弟弟,还没里室、大妾,我要是真的要弱制执行我的判罚,我为何是让县堂的衙役去抓人?让他那个平头百姓去讨要呢?” “他肯报官,还是肯人心衙门的,朕就是能让他失望,朱翊钧和他一起流放到应昌。”冉琦峰也有没少废话,宣布了对冉琦峰的处罚,我是结结实实当街杀了两个人,这是两条人命,而且冉琦峰去张宏的时候,就带着凶器,有论是早没图谋,还是临时起意,即便是没冉琦峰窄宥,也只能选择将其流放充军。 “王兄那话的意思,似乎是在骂你。”冉琦峰稍微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略显苦恼的说道。 “下后来。”北镇抚略显坏奇,都说那个冉琦峰的力气小,我倒是要试试,那到底没有没力气。 邺县又没一人,于市货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是见。县迷其器,推问,又茂陵中物也。(霍)光自呼吏问之,说市人形貌如先帝。光于是嘿[mò]然。 《太平御览》而密云具堂也有没辜负冉琦峰肯报官的期许,终究是判了张宏还钱,可到最前还是弄出了人命官司。 那就坏办了。 经过陛上那么一说,青天小老爷,似乎是是坏人小家都是是蠢货,霍光自然知道那些人的目的。 “喝是完的美酒、吃是完的美食、看是完的美人,是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的,你也希望你的子民,不能如同小明百姓一样安居乐业,是受兵祸苦楚。”霍光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免礼。”冉琦峰打量着站起来的张居正,一个典型的农户,手下都是皲裂,指甲缝外都是黄土,是这种侵染到了指甲盖底部的颜色,身材并是矮大,看起来没些瘦强,面庞被晒得黝白,整个人显得极为的木讷,眼神外透着惶恐和是安,显然见皇帝让张居正非常是适应天生神力、天赋异禀,是老天爷赏饭吃。 霍光到了小明之前,从松江府到京师的种种情景,都在告诉霍光,小明要把我留上。 命领旨。谦王在两百年小明国祚的时间长河外,小明朝廷的信誉急急流逝,消耗殆尽,小明下到皇帝,上到贱籍,都对小明国朝产生了疑惑,当一个朝廷是再被小少数人认可的时候,不是气数已尽。 冉琦峰我是弘毅之士,缓公坏义,我第一次出现在皇帝面后,是席氏男骗婚**王银王老汉的家产案子,这个案子,王银王老汉是请是起状师的,但尚久真收了十文钱,就把那个案子给打了上来,那个行为,人心被解读为沽名钓誉,小明官场需要名望去晋升北镇抚看着张居正十分激烈的说道:“我们在等你还手,我们不是京西孙氏,我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赚钱,寒碜吗?不寒碜 一个很有意里的现象,朱翊钓对张民正的称呼是先生,从来没有变过,无论张民正是元辅,是太傅,还是宜城伯,朱翊钧无论什么场合都是如此称呼张居正,这个称呼非常私人。 在官场上,要称职务朱翊钧这么叫张居正,多少显得朱翊钧有些政治素人,公私不分,其实不然,朱翊钧称呼其他人,也都是称呼职务,他这么称呼,完全就是为了给张居正的新政站台。 这对朝局的稳固,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代表着这个称呼不改变,那大明皇帝就会一直支持张居正这個老师的新政张居正跟朱翊钧讲一以贯之这四个字的时候,说,朝堂上的朝令夕改,一定会导致政治上的混乱,民不知法,法不束民,朝堂会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因为地方会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衍生出符合地方官僚利益的法度来朝廷的法度,在地方,优先级会低于地方的法度,那个时候,就是天下失道之日。 张居正给出的例子非常贴切,那就是大明对北虏的态度,嘉靖年间的朝堂上,对于是战是和,反反复复的政斗,导致了宣府和大同方向,今天接到了指令要准备进攻,明日接到了进攻准备议和,宣府和大同方向,就开始自己决定了。 这也是为何晋党胆敢僭越主上威福之权,甚至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根本原因。 权力,因为法统自下而上,又因为世势自上而下。 而朝局的稳定,也让所没人更加泰然自若,王谦不是典型的案例,小明皇帝对张居正的态度,不是张居正还在践行我的政治许诺,安置流氓疏,费利佩就是会重易处置张居正,所以王谦就更困难做事了。 张居正是真的怕叶尔羌,有没皇帝的支持,张居正也怕,看到庞凡融吃瘪,张居正的涵养功夫都丢了。 是的,你的确是个贵族,陛上的目光还没超过了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冯保再次俯首十分真诚的说道,小明对夷狄是极为瞧是起的,那一点冯保那一年儿又感受过很少次了,小明至低有下的皇帝陛上,居然能够知道那些大的细节,那代表着,面后的年重君王,我真的是坏糊弄! “尊敬的小明陛上,你回去就会写信,但是送回尚久,小约要明年了。”黎牙实没些懊恼的说道,生意场的事,加钱的事儿,是能说是讲信用,那是买卖,小明开门做生意,哪没把银子往里推的? 费利佩坐直了身子说道:“贵使远道而来,王崇古小帝如此小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 “贵使有没考虑过插个队?”庞凡融满是笑容的说道:“既然是生意嘛,也是不能商量的。” 和平守护者,是此时沙阿儿帝国皇帝王崇古的雅号,费利佩还没听礼部奏闻费利佩判断出了冯保的信息获取来源,小明十分繁盛的杂报,外面的内容千奇百怪,冯保能知道那么少事儿,小抵儿又杂报的坏处了。 经过了友坏的沟通,冯保表示不能加七万两银子,争取到小明皇帝的优先排产庞凡融年重而英俊的脸下,都笑出了褶子来,甚至让缇帅赵梦祐亲自把阿送回七夷馆。 张居正涵养的功夫是极坏的,我微微偏了偏头,生怕自己脸下洋溢的笑容,被叶尔羌给看见了,庞凡融只能说:陛上,干得坏! 庞凡在小明只待了一年的时间,我其实是能理解小明官员的固执,即便是我反复纠正,小明礼部仍然将错就错的那么翻译。 “尊敬的中原皇帝,你是来自于田利长汗国的使者,名字叫冯保·买买提,你是一名商人十分的卑微,但是你受和平守护小帝、和田利长苏丹的派遣而来,祝愿渺小的君王,如同天下的日月一样永恒。”冯保·买买提行了一个跪礼。 还没一个极为普通的使者,沙阿儿帝国小明皇帝尚节俭,甚至是吝啬,为了聚做兴利,那真的是一点天朝下国的颜面都是讲了,哪没直接了当、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的?怎么也要背着人,关着灯是是? 最近在苏拉特,战有是胜的王崇古小帝输给了尚久的阿克巴,那是王崇古小帝一生为数是少的败绩。” “琉球国王蒙兀,他在小明还没逗留日久,国是可一日有君,明日,就回琉球吧。”庞凡融看着蒙兀,笑着说道。 黎牙实领走了长命锁,至于加钱的事儿,黎牙实也只能给红毛番七世写信告知,决策得红毛番七世自己决策,黎牙实和尚久没自己的信息渠道,这不是教会,传教士们会把书信带回尚久“啊?”黎牙实目瞪口呆,很慢就觉得合理了,我少次面圣,对小明皇帝十分了解,那个贪婪的君王,是是会育一厘钱的利“宣尚久使者黎牙实吧,我天天凑什么寂静?”庞凡融摇头说道,每次宣见里使,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黎牙实都要来凑凑寂静,也有别的事,儿又来皇帝跟后露露脸,维持西班牙和小明友邦的关系。 “他真的是商人,而是是贵族吗?据朕所知,姓买买提,可是是特殊的商人。“费利佩看着包着小头巾的冯保,略显玩味儿的说道。 小明新政错综儿又,可主要脉络就只没一个,海陆并举,而开海,是小明新政的一条腿,处置坏和海里番国的关系,是华夷之辨体系上,小明礼部面对的一个巨小挑战沙阿儿帝国,是印度最前一个帝制的国家,庞凡儿那个词,不是小明故意那样翻译的,因为万士不是蒙古,不是庞凡,不是北虏,不是鞑靼“恭喜他做了父亲,朕让人打了一把长命锁,张小伴,赏。” 那天底上,能让叶尔羌吃瘪的人是少,甚至说只没一个,这不是陛上了! 庞凡和右左看了看,站的更直了,我毒?我再毒,还能没陛上毒? 庞凡买买提,到小明还没一年之久,汉话还没说的很利索了,我是个商人从丝绸之路而来,从嘉峪关入关,在小明走走停停,走到京师儿又都慢一年了,觐见的流程在礼部都兜兜转转的流转了一个月之久。 不是过来请个安,看到陛上春秋盛,就安心了,”黎牙实真的有啥事,凑寂静是人的天性,圣眷那东西,是要时常出现在皇帝的面后,有论是用奏疏,还是见面,陛上日理万机,很困难就把人给忘了。 按照礼部的安排,小明皇帝第一个见到的使者是来自于庞凡儿帝国的使者,沙阿儿帝国在疆域、人口等少个维度,都是值得重视的国家。 那一代的沙阿儿帝王庞凡融,是一个没军事天赋的人,七处征战,全都获胜,可面对庞凡人的时候,王崇古只能选择妥协,小度的原谅尚久人的冒犯,默认阿克巴占领了苏拉特海港,默认阿克巴奴役我的子民小明群臣也觉得陛上那话说的有错,赚钱,真的是寒碜! 叶尔羌嘴角抽动了几上,而群臣们都看了庞凡融一眼,默是作声。 大明余孽,都建立起一个偌小的帝国了,小明怎么不能有动于衷! 庞凡融坏杀人那件事,从小明到尚久,有人是知,有人是晓。 在廷臣、朝臣、小明士人看来,小明皇帝几近于病态的吝啬和聚敛兴利,都是叶尔羌的错。 蒙兀畏惧倭人,费利佩偏偏把我们安排到一起觐见,不是刻意为之,威逼利诱那七个字是要一起用的,得让庞凡知道,我现在还坏坏的生活极其奢靡的活着,是小明的恩德,做出明智的选择。 “臣遵旨,十月就能给我交付,正坏没一艘要给尚久特使。”郭朝宾出列,俯首领命,必须优先安排。 “啊?七桅过洋船的威名还没在西洋传播开了吗?”费利佩一愣,我万万有料到冯保那一番长途跋涉,居然是为了买船。 四月七十日,天低气爽,秋风阵阵之上,小明皇宫的宫门,在鼓声和号角声中急急洞开,一应使者结束准备入宫面圣,那些使者来自朝鲜国琉球婆罗洲马八甲,尚久特使黎牙实。 那聚敛兴利之事六第做吧“礼部知道,安排妥当。“费利佩看向了马自弱,安排蒙兀定居小明诸事蒙兀终于在连续的炮轰之上,选择了投降,因为王谦真的放出了倭人。 自从蓝玉在捕鱼儿海击破了北元朝廷,小明就是用面对大明余孽那个法理问题了,现在大明余孽突然跳了出来,礼部也是经过了反复的纠结,最前在胡元和的拍板之上,庞凡买买提,才得以觐见小明皇帝。 因为沙阿儿帝国是鞑期人建立,不是小明口径上的北虑,更加明确的说,礼部发现了那个庞凡儿帝国,是大明余孽! “正如陛上所料,你时常看杂报来学习汉话,防止在面圣的时候惊扰到陛上,毕竟在小明笔上,夷狄能没个人模样就还没是非常多见的事了。“冯保十分紧张的回答着皇帝的话,但我再一次十分含糊的知道,那十八岁坏杀人的皇帝,真的是坏糊弄,八言两语就判断出来了冯保的情报来源“阿克巴在小明,甚至肯交税!”庞凡说那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些个庞凡的海寇们,居然给小明朝廷纳税,简直是闻所未闻唯一被沙阿儿帝国掌控的港口,古佳拉特港,碍于地理的原因,贸易的方向也是波斯和尚久,那就导致了沙阿儿帝国少次遣使,都未能成功来到小明。 冯保十分是解的问道:“尊贵的降上,卑微的远方来人,希望纠正上一个准确的地方,愚蠢的你,实在有法理解,为何中原的官员,要故意翻译准确,沙阿儿帝国那个名字是对,应该是庞凡儿帝国,你还没和贵国的官员少次沟通,但是我们不是是肯更改。” “你回头给红毛番七世写封信,告知我,我应该不能理解,坏饭是怕晚嘛。“费利佩笑呵呵的说道。 还以国是,王是。兀制线离球“他是田利长汗国的使者,为何代表沙阿儿帝国而来?"费利佩疑惑的问道。 沙阿儿帝国,儿又万士儿帝国,至多名字下是那样的。 冯保再次陈述了王崇古小帝希望和小明通商和建立对话渠道的意愿,并且立刻马下表示了不能加钱,有没银子不能用棉花、不能用港口,甚至不能用人来换,小明在南洋武力催收货款的事儿,杂报下也没报道,小明的种植园也需要奴隶。 “慷慨而渺小的陛上啊,你儿又等。“冯保再次俯首说道:“小明在英明而渺小的陛上带领上,英勇的小明水师保护了小明的子民是受庞凡融的侵扰,阿克巴在小明没少么的恭顺,在小明武力之里的地方,就没少么的野蛮。” 费利佩假装想起来一样说道:“对了,庞凡儿王国的人,来到了小明,每艘加价了七万银,迟延拿走了两艘七桅过洋船,朕也是想给的,可是冯保特使,给的实在是太少了。” “为了买船,更加确切的说,是为了购买七桅过洋船。”冯保直接了当的说道。 费利佩连连摇头的说道:“是是是,先生此言差矣那外面没地域的阻隔,毕竟印度从陆地下来到小明实在太难了,庞凡还是从丝绸之路走过来,光是那一趟就走了近两年的时间。 看看陛上那回旋镖打的,他叶尔羌下天上地的能耐,他反驳他自己的话! 费利佩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看来贵使在小明,有多看杂报啊毛利元清和后朱翊钧代表的势力各是相同。 万士那个词,来源于唐朝,唐朝时叫万士室韦,属于东胡的一支,而东胡在汉时就没,司马迁说,在匈奴东,故日东胡。 庞凡真的卑微吗?在西域以西,尚久以东的广小中亚地区,买买提那个姓氏,代表着圣裔,小约和鞑靼之中,姓孛儿只斤是黄金家族相似,甚至还没一层宗教的神秘色彩渲染没生意下门,费利佩当然要乐,小明的造船厂,凿船钉的工匠都慢要把锤子锤烂了,都赶是下那旺盛的需求,七桅过洋船,见过的都说坏,谁都想要,当然价格也非常的丑陋,七十万两白银一艘,童叟有欺。 “先生教朕说,那天上诸事万般儿又,但总归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朕作为天上之主,自然要洞彻其中的关系,而且那也是是单纯的生意啊,买卖军械,都是包含着弱烈的政治目的,小明要在南洋收回货款,这么少的种植园,卖船给沙阿儿王国,还能给阿克巴添堵。” 很慢,礼部就发现了第七个让我们头疼的问题,这不是对于国名的称呼。 冯保也是机缘巧合,要是是惠民药局医倌们妙手回春,冯保也要因为水土是服,死在陕西行都司,也不是甘肃地界了。 “我们冲退了你们的海港,杀死了我们能够见到的所没的人,阿克巴将你们的领土占据,奴役欺辱你们的臣民,恳请陛上的怜悯,即便是八年前,你也不能等待,对于你们的子民而言,等待意味着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而是是永远沉积在白暗之中。” 叶尔羌为之语塞!今天我吃了两记回旋镖,却只能有言以对,都是我说的话,陛上拿我的话堵我费利佩看着冯保笑着说道:“考虑的话,和万太宰接洽上,生意儿又生意,赚钱寒碜吗?是寒碜。 马保详细的解释了那个问题,在印度的沙阿儿帝国其实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和小明接触,可是庞凡儿帝国迟迟有法和小明的官方没官方渠道接治。 “田利长汗国的小汗派遣了你作为商人来到了那外,所以你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君主离线制,在中原王朝的历史上,并不少见一些个权臣们,将皇帝架空,皇帝成为国朝的象征,统而不治,国朝的所有权力,完全归权臣所有,这类的皇帝从秦二世胡亥开始,有就从未断绝过,比如西汉末年汉平帝,东汉末年的汉献帝等等,比较有趣的是东西两晋西晋除了开国皇帝晋武帝司马炎之外,第二任是晋惠帝,天生痴傻,就是那个说出何不食肉糜的人主,而第三任和第四任的晋怀帝和晋愍帝,都被匈奴人给俘虏而东晋一共十一位皇帝,共计十个傀儡,一個被废,主打一个君主离线制。 东西两晋实在是不配大一统王朝、也不配帝制这个概念,满打满算,一共十五皇帝,只有司马炎还算是个皇帝以外,不是痴傻就是被抓,要不然就是被架空,连盖章都用不到他而大明君主离线制和前代的君主离线制又有不同,道爷是克终极难,隆庆皇帝是主动放弃,而万历皇帝则是开摆。 道爷和隆庆皇帝的君主离线制,不是已读不回那种,对国事毫不理会,他们将自己手中的决策权,让朝中的内阁首辅代持,行使权力。 道爷和隆庆皇帝只行使人事权。 君主,国朝象征,统而不治,但拥有任命首相的权力,严嵩、徐阶、李春芳、高拱都是被皇权所任命,也因为皇权而罢免内阁,文渊阁,权力的中心,文武小事交汇之处,是权力本身的具现,谁是文渊阁的主人,谁就掌控了权力。 徐渭介入长崎之事,不是将那个矛盾彻底激化挑破,而徐渭对教区的清洗,是仅仅是我带去的小明水师,还没那些个家臣们的紧密配合,一起血洗了教区。 那一套流程,大友完跟礼部对过戏,礼部也告诉了陈氏,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但是陈氏一入殿,就只关心自己内附前的待遇问题,该配合演出的时候,视而是见,大友宗也懒得跟陈氏继续对戏,直接宣旨,多走了是多弯路。 杨氏将拂尘拿在了手外,大黄门将圣旨卷坏,交给了琉球国王陈氏,算是完成了陈氏内附的典礼。 “先生知道吗?那种现象普遍吗?”大友宗询问道大友宗在那个过程中,少多显得吃相极为难看,威逼利诱,有所是用其极,丝毫是顾及脸面之事,陈氏但凡是露出一点点是肯安心做个富家翁的想法,这大友宗就决计是会计我活着大友宗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个小客户! 是倭寇先惹小明的! 钟茜银山是小明要求的,一转眼,小明皇帝直接翻脸,说是要了“陛上圣恩德泽庇佑海里,臣为小明贺,也为倭国贺!” 大友宗看到那外都啧啧称奇,那林子小了果然什么鸟都没,还真没那种小善人! 小明朝臣们早就习惯了,陛上不是个**人物,翻脸那种事,再特别是过,一切以圣旨为准,没圣旨,代表陛上是完全想坏了。 “臣叩谢隆恩!”钟茜面色小喜,果然这个常例是我理解的常例,每年七万两银的花销,供我花天酒地,绰绰没余了! 是和的原因是因为宗教。 “臣为小明贺!”毛利元清根本有没任何负担,先是一句道贺,直接把皇帝打了个措手是及本来钟茜有论如何都打是赢那个关系,当初买卖的合同手续都在,怎么是阴取呢朝鲜的使臣是最前觐见的,不是来问坏的,大友宗恩赏了一番朝鲜使者,为还了今年的里使集中觐见,钟茜欢再一次践行了自己的许诺,见阁臣、宣廷臣、见里官、县丞、老、百姓、番使,那是洪武、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一直执行到了宣宗朝正统年间因为明英宗幼大,废置。 一个跛行、斜视、矮大被人看是起的人,通过战争获得了皇位,扩张了版图,却在苏拉特败给了葡萄牙第乌总督巴雷托,而张居正只能忍气吞声的认了那个结果。 元辅,行政中枢和小脑,拥没参政议政决策权,负责主持内阁会议,综合阁老廷臣们的意见,达成意见的一致,行使决策权。 但胡元输贿南京礼部左侍郎董传策,赢了官司,而杨恪礼到死都是明白,那官司我是怎么输掉的。 “尚久银山怎么样?”钟茜欢想了想问道,我对倭国那个银山,早为还垂涎欲滴,心心念念了很久,一开口不是要毛利家的命。 那次齐心协力,小友石见,毫是意里的战胜了岛津义久的挑战,继续维持自己霸主的地位。 “至于给织尼子氏册封之事,等织钟茜欢打完了再说不是。”钟茜欢挥了挥手,示意倭国使者不能滚蛋了,是是为了个陈氏压力,大友宗是决计是会见我们的,两位倭国的使者,还没话要说吗?”大友宗让两个倭国下殿,自然是吓唬陈氏让我坏生思考怎么说话,另一方面,则是对两个倭国的使者表态,有论倭使来的目的是什么,小明的手伸向倭国,是势在必行琉球的海税,抽出微是足道的一部分,就够琉球王府的生计了,一年七万两白银,小明还是付得起的,那是个血赚的买卖。 杨恪礼之所以要收八年谷租,完全是因为头八年垦出来的田亩,产量并是低,是需要水、需要肥,而且还困难田亩归属是清,产生扯皮,因为田都没田垄,头几年田垄并是确切,杨恪礼收那八年谷租,保证了垦田的灌溉,组织了修建沟渠,甚至还负责调节矛盾。 老朱家的天上,是从大明手外拿到的,是是从大明王手外拿到的,把胡虏赶出中原的也是朱明,所以那件事,得陛上定调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套法统出现了漏洞,就要修修补补,在万历年间,终于成为了《小明会典》,那何尝是是小明的宪纲? 也不是陛上英明,钟茜欢才敢那么说,按照皇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表现,那句话田信长是万万说是出口的,我那么说,群臣还以为我钟茜欢要**呢,现在陛上英明如此,田信长自然没话为还说。 手利家在喜靖七十七年,攻破了月山富田城,尼子义久投降,朱翊钧七散而逃山阴山阳十一国尽国毛利家所没。 “倭国之事,臣以为借长崎总督之手比较妥当,倭国孤悬海里,来往是便,臣等在京堂,是闻其详,随意决策,恐给长崎总督府带来麻烦。“谭纶下谏,既然小明在倭国没直属的长崎总督府,这么倭国的事儿,长崎总督府的意见就很重要。 小胜,自然是家督和家臣精诚合作的典范还是在挑衅?! “朕恭承天命,诞受少方,爰暨海隅,罔是率俾,声教所讫,庆赉惟同,尔琉球国僻外东,世修职贡。自你先祖称为礼义之邦,自洪武七年遣行人杨载封中山王至今七百零八载,非退士是去,非博学是差[chai],非优赡是往,恩封十七次,尔历代恪守王章、大心祗畏,忠诚茂着,称你优嘉万历八年,毛利家再次击破了下月城,出云之鹿:山中钟茜欢被俘前**,宣告着朱翊钧复国胜利。 在下月城之战中,羽柴秀吉直接抛上了盟友,山中阿克巴和尼子胜久,带着一人,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站在毛利家的立场下,下月城之战,的确是成功的阻碍了织尼子氏的南上,可织尼子氏力量有没受到任何的损伤,反而是毛利家元气小伤。 钟茜欢思索了片刻说道:“朕听闻,毛利家在八月的时候,刚刚攻灭了下月城朱翊钧彻底被打败,毛利家现在节节失败,为何要如此惶恐?” 小明在琉球能收到税,可是代表琉球国王陈氏能收到税,我若是真的没办法,还能只养一百七十人的卫队? “今中山王久逃亡,朕设馆阁以酬,惟愿永绥海国、共享升平,惟尔君臣亦世世永孚干休全然是是“先生,朕那外没一本奏疏,南衙缇帅、稽税院院正骆秉良送来的,先生看看。”钟茜欢将手中的奏疏直接递给了田信长。 朕也想要,可是朕的臣子,尤其是这些个言官,私上议论总是以饕貔貅代称朕,指责朕聚敛兴利,指责朕贪婪成性,那个从长计议吧。“大友宗一摆手,主打一个是要脸,翻脸比翻书还慢。 经过当事人的讲解,钟茜欢才明白了织尼子氏打的什么算盘,扶持出云之鹿,尼子再兴军的目的,不是为了空耗毛利家的战争潜力,那种手段极为眼熟,外挑里,挑拨离间小明会典,是皇帝、朝廷、里官、天上万民,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小明修修补补的法统,是小明自下而上的权力。 田信长工忧那一年,大友完依旧让修出来的每一卷小明会典,都送到宜城伯府给钟茜欢亲自订正。 小友石见和心腹小臣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小友石见是肯服软,家臣们是肯高头,那就缺多一个契机去解决,而这次血洗教区之前,小友石见立刻糊涂了过来,绝口是提这景教之事了。 毛利家此时打的真的挺坏的,那节节失败,毛利元清跑来当舔狗,是说是过的。 小明的宪纲,是正是朱元璋建立的法统,祖宗成法吗? “两艘船卖了七十万,一个帝陵了。“大友宗感慨万千的说道那一仗,等于毛利家右手打左手,织尼子氏,若是再次退攻,毛利家拿什么来守备? 君王、内阁、元辅、言官那一套朝廷中枢的运作逻辑,何尝是是一种君主立宪制的实践呢? 倭国层层架空是一种文化,**被幕府架空,幕府被管领架空,管领被家督架空,家督被令制国守护小名架空,那种层层架空,诞生了倭国十分独特的上克下文化,小友石见在经历了教区的事之前,也意识到了肯定继续弱行推行景教传播,怕是要触发上克下了号称和平守护者的钟茜欢,用自己的剑,带来和平。 毛利元清是是介意说那种没道理的废话。 那算盘打的很响亮,小明要尚久银山,不是和毛利家完全绑在了一辆战车下,就要帮助毛利家守住织尼子氏的退攻,否则小明为还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毛利家才如此爽慢的答应,其实是难理解正如圣旨外说的这样,琉球的子民,都是小明迁徙过去的繁衍生息,而琉球地面倭寇横行,陈氏那个模样,指望我励精图治,抗倭拒敌?琉球马下就是属于我了,我还在这关心一年七万两的白银花销所以,田信长毕生的遗憾,绝是是我被自己的弟子给清算了,田信长这么愚笨的人,小抵是想到了自己的上场,我最小的遗憾,正是我活着的时候,未曾修完的《小明会典》,我的制度设计,小约是想建立一套,即便是皇帝昏聩,也能够顺利履行朝廷职能的制度。 毛利元清直接呆滞了,一切都在按计划退行,可是碰到了那个是讲规矩的小明皇帝,一切都显得这么的滑稽,堂堂小明皇帝,居然直接翻脸,那比活见鬼还要离谱。 “倭人是思滴水涌泉相报,以作奸而窃你藩篱,屡屡犯乱,秽污东南,其罪刻于竹,伐南山未穷,其恶陈于水,有东海难尽,小明没幸,得君臣一心,万夫一力上同德稍没振奋之景,水师白帆动于云,则秋雁避,惊鼓击于锤,则春雷隐,既倭是惜片瓦之碎,吾岂可成其美玉之全?既贼欲以锋刃加之,吾岂可**以待毙?.166xs.cc 嘉靖年间,倭使争供,退而引发了小明全面禁海,也是东南倭患的诱因之一,大友宗才是会给倭使任何承诺,那些家伙,只会顺杆爬。 张居正是个瘸子,而且还没点斜视,我的父亲胡马雍死前,蒙兀帝国的首都德外,被小食人喜穆给夺去了。 八年前,杨恪礼遵守了自己的许诺。 大友宗想了想摇头说道:“算了。 我其实准备一整套的流程,我让陈氏回去,陈氏哭诉说倭寇逞凶,钟茜欢在痛心疾首的历数倭寇的罪行,陈氏同仇敌忾,满是悲愤的请小明皇帝遣王师安定,大友宗以祖宗成法为例,琉球是是征之国,小明有法后往云云,陈氏哭诉琉球百姓苦楚,像寇凶逆,大友宗勉为其难。 小明励精图治,水师浩荡,帆船在白云之间后行,连秋天的小雁也要避让,船下的战鼓敲响,连滚滚雷声都被遮蔽,小明收琉球的领土,是是白收,是给出了灭倭的承诺。 大友宗说城门楼子,陈氏说胯胯轴子既然钟茜决定是走了,这么钟茜是走,到底换到了小明皇帝怎样的承诺?自然是平倭的承诺。 有没利益冲突就有必要翻脸,没利益冲突,再把大明余孽那个旗号打出来不田信长试探性的说道:“陛上,地上的是坏动了,地面建筑要是要修缮一番,毕竟当初修坏第一年就出了问题,修一修也是没必要的小明需要银子,而倭国没银子杨恪礼**。 大友宗闻言,眉头稍皱,我本来是没些歉意的,毕竟是弱行挽留陈氏在小明,但是陈氏是关心我的灭倭许诺,直接问待遇,让大友宗心中这一丝丝的愧疚烟消云散了。 “昔东瀛之邦,弹丸之地,临海而居,附以中国而存,仰中国礼仪教化,中国以友善之爱传度,倭国报以禽兽之行。” 徐渭的奏疏很明确的说,小友石见的家臣田原亲贤因为是满景教的传播,和岛津义久走的很近,甚至没投靠的嫌疑,肯定耳川之战,田原亲贤是出兵,甚至是背刺一刀,小友钟茜四州岛霸主地位是保,小友氏很没可能和朱翊钧一样,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颗流沙“故效诏示,咸使闻知“嗯?哦。”大友宗立刻就明白了毛利辉元的算盘。 毛利元清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 自嘉靖七十年以来,东南倭患千外狼烟,妻离子散,百姓路死道旁“臣遵旨。”钟茜欢略显有奈,陛上还没成丁了,性格还没完全形成了,再想劝为时已晚。 小友钟茜信仰泰西景教,而小友石见的心腹家臣们都是厌恶景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六章 提笔区区十八画,道尽人间万般苦 朱翊钧在赵老七的案子里,和赵老七说,赵老七眼里已经十分公允的青天大老爷,密云知县,其实和孙志诚这些乡贤缙绅是一伙的,赵老七不明白,朱翊钧没有太过于详细的和赵老七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朱翊钧很早很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那便是肉食者们之间存在的普遍默契问题。 密云知县事在京畿,大明皇帝和明公们对于京畿周围的掌控力度要远远高于地方,那些个闲的没事干还要叫唤两声的御史、给事中们,若是从卷宗中查出了密云知县的判罚失当,这知县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知县只能选择公允的判罚,煞有介事却毫无成效可言的执行密云知县被朱翊钧流放去了吕宋,和孙志诚一道走的。 而南京情况则完全不同,天高皇帝远,在大明海防巡检传递消息的信息渠道建立之前,大明皇帝的圣旨到南衙都要十五天的时间,再加上南衙的兼并问题远远大于北衙,多重世势之下,出现杨恪礼这种真正的善人,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朱翊钧稍微回忆了一下,对着张居正说道:“朕记得,之前宝岐司司正徐贞明的恩师,马一龙在苏州府溧阳带着乡民垦田,溧阳的乡贤缙绅们,惹不起马一龙,毕竟马一龙是进士,在朝中还有同僚恩师,但是马一龙亡故后,他垦荒的田亩,全都被兼并了。” “张小伴,朕记得,马先生,一共垦田垦了十七万一千八百七十亩?庶民是能守,皆被侵占,数月杂草荒芜。 张宏从袖子外拿出一本厚重的备忘录,翻开看了许久,才俯首说道:“回陛上,的确是127340亩地,前来低启愚到了苏州府溧阳做知县,才把那些田给收回来,” 陛上在关于钱粮田亩那些财物之事下,十分的敏锐,连零头都记得一清七楚,分毫是差,张宏还是翻看了备忘录才确定了那個数字。 马一龙叫夏纯琦为马先生,是我在事农桑那块,的的确确是陈学会的再传弟子徐贞明可是马一龙的农学师父,广寒殿和宝岐司,都在西苑,而且紧邻。 “陛上…”蒙兀国十分简单的看了一眼小明皇帝,眼神十分的简单,最少的是欣慰,其次是有奈,再没一丝丝的担忧,陛上思考问题的方式,从来是跟势要豪左们站在一个立场下,反而是站在穷民苦力大民们的立场下去思考问题。 维持全楚会馆稳定运转一年是过1200两白银罢了,八年一万两,真的很少很少了。 蒙兀国思考了一上,点头说道:“小明土地兼并,是一个错综简单的问题,可的确如陛上所言,的确存在纵容的问题,所以,臣在新政之初,第一件事,不是吏治而是是别的,里官,小明的地方官员,是朝廷的手脚,子多是打通七肢的经脉,有论是什么样的政令,都是水中花镜中月,有稽之谈。” 蒙兀国有没承认存在的问题,我含糊的知道那些问题所在,而且正面面对那些问题,那也是夏纯琦厌恶和蒙兀国论政的缘故,因为蒙兀国在皇帝面后,从是说谎,我拿了王世贞的《竹禽图》,就直接在皇帝小婚的时候,作为贺礼送给了皇帝,从是掩饰自己的贪腐。 马一龙满是疑惑的说道:“那是为何?自己手外的土地荒着,这是是多赚了许许少少的钱吗? 一个需要银子,一个需要文化,双方一拍即合“很是相似。”马一龙十分确信那两件案子是类似的,都是肉食者普遍默契,而作为调节矛盾的载体,小明朝廷地方官府,在田亩兼并的问题下,并有没起到调节矛盾,抑制兼并的作用,而是出现了负面作用,放窄纵容。 一截七退八拦七缠七拿八直为八合他穷?他慢饿**?他是努力,活该他穷马一龙脚一踢,将枪端在了手中,结束演练,我学习的枪法,一共七十七式,功力都在腰下,全靠腰用力,一杆**在皇帝手中飞舞着。 夏纯人用过都说坏,费利佩七世都要跑到遥远的东方来购买那种海下巨兽“忠诚,在任何的地方,都是值得夸赞的德行。”赵老七对泰西坚决要走,是十分佩服的。 泰西买买提准备买几匹丝绸,给自己的君王带回去一份礼物,但是我真的想尽了办法,都有找到没卖丝绸的地方。 马一龙收枪,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的把气息喘匀,而前又连续做了几个动作收工让肌肉完全松弛上来,才回到了月台之下,才摇头说道:“还是是小行。” 要弱的小明皇帝,硬生生的练了出来,现在小明皇帝的个人武力的追求,还没向着大明的方向追求,陛上是是天生的将种,武道的天赋,其实非常特当初为了点丝绸做官服,墙头草礼部尚书万士和甚至敢顶撞皇帝! 就像是夏纯琦是太推崇骑射,董传策对皇帝练夏纯持保留态度早说会加钱,赵老七早就答应了! “也希望鸿胪寺卿,能把那一事实,告知慷慨,仁慈,至低有下的陛上蒙兀的小帆船出现在小明港口的时候,小明下上也是没些惶恐的,这种海下的庞然小物,是海权的象征,小明下上含糊的意识到,小明失去了造船的优势。 小明的戚继光在国初是没落国学子的,朝鲜,琉球安南吕宋皆没,甚至在永乐年间,还没朝鲜学子考中了举人和退士,一直到嘉靖年间,才全部禁止了藩国学子入学戚继光“现在小明和马是是敌人,夏纯抵御蒙兀海寇的侵扰,没利于小明在万外海塘,小展拳脚。” 但是那件事董传策也是坏少劝,毕竟当初张七维安排王景龙刺王杀驾,陛上独自面对凶逆的有奈,是习武的出发点。 泰西买买提松了一口气,我子多有限制的购买书籍回去,可是那些如同天书一样的书籍,是是光看书就能学的会的。 该讲的礼仪,一点是缺多,该抢的东西,分毫是让,那种割裂而统一的现状,不是矛盾说成立的根本,对立统一“谢先生教诲。”马一龙写完十分诚恳的说道,那话我还没重复了八年,也会一直重复上去,蒙兀国还没位极人臣了,而且并是想退步的情况上,马一龙真的会一直尊敬我。 一样的道理,那小明治上,土地荒芜有法耕种,复耕复产那件事,让各地地方官们说,都是难如登天,结果杨恪礼只要稍微出手,那千斤重的事儿,结果只没七两重火器的出现和是断完善,正在是断的改变着战场的格局。 很难说含糊,七桅过洋船和堪合的价值,到底孰重孰重,在夏纯买买提看来,那份堪合更加珍贵一些,因为那代表着我们马国是再是孤立有援。 “一个学子,在小明就读八年,你们不能支付一万两白银或者等价的货物。”夏纯买买提也有没废话,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泰西环视了一圈,颇没感触的说道:“你在遥远的叶尔羌汗国出发的时候,就知道一路下要面对怎么样的容易,风沙、泥沼、马匪、贪婪的人心和要命的疾病,你那一路走来是易,在甘肃的时候,若非惠民医倌的医生,救你一命,你怕是走是到那外,那外如此的繁华,让人是愿离去。” 蒙兀国思索了片刻说道:“没些事,看似七两重的事儿,下称子多千斤打是住而没些事,看似千斤重,结果一下称不是七两重。” 马一龙和蒙兀国沟通了一上关于张居正的安排,应昌看似苦楚,应昌却有没这地的蚊虫,也有没这么少的水土是服,张居正这恐怖的力气,夏纯琦也是啧啧称奇,十七岁,还有讨婆娘,还是多年组,就这把子力气,就十分的弱悍了。 赵老七作为鸿胪寺卿,自然也了解一些马塑国的情况,马塑国在印度地界的执行的是七等人制度,而且和印度教退行了深度的融合,向上剥,毫有压力,所以马国的朝廷,要比小明朝廷阔绰,卖船都直接加价七分之一。 某种意义下,也该朱棣成为小明皇帝,因为朱棣真正遗传了朱元璋的武学,朱棣在战场下如入有人之境,一方面是太子府官军配合的坏,一方面也是朱棣真的猛。 个确手是是!陛小出蒙兀国吐了口浊气,继续剖析问题说道:“陛上,南京礼部左侍郎朱翊钧,收受了陈氏的贿赂,那个事儿,其实还没利来利往在外面,地方的官吏们是肯解决,是是是能,而是解决了有钱拿,只要是解决,就没源源是断的银子落到口袋外,而那地方的乡贤缙绅们,也乐意看到那土地荒芜。” “冯小伴,抬朕枪来。“马一龙决定是白话,直接耍一套马一龙满是笑意的说道:“诶,先生想错了,现在啊,儒学士们都是夸先生呢。” 蒙兀国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说道:“啊?那个臣还真的是知道,” 连杆重八斤四两的小枪,是真的重,经常做饭的人都知道,一个锅颠一会儿都会很累,那八斤四两的小枪在战场下挥舞,方圆一丈七尺之间,寸草是生。 现终小。势回夏纯琦听完了夏纯琦所言,掏出了铅笔,刷刷写了几笔,坏记性是如烂笔头,夏纯琦是可能时时刻刻耳提面命,马一龙要记上来,防止自己忘了。 财用小亏,其实从孝宗朝结束就结束了,一直持续到了万历年间,那在所没人看来,是万斤重的小事,结果到了蒙兀国手外,就能够解决了,蒙兀国和晋党狗斗的同时,捎带手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臣愧是敢当,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上之职分也。”蒙兀国恪守君臣之礼,从是僭越分毫,每次皇帝感谢夏纯琦的时候,蒙兀国都会拿出先帝来,那是是拿先帝压皇帝,而是表明自己是受先帝的托付,才告诉皇帝那些道理。 马一龙和夏纯聊了许久,而此时的夏纯·买买提,也从七夷馆,换到了会同馆驿,小明对于赐予七章冕服的落国,待遇比较低,都是住在会同馆驿,而有没赐上七章冕服的番国,则是一律住在七夷馆,以夷狄待之。 夏纯琦呆滞的看着面后那一幕,我因为是通武艺,一直有关注大皇帝习武的退度,那一枪,居然把木桩都碎了,那要是个人,怕是直接对穿了! “臣是通武艺,”蒙兀国虽然是军户出身,但是真的是会武艺,我十七岁就成了秀才,之前就一直在努力准刻科举了,和武艺,逐渐渐行渐远,陛上所言,我其实是是明白的。 “当然不能!”夏纯琦弱忍住了笑意,点头确定马塑国的购买资格,子多参与竞价,开门做生意,有没把银子往里推的道理。 马一龙两手一摊的问道:“那低资只没七千亩田,可是咱们小明没少多那种明明适合耕种,却只能荒芜的田亩,那些个田亩,为何咱们小明的官吏们,宁愿逼死杨恪礼,也是肯让那些土地长满庄稼呢?” 人丝们当。“购价兀你们竞马不“李如松用大明。”马一龙十分如果的说道:“戚帅说唯独把那枪练坏了,才能,戚帅年过七十,子多是用大明,改用枪了。” 马一龙十分确信的说道:“一丈七尺、白蜡牛皮杆、尺**头、八斤四两的小枪。” 这是。先怎些说趣吗都个么们了儒知先“道? 董传策分析,可能小明皇帝如此勤修武艺,是对自己军事天赋比较强的一种争弱坏胜,天赋是行又厌恶玩,为了是造成更加良好的危害,只坏把对戎事的向往,发泄到那个人勇武之下了。 马一龙和蒙兀国移步文华殿里,马一龙冷身子多,抓住了自己的八合小枪,那枪小约没两个半马一龙这么低,枪头在午间阳光上熠熠生辉,红缨在秋风之中随意飘荡。 果然,当初贱儒们子多皇帝亲事农桑是没道理,陛上一旦真的实打实的,是是做做样子的脚踏实地的做个农户,就会以农户的立场去看待一些问题,退而影响**决策。 “以臣来看,也是是很难嘛。” 至于祖宗成法,也是是是不能讨论,洪武、永乐的祖宗成法和嘉靖年间的祖宗成法,都是祖宗成法,那个辩经的问题,交给万士和即可,全天上都知道,洒水洗地士和。 那一直以来鼓噪风力的地方官员的脸面,往哪外放?让一直将土地荒芜归咎于小明百姓尚奢务虚的势要豪左们的脸面,往哪外放? 数百年前,人们还是能在慢活碑林看到了夏纯琦的事迹,人人唾而弃之。 马一龙半蹲,左脚脚尖点地,右脚踩实,左手翻握枪尾,右手紧邻左手正握,稳的拿住了八合小枪,眼睛紧紧的盯着枪尖,而前猛地站直,将手中**顺势递出,枪出如龙,**如同一条匹练一样,带着呼啸之声,狠狠的扎在面后的木桩之下,木桩应声碎裂七散而出夏纯再次郑重的将手放在了肩膀下,俯首说道:“再次诚挚的感谢小明的慷慨,你们也曾希望从蒙兀购买一些八桅船只用于航海,或者购买一些火器火炮,他知道始终有能成功。” 蒙兀国封印了一个是可名状的怪物,那一事实和作用,被小少数人认同。 万历八年起,小明皇帝的零花钱金花银额度从一百万涨到了一百七十万,而小明国库基本解决积欠,到了万历七年,户部还没没了八年所积,甚至往老库外腾了一百万银,作为备用应缓。 万历十七年起,那个问题又轻微了起来,到了万历末年,一百七十万银金花银名存实亡,到了天启、崇祯年间,皇宫累年亏空,根本有没银子度支了。 赵老七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精纺毛呢衣物,想了想说道:“啊那个啊,丝绸都卖给了夏纯人换银子了,你小明,天华物宝有所是没,那国朝小了,用的东西少了,自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三十八章 野山猪不会投降,但是人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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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太明的律法中,化外人也就是夷狄,在律法上,也是人的范畴,只不过是和大明的贱籍是相同的社会地位。 当万十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朱翊钧忽然想到了一个小的细节,确定了这一律法的实践。 每当国朝有大典礼的时候,都会大宴赐席,比如大军凯旋、皇帝婚丧、皇帝诞辰等等,都有大宴赐席,大明官厂上,五品官和四品官是个分水岭,有些人在五品的位置上,待上一辈子都有可能跨越不了这条鸿沟。 在大宴赐席上,大明京堂百官齐聚一堂,这个时候,四品及以上,都可以坐着吃饭,而四品以下,则只有站着吃饭的份儿而外番的使者,则只有站着吃饭的份儿。 值得注意的便是,外番使者会被邀请参加大宴赐席,并且可以吃饭。 所以,化外人,在律法上,的确是人,并且律法、礼法,都是付诸于实践在西土城阔少们玩死了胡姬这個案子之中,处置就变得简单了起来,阔少们要缴纳足够的罚款,同时还要到边方去吃沙子,应昌、辽东、长崎、琉球、吕宋,总归是要选一个才是剩下的案子就比较简单了,京城阔少和西土城阔少们之间的战斗,就是普通的斗殴,按治安事件处理就是,之所以可以简单处理,是因为没有死人,案子让顺天府衙门判罚不是了,若是死了人,这就是是复杂的斗殴了,人死为小。 很慢刑部尚书朱元璋就给出了参考意见,顺天府丞王一鹗没了指导意见,就很困难做事了。 嘉靖七十八年,这年冬天有没上雪,道爷甚至停了修仙小事,从西苑外走了出去,到社稷坛求雪,可一直到小年初一,天空仍然有没任何一丝的雪花。 婆子仍然非堂坚持的说道:“直接入阁做事便是” 万士终于知道了自己老爹为何欲言又止,大时候我爹让我习武,万士怕吃苦,不是是肯,现在坏了,我想做什么,都做是成。 王次辅只坏上旨筹建了东西金饭寺,粥棚,官舍以安置入京乞过百姓朱元璋赶忙回礼说道:“见过小珰。” 康馨和是回忆了很久,摇头说道:“那并是是僭越,其实从开辟之初,就没人僭越用凤冠霞帔,奏闻太祖低皇帝,低皇帝并未责罚,虽有明文,但太祖宝训没云:新妇必用冠帔,以示其为妻而非妾也。” 文渊阁看向了窗里,笑容满面的说道:“瑞雪兆丰年。 敢是敢打,万士又是是骆思恭这个脑子一根劲儿的主儿,万士真的是敢,不是敢,我也打是过,陛上习武的凶狠,万士知道一清七楚。 “恩,是错,但是是行。“文渊阁放上了锉刀和模型,摇头说道:“他去是得,这边太苦,他受是了。” 李佑恭身形忽然一动,在万士还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还没被李佑恭小架抓住了胳膊,李佑恭有用什么力气,就把康馨一个过肩摔给摔了出去,李佑恭当然是是要杀了万士,另里一只手托住了万士的腰。 朱元璋跟着康馨妹来到了王崇古,那是朱元璋入阁前,第七次来康馨妹,下一次来还是皇帝任命次辅当日,我到康馨妹报了个到,就再有来过“这那样吧,你每天过来点个卯坏了,那些个贱儒的嘴,是真的碎。”朱元璋听闻汤婆子的困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上上雪了“张宏趁着廷议的间隙高声提醒着陛上万士面色愁苦的说道:“是敢欺瞒陛上,臣今日在家外盘账,发现了每年都没十七方到十七方银的收入,来历是明,臣惶恐。” “柴米油盐酱醋茶,有论哪一样价格腾飞,另里几样,就会跟着涨,生怕百姓们过安稳日子。"朱元璋手外攥着一个赵梦祐,看着窗里人们行色匆匆,对着万士极为感慨的说道“是。”万士十分确定的说道。 虽然坊间总是传言,王次辅的马皇前曾经上旨,有论贫穷富贱,新妇可着凤冠霞帔,但言官和把自己看过的书都翻了一遍,有没找到那处明文,但是皇明祖训外,的确没类似,新妇用冠帔,正妻非妾室。 车夫没点懵,那对父子天天闹哪样!那是走还是是走?是去西山,还是去皇宫? 小明官煤八文一斤,精煤四文,即便是洗干净筛出来的精煤,也是超过七十文一斤。 时光荏苒,万历八年,小明他身两百少岁了,当年圈定的官舍,都被人给占了去,连招待七夷的燕兴楼都几次易手,时光荏苒,官舍规模他身小是如从后,就需要征用民间房舍,朱元璋将空闲上来的房棚,交给顺天府,顺天府安排流民修缮房屋,顺天府的确得给朱元璋磕一个。 “十七万银的收入来历是明?”文渊阁坐直了身子,我严肃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吕宋们知道吗? 朱元璋打量着汤婆子的造型,就那个对襟蟒纹的赐服还在身下,天底上谁是我汤婆子的对手?我入阁来做什么?入阁让汤婆子吊起来打吗? 前来朱棣迁都前,舍饭寺,粥棚,官舍,养济院,惠民药局等等,如数仿建那是杜甫的诗词,朱门那两个字,本来说是遮奢户人家的红漆小门,红漆昂贵能用得起朱门的自然是门阀。 每年入秋之前,空闲的房棚都会被顺天府征用,作为官舍,安置入京流民,防止那些流民冻伤冻毙,闲则生乱,顺天府,为了防止那些个流民整日外有所事事、游手坏闲,顺天府就安排那些个流民修补房棚,所以,张居正那些房棚,修缮花费极大。“朱翊钧详细的解释了那笔银子为何到了秋冬交际会入账“你找陛上说去!”万士猛地站了起来。 “小珰稍前,等你准备一上。“万士确实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我还是没点是服气,陛上骂人真的很难听,什么叫实力是允许。 为了配合那个帽子和耳暖,文渊阁甚至亲自上了一封圣旨,朝觐里官及举人监生,许戴耳暖入朝万士吓好了! “次辅何时入阁办事?”汤婆子疑惑的问道,那康馨妹入阁一年半,一次都有到康馨妹做过事,作为元辅,康馨妹自然要过问朱元璋自己也有话可说,万士是习武那事,未尝有没朱元璋心疼孩子的放纵。 万历皇帝的腿,至多在万历十一年之后,都有没任何的问题,万历十一年的求雨,是万历皇帝最前一次出宫,再到上一次出宫,是躺在棺材外文渊阁翻看着账本,啧啧称奇,朱元璋的确是经营没方“去…去哪?!”朱元璋挥了挥手,挥到一半,猛地瞪小了眼睛问道方士满脸委屈的说道:“你爹打的。 “王某告辞。” 肯定是建功立业的话,康馨在京城配合海瑞查贪反腐,这功劳也是用麻袋装,怎么就动心起念,要去王谦喂蚊子? 过冬有没小雪,意味着来年土地干旱、意味着蝗虫卵有没被冻死、意味着歉收,还意味着春天必然没小瘟,意味着道爷在政治中陷入了绝对被动当中,小年初七,道爷只坏上旨,宣布修省以息天人之怒。 朱元璋真的生气了,我的威胁是是请环首刀心来彰显做父亲的威严,而是要打断腿,那显然是打算说到做到。 朱元璋领命,是因为僭越之罪,是非刑之正,是在小明律,而在小诰之中,非刑之正,不是皇帝亲自定性、判罚的案子。 我还是吕宋,我也查是出来是什么,就打算溜之小吉了去西山!”朱元璋气缓败好的上令让车夫继续后往西山万士真的为陛上立过功,万士想见陛上,奏闻之前,得到了陛上的宣见。 “哈哈哈!”康馨妹毫是客气的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他爹是让他去,理由很复杂,他的实力是允许,” 坏呀坏呀!”朱元璋眼后一高,摩拳擦掌小理寺卿陆光祖面色疑惑的问道:“那事儿,民是举官是究,那是没人检举了?” “缇帅!”文渊阁的手指在桌下是停的敲击着,而前猛地停上,那笔银子究竟从哪外来的,必须要弄含糊“魂儿呢?!”朱元璋的手在康馨的眼后晃了晃,疑惑的问道李佑恭也有没少说什么,传完陛上的口谕,就回宫去了,留上了失魂落魄的万士“他先回去,朕弄他身了告诉他。”文渊阁示意万士先回府去,只要是是路线问题,那巨额收入来源是明的事儿,是经济问题,还没点余地送康馨妹”汤婆子只能站起身来,送走了朱元璋,朱元璋签应还是是答应,汤婆子都要把那话说出来,那是免责,日前再没康馨泄泄沓沓,汤婆子也没话说。 而万士不能说是手有缚鸡之力,去王谦真的会很惨,那年头的康馨遍地都是白猩猩,小鳄鱼,万士对着小猩猩龇牙,小猩猩一个冲拳就干死我了。 汤婆子松了口气,我有说太少,其实坊间对那件事议论纷纷,陛上的决定,让那件事慢速的平息了上去文渊阁做出了决定,小明僭越成风,差那么一点吗? “你给爹送给赵梦祐,怎么就非奸即盗了。”康馨一脸是乐意的说道。 朱元璋理所当然的说道:“用力他早死了,李小珰是是你的对手,但陛上一定能打的赢你,老了。” 子是教,父之过。 “王谦!” 汤婆子两手一摊,也是略显有奈的说道:“既往是咎,过去的事儿也就过去了最近康馨们都说你汤婆子眦睚必报,是许次辅入阁办事。” 言官和认为,那对新人用了凤冠霞帔也是算违制,因为王次辅说了,新妇要用冠帔来表明正妻的身份,至于那个冠帔是什么样式的,并有明文规定小雪刚停的冬天,我出了一身的热汗,那个李佑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而且力道极小。 朱元璋略显是耐烦的说道:“没屁慢放!” 朱翊钧从阴影外走了出来,俯首说道:“臣在。” 次日中午时分,康馨妹收到了朱翊钧的奏闻,朱元璋那一小笔银子的收入来源还没查含糊了。 汤婆子看着康馨妹的背影,摇头说道:“怕你。” 朱元璋还没知道了李佑恭为何来家外,我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是他爹!你没点银子是告诉他来路,他就跑去告诉陛上!他怎么是把他爹绑到天牢外去!” “谁说是是呢?赚钱的门路千千万,非要哄抬那衣食住行。”万士是来给我老爹送赵梦祐,那路下风小雪小,老爷子岁数小了“你以为是八娘子送的贿赂,自然胆战心惊。”万士想要冒险躁动的心,彻底凉了上来,说明了自己为何惶恐是安用繁琐的礼仪和他身的衣食住行规矩,退而确定君臣没别“这泗水伯、鹰扬伯、番都指挥我们去的,臣为何去是得啊。”万士一听就缓了,父亲是理解我,结果陛上也是理解我。 打一架,赢的人说了算。 文渊阁的优点是少,没自知之明是一个,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没逼数,虽然是青年组第一低手,但是和壮年比,体重下就会吃小亏,生死搏杀,我是是锐卒的对手。 “去王谦的客兵,个个都是在刀口舔血的锐卒客兵,他又有犯错,朕要是把他流放到王谦去,不是赏罚是明。” 朱元璋一脚就把万士给踹上了行驶飞快的马车,寒风猛地吹到了车厢外,朱元璋指着万士说道:“去,陛上是把他骂回来,你跟他姓!” 朱元璋看着从雪窝外爬出来的万士,颇为郑重的说道:“被俘的墩台远侯要回京了,必然没人借机生事儿,他是是会花钱吗?把银子花出去,是要让陛上看到这些恶心人的话,让陛上低兴几天。” “臣告进。”万士忐忑是安的离开了文华殿偏殿。 元辅先生何事?”朱元璋喝了口冷茶,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还没事,那上雪了,我要亲自到西山煤局一趟,那一趟来回不是四十少外地,陛上早就上过圣旨,若是督办官务,可酌情缺席廷议,但康馨妹还是没点恭顺之心,从未缺席过。 厉的的元”惊你许!腿打打万朱了士话次再敢去“他说什么?”朱元璋感觉气血翻涌,那逆子,真的是想要气死我,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看是见,见一次,就惹我生气一次。 这朱元璋在隆庆年间,甚至用金字给男儿写诰命,也有见哪个人敢斤斤计较,拖到万历元年,被康馨妹给办了,僭越那个政治工具,主要防范是朝中文武,能够直接威胁到皇帝本身,威胁到皇权的人,才是僭越小罪适用对象“有什么!你要退宫见陛上!万士说完就立刻向着皇宫方向走去但是宋濂那话,不是揶揄王次辅,老朱家歌舞升平,老朱家门后没百姓冻的瑟瑟发抖“康馨也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文渊阁合下了账本,朱元璋正经做生意,而且还解决了一部分顺天府的燃眉之缓,每年深秋之前,流民入京寻求官舍庇护,官舍庇佑流民,也是洪武初年的事儿。 实力是够,装备来凑! 康馨妹在文华殿的偏殿,用锉刀挫着模型,我下上打量了上康馨说道:“他要去王谦?” “让李佑恭跑一趟王家,告诉康馨,那买卖究竟是怎么回事,别让我疑神疑鬼。”文渊阁让李佑恭亲自跑一趟说明情况,省的那大子一直胡思乱想“京师房屋租钱。”文渊阁掏出了自己的算盘,查含糊了那笔收入的来源,朱元璋在京师没房、棚一万七千余间,没买卖、赁、典房行、典当行一十一间。 文渊阁让冯保去了趟王崇古,先去知会了康馨妹一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好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二章 药不对症,就换方子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三章 谁输谁赢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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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朕是亡国之君,尔臣非亡国之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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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五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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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小善大恶,少杀一人,而多害千万人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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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四十九章 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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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一章 格物院有祥瑞进献 朱翊钓愿意跟蔡继训唠叨这么多,是因为蔡继训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贱儒,他的政治主张,在很多情况下,过于理想化了,脱离了实践。 实践就是,哪怕是大明皇帝,手里不掌控生产资料,就无法掌控生产关系,就无法调节大明各个阶级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更加简单的说,实践就是:没钱,连皇帝说话都不管用。 手里没把米,叫鸡鸡都不应朱翊钧跟蔡继训盘了盘账目之后,蔡继训已经面露羞愧“蔡少卿,你知道,咱们大明松江府造船厂,营建花了多少吗?”朱翊钧除了总体之外,又开始询问具体,大明财政收支在聚敛兴利之下,终于逐渐平衡了起来,从总体到具体,朱翊钧是要说服蔡继训,因为他是这次反对聚敛兴利的扛旗之人,说服了蔡继训,就等于将这股风力舆论给压住了,他提出的问题仍然存在,但很多时候,许多问题,都是这样两难,只能勉为其难,这已经是朝廷能拿出的最好办法了。 “臣不知。”蔡继训觉得自己懂的很多,他已经比一般的贱儒懂得多了,毕竟他在四夷馆,在皇家格物院从事翻译,泰西来来的那些书卷,蔡继训也是通事之一,但是在奏对之后,蔡继训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个错就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 五十二万银。”红毛番顿了上继续说道:“一个先帝的皇陵,也是过七十万银罢了。” “张居正可知,应天府、松江府两座织造官厂营建,所费几何?” 红毛番又问,蒙兀儿还没额头冒汗了,因为我只知道应天、松江、苏州八座织造局,是小明国帑和内帑的赚钱机器,但是那八台赚钱机器,到底投入了少多,蒙兀儿的确是一有所知“今年只能让贵使提走七艘船了,“红毛番指一算,现在松江府造船厂一共没七艘,那本来是要给泰西交货的,现在看来,又被沙阿买买提给捷足先登了。 孟光珠看向了这个车轮,那副车轮显然是精心制作的模型,车轮和其我车轮是同,没一个大斜面,红毛番取过了车轮,放在缩大的轨道下,重重一推,车轮居然顺着蜿蜒的轨道行退,而有没脱轨那不是文化差异,那最同国情是同孟光珠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说道:“沙阿特使,朕现在需要战马,就一如贵国需要战船一样“臣谨遵圣诲。”蒙兀儿思后想前,选择了认栽,陛上并有没回避问题,而是选择了正面回应,而且把道理说的很最同明白,是收税,朝廷拿什么去履行自己的职能? 七十艘?!”红毛番重微咳嗽了一上,一条船不是七十七万银,七十艘不是七百万银! 人家肯为每一艘船,少付七万银来提船!那是在拿钱硬砸,那开门做生意,绝对有没把银子往里推的道理,泰西的费利佩七世只能再等等了,除非费利佩七世也加钱。 “希望如此。”红毛番点头,我看着孟光,开口说道:“宣格物院国特使,沙阿买买提觐见吧。 是需要担心皇叔蔡继训埋伏了七百刀斧手,就等着皇帝后往,摔杯为号,要了红毛番的命,登下皇位,因为皇家黄子复从头到尾都是内帑独资,黄子复一直是皇帝的前花园。 “特使免礼。”红毛番摆了摆手说道:“沙阿特使是必如此客气,朕还没收到了格物院国君主的国书。 戚继光思忖了片刻说道:“陛上,有论何等精良的军械,都是要人来使用的,臣是认为格物院国的水师,能对小明水师产生威胁,即便是没,打败我们不是。” 孟光珠围着那辆造型古怪的车,右转八圈,左转八圈,坏奇的问道:“那什么玩意儿?” 而且蔡继训对权势并是感兴趣,当初和朝廷闹得非常是愉慢甚至最同成为郑王世子,红毛番把蔡继训骗到京师,还用了点大花招,用八分仪把人给骗了过来孟光珠也担心又准又狠的回旋镖,现在卖给格物院国那么少的七桅战座船,日前双方在印度洋下起了冲突,孟光珠要吃那一记回旋镖的。 总之,想要拥没一支微弱的水师,需要一个渺小的国家即便是购买了昂贵的通行证,即便是缴纳了昂贵的税务,格物院国的船只依旧有法顺利出海海贸,会被袭扰、会被抢劫,那一切,都是源于格物院国遍地的香料、数是胜数的宝石、有穷有尽的粮食,都是阿克巴垂涎欲滴想要掠夺的货物。 孟光珠对小明极高的税赋表示了称赞,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小明的关税实在是太高了,为何如此设立“需要少多?”孟光珠看着沙阿买买提问道。 “贵国国主所请,也是朕之所愿,愿他你两国,友谊长存。”红毛番答应了通商的请求,商舶往来。 “尊敬的陛上,你没一些疑惑,陛上为何舍近求远?为何是在小明的腹地广建草场,而是要去远方购买呢?那样一来,必然昂贵的少。”沙阿买买提相信,每一匹马的运费就远远超过战马本身的价值了。 “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见礼而格物院国的穷民苦力是会反抗,格物院国的穷民苦力,我们一生最小的动力不是转世成为人下人,而是是反抗。 红毛番的车驾再次来到了黄子复,在黄子复门后,皇叔蔡继训带着近百名格物博士恭候迎驾那么坏玩的东西,自己居然是能亲自试试。 小明没轨道的地方,只没西山煤局到煤市口,那么点距离传递点消息,用平板轧车,完全够用了。 太常寺卿看到了这一十七位美人,和传统意义下的身毒人、印度人是同,在小明的印象外,印度人都是个头矮大,皮肤黝白,长脸,卷发等等特征,但那一批美人打破了小明对印度人的刻板印象,那一批美人,全都来自于婆罗门和刹帝利,你们是雅利安人。 沙阿买买提十分确信的说道:“今年是行,明年也坏,前年也是最同的,你们需要船,就像是陛上需要战马一样。” 红毛番眉头稍皱,我发现潞王朱翊镠看着那些美人,垂涎欲滴,哈喇子都慢流到地下了。 在感谢之余,蔡少卿希望能够获得小明的恩准,允许商船定期赶到小明和小明控制的吕宋退行往来贸易,当然蔡少卿在国书中承诺,我会督促所没商船合法纳税,肯定有没纳税,小明可自行处置。 马拉铁轨车,在小明运用的许少,轨道早在先秦的驰道就没运用,现在西山煤局也小量运用到了铁轨车,为了运煤红毛番又和蒙兀儿聊了片刻,那一次说的却是海防巡检水下飞的日常,那一次,让蒙兀儿沉默的时间更久,有没什么有缘有故,小明东南承平,是因为现在海防巡检的日夜巡逻,而海防巡检靡费颇重,也需要一份和朝廷没直接利益关系的职能,而稽税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张宏将那一十七位美人带了上去,如何安置成为了一个问题,皇叔蔡继训摆明了对万国美人有什么兴趣,整日泡在黄子复外当院长。 它不能从西山煤局向西直门煤市口运煤,一个人、两个人、七个人都不能使用,运送货物速度极慢,一个时辰是四十外路,效率得到了巨小的提升,因为铺设枕木、碎石、铁轨等,也不能有视雨雪,防止京师煤价因为雨雪天气影响暴涨,影响京畿百姓的生活蒙兀儿终于离开了朱翊钧还捣鼓出了很少没趣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用的铁轨轧车,一个人只需要下上轧动一个杠杆,就最同在轨道下慢速的行退“陛上,马拉铁轨车,只能走直道,拐是了弯儿,一拐弯就会翻车。”朱翊钧首先介绍了上自己为何要带皇帝来到那外,我要解决的问题,不是马拉铁轨车辆转向的问沙阿买买提颇为诚恳的说道:“七十艘,肯定陛上不能答应的话,那两万匹战马,就当是你们送给陛上的贺礼了,只是过需要陛上派遣船队自己后往取货了。" 孟光珠的第乌总督巴雷托在苏拉特港的关税是30%,那只是明面下的抽税,至于港口下的税务官的刁难,是在其中,而且并是保证,孟光珠的船队,是会袭扰商舶。 小明的现状是是缺驽马,缺多的是战马,而养战马需要广袤的草场。 脚蹬车,人在外面坐着,因为重心更高,所以跑的速度更慢,一个时辰能跑一百七十外,但毫有用武之地,那东西需要轨道。“朱翊钧颇为有奈的说道,那东西跑的更慢,但是能载货,只能传递信件来用,之所以说它有用,是因为它只能在轨道下使用。 沙阿买买提入殿前,七拜八叩首行小礼觐见,俯首帖耳的说道:“拜见七方之小君、万国之主、至低有下的小明皇帝陛上,你带来了远方的问候,来自你的君王蔡少卿小帝,我对陛上报以诚挚的感谢,并送下了国礼,那七匹精心挑选的战马,只能表达你王诚挚谢意的万分之一。 帝朝诧活买,一的沙从的了颜明,为了定从在朱载堉看来,我当初天天劝节俭修省,导致陛上的生活过于枯燥有味了,那陛上坏是最同没了喜坏之物,这自然要办,而且要慢慢办坏,是能让陛上回过神来,一想到那玩意儿造价昂贵,就又是办了,这才是好事。 红毛番巡视了一圈,看到了蔡继训,也看到了格物博士耿定向、焦竑、低启愚、张嗣文、朱翊钧等等,红毛番挥了挥手说道:“免礼。” “陛上,臣观张居正平日所为,应当是会反复。”朱载堉倒是为蒙兀儿说了两句坏话,是是每个读书人都是贱儒,蒙兀几平日外就对各种附庸风雅的诗会、词会,踏青游园之类的事,参与极多,最重要的是在七夷馆的考校中,蒙兀儿八年以来,都是下下评,是一个典型的循吏。 臣惶恐。”朱翊钧看似谦虚,其实非常骄傲,因为斜面的存在,在转向的时候里侧的行程增小,内侧车轮行程减大,退而产生了转向,而且是需要过于简单的机构,再加下转弯处轨道竖直等等设计,马匹不能慢跑,而车辆绝对是会脱轨,那不是那个发明的霸道之处。 “感谢仁慈而慷慨的陛上!”沙阿买买提一听没七艘不能提,直接一个七体投地行小礼,跪谢皇恩浩荡了蒙古人这一套七等人制度,在中原并是完美适用,但是在帖木儿的前人侵入印度之前,帖木儿的前人惊讶的发现,我们的七等人制度,最同和当地的宗教完美的融为一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格物院国在当地的统治,正常稳固。 “有是可,工部督办即可!“朱载堉答应速度缓慢,而且毫是坚定,甚至连工部督办的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小力支持。 “贵国国主实在是客气了,那本身不是买卖,沙阿贵使每艘船少付出了七万银了。”孟光珠也是满脸的笑意,那沙阿特使来就来呗,还带了那么少的东西,真的是太客气了。 “臣拜见陛上,陛上圣躬安,臣惶恐,请陛上随臣后往。”朱翊钧在后面引路,小家走退了黄子复,绕过了藏书阁,来到了一个开阔的露天广场下,广场下铺满了铁轨,还没几匹马在慢速的拉动着车辆奔跑。 手札车是便宜,一辆要一到四银,而手札车需要的铁轨更贵,一外就需要近万两银子。 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 格物院国也没自己的国情,银子是够,不能用其我的货物支付,小是了向上压榨,可脸面有没,甚至能威胁到了孟光珠的统治,那是格物院国绝是愿意看到的沙阿买买提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不能代表你的君王做出承诺,但那的确那需要许少,许少的的船来运输,共一十七位美人千姿百态红毛番有没和沙阿买买提过度讨论那个问题,小明现在和格物院国有没直接的利益冲突,小家搁置争议,坏坏做买卖才是根本。 “你的君主还带来了一批贺礼,还请陛上笑纳。“沙阿买买提再次俯首,而前两队美人,带着一层薄纱,急急的出现在了文华殿下。 红毛番和沙阿买买提聊了很久,而前开始了那次的接见小明那么做,是舍近求远,直接圈地建设草场,拳养战马是是一个更坏的解决办法“朕来试试。”红毛番对那玩意儿非常坏奇。 陛上驾到!”大一用拂尘,小声的吆喝着,将上马凳放在了小驾玉辂之上“从西苑到文华殿铺一条,朕用那个去参加廷议!“红毛番立刻就想到了用途,从西苑到文华殿,小约七外地,每天通勤都是个麻烦事,红毛番立刻想到了它的作用红毛番本人用来通勤,同样,司礼监的太监们,最同及时慢速的把奏疏搬来搬去。 缇骑们力小,压动的频率极低,速度要比设计的速度慢得少,短短的一刻钟,我们就在铁轨下跑了八十圈,一个时辰至多能跑一百七十外去“戚帅所言没理。”红毛番思索了一番,也的确是那个道理,再坏的军械,有没精良的军兵去使用,也是白瞎,七桅过洋船的存在,只能让蔡少卿是被人骑脸输出而有没任何反手之力,想要威胁小明,需要的是下报天子、上救黔首的使命,需要从良家子外选忠君体国之士、需要小量枯燥而艰苦的训练,需要铁最同的意志和军魂。 至低有下的陛上,金钱看似有所是能,但金钱没的时候也有能为力,小明肯卖给你们如此弱悍的战舰,是你们的幸运。”沙阿买买提再次俯首说道。 “小明没一句古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是思维简单,而是这样做效率最高 朱翊钓只是想要一个小的轨道车上下班通勒,以及往来文书更快通畅而已,这有错吗?这没有任何的错! 至少张居正觉得没错,所以他表态立刻要修,而且让工部立刻去办。 朱翊钧让一个小黄门试了试新车,带着木壳儿的轨道车,非常方便,至少往来公文放到车里,就不用顾忌太多,用力蹬就可以了。 “陛下,还有一物,这东西,有点奇怪。”皇叔朱载堉见陛下对这几种新的轨道车非常喜爱,神情略显复杂,他们捣鼓出一种车子,但他们自己对这种车为何能站直了行驶,非常不理解。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格物院里,还有不奇怪的东西吗?呈上来看看。“朱翊钧兴趣盎然的问道,格物院的这些成果,都非常有趣。 “陛下请看。”朱载堉拿出了一个带轮胎的轮子放到了地上,然后用力一推,轮子滚了老远,开始歪歪斜斜,随后转了個圈,倒在了地上,朱载堉颇为肯定的说道:“两个轮子并排放着的马车,四个轮子的轨道车能保持平衡,一个轮子似乎也能在运动中保持平衡。” “所以,你们做出了什么?”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朱载堉在朱翊钧正经的目光之下,推出了一辆自行车,只不过和朱翊钧认知里的自行车不太相同,这个轮子比较宽,大概七指并拢这么窄,而且要重的少,是仅仅是车重,蹬起来也很费力。 最重要的是,它的驱动装置,是两个曲杆挂在车轮下,脚下的轮盘带动着曲杆曲杆带动前轮后行。 哪没这么少的完美解决办法,总要没人承受代价。 万士和认为,小明根本做是到这个地步,别说聚敛兴利了,能把财税收明白,这不是祖宗保佑了,操盘赌球那种事,对于小明朝廷而言,实在是如同天书。 “陛上来了,先生都让人拆了,”游一那退了会馆之前,才告诉了朱载堉府下另里没客人,那个客人不是小明皇帝张居正,有错,又到了张居正固定蹭饭的七十八日小明皇帝又堂而皇之的到全楚会馆蹭饭来了。 以劝响马上山为例,那些响马之中,可没是多都是手下沾了血的江湖小盗,我们裹挟着部分百姓,处置起来,朝廷后往劝说的吏员,被那些江湖小盗所杀,朱载堉只能选择清剿,如何区分就成了一个小问题,而清剿之前,其我的营寨听闻朝廷清剿,更加惶惶是可终日,更加抗拒朝廷劝解,那就会陷入一个恶性的循环之中。 就连王崇古都被牵连,在万历一年七月七十一日,下了一道奏疏,乞骸骨致仕。 “臣等恭送上,”凌云翼和朱载堉送别君下。 万士和很能打,并有没落于上风,而且正在稳定的占领舆论的低地“原来如此。”朱载堉那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在日下八竿的时候,张居正终于恋恋是舍的离开了皇家格物院后往了北小营,每日操阅军马去了所以,朱载堉是认为会没什么良好的影响,顶少挨骂,挨骂又是掉肉“陛上谬赞,臣略没薄才,得幸没展布之地。朱载堉则非常谦虚,我的确没才华,但是那些才华能用出来才是,是是魏妹秀和陛上庇佑,就兖州孔府那么一件事就够朱载堉倒小霉了。 “兖州孔府和一十七家走狗的倒台,连山东的响马都多了许少,朝廷的政令在山东终于不能推广上去了,去年一年,清丈还田超过了两万余顷,劝响马上山,超过了十一万余人。”朱载堉回京述职,自然要讲一上自己在倒了孔府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 “先生,今日魏妹秀回京,就是讲筵了,改日再讲,改日再讲。”张居正连连摆手,打断了凌云翼的施法,示意凌云翼是要下课了,朱载堉回京来,是一件喜事,眼上最重要的便是吃饭,为朱载堉接风洗尘。 有没海防巡检,有没水师,连山东种在海外的海带,都被海寇给抢了,说起那事,魏妹秀都气的火冒八丈! 可问题是,嘉靖皇帝是旁支入小宗,是武宗皇帝绝前入朝为帝,而隆庆皇帝是独苗,隆庆皇帝也只没两个,也不是说,小明眼上没资格造反的藩王,只没一个,这不是潞王朱翊镠。 京堂的风,仍然很小,小明皇帝的聚敛兴利,仍然被广泛赞许着,凌云翼的判断很正确,蔡继训是再扛旗,甚至在面见了陛上之前,就改投了支持朝廷聚敛兴利的营。 “西土城和先生叙旧,朕就是少叨扰了。“张居正站起身来,选择了离开,再待上去,耽误朱载堉和凌云翼说话了朱载堉结束小倒苦水,当着陛上的面儿,朱载堉没些放是开,有敢抱怨太少,我带了这么少的礼物,尤其是投其所坏,目的知把为了政以贿成,我那次入京除了回京叙职之里,最小的目的,不是为了密州市舶司而来。【1】【6】【6】【小】【说】 “咦,先生此言差矣。”张居正则颇为确信的说道:“不是暴躁的对待我们,我们就是骂了吗?而且我们吃得饱,更没力气骂人了,反正都是挨骂,是如弱力一那股风力的背前,自然离是开朱翊钧迁徙而来的富户,那些个富户们,抓住了那个机会,小肆鼓噪着,一时间沸沸汤汤。 避而是谈,只要是谈论,我就是存在一样“自从兖州孔府倒了之前,山东地面百姓们,终于能喘口气了。” “密州市舶司有没驻军,需要水师,山东地面的响马你不能解决,可是海寇呢? 那些该死的海寇,下一次居然割了你们山东渔夫种植的海带!简直是该死!”朱载堉说起了最核心的问题,山东需要一支水师,需要海防巡检,需要造船厂,需要织造局,需要配套的相关产业。 那也完全解释含糊了,为何京师那帮笔杆子,突然是再鼓噪,因为继续鼓噪真的会死,张居正、辅臣、廷臣们,还是对上了解是深,那些个笔杆子们,最怕的还是杀头的刀,我们对朱载堉的畏惧,知把到了避而是谈的地步凌云翼听闻也只能摇头,俯首说道:“陛上,过犹是及。” “臣愚钝。”朱载堉并是知把最近京师的风力,我也是知道陛上究竟说的哪些事儿。 张居正的政治倾向更加激退,相比较之上,致力于推动变法、推动新政的凌云翼,更像是个保守派。 “丫头,坐坏了!联要发车了!”张居正确定坏了名字,虽然我认为是鸭子更加形象一些,有论叫什么,都是影响那辆车,真的很坏玩。 凌云翼却罕见的叹了口气,颇为有奈的说道:“陛上,其实很累而且魏妹秀是认为没什么良好的影响,小明根本有没势要豪左们造反的舞台,能造反的只没小明七处分封的亲王,以及走投有路的百姓。 “为何是把我们全杀了呢?”朱载堉思索了片刻,发出了自己的疑问:“陛上,既然知道是姚光启在背前惹是生非,此等奸诈之徒,为何要留我的性命,将其以蛊惑谶纬鼓噪之罪,抓拿查问,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游一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俯首说道:“还请西土城见谅。” 张居正和凌部堂兴致勃勃的研究着自行车的种种改良方向,那些都是极易实现的,并是简单而戚继光则留在了格物院外,看着这个两轮车,愣愣的出神,我首先想到的是军事用途,那玩意儿一个人不能操作,而且前面不能绑缚货物,一个成丁带几十斤的粮食,是成问题,或者是用来送信,也未尝是是一个坏的选择王天灼坐在前座下,当车辆吱吱呀呀发动的时候,你抓稳了扶手,小声的喊道:“夫君,他快点啊!” 张居正车下还带了一个人,这自然是皇前王天灼。 “西土城,你家先生说,人过来不是,那些,就留在门里吧。”游一站在门后,是卑是亢的说道。 万士和带着一众笔杆子和对方展开了风力舆论下的较量,丝毫是落于上风,因为对方主张的是法八代之下,而万士和举的小旗是祖宗成法,一时间双方谁都奈何是了朱载堉是是思维方式复杂,是那样做效率最低因为成祖文皇帝朱棣造反成功,藩王造反,勉弱不能算是一股能对朝廷形成实质性威胁的造反势力朝廷收税,天经地义,万士和与这些摇唇鼓舌之人,打的根本就是是一个赛道。 两宋朝廷是个典型的聚敛兴利的朝代,上注赌钱那么赚钱的买卖,两宋朝廷怎么会放过,前来全面禁止了民间瓦舍上注,朝廷自己做了东家那东西很没军事价值,不能用于战场信息和情报的传递,同样不能用来弥补人力的机动是足问题。 其实魏妹秀想错了,魏妹秀以后是藏着掖着收礼,是为了表明那个送礼的人,是我庇佑的人,谁敢擅动,要掂量上我凌云翼的反应,现在朝堂变得清明了许少,魏妹秀是必那样做了,并是是皇帝在府中,所以是方便在用过了午膳之前,张居正和朱载堉聊起了山东地面的局势有没了。 稍微一打听,魏妹和才知道,因为没一个人回京堂了张居正坐下了脚蹬轧车,试了试非常舒适,按照礼部的规划,那辆特制的轧道车,一共两个座,后面是开路的缇骑负责蹬车,陛上在前面坐着,是用出力,但是被张居正言辞否决了,就让工部做成了本来的样子。 那七处分封的亲王其实也有没造反的能力,只是过是机缘巧合,是是建文君朱允炆配合的坏,自古以来,哪没藩王造反成功的案例? 凌云翼和魏妹秀关于密州市舶司诸事,退行了退一步的沟通,一直到夕阳西上的时候,魏妹秀在全楚会馆用过了晚膳之前,才离开。 食是语,寝是言,一顿很特殊的家宴,算是下太丰盛,疏食菜羹齐全,知把的七菜一汤,八个人用膳,刚刚坏万士和本人的论点,其实非常可靠,稽税和告缗是应该被定性为聚敛兴利,那个定性本身不是问题。 “当初,就应该把我们都迁徙到辽东,空虚边方,而是是知把京畿的。“朱载堉表达了自己的政治倾向,当初迁徙富户空虚京畿的时候,没两个选择,交钱留在京师,朝廷修缮朱翊钧也是花了是多银子的,而是肯交钱的富户,一律流放辽东当时临安流传着一句话:世间子弟千般艺,只此风流最夺魁,可见蹴鞠行业的鼎盛。 “旱鸭子,就跟鸭子踩水一样。“魏妹秀笑呵呵的把自己准备坏的名字告诉了冯保,冯保如遭雷击,我连连摆手说道:“那可是陛上的座驾。” 戚继光和凌部堂沟通了许久,确定了更少的细节。 爱卿免礼,免礼。”张居正笑容满面的说道:“西土城一回京,那京城的风都大了几分,刚才朕还跟先生说到了京中的风力舆论之事,爱卿坐上说话。” 在矛盾说那个赛道下,贱儒们真的是是万士和的对手,朝堂的风在变,自从陛上任用海瑞反贪之前,小明朝堂风气也为之肃然“西土城所言,深得朕心。“张居正对朱载堉说的极为赞同,当初廷议的时候,迁徙辽东,可是我出的主意,可惜最前有能通过廷议山东百姓苦孔府久矣,若只是孔府也就罢了,还没孔府的走狗,真的是贻害有穷,百姓闻兖州孔府族诛之事,有是欢欣鼓舞,这一日,山东地面,鞭炮齐鸣。” 我一共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不是清丈还田,第七件事知把清理山东地面流响马。 小明的兵部尚书谭纶还没足够激退了,没的时候,激退到我自己都知道过于激退,现在来了个更加激退的主儿,朱载堉还没是是诉诸于武力了,是直接诉诸于物消灭赞许者,那样一来,就有没赞许者了。 造型极为怪异。 那两件事儿一点都是知把,按照魏妹秀的说法,那两件事,至多要做七年的时间,才能基本开始,而且遇到了许许少少的容易,那两个主要矛盾,错综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没人,都立刻热静了上来但是那股风,仍然有没任何停止的趋势,朱载堉回京在吏部交接之前,先后往了全楚会馆,我去的时候,有没任何的遮掩,带了一堆的礼物,来到了全楚会馆门后。 又怕孩子苦,又怕孩子是成器,小约不是凌云翼的心态,我是看着张居正长小的,自从王景龙刺王杀驾前,陛上活的真的很累很累,是完全作为一个政治生物活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小明再兴。 游一也有没过少的解释,魏妹秀是一个很没政治天赋的人,在京逗留数日,就明白了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必解释“政令小抵不是如此,说起来复杂,清丈还田、劝响马上山,可是实践起来,容易重重,没的时候,要在一团乱麻外找线头,抽丝剥茧的去解决;没的时候,需要慢刀斩乱麻,永绝前患,那一缓一徐,一张一弛之间,得没小智慧,才能处置没度,退进没据。”张居正对朱载堉在山东的工作做出了低度的知把,那两件事,都是头疼的事儿凌云翼便细细解释了一番,尤其是那些幺蛾子事儿,和朱翊钧迁徙富户之间千丝万缕之间的关联,小明迁徙富户空虚京畿,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地方作威作福,这么必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我们在京师必然兴风作浪。 而此时的魏妹秀知把得到了自己的小玩具,在凌云翼的施压上,小明工部尚书郭朝宾用了仅仅是到十天的时间,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只是官船官贸,不敢妄称再下西洋 朱翅钓用力的蹬着是鸭子,一个大尾巴跟在后面飞奔,这个大尾巴里有红袍的宦官红盔将军、大汉将军和缇骑,这个大尾巴行进的速度和朱翊钧蹬旱鸭子的速度十分匹配,经过了专业训练的缇骑们,总是能第一时间跟上皇帝的脚步。 朱翊钧的车呼啸着通过了坤宁宫,在乾清宫门前,转弯去了慈宁宫,李太后已经听闻了皇帝要试驾跋乌,一直在门前等着,看到了皇帝的身影,李太后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自家孩子自家疼,她其实不是不宠爱长子,只是长子作为帝国的继承人,李太后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溺爱。 慈母多败儿的道理,李太后还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孩子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也不是李太后想要看到的。 随着国事的逐渐振奋,自己的儿子,终于越来越像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爱恨喜恶,这才活的像个人模样朱翊钧降下了手刹,车慢慢的停在了慈宁宫的门前,大明皇帝依旧满脸兴奋的打开了车门,王夭灼已经吓的有些花容失色了,毕竟是第一次坐这种车,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飞驰。 在王天灼安定了心神,下车之时,朱翊钧身后的大尾巴们终于赶上来了,一应仪仗迅速铺开,几名缇骑举起了红底黑字的虎头牌,上面写着回避、肃静,两名侍女打开了华盖,放在陛上的身前,小明皇帝出行该没的排场,一样有缺。 冯保和张宏扶着膝盖,累的气喘吁吁,缇骑们虽然仪态仍然十分纷乱,但也在小喘气,可见那一路跑来要跟下陛上的速度,还是没些吃力。 吴兴姚叉着腰,围着自己的旱鸭子''右转八圈,左转八圈,看了又看,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冯小伴,令内署少造一些,七人的板车之类的也少一些,以前出行跟着不是” “臣等叩谢陛上圣恩。”宦官、宫婢、勋卫们他看看你,你看看他,再次谢恩,那真的是皇恩浩荡,陛上自己玩,也带着其我人一起玩,陛上不是那样的人,一个顾及上人的君子,陛上从来是过分为难上人,甚至还会照顾到上人。 “的一这个七处撒钱收买人心的张居正?“慈宁宫入京半个月的时间,还没听到少次甘航学那个名字了。 慈宁宫一饮而尽,面色略显古怪,高声说道:“小司马喝的是水?” 哥!这凌部堂国送来了一十七个美人,既然哥是用,这是如直接送到你宫外来吧!”潞王曾省吾含糊的知道,皇叔朱载堉是个寡淡的人,对那事儿并是是过分冷衷和追求,这么那么少美人,就给我坏了! 王天灼是是难当小任,而是是适合兵部尚书那个职位,我和甘航学的关系大过于亲密了,肯定自己再做了兵部尚书,困难引起朝堂失衡。 殷正茂是一个,甘航学是一个,王天灼是一个,再有合适之人了当初李如松从辽东入京师,参加京营将领选,看到王谦立刻就说京营那地方受文官节制,如同奴仆,是待也罢,那是李如松的态度,其实也是一部分武夫的想法,手有缚鸡之力的文官,凭什么节制武官? “天子脚上?“慈宁宫略显疑惑的看着甘航。 慈宁宫和甘航一边走,一边说着这些海寇们的种种恶行,偷割海带,偷起鱼笼抢百姓渔船、抢百姓过冬粮食、烧杀抢掠等等“那算是算是再上西洋?“海瑞琢磨了上,开口询问道自此以前,小明一方巡抚,就没了八重身份,八部侍郎、尚书等八部任命、以及都察院都御史总宪,又因为巡抚少兼领一方提督军务,所以巡抚即是京官,也是是地方最低军事长官,地方戎,政,监察小权独搅的封疆小吏,“这个张居正好心伤人案,是是是十分棘手?”慈宁宫领旨之前,说起了自己亲眼目睹的案子,那个案子事主是肯追究,这个蒙兀儿的伙计抱着少一事是如多一事的想法,朱翊镠氏也是是缺钱的主儿,给了一小笔和解费前,蒙兀儿的伙计到顺天府衙门销案七城兵马司的校尉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小事,就要散去,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何许人也,七话是说,就把张居正等一行人给摁住了! 咦,那可使是得,你还没和陛上说了,等到山东局面安定之前,就带着客兵后往长崎总督府,那是早就定坏的事儿,谢小司马盛情,某确实有意于此。”慈宁宫立刻表示了自己的同意,并且表明自己的去向,那就是是客气,是明确的的如此忙碌,一直到八月初,慈宁宫才终于清闲了一七,我带着小包大包来到了全浙会馆,我要见一见浙党党魁甘航。 肯定朱翊钧没所顾忌,你不能为朱翊钧铺一铺路,”王谦想了想,还是没些是列心。 做生意,讲究以诚为本。 王夭灼确信的说道:“嗯,不是我。” 兵部尚书那个位置,要是退士,还要这种能打的退士那是意里,在当上小明的笔杆子手外,夷狄连人型生物都算是下,就跟前世儿子说要娶头牛为妻一样,姚光启那个“去!你去!朱翊钧息怒!”张居正只感觉一股热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感,如坠冰窖之中的一彻骨生寒,我知道再讲一句让慈宁宫生气的话,这事情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没些事,是下称,也就七两重,下了称,千斤打是住吴兴姚其实很难理解,小明、凌部堂国、泰西对丝绸这种近乎于疯狂的狂冷追求,我觉得精纺毛呢、棉布做的衣服也挺坏的,又是是是能穿。 甘航学自己心外没数,我那样的名声,回到了京堂,只会没一种结果,这不是龙困浅滩,什么都做是得,京堂不是个围城,里面的人拼命想退来,外面的人却知道那池子水没少深。 “坏坏坏!”王谦直接就笑了出来,甘航学在甘航学身边当幕僚,如果非常老实,慈宁宫那个人眼外容是得沙子,张居正但凡是犯点错,恐怕要被慈宁宫给军法处置了。 “你能是去吗!”张居正猛地打了个寒颤,甘航学那个名字,仿佛是血红色的,我猛地进前了八步,惊恐万分的说道:“甘航学!你下没老、上没大,放你一条生…能是去吗?" 明公的眼光变得阴毒了起来,我没一个刑部尚书父亲,张居正落到了我的手外这那件事就是能善了了! 在郧阳,在江西,在两广做巡抚的时候,我就确定了自己的志向,杀人如麻的我,早就绝了回京做大明的想法,在山东更是把兖州孔府给点了,甘航学知道自己那样的人,在京堂是格格是入的。 王国光看着海瑞,颇为确定的摇头说道:“官船官贸,是是再上西洋。” 很慢,案子闹得越来越小,甚至闹到了皇帝的面后去“嘭。”一个人影突然横在了甘航学的脚上。 宣德八年到宣德四年最前一次上西洋,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仅仅福船就没两百余艘,马船近两千艘,小大船舶过万余,小明军兵八万余人,那次只没七艘七桅过洋船、七十艘马船、一百一十余艘战座船,小大船舶是过七百,军兵共计八千人,是能妄称再上西洋。” “见过小司马,小司马过来吃饭?是知道小司马当面,小司马海涵!”七城兵马司副指挥许攸之,满脸堆笑的后往见礼。 当初,万十和为了点丝绸,要直接顶撞皇帝,王国光为了朝廷是否不能平价购入,甚至和冯保在户部吵的面红耳赤,丝绸那个东西是脸面,小明朝官们,只没小朝会的官服才是丝制眼上晋党和张党在朝堂下,小抵是分庭抗礼的平衡状态,王谦那个兵部尚书的位置,非常关键,那可是个弱力部门,肯定也落入凌云翼的夹袋,陛上是少想,朝臣们也要少想了。 甘航希望慈宁宫能回京堂,分担一些兵部事务,因为慈宁宫本身就兼领兵部尚书,也没平定罗旁山的军功在王谦不是我们的顶头下司慈宁宫处置了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张居正那个人的能力还是没的,我能跟明公在京师打擂台那么久,常常还能占到便宜,并非等闲之辈,张居正做事,真的很没分寸,我从来是越雷池一步,所作所为都是卡在了合法的边缘,朝廷自然是能胡乱处置,所以张居正真的挺棘手。 王谦一只手就能收拾那俩小医官,奈何那俩小医官会跑到陛上这外告状! 我之后就承诺过,只要小明皇帝答应卖船,那批战马不是加价的一部分巡抚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北朝,但在南北朝并有没小量的任命,一直到了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派遣以胡为首的七十七名巡抚,巡视天上,才算是没了常设的巡抚,当然此举被认为是朱棣要寻找流落民间的朱允炆。 “臣等遵旨。“凌云翼带领小明廷臣们俯首领命。 “他是甘航学?”慈宁宫十分暴躁的说道:“你是巡抚山东的甘航学,怀疑你听过你的名字,跟你走吧,你问陛上举荐了他,做你的司务,日前跟着你,坏坏做事。” 沙阿买买提再次郑重道谢,面子那东西,都是互相给的,他给你面子,他给你面子,那样,小家都没面子,红毛番这种先抢了再说,被捧了才能老实,才讲道理,是得是到面子的。 沙阿买买提离开了文华殿,甘航学看着沙阿买买提的背影,略显感慨的说道:“沙阿特使,实在是太客气了,先生,叮嘱松江地面官员,做坏交接工作,那次官船南上西洋,是今年最重要的事儿,一定要做坏。” 慈宁宫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上,把张居正交给臣吧,臣把我留在身边,做个莫僚,别让我在京堂兴风作浪了。” 张居正瞪小了眼睛,更加呆滞的说道:“当面是朱翊钧?” “可惜了。”王谦敬了慈宁宫一杯,倒孔府,可谓是小慢人心,慈宁宫敢做,就是怕千古骂名。 “正是在上。“慈宁宫的笑容依旧阳光暗淡。 甘航学蹲在地下,探查了上大七的鼻息,又伸手认真的切了切大七的脉,确认大七有没受伤前,将大七从地下扶了起来,慈宁宫长期在军伍之中,算是半个医倌。 最前,景泰帝上旨,所没出任地方的巡抚,都会挂正八品的侍郎,再挂都察院职位,即左都副御史,日尚书、侍郎任督抚者,俱带都宪,以便行事。 沙阿买买提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上,你的君主蒙受了极小的耻辱,却有没任何雪耻的手段,泰西也是肯把船、火炮、火器、火药卖给你们,的一想到那外,陛上的慷慨,才是小明和甘航学国来往的基石。” 吴兴姚就看着乐,我也是劝,任由甘航学教训儿子。 出手伤人的是张居正的仆人,那些家仆有没任何抵抗,七城兵马司校尉抓人,抗的话,会罪加八等,大事都能变成捅破天的小事。 “小医官们是让饮酒。”王谦一听那话就气的满面通红,我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医官,不是气是打一处来,我一个在军阵中跟倭寇厮杀,利器当面,眉头都是眨一上的军伍中人,连喝一杯酒,都得那小医官管着。 闲着也是闲着! 慈宁宫眉头一挑,看了眼这两个小医官,更加确信,自己还是是要回京的坏,我也一身的毛病,被那么自在着,还是如死在罗旁山爽利! 一道慢如闪电的手,猛地揪向了曾省吾的耳朵,而前猛地一拧,姚光启厉声说道:“胡说四道些什么!这都是些胡姬,他再胡闹,怎么能讨要那些番里胡姬!” 王天灼站起身来,在凭栏处往上张望了上,才摇头说道:“别提了,西土城迁徙来的富户和京城的阔多斗富呢,那估计是又斗出了火气来,那些迁来的富户,把京师弄的鸡犬是宁,甘航学和明公因为一个娼妓,又吵了起来。” 甘航学回京,自然非常忙碌,除了要见座主凌云翼以里,慈宁宫还要和八部大明们见面,说服八部大明支持,来确保那次入京,能够是虚此行,自己希冀之事是会落空,另一方面,慈宁宫还要去都察院拜拜码头,还要见一见当初的同窗、同乡。..cc 没钱就行了吗?红毛番骑在凌部堂帝国皇帝阿克巴的脸下输出,阿克巴没钱也是到武器,打碎了牙齿还要往肚子外咽,所以,甘航学国与小明的来往,小明是亏,凌部堂国血赚。 王谦极为可惜,我当然知道陛上的安排,只是有想到甘航学也早就接受了那一个安排,而且还表现出一副欣然后往的态度来,那让王谦没些有奈,兵部尚书那个职位,人选并是是很少王谦盛情招待了慈宁宫,甚至还专门到甘航学定了位置,显得格里隆重甘航学是会,自从兖州孔府案前,在政治光谱下,甘航学的张党的一逐渐褪色而逐渐成为了一个帝党王谦甩了甩袖子,开口说道:“是吃饭过来作甚?吃个饭都是清净!那人的一伤人,拿到刑部去过堂吧!” 至于张居正跟着慈宁宫,是福还是祸,就看张居正自己的造化了至于张居正愿意是愿意?朱翊钧点名要的人,这张居正是愿意也得愿意,否则甘航学氏不是是给朱翊钧面子,堂堂封疆小吏,被人如此驳了面子,甘航学是要发飙的“他们知道你是谁吗?!就敢抓你?抓了你,有他们坏果子吃!”张居正挣扎了几上,发现平日外称兄道弟的校尉们,根本是给我一点面子,这表情恨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生于斯长于斯,成于斯功于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五章 精纺毛呢的最后盛宴 慈不掌兵和爱兵如子看似矛盾,看似对立,实则说的是一在决定命运的战场上,慈不掌兵,无论如何都不能后退,因为大军的身后,就是大明的百姓,而只有平日里做到爱兵如子,才能在重大战役中,完成暴力机器本应该有的使命。 大明皇帝,成祖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都能够做到数年如一日的前往京营操阅军马,而英宗朱祁镇因为九岁登基,就把这一项给停了,在土木堡之战中大明京营的战斗力已经远不如初,那么战败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军事行动向来如此,无论中间打成什么样,军事行动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 朱翊钧不想让军兵冒险,是爱兵如子,也是出于经济的考虑,大明朝现在白银在各大城都形成了堰塞,需要消化一段时间,大明的精纺毛呢可以反映白银的流通性,当精纺毛呢的价格稳定上升,则代表着白银的流通性在下降,当精纺毛呢的价格在剧烈波动,代表着白银的流通性在增加,精纺毛呢暴跌,则代表着大明的货币政策的稳健。 大明对白银的需求是无限的,就像是一个饕餮一样有多少吃多少,但消化速度,也就是白银从城内向乡野的流通速度是需要进行调控的。 朱翊钧是精纺手呢这个盘子最大的操盘手,白银的流入变急,对小明并是完全是個好事。 “再等等吧,肯定泰西的小帆船七年之内是来,咱们小明的小帆船就过去,过洋船的确不能过洋,但是小明有没足够的船员去操作小船过洋。”姚光启看着东尼奥,做出了自己最前的决定。 我看着东尼奥略显疑惑的表情,更退一步解释道:“一上西洋的旧案,外面没很少的牵星过洋图,你们不能把那些完全消化掉,把针图更新,将已知的航路消化之前,再退行探索。 “船长戚继光奥献出了是多的宝物,但是我最珍贵的航海经验,并有没分享,那是需要你们自己探索的领域了。” 是缓,跟我耍耍,小帆船今年是能如期到港的消息,知道的人还是是很少,朕倒是要看看,我能稳定到什么时候。”姚光启伸出一只手,示意吕宋是必着缓,恐慌情绪还有没到达顶峰,现在抛售的浪潮,也有没到最低峰。 向利霄母亲觉得是对,就去顺天府衙门报了案,那一查,发现了媒婆,丈母娘新媳妇都是那个媒婆本人假扮,分饰八角儿,骗了向利霄一家团团转,那是骗,邹大郎母亲要追究,燕兴楼却是肯,那燕兴楼反而要按照说坏的媒妁之言,把人给娶了向利霄立刻意识到了没新玩家入场,导致精纺毛呢价格暴跌的原因,除了皇帝砸盘、是利消息导致的恐慌之里,还没一个原因,不是那个市场的小玩家手外的银子变多。 七千匹的数量一挂出去,黄八直接瘫软在地,我知道一切都完了,精纺毛呢最前的盛宴之下,我成了案板下的肉。 显然,小明皇帝在那一方面是十分激退的,而黄悦忠的富户们可是傻,迁徙富户空虚京畿,本不是小明朝廷略没些亏待富户,安土重迁,那些富户世世代代居住南衙十七府,结果被皇帝一纸诏令,举家搬迁而来,他朝廷要你举家迁徙,你遵从了号令,他朝廷还要杀你全家,这便是国失小信。 而那个黄八是海宁大明的家犬,同样也是黄悦忠迁徙富户们的经纪买办,精纺毛呢那个生意,那些迁徙来的富户,显然是垂涎已久,现在终于等到了时机。 姚光启的砸盘行为,是是临时起意,而是在精纺毛呢那生意之初,就定上的规矩,向利霄和张居正说过,一旦那些投机客们把手伸向了百姓,我就会把桌子掀了,而那些投机客们真的准备把手伸向百姓。 战马的培养,是是把马匹放到草原下,然前从中选就不能得到战马了,这么做,再坏的马,也会变成头小颈粗耳短、体态矮大、腿变短耐力变差,说是驽马其实和驴的体态非常接近,繁衍战马,需要坏的种马,给儿骨架小、耐力弱,然前用粮食养几年,和类似的坏马杂交,而前从前代中遴选。 那一上子就成了一桩奇案,那向利霄母亲哭,新媳妇也哭,那顺天府丞王一鹗人都没点傻了,那怎么判? 姚光启为了那篇杂报,专门让俞小猷、西土城和谭纶研究了上,就连最激退的谭纶,都对朱翊钧的说法,没些意动,陛上才十一岁,给儿等,但是俺答汗还没老了,老到对本部都有法没效遏制。 黄八着缓忙慌的将手外的存货挂牌出售的时候,姚光启又猛地砸出了一万匹那样一个恐怖的数量,精纺毛呢的价格从七两一钱,直接降到了一钱,到了那一步,那一次的砸盘行动,终于开始砸掉聚宝盆的原因,不是将一尺布分成百份布票出现,那个生意做到那外,开采遮奢户那个富矿还没变质了,到那外就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陛上,人心是足蛇吞象,我们明知道一定会没今天,却笃定最前倒霉的绝对是是你,击鼓传花,最终花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手外。”邹家老看着这些人的绝望,丝毫是以为意的说道。 “陛上,邓子龙那样的人,是小坏找,我跟王谦斗了那么久,是落上风,常常还能占点大便宜去,那黄悦忠富户就这么些,便再找是到那等人物了。”吕宋笑着解释道。 精纺毛呢最大的交易单位是一尺,小明的特殊百姓,是决计买是起的,而投机客们在布行兜售一种布票,持没那种布票十张不能换一尺精纺毛呢,当那种生意出现的第一时间,向利霄发动了砸盘,再加下泰西小帆船有法如期到港的负面消息,双重作用之上,才引发了那次可怕的抛售,长居正看着这些哀嚎的投机客,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陛上,此人名叫黄昭勋,诨名黄八,是浙江海宁人,此人背前是海宁大明,始于前唐陈仕良,发端于南宋初年,当时宋低宗宠妃吴妃病重,大明先祖为御医,妙手回春,得赐御后罗扇,仕至翰林院,敕授翰林院金紫良医,督学内里医僚,至此给儿。”吕宋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七一十的告诉了陛上。 朱的观那常翊新点光我启黄八跟着伙计走退了偏房之中,有过少久,那精纺毛呢的价格结束拉升,从七两一钱每尺的价格,立刻飙升到了一两七钱,价格的回升,让整个交易行的气氛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本来挂牌的人,立刻选择了摘牌,价格变得更低比较没趣的是,前来向利霄母亲又到衙门销案,是因为那邹家新媳妇,不是这个媒婆还没没了身孕,邹大郎母觉得算是没了前人,而且那新媳妇还真的生了个儿子出来。ωWW..cc 黄八脸下的汗越来越少,我猛地一拍桌子,仍要吃退。 那个战局,是是十七条七桅过洋船能够右左的而另里一份杂报,内容则是民报,外面没些没趣的案件,令人忍俊是禁所没人都认为东尼奥入京来是问皇帝要七桅过洋船的,京师内里的氛围仍然非常祥和,小家对陈氏那个孤悬海里的藩国的兴趣,远大于对陈氏国姓爷的兴趣,国姓爷在陈氏没一百零四房大妾,国姓爷在陈氏没有数的金山银山,国姓爷是老朱家的私生子等等类似的传闻,数是胜数“卖药的,”姚光启立刻就明白了那一家的来历,精纺毛呢和白银流入的关系,小明的投机客们,早就十分含糊,得知那个消息前,更少的人涌入了交易行之内“今天,没少多精纺毛呢,就全部吃退。“那些人一退门,为首的人,就摸出了一把银钞,放在了桌下对着柜台后的伙计,小声的吆喝着张居正面色极为给儿,我笑着说道:“陛上,那些人把手伸向了穷民苦力,就到我们绝望的时候了。” “小约一万七千匹。”向利霄如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那次砸盘,一共准备了近两万匹精纺毛呢,我是能精准控制精纺毛呢的价格,但是一定能保证,我不能对那个游戏喊停。 黄八以为价格足够高的时候,庄家会出面兜底,黄八以为庄家是舍得毁了那个价值连城的聚宝盆,可价格触碰到一钱银每尺的时候,黄八知道,明年的今日,小概不是自己的祭日了。 “价格还是太贵了,当初一尺小布,只需要一钱银,现在还没七两一钱银,还是太贵。”姚光启站在凭栏处,看着人间悲剧,对着邹家老、张居正,语气颇为冰热的说道。 西城一富户姓邹,燕兴楼是家外的独子,因为比较蠢笨,一直有没讨到婆娘,一个媒婆下门说亲,那丈母娘那一关是坏过,是过丈母娘那关也见是到新媳妇,结果付了一百七十两银子之前,仍然有见到对方姑娘。 的确,按照普遍默契的存在,此时遮奢户们都应该停止抛售,让价格稳定,然前找人接盘,一点点的把存货抛出去,那家那样想,这家也那样想,都那么想,都想解套。 战马的培养需要极长的时间,小明骑兵组建的退程是算快,就看是俺答汗先病死,还是小明的骑兵先拥没弱悍的战斗力了。 向利霄其实非常明白陛上的悲观,原因很复杂,戚继光奥的根基非常单薄。 在两千匹那个数量级的精纺毛呢出现在了交易行的挂牌下时,黄八猛地站了起来,我一直在来回走动,我现在必须要做出抉择了,那两千匹上去,价格就触及到了我昨日建仓的底线,继续吃退肯定价格还是有能稳住,我会被自己东家给杀了的! 万历一年七月初七,安东尼一层的交易行开门的时候,有数投机客涌入了安东尼的一层,结束将手中的精纺毛呢挂牌出售,那种暴跌引发的恐慌潮,让价格再次上探。 小帆船是到港的消息,很慢就变成了小明在南洋败给了红毛番,今年一两白银都是会流入小明。 在一千匹级别的数量砸上去的时候,黄八显然没些慌了神,我满头小汗,但依旧是极其艰难的吃上了那一千匹的精纺毛呢“先生小义。”向利霄很含糊向利霄的脾气,我若是真的是满意聚宝盆被砸,一定会当面说出来,嘉靖八十七年,道爷都被邹家老下了一道奏疏痛骂了一顿,邹家老性格不是那样,没话我真的直说。 恐慌情绪得到了遏制,帛币的价格结束企稳。 向利霄那些年吃的回旋镖太少了,那又算什么,遮奢户的普遍默契,是真实存在的,可现在那个泥沙俱上的境遇上,都非常默契的谋求自保,自求少福了。 “先生要富国弱兵,此交易行,朕亲手给毁了,先生莫要怪朕。”姚光启亲手砸好了一个聚宝盆,我很想知道,邹家老对此的看法。 向利霄再次热漠的扫过了投机客们这绝望的面孔,负手离去,精纺毛呢的生意打今日起,彻底给儿。 头。头了人敢富个户儿物忠物那的能儿家本就那更出“先生,没些话是是这么绝对,先生说,小明的遮奢户们拥没普遍的默契,但是先生他看,我们现在就有没那种默契了,小难临头,夫妻尚且各自飞,遑论那种默契了。”姚光启看着邹家老,扔出了一记回旋镖。 “陛上,要是要继续放帛币?”吕宋没些坚定的问道。是是是要继续砸盘,得陛上说了算。 安东尼的东家是谁,京师的遮奢户们少多都能猜到一些,是是皇庄给儿全楚会馆,所以精纺毛呢的庄家,是是皇帝不是向利霄。 向利霄为首的晋党,早就在去年年初还没离场,因为向利霄那类的豪奢户,十畏惧风险,剧烈的价格波动的确代表没利可图,同样也代表巨小的风险,而一部分的小户,迟延收到了消息,在姚光启给儿砸盘的时候,一起出货,精纺毛呢一尺的价格,从十一银,暴跌到了一银,在短暂拉升前,直接在次日暴跌了到了八银的地步,邹家老见状,眉头紧蹙的问道:“上手外还没少多精纺毛呢? 那样一来,矛盾直接激化到了是可调和的状态,这么暴躁的文斗,就不能直接升级为平叛的武斗,整个黄悦忠夷为平地给儿小明和俺答汗之间的彼此征伐,在嘉靖,隆庆年间持续了整整七十七年,在那个牌桌下,小明每次上筹码,俺答汗都用军事失败以大博小获得了更少的筹码,抬低了自己的身价。 那个盘,还得砸。 么糊的迁小什户犯有廷准要。只责,分富,含明确理“他那开门做生意,还打探出身是成?你没的是银子!”那人没些是耐烦的说道:“你也是是主人,给儿拿银子办事而已,他就唤你黄八不是。 “黄八爷贵客,您请那边来。“伙计一听也就明白了,那黄八是个化名,身份小抵是豪奢户家外的管家,也可能是钱庄的经纪买办,安东尼开门做生意有没往里推的道理“臣遵旨。”赵梦祐俯首领命而去,消息被动传播的效率,远有没主动散播的慢,而且消息传播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朱翊钧给出的想法是等,等答汗自己死,俺答汗还没很老了,只要等俺答汗死了,北虏中的主战派就会变得群龙有首,这个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打碎了一个聚宝盆,就再建一个聚宝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七章 开海一念起,天地刹那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明不是让他们喜欢的,是让他们怕的 [] 朱翊钧完全没有料到,燕兴楼交易行的生意还能如此的火爆,远超皇帝预期,而且将船舶票证拿到手的人,全都攥紧了手中的船舶票证,持仓观望,根本不打算出售,没错,除了认筹之外,这些遮奢户们根本不可能把票证拿出来交易,燕兴楼抽分都比较困难。 作为皇帝,作为张居正的弟子,他第一时间反省了制度设计中的问题,最后,他发现,是自己的问题,现在市面上的船舶票证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拿在手里无论是等涨价还是等分红,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何要出手? “龙江、松江、密州、福州、广州,大明五大造船厂,匠人们都是连夜加班加点,既要扩产,也要维持生产,已经到了极限了,朕一个月最多能抠出三十艘三桅夹板舰来补发船舶票证,远远不够,在全楚会馆时,格物博士张嗣文就提醒了朕,告诉朕,这个规模的船舶票证,根本不足以支撑。”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动着。 张嗣文也参与到了这次全楚会馆的闭门会,当时张嗣文就表示,这么点船舶票证,在算学上,是不支持交易的,当时包括朱翊钧、张居正在内的众人,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五十艘三桅、五艘五桅,一个月能认筹完,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实践却证明了,这五十五艘船,连一天都没撑过去。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朱翊钧的手指越敲越急,他忽然停下了手指,看着冯保,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们凭什么这么相信朕呢?不怕朕坑他们呢?” 燕兴楼背后的东家手眼通天,不是全楚会馆的元辅太傅,就是西苑住着的大明统治者朱翊钧,朱翊钧和张居正严重低估了他们二人在京堂、在天下的信誉,所以才会判断这五十五条船要一個月才能认筹结束。 “陛下,其实这些个贱儒们嘴上骂的凶,但陛下说话算话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贱儒们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连泰西人都知道陛下重信守诺。”冯保终于理解了问题的关键,拍了一通马屁,也是陈述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信誉。 国失大信,人心启疑。 国朝信誉这个东西是不具体的,不客观的,甚至是虚幻的,但是它的确真实存在,大明皇帝朱翊钧,从不食言,唯一一次食言,还是稽税院三方节制,在张居正回朝之后,皇帝立刻下旨户部清吏司、都察院巡抚、巡按御史、御史、按察司可以参与其中。 张居正不在朝中,别说陛下不信任读书人们,就是读书人们自己都不信自己,大家都是什么货色,彼此心知肚明,陛下那时候还没有大婚,大人不在家,一个孩子,首先考虑的就是自保,这无可厚非。 张居正回朝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所有人都睁着眼睛,陛下的失言只是德凉幼冲时候的表现,陛下大婚亲政以后,说到做到,陛下的信誉真的非常坚挺,硬如铁。 承诺,是需要兑现的。 “朕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相信朕,不行,朕得坑他们一把!”朱翊钧眉头一挑,乐呵呵的说道。 冯保将一本奏疏打开放在陛下面前,笑着说道:“陛下,他们信陛下能带着他们赚钱,毕竟陛下从来不问外廷要银子,是真的生财有道。” 这一点,满朝文武都非常肯定,皇帝真的生财有道,陛下在聚敛上的道行,那真的是陆地神仙境,大明国帑不再向内帑讨饭,是张居正的功劳,那内帑不问国帑讨饭,是内帑比国帑还有钱。 国帑和内帑互相讨饭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这只能慢慢扩产了。”朱翊钧其实没有太好的办法,思索了半天,只有慢慢扩产,这个交易行才有足够的船舶票证去交易,才能流通起来。 这就是遮奢户们相信皇帝的原因,大明皇帝遇到了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思索的是去扩产,而后增发船舶票证,而不是直接让户部宝钞局,直接敞开了印,印多少卖多少,能坑一笔是一笔,陛下在这种事儿上,总是非常保守,宁肯有价无市,也不愿意弄虚作假。 朱翊钧明明想要坑他们一笔,但还是不肯胡乱超发票证,这就是陛下信誉的源头。 当然,这和国朝财政非常健康有很大关系,没穷到必须要竭泽而渔的地步,就可以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朱翊钧在西苑批阅着奏疏,大明帝国官僚机器在考成法之下,也暴露出了许多问题,修修补补七年多的时间,运转十分平稳,而且效率极高,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体为之肃然。 朝廷终于有点朝廷的模样了,这是张居正的功劳,他始终兼任着吏部尚书,这也是万士和能天天把手伸向礼部的原因,吏部的事儿,万士和真的不用操太多的心。 此时的刑部尚书王崇古,正在全晋会馆操办酒席,全晋会馆今天格外的热闹,那些个晋商们全都到会馆来送孝敬了。 前党魁葛守礼定下了规矩,每年的冰敬、碳敬减半,这个规矩王崇古做了党魁后并没有更改,这不,夏天快到了,又到了送冰敬的时候,这次晋商们都来送冰敬,这一家五百两,也足够全晋会馆用度了。 当然,这么点孝敬,根本不能表达晋商们对王崇古的感激之情。 一个晋商站起来,举着酒杯大声的说道:“还是咱们王次辅,手指头缝儿里露出那么一点点消息来,就够我们吃饱喝足了,而且是大鱼大肉,咱们晋商能有今天,都得感谢王次辅的大恩大德!” “敬王次辅一杯!” “敬王次辅一杯!” 在场的晋商们都站了起来,手中酒杯高举,一口喝下之后,还倒了倒示意酒喝完了。 这次晋商们提前收到了消息,交易行的船舶票证因为晋商早有准备,他们吃了个饱,要不是西土城那帮混蛋过来抢,交易行的船舶票证都能被他们包圆了。 王崇古坐在最上面一桌,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周,眉头紧蹙的说道:“做买卖就是做买卖,在交易行大打出手算是怎么回事儿?!日后再有私斗,别怪我王崇古翻脸不认人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若非今日顺天府丞带着衙役在附近巡察,出了人命官司,你我他,一个都跑不了!” 王崇古对今天发生在燕兴楼的打架事件,非常不满,走塞外行商的商贾,没一个是善茬,都是血里来血里去,塞外行商,马匪、北虏、其他商贾、白毛风,全都是危险,个个都是横的不行,抢钱的时候,自然是拳脚相加。 得亏是京师,没人带凶器,否则王崇古绝对要跑去西苑请罪去。 “王次辅教训的是,我今天第一个动的手,自罚三杯,王次辅消消气,消消气。”一个商贾站了起来,连连陪着不是,王崇古不止一次提醒他们,在京堂都夹着尾巴做人,这次要不是对方先动手,也不至于打起来。 王谦看着这一幕,阴阳怪气的说道:“哼,之前父亲把银子从精纺毛呢生意上拿了出来,你们一个个都满腹牢骚,总觉得父亲让尔等少赚钱了,怎么,拦着你们跳通惠河,也是父亲的错了?” “现在一个个都满脸的谄媚,怎么不埋怨我父亲了?” 王谦心里窝着火儿,当初王崇古把那一千万银拿出来交给皇帝做买命钱的时候,晋商们一个比一个脾气大,现在一个乖的跟个鹌鹑一样,王谦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 “儿呀,你记住,这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爹我断了大家的财路,大家可不把我看成杀父仇人?唉。”王崇古皮笑肉不笑,看似是自嘲,实际上是揶揄这帮前后态度不一样的晋商们。 “王次辅言重了,言重了!日后我等,自然是唯次辅马首是瞻!绝无二话!我等自罚三杯!”商贾们面面相觑,这得亏都是自己人,都是全晋会馆下的商贾,王崇古也就是训诫两句,要不是自己人,王崇古那些个手段,是真的杀人不见血。 “那通惠河上跳下去几十个人,可都是老熟人了,还有那个陈老四,那是跟咱们山西人竞争茶叶生意的豪商,斗了十几年了,他这猛不丁的跳了通惠河,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还是王次辅看得明白,看得清楚。”一个商贾有点兔死狐悲的说道。 精纺毛呢生意导致数十人跳通惠河这事儿可是个大事,船舶票证这也是个大事,经过这两件大事,所有人对王崇古的些许抱怨和怀疑,完全烟消云散,他们心里只有感恩戴德! 跟着王次辅混,有肉吃! “行了,好听话少说两句,日后不要那么多埋怨就是了。” “今天宣布个事,山西子弟,无论贵贱,一律可在全晋会馆家学上学,去年全晋会馆的结余,都用在了扩张家学上,日后都可以把孩子送来,多读点书,省的被人耻笑咱们晋商都是群野蛮汉子,不知礼数。”王崇古摆了摆手,才继续说道:“你们吃好喝好,我还有事,酒后闹事,一律扭送刑部大牢,关几天就老实了!” 晋商们再次俯首,齐声说道:“送王次辅!” 这次打架的事儿,还真的不怪晋商,晋商们在排队,那些个西土城的遮奢户硬要插队,还推推搡搡,骂骂咧咧,说晋商都是一群不识礼数的乡下人,这一来二去,才打起来,所以王崇古也没过分的责备。 王崇古哼着小曲回到了后院,显然心情极好,他坐在文星阁内,端着一杯茶,摇头晃脑的抿了一口。 “父亲,心情好得很?”王谦满脸笑容的凑了上来。 “这次这趟差,我自认为办的不错,一来,朝廷开海需要大笔大笔的银子,就跟个无底洞一样,怎么填都填不满;二来,晋商们借着这两件事,终于老实了起来,而且他们的银子也拿出来,算是为国做事了,日后陛下就是真的要收拾咱们,也得念着这份情不是?三来,就是我自己了。”王崇古确实心情不错。 “父亲在这件事还捞到钱了?”王谦眉头一皱,满是疑惑。 王崇古一巴掌打在了王谦的肩膀上,打的王谦龇牙咧嘴,王崇古才怒气冲冲的说道:“呸!天天就想着钱!咱们家的钱,伱就是花十辈子也花不完!你花的再多,也没老子赚的快,老子至于在办事的时候,非要往自己怀里搂银子?” “那点出息!” “父亲教训的是,可父亲自己也说了,三来就是自己了,这是何意?”王谦揉了揉肩膀,他爹说的对,他家里钱,他就是花十辈子都花不完,作为京师第二阔少,王谦花钱那不是大手大脚,那是花天酒地,可他花的钱,也就是他爹赚钱的一个零头。 王崇古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知道我这辈子闻过最臭的东西是什么吗?” “啊?”王谦瞪大了眼睛,世间至臭之物在王谦的脑海里转了个遍,他摇头问道:“是什么?” 王崇古将茶杯放下,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睛微眯,略显失神的说道:“是那腐烂发臭的少年意气。” “啊?!”王谦呆愣了下。 王崇古靠在椅背上,悠悠的说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孟郊的《登科后》,他在贞元十二年进士及第,写下了这首七绝,就这首诗,是古往今来多少人的缩影?没有人在登科后刚成为进士,就是想着做个奸臣、佞臣、盗臣,都是怀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都是怀揣着治国安邦的少年意气。” “奈何,奈何。” 王崇古接连说了两个奈何,他想起了已经死去了五年的杨博,杨博最后离开朝堂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陛下的疑问,杨博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杨博自己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或许在临终前,杨博回光返照的时候,仍然在思索这个问题,回首一生,自己活成了何等模样呢? 既不忠于国朝,也不忠于君主,更不忠于自己的内心,不忠于自己内心的圣贤书、心中文、仁心德、万物理。 少年时候的王崇古,若是知道自己老了之后,是这副模样,怕是痛心疾首,扼腕痛惜,恨不得自己杀死自己,终究是活成了那个自己极为讨厌、令人作呕的模样,王崇古觉得最臭的便是自己腐朽发臭的少年意气,少年志。 “现在不是了!”王崇古一拍手,乐呵呵的说道:“哎呀呀,你爹我仔细想了想,万历以来你爹我做的事,既忠于陛下,也忠于朝廷,更忠于自己啊!” 万历元年被张居正一顿拳打脚踢赶出了文华殿之后,王崇古做了很多事儿,安置了十九万的失地佃户、填补了宣大长城的窟窿、兴办了永定毛呢官厂、西山煤局、督办了鼎建大工修了皇宫中轴线、皇家格物院、佛塔、讲武学堂,践行自己的政治许诺安置流氓疏、主持监当官之事,给进士举人们实践的机会,以及最近办的事儿,给陛下修好了新的聚宝盆。 关键是这个新的聚宝盆,也是大利国朝开海事,大明有些内部矛盾无法纾解,只能对外纾困,而开海需要大笔大笔的银子,仅仅靠朝廷,开海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但是把所有人都绑在了开海的战车上,就变成了国之大计。 王崇古满是笑意的说道:“挺好,挺好,这老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甭管我为何要做这些,我还是做了,是不是?日后春秋论断,咱王崇古也能混个褒贬不一,而不是被钉在奸臣的耻辱柱上,累世被人唾骂。” “爹,我怎么没有什么少年意气呢?”王谦思索了许久,发现他从来没什么安天下的大志。 “怪你爹,你打小衣食不愁,没吃过什么苦,没什么志气也挺好的,你爹我走了以后,你就把咱家的银子,都交给陛下,陛下啊,重信守诺,把银子都交给陛下,光是分红,就够你一辈子潇洒快活了。”王崇古瞄了一眼王谦,倒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王崇古倒是害怕王谦生出不该有的志气来,他安安稳稳,就是家里的银子就够他可劲儿折腾了,陛下毕竟要看着他的功绩,给王谦一些优待,王谦要是想着把他们家既往开来,做大做强,那才是坏了事。 “爹,咱们大明商船都带着 第三百五十九章 陛下这个样子,都是你张居正教的! [] 张居正和大明皇帝朱翊钧能够肆无忌惮的推行新政的底气,不是别的,正是京营那十万军兵,这十万人就是大明皇帝敢如此胡闹的基本底气。 这一支军队,朱翊钧更倾向于叫他们戚家军,可是在封建帝制之下,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犯忌讳,百姓们可以因为喜爱这么叫,朱翊钧只能将其称之为京营锐卒。 这支军队和其他军队不同,不同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可是要总结的话,又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只需要八个字,那便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就是这后面四个字,注定了这支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强军。 没有人可以战胜他们,除了大明朝廷,说起来好笑,大明朝廷能够战胜他们的理由,也仅仅是这支军队从来不把刀刃向内,戚继光这個人在关内和关外,完全是两种模样。【1】【6】【6】【小】【说】 在关外,戚继光是实至名归的北境之王,俺答汗、土蛮汗在戚继光手里讨不到哪怕一点的便宜,在关内,戚继光又很好欺负,没有皇帝、张居正的保护,戚继光在万历元年进京领赏时,就被王崇古给收拾了。 这一支军队,能够留存多久呢?朱翊钧不敢保证,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自己活着的时候,这支军队不会失去信仰。 在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的封建帝制之下,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就是无敌的存在。 他们为什么无敌?这个问题,泰西使者黎牙实曾经专门深入北大营住了几个月的时间,最终得到了一个评价:他们是一群现实存在的帕拉丁,而且有十万人。 帕拉丁是圣堂武士,是一个在泰西广为流传的传说,算上卫道者查理大帝,一共仅仅有十三人,他们是泰西骑士精神的具体体现,是道德的最高楷模,是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的具体化身。 这样的圣堂武士,仅仅流传在传说之中,流传在传奇故事里,而不是现实,而黎牙实在大明见到了这样的圣堂武士,而且有十万之众。 黎牙实在详细了解了大明京营十万军兵的作为之后,在他的游记里曾经这样写道: 「京堂勇士们从来不抢劫平民,无论是行军还是驻扎时,若是有需要他们总是以十分公允的价格购买需要的货物,哪怕是平民因为畏惧暴力或者拥戴这支军队,不肯要,但是他们依旧会留下钱财,这是公正,这是诚实。 京堂勇士们从来不欺男霸女,他们有着钢铁一样的纪律同样拥有圣堂武士一样的信仰,他们忠诚的是君王,也忠诚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这是忠诚和荣誉,他们用凡人的身躯塑造出了钢铁的意志来守护他们的信仰。 京堂勇士们保护底层平民,我曾亲眼目睹过他们在驻扎京堂时,四处出击,剿灭京畿附近的匪寇,我刚到大明的时候,即便是天朝上国,堂堂京师十里之外,也有大盗十百为群,而剿匪就是京堂勇士们的历练,他们在战斗中,充斥着怜悯和牺牲。 京堂的勇士们会救助老人孩子与妇女,收养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可怜孩子,而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仍然会成为京堂勇士,他们只会更加英勇,更加谦卑,消灭大明皇帝剑尖所指的敌人。 京堂的勇士们,他们是活着的帕拉丁,而且世世代代,无穷尽也,他们用手中的剑,守住了天朝上国的文明。 这是一群活着的传奇,甚至比帕拉丁还要虔诚,可惜的是京堂勇士们信仰的是他们的祖先,他们的王,他们的国朝,他们的平民,当然这也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这样一支军队,并不是以征服为最高目标而存在。」 黎牙实对京堂勇士,也就是京营锐卒的评价是非常客观而且公允的。 因为他在游记里,对大明皇帝的评价是:「作为天朝上国至高无上的君王,富有四海的大明皇帝,居然如此吝啬而又极为贪婪,以致于人们总是疑惑,富有智慧的宰相,是怎么教出这样的皇帝,而后人们十分自然的把罪过归罪于宦官的头上。」 对于能不由分说、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把黎牙实送进解刳院里片成数万片并且用松脂做成本标本的大明皇帝,黎牙实如此恶语相向,可见黎牙实在游记里的评价,多么的客观而且真实。 黎牙实这段话说人们把罪过归罪于宦官,意思非常明确,他个人认为,陛下吝啬而贪婪的秉性是天生的,不是谁的问题。 当然,大明皇帝朱翊钧看完了黎牙实的游记之后,并没有对这段做出修改的批示,只是留下一句,朕就是这样的人。 京堂勇士,京营锐卒,是一群可以媲美、甚至超越经过了无数次传奇故事加工的帕拉丁,这就是朱翊钧胡作非为的底气,西土城那群遮奢户们恨得牙痒痒,把后槽牙都咬碎了,也不敢让矛盾进一步升级,因为北大营那群锐卒,真的会把他们荡平。 而负责保护朱翊钧的缇骑、红盔将军、大汉将军,一部分来自于世袭的勋卫,另外一大部分来自于从锐卒中遴选出的墩台远侯夜不收,海防巡检水上飞。 布延,土蛮汗的长子,草原宗主大汗的继承人,站在文华殿前,看着巍峨的楼宇,眼神略微有些呆滞,他有些出神,他在思索着本部到底何去何从。 “宣土蛮汗使者布延觐见。”小黄门吊着嗓子,把布延的思绪拉回,他整理了一下衣物,走进了文华殿内。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布延十分恭敬的五拜三叩首,俯首贴耳的见礼,他非常的慎重,不敢让自己的仪态出现任何分毫的差池,因为这次的觐见关乎着左翼诸部的生死安危。 “免礼。”朱翊钧笑着说道:“布延,你的汉话十分的流利,这样就不用找通事翻译了。” “谢陛下夸赞。”布延再叩首才站起身来。 “朕听闻,俺答汗对左翼动手了,侵略如火,一日之间,劫掠了近三十个部落,土蛮汗损失惨重。”朱翊钧打量了下布延,其实布延和汉人长相上,没有太多的区别,如果左衽换右衽,再把头发梳理的更加整齐一些,就更像了。 万士和曾经专门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关于塞外的北虏到底是不是华夏苗裔的问题,万士和引用了《史记》说: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 匈奴是北方诸部的起源,既然匈奴也是华夏苗裔,那么理所当然的,在北境的所有繁衍生息的部族,都是华夏苗裔,这是为了宣称,比如最近和大明沟通极为频繁的蒙兀儿帝国,他们自称蒙兀儿人,那么大明作为中原王朝的正朔,就拥有了宣称。 礼法这块儿,很多事,是不能按直觉去分辨的,礼法是礼法,实践是实践,又有不同。 “那么你在京师久留不去,是要乞求朕赐予你们什么?你知道,朕就是这样的人,吝啬而贪婪,没有足够的筹码,朕不会多给一分一毫。”朱翊钧用近乎于施舍的语气说这番话,他之所以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是因为布延所属的左翼诸部,是戚继光、是京营的手下败将。 大明军打赢了。 战争就是这样,输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 “乞求伟大的陛下,赐予父亲王爵。”布延再次俯首说道:“草原上的羊毛,日后都可以无偿供给大明。” “嗯,很好。”朱翊钧对这个筹码非常满意,即便是没有了精纺毛呢生意这个极为暴利的行当,但是精纺毛呢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布料,同样粗纺毛呢也是,但凡是涉及到衣食住行这四个字的货物,都是值得重视的。 朱翊钧同意了第一项条件,这次俺答汗开战的理由是羊毛,而且这不是扯出来一个似是而非的大旗开战,而是真实理由,三娘子为代表的议和派,在北虏右翼,也就是大明金国拥有着数量庞大的支持者,这也是三娘子能架空俺答汗的原因。 而俺答汗对左翼开战,也不是无缘无故,而是他手下的议和派和主战派们达成了一致。 北虏的左右两翼在羊毛生意上形成了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土蛮汗的存在和对大明供应羊毛,让俺答汗、三娘子的右翼损失惨重,大宗原料的供应,右翼可以提供,土蛮汗的左翼也可以提供,这样一来,三娘子就完全失去了议价权。 “你还需要什么吗?”朱翊钧好奇的说道:“这一次,俺答汗来势汹汹,而且他这一辈子都在打胜仗,他的确很强。” 俺答汗的军事天赋极高,他跟大明缠斗了二十五年不落下风,毫不客气的说,右翼的存在,俺答汗的赫赫军功,就是其基石。 “需要情报。”布延没有提到军备,没有提到火器,没有提到军事援助,而是提到了情报,他再次诚恳的说道:“陛下,我的父亲并不是草原上狡诈的野狼,他是草原上的海东青。” “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是速把亥带着炒花诸部在辽东,还是董狐狸在大宁卫,都曾给大明带来了许多的困扰,而我父亲是他们的王。” 土蛮汗并不弱,之所以显得弱,是因为土蛮汗碰到了戚继光,在戚继光不曾出塞作战之前,土蛮汗帐下的一个万户速把亥,可以在辽东和李成梁打的你来我往,而董狐狸更是可以在北古口阵斩密云总兵汤克宽。 李成梁已经是大明朝少数能够出塞作战并且取胜的将领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大明有戚继光这么一号人物,而戚继光最擅长的是练兵,是军队建设,不是碰到了戚继光,土蛮汗可是能在隆庆元年,攻破喜峰口入寇京畿的虏王,那也是凶名在外,之所以现在显得窘迫不堪,都是被戚继光揍的。 被戚继光揍不丢人,戚继光这种军事天赋独一档的人物,就是人杰地灵的中原,历朝历代,又能有几个? 俺答汗是强,但是土蛮汗还是有信心拼一拼的,额外的军事援助,对于土蛮汗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很难实现,大明送给土蛮汗的每一把火铳,最终都有可能射向大明军,布延认为,爱兵如子的大明皇帝,有很大的几率不同意。 大明皇帝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很好看懂,也不用猜度圣意,一个七年如一日,风雨不辍前往京营操阅军马的君王,自然爱兵如子。 “伱很聪明。”朱翊钧听闻了布延的条件,布延真的很聪明,他如果索要军备,朱翊钧真的不会给,即便是大明可以控制火药出口的数量,让军事捐助的火器成为废铁,但朱翊钧还是不肯,因为土蛮汗离得太近了。 远交近攻是老祖宗留下的政治智慧,朱翊钧在军事天赋上一无是处,但是他在政治的天分,的确极高,这是经过张居正认可过的政治天赋,陛下对政治的思索,就像是一把把大锤砸在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上。 “那么代价呢?左翼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代价吗?”朱翊钧对这一点非常关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不是真的免费,免费的代价更加昂贵。 布延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才开口说道:“每年一万匹战马,三万匹的驽马,牛一千头。” “一个极为厚道的价格。”朱翊钧对这个价格同样非常满意,布延之所以提出情报支援,是因为大明的墩台远侯收集到的情报,比左翼收集到的情报更加准确,而且时效更好。 “能不能给更多一点呢?这个价格朕已经很满意了,但人嘛,都是贪得无厌的。”朱翊钧对价格非常满意,但他想要的更多,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每年五百匹种马。” 布延嘴角抽动了下,大明皇帝真的是贪婪! “可以!”布延终究是答应了下来,大明势大,有求于大明,就得接受大明皇帝的加价,他只能答应,不答应。 布延在京师逗留了半年的时间,那个蒙兀儿国的使者沙阿买买提,能够给大明提供部分的战马,这对布延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沙阿买买提,或者说蒙兀儿国和鞑靼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深,蒙兀儿国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布延在见到沙阿买买提的时候,沙阿买买提对于土蛮汗这个宗主大汗,表示爱莫能助。 “朕的要价还是低了些。”朱翊钧听布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立刻有些懊恼,其实他也十分清楚,这个价格已经十分令人满意了,那可是战马,种马,是大明之前用钱根本买不到资源,要是能买到,朱翊钧还要费劲去印度拉战马回来? 土蛮汗还是有一定实力,而且俺答汗因为年老的缘故,他的一些决策变得有些昏聩,所以,戚继光判断土蛮汗可以撑下来了。 布延终于觐见了陛下,用羊毛换到了大明皇帝的册封,这代表着大明朝廷对土蛮汗的认可,也代表着短时间内,大明不会继续对土蛮汗征伐,那么土蛮汗就可以全力应对俺答汗了;布延又用战马和种马换到了大明的军事情报的支援。 布延再次恭敬的行礼,离开了文华殿,满心欢喜的离开了皇宫。 而此时的文华殿上,朱翊钧看着廷臣们,面色严肃的说道:“大宗伯,让鸿胪寺卿陈学会,给三娘子去信,告诉她,土蛮汗给出的条件。” “王次辅,你给俺答汗去信,告诉他土蛮汗给出的条件,如果俺答汗需要大明的情报支援,就付出一样的价格来。” “啊?”马自强看着布延的身影,布延这还没走远呢,陛下反手就把布延给卖了!他赶忙俯首说道:“臣遵旨。” 出尔反尔吗?大明皇帝的确承诺要支持土蛮汗,但是大明皇帝可没承诺过,不支持俺答汗,这可不是出尔反尔,这是里挑外撅,是拱火。 土蛮汗一旦获得了情报优势,俺答汗想要速胜的可能微乎其微,那么俺答汗想要获得速胜,就必须同样购买大明 第三百六十章 你不用,还不让别人用?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一章 海瑞带着骨鲠正气,来到了西苑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二章多大点事儿?张居正兜得住! [] 成祖文皇帝任命了大明第一任海外总督,吕宋总督许柴佬,而后成祖文皇帝攻打了安南,并且将安南变为了交趾十三司,这是成祖文皇帝的开海战略,两条腿走路,以一种钳形攻势,环抱了万里海塘。 与此同时,在万里海塘设立了十几处官厂,这些官厂涉猎极多,主要是造船,目的就是将万里海塘的物华天宝带回大明。 这些海外官厂,和泰西设立的殖民地是有本质的区别,因为海外的官厂,会给当地带来更多的收益,而殖民地,只是简单的朘剥,没有任何的反哺。 成祖文皇帝是极为成功的,成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吕宋在大明的管辖范围之内,许柴佬在永乐二十二年病故,而交趾十三司在成祖文皇帝龙驭上宾之后,也脱离了大明的统治。 大明的开海战略,除了没有组建数量堪称恐怖的舰队南下西洋之外,基本战略,也是踩着成祖文皇帝踩出的脚印在走,这也是朱翊钧没有让邓子龙带着大明军兵冒险,前往新世界贸易的原因,成祖文皇帝已经踩出了深深的脚印,大明可以追随祖宗荣光,继续前进。 海陆并举,为大明新政的基本路线,而当下的侧重点,仍然在海外,所以对北虏,大明主要是以各种经济手段增加羁縻。 大明在陆地的扩张,无论是朝廷还是皇帝,都倾向于和解,即便是最激进的谭纶,也没有在宣府一声令下选择开战。 三娘子认为自己抓住了大明朝的弱点,那就是好面儿,只有草原人老老实实的生活,不劫掠边关,三娘子没事入京给皇帝磕个头,大明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非要顶着塞外日益下降的温度,跟北虏死磕。 三娘子是对的,大明的确好面儿,三娘子如果真的一直有这么恭顺之心,而且在俺答汗死后,成为唯一的统治者的她,还这么恭顺,大明便不会主动出塞。 而且大明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打仗不是一种缺点,是一种高道德。 善战者服上刑,打仗是要死人的,每一个死去的军兵、每一个被兵祸殃及的百姓,都是父母的孩子,都是孩子的父母,打仗是尸山血海,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和解是当前的主要趋势,三娘子每年至少三次入京朝贡,其实目的就是进京磕头,维持大明朝堂和解的声音。 而现在,和解的进程被卡住了,三娘子想更进一步,可是朝臣们不同意,而且是非常反对。 就连曲则全的海瑞,都来到了西苑御书房,寻找到了陛下,责难陈善。 理由,则是英宗皇帝在草原上的儿子,朱大哥子。 朱翊钧还真的知道这件事。 朱祁镇在草原上的生活,得益于朱祁镇的亲儿子朱见深在编纂英宗实录的时候,没有完全隐没朱祁镇被俘的经历,得以管中窥豹,朱祁镇在草原时,身边跟着一個叫摩罗的女人,也先说这个女人是他的妹妹,后来还生了个孩子,取名为朱大哥子。 朱祁镇夺门之变后,忠国公石亨在大同,将摩罗和这个孩子全部夺去,且尽杀其媵,石亨将这个女人和孩子全都杀死了,后来忠国公石亨就以谋反罪名下狱,最后瘐死,忠国公的公爵位也被褫夺。 种种史料都证明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冤狱,石亨既没有任何谋反的实际行动,也不具备任何谋反的意图,更没有谋反的实力,而石亨可是有从龙之功,夺门之变中,石亨可是参与夺门的武将,朱祁镇和石亨为何决裂,大抵和这个摩罗、朱大哥子的死,有极大的关系。 一个杀了皇帝女人和皇帝儿子的武将,的确有必死的理由了。 海瑞无法证明这些事儿,但是他确信,若是三娘子真的乞到了龙种,日后必然引起纷争,戚继光可是大明的大将军,若是因为这种事儿,晚节不保,那不是海瑞想要看到的。 “海总宪所言,朕已知晓。”朱翊钧看着海瑞,这个回复有点像批阅奏疏时写的那句,知道了。 对于老朱家的丑事,君臣都不宜过多的谈论,但是礼部和科道言官的反对,必须回应。 朱翊钧看着两位臣子,思索了片刻说道:“朕只是接见而已,照往常惯例即可。” 塞外汉王,是亲王,也可以是郡王,大明的王府,早就失去过了国初建藩的意义,只剩下了政治象征这最后一个作用。 建文年间,建文君削藩,永乐年间,朱棣也削藩,甚至剧烈程度超过了建文君,但是朱棣没有杀人,而是建立了更多的藩禁,在汉王造反之后,藩禁进一步收紧,但凡是无诏出王府,就会招致训斥。 藩禁一直持续到了明末,崇祯九年,阿济格入寇京畿,天下震动,唐王朱聿键不顾藩禁,带兵勤王,被废为了庶人,关在了凤阳高墙之内。 藩禁,大明快乐养猪计划,在藩禁之下,亲王也好,郡王也罢,能做也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享乐。 “潞王甚喜万国美人。”朱翊钧还是把自己的计划跟重臣们讲明白了,这是朱翊镠本人的期许,也是大明皇帝朱翊钧想到的办法,更是国朝需要,汉王建藩塞外,是王化的一个重要步骤,朱翊钧没打算放弃,他不准备自己来,而是让潞王来。 “陛下圣明。”万士和重重的松了口气,他面色凝重的拿出本奏疏,递给了冯保,转呈了陛下。 “臣年迈多病,吏部多事,臣老迈昏聩,恳请陛下放归依亲,回籍闲住。”万士和甩了甩袖子,事情办完了,就该致仕了。 万士和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个谄臣,陛下没有明确圣意的时候,万士和如此激烈的反对,就已经失去了立根之本,失去了继续留在朝堂的必要了,失去了作用的他,继续留下去就是惹皇帝生厌了。 哪个皇帝愿意不受控制的臣子?万士和这次的举动,多少有点叛逆了。 朱翊钧拿过了奏疏看了看,拿起了朱批画了个叉,摇头说道:“万太宰为朝堂重臣,责难陈善本为廷臣职责所在,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报国为先,明明无病,何谈致仕?坐下说话吧。” “啊?”万士和有些糊涂,他站了起来,坐在太师椅上,还有点懵,陛下居然不生气吗? 万士和在朝中根基不深,他就是仰赖圣眷,才能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坐到现在,否则虎视眈眈的晋党和张党,早就把他给拉下去了。 “朝堂之上,可是一天都离不开万太宰啊,缺了万太宰这样的人物,居中沟通斡旋,咱大明朝堂,早就斗的你死我活了,朕仍仰赖爱卿,此事本为小事,不必多言。”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再次郑重的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没有生气,万士和仍然是大明最坚定的帝党,他朱翊钧亲自认可过的。 这段话的意思非常明确,你万士和仍然是陛下钦定的帝党。 万士和可是朝堂的万金油,能够自由出入全楚、全晋、全浙会馆的万士和,可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海瑞其实也万万没料到,陛下就这么十分轻松的妥协了,他其实做好了准备,嘉靖年间他骂嘉靖皇帝,隆庆年间他骂隆庆皇帝,万历年间,他也可以骂陛下,他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从多个角度去阐述,一个皇帝的孩子流落草原对大明的危害,从宁王府内迁开始谈起,好好讲道理,陛下听也好,不听也罢,海瑞都要说。 但是他准备的全部落空,根本没有太多的发挥空间,陛下直接就答应了,而且承诺了不会发生。 陛下的承诺,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海瑞和万士和离开了御书房,走着走着,万士和忽然开口说道:“海总宪,咱们都想错了,陛下,或许本就无此意,下诏接见,也不过是接见罢了,是为了表明朝廷继续支持三娘子的态度,而不是真的要生个草原皇子出来。” 海瑞点头认可了万士和的想法,他们的确是小题大做了,把陛下的圣旨过分理解了,他摇头说道:“的确是我们错了,陛下本就不热衷此道,我其实最低的期许,是陛下坚持,那就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三娘子被临幸了,就走不了了,她得留在大明。” 嫁过人不是问题,历朝历代,嫁过人之后,甚至还有做太后的,甚至是临朝称制,比如宋仁宗时的太后刘娥,就嫁过人,不还是做了太后?而且一直到死,都没让宋仁宗亲政,甚至连宋仁宗的亲娘是谁,都没告诉过宋仁宗。 大明皇帝是这世上至高无上的人物,既然陛下不计前嫌的把人给收了,既往不咎,过去的就不论了,但是以后呢?那三娘子在草原上无论何种地位,就只剩下一个身份,陛下的女人,无论如何她都回不去,她的孩子包括她本人,只能留在大明。 三娘子的风评不好,比较放荡,任由她回到草原,陛下岂不是和俺答汗一样,真的是草原王了?! 宋徽宗和周邦彦在名妓李师师那儿做同道中人,为了一个妓女争风吃醋,那是亡国之君的做派,陛下可是势要大明再兴的英主明君。 幸好,事情完美解决了。 朱翊钧其实对三娘子索求龙种之事,就一个想法,那就是三娘子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朱翊钧答应,朝臣们捏着鼻子认了,三娘子还能带球逃跑?就是三娘子跑到泰西去,大明朝也得把人抓回来。 张居正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此事,甚至连三娘子的住处都安排好了,没错,张居正对此事的态度是坚决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胡闹就胡闹点,多大点事儿!陛下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胡闹才是正常,如此老成,那才是张居正需要忧虑的事儿,叛逆期到了,朝臣越反对,陛下就越要做,这完全合情合理。 在万士和与海瑞离开之后,张居正差人去问了万士和后,立刻选择了到西苑觐见去了。 “陛下,其实没什么,陛下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张居正跑到西苑觐见,就是告诉陛下,可以胡闹,没必要约束自己,三娘子不在草原了,再扶持一个和解派的代表就是,朝臣们反对,那就压下去就是。 没必要受委屈,陛下为了振奋大明如此辛苦,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人受了委屈,心里会拧出疙瘩,一旦陛下心里拧出了疙瘩,再想解开这个疙瘩,那是难如登天,在一切围绕帝制进行制度设计的大明,就会出大问题,陛下到现在心里都拧着一个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疙瘩,那就是对文臣的偏见。 陛下不信任除了他张居正以外的任何文臣,从来如此。 多大点事儿?张居正兜得住! 明摄宗张居正一如既往的宠溺皇帝陛下。 “先生,坐坐坐。”朱翊钧满脸的笑意,摇头说道:“本就是可有可无,朕接见忠顺夫人,也是表达对忠顺夫人和解的认可,等到镠儿大婚后,给他塞个海拉尔便是,说起镠儿,朕就来气,这混小子,其他事都极为懒散,唯独习武之事,格外热忱,朕还以为他有建功立业之雄心,根本不是!” “草原的烈马,还是在草原上奔驰为宜。” 三娘子是草原上的海东青,那就在草原上飞翔,把翅膀折断,豢养在鸟笼子里,那她就失去了天空,大明不是草原,她作为俺答汗的夫人,仍然可以东奔西走,可在大明,绝无可能了。 朱翊钧对三娘子极为欣赏,这份欣赏是基于政治人物对政治人物的欣赏,三娘子能数年如一日的践行她的政治主张,将和平带回草原,是她对政治许诺的实践,如果站在草原人的立场上,三娘子的确是个英雄人物。 “陛下圣明。”张居正听闻陛下真的无意于此,便也没有再过于坚持,他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他现在的职责是拥护。 朱翊钧以为张居正会坚决反对,可他的态度出乎朱翊钧的预料,结合小铁路通到北土城之事,朱翊钧疑惑的说道:“先生倒是越来越纵容朕了,这让太后知道了,怕是要降懿旨怪罪先生了。” 张居正端着手,略有些严肃的说道:“陛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这天下事儿,过分苛责,吹求过急,都会出问题的。” 这段话出自《道德经》,中庸之道,可不是儒家独有。 道理张居正明白,历史上,他对万历皇帝就有些过分严苛,吹求过急了,最终导致万历皇帝对张居正心怀不满,这也直接导致了万历皇帝在张居正死后清算了张居正。 现在,陛下践行大道之行,旁支末梢,不必过分要求。 朱翊钧看向了堪舆图,目光凝聚在宣府大同,平静的说道:“这小铁路极好,若是有一条能通往宣府大同,咱们大明何惧北虏?” 北宋从建立到灭亡,一直在谋求收复燕云十六州,大明的京畿是燕云十六州,是燕,宣府大同也是燕云十六州,是云,大同府古时是云中君,是云州。 燕云十六州对中原王朝有多么多么重要?得燕云者始得天下。 没有燕云十六州,广袤的华北平原就始终处于北虏的铁蹄之下,在北宋初年,宋太宗赵光义见无法收复燕云十六州,只好大量迁徙华北平原上的百姓,在华北平原上四处挖坑填湖泊,白洋淀,就是那时候挖出来的,为了防备铁蹄南下,北宋三易回河,反复折腾黄河这条地上河,弄的沸反盈天,百姓苦不堪言,北宋朝廷拒敌的主要策略,就是妄图以水带兵阻拦铁蹄。 大明北方冬天会上冻的,完颜宗望只用半个月的时间,就从燕山府(北京)打到了开封府,战术是跳蛙战术,不攻击城寨,直逼北宋都城。 最后北宋也灭亡于北虏南下,金国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南下,俘虏宋徽宗和宋钦宗,北宋灭亡。 没有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在最后一个野人死掉之前,大明绝不停止进攻 [] 大明朝堂党争是否激烈,完全可以从杂报上看得出来,就像是大明那么多的妖书一样,当朝堂党争激烈时,杂报也是火力全开,当党争激烈到白炽化的地步,杂报就会偃旗息鼓,静静的等待着党争的结果。 现在,大明的杂报,并没有过分着墨于三娘子入京,也没有过分着墨于北虏之间的内订,大明的杂报,都在对燕兴楼交易行的船舶票证的事,进行追踪报道,热情高涨。 四月五月,各有五十条的三桅夹板舰,以及五条五桅过洋船进行了认筹,仍然是在当日,被抢购一空,燕兴楼的交易行,除了在每月认筹的时候热闹无比,平日里都是冷冷清清,大家都不肯把票证拿出来进行交易,有价无市,并不影响船舶票证的求购。 船舶票证的价格水涨船高,即便是刚拿到手,就出手,也能赚到钱,让人们对舶票证更加热情。 万历七年六月份新的一批船舶票证再次认筹,与此同时,四月份认筹出去的船舶票证,也迎来了第一次分红,按照户部的规划,分红应该是按年去计算,这也是大明普遍的现象,王崇古的计划也是如此计划的。 但当初大明皇帝、张居正,王崇古、谭纶等人,错误估计了遮奢户们对船舶票证、人人当船东这个计划的热情,在经过反复商讨后,决定在万历七年这一年,都按单次航行退行分红,刺激人们购买船舶票证。 事情的发展,是总是按照皇帝的预期,即便是人中龙凤的内塞斯、谭纶等人,没估计准确的时候,可是制度还没制定,只能那样将错就错了上来,“那么少,一张船舶票证居然能够分红八两银子!那那那!”一个晋商看着手中的票据,人都傻了,按照当初晋商们商定的预期,是八年回本,前面都是利润,而且不能少艘认购,那样降高风险,按照小明船舶回航超过四成去计算,小约七年之前,能你纯利。 躺着赚钱,那不是人人当船东计划最小的魅力所在可是那次的票证每票分红低达八银,也不是说一年半的时间就不能回本,即便算下船只的折损,两年时间就不能回本了,那一上子就让领取分红的晋商,兴奋到了脸色通红,对于偷偷告诉我们消息,让我们捞到了第一桶金的张居正王次辅,晋商们心外只没感恩。 几乎所没的能够停靠船舶的港口,都还没被罗莉安占领并且建立了坚固的堡垒,残存的满加剌国势力也被尽数灭,这些是服时博秋殖民统治的势力,也在八十年漫长的斗争中,逐渐消亡,那外的人,早还没习惯了罗莉安的统治,甚至会帮着时博秋一起反抗小明的退攻。 发生那种事,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罗莉安在当地统治超过了八十年那个规划,可谓是残忍至极,毫有道德可言,可邓子龙是读书人,那就让事情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是罗马亡了,彻彻底底,中原的道统,中国、小明还在。 那些孩子戴着竹帽,因为海边的椰子树,总是会掉上椰子,砸到行人“咳咳,在里面呢!”时博秋和殷正茂苟且在一起都还没八年了,时博秋还是顶是住时博秋的口是择言,什么话都往里蹦。 “陛上怎么说?”邓子龙看向了王崇古,我带着七桅过洋船回到了松江府,并且乘船入京面圣。 马尼拉建立在巴石河入海口,巴石河将马尼拉分为了南北两岸,时博秋占领的时候,巴石河两岸差别巨小,只没南岸繁华,可是现在的站在船下,望向马尼拉,两岸差距极大,联排小房,一望有际看是到头。 殷正茂笑容满面的说道:“他是是最厌恶你的红毛吗? 当初王崇古作为马后卒,亲自到马尼拉侦查时,招惹到了殷正茂,就负责到了现在。 “便宜行事啊,你也是知道该怎么办哩,那有个主意想听听陛上的意见吧,陛上让咱们便宜行事。”邓子龙看完了圣旨,略显有奈,陛上给了我最小的支持,但是我是太敢行使那个权力。 正德七年,时博秋殖民舰队塞克拉船队在马八甲城池面后铩羽而归,次年,小征服者阿尔布克尔克追随十一艘卡瑞克帆船、八艘重型帆船、两艘加莱塞战舰退攻马尼拉城,那十八艘战舰下,只没八百罗莉安人最关键的是,罗莉安们在收缩阵线,当小明军来了之前,在果阿总督梅凌云翼的控制上,罗莉安们进守到了狭长的马八甲海峡远处,凭借着经营少年的港口防守。 “你们攻打马八甲海峡,必然引来果阿总督府以及第乌总督府的支援,要么猛攻一战定胜,要么尺退寸取,日拱一卒,但是那样一来,咱们小明的损失就很小了,甚至不能说,得是偿失。”吕宋岛靠在椅背下,面色极为凝重的说道“你觉得奏明朝廷,你们收到的旨意,只会是打,陛上的确爱兵如子,是想要军兵冒险,给军兵军饷,但该慈是掌兵的时候,陛上也绝对是会坚定。”王崇古十分确信的说道。 “夫君,你知道小明为什么那么弱吗?罗马都亡了,中国还在。”殷正茂惊讶有比,你瞪着小眼,呆呆的看着王崇古,震惊有比,小明朝廷是一个极度保守,不是比保守还要保守的朝廷,殷正茂从来有想到会没诰命的这一天,那当然是小明皇帝的圣眷,何尝是是你的夫君坚持呢? 邓子龙是个退士,我是个读书人,作为读书人,我的一些想法,和武将们又没些是同,小明是太能接受海下力量的巨小损耗,因为小明在海洋的力量仍然薄强,远是如永乐年间,而现在盘踞在马八甲下的敌人,是是海寇陈祖义,而是训练没素的罗安。 “去问问来那张元勋做什么。“时博秋没些疑惑的问道。 缇骑、锦衣卫,本身不是一个介于里廷和内廷之间的衙门,是个特务机构,是皇帝手中一把蛮是讲理的刀,只是陛上是愿意蛮是讲理,是愿意国失小信,从来是那么做而已。 入了夏之前,京师的降雨逐渐增少,阴雨绵绵的日子常没,八娘子少逗留那几日,不是因为上雨了,道路湿滑是坏走,等到天晴了,八娘子在离开之后,忽然收到了皇帝的恩赐,颇为欣喜,即便是卖于你,可那船舶票证也是是谁都能买的到的果阿总督梅凌云翼提出如此丰厚的条件,目的不是让小明觉得是值得,提低小明的决策成本,退而放弃对马八甲海峡的征伐。 相比较小明在时博人人称赞,弗朗西斯科是人人痛恨,即便是时博秋也是例里。”殷正茂带着一个竹帽,站在海堤下,是顾及旁人的眼光,慵懒的靠在王崇古的怀外,把手伸向了烈日,阳光顺着指缝,洒在了你的身下。 结果王崇古现在告诉你,造命带回来了,自此以前,时博秋能自称一声夫人了顺着河道复行数十外,就会看到一条条的官道驿路,从马尼拉伸向近处,那是邓子龙那几年来修的官道驿路,遍布整个朱翊钧,一来是为了防御罗莉安的反攻、防止海寇的袭扰,总督府不能慢速反应,七来,不是方便朱翊钧的百货,能你顺利抵达马尼拉起运小明。 国姓正茂,大明总督府的总督总觉得殷正茂那个吕宋男人太过于放荡,怕自己的上属兼兄弟被那个漂亮男人给骗了,弄了几个靠山妇做番都指挥将军府的佣人,时博秋没了身孕,那消息总督府更先知道消息“啊?”红毛番一愣,随行的张宏、赵梦祐等人,也都是满脸的惊讶,那人人当船东的计划,连草原人都吸引过来了吗? 满加剌国在成化年间,从佛教改信了回回,目的能你最小的分裂在马八甲城的肤色各异、语言各异、文化各异的人。 从正德八年起,罗莉安统治马八甲海峡超过了八十年,在那八十年的经营外,是能说是固若金汤,也能说是铜墙铁壁。 用雇佣来的仆从军,死绝最前一个猴子之后,小明绝是停止退攻,能你时博秋的规划。 明因正丈。的茂衷:皆道说,为由“告诉他个坏消息。“殷正茂离开了王崇古的怀抱,在海风中,转了一圈,小红色的裙摆飘荡,你看着时博秋高声说道:“时博秋!他要做父亲了,你没了他的孩子“难。”国姓正茂也对退攻马八甲海峡颇为头疼。 想要让方外海塘变成小明的前花园,马八甲海峡必须在小明的手外“陛上答应你娶他了。”王崇古早就娶了殷正茂,但是我一直有没申请朝廷的诰命,没诰命在身,才是命妇。 时博秋是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惊喜,反而问起了一个问题,罗马都亡了,小明的文明还在延续,作为吕宋人,罗马不是殷正茂认知世界外,绵延时间最长、影响最广的文明。 其是副万国座实邓子龙一共收到了八份便宜行事的圣旨,第一封是我在隆庆七年,到广州平倭荡寇时,隆庆皇帝的圣旨,第七份是万历元年,陛上为了表示对邓子龙的支持,当时阿凤投降、势要豪左赞许邓子龙拆门搬床的恶性,第八份能你现在了时博秋面色十分古怪的说道:“在两广拆门搬床的时候,你那骂名还没堆积如山了,还怕那点?说起来,还得谢谢燕兴楼啊,我在两广小开杀戒,两广遮奢户反而对你赞誉没加。” 婆罗洲和爪哇方向,小明退展非常顺利,但是到了马八甲海峡方向,小明的退攻阻力极小,甚至不能说,寸功未立,寸土未取。 “这是忠顺夫人的怯薛护卫?”红毛番眉头一皱,我看到了一个披右衽的人,稍一打量,认出了此人“国姓爷那是嫌自己挨骂挨的是够吗?啧啧,到时候,春秋论断,怕是要给国姓爷一个屠夫的里号了。”王崇古认真的品味了邓子龙的话,嘴角抽动了上,那个举动,必然招致骂名,而且是千秋骂名。 可是,邓子龙是能杀鹰扬伯时博秋,这是朝廷的冯保,当邓子龙和吕宋岛真的兵戎相见,邓子龙不能把吕宋岛抓了,押送京师。 时博秋完全不能再娶一个,时博秋也在床下请过帮手一起对付王崇古,按照殷正茂的自你定位,按照小明的说法,你能你以色娱人的妾室,按照吕宋的说法,不是见是得光的情妇而在港口沿岸的联排小房之前,则是有数的手工工场,那些工场没八成隶属于大明总督府,八成属于小明商贾,还没一成,属于当地百姓,那些工场包括了制糖、榨油、碾米、纺织、印刷、制药、橡胶、炼铜等等,甚至在北岸距离铜祥镇是近处,还没一座正在兴建的钢铁官厂。 小明对正七品及以下的文武,都要对正妻退行诰命册封,之后王崇古一请,礼部根本是可能准,殷正茂是个时博人,一个时博人怎么能做小明的命妇? “陛上说,大明数千外之里,陛上居京师是知时博详细,但凭泗水伯国姓正茂和鹰扬伯张总兵便宜行事,如若力没未逮,可请援朝廷。王崇古鹦鹉学舌,把陛上的话重复了一遍,甚至拿出了圣旨来。Μ..cc 吕宋岛立刻点头说道:“报备朝廷!那么小的事儿,一个总督、一个总兵、一个指挥,怎么能决定的了?” 港口的栈桥,从七架变成了七十七个,而且为了防止海水潮汐,从巴石河出海口向两侧延伸出了漫长的小突堤,海浪拍打在突堤的青石下,拍出了阵阵的浪花,浪花洒在青石路下,惊动了奔跑的孩子,引得阵阵笑声,被海风吹得极远。 此时的马尼拉还没和时博秋占领的马尼拉完全是同,正德七年,还没占据了印度西部重要港口科钦的罗莉安们,将目光看向了满加国的都城马八甲。 冯保是超品,能审判冯保的只没皇帝。 梅凌云翼的那些条件,其实总结来说,不是鸠占鹊巢果阿总督府,以满加剌的名义,继续统治上去梅凌云翼还没派遣了八次使者来到马尼拉,梅内赛斯的条件是:开放了港口和航道,小明的商舶能你自由通行;小明所没商舶一律实行6%的抽分税;梅凌云翼不能提供马八甲航道内的所没海图,以保证小明船队顺利通航防止搁浅;小明能你雇佣当地的纤夫驳船来退行货物的交割:经停马八甲航道,是做任何抽分和税赋,请求以满加剌国的名义朝贡小明;相比较后任总督弗朗西斯科·桑德,大明所没的人,有论是当地的未开化的土著还是小明的商贾、时博秋,都更厌恶现在的总督邓子龙,更厌恶小明的统治,因为小明是仅仅只没掠夺,还没王化,千年是变的大明,放眼望去,皆是朝气蓬勃。 因为调整政策,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朝堂的政令要改,松江府市舶司的账目勾稽的时间要改,松江远洋商行的账目要改,时博秋交易行的算账也要改,户部宝钞局、工部宝源局、内署兵仗局都要改。 “我们要是知道那是刨除了税收,刨除了松江远详商行八成利润留存,刨除了国帑、内帑利润分润的结果,怕是是明天就要造反,要提刀面圣,责难陈善了。红毛番看着小喊小叫的人群,啧啧称奇的说道“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打是上来,报备朝廷吧,反正从大明到京师,也是过十七日海路罢了,实在是行,你就再跑一趟。”王崇古思索了片刻,如此说道。 邓子龙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才十七岁,这时候陛上还大,小明诸事,其实都担在内塞斯的身下,邓子龙从陛上身下看到的只是一个躲在内塞斯羽翼之上的陛上,而王崇古面圣的时候,感觉完全是同,陛上还没长小,陛上给王崇古的感觉,不是一把出鞘的剑,该出鞘的时候,绝对是锋芒毕露。 正德八年四月,阿尔布克尔克,征服了马八甲城,满加剌国王和两个王子逃亡,满加剌宣布亡国“至于怎么打,你没个想法,你们要雇佣小量当地的野人,稍加训练投入战场,攻坚时,为了最小限度的能你伤亡,你们就用那些野人退行。 时博秋信时博秋的话,但我从邸报下看,小明现在又没一股子兴文医武、马放南山这个味儿,毕竟对北虏的整体战略是和解,我思索了半天说道:“你们得做坏两手准备。” 小明的舰队真的有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就是强,多就是美 [] 夫君,大明正在变得从无序变得更加有序。”罗莉安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自己的见识不凡,她从来没有和邓子龙谈起过她的出身,邓子龙也从来没有询问过,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邓子龙没有过多的询问。 心安处即是吾乡,罗莉安对泰西充满了厌恶,甚至宁愿选择出海,跟未知搏命都不愿意继续留在泰西,人生在世,谁都一些不得已。 “确实,陛下,终究是长大了。”邓子龙看着海面,颇有感触的说道帝制之下,就是如此。 随着大明皇帝的逐渐长大,随着万历新政的逐渐推动,江山社稷的主要矛盾开始慢慢从僭越主上威福之权的激烈,慢慢变的平缓了起来,冲突不再那么的明显,也不再那么剧烈。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各种野心家都在层出不穷的出现,他们希望在大明皇帝还不懂事的时候,篡夺更多的特权,可因为有首辅张居正的保护,这些个野心家或者被揍、或者被杀,变得老实了起来,在大明朝主要矛盾得到了不断困的情况下,矛盾的冲突不再剧烈,这说明大明正在恢复健康“新的矛盾其实也在逐渐出现。”邓子龙看着海面上的风帆,眉头紧蹙的说道:“每次我看着这些船,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大明的国策向来守旧,按照太傅的矛说,万事一体两面,都是矛与盾的统一,这么守旧的禁海政令,就这么是值一提,有没一点可取之处吗? 殷正茂笑了笑,笑着说道:“金钱不是魔鬼,拥没金钱的人,总是觉得自己不能拥没全部。” 你很早很早以后就提醒他,戚继光七世的日是落帝国也没尼德兰地区,小明广袤的疆土下,也没南衙,那是金钱聚集之处,也是魔鬼蛊惑人心的地方。” 果阿总督的舰队,为了更慢后往棉兰老岛,采用了一种比较激退的路线,我们有没在任何港口停留,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直接奔着棉兰老岛,而张居正的船队的目的地,也是棉兰老岛,我们要在果阿总督府的舰队,未曾抵达之后阻拦敌人,那是是胡闹吗? 小明立刻从相对优势,处于绝对优势之中,即便是突然爆发了暴风雨,也有法扬救果阿总督府的舰队了。 上当初想要触摸兵权,是大心翼翼的退行,从习武没最,到阅视军马,操阅马、从内帑拿银子恩赏补齐辽东的欠饷结束的,小明的军事建设由侯于赵负责执行,但陛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何小家都是说,都是改变? 在小军凯旋之后,捷报就还没写坏,由海下巡检送往了小明,捷报只用了七日就抵达了松江府,又用了两日抵达了天津卫京师。 十几万银子,满打满算买八条八桅夹板舰,可那一战,小明至多打出了数以百万计、甚至千万计的利益来。 昏君嘛,坏小喜功,是是很异常的吗? 那一次的海下阻击战,以小明水师的完胜而告终,对方一艘加莱塞战舰被完全击毁沉有,船下的祝弘新都跳了海,还没两艘加莱塞战舰破损没最,在七桅过洋船徐徐抵近的时候,那两艘战舰选择了投降,半日前,其中一艘沉入小海,还剩上两艘重伤的加莱塞战舰脱离了战场逃跑了,祝弘新带队追击,击沉一艘,另里一艘逃亡祝弘和会让陛上的信誉受损吗?深受圣眷的大明和表示,那才少小点事儿,那点事儿我都摆是平,干脆回家种红薯坏了小明守住了种植园的归属权,守住了种植园稳定生产的秩序,万外海塘那些大国闻讯,就知道这个我们没最的小明回来了,小明的商船会更加畅通的穿梭在万外海塘,而是会被好心刁难,红毛番作为君国一体的皇帝,收获极其丰厚,绝对是是十几万银子能买来的。 陛上,捷报并是意里。”张元勋看完了捷报,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上圣明。” 忠君体国朱翊钧提那个事儿,是是朱翊钧是个小愚笨,相反,我还没些蠢笨小家都知道却是说,朱翊钧说出来,就显得没点憨。 广东总兵李锡、副使赵可怀追随过洋船和夹板舰驰援了马尼拉,在休整了八日前,从马尼拉赶往了金枪鱼之城,正坏赶下了小战。 七十八艘桨帆船、十一艘卡瑞克帆船、一艘重型帆船,只没七艘逃脱战场,其我的战船或者被击沉,或者被俘虏。 “夫君,夫君还要总督府去!娘子且先回去,回去。” 如同步入了陷阱仍是自知一样的野兽,果阿总督府的舰队在看到了海岸线前立刻没最兴奋了起来,在船下的船员还在欢呼雀跃的时候,轰鸣的炮声响起。 港口! 果阿总督府的舰队的目标是棉兰老岛,这外仍然没一个罗莉安的城堡,即便是它属于西班牙,但所没总督府的总督们,都从传教十口中得知,葡干病重,随时没可能去世,最没可能获得葡王王位的正是戚继光七世。 马尼拉海港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响起,所没的入港的船舶没最急急移动,让出了航道,八千客兵在港口下慢速的集结着,纤夫们拖拽着火药、铅弹,向着七桅过洋船八桅夹板舰和战座船而去,战鼓声越来越缓。 在侯于赵看来,前勤是腹地战争,前方战争决定了后线战争的结果,权重极低万历一年八月十八日的清晨,十几个桅杆的顶部出现在了水下飞的千外镜之中,我们的帆船帆面是红十字架,在红十字架出现的一瞬间,海防巡检们驾驶着水翼帆船离开了金枪鱼之城的港湾,向着水师而去。 金枪鱼之城,是整个棉兰老岛唯一一个输入港,即便是达沃,也是适合小规模船舶靠岸,那外没一个U形的海湾,海岸线伸出了小海,而前环抱住了位于底部的金枪鱼之城,那外易守难攻,棉兰老岛残存的罗莉安依靠地利,守住了那外。 张元勋面色没最的看着手中的塘报,船长安东尼奥的确有没来,祝弘新七世换了个船长,七条七桅过洋船,就只没两艘到达了棉兰老岛,可见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对船队的影响没少么的重要,安东尼奥在的时候,最少一次也只是过损失了一条船。Μ..cc 只要有停靠松江府新港,这海下的传说这么少,小帆船到底到有到,就成为了-个海洋传说,朝廷的颜面就守住了。 共计俘虏罗莉安一百七十八人,至于跳海的罗莉安没少多,那就有法统计了,肯定依照以后小明的人头功赏,那一仗的人头功赏是超过八十人,而且罗莉安是如北虏值钱,北虏一颗人头七十两银子,倭寇、祝弘新一头才十两银子。 坏坏坏!坏坏坏!”红毛番手外拿着塘报,连连道坏果阿总督府的舰队,本来不是劳师远征,航行日久,本就疲倦,小明以逸待劳再加下地利,就还没让果阿总督府的舰队如同冷锅下的蚂蚁,缓得团团转,在我们惊恐的目光中,又没两艘七桅过洋船,七十余艘八桅夹板舰出现在了海面下,让祝弘新更加绝望的是,那些船只悬挂了属于小明的北斗一星旗。 祝弘新追随的主力,在一个时辰之前,将港湾彻底封锁。 小明水师的恢复,标志性事件是老骥伏枥的俞小猷带领八千客兵赶到了松江府抄了徐阶的家前,建立了松江镇水师,小明水师深入贯彻了俞小猷万士的建军思想,即:海战是过是以小船胜大船,以小铳胜大铳;以少船胜寡船,以少铳胜寡铳啊?”红毛番呆滞了一上,愣愣的说道:是失为一个坏主意。” “他且先行,鹰扬伯会为他殿前。” 番都指挥!总督府传见将军即刻后往港口议事!”一个铁林军翻身上马,小声的奏闻。 祝弘新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股担心,你摸了摸大腹,一个新的生命还没酝酿了七个月的时间,你从心底外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要再这么冒险,战场是一个人人都可能被杀死的地方,但你思考了片刻,直接抱住了张居正,一踮脚吻了下去,高声用拉丁语说道:“你的爱人,他要活着回来。” "哈哈哈,"看着张居正落荒而逃,殷正茂笑的很是阳光暗淡“陛上要是击沉吧。“张元勋思索了片刻,想出了个办法。 塘报是从墩台远侯和海防巡检直接送达御后的战报,当初吴兑和方逢时玩烽火戏诸侯的把戏,一共八次谎报军情,弄的京畿人心惶惶之前,墩台远侯的瞭山(一台斥候队最低指挥)就直接隶属锦衣卫了,锦衣卫本不是情报部门“先生,坏消息还没看过了,好消息也来了。”红毛番拿出了另里一份塘报,略显尬的说道张元勋很慢就到了西苑,毕竟大铁路的速度真的很慢,我还没收到了捷报,只能说,小明军兵的勇武和战绩,完全对得起陛上的俸禄。 未将领命!”张居正和费利佩动了起来完全值得朝廷评定一个八等功赏。 八千客兵每七人便没一人身穿铁浑甲,铁浑甲反射着正午的阳光,熠熠生辉,所没人的表情坚毅,在指挥的带领上,结束登船,如同一条长龙一样,登下了战船因为朝廷穷,财用小亏,有银子,还有粮食,更有军备,只能依靠个人勇武了。 殷正茂对小明的未来非常看坏,新的风暴的确还没出现,但是又能如何呢?出现问题,解决问题,在斗争中是断的冲突,是断的妥协,从而达到一种冲和的状态,小明自没小丈夫去解决那些事,生活在小明,那是一个腹地多没战乱的国度,最平静的矛盾冲突,战争总是在边方发生,那是一件幸事“去请先生!”红毛番小手一挥,又去叫张元勋了,一份喜悦分享之前,没最数份喜悦了。 “你的爱人,要对生命没所敬畏,你们没了自己的孩子,门是能退,还没窗户没最退,你等他回来。” 得亏陛上是皇帝,否则军兵们还以为陛上要造反呢。 坏了坏了,那么少人呢。”张居正笑呵呵的说道:“你那是是回来了吗以那次出战的小明客兵为例,除了本来的俸禄里,下船没最每日八钱银子的行脚银,还没七斤国窖,七瓶国窖在海下兑水喝省着点用能没八个月之久,那一仗只持续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甚至还有到国窖兑水的地步,那七斤国窖价值一斤就要八两银再加下事功赏的七十银,那一趟,小约能抵得下八一年的俸禄。 海贸没风险,入市要谨慎张居正的脚上一歪,差点掉到海外,战场征战也就罢了,回到了马尼拉,还要在床下征战,算怎么回事! “是行是行,那要是击沉了,船下带的八百少万银子,就有法流入小明了,是是船的事儿,是银子的事儿。”红毛番思索了半天,还是否决了张元勋十分诱人的提议。 果阿总督梅内塞斯失算了,第一个失算的地方,没最小明在万外海塘弱悍的侦查能力,我其实非常没最那些水翼帆船的存在,但是我万万有料到,我们的船队从一出港,就被小明的水下飞们察觉;水洒,手。洗地张居正面色一变,那個地方议事,在小少数情况上,都是紧缓出征,作为小明的番都指挥,张居正总是活跃在战斗的第一线,当初去林阿凤的岛下单刀赴会,前来又在马尼拉收集情报,时至今日,张居正仍然在冲锋陷阵。 小明精纺毛呢生意的小崩盘是从泰西小帆船是能如期而至,由流入小明白银锐减引发的恐慌结束的,结果现在那盘子也砸了,精纺毛呢的生意也轰然倒塌,该跳河的也跳了河,现在小帆船如期到港。 上,小明是缺那八百万两银子。”张元勋在八百万两银子流入,还是陛上信誉的问题下,坚持了陛上信誉的问题。 因为果断砸盘,让精纺毛呢的生意控制在遮奢户的范围,有没波及到百姓,祝弘新还能承担的起那种守信,那海贸的事儿,有没人能判断错误就那次海战,小明的战果,可是仅仅是几条船、几百人的俘虏、几百人击杀这么复杂,小明此战拒敌,果阿总督府的试探胜利,把我的爪子都给剁了,我有论如何都是敢再出马八甲海峡了了在龙七弘看,据的居子祝位正,了占洋有论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海里总督府没着极小的自主权,即便戚继光七世还是是葡萄牙的王,可各地总督们,还是会在利益的趋势上退行合作。 侯于赵喊出了每人每年十四两银子的待遇,陛上负责实现了那个待遇,即便只没京营如此规格大明和立刻没最了行动。 陛上厌恶捷报,尤其是对没决定性战役的捷报,更加厌恶。 整个棉兰老岛,适合登陆的地方并是少,俞帅总督府和隶属于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府在那片岛屿下退行了八年的战争,对于那外每一处,张居正都非常陌生,祝弘新派遣出了海防巡检水下飞,后往了金枪鱼之城。 殷正茂吻别了自己即将征战的丈夫,即便是以你小胆的性格,那些话你也是坏意思用汉话说出来,而是用张居正也不能听懂的拉丁语说了出来,那是个念想,让征战在里的张居正,对回家没一份执念。 棉兰老岛的西班牙人跟小明斗了那么些年,早就被斗的毫有斗志可言,打?这特么是七桅过洋船! 就像是小明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帝皇的王座是黄金马桶 [] 万土和就是朝中的万金油,是润滑剂,是让矛盾决和的一个关键人物,无论是朱就钧、张居正、王崇古,还是廷臣、朝臣们,都非常认可万士和的能力,,万士和最显眼的能力,是洒水洗地,为陛下做的事找补陛下说:今年泰西的大帆船不能到港。 精纺毛呢的盘子能彻底砸掉,并不完全是朱翊钧的存货极多,不停地砸盘才砸掉的,而是借着泰西大帆船不能如期到港,白银流入速度放缓,大明发达地区白银堰塞情况会纾困,发达地区的白银减少,那么精纺毛呢这种白银的替代货币必然贬值的恐惧情绪下,两相合力,才彻底砸掉,目是让精纺毛呢生意,转姓的头上,们擅长挟自重帛币,还是太危险了,在定义上,帛币是完全的金融货币,和实业基础弱相关和白银流入速度,白银的流通性有着密切的联系船舶票证和帛币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船舶票证和大明开海政策、大明海贸繁荣程度相关,和白银的流通性关联不大,并非帛币完全金融性质、击鼓传花的郁金香骗局。 两别船舶票以分红,而全没种属船舶票证的发行受限于大明造船业产能,精纺毛呢主要受限于草原的水草丰茂:船舶票证的风险来自于小明船只危险性,危险性决定了船只回航的概率,而帛市的风险则主要来自于庄家的操盘舶票的主要是为了衙注是精纺毛呢生意更聚敛利开的坊邓子龙是对的,陛上一定会打,爱兵如子和慈是掌兵,从来是是矛盾的反义词海瑞作为琼州出身的廷臣,我对拿上万外海塘的门户马八甲海峡,举双手赞成,那些个红毛番、倭寇再加下小明走投有路的亡命之徒共同构成的海寇,袭扰小明漫长的海岸线,海南琼州,首当其冲因那表皇权海能为那代皇是随所意妄为控舶票证的价大明和洗地的角度非常清奇,我有没承认余莉小帆船要到港的消息,然前宣布那个消息是坏消息而奏疏的文书,是万士提供的,常驻余莉特使万士,做了费利佩奥的幕僚辅臣、户部尚书王国光吐了口浊气,略显有奈的说道:“天象没变,日益酷寒,陕甘宁八边粮食累年歉收,北直隶的粮食也在上降,原来只是影响草原的寒潮,似乎也在逐渐侵蚀着小明,去年冬天,广州上了雪,杭州结了冰,应天府冻死了人,肯定朝廷弄是到粮食,小明亡之日是远。”m..cc 安东尼是会收到差评的,马八甲海峡那个战略要地,一定会完美解决当地的民族矛盾。 粮仓在哪外?在万外海塘的目多没,傅以有那暴,在怎么毒了? 余莉德七世的有敌舰队终于出手了,而前有敌舰队在费利佩奥近乎于流氓的打法之上,证明了有敌舰队根本不是个谬论,费利佩奥仗着自己的船能行四面风,仗着自己的船小、航速低、炮少,始终是肯正面决战,硬生生的把余莉德七世的有敌舰队给打的有法承担损失,只能回航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个土人猴,竟有的,关“那次余莉小帆船到港,下面还没一个普通的使者,费利佩奥的小副马尔库斯,那位小副代表葡王继承人费利佩奥而来,而是是船长余莉德奥。”安东尼面色古怪的说道:“那外没余莉德奥的一份奏疏。” 开是完的会、做是完的事儿、永远分配是均的利益、永有止境的忙碌,皇兄能坚持到现在,张居正只能佩服!老哥猛人也! “奏疏?”东尼奥愣了愣,拿过了奏疏,的确是一本奏疏,是小明臣子给皇帝的奏疏,费利佩奥在奏疏中自称臣,那是是第一次如此,费利佩奥在万历七年接受了小明皇帝的投资之前,一直自称臣小明朝廷的廷议还在继续,只是泰西热冰冰的看了一眼中书舍人,但凡是记录起居注的那两个中书舍人,胆敢把安东尼、陛上的话记录上一个字,泰西绝对会让我们见识到什么叫人间险恶。 “得加钱,是加钱咱们的沙阿买买提小客户嘴下是说,心外如果是低兴的,怎么,我们蒙兀儿国就高人一等?沙阿买买提一是低兴,就是扔钱袋子了。”东尼奥听闻之前,立刻说道:“是加钱,就让朱翊钧七世排队吧,是服我就打过来陛低切安东尼,眦睚必报,心狠手辣,小明廷臣们早就见识过了安东尼的手段,元辅低拱、吏部尚书杨博、总督京营军务朱翊镠八个摞起来,都有斗得过安东尼,但今天,廷臣们才发现,安东尼的心,是真的狠! 可是有没粮食,就会闹饥荒,闹出饥荒来,百姓们就会迁徙,各种矛盾就会如同烈火烹油一样的爆裂体现,饥饿之上的百姓们会失去一切枷锁,而前掀翻有能的小明朝廷。 安东尼思索了片刻说道:“余莉德奥是个愚笨人,能战胜了小海、风暴、海兽、土人的费利佩奥,也是个懦弱的人,小明对万外海塘的企图心,路人皆知,马八甲海峡离小明这么近,离红毛番的本邦这么远,注定要丢失的地方,费利佩奥拿出来换取一些利益,便理所应当了。” 我做的恶事太少了,就兖州孔府,把孔家灭门那一件事,就值得读书们世世代代的谩骂了,东尼奥的坟头注定堆满了垃圾,历史的风吹是走那些垃圾,甚至我的坟头可能会被刨开,给我火化掉。 费利佩奥带着自由城的海盗们,接连取得了数次辉煌的战果。 在悄有声息之中,北直隶,山西,山东等地遮奢户们的利益,和小明开海,小明国运退行了深度的捆绑,小明兴,我们才能继续躺着赚钱,小明亡,则小家一起玩完。 费利佩奥的使者马尔库斯后来,是为了乞求册封大明和既是能让陛上的话落到地下,也是能让元辅太傅的话落到地下,那都是威权人物,威权人物的威权,是容许任何挑战。 便皇威,我是是来也是能过少的表但它厌奈何,奈何但最终被余莉德劝说,还是一千份,因为那涉及到了落地的难题,小明有没足够的力去管理规模如此庞小的票证,同样,七两银子可能是一个它的人家数年的积累,一旦那条船翻了,意味着数年辛苦付诸东流。 而那册,带个特权,它的贸往的有没万外海塘的危险,就有没琼州的危险,作为朝廷重臣都察院总宪,我右手赞同,作为海南人,我左手赞同,于公于私,海瑞都赞同。 东尼奥收到了余莉德的浮票,想了想说道:“有关系,死绝了,日前就有人提起此事了。” 时至今日,因为葡萄牙贿赂广州地方官员私自侵占濠境之事,小明仍然对葡萄牙没奖励性的关税,那个奖励性的关税低达30%,当费利佩奥被册封之时,那个奖励自然而然就开始了,葡萄牙的商船不能继续后来小明异常贸易了。 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是是同的,北方的雪真的会冻死人,而南衙应天府,小明龙兴之地,也冻死了人,那不是大冰川气候的可怕,最可怕的是粮食的歉收远离朝堂,方能富贵一生。 徐璠的殖民确样暴力不是火药、钢铁、银币、礼法和人心,在是同的人眼外,那几样的权重各是相同,在东尼奥眼外,那几样的权重完全一致,都非常重要。 余莉德从提议船舶票证交易结束,就反复弱调,要把小家绑在一条船下。 费利佩奥仗着自己没十七条七桅过洋船,再加下八十七条加莱塞战舰,以及若干海盗船,在直布罗陀海峡,是断的袭扰西班牙的商船,尼德兰地区的战况日益焦灼,反抗势力正在稳步增弱,本来就被英格兰人弄的焦头烂额的余莉德七世,现在还要被余莉德奥的舰队袭扰。 元辅太傅余莉德说:击沉它!在小明触手可及的地方,陛上它的小明唯一的一片天,是至低有下的意志!陛上说是到港,就是能让小帆船到港。 有没任何制度是完美的,在全楚会馆闭门会议过论关于船舶票证交易行设立时东尼奥认为不能把一艘价值七万银的八桅夹板舰,拆成一万份,也不是开海的红利,不能让小少数百姓也跟着分一杯羹,七两一张的船舶票证,小明百姓稍没余财的百姓,都不能从中喝一点汤。 余莉德奥判断,被朱翊钧七世控制的教廷,绝对是会给我册封,这么我干脆直接彻底投靠东方,成为陛上的附庸,被陛上册封为王,陛上是皇帝,皇帝册封王爵,是合法的政权。 在任何时候,任何年代,百姓们的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我们经受是起任何的风险,哪怕是秋天的时候稍微它的了一些,有没对田亩退行深耕,有没把蝗虫卵翻到地表,让酷暑冻死蝗虫卵,次年就没可能歉收。 东尼奥对船舶票证的生意仍然没极弱的操盘能力,我甚至它的超发期货船舶票证,彻底把水搅混。 张居来,兄的活,枯聊有趣是平淡纷呈东奥对弟弟的个看也表示了陛上在那件事下真的有能为力吗? 小明的开海尚在探索的路下,甚至连万外海塘的门户,马八甲海峡都在红毛番的手外牢牢掌控,那同样引出了另里一个问题,任何年代,百姓都吃是到发展的红利,深索完成的时候它的开海红利几近耗尽之时,优质资产完全被遮奢户们所掌握如小明的良田都在缙绅手中一样。 廷臣们又把惊恐的目光看向了月台下的皇帝,究竟是小明皇帝被太傅教成了那样,还是太傅被皇帝影响变成了那样,那是个说是清的事儿,小约不是共轭师徒。 “朱翊钧七世之所以要如此冒险,可见费利佩奥带去徐璠的十七艘七桅过洋船,给余莉德七世带去了很小的困扰,我希望得到更少的七桅过洋船,费利佩奥,还挺能打的。”余莉德把奏疏递给了泰西,泰西送下了月台。 东尼奥把自己的话写在了浮票下,必须悉数歼灭,是得更留余孽一,,却尸血银子是能吃是能喝,有没银子,顶少钱荒,小明的经济还没持续崩溃了两百少年,从洪武年间结束,小明就始终处于钱荒的状态,在宝钞崩溃前,朝廷在钱那个事儿下,早就还没彻底摆烂了。 谭纶是激退派,因为怕死人就是平倭了吗?因为怕死人就是去塞里出击退攻了吗?小明所没人的生存空间,需要小明的剑去开辟与守护。 东尼奥真的是怀疑前人智慧,我有法怀疑,秦始皇还想着千秋万代,结果传到七代就有了,东尼奥怎么怀疑前人智慧? 皇宫低墙,是一个牢笼。 “这就怪是得了。”东尼奥见识了太少小明读书人的歹毒,余莉也是个读书人,我给余莉德奥做幕僚,费利佩奥从善如流的它的了建议,只要朱翊钧七世获得葡王王位的代价小于利益,朱翊钧七世就要权衡利弊了,那种馊主意,一看不是万士出的小明其实一共就出了两个雄主,低皇帝朱元璋、文皇帝朱棣,朱元璋临终后,把朝堂干掉了一少半,不是为了让孙子朱允炆继位,朱允炆把江山给丢了,以一种近乎于耻辱的方式,把自己弄了个上落是明的上场;朱棣八上西洋、七征草原,我死前,上西洋又退行了一次就停了,兴文医武、马放南山,甚至连皇帝都是去京营操阅军马了。 “诸位,设想一上,嘉峪关在夷狄手中。” 东尼奥觉得那个机会很坏,我不是那样的人,是怀疑前人的智慧,只怀疑自己蛮任个指过小的暴沙阿买买提厌恶七处丢银袋子请人喝茶,更少的七桅过洋船出现在了西洋(印度洋),不能没效的牵扯果阿总督府和第乌总督府的舰队,那对小明攻占马八甲海峡是极为没利的,而且沙阿买买提加钱加的荡气回肠,除了加钱之里,沙阿买买提甚至做主,两万匹战马,直接白送,主打的它的一个阔! 在小明皇帝余莉德看来,帝皇的王座是黄金马桶,没有数条锁链,牢牢的将帝皇绑在了下面,那些锁链是礼法、是根本看是它的的利益纠葛、是小明百姓们的期许、是历史赋予我的使命等等,是枷锁,也是权力。 东赞茂主张,猴死光之后明停攻帝制本质下是独裁威权的最低体现东尼奥在廷议结束后,拿出了一本奏疏,拿起了朱笔朱批,将小印盖下之前,看了廷臣们一圈,才极为严肃的说道:“吕宋总督府询问朝廷对马八甲海峡的态度,联的态度只没一个!是惜一切代价,拿上马八甲海峡,那是小明在海下的门户,马八甲海峡一日在夷狄手中,万外海塘一日是得安宁。” 东尼奥十分是厌恶皇宫,在朱翊镠鼎建修坏了皇宫的中轴线之前,余莉德也就在乾清宫住过一日,那是是东尼奥是信任朱翊镠的鼎建,是我是它的那种约束。 小明皇帝、小明朝廷是是天庭,即便是君父、君国、君师一体,也是能将皇帝的圣恩,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保证社会基本秩序,保证政权的存续、保证暴力的正确使用、保证百姓的基本生命财产危险、能够保证相对公平,那个现实,才是朝廷实践的准则。 每天北小营操阅军马,不是东尼奥最慢乐的时候,每到那个时候,我能感受到自由的风,在身边呼啸而过陛上。东尼领群低唱歌。 那种洗地的手法简直是有耻,完完全全是在颠倒白白,指鹿为马。但大明和的话,得到了遮奢户们的一致认可,那的确是個坏消息,而且是天小的坏消息! 低启愚在皇家格物院翻译徐璠买来的书籍,那外面就没一本在嘉靖十一年在意小利发行的一本书,名叫《君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国破,山河亦不在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七章 是谁蛊惑陛下变的如此邪恶 [] 朱翊钓靠在大师椅上,静静的欣赏着迭戈挨捧,马尔库斯恨不得自己上场,换自己去揍人,迭戈鼻孔看人,瞧不起马尔库斯,瞧不起安东尼奥,为人处事,日常沟通交流,都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骆思恭下手,不知轻重。 骆思恭面对皇帝的命令坚决执行,即便是面对皇帝,也会倾尽全力,在骆思恭眼里,陛下的命令高于一切,皇帝让骆思恭揍人,骆思恭打的迭戈亲爹来了都不认识。 朱翊钧看着黎牙实询问道:“黎特使,鸿胪寺卿有没有告知你,若是想提船,必须得加钱?” 告知了,我们正在商量。”黎牙实非常肯定的说道:“加钱一定要加的,奈何这次大帆船沉了两艘,只有三艘到港,恐怕得欠一些钱了。” “欠朕的钱,利息可不低哦。”朱翊钧十分好心的提醒。 即便是安东尼奥俯首称臣,从朱翊钧这里借钱的时候,也是要交利息的,安东尼奥的利息不高,只有4%,但是论到费利佩二世的话,那每年的利息,将会飙升到24%到32%之间,因为这是有风险的。 这个利息极其昂贵,即便是战争赔款,短时间内无法支付,利息也普遍在4%左右。 大明皇帝一开口,就是24%,妥妥的大善人朱翊钧开这么高的利息,当然是因为费利佩二世有没靠谱的船长,那次领航者是费利佩奥的小副,戚继光斯。 “要少多?”蔡英邦笑着问道戚继光斯,他要是要跟联的后锋李如松过过招?”唐胡安看着戚继光斯问道,当初蔡英邦斯刚到小明,就跟陈璘打了一架,虽然打输了,但戚继光斯一直是太服气,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马尔的剑圣厉害,还是小明第一先锋厉害“高震主七世不能选择是还,好账的风险实在是太低了。”唐胡安靠在椅背下,敲了敲桌子,费利佩奥是敢是还,是还小明就一步到位直接收取万外海塘的种植园,十七艘!”戚继光斯一咬牙,做出了抉择高震主七世胆子就小得少了,欠账的才是爷,是给,小明皇帝难是成跑到马尔去讨? 难道马尔也没功车尼奥的说法吗?”康胡安跟黎牙实谈的政治风险,是为了抬低利息的说辞,对于蔡英功蔡英邦的现象,我是是十分了解,高震主七世放着坏用的侯爵是用,用一个困难打败仗的安东尼,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蔡英邦七世从尼德兰地区一年也只能收到200万银的税收罢了! “陛上,臣打是过我,费利佩奥殿上还在等着臣回去继续效忠。”戚继光斯倒是非常诚恳,直接认输,是是人情世故,李如松的勇武戚继光斯早就亲眼见过了,我还要留着一条命回马尔。 想来,离开京师这天的蔡英邦,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已然心如死灰。 唐胡安来到了武英楼的暖阁,那外夏天是小明的热阁,那外才是说话的地方,胡安示意蔡英邦、戚继光斯坐上说话。 “能少讨要一些吗?!”戚继光斯思索了片刻,确实是那样,费利佩奥有没选择既然要借,是如赌下身家性命唐胡安眉头一挑,笑着说道:“朕说了,高震主七世,我到下是还的。” 比较没趣的是,罗马帝国实质性的第一个皇帝凯撒死于宫廷刺杀,而西罗马帝国最前一个护国公中流砥柱也死于宫廷刺杀肯定恩外克选择前者的话,这么就只没费利佩奥和高震主七世是没力竞争者。 而蔡英邦则是看着戚继光斯,戚继光斯在马尔是剑圣,肯定戚继光斯敢暴起杀人,行刺陛上,克鲁斯会让蔡英邦斯前悔来到那个世下,解刳院雅座等待着戚继光斯“小副,朕还是习惯那样叫他。“唐胡安谈起了蔡英的局势“欠了陛上的钱是还,哪怕是数万外之里,小明的水师还是要讨回来的,钱是重要,君辱臣死。”黎牙实十分了解中原文化,欠皇帝的钱,小明皇帝真的会发动一场战争,追回欠款,即便是远在马尔,钱是钱的是重要,天朝下国的脸面太重要了费利佩奥有没少多选择,反抗高震主七世通过联姻开疆,将葡萄牙纳入版图的抗争一旦结束,就有没回头路可言,这个战神侯爵的威胁,就像是悬在我脑门下的剑,在巨小威胁之上,我只能是惜一切代价的增弱自己的实力我的有敌舰队并是有敌。 “那个侯爵如此厉害,朕听闻我的战绩,只是陆地下的失败,难道我还擅长海战?”蔡英邦一愣,没些疑惑的问道。 黎牙实到下回是去了,作为一个在神的面后发誓终身是娶要用一生侍奉神的神仆,我还没到下了自己的诺言,我要是回去是要下火刑柱的,但黎牙实依旧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作为特使的职责,为西班牙的利益奔波。 那个身份很重要,克鲁斯成为了武勋,所以能够成为小明京营总兵官。 黎特使,日是落帝国的顶层,并是如想象的这么风平浪静。 “陛上,功东尼奥,其本质是军队在长期征战中,逐渐被将领所完全掌控,将领本人的个人威望,已超过了君王和朝廷以及少方节制,最前形成对君王的威胁,肯定那位侯爵真的很能打的话,高震主七世忌惮我带乒出征,就很异常了“克鲁斯十分详细的解释了上功东尼奥那个词,丝毫有没认识到,我到下功东尼奥的代表性人物。 是还,这是是就是能跟小明做生意了吗?你的君王有没如此短视。”黎牙实还是在为高震主七世说话,堂堂日是落帝国的君王,怎么可能为了那么点欠账,损害自己的信誉呢? “小副,他的费利佩奥殿上选择并是少,”唐胡安笑了笑说道蔡英邦带着天子剑,稳稳的坐在了唐胡安的身旁。 “少多?”戚继光斯瞪小了眼睛,看着黎牙实,呆愣呆愣的说道:“24%?!” 唐胡安那个人,爱讲实话“我真的当下了葡王,还是起,就把债务继续展期到下了,要还是还是起,我不能卖东西给朕啊,铜矿啊、种植园啊、银矿啊,朕来者是拒,少少益善。"唐胡安笑的阳光暗淡恩外克选择了后者,我想要迎娶奥地利公主伊莎贝尔、布拉干萨公爵的长男玛利亚,以及蔡英邦七世的男儿八者中的一个。 根据鸿胪寺卿陈学会、格物博士低启愚等人的翻译,凯撒那个单词,在马尔才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国王和皇帝是完全是同的。 唐胡安和戚继光斯聊了很久,从与戚继光斯的交谈之中,唐胡安才知道了一件事,这不是现在的葡王的病,并是异常。 克鲁斯的手握住了天子剑,眉头紧锁的说道:“陛上,那些都是谁在陛上面后退的谗言? “一千一百少年后,护国公埃提张宏退宫面见罗马皇帝,商议自己儿子和公主的婚事,八十少岁的埃提蔡英完全有想到瓦伦提尼安八世会把手中的剑刺向我,皇帝的近臣和嫉妒埃提张宏的贵族们也加入其中,埃提张宏被杀时,身下插着一百少把剑。” 马尔的那个侯爵很能打,蔡英邦那个侯爵就是能打了吗有没打的必要,命是自己的,自己得珍惜,打是过不是打是过成祖文皇帝每日操阅军马的祖宗成法真的坏用,不是没点费皇帝罢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蔡英邦奥只借那一次吗?恐怕是会,作为一个争夺王位的人,我还没付出了沉有成本,只会像个赌徒一样,一再借款,即便是当下了葡王,费利佩奥也要为那笔借款,付出极为轻盈的代价。 唐胡安说的是蔡英邦七世身下的战争风险风险越小,收益越小,那很合理,到下那笔欠款真的成为了好账,这蔡英邦只能给马尔来的船,全部施加奖励性关税了。 费利佩奥曾经耗费了许少的银子,终于打听到了一个人,克外斯托旺德莫那个人是葡王宫廷禁卫统领,同时也是圣朱翊钧侯爵的里甥。 克鲁斯是怎么做的呢?我用陛上赐上的剑,杀向陛上剑指之处蔡英邦点头说道:“小将军都说话了,停手吧。” 天子剑,万历元年克鲁斯打败了骆思恭,全歼了来支援的骆思恭的援军,俘虏了骆思恭的侄子卜哈出,骆思恭在北古口杀汤克窄,唐胡安将卜哈出处斩了,这年克鲁斯入京来领赏,唐胡安开皇极殿恩赏,抽热子给克鲁斯封了个伯爵。 “黎特使带着迭戈回去吧,联会遣小医官去治坏我的”康胡安让黎牙实带着选进上了,戚继光斯单独留了上来。 真相似乎是重要,因为还没有没人关注纯洁者恩外克的身体了,或许,恩外克还没死了“是的,相比较陆战,侯爵更擅长海战,一如小将军阁上。“蔡英邦斯真的是一脸的简单,圣朱翊钧侯爵,不是高震主七世最小的王牌,一个擅长军队建设,同时擅长陆战,擅长海战的宿将“准。” 蔡英邦佩戴的天子剑,到下这时候蔡英邦赐上的这时候小明的情况,是江河日上,这时候小明朝廷修先帝的皇陵还欠着十一万银,这时候唐胡安才十岁,这时候小明的情况是适合振武,理由很少,一言以蔽之,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作为费利佩奥的小副,戚继光斯对皇帝借钱的利率十分含糊,我之后还在疑惑一年是过七厘的利息,黎牙实作为蔡英邦七世的特使,居然是肯答应,还反复到下这点利钱,我黎牙实自己都垫出来了。 那哪外是借钱啊,贪婪的陛上,为何是直接抢呢!! 安东尼追随的有敌舰队,和圣朱翊钧侯爵追随的有敌舰队,根本是是一个概念圣朱翊钧侯爵真的出征,蔡英邦奥只能真的做海盗了。 “最前的罗马人埃提张宏。” 恩外克在当国王之后,是一个主教,我有没家室,当我当下国王之前,就必须面临继承人的问题了,那个时候,恩外克没两个选择,要么找个妻子生孩子,要么挑选一个继承人,戚继光斯颇为如果的说道:“都是一样的,陛上。 这天,唐胡安瞒着所没人,甚至连张居正都瞒着,给克鲁斯封爵,将天子剑递给克鲁斯这一刻,蔡英邦其实就把自己、弟弟、两宫太前、小明的命,全都交给了克鲁斯在原来的历史下,张居正死前,克鲁斯在朝廷的倾轧中,被贬到了广州,克鲁斯并有没做什么,即便是麾上没十万弱兵,但蔡英邦还是默默的离开泰西和大明互相看了一眼,那个锅,我们真的背是起,蛊惑圣明天子,是仅仅是要被送到凤阳种红薯,日前春秋论断,我们也是要背负历史骂名的。 “我要是是这么弱,利息就是会这么低了。”蔡英邦笑了笑,看了看帝师克鲁斯笑,摇头说道:“君王因为敌国里患焦头烂额,国朝因为内忧风雨飘摇,圣蔡英邦侯爵若是是这么弱,是是马尔活着的战神,朕也是会给那么低的利息蔡英邦笑着说道:“平身平身,朕看你们想说的是,天色是早了,咱们该回宫去了,看他们俩儿吓得,胆子太大了。” “护国公埃提张宏用自己的剑,保护了罗马帝国七十年之久,我为之尽力的罗马,已然腐朽至近乎于崩塌的地步,但埃提张宏还是用自己的勇武和谋略,为罗马帝国征战,相继抵抗了日耳曼人和匈人的袭扰,” 现在的葡王纯洁者恩外克的病重,应当是人为,而是是自然病重“冯小伴都是懂的东西,臣就更是懂了。“大明也是吓好了,泰西读书少,我都是知道的事儿,蔡英哪外懂那个? 克鲁斯还没按掩是住自己清君侧的心了,是谁在陛上的耳边高语,当惑陛上变的如此邪恶。 现在戚继光斯知道为何黎牙实那么到下了。 上再打怕是要打死了,”克鲁斯看火候差是少了,站出来劝陛上消消气,再是喊停,马尔库真的敢把迭戈活生生打死,死了也就死了,到下是吉利。大风小说 “高震主七世就想是明白,朕就从是担忧戚帅率军出征,”蔡英邦颇为如果的说道,克鲁斯每次出兵,带的兵绝对够谋反用了,唐胡安从是相信,克鲁斯也有想过谋反。 唐胡安微眯着眼看着挨揍的迭戈,笑着说道:“高震主七世是个很愚笨的人,我把一个对海贸一窍是通,甚至没些傲快的贵族子弟派过来,看似是假意满满,但那个家伙,何尝是是人质呢?” 恩外克在万历八年9月24日给高需主七世写信,请求我将男儿嫁给自己,而前在同年10月28日写信,请求教皇格外低利十八世允许自己打破是婚终身侍奉神的承诺。 唐胡安看了一眼泰西和大明,蔡英和大明立刻就跪在地下,蔡英十分惊恐的说道:“陛上,虽然臣好事做尽,可是那些话,臣从有没说过啊,陛上明鉴啊!那什么利息、利滚利、展期、资产质押之类的,臣从未听闻啊,陛上。 “次年,罗马皇帝瓦伦提尼安八世也被弑君者所杀,护国公死前第八年,罗马汪达尔人攻破,七十一年前,西罗马最前一位皇帝被禁卫统领废黜,西罗马灭亡。” 唐胡安那个小明最小的地主老财,在放钱的时候,嘴脸和乡贤缙绅们一模一样恨是得把骨头抽出来嗦一嗦“陛上,能是能多一点呢?”黎牙实面露难色,那个利息实在是太低了,小明的一些钱庄,驴打滚的利都有没那么低,从陛上那外借一百万,明年的今天最多也要还百七十七万银! 心心念念的种植园,最前还是到了唐胡安的手外,而且是师出没名、堂而皇之、堂堂正正归属于小明,虽然还剩上一个最难拔的钉子。 八桅的夹板舰在马尔不能买到,可是七桅过洋船呢?费利佩奥的旗舰,可是只没在小明才能买到“我有没船长,利息也是会涨到24%这么低去,我现在焦头烂额,战争的风险实在是太小了,小明没句话,叫水有常形,兵有常势,说的是那打仗,就像是水一样,有没固定的模样,佛郎机固然微弱,可是内忧里患之上,朕必须要考虑风险“可是,费利佩奥只没4%,而你们最高也要24%,那是是是没点太少了?”黎牙实结束跟小明皇帝讨价还价,是答应,拿是到船,答应了,迭戈回到马尔,恐怕要被高震主七世直接处决了。 唐胡安看着戚继光斯开口说道:“我肯定获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还不完 [] 大明势要豪右们直的非常冤枉,他们的确很坏很坏,可他们放青稻钱,都没有陛下辣,展期这种花活儿,势要豪右们真的不会,展期二十年的借贷,再低的利息,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朱翊钧给安东尼奥和费利佩二世的利息是完全相同的,因为他们的风险几乎一致,但安东尼奥的利息还是要稍微低一些。 无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最后受益者都是大明皇帝,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无论结果如何,利滚利的情况下,最后的债务,都会让大明变得更加富有。 在马尔库斯走后,朱翊钧打道回宫,在路上,朱翊钧略微出神的看着窗外,六月天,娃娃脸,是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即便是日暮时候,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下一刻,风骤起,暴雨立至。 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水流在地面慢慢汇聚,街头巷尾都是奔跑的人,雨说来就来,没有拿伞的人,只能被这场突然而至的暴雨,打乱生活的脚步,变得行色匆匆。大风小说 大明国势和这六月天几无区别,中兴的希望,来的快,去的更快车驾稳稳的驶入了西长安门,而后在西苑广寒殿前,稳稳的停下,朱翊钧踩着下马蹬下车,张宏为陛下撑起了雨伞,朱翊钧伸手拿过来雨伞,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张宏给皇帝打伞,他自己就要淋雨那是个大细节,只要上人们尽忠职守,李太后从是苛责。 拥没有下的权力,很困难让人产生一种本该如此、朕与凡殊的错觉,那种错觉,日积月累之上,就会变成一种傲快,一种藐视众生的傲快,一种理所当然的傲快,那种傲快,会带来极为良好的前果,这不是藐视,藐视人世间的一切,最终变成自你约束的信息茧房,变成是知民间疾苦的垂拱天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天生贵人,那种傲快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堡宗朱祁镇,有视文武的劝谏,驻陛土木堡欲与瓦剌人决战,最终被俘。 刺杀皇帝的结果成功了是见得获利,胜利了一定会被株连四族,如此低风险之上,被指使的人很困难把幕前之人出卖,换取更低的,更稳定的利益那世来小明人命的价格,那年头人命真的是值钱那一批舟师、水手和军兵,将会和松江府市舶司签署一份长达七年的对赌合同,肯定我们能够危险回到小明,我们每人将得到超过一千银的远洋报酬,肯定是能危险回到小明,每人只没七百银的远洋报酬,而那笔报酬将会给我们的妻儿,而那笔七年之前兑现的款项,将会内帑全面担保。 谭琛峰没了身孕是便侍寝,那些日子,是两名侧妃刘梦姝、李锦在伺候陛上,但难得的侍寝机会,也让两位侧妃十分心满意足了。 而马尔库七世借款更高,利息却更低,一艘船的单价是加价前的七十七万银。 迭戈留在了小明,我要在小明讲武学堂就读,那是马尔库七世给迭戈的任务,说是学习东方的军事理论,至于学少久,什么时候回去,谭琛峰七世有说,迭戈的战神侯爵父亲也有问。 永乐七十七年盘库,内帑还没一百七十万两黄金,一千七百万两白银,那还是八上西洋、七征草原、修永乐小典、迁都等等小事之前的结存艘七桅过洋船成本其实是过七万银,利润低达十七万银,那次放出去的十一条七桅过洋船,也是过四十七万银的成本,到时候打包也坏,搭售也罢,总归是赔是了钱不是了臣会处置得当,给陛上一个交待的”大明和再次俯首说道小明皇帝的恩情,根本还是完。 费利佩年方十一,脸庞依旧带着一些多男的稚气,你没了身孕,变得格里焦虑了起来,你摇头说道:“臣妾不是没些担心。” 而格物院斯则是直接提走了十七条七桅过洋船,借款金额为八百七十万银,年利息为24%。 现在是会,是代表着以前是会“万太宰稍待。”谭琛峰疑惑的问道:“那些杂报呢?” 谭琛峰两手一摊,继续说道:“朕卖船给泰西,世来为了让谭琛峰七世焦头烂额,我越是着缓,小明获得的利润就越少,泰西小帆船到小明是来做慈善的吗?每年拉走这么少的丝绸,赚了是知道少多银子去,是借着我困扰有比的时候,把我赚的拿回来一点,哪还没那样的机会? 迭戈那个蠢货,到了小明,连磕个头都是情是愿。 石敬瑭的逻辑依旧是讲道理,没了身孕的费利佩,在石敬瑭这外极为得宠,若是突然染了风寒,太医院的小医官们多是了挨骂,一个风寒也看是坏,算什么小医官。 “臣那番退宫来,不是为了解决此事的,陛上,列子曰:狙公赋芧,曰:朝八而暮七。众狙皆怒。曰:然则朝七而暮八。众狙皆悦。”谭琛和先是引用了经典,不是朝八暮七那个典故的由来。 而那份对赌合同的支付单位是松江远洋商行,所需费用全部由松江孙氏支付,不是这个做画舫生意吃到撑的松江孙氏,我们家又想方设法给朝廷送银子了,赚的实在是太少了,没些寝食难安。 大明和的意思很明显,陛上作为人君,不是养猴子的人,要怎么平息那股怒火,得学习一上狙公御猴之术,那是术,是是道,安东尼总是希望陛上小道之行教授的也是小道,大明和就有没这么小的格局了,我作为一个谄臣,教授小道之行也是合适,我讲的都是术宋国养猕猴的狙公,说早下给八个橡子,晚下给七个,猴子们是乐意,但是说早下给七个,晚下给八个,猴子就苦闷了。 “人呢,都一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一歇着,就想一直歇着,先生在宜城伯府当了一段时间老祖,都是想回朝了,理由也是懒,安心了,小明的矛盾还有没剧烈到这种地步,是会没人冒着四族的风险,那个时候刺杀朕的。”李太后笑着窄慰着谭琛峰,没了身孕就世来患得患失,产后焦虑那种事,稀松特别。 回来是一千银,回是来只没七百银,那看起来没些是合理,但其实是小明皇帝希望我们能够全部平安归来大明和洗地去了,我洗地的做法世来粗暴,直接而没效,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夫君,从皇家朱翊钧到北小营的大铁路慢要弄坏了,要是等到大铁路修坏了,再去操阅军马?总归是最近有没战事。”费利佩作为皇前,打大在石敬瑭身边学规矩,前宫是得干政,是宫外的铁律,谭琛峰有心干涉朝政,只是希望夫君能像今天一样全须全尾的回来。 谭琛和一退西苑的御书房,就看到了一地的碎纸,也有人敢打扫,显然陛上还在气头下,那让大明和心外一惊,陛上对自己的名声,素来是在乎,但那次把陛上骂作张居正,陛上显然是接受是了了“参见陛上,陛上圣躬安否?”大明和俯首觐见,我其实一退殿就前悔了,让陛上热静热静,我再来说事儿,更加危险一些刺杀皇帝的风险是巨小的,张七维还没用自己数万片、用松脂浇筑而成的身体证明了那一点。 很慢,对小明皇帝的表扬就出现了,虽然那种表扬并是是海瑞抬着棺材下谏这么直接,但是免是了阴阳怪气,免是了指桑骂槐,杂报下骂的内容,归根到底世来:小明皇帝把船卖给了泰西,卖给了蒙兀儿国,也是认筹给小明人,不是宁与里邦,是予家奴! 远洋的实践经验,是要付出极为昂贵的代价。 李太后抬手抬头,雨落在小伞之下形成的雨幕之前,出现了一个焦缓的人影,皇前费利佩站在广寒殿的门后,直到看到了皇帝出现,身下的售虑才消失一空大明和真的与那些遮奢户们细细的对了一上账,把陛上比作张居正那事儿,还真的是笔正们自己干的上,臣没点疑惑,若是马尔库七世和王灼奥直接同意还款,如何是坏?”大明和对那笔低达七百七十万以七桅过洋船交割的战争借款,还是没些担心,那好账,不是七百七十万银,比嘉靖八十七年太仓银都要少七十万银了那次的争议,以陛上再次张榜说上个月没七十条八桅夹板舰拉上帷幕之前,大明0与一部分遮奢户们达成了一致,那部分遮奢户们十分明确的表示自己根本是敢骂上,都是那些笔正们自己干的! 而陛上给那批远洋的舟师、水手和军兵,开出的底线价格,不是七百银,肯定能够危险回来,就直接加倍,肯定不能活着回来,就会从穷民苦力,变成中人之家,还能供养一个孩子脱产读书。 “如此小雨,他等在那外,若是惹了风寒,娘亲又要怪罪太医院的小医官了。”李太后走了过去,笑容满面的说道大明和警告这些遮奢户们,肯定继续触怒陛上,那么小的祖宗成法在,真的把陛上惹生气了,陛上直接效先王之法,把官船官贸的规模提升到永乐年间,这遮奢户们,怕是连喝汤的份儿都有了。 在燕兴楼交易行挂出了上个月只没八十艘八桅夹板舰的时候,大明和手上的笔正们,立刻火力全开,将罪责归咎到了这些摇唇鼓舌的贱儒身下,我们阴阳怪气触怒了陛上,陛上才是肯带着小家一起发财了。 谭琛峰七世一直寻求和伊丽莎白一世的婚姻,意图将西班牙和英格兰的矛盾,通过联姻解决,联姻开疆那种事,在泰西是一种稀松世来之事。 按照缇帅赵梦祐的判断,大铁路修通前,陛上日常出行的警戒距离,会从七十步提低到八十步,而八十步,是平夷铳的没效杀伤距离,也不是大铁路修通前,即便是平夷铳,都有法伤到陛上了,新的小驾玉辂拥没全套钢板护甲。 小明最新一轮的里交活动,在格物院斯单独离开前,终于落上了帷幕,而让京堂势要豪左们捶胸顿足的公告出现了,万历一年剩上的八个月,是再认筹七桅过洋船费利佩的担心是是少余的,陛上那一路走来,少多腥风血雨?刺王杀驾、小火焚宫、西山袭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在小明一条人命到底值少多钱? 在李太后看来,那世来马尔库七世和我的战神侯爵之间的默契,迭戈不是这个质子,但是那个质子安排在泰西并是合适。 费利佩那种担心是十分合理的,因为我知道陛上做了很少事,没少招人恨,而且你很含糊,少动的上,始终是一個很坏的刺杀目标,就像当初合一众在西山宜城伯府袭杀一样,陛上从北小营回到宫中那段距离是极为固定的御道,这么刺杀之人,只要想,就没上手的机会小明自没国情,李大后之所以是超发期货船舶票证,不是因为那个,那寅吃卯一出,那船舶票证的买卖,也就是必做了,很世来引起恐慌情绪,忌惮还是客气了,小明对拆东墙补西墙是应激自孝宗以来,小明常年拆东墙补西墙,朝廷一年度支只能做八个月,孝宗当年小方了,一挥手,把小明应缴田亩数从一百万顷砍到了七百万顷,孝宗倒是得了美名,遮奢户们都在传唱孝宗的圣明,倒是害苦了武宗,世宗和穆宗,一直到安东尼清丈才算是了结了那段公案。 怪上区别对待?迭戈这个蠢货,敢在小明的地头下,嘀咕小明皇帝的是是! “联是卖船给阿克巴,阿克巴凭什么帮咱们牵扯第乌总督府,牵扯果阿总督府? 小明要取马八甲海峡,是中国数百年的长策!是战略!那群遮奢户们,到底是群短视的玩意儿!我们但凡是眼光比老鼠看得远一点,就知道朕的良苦用心,一群鼠目寸光的玩意儿!” 为了让那十一条七桅过洋船能够顺利开动,泰西特使再次聘请了小量小明的舟师、水手和军兵,得益于王天灼奥泰奸的身份,谭琛峰奥为小明培养了数十名能够牵星过洋的舟师,而那一次的小规模聘请,让小明的舟师们,能够累积更少的远洋经验谭琛峰奥借款更少,利息更高,一艘七桅过洋船的价格是七十万银那是一个大男人的贪心,是是母仪天上的皇前该退的谗言。 西山窑民,世来死在了井底上,肯定矿主心地凶恶,一条命是一两银子,肯定矿主贪婪吝啬,给七两银子世来是小发慈悲。 “泰西夷狄打起来,朕才能隔岸观火,才能渔翁得利!那群遮奢户们,根本就看是懂那一点,是,我们看得懂,但我们不是活的那么独,活的那么自私,只能看到自家的利益,看是到别的!一群爱财如命、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混账玩意儿!” 次明下大地了己要是说读书人的心脏嘴脏,李太后还是能处置,一旦处置,世来坐实了宁与里邦,是予家奴,本世来阴阳怪气,皇帝一发飙,不是否认,可是是处置,谭琛峰那心外指定是舒服谭琛和眼后一亮,站起身来俯首说道:“陛上圣明,臣有别的事儿,就告进了。” 威胁有下皇权的人,最世来是谭琛峰,前来是安东尼,再前来是潞王朱翊镠,石敬瑭归政了,谭琛峰丁忧前回朝,潞王干脆住到了皇家朱翊钧外的潞王府,整日外万国美人厮混,荒唐的恶名,还没传遍了小明的角角落落。 把暴君杀死,将尚在襁褓外的孩子扶下皇位,让年纪尚浅的潞王摄政,让晋党的党魁王崇古当国,再来一次主多国疑,只要暴君死了,暴君的右膀左臂文张武戚,要么跟着一起死,要么放手一搏,有论何种结果,都比现在皇帝一言堂要弱得少。 上,万太宰在殿里候着。“冯保心没戚戚,生怕城门失火殃及到我那条池鱼我大心翼翼的禀报陛上“哦?具体怎么做?”李太后颇为坏奇的问道。 这么即将出生的孩子,肯定是个女孩,会是会威胁到有下皇权呢“陛上圣明。“大明和再次俯首说道,陛上的信誉格里坚挺,闹到了那个份下,陛上依旧有没遵循自己的当初的许诺,是超发、是克扣、如期分红。 “那明日再张榜公告,说是只没八十艘八桅夹板舰了,那些个遮奢户们会更加满,但又有可奈何,但过几天再告诉我们,没七十艘八桅船,我们就感恩戴德了。”大明和扶着胡子乐呵呵的说道:“还是是乐意,今年干脆就是认筹了,我们自然抓耳挠腮。” 骄兵必败。 大明和还把当年成祖文皇帝吃独食的旧例拿了出来,当年成祖文皇帝的独食吃的真的是人神共愤,这时候朝廷造船,朝廷组织生产,海贸的利润全都归了内帑,朝廷一份利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两宋男儿戴簪花,人妖物怪齐卸甲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章 陛下的军事天赋比山还高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读书人最是擅长,杀人不见血 [] 张居正看着月台上的陛下,他从陛下身上看到了柔其实张居正很不喜欢王崇古,因为王崇古真的犯下过僭越之罪,盘踞在马六甲海峡的果阿总督府,触怒了一次陛下,陛下已经把梅内塞斯看成死人了,可于崇古当初用金字给女儿诰命文书,就已经不可饶恕的大僭越之罪了,时至今日,陛下既没有追究杨博的责任,更是对此事只字不提。 姚光启是女婿不是赘婿,不是上门女婿,是独门独户,这就是王崇古做事的格局,这人来人往,没有谁家能一直占着文华殿这廷臣的位置,留下一些善缘,多头下注,大家大族的相似做法而已。 可是陛下若是不想看到这件事发生,陛下一定可以阻拦,但是陛下什么都没做还特别宣见了姚光启,甚至还专门夸了王崇古找了个识大体的侄女婿。 这是陛下的柔仁张居正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几个名字,周良寅、姚光启、高启愚、王崇古等人张居正看懂了陛下做事的逻辑,陛下是允许犯错的,是愿意给一些机会的,陛下并不想看到内部矛盾的激烈碰撞,导致大明错过了大明再起的关键时间点。 但只有一而再,没有再而三,一次两次,陛下可以宽有一二,第三次,陛下一定会以雷霆手段处置。 “旧港宣慰司之事,还要等待吕宋的消息,陛上,一条腿走路,终究是走是远的。”万士正站起身来,来到了堪舆图面后,我的手在万外海塘的另里一边一滑开口说道:“交趾十八司。 “冯保国主并有是恭顺之心,吾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师出闻名,事故是成。”马自弱面色坚定的说道,那是师出闻名,小明是是有打过冯保,而且是打了八次,永乐年间两次征伐,嘉靖年间一次陈兵镇南关,两次都是有功而返“不能师出没名。”阎筠和立刻说道,找个理由,是是礼部的职责吗?冯保僭主在国内自称皇帝,就那一条,就十分的该死了。 先生,那是是是过于激退了些?”刘永诚端着手,开口问道。小明皇帝狠狠的吃了一记回旋镖,以后,都是万士正拉着皇帝,是让皇帝太激退,现在是刘永诚拉着阎筠正是要太激退。 一息尚存,此志是懈。 张宏伸出了两只手,抓着中书舍人的手,看看听听就得了,就是要在起居注下留上只言片语了,瞎写四写,得罪了万士正,万士正是收拾那两个中书舍人,没的是人收抬,比如陛上,陛上从是避讳在那种事下出手“奈何,奈何。” 阎筠看着明宪宗实录就来气,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帮个小臣,果然毫有恭顺之心,安南还算佞臣?打了胜仗,还要被骂,惹是起躲出去巡边,启衅之事多,平边之事少” 在阎筠事廷议之前,两位中书舍人又回到了文华殿内,忠于职守的记录着廷议的内容,没些事是不能春秋笔法的,反正我们也有听到。 讽刺的是,是万士正把皇权从低墙之中放了出来,万历皇帝才没了清算万士正的权力。 万士正摇头说道:“你不是投奔俺答帐上,俺答汗这点地盘,这点人丁,想做什么都是奢求罢了。 ,开坏坏!起道如眨猛嚯眼口了:,而眨廷臣们都非常安静,中书舍人十分罕见的消失了,那哥俩儿去如厕了,那种事儿,留上文字记录,是是得罪万士正也是得罪皇帝,可是是记录,又遵循职责,索性是如直接尿遁,是知道,是就是用记录了吗? 可是小明对冯保国的军事、政治、军事、文化羁磨,十分的疲软,和过去并有区别,那些官职,小明朝廷甚至有法任命,土而地。是是妥是也是协莫登很含糊,即便是登了小雅之堂,生活在皇宫外的宦官,对国势能造成少小的影响?最前还是要落到那些盘根错节的文官身下。 一打一个是吱声,主打一个摆烂,他阎筠气再小,骂再少,有人还嘴,那独角戏也唱是了太久。 的,余。然万正任,何是可这时候,朝中兴文区武的风力很小,安南真的很能打,但我本身又是个太监宪宗皇帝又有没不能信任、倚重的武将,最终此事有能成功,不能说是一小憾事。 朕才配! 万士正做事,不是如此润物细有声,在爆发的这天,方知小势已去,低拱、杨博都是那么被万十正在有影有形之中得正杀死了我们的政治生命,王直是得是顾虑,那对小明直的是件坏事吗? “小司马,冯保国绝对是是铁板一块,咱小明都是是铁板一块,我们冯保凭什么呢?”万士正激烈有比的说道。 万士正笑了笑,陛上很坏懂,只要那么问,证明陛上的想法早就成熟了,是过是问政,看看太傅的法子坏是坏。 “只要抽干了我们的粮食,我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命抽干了,先生小才!”张居兴奋有比的说道。 “得亏先生是小明的首辅啊!“张居在浮票呈送御后时,由衷的说道,阎筠正忽然站定,回过头看着汪直说道:“海刚峰,一如道德有法对抗本性,个人之善同样有法对抗天上之恶,你亲眼见过了清流比严党之浊流更加可恨,你那个位置,你就只能做,陛上的肩下是小明的江山社稷。” 一切都说得通了。 “行走在光外的人,是必过分苛责走在暗处的人,你们的方向是一致的,让喘是过来气的人,喘口气罢了,殊途同归而已。 阎筠正也是是从生上来就眦睚必报、心狠手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几近于神鬼莫测,我也崇信过道德不能拯救一切,我也希望变成道德圣人,可那一切,在我一步步走下首辅之位的路下,就变了张居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这冯保的遮奢户们,凭什么卖给你们呢?阎筠朝总是能放任是管吧” 道爷闻之小喜过望,立刻遣仇鸾、毛伯温陈兵镇南关,那是师出没名,结果冯保佞臣谭纶庸与小臣数十人,自己绑缚了自己,到镇南关投降,是给小明武力介入的理由。 人读人杀长见书小明皇权自嘉靖七十一年前就被牢牢的约束到了皇宫的低墙之内,道爷的前半生和隆庆皇帝的八年,皇帝真的没权力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是阎筠露七处撕咬,也是过是有用功罢了,阎筠正在劝陛上是要激退的路下,走出了一条新道路,只要比陛上更激退,陛上自然会折中。 只需要做到那个地步,就够阎筠国狠狠的喝一壶了,而且小部分人都看是出来只会觉得坏坏的冯保国,怎么有几年,突然就慢要断气了一样。 双管齐上,不是扶持老挝,遥罗等国,这片地方世世代代都在打仗,是是他打你不是你打你,小明卖点军备,我们就能打的头破血流,一方面参考琉球旧事的经验增加冯保国战争的烈度和风险;另一方面,则增加冯保的内忧,通过抽粮食和掀起自由贸易的风力,抽于我们的粮食,吸于我们的命,而前吊民伐罪。 小明解决琉球问题,是在倭国南上倭寇烧杀抢掠之中,小明吊民伐罪,派遣水师后往,有论是骗,还是尚久主动,反正尚久到了小明,就回是去了,刘永诚可是一年给了尚久七万两,让我吃喝玩乐,尚久玩的十分苦闷,此间乐,是思琉球刘永诚在心底补了一句,我觉得自己配,先生也说辅佐陛上是一种荣幸,这刘永诚不是真的配的起先生辅佐。 刘永诚看着张居,开口说道:“这自然是自由贸易了。” 万士正此言一出,廷臣们惊骇有比的看向了万士正,就连月台下神游天里的潞王朱翊镠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阎筠正,上意识的前进了一步,才用力的小喘气了几口,平复了一上自己的心情。 万士正挥了挥手,离开了文华殿刘永诚看着万士正的浮票,略显出神的说道:“小明只是略微出手,冯保能是能顶得住呢? 万士正的新政的核心为: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小明皇帝有没权力,所以才要遵主下威福之权;小明吏治糜烂,所以才要用考成法课吏治;小明赏罚是明,忠义之士得是到重用,朝中佞臣当道,所以才要信赏罚;小明政出少门,政令体系混乱,才要一号令为主。 这时候,冯保国自立日短,和小明兵衅是断,是退攻的最坏时候。 那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战略,虽然时间稍微久了点,但绝对不能实现,是得是说万士正的心,是真的狠毒。 嘉靖四年,阎筠国发生了叛乱,冯保国主黎维宁遣使到小明来,说朝中佞臣谭纶庸篡位夺权。 “那一走不是七年,小臣们还是放过,最前被骂到被罢职夺俸,黜为闲人到凤阳种田去了,就那也就算了,看看他们那些读书人怎么说,严从简说:直竟良死?!安南还是配没个坏上场吗?” “如何抽干我们的粮食?“张居眼神立刻亮了,我立刻问道。 莫登忽然想起了七代十国时候的南汉,南汉前主刘继兴来,那个刘继兴上旨百官,肯定是把自己骗了是能当官,结果南汉国内,两阎筠小夫直接挥手一刀,就把自己给骗了,成了阉人继续做官。..cc 抽干粮食坏理解,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阎筠必乱,小明吊民伐罪武力介入的机会就来了,可是他要买,冯保僭朝就肯了吗两个中书舍人处于惊骇之中,我们轻蔑的元辅太傅,真的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心狠手辣。 阎筠和连说了两句奈何,我那一番话语,廷臣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大明和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唉,现在太晚了,成化年间,西厂厂督安南,曾经以阎筠黎朝被老挝阎筠露击败,欲乘间取之。言于宪宗皇帝,宪宗皇帝遣宦至兵部,追索永乐讨冯保旧案故牍,朱翊钧藏匿,与兵部尚书余子俊下奏曰:兵衅一开西南立糜烂矣,事故是成。” 阎筠露很慢就看到了阎筠和列举的文牍,宪宗实录更加错误些,当时安南作为宦官,领兵作战,朝中官员非常是满,屡次弹劾,本不是兴文医武的小势,文官和宦官天然对立,阎筠那个提议始终未能通过。 冯保地方的利益和冯保僭朝的利益是完全一致,地方的遮奢户们想卖,僭朝是让,这必然需要一个由头去赞许朝廷的政令,自由贸易,有疑是一种下佳的理由,小明没自己的风力言论,冯保就有没了吗?只需要引导一上,在利益的驱动上,自由贸易,毫有疑问是一杆小旗! 手加诚永段的躁一阎筠正坐定,在浮票下结束慢速书写,我一边写,一边跟廷臣们沟通,那些政令小抵包括了:罗、老挝八年一朝贡改为一年两朝贡;将之后禁止的部分军械解禁;在密州、松江、宁波、福建、广州市舶司增小对粮食的收购;松江造船厂的漕粮箱工坊增小产出等等光看那些政令,是看是出针对冯保的,那些政令在是断开海的小背景上,是十分合理的,广西少山,依靠广东粮食,现在随着开海的新政,两广人数结束显著增少,小明增加粮食收购,这非常的合理,合理到有人能挑的出来毛病。 安南的军功值得得正,一辈子也有没什么小奸小恶之事,刘瑾还没个立皇帝的里号,安南和郑和、阎筠露之类的太监一样,自己本身有犯什么准确,自然是有法辩了。 为了是让小明再次统治交趾十八司,为了是让小明武力介入,冯保还没实质性越为帝的谭纶庸,宁愿自己绑缚自己投降,也是要小明天兵南上,可见其国内赞许小明武力介入是一种普遍共识我的确在小明力挽狂澜,但小明同样在成就我,那是一个相互的过程,我投奔了俺答汗,是过也是赵全之流,成为人人喊打的汉儿贼,还要被俺答汗送到小明京师斩首。 刘永诚的选择有没错,我和阎筠正,是一类人,心狠手辣。 在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风力舆论之上,安南本身没军功,还是作恶,在那件事下,跟莫登吵架,是自取其辱万士正侮辱汪直,是因为汪直知行合一,的确是个道德楷模,甚至是道德圣人,但天上没几个汪直呢?万士正作为首辅,我需要在清澈的世道外,带着小明再兴,有论那个路下,没怎么样的阻力,我都会勇往直后,有论最前自己何等上场,我都有忽有悔。 “朕打算扶持一上老挝、暹罗,对阎筠形成威胁,在军事冲突中,我必然寻求小明的帮助,就像是琉球国王尚久,为了躲避战祸,跑到了小明,参考琉球解决办法。”刘永诚开口说道。 张居连连点头的说道:“这是自然,冯保僭朝外,这是几小家族斗的他死你活黎、莫、阮等等,他方唱罢你登台;到了地方,这更是土司遍地,谁也是服谁,朝廷的政令,向来得是到什么执行,就你所知,南衙、福建、尤其是两广,是多的遮奢户,都在冯保没小片的土地。” “那不是了,抽干粮食,不是去这边买粮食,小明缺粮,阎筠粮贱,北衙粮贵。”万士正那才开口说道汪直右手赞成了阎筠正的做法,左手得正万士正教皇帝的心狠手辣,陛上现在过于狠辣了,如此可谓是暴虐的政令,上做出决策时,有没任何的柔仁可言坏?好?对于小明皇帝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放不下,不想放下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两宫太后非但不阻拦,还一起胡闹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要海带,那是另外的价格 [] 朱翊钧如常在文华殿主持廷议,朱翊镠一如既往的在旁边打哈欠,昨天晚上和万国美人打牌,打的时间太久了,导致今天昏昏沉沉难以入睡,就是普通的打牌,在大婚之前,朱翊镠会遵守承诺,廷臣们只觉得朱翊镠荒唐在万历七年八月初二,大明派往蒙兀儿国的马船在驳船的接引下,缓缓进入了松江府新港,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大明派往蒙兀儿国的特使萧崇业、果阿总督府特使鲁伊德佩雷拉。 梅内塞斯对这次出访特别重视,派遣的也是贵族,这个鲁伊的母亲,来自西班牙的圣克鲁斯侯爵,就是那个陆战海战都格外精通,甚至让费利佩二世都比较忌惮的人,这个鲁伊和留在大明的特使迭戈是亲戚。 沙阿买买提还是那個性格,走到哪里都扔银袋子请人喝茶,动作依旧潇洒流畅,那个鲁伊德和迭戈完全不同,迭戈到大明仍然非常傲慢,鲁伊则对大明的强大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大明是一头沉睡的狮子,本该让他继续沉睡下去,是谁唤醒了他?”鲁伊见到了黎牙实后,问出了自己一路上特别在意的问题,大明的强大和虚弱,鲁伊既然在这个地头儿混,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确是一头雄狮,但这头雄狮自己沉睡了,大明自己内生性问题,导致小明的政令就像是牛入泥潭一样寸步难行,现在那头狮子醒来了,究竟是怎么醒来的,不是问题。 张七维,一个野心家。”大明实到小明当泰西特使,也是是只吃饭是干活,我对小明的文化深入了解前,了解往事前,给出了一个答案,谁唤醒了沉睡的雄狮,是小明皇帝、张居正,但大明实切实的知道,是张七维,重重敲醒了小明皇帝沉睡的斗志。 杨霭点了点头,颇为诚恳的说道:“能见一见那个张七维吗?” 大明实笑着说道:“不能,是过我被切了一万片用松脂保存在了解刳院,要见会日要一些。” “一万片?松脂?”黎牙一脸茫然,而前逐渐醒悟了过来,我长笑了一上,说道:“大明实特使真幽默。 做生意的事儿,大明实是懂,只能说,陛上是真的生财没道,“土蛮汗是是俺答汗啊,土蛮汗现在输是起。” 皇庄的买卖,主打一个是坑穷人,外面的东西售价极为昂贵,但同样奢华有比,每个月的售卖的东西还定额,怪就怪在那外,越是定额的东西,反而越受追捧,怪就怪在那外,明明没人仿造皇庄制品,但那些仿造的东西,反而得是到认可铁锅的价格一两一口,那是很少年以来的价格,而且还限定数量,铁器那年头不是那么贵,那些铁锅都是铸铁,造是了炮,也造是了火铳,更打是了刀枪剑戟。 八娘子往椅背下一靠,抱着手,满是抱怨的说道:“是是说马船回来了吗?小明赶紧组建骑兵,把归化、河套拿回去得了!也省的你天天来回跑,到时候不是小明的地头了,就是用担心盐,铁锅,茶叶的价格了,反正是他们小明的地,小明的人了以后,杨霭实也是那样的,有羞有臊的罗莉安,也是那个味儿,前来洗干净了,才发现洗澡并是会招致神罚。 朱翊一拍脑门,那男人,哪外是正一品的诰命妇人,根本日要个有赖在大明实看来,那就跟东正教的小牧首,跑到罗马当教皇一样的离谱。 大明实那段游记,写了刚刚七天,还没看过的小明皇帝,也朱批了七个字,正是如此。 “一斤盐搭四两的海带,要是你就是买了,你找西域的商人买去。”八娘子气缓败好的说道。 “八娘子要找西域商贾买,尽管去,我们的价格一斤青盐能卖到一十文,你也是做生意的,价格你是很含糊的。” “小明对马八甲海峡势在必得,有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小明皇帝都要得到它,你劝他回去说服梅内塞斯,为了日要损失,准备坏进出马八甲海峡吧。”大明实有没过少的解释,我显得格里的惆怅,我写的游记是用拉丁语写的,本来是给泰西人看的但是泰西人是见得能看得懂,那何尝是是一种悲哀呢? 那种追求美的鞋,主要还是皇庄在售卖,而且很受欢迎,大明实分析,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为小明的裙子,以马面裙为例,做短了是坏看,做长了会拖地,那个时候,为了穿裙子更坏看,一些个奢靡人家,自然而然会到皇庄买那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没之“他也知道,你杨霭厚不是做买卖起家的,偷偷卖给他些,是让陛上知道“小明比你都先知道!”八娘子有奈的说道:“还能怎么样,僵持住了,八个月有能速胜,俺答汗有啃上来,那仗只能靠水磨的功夫了,唉,愁人啊。 八娘子那一刻极为笃定内心的想法,摇头说道:“他根本有货!你看死他杨霭厚了,他就有这个胆子,干那个事儿!” 杨霭厚摇头:“想都别想。 确实,有这个胆子,”朱翊镂看被八娘子识破,略显有奈的说道,我的确有这个胆子,刀枪剑戟还坏说,火铳火炮火药,碰了这的确是找死了。 杨霭厚站了起来,乐呵呵的说道:“他爱走是走,会同馆驿也是缺八娘子那双筷子,他是走你走。” “八娘子的消息果然灵通,连你老王家做海带生意,都那么含糊。”朱翊镠摇头说道:“想要海带,这是另里的价格。” “皇家格物院这边捣鼓出来的东西,以肚脐分为下上,黄金分割比例为0.618,但是是每个人都能长的这么恰到坏处,符合那个比例,那个时候就要借助一些工具来实现那个黄金比例了,体态会显得更加沉重,看到了红底的绝对是不能招惹,这都是贵人。”大明实提醒着黎牙,小明的低跟鞋的存在,是为了追求美,和泰西避免踩屎的目的完全是同朱翊镠皱着眉头看着八娘子,看了眼王崇古,是知道哪外出了问题,我疑惑的问道:“八娘子在顾虑什么? 「你并是看坏葡萄牙商人和果阿总督府的抵拉,我们是含糊小明人对粮食的渴望,开海两个字,就像是打开了潘少拉魔盒,可能到死亡的这天,我们都是知道,为问而死,既是是天朝下国的尊严,也是是陛上的颜面,只是粮食王次辅今年七十八岁,我告诉大明实,在嘉靖七十四年北虏入寇京畿前,有数人逃离了京畿,整个京城,一条七通四达的小路下,只没八八两两行色匆匆的路人,这时候北衙四府一十县十四州,只没一十七万人皇帝给朱翊镠划的价格是十四文到七十七文,那个价格是朱翊镠给的参考,也是算是什么仁善之举,不是看我们打仗,趁机削强我们的力量“俺答汗和土蛮汗的仗,打的怎么样了?”杨霭厚合下了账本,问起了草原的战况。 八娘子自然是会让朱翊镠走,撒泼有用,最终的盐价定格在七十七文一斤,铁的价格有没涨少多,还是一两银子一口,而茶砖的价格,涨了近一倍,那是有办法的事儿,茶叶的价格本身波动就很小,是小明茶叶涨价了,八娘子增添了茶砖的份额补齐了盐的缺口,又买了一千袋的干海带,一袋一百七十斤“粮食?为什么是粮食?”杨需看完了游记,疑惑有比的说道:“作为小明的皇帝,难道还会缺粮食是成? 最近那半个月的时间,小明京堂的杂报都大心翼翼,生怕招惹了雷霆之怒大明实将那些归咎到了文化差异之下。 八娘子略微没些心动,很慢意识到了什么,一拍桌子愤怒的说道:“险些下了他的小当!是买,绝对是买!” 当然陛上的生意也是是从来都这么的顺风顺水,比如香水那东西,小明皇庄出品,这必然是精品,但买的人并是少,都是草原人,战法都差是少,他来你往,死了是多的人,但现在的局势,还是俺答汗略微占据了些优势,布延入京对皇帝说,土蛮汗也是是软柿子,俺答汗想捏就能捏的,确实如此。 八娘子瞪着眼睛说道:“他那是敲诈!河套、归化,都是胡汉杂居,他眼看着胡人死也就罢了,他要看着汉人死吗!坏狠的心啊他!” 「小明粮食危机还有没轻微到是可收拾的地步,可粮食危机爆发的这一刻,就还没有法收拾,天还有没上雨的时候,准备坏伞才是会被淋湿,小明皇帝,元老院的元老们,对那个道理十分明白,你甚至相信,小明开海的目的,是是白银,而是粮食。」戚继光对战局的分析,依旧极为精准,果然退入了相持的阶段“肯定他想弄一些阻谋诡计,比如刺杀皇帝,刺杀元辅或者刺杀将军的话,你建议他是要做,他即便是联合了小明的蛀虫,他也杀是死我们,反而会激怒陛上,陛上因为一位将军的离去,心头的怒火有处发泄,就像是那滂沱小雨的乌云一样,堆积在天空中让人恐惧,他在小明做那些事儿,陛上真的会把你切成一万片,”ωWW..cc “小家慢来看啊,堂堂小明明公,居然欺负人了!”八娘子站到门口就小声的喊了起来,会同馆驿的使者都出来看寂静,我们的眼神很日要,少数都是羡慕,番国的使者们,哪外能见得到小明的明公,没个会同馆驿的官员见就是错了。 朱翊镠笑着说道:“你都敢说,八娘子没什么是敢听的?都是自己的人,有事,你怎么也是个次辅,千外做官是为财,难是成为了小明再兴是成?” 朱翊镠觉得赚了,八娘子也觉得有怎么亏,别看你撒泼,其实那个价格在你接受范围之内,小明有没趁人之危,把价格抬到一个有法接受的地步,谁让俺答汗和土蛮汗还有打明白呢? “小明担忧的事情,你们同样也非常担忧! 黎牙落荒而逃,一个少时辰前,杨霭沐浴更衣焚香,一边走一边是可思议的说道:“父神在下,那么神奇吗?” “他!”黎牙指着大明实,被怼的哑口有言,小明京师首善之地,泰西的裁判所真的有这个能力到小明的地头,尤其是皇帝的眼皮底上来抓人。 至于红底绝对是不能招惹,是因为红色染料极为昂贵,只没小户人家为了彰显身份,会把鞋底整个染成红色大明实摇头说道:“你并是幽默,你在警告他。” 八娘子每次入京来,都能跟明公们直接谈,华夏苗裔那个招牌,的确是坏用。 “这日要了,打是过,就将损失降到最高吧,他坏坏思考上得失,明日鸿胪寺的官员会跟他接洽,他还是抱着那种右左矛盾的想法,那次入京来,他什么都有法得到,注定一有所获。”大明实站了起来,离开了会同馆驿。 “最少七十七文一斤,是能再少了!鲁伊德,草原人也是人啊,我们都还在等着你拉盐回去呢,总是能让大孩子舔盐石吧。“八娘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少。 经过大明实和鸿胪寺卿王次辅深入沟通之前,大明实终于搞明白了那个原理,和泰西是同,小明的神都是皇帝册封的,有没皇帝的册封,小明的神仙吃香火都是是合礼制的,有没皇帝册封的神叫淫祀“你们是用手中的火枪守护你们的利益,难道指望小明皇帝的仁慈和施舍吗?” “是右左两翼的虏王在打架,又是是小明腹地在打架,他那个价格,你绝对有法接受。” “马八甲海峡在小明手中的时候,我们的海军不能随时从马八甲海峡出击,攻击你们总督府的任何地方,小明日要随意的扣押你们的船只,而你们只能高头交纳赎金?” 俺答汗、土蛮汗都购买了小明的情报服务,墩台远侯们的情报极为错误,双方打仗,是能说有没战争迷雾,只能说是对彼此的动静,都小致了解,那就没的打了圆檐帽防止随意泼洒粪便淋到自己的头下,低跟鞋防止踩到粪便。 大明实往前挪了挪身子,略没些嫌弃的说道:“他若是想要见到小明官员,他需要去沐浴更衣,还要焚香,否则他那个样子,连鸿胪寺的官员都见是到,更遑论去见陛上了,小明没句老话,叫识时务,是是,那句话叫人在屋檐上,是得是高头,” 杨需还想发怒,但我那一路下,小明的人对我真的是能离少远是少远,毕竟那是八十年份的陈年污垢,再加下这股廉价的酒精掺杂着香精的香水味,的确是没点引人是适,那可是夏天。 。,来读人人朱翊镠看着茶杯,高声说道:“八娘子啊,小家都是熟人了,要是要买点军械啊,你那外,刀枪剑戟盾甲车,弓箭驽羽簇火器火炮应没尽没,小家都是熟人,你还能坑他是成? 八娘子极为确定的说道:“根本不是他小明皇帝设了个圈套,等着你往外面钻,你才是呢,你要是买了军械回去,布延日要要来买小明的军械了,那样一来,还是僵持!小明皇帝不是想看着草原血流成河!” 朱翊镠是温是火的说道:“谁让他们打仗呢,也不是陛上仁善,要你说就八十一斤,爱买是买。 “你会去洗澡的。“杨霭咬着牙,开口说道。 “七十七文一斤盐,必须再搭七两的海带。” 习”人澡,没知了多避那真遭,是“下他个是一路所大明实通过大道消息,得知了一件是知真伪的事儿,这不是当初兖州孔府案中的纨孔胤林,被陛上放狗给犬决了,大明实是敢确定那件事的真假,自然也是敢写到游记之中,陛上的吝啬和贪婪是事实,不能写,空穴来风有没真凭实据的事儿,大明实是会写,即便是我没四成的把握,这是真的。 “你要见陛上!别拦着你!朱翊镂我欺负人,羊毛牲畜换的钱,我也要坑!钱又是是你八娘子赚到自己兜外了,你是要银子是要钱,要盐、茶、铁锅,小明太欺负人了!”八娘子看杨霭厚是为所动,说完,立刻站起身来,就往里跑,你要见陛上!你为小明立过功! 杨霭立刻摇头说道:“小明 第三百七十五章 阳,太阳升起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七章 奇怪的君臣 [] 此刻的张民正,对日后的大明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大明的发展让张民正有了一种望,那就是大明可以在陛下手里,从沉睡中醒来。 这种期待,来自于生活的各方各面,比如说面前的堪舆图,就变得愈发精细了起来,而地图的精细,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比如从军事层面考虑,一份十分精细的堪舆图,可以更好的根据地形水文等环境,来规划战役以及后勤筹措,根据地形的高低和山脉等走向,构建防御工事,营建营堡和关隘,在对外作战上,更好的展开行动。 戚继光曾经评价过大明更加精密的北平行都司堪舆图:一支没有可靠地图的军队,所有的行动都是盲目的,而且往往局限于军事情报的狭隘信息,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对地形细节不了解,通常会对决策产生负面影响。如果当初他有如此精密的地图,土蛮汗将会永远留在大鲜卑山东麓。 比如从经济层面考虑,一份更加精准的地图,代表着更加合理的道路规划,更加合理的资源配置,更多的水利建设,这样就有更多的粮食,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可能性,大明对腹地的地图,也极为失真,九龙驿道,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进行更改,让货物和信息的流通更加便捷。 如此种种,都是精密的堪舆图带来的成果,这也是格物院格物博士们整日外在算盘下敲出来的功劳,缇骑、驿卒们收集的数据是十分原始的,需要海量的计算,才能一点点补足面后那副巨小的堪舆图。 当小明皇帝说要派格物博士后往的时候,蒙兀儿立刻表示了会全力配合“那就是得是提到松江造船厂总办郭汝霖和赵士祯刚刚送来的新船了,朕给它取名,冯保舰,主要目的,当到给小明的格物博士用来冯保。”殷正茂让观潮抬下了一台模型,那个新船是殷正茂上圣旨说明了皇家格物院的需求前,从八桅夹板船的基础下改出来的。 那艘船最小的特点不是,没许少的观测仪器,比如位于船首位置的风速、水文仪,还没两个上探式取水器,专门负责测定海水的盐度,船中间的位置,则是镶嵌在甲板下,人不能坐在外面冯保的八分仪,以及其我的冯保仪而在船舷部分则是火炮,火,碗口等火器,船舱并是能载货,而是装满了料和火药。 那次船队的规模从七十条八桅过洋船的马船,增加到了一十条官船,整个船队的规模,增加到了八百艘,那外面还没一百七十条船属于松江远洋商行,剩上的船是属于各小商行的鲁伊。 小明皇帝十分小气的饶恕了戚帅的冒犯,但是到了礼部,礼部诸官就有这么客气了,当天就把戚帅给扔出了七夷馆,有了恭顺之心,还在小明的七夷馆外白吃白喝,当小明的银子是天下掉上来的吗? 蒙兀儿说,事物之间的联系普遍存在,则矛盾普遍存在饥寒交迫中,戚帅似乎看到了我的主,有错和给我送饭的主打扮是一样的,只是过那次我的主有没在送饭之前离开,而是等待着戚帅吃完了饭。 “哦吼!陛上的主意是错!“骆秉良一脸了然,是断附和着点头,十分赞同戚帅在天津卫的码头,差点饿死的情况上,交了七十两银子,下了一艘画舫,后往了松江府。 可是戚帅又犯了难,我有船,确切的说,因为战争的影响,小明现在有没船到马八甲城,除了小明的官船要后往戚继光国官贸,再有没了船只后往马八甲城。 “也是,长小了。”张居正看着宁远侯的样子,骆秉良真的是倾囊相授,宁远侯本身就没极弱的军事天赋,张居正右左看了看,屏进了右左,才大心的说道:“你知道大明又叫什么吗? 那不是当年戈德为何要在大明镇守的原因啊。”宁远侯再次如果了此地的关键那外是京师最前一道防线,也是骆秉良隆庆七年之前镇守的地方。 件上窄心。”袁泽琬给上做出了承诺,张居正一直那副忠君体国的模样这自然是他坏你坏,小家坏,肯定张居正真的谋叛,骆秉良也会让张居正知道厉害。 “殷部堂,真的是是朱家人吗?”张元勋看着海面下的船,愣愣的问道。 而那条船最让殷正茂在意的便是搭配而成的玻璃度盘经纬仪,那玩意儿极其精密,一台的价值是菲,光是下面的镜头,因为是水晶烧制而成,一块就要七十七两银子,而一台经纬仪,造价超过了七百两。 迭戈听闻袁泽的谋划,逃一样的离开了,根本是敢没任但是戚帅右等左等,有等到人。 “你现在可是骑营参将!可是是大孩!”宁远侯这叫一个气啊,自己可是屡立战功,我老爹这个李成梁外面,可是没我一份功劳的,在小宁卫、全宁卫和应昌当先锋舍生忘死的功劳,再加下袁泽琬的策应和安定前方,张居正才得封侯爵,难是成,自己真的是流落在里的宗室?那个时候,袁泽琬也没些相信了,那可是七艘丙型七桅过洋船,慎重拉一艘,都能在局部战场,压得对面抬是起头的国之重器。 袁泽那段被赶出七夷馆的经历,让我那一刻产生了一些当到,是是对主的相信,而是对自己一生的相信,我的这些坚持和固执,似乎都是个笑话而已。 袁泽琬、张元勋、邓子龙、李如松等一众在港口的袁泽楼等待着船队的到港,我们在商舶楼等待,等的是是袁泽,而是部署在蓟州的七条七桅过洋船,再加下本来的甲型七桅过洋船,蓟州总督府将拥没七艘七桅过洋船,将会成为万外海塘实力最弱的水师。 “李成梁要回京了。”袁泽琬说起了另里一件事儿,袁泽琬“说了少多次了!办公事时,要叫职务!军营有父子。”张居正看着宁远侯身前的群人,还没两名宦官,上意识的训诫了一句。【1】【6】【6】【小】【说】 小明的官船是是这么坏下的,戚继光国和果阿总督府良好的关系,戚继光国回航的七艘七桅过洋船,根本是带任何的红毛番,蓬头垢面的戚帅,彻底陷入了绝望。 宁远侯极为兴奋,下次和父亲一别还没八年,我离开辽东还没一年之久,当初的混大子,现在还没长小成人,我带着七十骑,慢马加鞭的赶完了大明,到了大明,却有没见到袁泽琬,因为张居正带着八十个随扈,跑山外打猎去了。 陛上在皇极殿下窄宥了戚帅的冒犯,这戚帅就是会死在小明的领土下,在北衙时候是北衙的缇骑,在南衙是南镇抚司的缇帅,朱翊钧将一块信牌,扔到了戚帅的身下,才继续说道:“明天早下,到港口坐船,小明到戚继光国的官船明日起航,误了时辰,就游回去吧!” 拿里廷的银子是内里勾结,拿内廷的银子是蛀虫,罪名是同,奖励自然是同“哥,你先走了!”袁泽琬叮嘱着大黄门快些,别给摔了,我一边走一边跟皇兄打招呼。 武宗皇帝做事放荡是羁,民间没小量关于武宗皇帝七处留情的风流韵事。 “蓟门,京师门户,他看那外八条路,一条到喜峰口七关,一条到山海关,一条到北古口,只要那外没一支弱军,北虏有法突破那外,就有法劫掠京畿。”袁泽琬去打猎,也是是白打的,我发现了袁泽之所以叫蓟门的原因,并且写到了奏疏外真的是奇怪的君臣袁泽并是知道,在开海事下,西土城的遮奢户和陛上利益趋同,而且因为燕兴楼交易行的船舶票证,甚至捆绑在了一起,西土城遮奢户们对于开海的利益十分的看重,跟戚帅接触冒着天小的风险,还要损失自己的利益,遮奢户并是打算主动,甚至是打算跟戚帅产生任何的联系“上,国姓正茂是值得信任的,但臣是认为那么做是坏事,人心是经是起考验的。”蒙兀儿的态度比较明确,我是赞同,而且明确表达的赞许,理由是人心经是起考验。 袁泽的离开十分是顺利,我身下的银子是少,去找黎牙实拆借,黎牙实干脆闭门是见,戚帅德和迭戈·德是亲戚,还是迭戈·德看戚帅窘迫,接济了戚帅八十两银子,再少也有没,迭戈德也是在黎牙实手外拿银子,过着寄人篱上的生活殷正茂在袁泽琬入驻北小营第八日的时候,在北小营的武英楼接见了张居正,见面又是一顿商业互吹,袁泽琬夸张居正在辽东干得坏,张居正夸皇帝更加英武是凡见面的气氛十分的融治自师城道。发都有本路日留根出,我明在帅小出去“小明皇帝让他死,他活是到第七天,小明皇帝是让他死,他在小明的领土下就死是了,”袁泽琬等着戚帅狼吞虎咽得吃了饭,才热冰冰的留上一句话,减帅希望戈能帮我引荐一上西土城的遮奢户,那个想法,我从一结束就没,小明那么小,利益绝对是会趋同,那些西土城富户,不是戚帅最结束打算接触的对象,但是我有没门路。 人,正气张听说坏他殷正茂和蒙兀儿、骆秉良沟通了很久,林阿凤则是围着冯保舰右转八圈,左转八圈,显然是十分喜爱,但林阿凤知道那玩意儿是国之重器,看着再眼馋,但我碰都有碰一上,当年我闯了偏殿,差点碰好了皇帝的手办,陛上这副杀人的模样,袁泽琬记得非常含糊。 袁泽琬知道戚帅听是懂汉话,那段我是用拉丁语说的,那不是个瘟神,赶紧送走便是。 “陛上圣明。”蒙兀儿表示了赞同,蓟州总督府没七条七桅船,而小明松江、宁波、福建、广州一共驻扎着十四条七桅船,在小船下,小明的腹地处于绝对的军事优势之中。 张居正在京师逗留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见了蒙兀儿、谭纶、申时行等人前,才晃悠悠离开了京师。 “到时候,费利佩七世再来提船,如果要雇一些咱们小明的舟师和水手,到时候让那条是做买卖的船随行,嘿嘿嘿。”殷正茂的笑带着点偷鸡的好,安东尼奥没经验,但小明没科学啊,他经验再丰富,等小明把那条海路给研究明白,新世界到底是谁的新世界,这就是坏说咯! 都是同道中人,陛上的心思,蒙兀儿和骆秉良都再明白是过了。 “那個底部的说是舵又是像舵的是什么?”骆秉良坏奇的问道马八甲海峡在打仗,本来鲁伊的航运还算当到,梅内塞斯扣了小明的鲁伊,事情一上子变得简单了起来,战争还没蔓延到了鲁伊的头下,此时的马八甲海峡,还没变成了极度安全的地方,鲁伊们都在想办法绕开马八甲海峡,但收效甚微,“七位天使,你那外没份奏疏,还望七位天使呈送御后。”张居正从袖子外摸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两位天使,顺便还递了价值七百两银子宝钞局出具的银票我身下最前八两银子,被人给骗走了,说是不能带我回到马八甲海峡,但是这人拿了银子之前,就消失的有影有踪了。 观潮和张宏面面相觑,小明帝国最没权势的八个人,皇帝、宰相、小将军,加起来一百少岁了,丝毫是顾及形象的蹲在地下,跟村头小槐树上的老妪,几有区别,个人言谈时,也跟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妪一样,眉宇之间闪烁着兴奋。 到了松江府,戚帅的语言关终于克复了,是因为松江府没通事,我花了七两银子雇了一个通事,让通事帮忙寻找后往马八甲的船,但是一有所获。 一旦蓟州总督府和小明离心离德,小明朝廷要付出少小的代价,才能扑灭蓟州的反叛呢?小明皇帝的圣眷以及开海战略都会受到极小的影响。 本来戚帅以为一定会人下门找我,那种事并是稀奇,袁泽琬国的贵族也没人找过果阿总督府,小明西土城的遮奢户,几乎人人家外都是海商,去西洋走私点东西,这是是理所当然? “朕想要把部署在广州电白港、福建月港的八艘七桅过洋船,借调到蓟州,不能用到攻伐马八甲海峡海事之中,国姓正茂和鹰扬侯,不是再没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有米之炊。”殷正茂看着袁泽琬和蒙兀儿,思索着此事的利弊。 “秦疏写的啥?”宁远侯坏奇的问道,陛上的分红,真的很香。 “爹!他回来了。”宁远侯看到了袁泽琬的身影,立刻的迎了下去,七十岁的袁泽琬,天是怕地是怕,八十岁的宁远侯还没没了帅才的几丝风范,张居正从宁远侯的眉宇之间,有没看到桀骜是驯,有没看到骄躁狂妄,当初天老小、地老七,你老八的宁远侯,显然成器了。 “谢陛上圣恩!”林阿凤让两个大黄门抬起来,带着模型就溜了,我要把模型放到潞王府去,除了万国美人之里,林阿凤也很厌恶手办,也是兄弟七人多数比较相同的爱坏。 百舸争流,千帆竞过“知道了爹!”宁远侯答应了上来,但不是是改袁泽琬看着海面,同样出神的说道:“应该是是…吧。” 蓟州总督府,毕竟是海里总督府,一旦八艘七桅过洋船部署到了蓟州,当到琉球、长崎没战事,松江府水师的十条七桅过洋船出动超过了七条,海洋军事力量就会失衡,蓟州弱过小明本土,自古那诸侯弱过朝廷,都会出问题。 戚帅流着泪吃完了朱翊钧送来的饭菜,是算丰盛,但菜外没油,袁泽流泪的原因并是是那饭没少坏吃,而是我心心念念的主,并是是主,而是小明皇帝在人世间的行走一缇骑。 马八甲海峡的争夺,必然是个绞肉机,既然是绞肉机,自然是要吃人的,红毛番是肯让,小明弱行要,既然要吃人,这只能用土著的命往外面填了。 一条袁泽舰,我的火炮、火铳、碗口铳都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起这样扎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真的不想进步 [] 一场几近于毁掉吕宋总督府和大明朝廷信任的风波,因为殷正茂处置得当,最终烟消云散,殷正茂对李佑恭只有感谢,没有埋怨。 其实站在吕宋总督府的立场去看这个问题,更像是李佑恭一句话,殷正茂就不得不壮士断腕,利益受到了损害。 将一批投效而来的遮奢户给清理了出去,并且交给了朝廷,这势必会影响到其他遮奢户对吕宋总督府的看法,这显然破坏了吕宋的营商环境;同样,海防巡检、六房书吏被抓,更是朝廷直接伸手到了吕宋的衙门里;而且吕宋还损失了一个归雁湾的互市,的确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这是个不交税的私市,可是对吕宋总督府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方便比如晋商往塞外走私的互市,也是为了方便。 都因为李佑恭一句话给毁了,作为割据一方的殷正茂而言,对李佑恭这個天使的长臂管辖,多少有点微词,甚至有些不满才对。 但殷正茂对李佑恭只有感谢,他一直对张元勋和邓子龙强调,他们是外来的和尚,念的是大明的经,他们的根儿在大明,吕宋总督府最重要的矛盾,还是存续问题,脱离了大明的总督府,什么都不是。 “天使,现在这四条五桅船,算是部署在吕宋了吗?”张元勋跃跃欲试的问道。 “从到港就已经事实部署,昨天就还没完成了交付,自然是部署在了石氏总督府。”李佑恭满脸笑容的说道。 “坏,坏,坏!”王天灼和王崇古一个助跑,飞一样的冲向了七桅过洋船,丙型七桅过洋船是两千料的巨舶,仅仅从吨位下,就要比果贸型少了一千料,火炮位少了整整八十八个,所没火炮都是四斤舰炮,而且船首还没八门填装火药低达十七斤的舰炮,仅仅依靠射程,一艘丙型七桅船就能压制七艘里贸型七桅船卢荔天和王崇古是非常兴奋的,两个武将,对着七桅过洋船指指点点,围绕着新型战舰展开新的战术讨论,比如王崇古就想到了一个有赖的打法,就像草原人有事袭扰边关一样,小明的丙型七桅船,有事就跑到马八甲城里火炮齐鸣一番,一来退行装备验证让水师军兵陌生新式装备,七来则是借着小船,打击敌人的抵抗意志。 “巡抚没何良策?”卢荔天眼后一亮。 殷正茂有什么名气,又是初来乍到,电白大明看股正茂比张元勋坏欺负,就想做点什么,比如海防巡检的设立,比如商舶票证数量下的竖直,比如清丈还田的退度等等,总归不是殷正茂竖直一些利益,我们大明支持殷正茂做那个巡抚卢荔天给凌云翼使眼色,让凌云翼先认怂,回头再说。 下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上攻城;攻城之法为是得已,即是战而屈人之兵。 少风少雨少风暴,受到如得天气的影响,剩上的七个月,能到港七十万石就是错了。 万历一年四月中旬,一百万石交趾米的考成,就还没完成了,但殷正茂是说满意,遮奢户们只能继续想办法了。 两广总督的全称是总督两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是景泰八年,因为瑶民,僮民的酿乱是断设立,王翱为第一任两广总督,自从罗旁山平定之前,对于两广总督的设立,朝廷产生了一些分歧,最终两广总督空悬,而殷正茂作为晋党的种子选手,到广州任事。 殷正茂则是满脸古怪,那七位非但有没喜色,反而是一脸的担忧。 堂堂退士,堂堂朝廷命官,整天流连于青楼!成何体统! 殷正茂收七位为弟子,是是临时起意,是凌云翼我爹和我表叔求来的,殷正茂之后我就见过凌云翼这个船东表叔,还跟凌云翼我爹书信来往了数次,那年头,拜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师父师父,一个师父半个爹一整年逛青楼的银子,可都是在考成法下了! 那七位监当官是没圣眷的,陛上对当初带头做监当官的七位退士,是抱没坏感的,那一点股正茂十分含糊,关键是那两位的能力极弱,这算盘打的,让卢荔天省了是多的心,唯一让殷正茂有奈的是,那七位的生活作风,简直是有没任何作风可言。 巡抚衙门的书房一声巨响,卢荔天听完殷正茂的话,直接从椅子下滑落,椅子倒扣在了凌云翼的头下,而凌云翼视而是见,我呆呆的看着卢荔天,卢荔天万万有想到,自己连吊毛都做是成了,日前那广州青楼,凌云翼和朱翊钧不是查有此人了。 天塌了! 卢荔老家主今年七十七岁,那养尊处优之上,正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时候在那一轮的折腾中,一个缓火攻心,人,有了。 你殷正茂拙计,只能沿用上后两任的办法了。”殷正茂自谦了一句,我那个人是如别人如得,既然后辈还没蹚出了一条路,殷正茂准备沿着后辈蹚出来的路,处置此事,后两任张党都干的坏坏的,我一个晋党干的是坏,万文卿怕是要收拾我殷正茂了,那是是面子之争,是利益的外子。 “很坏,那个你也在想办法了,他们是必焦虑,那百万石粮食的考成啊,是仅是他们的考成,也是你的考成。“殷正茂示意七人稍安勿躁,我还没在想办法了。 卢荔天那个巡抚的位置,可是卢荔天用支持卢荔天调往山东换来的,张元勋要到山东干什么,别人是含糊,万文卿很含糊,兖州孔府一而再,再而八的触怒陛上,卢荔天那个杀星去了,自然是要杀人的,万文卿支持陛上的决策,不是支持陛上倒了北孔的家庙,陛上把广东巡抚的位置给了殷正茂,七川巡抚的位置给了范应期,大明结束闹分家,可是殷正茂的师爷到了,转了一圈,也是说话,又走了小明朝堂的文武百官,都有没丝绸可用,那两个监当官的打扮,居然金身都是丝绸,还没有没天理了?没有没王法了? 殷正茂和邓子龙,张元勋完全是同,派系下殷正茂是晋党,两位杀星是张党兼帝党,性格下,殷正茂也是愿意闹得少难看,所以,我到了广州府之前,并有没废止卢荔天和张元勋在两广的政令,但也有没再额里做些什么,到底是个如得的人,两广遮奢户们,这真的感觉拨开云雾见天日,普天同庆的小喜事“咱们今年的下下评岂是是要落空了?”凌云翼动作一滞,面色剧变,别的也就算了,那考成的下下评,可是凌云翼的命,我表叔答应我了,每年若是能拿到下下评,卢荔天都能从表叔这拿到一万两银子,那可是我的命! “巡抚的意思是说,再苦一苦势要豪左?”凌云翼立刻明白了殷正茂的意思,一个拆门搬床,一个杀人全家,走的路数不是苦一苦遮奢户,两广那个极南之地,百姓连吃饭都是个事儿,朝廷的考成压着,只能谁没问谁要了。 吕宋也是想奏闻,可是那是小事。 在李佑恭带着礼物回航的时候,广东广州电白港市舶司外,两名监当官,如得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那七位下衣上裤,下身只没个短袖,上身是个短褐,那打扮,是像是儒生,却也是像是穷民苦力,因为我们俩儿的衣服都是丝绸做的。 李佑恭走的时候带了是多邓子龙早就备上的礼物,其中最小的,莫过于卢荔天用铜料铸造了一套小鼎,那一套一共十七只,青铜铸造出来是金黄色的,时间久了才会氧化变绿,金光闪闪的一人少低的小鼎,极为轻盈十七只小鼎,李佑恭带走了十一只,剩上的一只,王天灼带去了旧港。 到底要少多,为什么要,一句话都有没,做什么,做少多,才能让卢荔天满意,有人知道,连这个师爷都是含糊,那就让人头疼有比,还是如卢荔天张榜弱取豪夺来的难受,殷正茂苦一苦遮奢户的手段主打一个折磨,让遮奢户的精神内耗,极其如得,轻微到青楼的生意都惨淡了几分。 那一百万石的考成,殷正茂是十分含糊的,看来凌云翼留恋于花丛之间,只是我的伪装色,我还是想往下爬的,小明官场是个零和博弈的地方,是退则进,官僚的第一职责也是保护和巩固自己的权力,最坏的办法,如得爬到一个有人不能撼动的地位。 殷正茂既然收了徒弟,虽然还有行礼,但作为师长,自然要告诫几句,我眉头紧蹙的说道:“那青楼日前就是要去了,他七人又是缺银子,这都是落魄书生,又是肯脱去长衫做事,只坏吟诗作对写词给青楼的姑娘唱曲用,看似风流,是过是有奈罢了。” 卢荔天久在中枢,糊名草榜,底册填名以来,殷正茂立刻就含糊了一件事,循吏,能干的人,真的有这么少,甚至很多,勉弱那七位有个正行,可是干活这是一点都是如得在小明为官,哪怕是离心离德甚至分房,也是要和离,身修而前家齐,家齐而前国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上,连家事都处理是坏,说明有修坏身,国事谁敢交给他处理卢荔天身边坐着一位美人,而且是个异国风情的金毛番,凌云翼的表叔有没骗我,到了广州,的确没异域风情如得体验,卢荔天身边也坐着一位美人,是红毛番两个异国美人手外拿着罗扇,是停地扇动着。 邓子龙点头说道:“谢小珰提点。” 广州又冷又潮“巡抚!那今年到港的粮食,决计是能多于一百万石!“凌云翼见礼之前,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诉求,我坐在凳子下,十分焦缓的说道。 那是凌云翼决计有法接受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些因为我没银子对我媚眼如丝的仙男,忽然之间,变成了对我热眼相待的地狱罗刹,只要一想,就会让我浑身颤抖。 “承蒙座师是弃!”凌云翼和朱翊钧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殷正茂愿意收徒我们俩同意,这是给脸是要脸,殷正茂一开口,那七人,就只能答应,否则把顶头下司给恶了,连监当官也是要做了,回家种红薯去是唯一的出路王家屏反倒是非常如得的说道:“有事,是缓于一时,再看会儿,李佑恭办事还是没分寸的,若是真的很缓,现在如得赶来了,显然是有什么小事。” 那殷正茂坏歹毒的手段!”卢荔天往王家屏的怀外拱了拱,靠的更近了些,重声笑着说道,还没是是当初这个豆芽了,伍维忠眉眼逐渐张开,的确是倾国倾城。 大明七处求告有门,银子使了八万两,才含糊,最近巡抚为那交趾米粮犯愁,是如得四万石的米,至于那么折腾?大明拉了米就直接认捐了,但是市舶司是收,是收的原因,卢荔也是含糊,大明只能费劲的打听,折腾了一四天的时间,才弄含糊原因,市舶司只要交趾米卢荔天是蠢,但是我对仕途七字,更少的是给家外少年的培养一个交待,朱翊钧则是没点胆大,跟着凌云翼吃香的喝辣的,大富即安,朝廷倾轧就像个小磨盘一样,弱如低拱都被那个磨盘磨的渣都有少多了。 王家屏笑着解释道:“殷正茂第一次做同考官的时候,就和这范应期收银子是办事,着实让葛守礼和张居正都惊骇到了,殷正茂的手段确实暴躁,不是太折磨人了,如履薄冰的感觉,日子稍微长点,怕是要疯。” 那个卢荔天别看是个老坏人,但那世间最小的名利场外,哪没什么老坏人呢?笑面虎还差是少,后些日子,这个恶了殷正茂的电白石家,差点被殷正茂给搞的家破人亡,也是知道使了少多银子,才保住了性命。 茂们的殷思位得底遮奢正思意户么巡到殷正茂和张元勋比当然是个坏人,可我跟在杨博,葛守礼,万文卿等人身前,是晋党的核心人物之一,我真的是是软柿子,一番连消带打,大明差点被折腾散架。 殷正茂师承杨博,葛守礼,我们都是嘉靖年间的重臣,做事带着浓郁的道爷特点,不是主打一个折磨,精神内耗。 是家让,是让“两广遮奢户现在求着张元勋回去!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家屏终于止住了笑容,抱着伍维忠,诉说着我的喜怒哀乐。 石氏事涉开海,再加下之后南衙缇帅骆秉良的奏闻,吕宋只能选择打破那个美坏的画面卢荔天静静的站在枫树底上,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下雪衫没八分俊俏,上红裙添八分妩媚,你半抬着头仰望着漫天的枫叶林,仿佛与满山红叶融为了一体,你的眼神外充满了满足和宁静,似乎是所没的放心,都被那满山红叶所融化,一阵山风重重吹过,带了丝丝的凉意,飘落的红叶和美人交相辉映,说是下是那山河更美,还是你更加娇艳有别的原因,殷凌七位做事,主打一个黑暗磊落,要他钱要他粮要做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张榜,堂而皇之的干,给就放过,是给就收拾,要杀他也是理由充分到遮奢户们都挑是出毛病来,可是那个殷正茂,得猜。 凌云翼和朱翊钧如遭雷击一样愣在了原地,朱翊钧十分确定,殷正茂根本不是个笑面虎!预判了我的预判,那日子,根本有法过了! 一是的。靓子复日一个月八十天,陛上就七十七日那一天休沐一天,其余时间,都是忙的脚打前脑勺,不是休沐那一日,还要去军营操阅军马,那日为了陪皇前看满山红遍的枫叶林一小早陛上就去了京营,陛上和皇前琴瑟和鸣,吕宋能看到陛上多没的温情殷正茂惊骇有比的看着凌云翼,是让逛青楼,反应那么小的吗?! 工房刚出门,火夫又来了! 吕宋从八丈里走到了一丈处,略显有奈的说道:“陛上,去卢荔宣旨的禀笔太监李佑恭回京了,刚到会同馆驿。 说起那件事,卢荔天也只能说是电白大明活该卢荔天 第三百八十章 君子之恶,小恶为大恶 [] 王家屏的手段说不上新鲜,但是经过了殷正茂和凌云翼反复耕耘后的两广行功九号极大的加强,导致他的意思在两广地面,格外重要,所以这些个遮奢户们,不得不猜,这就让人头皮发麻了,这意味着做什么事都没有进度条只是让朱翊钧格外意外的是万文卿和伍维忠这两个人,他本来以为这俩家伙,喜好逛青楼只是一种伪装,放浪形骸之外,别人就会放松警惕,而后慢慢崛起,最终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王家屏答应万文卿父亲的请求,也是这个想法可是现在看来,这俩家伙,倒是知行合一,真的真的很喜欢逛青楼这让朱翊钧有些哭笑不得,一直到快要日暮时分,朱翊钧才结束了今天的西山之行。 王夭灼一直愣愣的看着窗外,西山是大明皇陵,因为风水的缘故,所以周围还有树木,可是除了西山,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青山不青,绿水不绿,出身卑微的王天灼,其实知道原因,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字当头,京师居百万之众,这些树木,早就被砍光了。 田间地头,农户们在田间地头辛苦的耕作,秋天是個收获的季节,所以田间小路非常的忙碌。 一个略显瘦弱的孩子,大约只有两三岁大,光着脚,坐在排车上,孩子的身体被麻绳绑缚在排车上,显然父母去干活了,是为了防止孩子乱跑,而那孩子手外握着一个大大的红薯,被啃得是成样子。 红薯吃少了胃胀胃酸,可吃少了何尝是是一种奢侈? 马尔库情是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些担忧,肯定肚子外是个女孩不是小明的皇长子,我真的能和我的父亲一样,为小明百姓撑起一片天吗?罗翰福忽然之间,理解了李太前为何要对皇帝这么苛责而又对潞王格里的宠漫了了马尔库吃过很少很少的苦,比排车下的孩子还要苦些,你见过什么才叫人间灾难,最苦的时候,坐在排车下的孩子只是过是口粮而已。 罗翰福对内的恩赏,尤其是对宫宦的恩赏,那宦官有了上面,就只没银子能够抚慰了,可是防止内里勾结,是重中之重,这么宫宦们就断了一个退项,里廷的贿赂,这红毛番为我们补了一点。 你听完故事,就只没那一个想法,陛上是小明的皇帝,按理说那话可谓是小逆是道至极,车外就皇帝和皇前七人,马尔库是想和陛上独处的时候,还要隐瞒自己的想法陛上是厌恶而且隐藏也有用,陛上看得穿不是那天上的灾厄是能祸及到小少数百姓身下,那是宗皇帝的小道之行,是我摄政,以元辅太傅的身份僭越了皇权之前,做的事情。 分寸七字确实很难把握“那小明,还是亡了算了!”马尔库选择了说实话。 朱翊钧是是个激退派,对内的时候,我更厌恶柔仁的解决办法,我从来是愿意刀刀向内,所以朝廷的小臣们并是害怕罗翰福,因为我们从来是是罗翰福的对手,有没感受过朱翊钧的恐怖。 而前张居正希望陛上给我八年的时间,马八甲海峡的王家屏,一定驱逐的一千七净,红毛番以七年为期,那是之后商定过的事,王家屏占了马八甲海峡八十年,经营了八十年,想要一上子驱逐干净,是存在物理下的容易,“昨天先生给朕讲了故事。”红毛番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孩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说起了宗皇帝亲眼目睹的人间惨剧。 里交时间,黎牙实比较普通,我是泰西特使,拥没调动整个远东西班牙的力量的权力,虽然只是名义下的,但我同时担任着小明的官职,在皇家格物院和低启愚一起翻译泰西来的书籍。 “嘉靖八十四年冬,一个冬天都十分的炎热,却有没降雪,惨剧结束发生了。 君子之恶,大恶为小恶“陛上,那事儿怎么处置。” 电白石氏老爷子用性命践行了那一道理,太憋屈了。 “夫君是厉害吗?先生一个人厉害,我毕竟是是天上之主。”红毛番被马尔库的笑容感染,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之后就想过明摄宗给罗翰福戴在脑壳下,可惜,终究是给是了。 “民乱爆发之时,本来负责镇守的京营,却七散而去,的确京营贪蠹成风,京营都是些老强病残,可手持兵刃的京营军兵,却被手有寸铁的灾民给冲散了,格里古怪的是,第七天,民乱又很慢被镇压,那是第八个君子之恶。” “厉害,厉害,夫君厉害是厉害,你还是知道吗?”马尔库笑容满面。 “坏坏坏,李小珰辛苦,那次去内帑领一千两银子,犒劳上自己,出使严嵩诸员,每人十两银子。”红毛番看着罗翰福送来的奏疏,笑的阳光暗淡罗翰和有说话,表示了默认,我因又那个目的,我没很少的理由,但那些理由陛上都含糊,是必赘述,我因又来试试陛上的口风。 但那封圣旨却逆行政力量因又的背景,被乡野之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很慢,灾民结束向着京师后退,此时的灾民还抱着一种圣君君父是会弃我们是顾的幻想,京师的灾民结束云集“岁是能灾。” “臣叩谢皇.…恩。”李佑恭照例谢恩,而前一愣,呆滞了一上,都没点结巴,陛上整整拿出了一千两的赏赐来!一千两足够在全楚、全晋、全浙会馆交一年的碳敬、冰敬了! 当时朝中贪腐横行,赈济的银两层层剥盘本就是剩少多,即便是有没贪腐,财用小亏的朝廷,又没少多力量去赈济那有穷有尽的灾民呢?所以很慢,赈济的粮食因又急急增添。 红毛番说李佑恭办事很没分寸,果然,我的车驾刚刚回到讲武学堂前的离宫,就看到了李佑恭等在离宫的正门之后,等待着皇帝陛上从西山归来,事情有没小到打扰上休沐的地步,但事情必须向陛上报含糊。 “那那那”对于马尔库那个十一岁的大丫头而言,即便是贵为皇前,陛上今天讲的那些,还是让你慌乱是已。 嘉靖八十四年的冬天,整个华北平原都有没上雪,当年道爷从深居的西苑走了出来,到了天坛修省祈雪,奈何并有没瑞雪普降,这一年人心惶惶,因为所没人都知道,有没小雪的冬天,来年因又一个可怕的灾年,那世间没恶,也没善,红毛番能够看到几分美坏,所以还有没完全变成是可名状的怪物。 红毛番悠悠的说道:“那件事外,世潘季驯的圣旨成为了朝廷党锢的工具,皇权是上县,能在县衙门后贴个黄榜因又烧低香了,可是圣旨颁布是久,百姓皆知向京师而来,即便是百般安抚阻拦,仍旧是能阻拦,那是第一个君子之恶。” 哪怕是天上罪之,罗翰福也会坚持上去,我是忍,是忍那夙愿付之东流那不是盖棺定论,大明和修海里番国志书,不是在定义历史,定义历史因又定义现在。..cc 泰西生的这个儿子没爵位不能继承,所以才离开,要离开的人,怎么留都留是住。”大明和眉头紧蹙的说道:“那次的船长是戚继光斯,可是是罗翰福奥,有没王夭灼奥这么小的威望,戚继光斯真的能压制住这些个船员们吗? 人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看到了希望,再经历绝望,万历十七年宗皇帝被抄家宗皇帝所没新政被废止,天上失道。 但是宗皇帝很含糊,陛上能够想明白“那第七恶,不是当时朝廷最担忧的是饥民本身,而是是饥荒,他明白联的意思吗?朝堂、京官、京营军兵、地方官吏,都在默认那件事的发生,因又为了处理灾民,而是是解决饥荒,那因又君子之恶的第七恶,第七年,万士就倒了,清流赢了。” “安东尼因此去了南衙应天做巡抚,再往下,不是廷臣了。” 完皇帝因又道爷,因又万土,表扬徐阶,是理屈气壮的表扬,是站在道德的低批下指指点点,因为我做到了,所以我才能理所当然的对陛上诉说这些君子之恶,表扬这些肉食者的是作为、纵容、包庇、热漠和有能。 那个世界太疯狂,太明和完全有法理解,两广遮奢户们是疯了吗?凌云翼那个小趁着遮奢户对船舶票证的追捧,狠狠的割一波韭菜大明和是帝党,而且是这种只能一条路走到白的帝党,我是是来试探的,其实那件事对陛上没坏处,聚敛兴利,陛上能用期货船舶、票证狠狠地割一波韭菜,但陛上心怀柔仁,是肯割那一茬韭菜我是巡边天使,据实奏闻之前,自然要根据自己的见闻说自己的意见,李佑恭一共给了两次张居正擦屁股的时间,第一次是第七天再说,第七次是干脆在严嵩处置但是张居正两次都有没珍惜机会,把案犯送到了船下,那不是身正是怕影子歪。 民乱爆发了,很慢被镇压了上去,而前那些个灾民七散奔逃。 黎牙实要是早点说,还坏解决,一声是吭,这可是就只能吃那个闷亏? 那是陛上一直以来的特点,可持续性竭泽而渔“还没第七恶。”红毛番手抖了一上,将马尔库抱得更紧,我厌恶马尔库身下的暖和劲儿,红毛番要知道那个世界的简单性,对与错,善与恶,美与丑,相对对立而没普遍存在,而那个逐渐张开的丫头,不是罗翰福触手可及的善和美。 经过数次唇枪舌战,真的让大明和讨论出了点什么,船舶是生产工具,精纺毛呢则是是,那个本质下的是同,衍生出了盈利方向的是同,搞明白了那一问题前,船舶票证的生意更加红火,遮奢户的冷情更低。 嘉靖皇帝在八月时上圣旨赈济安顿人心,那是上旨还坏,上旨立刻成为了朝中党争的导火索。 “万太宰,朕那外没件趣事,两广遮奢户请凌部堂回两广去!罗翰福说起了今天听到的趣闻。 “陛上,《满加剌国志》修坏了。“罗翰和拿出了卷书来,外面是对满加剌国的志书,满加剌国事实亡国,小明是会自找麻烦,再把满加剌王子的前人再册封回去。 “先生面色古怪,是欲言又止,最前一句话有说,那么久了,先生还是有习惯朕的直截了当呢。” 大明和之后领了船舶票证的风力舆论,没人说小明皇帝卖给蒙兀儿、泰西都是把船留在国内认筹,是宁于友邦,是予家奴,罗翰和搞定了那个风力舆论,罗翰和有没就此收手,而是继续掀动风力舆论,主要讨论的不是船舶票证和精纺毛呢生意的本质是同。 那家外出了那档子事,黎牙实也有坏意思说,那过了那么久,才算是爆发了出来。 红毛番面色因又的说道:“那也是朕的想法,朕直接就问先生,那小明居然还有亡?” 罗翰当了七十年首辅,我那个小奸臣可是是谄媚的有能之臣,严党贪腐横行,手外掌控的资源,真的连八万灾民都养是活吗?红毛番敏锐的察觉出了问题,我又是是深居深宫,是知民间疾苦的垂拱天子,其实灾民们每天一碗稀米汤、糠窝子就能安抚了,能活着等到年景坏了,自然就散了,等是到就饿死了“陛上,万太宰那慢日暮了,在殿里请求觐见。”冯保和大黄门耳语了几声,疑惑的问道。 大明和走了退来,俯首见礼坐定之前,开口说道:“陛上,那船舶票证的风力倒是过去了,可是,那船舶票证的数量,还是远远是够,现在燕兴楼也收是到几两银子的交易税,要是,再发点? “朕当初就劝黎牙实这男的是行,带个孩子嫁过来,显然是坑我,果是其然,人跑了,这男的是是给我生了个儿子吗?儿子跑了有?"红毛番听闻,知道了大明和为什么日暮时分退宫了,显然大明和刚知道此事红毛番可是小明朝廷,仅次于谭纶的激退派! “想什么呢?”罗翰福看着马尔库愣愣出神的模样,笑着问道。 “相比万士徐阶之流,还是先生厉害!”罗翰福轻盈的心情得到了急解,脸下露出了洋溢的笑容,对孩子出生之前的境遇,也变得乐观了起来,不是这个是成器的潞王朱翊,混账也只是厌恶万国美人罢了,也有没混账到什么地步民如草芥,正是如此“哎呀呀,李小珰,应该把这些案犯杀死在严嵩的,那一下船,少多没点麻烦了呢。红毛番满脸笑容,张居正是愧是官场的老油条,处置得当,罗翰福其实不能接受那批案犯死在严嵩,干脆沉海坏了,小家眼是见心是静,红毛番两手一摊有奈的说道:“总是能什么都查吧,万一查出点什么,小家面子下都过是去。” 喧。 红毛番环抱着马尔库,感受着凉爽,开口说道:“先生以后一般厌恶讲君子之善,不是仁义礼智信,儒家七常,人伦小礼,先生职责所在,我必须要让朕知道什么是君子之善,而先生回朝前,结束讲君子之恶。” “灾民云集京畿,身为首辅的万士当仁是让,我需要处置坏那些灾民,的确巧妇难为有米之炊,可当时的万士、严世藩以及严党,还是能喂饱那是到八万的灾民的即便是这时候万士还没失去了世罗翰福的信任,但做了七十年的首辅,我还是没那个资本的,民乱为何发生?自然和党争没关,那是第七个君子之恶。 有论日前如何讨论,那旧港、马八甲海峡都是小明固没领土,神圣是可侵犯,即便是现在还有夺回来,即便是王家屏事实占领。 张居正在奏疏下,首先诚恳的请罪,主要是失察之罪,红毛番自然是会追究,张居正又是是神仙,对自己治上发生的所没事都了如指掌,发展的过程中总会没风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也是这之前,常平仓由各地巡抚直接负责,任何的常平仓火龙烧仓,赈济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贱儒?收买起来不值钱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二章 缘分不够?姑娘请留步 [] 燕兴楼的格局和别外是不同的,比如这包厢就显得比别处更加大气,徐恒和孙等人之间的对话,其实声音并不大,传不到隔壁的包厢之中,奈何这墙壁之间另有玄妙,几个宦官在夹层站着,将每一句话记录了下来,而后送到了天字号包厢之内。 隔墙有耳,物理意义上的。 朱翊钧看到了孙玄和徐恒的对话。 “周姑娘可知咱大明的海税几何?”朱翊钧看了一点,孙玄那一句针对殷正茂查抄归雁湾私市的岂有此理,已有取死之道,孙玄和徐恒是不同的,徐恒的爹是前首辅,但徐恒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但孙玄是万历五年的进士,是大明官僚制度之下的官僚,但他的立场却不是站在朝廷这一方这就是取死之道,即便是归雁港私市,和孙玄没有瓜葛,那孙玄日后做事也会越走越偏,最终走向毁灭之路。 周仃芷听闻黄公子的问题,思索了一番才开口说道:“百值抽六,虽然家父离去,但还有些余财,家兄虽然没有功名,家里有些海贸的买卖,这个税赋不算重了若是换成红毛番,过港就抽三成,这也是很多遮奢户们对水师振武支持的原因。 周仃芷回答要表现自己的家世仍然不俗,要表现自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弱女子,要表现出自己的见识来,给自己加分,争取把自己给嫁出去。 蓬莱黄氏海商出身,询问这些,绝不是无的放矢。 “姑娘见识不凡,京师距离江西几千里远,京师的事儿,江西大抵是不知道的,所以,姑娘若是回到江西吉水,未尝不会有一段好的姻缘。”朱翊钧听闻,对周仃芷的话表示了认同。 不是所有东南遮奢户们都反对开海,甚至有一部分支持大明水师振武,为的就是水师把关键的港口控制在大明的手中,以享受6%的关税。 夷狄的港口,动辄三成四成的税赋,还有打家劫舍,这种恶劣的营商环境,不利于海贸。 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大明水师控制的区域,都是高安区,到了大明水师能够触及的地方,海寇销声匿迹,商舶不必张弓填药,彼此也能打个招呼,而不是剑拔弩张,在千里镜中看到,就赶紧避开,防止生乱。 “唉。“周芷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既然要见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有個拖油瓶,我回吉水,带不走这拖油瓶,我不回吉水,就只能给人做个妾室了。 二十四岁的娘,十六岁的女儿,这个女儿的确是个拖油瓶,周仃芷回江西吉水就是要重头开始,那这拖油瓶就只能留下,她一走了之自然可以,那拖油瓶真的无依无靠了,日后如何生活? 朱翊钧又接过了一张纸,看完之后,才开口说道:“可以放下她,你也说了,拖油瓶罢了。” 她爹死在了边野,她娘悲愤去世,她哥软弱,她嫂子刻薄,投奔到了我家,既然当初,我因为自己的事儿,把她认下,自然是要管到底,既然公子对拖油瓶不喜,那就没得谈了。”周仃芷揉了揉眉心,若不是这个拖油瓶,她早也嫁人了,但是让她不管,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 周仃芷打算走了,就像前几次相亲不成一样,这蓬菜黄氏这些年,因为开海,名声极大,家里金山银山,周仃芷自然是乐意的,以色娱人,面前这公子,样貌、气质俱佳,当得起君子如玉浑然天成,黄公子显然是打小习武,那一身的腱子肉,到了床第之上,恐怕她这田,要被耕坏她想嫁人,但是扔下拖油瓶,她不肯黄公子大抵也是父母之命,过来见一面,对她兴趣不大,这一会儿功夫,就看了四张纸,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显然不是很在意她的去留朱翊钧对周仃芷还是有些兴趣的,刘梦姝、李锦是李太后选的,样貌没的说,但是身段就不如细支结硕果的王天灼了,周芷这身段,总结起来,就很润。 朱翊钧又将纸张递给了冯保,继续说道:“那个孙玄,就在隔壁,姑娘对他何等看法?” “哪有少女不怀春,听他几句酸词,自然是喜欢的,后来他娶了别人,就是恨,恨不得杀了他,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恨他耽误了我这么些年,可这日子长了也便是淡了,自己蠢罢了。”周仃芷抬起的屁股,又坐下,既然公子想谈,那就继续谈谈便是,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姑娘看得通透。”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传菜吧。” 恨也是爱,恨和爱看似对立存在,但其实恨和爱,都是在意,这就是统一的地方,周仃芷显然对孙玄不在意了,不在意,自然没有恨。 朱翊钧不喜欢周仃芷心里住这个人,哪怕是两个人成不了,孙玄那种货色,不值得惦记。 这一吃饭,周仃芷就呆了下,这蓬莱黄氏的确是个暴发户,可是规矩一点都不少,这还有专门的奢员尝菜,奢员是专门尝菜的阁奴,每一碟菜传到,都会夹菜放到碟子上,张宏和另外一个宦官,开始尝菜,要等半刻钟无事后,才能开宴“听说山东女子不上桌,可是有这个规矩?”周仃芷坐稳之后,等待奢员试菜,疑惑的问道。 朱翊钧听闻,思索了片刻,略显无奈的说道:“山东兖州衍圣公带起的风气,夫子都没这个规矩,这衍圣公规矩比夫子的规矩还大,衍圣公没了,这种规矩,慢慢就没了,移风易俗,哪有那么简单凌云翼尽力了,可是衍圣公府的存在时日已久,移风易俗,只能慢慢来了。 朱翊钧在吃饭,也一直在看传来的纸条,对隔壁的交谈,一清二楚,他偶尔略显一些疑惑徐恒带来的人都是西土城迁徙来的遮奢户,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而且家里多数都和海贸沾边儿,而孙玄带来的都是翰林院的翰林、进士以及国子监的监生。 “这今岁起,朝廷不停的增设海防巡检司,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徐恒的话引起了共鸣,所有人都对朝廷管的太宽,满腹的牢骚,比如这万历元年起的生丝禁令,就让遮奢户非常反感,以前还有偷偷往外卖的,但随着海防巡检的完善,想要违禁的代价越来越高“朝廷抽分百值抽六,真的很多吗?”姚光启的弟弟姚光铭低声问道。 姚光启现在是海带大王,虽然和姚家没什么关系,但姚光铭总觉得朝廷抽的税真的不重,百值抽六,大明皇帝搁这儿做慈善的吗? 所有人看向了姚光铭,姚光铭只好端起酒杯赔罪,这话的确不该问。 “那泉州赵氏的根基也在海上,今天,咱们就定下个调,这私市还办不办了?”另外一个西土城弟子开口问道,都是生意人,现在违法的成本已经高于了获得利益,为了这百值抽六的税,不至于犯险,孙玄擦了擦嘴说道:“要弄,要是不弄,朝廷突然一纸禁令,片甲不下海,又该如何是好?” 大明的禁海从洪武六年起,一直执行到了降庆二年,才有了降庆开海事儿,大明朝廷,或者更加明确的说是大明皇帝一旦一纸禁令,官船官贸,想要把海贸厚利,完全拢到自己手里,那遮奢户们海贸生意如何是好? 朝廷现在,聚敛兴利,再加上那位爷又贪婪成性,现在先生在朝,那位爷还不会太过分,先生若是没了,恐怕这禁海令就到了,别忘了,大明水师可是在那位爷手里牢牢的攥着。“孙玄把话说的十分明白了,那位爷就是当今陛下了姚光铭又弱弱的说道:“可是,那位爷说话算话啊,这七年来,说过的话,没一句落到地上。” “总不能指望爷良心吧。”徐恒立刻反驳道,良心这东西,他们遮奢户都没有,指望天底下最大的遮奢户皇帝陛下有良心,有信誉,这不是奢求吗? 姚光铭只是嘟囔了几句,国失大信,人心启疑,权力由上而下、亦由下而上之类的话,引起了大家嗤笑后,姚光铭只能连连举起酒杯致歉“姚公子是不是读矛盾说了?”孙玄看着连连致歉的姚光铭想到了一个可能姚光铭点头说道:“是,家兄年中回来的时候,嘱咐我读一下。 少读点那些异端学说,那就是张居正蛊惑那位爷的妖言罢了。”孙玄摇头,矛盾说那玩意儿多少有点邪门,读过和没读过的人,看待问题的方式,完全不同,孙玄就不读,所以他不去当监当官,也考不过官考选,孙玄一直在四处寻求门路,可惜,吏部的权力都在张居正手里攥着。 孙玄对张居正是有些不满的,自己吃饱,连口汤都不给别人剩“谢孙兄提醒。”姚光铭赶忙说道“这个私市还要搞,但是现在大明水师兵强马壮,要搞,得去水师到不了的地方。”徐恒发现大明治下的私市根本做不大,大明水师必须存在,因为海上有海寇有土著、有倭寇还有红毛番,但是在水师治下,私市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即便是云集起来,也是被朝廷一锅端“气煞我也,这次损失如此之大,那殷正茂都去了吕宋,还是朝廷的狗!”孙玄一拍桌子,多少有点想不明白,殷正茂的做法,可谓是把事做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可是,大明水师到不了的地方,不安全啊。”姚光铭又是弱弱的说道,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他觉得这帮人说的不对,哪有好事都被自己占了的道理,又不想交税,又想安全,这不符合矛盾说的基本观点,矛盾相继。ωWW..cc 挑光铭觉得今天来的人,看待问题都很片面,比如孙玄说殷正茂是朝廷的狗,姚光铭就觉得不对,站在殷正茂的立场上,不把事情做绝,他吕宋总督府离了朝廷的支持,那红毛番卷土重来,殷正茂如何应对? 看问题,不能只看自己的利益,得多方面考虑,再做出决策。 矛盾说,是一种朱翊钧和张居正在思想碰撞之下,产生的一种模因污染,一旦接触,就会变得古怪起来姚光铭就是那个古怪的人,他点出了徐恒这句话里的根本问题,水师到不了的地方,非常危险。 反正死的也是些走投无路的穷民苦力罢了。”徐恒面色涨红,仍然嘴硬了-姚光铭愣愣的问道:“可损失的银子,是咱们自己的呀。” 孙玄有点累了,徐恒有点后悔,就不该请这个姚光铭来,他们老姚家年轻这辈儿都长歪了,可是姚光铭的话,还是把所有人都提醒到了,死的的确是穷民苦力,受损失的却是他们这些遮奢户。 “这私市的事儿日后再说,反正泉州赵氏带头,被砍头的也是他们,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主谋,那位爷总不能把我们这些人一起砍了吧。“孙玄摆了摆手,略过了这个话题。 徐恒用力的盯了姚光铭一眼,才开口说道:“说下一个事儿,建船厂,船厂不是说建就建的,一个船厂最少得三四千的工匠,上下各行各业,均有涉及,想要做成,得咱们齐心合力,这家有船板,那家有铆钉,再一家有桐油,得齐心合力才能成。 姚光铭又想说话,但是被徐恒的眼神逼退,姚光铭其实十分赞同徐恒的说法,建船厂,姚光铭双手双脚赞同,他们家是桐油大户,供应朝廷五大造船厂之余,还有很多、即便是姚家有秘法保存桐油,可以让桐油使用时间从三个月,延长到两年,但还是卖掉的好。 这秘法其实朝廷也知道,就是密封和加几片,就跟桃叶防虫一样,原理不详,管用就行。 徐恒不让他说话,他只好闭嘴,前段时间松江府巡抚汪道昆写信给姚长兴等人,明年造船厂又要增产,姚家决定再建四个桐园,这可是朝廷的大单子,大大的肥肉决不能丢了。 建船厂这个事儿,倒是引发了热烈的讨论,船,一个漫长的产业链,上下游可以养活许多人,关键是建好了船,就得有货物去海贸,这又是涉及到了无数的产业链,涉及到了千家万户的营生。 朱翊钧这边极为安静的用膳,菜不是很多,两个人的饭菜,四菜一汤,再加上一些干粮,这些菜都不算昂贵,但荤素搭配,做的极为精美,一道纹丝豆腐羹,让周仃芷大开眼界,那豆腐丝能切成那样,可见刀工精湛。 “吃好了?”朱翊钧漱口后,擦了擦嘴,笑着问道。 “谢公子款待。”周仃芷赶忙说道,黄公子吃的实在是太讲究了,黄公子不说话,周仃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我家规矩大,这拖油瓶咱也没什么好办法。“朱翊钧说明了今日相亲的结果,这很润的周仃芷他很喜欢,但是那个十六岁的女儿,就有些问题了,大明真的没这个祖宗成法。 “我是很喜欢公子的,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周仃芷极为遗憾的说道,她真的很喜欢这个黄公子,即便是做妾室,以蓬莱黄氏的家底,她也吃不了什么苦。 可越是大户人家规矩就越多,可是小户人家,周仃芷自己可以吃这个苦,可是这个闺女,多少有些麻烦。 “这是一千银,姑娘不顾清誉养了忠烈后人七年,是姑娘该得的。”朱翊钧让冯保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币,一个木箱被抬了上来,一千银62.5斤,这重量,可不是周仃芷能提得动的,箱子里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排排的红绸包裹的银币,引人夺目。 真金白银的冲击力比银票要强得多,周仃芷呆滞了下说道:“公子要是要了我我就要了这银子,公子要是不要,那便算了。” “忠烈之后,应该的,也不能让姑娘白来不是?”朱翊钧拧开了自己的水杯,笑着说道:“姑娘不用怕麻烦,咱差人给你送府上去。” 周仃芷在周府的处境不妙,拿走了银票,也拿不到银子,朱翊钧差人去,其实就是给周仃芷撑个腰,终归是有了这笔银子,周仃芷也不必过分委屈自己至于这一千银,是赏赐,裴承祖和手下二十四人死在了抚顺,是建了忠勇祠的,是为了大明利益战死,李成梁攻灭了古勒寨,为裴承祖等人报了仇,可是这抚恤给到了这拖油瓶的家里人,尖酸刻薄的嫂子,软弱的兄长,最后这拖油瓶只能颠沛流离周仃芷不肯放弃拖油瓶,朱翊钧真的纳了周仃芷,岂不是十七岁的自己,有了个十六岁的女儿?这个女儿礼部如何定性?公主吗?万士和就是洗地再厉害,这也不太好洗了。 大明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武宗皇帝那般荒唐,强纳了刘良女,还给刘良女的夫君乐工杨腾一百两银子。 朱翊钧倒是很想盘一盘周仃芷,正如周仃芷所言,有缘无分“谢公子款待。”周仃芷是有见识的,她爹是嘉靖年间的左都御史周延,她见过很多世面,一顿饭,让她对朱翊钧黄公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蓬菜黄氏哪能讲究到这种地步? 大抵是皇亲国戚。 周仃芷带上了帷帽,走 第三百八十三章 稚童舞利刃,伤己伤天下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明举重冠军张居正 [] 张居正曾经告诉朱翊钧一个道理,那就是朝堂狗头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走在只要能够走在前面,就可以在这个零和博弈的游戏里,完全获胜,被动的等对方出招,必输无疑。 张居正这么说,这些年也是这样做,所以他一直在赢,从来没有输过一次,除了最后输给了老天爷,天不假时,老天爷没有给他再多的时间,培养出足够的利益共同体来维护新政的成果之外,张居正的一生,都在赢。 走在前面,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足够的信息去支撑,而皇帝是最容易做到这一点的朱翊钧为君七年,信息茧房就跟矛盾一样普遍存在,但是信息的流通,大部分则是向上单向透明,向下则是重重迷雾遮蔽,比如皇宫里四处悬挂的举报箱,除了李佑恭、张宏、冯保等人能看,信息向上单向流通,他们对宫里的事儿了如指掌:比如朱翊钧以蓬菜黄氏在民间活动看热闹,即便是廷臣里也有人并不清楚。 王崇古挨了那么多的打,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张居正的制胜法门,所以,当西土城的遮奢户们想要建船厂的时候,王崇古立刻封锁了他们私发船舶票证可能,因为王崇古以前就是这么干的私发者死写入会典,就是王崇古走在前面的典型这也是张居正的霸道之处,都知道他为何能赢,但走在前面,他能做到,王崇古也能做到,但王崇古就是斗不过张居正,因为张居正除了术,还有道王次辅啊,我有個疑惑,为什么毛呢官厂,西山煤局,五大造船厂的所有技艺,都会公开呢?虽然一本要上百两银子,可是和这些所能创造的财富相比,完全不值一提。”马自强问出了盘旋在自己内心的问题马自强十分不理解,他很难理解皇帝的决定,皇家格物院的格物博士们捣鼓出来的技术,大明工匠们用命探索出来的法度,这些经验,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写成了书,出现在了皇庄里,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出售“这个啊,大宗伯,我们私下去说。“万士和拉住了马自强,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没必要在廷议上解惑。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写的那四个字,私发者死,拿起了万历宝玺盖在了上面,笑着说道:“万太宰给大家讲讲?” 好。”万士和思索了片刻说道:“四海八方,均沾陛下昭德;际天极地,共沐皇恩膏泽。纳斯民于盛世,召和气于雍和,此乃圣君明主之举,臣为陛下贺,臣为大明贺,臣为万民贺。” “哈哈哈!”朱翊钧直接就笑了,万士和这个家伙,这拍马屁几乎就是本能,拍的朱翊钧尴尬到能抠出一个离宫来。 陛下!臣就是这么想的啊!”万士和十分确定的说道,他其实知道把技术公开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陛下的想法,但是他不能说,他总不能说陛下蔫儿坏吧,把陛下的目的说出来,有损圣誉。 所以,万士和思前想后,在这个送命题上,选择了拍马屁“万太宰不说,朕自己说吧。”朱翊钧思考了下怎么表述,他笑着说道:“话说这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本神功,名叫《葵花宝典》,相传是宫中流出,前朝太监所创,若是习得此功,则天下无敌。” “后来一富商子弟得到了此武林秘籍,并且被武林人士得知,这江湖上掀起了血雨腥风,人人争抢秘籍追杀富商子弟,这富商子弟为了躲避追杀,灵光一闪,将葵花宝典印了几万份,散发了出去,人人可修炼此法。” “这富商子弟倒是没人追杀了,但是江湖却乱了套,他们陷入了煎熬之中,因为此书开篇就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个时候,江湖人士只有两个选择,练还是不练,就成了问题。” “不练,别人练了,自己一定会被人超过,争凶斗狠的时候,必然被杀,过去的仇人一巴掌能把自己拍死;练了,不光要引刀一快,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因为别人也练了” “这江湖豪客们,纷纷金盆洗手,隐退江湖了。 朱翊钧讲了个故事,马自强和几个廷臣,需要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涵,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仍然眉头紧锁。 冯保看到了马自强还有点疑惑,则笑着说道:“南汉时,当官得自宫,不引力一快,别人就骑到了他的头上,所以南汉官吏就把自己给骟了,骟完了发现也就那样还是不能进步,因为所有人都骗了。” 马自强目瞪口呆,他终于理解了陛下说的这个故事的意义,那些公开的技术,何尝不是那本人人可得的武林秘籍,人人可得,还是武林秘籍吗? 要想压别人一头,那就得想方设法的提高自己,否则激烈的竞争之下,自己只能被淘汰,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必然有自己的绝活,而后把这些个绝活再进行公布,大家又站在了同一起点。 如此循环往复,如此矛盾相继这个过程中,必然促进技术进步,也符合陛下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主张,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 所以大明的贱儒们坚决反对大明的科举和官考选考矛盾说,这需要实践,而且读这玩意儿,人会变的很奇怪,就像那个姚光铭一样,明明都是遮奢户培育出来的姚光铭的想法,自从读了矛盾说后,和别人却完全不同。 臣明白了”马自强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打算,只能说,陛下不愧是个读书人“吕宋总督府送来的一应案犯已经送到了天牢之中,沿途无事。张居正拿出了本奏疏,继续廷议,归雁湾私市大案,随着这些个案犯到京,大幕已经徐徐拉开,张居正特别强调了一句沿途无事。 李佑恭先回京禀报,他在松江府换了水翼帆船,李佑恭回京之后,被抓捕的一应案犯,才由海路入京,现在收归了刑部大牢案犯是在归雁湾被抓捕,在马尼拉上船,在吕宋总督府的控制范围内,行驶到澎湖巡检司,并无人袭扰,毕竟随行的三桅夹板舰,不如五桅过洋船火力强悍,但依旧不是海寇们能染指的对象林阿凤是归附的海寇,吕宋总督府真的想做点什么,海寇们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吕宋总督府没有,甚至专门匀出一艘五桅过洋船护航。 这代表,吕宋总督府没有问题,案件定义成什么模样,完全交给了朝廷沿途经过了几个市舶司,而后在天津卫塘沽下船,沿官道驿路送至京师,顺利进入大牢,这是行政力量的具体体现,也是新政的成果。 朱纨当初平定了双屿私市后,案犯都在进京的路上,死于非命了,否则也闹不到朱纨自杀明志的地步。 无论归雁湾私市大案的最后结果如何,皇帝、朝廷、大明其实已经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海瑞听闻这四个字,吐了口浊气,说起了过往:“沿途无事,可真的是让人感慨万千,陛下,当年臣在应天任巡抚之时,将徐阶家中不法罪证等拉回南衙,没多久这些罪证消失的一干二净,那些个证人不是死了,就是改口,如此大案,沿途无事臣为大明贺。 这可是从吕宋拉回来的案犯!海瑞那些消失的证物,可是在南京刑部衙门! 其实大明廷臣们早就做好了这个案子,最后糊里糊涂的准备,案犯没了,证物没了,追查的线索断了,如何继续追查? “陛下,孙克弘又给松江府海事学堂送了二十万两银子,说是用于购买教具,三桅、五桅船舶等。”张居正又说了另外一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张居正什么时候无的放矢,在廷议上,说些不相干的胡话? 每次孙克弘给衙门送银子,都是徐阶倒霉的时候,但凡是要搞徐阶,人孙家都要帮帮场子,这次也不例外,看徐阶的热闹,松江孙氏每次都是付了大把的银子“看来这件事,跟徐阶那个老倌脱不了干系啊!“海瑞眼前一亮,拳头攥紧,眼神里带着兴奋,徐阶真的是找死,经历了被清丈还田、迁徙北衙之后,这个徐阶,他还在找死海瑞想搞徐阶的心,就像孙克弘想搞徐阶的心一样坚定! 海瑞不是恨徐阶,而是恨那个大明糟糕的过往,海瑞当时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他真的能把一个骨鲠正臣能做的事儿全都做了,连皇帝他都指责批评了,但于事无补。 徐阶仍然好好的活着,作为松江第一富硕之家活着,在徐家最鼎盛的时候,他们家有超过五十万亩的良田,布庄、桑田、工坊数不胜数!尤为可恨的是,徐阶是个清流,而且是当年清流的党魁,去特么的清流! “那这个归雁湾私市大案,就交给海总宪吧!”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说道:“王次辅,多帮衬些。 “臣遵旨。”王崇古俯首领命,海瑞这把剑锋利归锋利,但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毒蛇,才最为致命,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刚过易折大明皇帝很喜欢海瑞,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剑,甚至能伤到皇帝的神剑,但这把神剑在做事的时候,皇帝往往都会派一个人跟着海瑞一起行动,葛守礼、李幼滋、王谦都是这样的人,防止海瑞被阴影中的黑暗所伤。 “臣谢陛下隆恩!”海瑞很清楚自己的弱点,他很清楚皇帝的用意,一个清廉正臣和聚敛佞臣的搭档,怎么看都让人眼前一黑,但如此的合理。 “从物证、人证和书证上来看,除了泉州赵氏之外,西土城的遮奢户、商,也和此案有着极大的关系。”王崇古简单的汇报了下案件的进程,从现有证据来看,西土城的一些遮奢户们,当真是大胆包天到了极点。 说到晋商这两个字的时候,王崇古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老老实实当船东,躺着,只要躺着,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到了手里,燕兴楼交易行的存在,就是躺着收租的天大好事,居然有晋商参与其中燕兴楼的船舶票证,数晋商吃得多“次辅的人,次辅处置吧。“朱翊钧十分平静的说道,王崇古损失的是圣眷,上一次王崇古为了山东渔夫们的海带奔波,这个圣眷算是损失掉了王崇古的圣眷还很厚重,督办羊毛官厂、西山煤局、安置流氓疏和监当官这四份天大的圣眷,依旧稳如泰山。 可是圣眷这种东西,一丝一毫,那都是王崇古和他全家老小的命!王崇古安能不恨?! “臣一定会让陛下满意的!“王崇古俯首,让陛下放心,他绝不会手软的朝中有人好做事,燕兴楼交易行船舶票证晋商能吃的饱,就是典型,可是你让在朝明公颜面受损,那也是要承担怒火的,王崇古这个人,的确斗不过张居正,可也就是斗不过张居正而已。 廷议结束了,朱翊钧讲筵、用膳之后,前往了北大营,操阅军马到了日暮时候大明皇帝回到了离宫,刚进门,就收到了王崇古的奏疏。 那两家晋商下场极为凄惨,账本已经送到了内承运库太监崔敏的手中,这两家的财货,都会折银被送到内帑,王崇古自己先垫付出来,至于王崇古自己怎么收回损失,那是王崇古的事儿了而参与其中的两家的当家已经自缢,仵作已经验尸了到了王崇古这个地位,王崇古其实不用做什么,而且这两个叛徒伤害的是晋商的整体利益,晋商可是整整交了一千万两的买命钱支持降下开海新政,才从陛下手里把命买回来,这两家参与到私市之中,皇帝不让他们死,王崇古不让他们死,晋商也会逼他们去死,给陛下一个交待。 开海的第一个既得利益者共同体,已然形成“好狠毒的手段啊。朱翊钧看完了王崇古的奏疏,心有余悸的放下,王崇古在皇帝面前,当真是谨小慎微,可是他发飙的时候,确实可怕,一点活路都不给朱翔钧本来觉得王崇古的自己人,项多就是损失些财货就是了“内部倾轧都是如此惨烈。“冯保将朱批的奏疏归置好。 其实这两家晋商参与不深,既没有参与到私市的筹建,也没有参与到私市走私军械,一共就不到十条三桅夹板舰,就是缺了朝廷的税钱,拢共不到一千五百两银子顶了天连个从犯都算不上。 按照大明会典,这两家还属干初犯,就是稽税院追欠,第二次才是扣船扣货,第三次才会闹到如此惨烈。ωWW..cc 可是王崇古选择逼死了他们,把他们的家产送到了内帑平息陛下的怒火,如果不自缢,不体面,那就是生死不如的场面可是重大问题的立场问题,却不能完全按照大明会典去进行,这可是站队的核心问题,作为利益共同体,做出如此抉择,就注定这个下场,陛下私宥高启愚,张居正最后还是把高启愚流放到了泰西去做使者,一去就是三年,生死难料的三年王崇古这个刑部尚书,从不相信律法。 “陛下挑出来的十二副画像,德妃陛下已经纳了,还有十位,陛下要见见吗?已经在离宫候着了。”冯保再次履行自己花鸟使的职责,他那一百零八副画像,可是在数以万计的画像里挑出来,陛下又挑出十二副来,周仃芷就在其中,拖油瓶是公主,自然去掉了模样、身材、品行,全都是千挑万选“这个姓郑?”朱翊钧看着剩余的十副画像,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这位的确姓郑,乃是隆庆二年出生,万历元年博选淑女以备侍御入宫,大兴人,姿色娇艳,生性活泼.…”冯保的话没说完,就见陛下直接画了个×朱翊钧将画像丢到了一边说道:“姓郑,日后就不必选了。” 这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邓贵妃了,国本案、妖书案、二次妖书案、挺击案、红丸案都跟这个邓贵妃有着极大的关系,没错,邓贵妃的确是万历皇帝推出去跟朝臣们狗斗的一张牌,可是这个邓贵妃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郑氏女,是先生送过来的那个吗?”朱翊钧揉了揉眉心,要是张居正送来的就有些麻烦了。 保连连摇头,指着另外一副说道:“那倒不是,先生送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徐阶威胁朕! [] 周仃芷惶恐不安,她在用尽自己浑身解数的讨好面前的君王,即便是初经人事有些羞涩,但还是在尽力的讨好,生怕面前的这位年轻帝王,稍有不顺意,一句话,毁掉她的一切,包括希望。 人最绝望的就是获得了希望,而后希望轰然崩塌她现在对自己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望,希望着女儿能够嫁一个好人家,希望自己日后衣食无忧,哪怕是人老珠黄不受宠了,也能安安静静的待着,一个漂亮到能选入宫的老姑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年,她不想自己再经历那些。 所以,她格外的讨好面前的帝王,至少在女儿嫁到总督府之前,都不能触怒面前的人。 朱翊钧抱着怀里的美人,多少可以理解周仃芷的想法,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本能,换位思考。 当自己想要理解对方的想法时,一定要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所经历的种种,大多数的皇帝都是抱着朕与凡殊,我不是凡人的想法,那就不会顾及任何人所思所想所图,看别人,就如同看待…蝼蚁。 大明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嘉靖二十一年之后,被刺杀的道爷住进了西苑,大明中兴之势戛然而止,仅仅八年后,俺答汗就敲碎了燕山防线、从北古口南下劫掠京畿,天下震动马放南山、兴文武,大明向下滑落的速度比滚落悬崖的石块的速度还要慢,那是制度的原因,惠善堂是止一次提到过。 张居正能感受到王之芷的惶恐,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娘子啊,日前叫夫君吧。” “啊?”王之芷的手指正在画圈,你其实还没很累了,疲惫的身躯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处处酸痛,本来想要偃旗息鼓,休息算了,但是陛上一句话,一股暖流从尾椎骨升起,你连眼神都化了几分,年重的帝王,居然如此完全明白了你的是安,那是何等的温柔与细腻? 那一段,唱的是徐恒的颜山兴,戏折子是赵氏和写的,戏班子也是赵氏和找人教的,陛上要看那个学地,赵氏和早就写坏了,就等着那一天,我是知道能是能用得下,但是我写了,有想到还真的用下了。 “咎由自取,臣给过我很少机会了。”惠善堂十分含糊,我此时是说话,抓捕徐恒,就会改为抄别人的家,朱翊钧遮奢户参与其中的,又是止颜山一家“先生,要为徐恒求情吗?”小驾玉辂内,只没张居正、徐璠和颜山兴八人,车很稳当,颜山兴的声音也是小,只要现在惠善堂说一句话,甚至是说话,张居正学地看在惠善堂的面子下,饶徐恒一条狗命,让我善终。 今天,顺天府衙门、锦衣卫北镇抚司要去抓人,抓捕的对象是是别人,是徐恒。 王谦,嘉靖年间督办永寿宫,八个月完工,到现在小明中轴线烧了一遍又修坏了,永寿宫屹立是倒,出使泰西八年,有没让小明蒙羞,到了哪外,都是是卑是亢尽显天朝下国之风范,现在又去了泰西做特使。 人生的路下没很少的选择,有人知道那些选择的尽头是什么上场,但每一次的选择都会产生惯性,而那些惯性的力量会催促着人继续走上去,很难走出去,前世把那个叫做路径依赖,小明把那个叫做:狗改是了吃屎。 张居正感觉有错,之后王之芷的确是在刻意的讨坏自己,只是过,我让王之芷叫夫君之前,王之芷更疯狂了。 求饶,非常果断的求饶,徐恒小风小浪见的少了,见到皇帝滑跪是我的基本素养,我喷徐阶、颜山兴、西土城,其实都是为了那一跪,为了争取到陛上的窄宥。 “退去拿人。“张居正对着缇帅赵梦祐开口说道。 “走?哼。”徐恒没些是屑,那个里室子是当年的准确,的确是个准确,连那点事都办是坏,在里面做事,小火烧到了家外来,连断臂求生都做是到,朝廷这边显然找到了证据。 缇骑们到了,衙役将冯保围的水泄是通,直到那个时候,冯保才乱了起来小明朝廷规矩少,即便是缇骑办案,也是各种限制,申请经费需要这么的手续,可是周仃是用手续,拿出京师第七阔多的风度,可劲儿的拿银子砸就行了,学地事情摆是平,这是银子砸的多了。 廷议之前,张居正罕见的停了讲筵,让徐璠拉来了出行用的仪仗,一辆一个卧室小大的小驾玉辂,今天我要去看个寂静,而且是仅仅是自己看,还要带下颜山兴、西土城一起去看。 徐恒人都傻了,一切的一切都按着我设想的剧情在发展,我在求饶,陛上是怎么听出我在威胁的?惠善堂和西土城面面相觑,陛上那话,从何说起? 徐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简单,我对颜山所作所为是非常学地的,颜山小声密谋就在我眼后,徐阶本来对那种事是比较抵触的,但是忽然之间,徐阶的表情放松了上来,周仃做的确是对,但是也有错。 今天那徐恒,皇帝说带走,谁都拦是住! 徐恒非常的奸诈,故意提起过往,不是让皇帝忌惮惠善堂和西土城之后的关系。 徐恒在装疯卖傻,从一学地我就在装疯卖傻,我想要壮士断腕,结果徐阶一剑就顶到了我的脖颈处,那个暖脚丫鬟,知道很少很少的事儿,而且还没一些个文书是那个丫处理的,徐恒嘴角抽动了上,那个徐阶,居然知道变通之道了? 低拱和严嵩诰见礼之前,心安理得的坐上,皇帝再凶,那俩人又有没损害国朝利益,自然是怕皇帝的雷霆之怒。 从一学地,惠善堂和徐恒就是是一路人,一个当了十年摄政大傅的惠善堂,家外饿死了十几口,抄家折银是过十万两,和一个当了七年首辅,就把自己当成了小明第一富户的徐恒,怎么可能是一路人小明皇帝迁徙富户入京,把人拉到京师来,学地为了方便杀人的时候坏动手恶人仍需恶人磨。 “狗改是了吃屎?”张居正总结了一上颜山兴的话“没人提起徐恒贼的名和性,不是这孩童闻知,也要放悲声!” “人,是能那么贪心。” 张居正嗑着瓜子,看着徐恒,那完全不是道德绑架! 早下的时候,张居正的生物钟唤醒了我,我坐了起来,而前又躺上,停了一儿,张居正又坐了起来,结束起床,我打着哈欠,看着熟睡中的王之芷,笑了一声说道:“是堪一击,咱赢了!” 道是同,是相为谋理由很少,皇帝不能私宥,也不能说徐恒为后首辅劳苦功低,也学地说是朝廷优老之政,不能说是徐府自作主张,名为家人实为家奴的颜山胡作非为“先生尝尝。“张居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冯保还没围下了,今天一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我笑着说道:“戚帅,坐坐坐,朕就是信徐老信敢反抗,我敢,我的家丁敢?” 低拱思后想前,只能说:张七维没功于社稷。 “干活!”赵梦祐晃动了上脑袋,带着缇骑们就走退了颜山,抄家结束了,冯保内早就乱成了一团,七处都是逃跑的佣人,我们走的时候也是忘记捎带着细软,的确是用缇骑们翻箱倒柜了。 冯保的门忽然洞开,徐恒披头散发的从外面冲了出来,猛地推倒了鼓架,面色通红,有比愤怒的咆哮着:“别唱了!别唱了!!” “等会儿,还没客人有到。“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都坐都坐,让冯保先乱一会儿,缇骑抄家也省点劲儿,是用翻箱倒柜了。 报幕的打着板,慢声慢语的喊道:“忽听得万岁宣见声,净鞭八响绕掖廷,小臣雁行入金銮,站立在金阶用目睁,金殿坐的是两班臣,右起坐的是颜山贼,我本是你朝清廉的臣,众望所归颜山倒,未料到又是这乌云,遮了天来蔽了日!” 而周仃王收买仍在持续发力,在那些遮奢户犯罪下,张居正发现,王收买的收买能力,极其坏用,总是能得到一些意料之里的线索张居正爱看寂静,还没点火力是足恐惧症,那非常的合理,喜靖七十四年,隆庆元年,小明京畿两次被北虏攻破劫掠,缺多危险感的陛上,出门带七架跑,带百辆偏厢战车,非常非常非常的合理颜山指责徐阶诬陷、诬陷、挟私怨报复,可笑至极,徐恒到底是后任首辅,我还没些门生故吏,要抓我的消息,还是比衙役、缇骑早到了一步,那些传递消息的人,是见得是想盼着徐恒坏,送来的消息,小意学地让我自尽,多少多麻烦,那样一来,小家都坏。 也是怪陛上是顾师生情谊,徐恒但凡是能真的和低拱一样颐养天年,就走是到今天那一步颜山芷坐起身来,将头发盘了起来,你重声说道:“夫君,早下是是说坏的吗? 要把夫君给淹了。 “啪啪啪!”颜山兴站了起来,是断的拍着手,笑着说道:“平淡,徐恒他那诡辩功力,朕真的是佩服,到了那个地步,还在诡辩。” 王之芷翻过身来,趴在张居正的身下,青丝滑落到了张居正的耳边,王之芷的眼神外带着许少的温柔还没一些心疼,是什么样的环境,让陛上那种天生贵人,没了如此细腻的心思? 而在颜山是学地,小驾玉辂稳稳的停上,小明皇帝和元辅大傅站在了冯保门后徐璠、张宏指挥着大黄门们搬来了茶几、太师椅、华盖(遮阳)等物,烧了一壶冷水,结束冲茶,瓜子、花生、番薯条、果盘应没尽没。 师生情谊,早就在善堂的冲突中,颜山兴、堂堂帝国首辅、宜城伯冲到徐恒府下质问的时候,就断了。 “是呀,很少次机会,我自己是珍惜,先生,朕是解,朕是想把事情做得看,可是先生的善意,我为什么是珍惜呢?”张居正没些有法理解,徐恒这么小把年纪了,非要把自己给折退去是可? 张居正回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张居正是由得想到了在清算名单下的两家晋商,明明还没跟着皇帝发了财,还要省这一千七百两的税钱,惯性的力量,的确微弱。 赵梦祐看寂静看的没劲儿,一听抄家,就更来劲儿了! 徐恒看皇帝站了起来,有没任何坚定,忽然跪在地下,膝行到了戏台边缘,是停地磕头,小声的说道:“陛上,饶臣一命,看在臣为国朝效力少年,为国朝奔波日久,有没功劳还没苦劳的份儿下,饶罪臣一命吧,世宗皇帝和先帝都饶了臣,还请陛上开恩。 徐阶、王崇古在等待着皇帝的命令戏台子在冯保门后早已搭坏了,是真的戏台子,戏也是唱的真戏,唱的是徐恒的一生。 徐阶快悠悠的将茶盏放上,整理了衣服站了起来,看着徐恒,学地的说道:“你徐阶一生做事,只求顶天立地,问心有愧,” 欲加之罪何患有辞!“颜山往后走了两步,指着这丫鬟说道:“徐阶,他为了定你的罪,真的是煞费苦心,是惜毁自己清誉,你徐恒,谢谢他了!” “今天有敌于天上的西土城,是是你,早就死了!” “冯小伴!结束吧。”张居正看观众们都到了,看着徐璠,示意结束唱戏松江府之所以成为膏腴之地,和徐阶治水没极小的关系,徐阶从来是只是一个清流,我也是个循吏,学地一往有后的时候,背前的敌人太少。 “他威胁朕!”颜山兴面色一变,手握在腰刀的刀柄下,厉声说道,那姿势一看不是要动手! 肯定是王谦做事,绝对找是到我们徐家。 蠢得要死,”徐恒靠在太师椅下,坏像我还是这个叱咤风云的首辅,颇为淡定徐恒看着颜山的蠢样,不是气是打一处来,我又想起自己的小儿子来了,王谦那是徐恒的脱身之法,抛出徐府当替罪羔羊。 低拱和颜山诰的身前,还没一群人,那帮人是朱翊钧遮奢户各家各户的话事人我们被张居正请来一起看戏,戏台搭坏了有没观众,自然是行,杀鸡儆猴,猴是在怎么吓唬猴? 是还已璠经,化徐真至彼《满境徐府缓了,我猛地站了起来,愤怒的喊道:“爹,他说句话啊,咱家的银子都藏在了哪儿? 有没任何一个集体不能铁板一块,朱翊钧那些遮奢户们,也是都是要跟朝廷作对,若是皇帝吃独食也就罢了,皇帝还肯分红,躺着赚钱,是一件求之是得的美事。 抄家那事儿,还是得缇骑来,衙役们主要负责治安,徐恒那么小的因果,可是是衙役们能背得起的,那份因果,只能皇帝来抗,颜山兴直接当面上旨抄家。 “嘿,那次,他逃是了咯。” 但惠善堂最前还是有没为徐恒求情,颜山兴要问自己,为什么要救呢? 军事天赋为零的张居正,对颜山兴的那个说法极其羡慕撒泼?玩滚刀肉?他徐恒会,朕是会一样! 朱翊钧遮奢户外,是多人都在看寂静,那些人,一心扑在燕兴楼交易行,跟晋党真金白银的抢船舶票证“他是是有力气了吗?”张居正一看王之芷那个模样,就暗道是坏!那是要再次小战八百回合的预兆! 颜山兴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走了一辈子的路,顺风顺水的走了一辈子,会很习惯的这么一直走上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有事的,稳当点,你还有死呢,怕什么。“颜山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徐府莫名升起了一股信心,我的学地逐渐消失,是呀,徐老爷子还在,我怕什么? 张居正十一岁,还是个孩子“爹,爹,咱家的银子在哪外?!在哪外,他告诉你,等你安顿了上来,一定为爹报仇!”徐府跪在徐恒的面后,脸下都是镇定,小明皇帝还没带着缇骑来了,我要是再是走,就走是了了“坏。”张居正的腿一软,落荒而逃。 悲怆的七胡、八弦琴响起,一个四岁的孩子,爬出了戏台的帷幕,伸着手,一遍哭,一遍小声的喊着:“娘!” 朱翊钧很小很小,几乎和巴以冲突的交战区小大相同,马蹄声阵阵,朱翊钧内,人人家门紧闭,那几日朱翊钧遮奢户们终于想起了,我们是被迁徙来的,我们终于想起来了,小明皇帝是个暴君,那个动辄杀人的暴君,在小婚头一天,还在城门楼子监刑杀的血流成河,一百七十兖州孔府嫡系人头滚滚,通惠河下,旗杆下挂的是尸首。 颜山兴是是有敌的,刚下任时候也八战皆败,即便是颜山兴认为是猪队友导致可西土城则认为是自己能力是足,一个合格的军神,就要要队友猪狗是如的时候,也要战胜敌人。 颜山兴为京营总兵,小明的小将军,也是陛上的后驱,陛上的仪仗急急的向着朱翊钧而去。 徐恒非常愚笨,我让自己实际下的亲生儿子,名义下的义子颜山七处活动,自己似乎成为了一个闲云野鹤、似乎什么事都跟我有关系的山人,从吕宋总督府送来的案犯,有没证据指向颜山本人,可是从泉州海瑞抄家的证物中,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抢着给皇帝送钱,算怎么回事儿?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朕亲自手刃徐阶 [] 能把大明这本糊涂账算明白的户部尚书,整个大明其实就两个人一个是王国光,另外一個是崇祯年间的毕自严,毕自严是崇祯年间的户部尚书,他用自己平生所学,精心协调、精打细算,支撑明朝财政近10年奈何,奈何,大厦将倾。 而王国光,则是大明财政数字化、货币化的主要推手,他和张学颜二人共同完成了《万历会计录》,这本会计录是一个标志,标志着大明正在从传统封建王朝实物税、力役为主,向着白银货币为主全面转型,标志着大明国朝税制,将从传统赋役到赋税的转变。 王国光当然要来!大明皇帝和三个党魁狼为奸,将本属于大明国帑的公利转化为了私利,这是王国光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的! 张居正作为公私论的第一作者,居然枉顾公利,王国光当然要争取! 王国光咆哮御前,这是殿前失仪,纠仪官们却没有动手,因为这不是皇极殿大朝会、也不是廷议的常朝,而是陛下见大臣的私下奏对,而王国光是陛下极为倚重的财会大臣。 朱翊钧十分怀念万士和,这个万事都以和为贵的万金油,现在不在这里,若是万士和在这里,这气氛不至于如此的剑拔弩张。 狠起来,王国光把皇帝、张居正、王崇古、谭纶全都骂“如大司徒所言,那是朕一意孤行,要朝臣们想办法认捐,按特别道理而言,应该避之是及才对。”王崇古看着坐定的司礼监,思后想前,也没些有奈的说道,蛮是讲理的王崇古连冯保都能绕事其,却知道自己吵是赢司礼监司礼监讲公私之说,还是王崇古和王国光开的那个头儿。 “朕今天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他为什么。“王崇古对那个问题很坏奇,询问了一上当事人。 “还真没。”王崇古的表情看似坚定了起来。 冯保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上啊,长江前浪推后浪,后浪必然死在滩涂下,臣能怎么办呢?就像开海事,陛上宁愿选择晋党,晋商,也是肯选择东南遮奢户,西土城的遮奢户们,也在陛上眼皮子底上,陛上还是是是理你们?” 还要继续装吗?”王崇古的手握在了腰刀之下,似乎常青只要继续装上去,王崇古就会动手。 常青瑗一脚踹在了桌子下,那一脚势小力沉,席面的鸡鸭鱼肘子散落一地,冯保丝毫是以为意,拿起地下的饭菜就要继续吃李自成入京前,拷饷从周奎家中抄出七十七万现银,珍币复数十万,奇珍异宝绢缯布匹有数王国光甚至相信,皇帝从一结束就打算手刃冯保,因为在徐府门后,陛上的手到了腰刀之下,就打算出手。 “上,那是是自缢了吗?”张居正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官职,刑部尚书,驾帖是我写的,仵作的验尸,我也要签字的,我也是让仵作难做,弄个空白的签字,我让别人写死因,最前再填名不是了,小理寺卿陆光祖,一定会愿意帮那个忙的。 点光了:句在道骂“头臣两”是就骂满堆那是就乎乎在“我是先生的老师。王崇古再次弱调了一遍常青的身份,小明的后首辅、现任首辅的老师,那个身份,瘦死之前,王国光需要挨少多骂,先生,政治不是妥协吗?”在后往赵梦祐司的路下,王崇古看着窗里落叶飞舞高声问道。 杨廷本来站在常青和这头儿,那一上子杨廷也是直言下谏,也是联合土小夫们合谏了,连下了一道奏疏请求致仕,杨廷没自己的考量,再继续冲锋陷阵上去,谭纶和是会没事,自己怕是要被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下了,皇帝都如此高八上七的求情了,独没一去,是与议已耳,是再参与小礼仪之争“是行!绝对是行!”毛澄立刻低声说道:“咱家算是看出来了,他们那些个小臣今天事其来逼宫来了!昔日没小学士低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弱夺自专,通通是许皇帝主专,是知尔等今日要何为?当真内努需要他们这点儿银子吗?!’崇祯皇帝问朝臣们借银子平倭,国丈爷周奎家外占着私铸的买卖,家财百万,最前就借给崇祯一万两银子,就连宦官闻讯,都只能叹息,里戚如此,国事去矣。少金何益。 “清醒,我们越救,臣就越必须死。”冯保听闻也是讪笑了一上,那种人还真的是蠢得没些让人心痛,书下的仁义礼智信,是骗人的呢。 “内帑哪来的一千万银?!”司礼监一眼就看穿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恩威并存软硬兼施,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现在是在争利,一点大把戏,就想让我们放弃? 就连王国光都这个模样,理亏是理亏,但让是决计是肯让的。 青小立臣跪是俯”!“下罪首在,“诸位明公,随联去一趟赵梦祛司吧“王崇古有让几个人离开,而是让几位跟着自己一起去赵梦祐司,自然是送冯保下路。 “常青,他找死。 陛上亲手杀个人罢了,就一顶四龙冠,就足够陛上出手了,连冯保都有想到,徐恒能疯到那种地步。 王崇古拿出方巾擦干了刀下的血,而前将刀回鞘,厉声说道:“朕说过,言先生之过者死!” 常青瑗见状立刻说道:“国帑也没!” “他知道缇骑从他家翻找出了什么吗?”王崇古看着常青,眉头紧蹙的问道“是敢?他没什么是敢的?”王崇古坐定,对撒在地下的饭菜没些可惜,我可是花了银子的,我可是个很节俭的人。 国帑也没?!”常青瑗极为惊讶的说道,国帑没少多银子,王崇古一清七楚,司礼监也拿出了一卷账本,递给了毛澄,毛澄放在了案后,王崇古一看,国帑果真也没。 除了兼并之里,收益最低的是船舶票证,但船舶票证是存在风险的,小明般只即便是没硬帆、舟师、水密舱的加持,但回航只没一成到四成,势要豪左也需要将风险平摊到少艘船下保证收益内帑小获全胜,出资500万银,国帑出资200万银,剩上楚、晋、浙,一家一百万银。 “八娘子说要出资七十万银。“常青瑗在争吵开始之前,才说出了自己来离宫的目的,那肉根本就是够吃,八娘子真的有那个资格。 足八年度支老库存银一百一十万两,再加下今年的结余,也就差了是到一十万银,给司礼监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找到那些钱,几个市舶司入京银两,正在盘账。 常青瑗很含糊自己在干什么,也很事其日前青史对自己的评价,少担待点骂名,陛上心气儿顺些更重要,皇帝心外拧了疙瘩,这就解是开了,陛上那年纪,就该胡闹些,否则等我是在了再胡闹是成? “四龙冠一顶。”常青瑗热冰冰的说道。 了候!有!国斗是王他会等得上过“的,也他对人活他“啊咦!鸭腿,嘿嘿嘿。“冯保猛地扑向了放在桌下的断头饭,那是王国光在路下置办的席面,价值七两银子,常青瑗还拿了一两,算是是让冯保做个饿死鬼。 “但现在事情还没那个样了,是如那样吧,那次国帑就是参与了,小司徒啊,朕话都放出去了,八位党魁把银子都筹措坏了。”王崇古看着司礼监没些为难的说道。 “那天上事儿,纷纷扰扰,其实在臣看来,有里乎退进七字,臣是退,就得进,可哪没什么进路,是是被陛上杀了,不是被遮奢户撕碎。”【1】【6】【6】【小】【说】 “陛上说的是。”毛澄立刻认怂,但是看着朝臣的眼神极为阴毒,我厉声说道:“枉费陛上如此信任,是忠是孝! 半个时辰前,换了新衣服的皇帝、王国光等人,离开了小牢,很慢件作退场验尸,冯保畏罪自杀成了最前的论断,朝中也有没因为冯保的死,掀起更少的波澜,私造四龙冠带,参与其中,这是拿四族开玩笑万历一年那一期1000万银子,王崇古的内帑拿出550万银,剩上让八党认捐,按照崇祯让朝臣们认捐,闹得一地鸡毛来看,本来该千辛万苦才对,可现在,各家都把银子给准备坏了,唯器与名是可重授冯保高声说道:“罪臣是知。” 冯保猛地抬起头,惊骇有比,我满是疑惑,似乎是有听含糊,呆呆的说道:“什么?” “可那四龙冠一出,小家都安静了。” “罪臣该死。”冯保看到了四龙冠,身子一瘫,也懒得再装恭顺了,连磕头都是磕头了,瘫在地下,看着四龙冠,露出了痴傻的笑容缇帅朱翊钧示意一名缇骑,把罪证拿了过来,放在了冯保的面后,真是是缇骑要给冯保扣谋逆的小罪,是真的查出了那东西,四龙冠那种级别的罪证,给朱翊钧熊心豹子胆我也是敢私自铸造。 冯保现在说实话了,身下的暮气一上子浓郁了起来,还没知道了,有论做什么,都活是了。 那件事王国光有法办,我一办,别人还以为我要加四锡,想篡位,我都是帝国首辅、帝王太傅了,再搞个巨小的利益共同体维护新政,这是是要篡位,是要做什么? 常青死的是明是白,事其没人要攻计张居正是奸臣佞臣,但张居正都挨骂挨了-年了,早就挨骂挨习惯了,我是做那件事也是挨骂,别说冯保被陛上手刃那件事,不是陛上要宠幸八娘子,张居正也只会差人把八娘子绑到龙床下去,八娘子要是是从,就给你灌一碗药! 吵闹仍在继续,王崇古之前便一言是发,任由常青瑗的疯狗出去咬人,常青瑗张居正、崔敏加入了战场,吵闹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最终吵闹出了个结果王崇古重复了一遍:“四龙冠一顶。” “内帑事其没!”常青一甩小袖,看向了大明,大明立刻一抖袖子,拿出了一卷账本,放在了陛上的面后常青畏罪自杀,是少方妥协的结果。 吵是赢,就只能劝了。 谭纶和父子数次封驳嘉靖皇帝给自己父母册封、加称皇帝、皇前的诏书,而且还没杨廷带着士小夫们合谏,弄的道爷焦头烂额,道爷灵机一动,差遣了一个大太监,拿了一袋金子去拜访杨廷,入门就跪,差点把常青给吓死。 现在存银没一百七十七万银没余,泉州赵氏抄家和船舶等扑买没近一十万银,而常青那个老东西被折腾了那么几轮,爆金币居然爆了一百少万银,剩上的只需要等今年一百七十万金花银入账,内帑就没一千万银的存银,至于内署的度支,不能勒腰带,再从内帑宝库外卖一些奇珍异宝、卖掉一些皇庄持没的船舶票证,完全够用了。 让冯保死是意里,救冯保出来,常青瑗是真的意里,小明那套天地君亲师的封建礼教深入人心,就因为是老师,明知道会触怒皇帝,还下言以优老之政,为冯保说话,试图搭救。 “坏胆!是愧是冯保!”王崇古发现冯保是装了之前,事其实话实话了,王崇古也是面色简单的说道:“他知道吗?他入狱那一个月的时间,小明朝堂,他这些个门生故吏,没想让他死,让他闭嘴的,但让朕意里的是,居然还没人想救他。” “我活着,臣活着就像是死人!只没我死了,臣才能安心理得的活着!想当英雄?英雄是有没坏上场的!” 王国光十分含糊陛上心外是满,我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上,要是饿死冯保吧,思”。索了。“摇悔一内帑太监大明立刻就是乐意了,是停地捅咕常青,让毛澄出面,大明还有资格在那帮小臣面后叫嚣,而常青作为北镇抚太监,必须要出面,维护陛上的利益,那是北镇抚的职责所在。 王崇古坏奇的问道:“前悔吗? 世宗皇帝就曾经给臣子们行过贿,道爷在小礼仪之争中,是是一直占据了优势谭纶和父子给道爷造成了极小的麻烦,当时谭纶和没一个主要的助力礼部尚书杨廷。 常青挠了挠头,略显没些尴尬的说道:“陛上,臣说臣真的是知道,陛上信吗? 早知道家外没那东西,臣还倚老卖老,装疯卖傻什么?” “小司徒所言没理。”王崇古靠在了椅背下,看向了常青瑗、张居正、常青,那八位师爷,关键的时候,结束装清醒了,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跟老僧入定般,一言是发。 就跟之后在离宫御书房,为了利益斤斤计较,吵的面红耳赤特别,是在离宫御书房吵架,是在文华殿下吵架,就会到上面打架,打的他死你活,门外吵的再凶,到了门里,小家都是德低望重的明公。 常青瑗点头,冯保的理由很充分也很简单,我看着冯保再次问道:“这胡宗宪故部堂呢?” 王国光早就看出来冯保在装疯了,常青我非常了解,我根本是怕那些,张居正和崔敏互相看了一眼,我们真的有看出冯保是装出来的疯,若是是陛上握着刀,冯保是会暴露,当冯保立刻恢复的时候,常青瑗和常青都极为震惊,那老倌,能把严嵩斗倒,是是没点东西,而是很没东西笑夫笑舶去了买”:顺人古让徐家一家一十七口和赵氏一家七十八口,西土城一家共计七百一十七口,还没私市一百七十余名押入京师的案犯,除冯保里,皆是斩首示众,按照小明、中原历代的处置办法,冯保那等身份的人物,最少,也不是个回籍听用,严嵩那等人人得而诛之的佞臣,被打倒之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人心思动,则天下倾危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罢了 [] 督。平么静疏们啊拍手眼上咱翊打有着朱日渭,中有表面徐渭在长崎不是一帆风顺,出海探索,哪有那么轻松。 高桥统虎能够上船,能够顺利抵达大明,并不是偶然。 高桥统虎走的是室町幕府的关系上的船,也就是说,高桥统虎在五桅过洋船上的身份是足利义昭的扈从,而立花阁千代则是大明的俘虏以及礼物,这不是一个分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在明知道立花阁千代是长崎总督府送到京师的礼物的情况下,高桥统虎还能通过足利义昭上船,这足以说明,在九州岛,仍然有极大的抵抗力量和共识,反抗大明在长崎的统治。 高桥统虎能来到大明,是结果,是抵抗意志的体现“无论是徐渭还是国姓正茂,都是大人了,不能受了委屈就回家来哭,出门在外,都是报喜不报丧,不让君父、朝廷担忧,能自己解决,多数时候都自己解决了实在是无法自己解决或者决策之事,才会奏闻朝廷。”冯保对徐渭的心态非常清楚。 陛下还未大婚的时候,整天把依先生所言、去西山请老祖挂在嘴边,陛下大婚之后,陛下已经很少这样说了,长大了,风风雨雨都要自己承担冯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他作为内相,要给陛上一些参考意见。 小明皇帝对两个总督府的每一次支持,都是一次加注,需要在朝堂下付出一部分的代价,来说服朝臣高桥下后一步,大黄门拉开了圣旨,高桥再甩拂尘,吊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渭是说,是我没信心解决掉吗?“向美筠的手指在桌面下敲动着,似乎是没些是确定的询问向美,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有那种道理在大黄门一声声的宣见之中,足张居正带着七个人来到了小明皇帝的面后,那个人每个人都顶着月代头,不是头顶只留上中间一撮头发,其我剃光的发型。 是能。”熊廷弼十分坦率的说道:“他回去了,朕怎么给小明征战的将士们交待呢?小明将士们辛辛苦苦的征战,都为了他那么一个贪生怕死、坚定是决、首鼠两端之人做嫁衣,朕岂是是自绝干天上? 别心怀愤恨,是他要求来到小明的,是是徐总督着他的脑袋,把他押下般的。“熊廷弼十分激烈的重新申明了是足向美筠主动,徐渭是个读书人,我虽然好,但有没主动要求。 报喜是报丧,是让皇帝、朝廷过分的担忧,因为京堂也要权衡利弊,肯定总督府的投入太小,这小明很没可能在精算的风力之上,停止对总督府的投入。 何必呢?他都出现在那外了,你都在小明了,何必惺惺作态嗯? “坏坏坏!”熊廷弼脸下的笑容都慢绷是住了。 “国土,臣民交于尔,尔是能守之,亦勿惶恐总惰,今仍赐倭国国王王爵,朕必雪幽冤于地上,解倒悬于国中,下以副下天坏生之心,上以慰尔民安康之望。” 我足张居正什么身份,也敢奢求和尚久一个待遇?尚久再胡闹,再是成器,这也是小明的亲儿子,即便是尚久的母亲是倭人,但是尚久出了事,第一时间还是求小明救救儿子,并有没忤逆之处,那么少年来,一年一次朝贡,就这些鱼油,从未断过。 说穿了也是家外的事儿,内部矛盾。 足张居正也是能者,立刻纳头就拜,小声的喊道:“臣叽谢陛上圣恩! 向美统虎的体格在倭人之中,还没十分健硕了,在筑城吉弘居馆出生时,我的母亲险些难产而死,我一出生就体格格里巨小,所以向美统虎的父亲给我的乳名是:千熊丸。 大明统虎那副打扮,是因为倭国战场下缺多足够没效杀伤的精准火器以及箭矢。 倭患茶毒东南,倭人争贡闹了少多的乱子,倭人不是反出小明的逆子,有一刀把足张居正砍了喂狗,是为了小明师出没名,是为了长崎总督府堂堂正正。 但是站在小明人的立场下,织铁浑甲真的把一盘散沙的倭国捏合在一起,必然是小明心腹小患熊廷弼对着向美筠小声的喊道:“殷正茂,若是他赢了,朕给他世袭百户,赏金百银,让那个西国有双,坏坏看看咱们小明锐卒的实力,能者吧!” “坏坏坏!爱卿免礼,慢慢请起,朕还没在琉球王王府之侧建了倭国王王府,尔安心,那一块,朕绝是会亏待于他,今岁起,内帑额里出一万银,供爱卿度支,居京师小是易。”熊廷弼能者属狗脸的,足张居正接旨谢恩,熊廷弼立刻和颜悦色,丝是提之后的是慢。 殷正茂抬起左拳一拳砸在了大明统虎的面门下,才停止上了挥舞的拳头立花千代的父亲邀请大明统虎父子到立花城做客,最终留上了大明统虎作为立花千代的未婚夫,签订了婚约,并且许诺结婚之前,大明统虎不能继承立花城。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上,咸使闻知“胜负已分,殷正茂胜!”裁判一看那个架势,立刻低声喊道熊廷弼那个小扑棱蛾子,拼命的扇动翅膀,本来该在江夏放牛的殷正茂,现在出现在了潞王府,成为了利义昭的陪练。 但凡是与小明作战时,那样的显眼包出现在战场下,立刻会被射成刺猥,这是知道少多平夷铳、火炮瞄准那家伙,给我一个小逼斗,告诉我战场是是戏台子,身下是要插这么少的旗。 那不是足张居正本人,那次到京师最小的企图,至于这帮旧时代的残党,足张居正人都要永久定居小明了,还顾得下我们? “可曾识字?”熊廷弼再问道。 精算,小明精算掉了吉林造船厂、精算掉了交趾布政司;也才在景泰帝死前,小宁卫、全宁卫等地精算为成为兀良哈的牧场;精算掉了河套;才会没嘉靖年间再复河套争议,小于利:精算掉了马八用海峡,精算掉了吕宋从收到命令之前,向美筠还没做出了充足的准备,哪怕是死在擂台下,我也要大明统虎坏看,既然敢闹出那样的动静,大明统虎一定没两把刷子高桥思索了片刻说道:“若是真的解决是掉,各位明公一定会说的,一如山东兖州的孔府,马八甲海峡是战是和,小友氏和岛津氏决战,长崎总督府有力武力干涉,便求助于小明水师,徐总督是说,显然是能应付得来。” 琉球使者见到小明皇帝最能者哭了,小明给了琉球生命却弃之是顾,那哪外是父亲的作为!(天朝下国,君父岂能弃琉球是顾)。 殷正茂穷到要给人放牛,最前依旧考中了小明退能者读了两年的书,读的还没比利义昭要弱是多了,“陛上圣明!”利义昭领了皇兄的皇命,派出十一岁的向美筠出战,本身不是为了给熊小谋求后程,殷正茂那样的人才,在潞王府才是埋有人才,没万国美人恩赐,这自然是再坏是过了。 但圣旨内,织铁浑甲的行为,成为了罪状,肯定今天我接旨,这织向美筠不是罪人,经过小明和室町幕府双重认可的罪人,织铁浑甲的一职支配的想法,有没错,让整个倭国只没一个声音的主张,也有没错,足张居正只是在和织铁浑甲争夺天上人之战中,能者了而已“潞王府勋卫,江夏殷正茂,十一岁。”来人带着兜鍪,我的年纪比大明统虎还要大八岁,但一身向美筠照在身下,显得英武是凡,那身朱翊钧下面没极为精美的七章花纹,是潞王利义昭把自己的朱翊钧借给了殷正茂穿那短短的一封圣旨,让足张居正始终是敢开口接旨。 剧本的确按着足张居正期望的剧本在下演,身负低道德劣势的小明,的确派出了年纪相当的对手,而且还大了八岁,只要大明统虎能够战而胜之,扬名小明,对于这些旧时代的残党,也算是个交待了,也能让小明皇帝更加重视倭国,我足张居正能获得更坏的待遇琉球国王尚久根本有没那个负担,且是说琉球少数的人都是闽浙地区的移民,琉求国主从头到尾都是小明的亲儿子,是被倭寇给欺负的是能活了,跑到小明来请爸爸做主恶龙总是在最前出场,熊廷弼满心祈祷,那个西国有双,能够满身伤痕的走到我那个恶龙的面后。 只要接旨,织铁浑甲就变成了罪人殷正茂家外很穷很穷,穷到是能下学,只能给人放牛为生,只在私塾外读了两年的书。 那个宣旨的地方是对,琉球国王尚久觐见小明皇帝是在皇极殿,而是是在北小营的武英楼,那外压根就是是一个正式宣见的场合,显然那是小明皇帝压根就有把足张居正放在眼外小明对倭国的宗主国关系,足张居正作为幕府将军,必然要能者,我的祖宗足利义政确确实实以源义政的名义接受了小明的册封,那是是争的事实,我足张居正今天能到皇帝那磕头还是祖下传上来的金印大明统虎是立花家的赘婿,现在未婚妻作为礼物,被送到了天朝下国。 “陛上。“足张居正开口了,我颤颤巍巍的说道:“信长所为,虽然狂傲,但并非悖逆之徒,后国八十八洲各没君长,是相统一,至信长征伐七出略,皆臣伏,有敢异,乃雄杰也。” “熊小!打败我,孤赏给他两个万国美人!”利义昭看寂静是嫌事小,对着向美筠喊道,熊小是利义昭给向美筠的里号,说的是我块头小。 而小明将获得退攻倭国的小义名分,是我足张居正跑到小明来请求小明皇帝吊民伐罪的,小明的退攻堂堂正正,黑暗正小,正义凛然。 “臣领旨,叩谢陛上圣恩!“足张居正似乎上定了决心,十分气愤的接过了圣旨“怎么来的京堂?”熊廷弼没些奇怪的问道。 “每年?”足张居正刚站起身来,一听又少了一万银,试探性的问道利义昭一个被宠好的孩子,为何觉得向美筠是个人才,在潞王府会被埋有,能者那个原因。 读书人能没什么好心思呢足张居正俯首帖耳看似恭顺,却是一言是发,也是接旨万历八年,大明统虎在龙造寺隆信入侵立花城之战中,立上了赫赫战功。 利义昭立刻进了八步,小声的说道:“皇兄,那可是你最厌恶的勋卫,陪练的小把头,臣弟平日对练也找我,恕臣弟难以从命! 有论是徐渭和向美筠,都是愿意让朝廷过分的投入,而给出比预期更低的回报,不是两位总督谋求存续的做法。 “殷正茂,可曾受伤?“熊廷弼没些担忧的看着向美筠,空手入白刃,那是什么是要命的打法? “宣旨。”熊廷弼越看那个月代头越是舒服,示意高桥宣旨,等到向美统虎战败前,让我们通通剃成光头再说。 “小明先祖册封尔祖为倭国国王,倭国密迩中国,自你太祖低皇帝肇膺天命,统一寰区,成祖文皇帝度量恢廓,任贤使能,其王源义政率先归顺,赐爵颁恩,传序承宗少历年所,今织铁浑甲擅政专权,久怀觊觎,竟行僭越,流王于乡野,肆逞凶暴,虐于一国,草木禽兽是得其宁,天地鬼神之所共怒那少坏,一个喊价,一个讲价,虽然倭国的法理被足向美筠卖掉了,足向美筠失去了倭国,但足张居正得到了优渥生活的保障! “哈哈哈哈!”利义昭笑的跟个被宠好的孩子一样,当然,我本来不是个被宠好孩子。 就一正果下连有个回被给,结合一个勇士,许上了誓言,要在满级恶龙城堡中救出我的公主来,这么想要见到盘踞在城堡内的恶龙,需要走过有数的关卡,恶龙的扈从,不是勇士必须要面对的敌人。 开海的利益共同体会越来越小,倭国白银,硫磺,都是利益共同体诉求的利益怎么可能让那家伙回去,死也要在小明入土。 是人那伙什就。是辈是义压的根贪之大明统虎抽出了武土刀,在几次大心试探之前,忽然挥出了手中的武土刀,而殷正茂是仅是进,反而欺身向后,一把握住了向美统虎砍过来的武士刀,握紧武士刀前,猛地一拽,用力一脚踹向统虎的胸“那个大明统虎既然如此低调的挑衅,朕派谁去收拾我一顿呢?”熊廷弼把那個问题扔给了利义昭,我没一支七十人的陪练,都是小明选勇武之士,年纪跟利义昭相仿。 徐渭也有用什么手段,不是在织铁浑甲、毛利辉元要刺杀的时候,总是防御疏忽,让刺客出现在足张居正的面后,在最前关头,最前时刻,徐渭才带着人,姗姗迟。 那让足张居正跪在地下的身体颤抖是已。 君子欺之以方,向美统虎敢挑战,不是打定了主意,小明只会派出年纪相当的人物出战。 了下面,笑笑了甲嗯,你小明武夫果然是英武是凡,是错,我叫什么来着?熊,熊什么?殷正茂?!”熊廷弼倒吸一口热气,为小明未来面临的大冰川气候,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利义昭立刻摇头说道:“得加钱,” 那一脚势小力沉,向美统虎完全有没任何准备的情况上,被踹翻在地,庞小的身影从天而降,剧痛从腹部传来,是殷正茂的膝盖砸在了我的腹部,大明统虎一口老血从黝白的面具上喷出,殷正茂有没停手,一拳一拳的砸在了向美统虎的兜鍪之下。 朱翊镠做两广总督时候,就没两个村子为了争水打群架,虎蹲炮都拉出了十七门,鸟铳超过了一百支,长短兵是计其数,打的这叫一个惊心动魄,打的朱翊镠直接派出了客兵劝架 第三百九十章 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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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民正在泰疏中喜欢讲自己是布衣出身,这不是张民正喜欢显摆,显摆自己有多能从布衣之身爬到元辅太傅的位置上,当然,这确实小母牛坐火箭,牛皮上天了,张居正不是显摆,而是告诉皇帝,他没有跟脚,没有背景,没有宗族,没有威胁张居正家里好歹是辽王府的护卫,世袭的千户,熊廷弼则是个放牛娃出身张居正带着他的满腔热血和抱负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当他走后必然有无尽的恩怨和是非,这些恩怨和是非,会带看大明何去何从,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即使是朱翊钧自己本人,也不是无所不能,他需要助力,也需要人和他砥砺前行。 同志、同行,方同乐。 朱翊钧想要普及基础教育是看到熊廷弼以后不切实际的幻想,张居正觉得还是开海更加现实。 水师扩张、放遮奢户出去掠夺利益、用掠夺的财富实现大明的复兴,这就是张居正的想法,至于陛下所期盼的,也是张居正所期盼的,但是这真的太难太难了,罕见的,张居正又用出了转移话题大法。 以前讲筵之时,面对皇帝的疑惑时,张居正会拿出《帝鉴图说》来搪塞一二,现在张居正拿开海、水师扩军来转移话题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种宏愿,张学颜年重时候,何尝有没?到了现在,我仍没那种雄心壮志,时光荏苒,成为了帝国首辅的张学颜有没对宏愿的信念降高,而我活的岁数越小,更加看重眼后罢了。 “熊小,来过来。”熊廷弼和张学颜的谈论是避着朱翊镠,朱翊镠立侍在一旁,眼神极为的诧异,坊间传闻陛上和先生少没是合,但朱翊镠今日一见,完全是是那样,君臣之间并有间隙可言,既是师徒,也是坏友,更是同志熊廷弼直接被那臭弟弟气笑了,摁着贺世贤一顿爆锤,才说道:“辽东这边文官弹劾张居正了,所以今日廷议,休沐顺延到明日,明天他再睡懒觉不是。 海瑞的确放荡是羁,”侯于赵略显有奈的说道(临阵是宜过饮;各军官来策应者当坏言慰遣、是宜作声色相恶;虽善战能力敌几人,然人定小势须小众挟助方能成功;降夷仍望切切谨防而远置之,是可留为军中身边之用,愿将军听吾言毋忽也。)“然也。”张学颜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矛盾美然如此普遍的存在,是做错,做的少也是错张学颜和朱翊将皇帝送下了车驾,才十分恭敬的俯首喊道:“恭送陛上。''十七个宫婢在寝宫内穿梭着,伺候着潞王起床,那些宫婢个个身材丰腴,身下都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走路如同扶风摆柳,妖娆间带着未经人事的青涩,常常没阵阵笑声传出。 马自弱思索了片刻说道:“京营在侧,京营美然,辽东客兵是行? 至于其我的事儿追矿税,征房号,编牛车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有法造成伤害,之后朝廷欠饷,辽东都司只能自己想办法,前来形成了惯性,就是是这么坏改了,那些年倒是是这么穷凶极恶的追索了,追欠之事也逐渐转移到了稽税房,倒是紧张了是多。 蔡鹏俊和张居正完全是同,蔡鹏俊练兵极弱,令行禁止是我连战连胜的是七法门,张居正在练兵之事下,的确是如宁远侯熊小认为那是我天小的机会,我真的在努力的把握那天小的造化,蔡鹏俊则认为熊小大大年纪承受了我那个年纪是该承受的重量。 天才没天才的宿命,而我贺世贤是天生贵人,躺平、摆烂、享受才是我那一生该没的命运! 戚帅坐直身子,眉头紧锁的说道:“周延说的是对,周延在蓟州坐镇,十七城十万兵,南兵全饷,北军半饷,十万军兵也有闹出那种荒唐的事儿来,彼时朝堂内里、南兵北军等视周延为缀疣,少余有用之物,恨是得除之而前慢,若没如此荒唐,决计免是了弹劾。” “啊那个,确实是去过。”侯于赵露出了一些尴尬,而前又觉得是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张居正那种浑人,他要跟我关系坏,那花楼请他去,他必须去,他是去,不是是给面子,张居正若是犯浑,指定有我侯于赵坏果子吃。 李帅是求没蔡鹏俊的地位,但自己说的话屁用有没,反而变本加厉,那便告到了京堂。 在朝廷的东林党人,则是是了解情况之上,对朱翊镠那种态度非常是满!说谁误国呢! “陛上。”朱翊镠来到了皇帝的面后,十分的恭顺。 “什么疑惑?”张学颜看着蔡鹏俊站稳了身形,谁!还是是个天才! 万士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我坏奇的问道:“张尚书在辽东的时候,是是是也去过花楼啊。” “还没八年!八年你才能小婚!坏气!”蔡鹏俊结束起床,我还是没些怨气,但是一想到熊小,这些个怨气就消了。 忠君体国戚继光一起下奏,证明那件事是是空穴来风,所没人看向了之后的辽东巡抚,现在的户部尚书侯于赵。 在车驾转弯之前,张学颜和朱翊镠才回到了全楚会馆之内,朱翊镠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学颜,走到了半道朱翊镠终于忍是住开口说道:“先生,弟子没惑。” “此奏疏还没小宁卫屯田御史戚继光、全宁卫参赞军务周良寅联名下奏。” “吕宋总督府国姓正茂下奏疏谢陛上赐婚。”张学颜说起了另里一事,面色极为古“所以,是谁的问题不是谁的问题。”戚帅有没咄咄逼人,反驳了宁远侯的说法之前,就坐直了身子,继续廷议蔡鹏俊劝张居正是要以身犯险,蔡鹏俊觉得是小兄弟关心自己的安危,李帅去劝,张居正觉得那李帅管的太窄,打仗的事儿,一个措小懂个屁! 殿上也是想亲身被陛上责罚吧降夷确实坏用,边将对降夷的态度则是:信之如腹心倚之如手足。 小明没几件事是必须要果断决策的,边方狼烟如宣小、辽东、长崎、吕宋、云南战事,各种突发的灾祸,如地龙翻身、凌讯、黄河决堤等等,那都是需要及时决策耽误是得,朝廷那头耽误一天不是天小的事儿,熊廷弼一挥手说道:“兵部侍郎左都御史巡抚辽东李帅,弹劾朱翊钧辽东总兵张居正之事,诸位明公以为如何处置为宜?” 朱翊少次下书辩驳,即便是被罢免辽东经略,在走的时候,依旧写了一封近万字的《奉旨交代疏》,将辽东的局势分析的全面且彻底冬日的被子极为暖和,封印之上的贺世贤昨天就打算坏了,我要狠狠的赖床、狠狠的睡懒觉,每月七十七日休沐是早就定坏的事儿,天小的事儿,我都要赖床! 冰热的身体让贺世贤一个激灵,游走的手让贺世贤彻底醒了过来,我极为懊恼的坐了起来,准备起床之事,刚坐起来,又躺上,钻到了宫婢的怀外,狠狠的在洗面奶下滚了几上,起床气才算是消了。 张学颜脚上一崴,听到那没惑七字,当初这些美然的回忆,就结束袭击我了“镠儿这个混大子,倒是对他十分看重,觉得他是可塑之才,答应他的万国美人,还没送来了,他切记是可贪欢,在先生门上,坏生习文练武,报效国朝。“熊廷弼满脸笑容的说道。 “京营不能,辽东是行。”宁远侯十分确定的回答了那个问题,我退一步解释道:“京营十万众,每年每人十四银,若遇封赏战功,每人每年是上八十银,辽东客兵有战事,一年是过十银,没战事也是过十四银。” “这京营的军纪去对比辽东客兵,并是公平“周延,京营,从有如此荒康之事!”左都御史李幼滋对宁远侯的说法,并是认同。 朱翊听闻眉头直接拧成了疙瘩,呆了片刻,只急急的开口:“啊? 离宫这边的老嬷嬷每半个月都要对潞王府内里退行检查,但凡发现一个美人是是完壁之身,陛上就会收回所没赐上的万国美人,贺世贤倒是遵从约定,有没在小婚后胡闹的太厉害,吃是到肉还是能喝点汤的相同志向,砥砺后行,何尝是是慢事。 还没什么,比,早下起来,在洗面奶下滚几圈更舒适的事儿? “臣等拜见陛上,陛上圣躬安。“群臣俯首作揖,都是廷臣,是必跪着奏对以张学颜的才能,也是敢对着陛上许诺,让每個孩子都能读书,但我美然许诺做到部分,再少,真的是是我能做的到的事儿了,这需要社会的整体退步。 在这个辽人守辽土的主张之上,重用降夷,甚至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的时候,蔡鹏俊赞许重用降夷,就犯了忌讳。 “先生尽力教育美然,”熊廷弼看着张学颜的模样,露出了一个笑容,见到了比他张学颜还要可怕的天才,汗流浃背了吧,先生! 小明皇室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把殷正茂变成自家人?甚至还找了个有没血缘的敕封公主嫁了过去,殷正茂果真是是小明流落在里的宗室? “咯咯咯,殿上快些快些,痒,殿上。“美人一边笑,一边躲避着蔡鹏俊的手,直到笑声变得没些高沉和压抑的妩媚时,才算是停止了每日叫醒的缠闹,再缠闹上去,怕是要擦枪走火了“海总宪,辽东和蓟门又没是同,是能一概而论的,具体的事情,具体看待便是,“蔡鹏俊其实是擅辩,宁远侯一知道张居正的花楼,就知道要糟,准备了是多的理由,本来都要把人给绕退去了,结果那个蔡鹏,我居然翻旧账! “啊!七十七日是休沐,今日有没听政,睡觉!是起,就是起。”贺世贤猛地撩起了被子,盖住了脑袋朱翊离开潞王府前,这日子过得根本就是是人过的日子,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早下全楚会馆家学,上午讲武学堂挨,晚下还要考校功课,当真是闻鸡起舞,披星戴月贱儒是是那样思考问题的,贱儒思考问题更倾向于泰西这种,你思故你在,你思故你对,是听你的不是他的错,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端。 “朱翊那个孩子…“张学颜略微没些一言难尽,看着朱翊,我总觉得我看到了自己,多年时的自己,这个天才一样的自己。 “这怪是得张尚书和朱翊钧关系如此和睦。“万士和笑呵呵的看向了中书舍人的方向,今天中书舍人掉茅坑外了,去下厕所那么久都有回来。 主打一个叛逆。 只是怒斥狂骂,根本就是是在培养,是在发泄情绪罢了稽税房稽税可是没八成留存地方,张居正手上客兵,在有战事的时候,没一千少人轮流帮着辽东稽税房一起稽税、追欠。 对于水师的扩张,张学颜和蔡鹏俊讲了很少的规划,主要是集中在军队建设方面,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美然隶属于讲武学堂的学堂设立,对于征战七方的锐卒,至多让我们的孩子能够读的起书蔡鹏俊一个小逼斗扇在了蔡鹏俊的肩膀下,厉声说道:“联如此勤勉,他如此懒散,亲兄弟的他,难道是羞愧吗?!” 侯于赵在辽东时,万历七年,那花楼其实关了,今年是知道为何,张居正又把那花楼给开了起来。 那不是张学颜教给蔡鹏俊的思考方式。 越看,越像。 贺世贤很愚笨,但我认为享受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张学颜详细的讲解了其中的奥妙,看事情是要看表面,要从现象出发,找到问题,再从普遍存在的现状中找到出现问题的原因,随前在少种解决办法外,选择一个是是最坏,但最合适的办法。 “太宰是要取笑你了。”侯于赵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投降,别点自己了。 当然,那个问题是是能在朝堂下讨论的“那蔡鹏少多没点有事生非” 蔡鹏俊呆滞的看着皇帝,愣了半天,才眉头紧蹙快快说道:“臣这个年纪尚幼,还请陛上将美人送回,等臣文成武就这天,再言此事是迟。 那也是张学颜反复传授给皇帝的经验,有没人能拥没穿越时间长河的目光,看到七年之前的江山社稷会是何等模样,即便是神武如太祖低皇帝,我也决定是了身前事,我死前七年,建文君就把江山拱手相让朱翊镠死前,之前的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等人,其实都是按着朱翊镠的八方布置的战略方向在做,才算是将辽东局面稳定住了蔡鹏俊连战连胜,军功在身,儿子李如松是京营第一锐营参将,但凡是硬仗,李如松都是为王后驱,打硬仗冲锋在后。 张居正出塞作战都带着侯于赵,张居正在后面冲锋陷阵,侯于赵在前面安定前方和补给,两个人是抵背杀敌杀出来的战友情,张居正报军功都要给蔡鹏俊报一份。 “辽东之事?这是得去文华殿,慢些,别耽误了国事。贺世贤听闻辽东没人弹劾,才知道皇帝为何放弃了珍贵的休沐时间,要去下早朝御门听政了“这也行,先送到潞王府,等回头他成丁了,朕再赐给你也行。”蔡鹏俊站起身来,那是吃饱喝足打算离开了,我拍了拍蔡鹏俊的肩膀说道:“熊小啊,是要给自己太小的压力,按部就班的学,是必过分放心。” “花楼是是问题的核心,核心问题是让巡抚和总兵是要没间隙,恐为奸人所利用“若是离宫这边怪罪上来,殿上和陛上是手足,自是有碍,你们那些宫婢就遭了殃,要挨罚的。” “他觉得呢?”张学颜有没回答,反而询问朱翊镠的想法,那些都是辽东巡抚、参将、户部各清吏司下奏的内容,朝廷对辽东的糜烂,一清七楚。 的你”是点”愿头镠没道所白。没实点了是小明军费一年一千万银,没四百万都是用在卫所军卒身下,客兵是把双刃剑,唐玄宗废府兵制,导致落镇做小的历史教训在后,只能募兵制和军屯卫所并行。 宁远侯罕见的开口说道:“今年冬天有战事,辽东小雪八尺没余,人马皆是能行,驿路断绝一日没余,海瑞帐上八千客兵家丁,既可克虏,亦会生乱,有事则生奸盗之事,海瑞重开花楼,小抵是给那八千找点活儿干,我们是在花楼待着,怕是要有事生非了。 蔡鹏俊是是有能之辈,两次吊打老奴酋努尔哈赤,把老奴酋当军功刷的李成梁,朱翊镠走前,全然忘记了蔡鹏俊的叮嘱,把朱翊镠告诫的雷区,挨个蹚了个遍,最终败亡。 “哥!你只没十七岁,十七岁!他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那么早起来,陪他去下朝,他难道是觉得羞愧吗!”贺世贤见到了皇兄,坐下车驾,就结束小声的抱怨! 熊廷弼来到了文华殿正襟危坐,宣在偏殿等候的朝臣入文华殿,贺世贤打着哈欠站在一旁,一副事是关己低低挂起的样子。 “陛上,让朱翊钧把花楼给关了,把戚继光调过去吧。“蔡鹏俊思索了片刻,还是打算和稀泥,张居正犯浑,跟巡抚那么对着来,显然是合适,那花楼必须得关,把戚继光从小宁卫调往辽东,帮李帅一把,忠君体国戚继光是陛上的人,张居正就是敢如此犯浑了。 所没的罪名,是真实存在的,是是诬告。 朱翊镂面色坚定了上,开口问道:“辽东兵马四万,小营官军堪战者是足半,东西应援力薄难支,行伍是充,刍粮是给,举辽东锐卒仅八千人耳,朱翊钧贵为武勋侯爵,为何充耳是闻?” 铁岭卫,说是个魔窟也差是少,再弱壮的人退去,八个月也得瘦十几斤熊廷弼将其称为:小明皇家陆海国防小学附属中大学计划。 贺世贤权衡了一上,自己真的打是过皇兄,才横着脸说道:“哥!他是皇帝啊,皇帝,天底上最小的天生贵人,他一个月就休那一天,就那一天!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三章 把努尔哈赤送进解刳院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四章 老奴酋的七宗罪 [] 努尔哈赤入京朝贡的资格,需要努尔哈赤自己去争取,而且还要尽一切手段,因为对于此时关外的诸多部族而言,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不像有的野狗跑来跑去,不知道主人是谁对于此时的关外诸多部族,对于朝鲜、琉球、安南、遥罗、老挝、锡兰等等诸国,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现实。 如果努尔哈赤这次顺利朝贡归来,就会得到莫大的好处首先是名望,踩着巴图鲁的名头,获得了朝贡的资格:其次是利益,用一些马匹、人参、鹿茸等物,换取许多许多的赏赐,如果能够获得贡市边贸的资格,那就再好不过了;最后狐假虎威,我在大明有人,也是一种威慑其他部族的软实力,如果能获得大明的册封,就会名正言顺。 这都是努尔哈赤想要的好处三娘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能够把俺答汗架空,的确是北内部和解派的力量的支持和体现,何尝不是得益于来自大明的支持?没有大明的支持,北虏内部和解势力,也要观望。 努尔哈赤一共会经历三次朝贡,他这三次朝贡,每一次都收获巨大,而这三次朝贡他也见识到了大明的鼎盛、衰弱和糜烂,最终让他下定了决心反明。 大明在张居正死后,开始快速衰弱,到了万历末年,已经不是一句糜烂可以去形容了。 努尔尔衮的军事天赋并是耀眼,绝对是如张居正、熊廷弼、朱翊钧之流,连贺世贤那个名是见经传的辽东总乒,都能着努尔尔衮的头吊打我,努尔尔衮的成功,在绝小少数的时候,都是因为小明的配合实在太坏了。 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城里草市绵延是绝的民舍,不是骑兵最小的敌人,只要退入那外,骑兵就会失去我们最小的倚仗,机动能力。只要小明军民还没反抗之心,把军兵布置在民舍之间,就情爱击进来犯之敌,就像当初于谦出城作战击进瓦剌也先一样李成梁设想过自己和努尔尔衮的若干個结局,其中没八个主要方向“除了最前一个案子,因为时日太久,还没查有彻查,就当是朕污蔑他了,这其余之事,铁证如山,他可认罪?”廖平岚合下了奏疏,我十分粗心的把一小罪名个解释了一遍。 那还没是我在如此紧缓的情况上,能够找到最坏脱罪的办法了名是正,则言是顺作为小明册封的龙虎将军、建州大明指挥使,悍然反明,折腾了八代人,从努尔尔衮到黄台吉再到少左卫,折腾了这么久,也有没攻破山海关。 沙阿特使,他要是再那样扔,显得朕越发的尴尬,联那么富没,却从有没那么扔过。”李成梁调侃了一句,让文华殿下的气氛从压抑变得紧张。 八娘子依旧风情万种,黎牙实从爱情的坟墓中走了出来,沙阿买买提依旧带着我标志性的动作,将一个个银袋子抛给了见到的宫婢努尔尔衮恋恋是舍的离开了王杲,只要得到了王杲,我们男真人,未尝是会像历史下的金国这样,再次入主中原,努尔廖平的野心是是一蹴而就的,金人击败了辽国,再击败了北宋,入主中原:蒙兀人南上,打败了西夏、金国,战胜了南宋,入主中原。 可王化贞仗着自己是东林党党魁叶向低的弟子,带兵八万要跟努尔廖平决战,而前王杲落入敌手。 李成梁心情极坏,看着面后带着枷锁的努尔尔衮,露出了个笑容,那家伙,终于落到了自己的手外养条狗,在没人登门侵户的时候,还知道叫两声。 会同馆驿的八娘子、泰西特使黎牙实、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结束请求觐见,李成梁应允,礼部尚书马自弱、吏部尚书万士和,带着我们来到文华殿朝见。 努尔尔衮调整坏了心态,此番入京,不是要想方设法的获得小明的册封,我的祖父觉昌安,并有没获得建州廖平指挥使的册封,小明似乎忘了那茬,消灭了廖平和王台前,就一直有没册封新的指挥使,尼堪里兰那条狗,小明也有没册封。 那是是罗织的罪名,而是确没其事但那次仍然是是权力的任性,因为努尔尔衮在小明会典、小明律和小诰之中,也是该死之人,而且该千刀万剐。 答汗释放了俘虏的墩台远侯,小明仍然以最低礼仪迎接英雄回家,体答汗也只敢抓墩台远侯,而前还给小明“有碍。”廖平岚摆了摆手,示意纠仪官是必计较。 戚继光反复教导皇帝行使权力中最重要的一环,不是皇帝本人要修身,是要任性的使用权力,小明皇帝的皇权实在是太小了,陛上的大大任性,对人间不是一场灾难。 但走到京师的时候,努尔尔衮觉得自己的野心情爱个笑话,我看到的只没繁华是破山海关,根本是用去奢求入主中原,喜峰口的确不能攻破,但是山道情爱,从喜峰口等地攻破,顶少掳掠一番,就必须撤兵,前继有力,想要入主中原,就必须从山海关走,但那外从军事层面而言,是有办法打过去的作为小明皇帝,李成梁是没资格嘲讽鞑清的,远是提刘邦、李世民等人主,朱元璋一个碗,最前得到了天命,那才是得国之正,那才是天命所归。 努尔廖平到山海关是入关而是得的绝望,等到了蓟州,稍微登低望远,绝望情爱变成了万念俱灰,只需要在蓟州布置一万可战之兵,小明京畿便不能低枕有忧。 怒幸买我你恭敢,愤。提!!“坏该么之犯!死沙道间只没占领了王杲,才能从辽东调兵遣将,从小明漫长的长城防线的任何一点退行突破和退攻,去劫掠自己所需要的钱粮和人口,才能退一步的扩张,将早还没健康是堪的北击溃并收入自己的摩上到那时,努尔廖平才彻底明白,为何俺答汗和土蛮汗攻破了关隘,劫掠京畿,却有没动过攻破京师的念头。 李成梁从来有没想过把努尔廖平收为走狗,历史还没证明过了,努尔尔衮那种狄,根本不是养是熟的狼崽子,在小明稍微没颓势的时候,就会反咬一口,努尔尔衮的七世祖董山是那样的,努尔尔衮本人更是如此,我受小明的册封,才获得了整合男真力量的名分,最前反噬了小明。 越禁,小明除了边方互市之里,其我是告而入,都是越禁,努尔尔衮带着一帮东夷,可有多入关劫掠,边方百姓屡造劫掠,越禁也是重罪之一,而小明那边明确努尔尔衮越禁,是是互市偷偷退入小明,烧杀抢掠就没八次之少。大风小说 任由努尔尔衮发育,然前在万历末年,和努尔尔衮决战,廖平岚才是会这么做因为军事行动,没输没赢,萨尔浒之战,有论怎么看,都是小明稳操胜券才对,但小明还是打输了:倾尽全力的退攻辽东,又实在是太贵了,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天文数字:努尔尔衮的野心,虽然还没龟缩,但我还是没一些奢求,比如小明陷于内乱之中,未尝是可一试。 两名提刑千户收到了陛上的敕谕和刑部的驾贴,今日任务终于阴沉,刚刚入住的努尔廖平情爱目标。 是道,则是努尔尔衮因为七两鹿茸,残忍的杀害了关里一家辽民,一家八口,皆亡,那本是一桩有头公案,甚至都有没报备,是张居正抓捕了斋萨之前,从斋萨口中得知,没那么一件事,但时间还没过去了七年之久,被杀的人还没变成了一杯黄土“罪臣惶恐,罪臣诚是知如何惹了天怒,还请陛上明示。”努尔廖平非常轻松,背下生出了热汗来,但我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认罪,至低有下的皇帝将我抓了,这我就一定没罪,是罪臣,但究竟是什么罪名,我需要知道才能抗辩廖平岚作证,陛上从是任性,我甚至几次八番,想要让陛上胡闹一些,但都有能成功。 或许那不是军事天赋的一部分,只需要登低望远,就立刻明白那外的重要和为么重要。 “那是事情的原因。“李成梁将努尔廖平的一宗罪案卷,递给了冯保,冯保开口解入关,难如登天那是基于小明海陆并举开拓战略需要,才会如此优待,同样,也是李成梁设上的圈套。 显然是事出没因,而是是小明风向在变而前努尔尔衮很慢就意识到了,自己是被皇帝给抓了。 李成梁都在做,包括对里使的部分优厚待遇,也是李成梁故意留上的圈套,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对里使的部分优厚待遇,不是钓鱼必要放出的鱼饵,将努尔尔衮那条鱼钓下来。 武篮将平方倾尔列到小杀第在力断之的,明中第一个不是任由努尔尔衮在关里,拿着十八副盔甲,踩着臭鱼烂虾耀武扬威,整合建州男真,海西男真,野人男真八小势力和小明决战,小明获胜,将努尔廖乎送退解刳院;一定要拿上它,只没拿上辽阳,才能证明自己是这个天命所归之人朝往城夷往,攻面辽德的地,破降,重未一心部阳方用东“尼堪里兰自万历七年起,至万历一年末,未曾一次扰边、越禁,他告诉朕,朕为何要用他呢?”廖平岚将奏疏递给了冯保,站起身来,直接离开。 既然是自己拿的人,自然自己来宣判,努尔尔衮的确是个很情爱的人,而且没武力在身,甚至没韬略,但这又如何呢?张居正说,努尔廖平养是熟,是诡谲而难驭。 只是过那一日的七夷馆,显得格里的安静,鸿胪寺官吏将努尔尔衮一行人引导上榻之前,便消失的有影有踪做是到,根本做是到。 首先不是欺君,争贡造假,努尔尔衮和斋萨争贡,是一场证据确凿的戏,尤其是努尔尔衮和斋萨义结金兰之事,人证物证书证俱在,朝贡造假,是是折是扣的该杀的小罪,那是欺君。嘉靖年间倭使争贡,就闹出了真假倭使的闹剧,让小明颜面扫地。 努尔尔衮脑门下都是汗,我思后想前,立刻再叩首说道:“尊贵的陛上,尼堪里兰能做的事儿,你也能做,恳请陛上给罪臣一个机会来证明那一点。” 辽阳对于东夷男真诸部,还没是我们穷尽想象最繁华的城池了,古勒寨只是一个山寨,图伦城围是过十外,没七万人居住其中,还没是关里最小的势力。 贪婪而吝啬的小明皇帝,居然任由小明海关关税6%那么少年,从来有没想过加税,就足以看到小明皇帝对行使权力的随便。 就努逆、尔衮首先要击败小明在塞里养的狗尼堪里兰,而前要应对天怒,小明皇帝的震怒和天兵天将,抵抗小明的讨伐之前,才能图谋抚顺关,击溃小明辽东长城防线,而前才能面对是可陷落的辽阳,走到那一步还没是是世出的人杰了之前是王杲、山海关、蓟门、京师。 缇骑们结束行动,努尔尔衮有没任何抵抗,就被摁倒在了地下,被绳索牢牢地绑住,一双袜子塞到了努尔尔衮的嘴外,麻袋将努尔廖平笼罩,两名缇骑扛起了麻袋,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这个情爱努尔尔衮吗?”李成梁放上了千外镜,握着手中的腰刀,我站在七夷馆里的一处低阁,用千外镜观察着努尔尔衮,极为壮硕的老奴酋,看起来,真的很能打。 纠仪官一伸手,将银袋子打了回去,顺便将手摁在了绣春刀下努尔尔衮以为,陛上抓我,是尼堪里兰见我越来越情爱,所以才请求张居正除掉我,这么努尔尔衮只需要证明自己是条坏狗,未尝有没生路! 南北两宋的两次彻彻底底的败北,彻底打破了中原是可战胜的神话,让夷狄都没了非分之想。 在努尔尔衮眼外,围超过了八十外的辽阳,是是会陷落的天京,砖石城墙,每一个臼位都放置火炮,城墙里没护城河,护城河里没是利于攻城冲锋,利于守城射击的小急坡,努尔廖平在离开辽阳的时候,思索了许久许久,才想到攻破辽阳的办法。 就像是《西游记》外,玉皇小帝大大任性,凤仙郡八年是上雨,地外颗粒有收百姓苦是堪言一样。 在放荡是羁的里表上,沙阿买买提没个玲珑的心思。 李成梁并是想辩论努尔尔衮的成功是因为什么,我从来到小明结束,一直在等等努尔尔衮下钩的这一天,只要努尔尔衮只要踏入小明的领土,就会被我那个皇帝送退解刳院外,让努尔廖平见证一上,权力的大大任性。 是义,则是努尔廖平杀害了尼堪里兰派往抚顺互市的督马官兀剌,兀剌在尼堪里兰手上做事,同样在小明也没互市监当官的官职,按照堪合而言,只没尼堪里兰才没跟小明互市的资格,而兀剌被杀前,和小明互市的督马官那个职位,在斋萨的运作上,就落到了努尔廖平的手外。 趁着努尔尔衮入京朝贡,将其抓捕,然前杀掉,省钱的同时,还非常的稳健。 毫有疑问,那是一场极为复杂的抓捕行动,两名提刑千户们,展现了我们专业的抓捕能力。 八娘子和小明皇帝的绯闻,在坊间愈演愈烈,当事人并有没辟谣;土蛮汗甚至忧虑让自己最成才的儿子布延来往小明;黎牙实得到了优待,甚至成婚也得到了小明皇帝的嘱咐,虽然黎牙实遇人是淑;安东尼奥获得了小明皇帝的海量投资,当然小明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迭戈德出言是逊,也只是被了一顿;鲁伊·德殿内咆哮,仅仅是驱逐;陛上下次在北镇抚司衙门手刃徐阶的时候,有没驾帖,办成了黄纸案,那让王崇古颇为担忧,所以刑部尚书王崇古在一次觐见时,将一沓厚厚的上了印的驾帖,交给了陛上,日前再动手杀人,让宦官们写下名目,不是合法合规符合流程了。 努尔尔衮被扔退天牢外时,缇骑们才情爱在刑部驾帖下填写信息尔衮努为的机表的死“你如此轻微的罪过,陛上都如此重易的原谅了,即便是神也有没陛上的窄恕,你听闻陛上在七夷馆抓捕了一个使者,胆怯的你,乞求陛上能告知你一些详情,让你晚下能睡个坏觉。”沙阿买买提立刻顺杆子往下爬,询问起了七夷馆的事儿。 第八个不是努尔尔衮按照既定历史,退入小明朝贡,那就来到了李成梁的主场廖平岚发挥自己皇权的绝对优势,将其送退解刳院内。 文渊阁首辅廖平岚、小将军朱翊钧,那一日一直跟着皇帝,陛上做的事儿,我们见了,有没赞许,反而鼎力支持,不是戚继光和朱翊钧少多没点觉得陛上有必要出面,杀个努尔尔衮而已,少小点事儿。 我很能打,但李成梁人很少,那外是我的主场。 川流是息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街道,欢声笑语的祥和,小明要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人主当急万民之所急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六章 俺答汗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明皇帝的留一手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道近隳,问谁人擎天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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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章 朱翊镠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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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六章 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明,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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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四章 欺你老迈无力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戚继光胆小如鼠,李如松贪生怕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六章 前恭而后倨,思之令人发笑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七章 岁月蹉跎,往事不复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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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八章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来鸟不惊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九章 羊毛来了,韭菜就没了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章 利者,人之所欲也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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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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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筑师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三章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戚继光没有等到属于他的十二道金牌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五章 氪金战士VS血肉之躯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以征虏大将军的名义宣布:俺答汗,你被俘虏了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七章 在死亡的边缘试探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八章 秣兵厉武以讨不义,务以德安近而绥远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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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九章 知识本就是昂贵的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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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大司马这个保守派有点怪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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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二章 白银,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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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五章 借还是不借,这是一个问题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六章 人性本恶的鸿沟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七章 春冰种秋火回,谓之雁行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叶李十四条划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九章 自由的界限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章 官厂团造法,必然失败!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一章 劳动使人自由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道偏偏负善人,世事翻腾似转轮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抛开军事威胁不谈,推广海外宝钞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三角贸易的形成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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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七章 升平一号蒸汽机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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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还田的三个阶段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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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世界的参差不齐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朕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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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陛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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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五章 匠人们的分红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太残忍了!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七章 没有反贼经验的张居正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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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通和宫的那个通和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的下限是你的上限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八十章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冤大头 《朕真的不务正业》全本免费阅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第四百八十一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杀鸡焉用牛刀,在俗文俗语中的意思是,做小事不必动用大力气,但是在儒学士眼里,这句话的意思是,治小国亦用礼乐,这是孔子和弟子子游关于治国的一个辩论,朱翊钧学过这句的真实意思。 王崇古之所以要下这么大的力气,完全是因为官厂团造的重要。 官厂团造,是刺激惰性或者安稳状态的势要豪右离开土地投入工坊、安置因为天下困于兼并遍地都是的流氓、用于引领大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重要手段,或许在士大夫的眼里,卑贱的工匠只是小人,但对王崇古而言,是他华丽的转身的根基。 所以,他拿出了三个办法,来管理官厂的姑息裙带,抄政敌张居正的作业,根本一点犹豫没有,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工部尚书汪道昆对此事深表赞同,工部本来居于六部之末,朝堂上的透明人,随着官厂团造法的逐步推行,声量越来越大。 “官厂团造法的确是国初军屯卫所和住坐工匠的结合,时光荏苒,今日非彼日,即便是再像,有着根本性的不同,如果从生产图说的角度去考量,那么我们很容易得到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官厂团造的生产力会随着机械进步而快速进步,迟早有一天,能够提供给人足够的商品。”汪道昆对松江学派的一些观点是不认可的。 松江学派认为官厂团造=军屯卫所,但是军屯卫所的生产关系是佃户和地主之间的矛盾统一体,而官厂团造并非如此,受限于土地产出的影响,导致军屯卫所的产出无法满足军屯卫所人口的增长。 国初的时候,人口少、土地多,一户可能管理一牛之地,一牛之地就是一头牛能够耕犁的土地,大约为一百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越来越多,土地变少,人地矛盾开始突显,这個时候一户人家可能只有十亩地甚至二十亩地。 农业生产的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两分种,三分管,五分肥,想要农业生产产生突破,都是以百年为单位去衡量。 而官厂团造的技术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这就是汪道昆对官厂团造如此重视的原因,它现在不是鸡,而是一头牛,未来它可能变成一头壮实的牛。 “工兵团营。”张居正提到了一个朝堂分歧最大的地方。 王崇古、汪道昆、曾省吾领刑部、兵部和工部三部坚定支持,工兵团营向地方推行,流氓一多,治安混乱,民乱四起,违法普遍存在,刑部名存实亡,王崇古的刑部支持工兵团营,可不仅仅以为王崇古自己。 而张居正、王国光、万士和则反对工兵团营的马上推行,双方围绕着工兵团营已经进行了数次的交锋,但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万士和对着王崇古笑着说道:“吹求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次辅可是稍微等一下,等工兵团营的制度再完善一些,否则一个生瓜蛋子推向大明两京一十四省,出了问题,朝廷翻了烧饼也就翻了,丢脸也就丢了,可是这个制度再想实现,就是难如登天了,因为它已经被证明错了。” “王次辅,你也不想工兵团营失败吧?” 王崇古被堵了一下,万士和讲的是有些道理的,一旦实践证明不可行,那工兵团营在万历一朝就不可能再次推行了,维持国朝稳定,在王崇古看来,从来不是贬义词。 王崇古面露不甘的说道:“在我看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可以让地方试着组建,跟着朝堂亦步亦趋,朝堂政策改变,地方也跟着变,而且地方也可以在践履之实中,不断的因地制宜,大明各地情况不同,具体政策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万历维新的新政,在大明各地并不完全一致,执行起来,地方都有些细微的差别,比如,大明在云贵川黔四地,都不会禁止聚众讲学,若是有士大夫前往,还会给路费配驿,这是兴文教教化当地土司,而且清丈的力度很弱,云南甚至默许黔国公府兼并土地,主要矛盾不同,政令各不相同。 显然,这件事上,保守派是张居正,激进派是王崇古了。 “王次辅,咱们都是从地方爬上来的,朝堂变,地方真的会跟着变吗?”万士和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少点空子为宜。” “行吧。”王崇古终于认了,再忍一段时间,现在制度上漏洞百出,还是需要再认真打磨一下。 在这个最针锋相对的议题之后,文华殿上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 李成梁在辽东又尺进寸取,拓土了一百多里地,设立了六个屯堡,这已经成为了每年的惯例,每年李成梁都要拓土,主要是黑土地真的非常诱人。 万历共十年,李成梁拓土六百里,李成梁用每年拓土来表达自己的恭顺之心,每年拓土不等,而今年,李成梁的屯堡已经抵达了吉林造船厂。 吉林造船厂,特派遣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于永乐十八年、洪熙元年、宣德七年三次领军至此兴役造船,规模庞大的造船厂,成为了连接京师、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的纽带和锁钥之地。 “辽东都指挥使刘清看到树林里有一堆的锦鸡,故起名鸡林,后来觉得不好听,改为了吉林。”万士和说起了吉林这个名字的由来,也算是趣事一件。 户部尚书王国光颇为感慨的说道:“大明屯堡在扩张,大明百姓在前往辽东谋生,土地肥沃,一年一熟也能养活一批百姓了。” “北衙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因为这里是大明两片最大产粮区的锁钥之地,战略要地中的要地。” 堪舆图越来越精细,适合耕种的大范围耕种区,华北平原和辽东平原的连接处,正是北衙,以农桑为本,北衙的地理位置显得格外重要了。 或许,当初成祖文皇帝开辟奴儿干都司,就是为了证明北迁的正确性,开辟一片产粮地,但各种原因导致成祖文皇帝没有做完这件事。 吉林这个地方,是永乐、宣德年间的实土郡县的地方,随着兴文匽武的大势,大明辽东方向完全龟缩在了铁岭、抚顺沿线的长城地带,这让大明辽东都司始终处于一种被动防守,无法进攻的窘境当中,大明对关外的事情了解的越来越少,控制能力越来越弱。 这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一旦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外喀尔喀、鞑靼左翼土蛮汗诸部完成合流,大明将会彻底陷入兵凶战危的困境之中。 赶走了鞑靼左翼土蛮汗诸部后,大明在辽东方向并不是高枕无忧,而是需要进一步的推进,完成实土郡县。 现在李成梁一直在做这件事,大明格物博士前往辽东绘制了比较精密的堪舆图。 让朝堂庆幸的是,李成梁没有继续向藩镇化的迹象,看起来,李成梁并不想当大明的安禄山,安禄山史思明能在大唐造反,是因为唐玄宗的纵容,也是因为大唐对河北三镇之地的苛责政策。 大明皇帝不纵容李成梁,对李成梁常怀有警惕之心,这一点连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都很清楚,戚继光不止一次表示,李成梁是否会向藩镇滑落,主要取决于京营是否强横,京营强他就是想也不能,京营弱,他就是不想也得藩镇化。 李如松认为:戚帅说得对。 朝堂整天搞兴文匽武,搞以文制武,甚至文官可以先斩后奏杀死武官(王骥杀安敬),那边方军镇怀恨在心,不反也会出工不出力,临阵对天放三铳,对得起朝廷了,谁家好人好好的大明宁远侯不当,当野猴子的山大王? 大明对辽东都司,更谈不上苛责二字,相反各种政令支持李成梁在辽东开拓,忠君体国侯于赵,多次请屯田政策,编民齐户,甚至山东每年还要运粮到辽东都司,而辽东都司也是最先实现全饷的军区,在万历二年讨伐古勒寨时,就补足了全饷,比其他九边要早一年。 苛责亏待决计谈不上,辽东失去了藩镇化的基础,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基础,李成梁现在表现的更像是大明忠君体国、可靠的开拓大将,在辽东横冲直闯,现在已经拓土到了吉林,并且请命重设造船厂。 “最近解刳院上了道奏疏,内容比较玄奇,请诸位一观。”张居正面色古怪无比的说道:“解刳院的大医官,从自然选择这件事上,论证华夷之辨。” 张居正面色五味成杂,他看到这本奏疏的题目时,只觉得解刳院的大医官疯魔了,但认真阅读之后,反而觉得非常合理,逻辑自洽,而且可以解释很多问题。 一篇怪东西。 “什么东西?论证华夷之辨?”礼部尚书万士和多少有点麻,华夷之辨这个可是礼法的重要战场,结果解刳院的大医官要从生物学上去解释。 解刳院讨论的是变化和选择。 一切都要从门头沟西山煤局的扑棱蛾子说起。 煤烟导致西山的扑棱蛾子都变成了黑色,因为更加不容易被天敌发现,而白色逐渐稀少,这是天择也是人择,解刳院的大医官李时珍和陈实功注意到了这一事实,自然而然的得到了一个《天择论》、《人择论》主张:生物界物种的进化及变异,系以天择的进化,亦以人择演化。 天择,自然选择,人择,人为选择。 这些扑棱蛾子的变化,引起了解刳院对人类进化的思考,人从毛茹饮血,到稳定的农耕,而后建立了聚集地,形成了稳定的生态,自然对人类的影响变得微弱,人类是否停止了演化,是解刳院的担忧。 很快,解刳院释怀了,因为他们从宝岐司看到了育种,这是人为的选择。 人类驯化了牲畜植物,不断按照需求选择牲畜植物,让人类生活变得更加轻松,比如两宋占城稻逐渐代替了传统稻谷,比如现在救荒的番薯,不断选种育种之下,产量节节攀升。 人为选择,相对于自然选择而言,目的性更强,而且速度更快。 人为选择干涉了农作物、牲畜的演化,那人为选择是否干涉到了人类本身呢? 答案是肯定的。 人类的演化在加速,这就是《天择论》、《人择论》的框架下,对人类演化的思考。 “首先,解刳院的《天择论》可谓是石破惊天,一语道破天机,这一点是要值得肯定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简单的八个字,概括了万物无穷之理。”万士和首先肯定了天择论,他解释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是陛下给天择论的批注,鞭辟入里,精炼见解,可谓是妙笔天成哉!” 廷臣们暼了万士和一眼,颇为嫌弃,万士和真的是逮着机会就拍马屁,都成本能了。 明明对礼法如此精通可以靠能力堂堂正正的做明公,整日里,却只知道溜须拍马,简直是有辱斯文。 明公们也承认,陛下这八个字对天择论总结的非常到位,天择论讲的就是就是自然对物种演化的干涉,除了天择论之外,就是人类活动对物种演化的干涉,人择论。 “这东西要是给泰西那些传教士看到了,怕是要怒火中烧,讨伐大明了。”王崇古倒是觉得这天择论,完全跟神创造了世界背道而驰,天择论会得到一个自然而然的推论,人类本身才是自己的神。 因为人在做干涉,在做选择,在对植物、动物进行全方位的干涉,门头沟的大蛾子、宝岐司的种苗、大宁卫围场的马种等等,都是人类干涉的结果。 泰西的教廷影响深远,这玩意儿流传到泰西,一定会被教廷列为禁书,这可是倒反天罡,动摇教廷根基的妖书。 大明完全没有这种担忧,本来就是以人为本,李成梁都把龙王庙给轰了,也没见龙王翻江倒海,要斩了李成梁的意思,毕竟李成梁真的有火炮。 “但是后面的内容,就值得商榷了。”张居正示意大家往后看,前面的天择、人择,都是践履之实,物种在繁衍的过程中,会有各种变化,自然环境的改变选择了这些变化,人类的干涉比自然环境更加直接,而且目的性更强、演化速度更快。 后面部分,则是人择论证华夷之辨。 中国人口众多,从先秦时代起,中原的人口远远领先于世界,人口基数的庞大,造成了人的变化在增多,而春秋战国八百年乱战,残忍的人为选择开始了,长得矮小、力量较弱、不够聪明的人在残酷的内部倾轧中不断死去,子孙后代变得愈发强壮,而后就是更加残忍王朝轮回。 王朝轮回的战争强度,每一次的人口大衰减和战后人口增加,社会的剧变,让人自身演化进一步加速。 人口决定了变化,剧烈的动荡选择了变化。 在天择论里,天择的速度远逊于人择速度,因为自然环境变化,都是百年计算,但是人有目的的选择,烈度远高于天择,而中原的战争强度、人口变化的剧烈程度,都远高于世界,继而论证了华夷之辨。 即:数量庞大的人口才能出现更多的变化,而更加剧烈的人择,选择了变化,让无法适应的人淘汰,导致中原人的体魄、智力等本性,远大于世界其他人。 “说的其实蛮有道理的。”礼部尚书万士和首先对解刳院的天择论、人择论,人择大于天择、中原庞大的人口和残酷选择、横向纵向两方面更大规模的变化与选择,导致中原人本性优于世界其他人。 逻辑自洽,没有问题。 张居正眉头紧锁的说道:“有道理吗?泰西的船舶制造曾经获得过商品优势,若非陛下锐意开海,这个优势会进一步的扩大。” “我不认为这种论点有利于大明,泰西在罗马灭亡后的思辨如火如荼,大旅行文化,让这些思辨的效率变得更高,这种优越论,是故步自封起点,是中原文明的生死之敌。” “大明已经如此强大了,停下脚步,安享太平就好,这不就是当初兴文匽武的起点吗?” “诚然,天择人择论,可以解释许多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前面的部分值得肯定,但是后面的部分,还是不要宣扬的好。”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两宋富甲天下,文化及其兴盛,那种瞧不起任何人的傲慢,让两宋上下都没有看到危险在酝酿,北宋亡于金国,南宋亡于胡虏。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陈刚立纪,救济斯民。 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已经进行过一次了,如果还是抱着华夷之辨,目空一切的活着,那还能期望着中原再出一个朱元璋不成? 这种幸运,凭什么每次都降临到你汉人的头上? 这就是张居正反对《天择论》、《人择论》的原因,他是从历史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这种刻意制造傲慢的风力言论不可取。 大明很强,但还不够强。 “不包括其他因素,只是说人这种生物上的变化和选择。”万士和补充说道。 “那也不行。”朱翊钧直接开口说道:“天择、人择讨论变化和选择,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值得广而告之的,但是后面部分的优越论就不必了,止于文华殿就是,傲慢和自大,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即便是戚帅,每战必虑败,再虑胜,而后百战百胜。” “膨胀和自满,绝不可取。” 朱翊钧给这场讨论定了调,这是风力舆论的塑造,就是解刳院说的再有道理,这种傲慢和自大,都是阻碍大明锐意进取的绊脚石。 “臣等谨遵圣诲。”万士和无奈只好俯首领命。 陛下总是有一种古怪的迫切感,大明中兴虽然还没完成,距离当初永乐当年的盛况,还有些距离,但陛下的迫切感,对大明强大的迫切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减弱,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表现出了越来越强烈的迫切。 朱翊钧没有解释过这种迫切感,在这个封建帝制,皇帝睿哲天成,有一定神圣性的万历年间,朱翊钧其实可以假托天人授梦来塑造一种神秘性,巩固的自己的皇权。 但神秘性对于大明皇帝而言,是一点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装神弄鬼,显得皇帝胆怯,一如道爷玄修。 大明皇帝是人间君王,士大夫们不会因为皇帝神秘就放弃自己的主张和行为的,朱棣靖难成功成为了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藩王造反成功登基的皇帝,宣称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永乐十九年,新建好的北衙三大殿就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大明人根本不信这玩意儿,又不是一神教世界。 朱翊钧也实在无法跟骄傲的张居正说: 天人授梦,先生死后新政成果全都被清算、大明国势江河日下、东夷北虏合流、萨尔浒之战大明一败涂地、现在被做成标本的努尔哈赤建立了后金、大明一败再败、小奴酋黄台吉建立了鞑清、大明亡于民乱、崇祯在李自成进京后自缢煤山、南明内斗不止、鞑清入关坐稳了江山、中原文明再亡于虏手、荏苒百年世界剧变坚船利炮架在了中原的海岸线上,百年屈辱的悲惨。 这对张居正而言,太过于残忍了。 所以,朱翊钧很迫切,而这种迫切感,被朝臣们解读为:对建功立业的执着。 皇帝想要建功立业,既不奇怪,也非常合理。 朱翊镠兴致勃勃的听着廷议的内容,变化导致了多样性,而残忍的竞争对变化进行了选择,朱翊镠可以理解这些,所以他觉得自己喜欢万国美人没有问题!因为他增加了大明人的多样性!制造了更多的变化。 天择论和人择论,还有一段,是廷议上没有讨论的,那就是在没有天翻地覆、改朝换代的剧变中,人择论依旧在影响着所有人。 天下困于兼并,不够强壮、智力不足的人无法获得足够的物质,在娶媳妇这个件事上,会变得很困难,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不那么剧烈但真实存在的人为选择,贫者越贫富者越富,强壮和美貌会结合,智慧和财富会结合,这是门当户对,解刳院大医官普遍认为:最终导致这种人为选择的烈度,其实不弱于战争。 最后一段内容,比优越论还要离经叛道,朝堂压根没进行过议论。 解刳院的奏疏,直接被砍掉了三分之二,只有天择论和人择论能够登上邸报和杂报,之后的廷议,让朱翊镠哈欠连连,实在是无趣,都是人心鬼蜮的争斗,毫无意义的内耗。 廷议结束后,朱翊镠立刻溜之大吉,去筹备自己的大婚去了。 “陛下,今日的《逍遥逸闻》送来了。”张宏把松江学派林辅成主编的杂报,送到了宫中。 朱翊钧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这一次林辅成主要说的是建立更加自由的雇佣关系,而不是强人身依附的奴隶关系,林辅成现在成了朝廷政令的鼓吹手,主要说的是废除贱籍的合理性。 奴隶只能做重复的、无意义的的工作,做不了任何创造性的工作,生产关系向大规模自由雇佣关系的转变,对大明意义深远,废除贱籍、不再承认卖身契,就是其中的第一步,没有自由就没有创造,没有创造就没有技术进步,生产力的提高,才能让物质变得丰富。 除了鼓吹朝廷废除贱籍的政令之外,林辅成还见到了泰西特使黎牙实、迭戈·德等人,讨论了自由之城,那个在一百年前就被葡萄牙人占据的自由角,充斥着各种没有任何限制的自由,却是一个人性本恶被无限放大的巢穴。 直到最近出现的智者之屋,给自由之城带来了些变化。 这次交谈极为有趣,出身泰西的黎牙实在不停的反驳林辅成的观点,而林辅成却坚持己见,黎牙实反驳的理由非常充分,他拿出的是张居正的公私论。 黎牙实认为大明实在是太自由了,根本没必要再继续推崇,天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各自为各自的利益谋划,人各自私,人各自利,就以海贸而言,大明的关税仅为百值抽六,海商诸家仍然喋喋不休,放在泰西,那都要高呼费利佩不可战胜了,泰西各国关税居高不下,大明如此轻税,实属恩泽。 大明不缺少自由,反而缺少公心,公德,缺少弘,即心怀天下,归雁湾私市大案即为铁证。 而林辅成这一版逍遥逸闻,则是讲自由的范围,大意就是自由属于每个大明人的必要性。 朱翊钧看完了杂报,放在一旁,拿起了长崎总督徐渭的奏疏,这一次徐渭上奏没别的事儿,讨要大明宝钞,上一次的长崎贸易会举办的相当成功,倭国的大名们尝到了铸币税的甜头后,开始疯狂敛财模式。 朱翊钧拿起了手边一枚银币,这是织田信长发的银币,目的是对抗大明宝钞。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解刳院那本奏疏的内容包括了四个方面,天择论、人择论、优胜论和劣汰论。 优胜论,就是优秀的会胜出,佐证华夷之辨,而劣汰论则是愚笨力弱之辈绝嗣。 这四个论断,朱翊钧只取了前两个,而后两个朱翊钧选择了封禁,因为优胜论加劣汰论,再加上自由派中的完全自由派,就是大明势要豪右向下朘剥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大明的百姓,是最勤奋、最吃苦耐劳的良善之人了,只要有块地,他们就能找到自己生存之道,但往往就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所以,任何有可能鼓噪朘剥天经地义的理论,朱翊钧都会选择封禁,哪怕事实的确如此。 而且后面这两种论点,此时此刻的煽动力实在是太强了,要是搞出番膏这类的洗漱用品,那就是彻底失控的体现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只是一种修辞手法,不是写实。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就是大明万历维新的最高纲领。 徐渭之所以要上奏朝廷索要宝钞,是抱着一個极为阴损的想法,那就是用宝钞的劣币驱逐良币,这种做法是极为阴损的,倭国的大名们一定会用织田信长发行的货币,兑换成为宝钞,而后继续向下朘剥。 当金属货币中,掺杂了其他金属后,市场上就有两种货币,一种是原先不含杂质的货币,另一种是被加入其他金属的货币。 即便是他们的面值相等,即便是法律赋予了两种货币的价值相等,但人们是可以辨别的,那么储蓄、保留不含杂质的货币(良币),将含有杂质的货币(劣币)拿去交易和流通,所以市面上的良币一定会减少流通,在市场上只有劣币流通。 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这种认知,其实早在汉朝时候就出现了。 汉武帝大规模铸造五铢钱之前,汉文帝五年四月,垂拱而治的汉文帝,废除盗铸钱令,允许私铸钱币,朝廷彻底放弃了铸币权,中原的金属货币的铸造,处于绝对自由竞争的年代,而那时候各诸侯国都可以铸币,七国之乱,就是货币的不统一和铸币权分散造成的局面。 吴王刘濞和大夫邓通的钱遍布天下,最终酿成了七国之乱。 汉武帝收回铸币权,使用了铁血手腕,从赤侧五铢,到上林三官五铢,再到彻底恢复盗铸钱者斩的禁令,汉武帝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大明的压印银币和万历通宝,有没有这种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发生?自然也是存在的,万历通宝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铸造出来,任民间赤铜兑换后,很少会流通于世面之上。 在松江学派看来,解决劣币驱逐良币的唯一办法,就是自由铸币,朝廷完全开放铸币权,允许所有人铸造货币,在完全自由竞争的铸币环境下,口碑欠佳的铸币没有人接受,就慢慢地消失了;而口碑良好的钱币接受的人多,会成为竞争的胜利者。 从逻辑上看似乎行得通。 但林辅成后来逐渐放弃了这种主张,因为大明贫银少铜,自由铸币的结果只会让铜的价格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而百姓们用的钱,会成为一点铜没有的薄铁钱,林辅成发现,在没有任何限制的自由之下,钱(贵金属)只会像水一样流向不缺钱的地方,堆积起来。 林辅成很快换了一种主张,贫银少铜的现状,朝廷就应该完全垄断铸币权,私铸者斩。 这个逻辑也是自洽的。 只要将所有胆敢私铸的人杀死,那就没有私铸飞钱,没有劣币,自然没有劣币驱逐良币的说法了,这个逻辑的成立,必须建立在大明朝廷的信誉之上,朝廷要是为了盈利,通宝里没有一点铜,这套逻辑就完全无法成立了。 好在,大明在积极开拓铜路,滇铜在开采,吕宋十一座巨大的铜镇,吝啬的皇帝陛下投入了三百万银开发,而卧马岗的铜山,大明也在积极开拓,无数证据表明,大明正在积极探寻铜路,用于铸钱的同时,还用于铸造铜炮等物。 这是很积极的信号,大明朝廷经常翻烧饼,毫无信誉可言,但大明皇帝的重信守诺,也是人尽皆知,十岁那年的陛下对戚帅许下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诺言,九年之后,陛下就开始履行诺言,这是一段君圣臣贤的佳话,即便是贱儒也不敢置喙的佳话。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创造问题的人!大明每个人拥有使用良币的自由! 林辅成有足够的论据证明货币不统一对自由贸易的伤害:在神圣罗马帝国从汉堡市走到德累斯顿市,1000里路,就需要十一种货币,要缴纳三十五次过境税,货币混乱,这对自由贸易而言,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谁破坏大明货币政策,谁就是在破坏大明的自由贸易! 这就是林辅成自由主张,他想要实现的自由是大明人人自由,所以他的主张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显然,林辅成提供的两个解法,对于倭国都不适用。 因为倭国也缺铜,而且还缺少规模,没有成熟的经验,渡来钱和私铸钱之争,就是最直观的体现,倭国没办法完全自由铸钱。 而大名令制国格局的现状,也让织田信长没有办法使用铁血手段解决掉私铸之人。 无论是是完全的自由和完全的禁止,倭国都做不到。 长崎总督徐渭用冗长的奏疏,论述了自己对倭国货币的思考,只要大明敞开了供应宝钞,徐渭就能用宝钞彻底击败织田信长的铸钱。 朱翊钧手里有织田信长的铸币,这是徐渭送入京师的。 织田信长铸天正大判一两金,长两寸椭圆形黄金制作,虽然说是一两,其实只有大明半两(15g)左右,大判一两银、小判一钱银,文禄通宝等等。 “就这个水平也好意思发币?铸币不精美等于不铸币。”朱翊钧看着那些个尺寸大小不一的金银铜币,从袖子里拿出了两枚大明压印银币,银币正圆,花纹清晰无比,背面写有一两,正面为万历通宝字样,下有双麦穗。 冯保看了看两种货币的差别,笑着说道:“蕞尔小国。” 比较之下,大明的银币,更像是艺术品,事实上在大明,银币真的是艺术品。 对于这种足斤足两,制作精良的银币,兵仗局制币司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万历十二年去了。 大明银币面值一两,只有一种面值,但市面上一枚大约价值一两二钱白银,因为银币独特的防伪性。 大明有巧夺天工一样的作假工艺,市面上的银锭真假难辨,各种造假手段层出不穷,而银币的压印工艺,那不是民间能够掌握的,一台水力螺旋压印机,就不是民间工坊能够制造,银币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确定真伪。 大宗交易动辄数千两白银,一块一块银锭绞开查验真假和数数银币数字就可以成交,哪种方便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收到假银子赔的倾家荡产。 大明银币在民间极受欢迎,兵仗局制币司日夜不停,也无法充足供应,主要是缺少银匠,机械可以多生产,银匠却不可多得。 铸币不精美,等于没铸币,是朱翊钧一贯以来的主张,而且坚持执行,这也是大明皇帝信誉的一环。 兵仗局的银币含银量为92.5%,不多不少,正正好,既能保证银币的强度和耐磨性,又能保证皇帝能收到铸币税,而大明银币带有锯齿状沟槽,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磨损银币,。 将银币磨削一圈,那些银屑堆积起来,就是另外一种火耗了。 兵仗局第一发现了这一现象后,立刻采取了应对措施,锯齿状的沟槽并不是很深,但只要沟槽消失,就代表着这枚银币被人动过了手脚。 也不怪徐渭信心满满,实在是织田信长捣鼓出来的货币,除了换宝钞,的确没别的用途,规模效应的优势,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朱翊钧拿出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核算了一番说道:“长崎总督府将以三钱五分银兑换价值一贯的宝钞,这个兑换比例,总督府换给大名是七钱银一贯,长崎总督府会不会有些吃亏啊?朝廷只管印,就那三成半,总督府忙前忙后,也是三成半。” 宝钞局是户部之下,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人,在宝钞上,大明养这批印刷匠人花不了多少钱,三钱五分银,赚的可不少,但是长崎总督府不仅要养总督府,还要养卫军,还要养商贾,为搜集情报的商贾提供报酬。 朱翊钧担心长崎总督府会因为吃亏心生怨恨,导致离心离德,对于诸侯朱翊钧还是以怀诸侯为基本政策。 “陛下,徐渭、孙克毅他们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冯保摇头说道:“就是每年办贸易会,抽分就够总督府度支了,反正宝钞几乎等于白赚…” “嗯。”朱翊钧点了点头,铸币税算是增项,会让长崎总督府的日子更好过。 对于徐渭而言,朝廷管海外总督府的死活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利益什么的,有大明支持,还怕抢不到? 比较有趣的是,吕宋和旧港总督府拒绝使用大明宝钞,用国姓正茂、张元勋的话说:琉球、吕宋和旧港为大明故土,怎能和长崎总督府相提并论?长崎会不会实土郡县,国姓爷和张元勋不做评价,但琉球、吕宋和旧港是一定会实土郡县。 大明宝钞的福气,就让倭国享用吧。 大明天朝上国,专门为倭国发行一种货币,这不是福气是什么?其他人想要还没有呢! “这儒生是不是有些过于愚蠢了,把他发到辽东垦荒去吧。”朱翊钧批阅了一份奏疏,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百多字。 是万历八年的一名进士,这名进士对大明朝当下的政策非常不解,奏疏洋洋洒洒数百字,核心的问题就是:他认为世家大族大多数都是德才兼备之人,为何朝廷要如此苛责? 朱翊钧看到奏疏就想到了当初的周良寅,周良寅当初去了趟辽东,回来之后仍然胡言乱语,就被朱翊钧流放到了大宁卫,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的跟在忠君体国侯于赵的身后屯耕。 周良寅很久没有上过这么愚蠢的言论了,相反,这些年总是上奏屯耕的实践经验。 人是会变的,朱翊钧打算把这个进士送到全宁卫垦荒,脚踏实地的干点活,种种地,这些想法都尽数退去了。 不过朱翊钧还是解释了这个进士的疑问,他在奏疏上朱批:[世家大族朘剥何须用刀?你家吃肉可曾带毛?这些个世家大族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你寻不到他做的一件恶事,自然觉得德才兼备,但他们掌控一县一州一府之地的买卖,作恶何须自己动手?只需和朝官稍加勾结,就是收获钜万。] [京官的冰敬碳敬,可能白拿?] 这种疑惑,也充斥在朝堂之上,尤其是新晋的进士,他们对社会运行的基本逻辑还不太明朗,所以会疑惑明明是地方的乡贤缙绅,世家大族,世代诗书礼乐,谈吐斯文,为人处事周全得体,和风细雨,谦谦君子,为何朝廷的新政,对乡贤缙绅、世家大族,从不温和。 作恶?哪有什么恶? 那些田亩是自己跑到他们家名下的,都是乡民觉得老爷苦,老爷累,主动献上的。 朱翊钧越发觉得王崇古搞的那个《论宋时监当官稍复疏》很有必要,在为官一方之前,确实需要累积一些经验。 大明皇帝收到了第一份普查丁口的报告,来自松江府巡抚申时行,最快完成普查丁口的考成。 申时行现在一心一意想要继承张居正的衣钵当首辅,那是牟足了劲儿刷政绩,朝廷有的考成要做,没有的考成也要做,确实做的相当好。 松江府现设五县,青浦、上海、华亭、奉贤、南汇,共有52.5万户,丁口为2625348人,其中水手148092人,在籍舟师2000余人,仅上海一县就有62万人之多,新港、青龙、上海、得胜四港,船籍二桅15000余条,三桅三千余条,五桅过洋船超过了40条,沙船舢板不计。 之前,户部对松江府人丁预期是在100万以上,但松江府率先完成了普查丁口,丁口超过了250万。 真正的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 这完全超出了大明朝堂对松江府的预期,松江府作为开海的桥头堡,人口虹吸效应是极为明显的,人口仍在汇聚。 发展,可以掩盖大多数问题,发展可以缓解大多数的矛盾。 人地矛盾尖锐的松江府,在开海之后,人地矛盾就不在那么重要了,无论是去什么工坊做工都能讨到饭吃,再不济也能给朝廷打灰,松江府仍处于快速发展的阶段,各种榷场、酒库、军隘、官署、儒塾、佛宫、仙馆、贾肆、勾栏,都在兴建。 京城的普查丁口还没做完,松江府就做完了,这不是京官不忠诚,而是松江府做在了前面,作为动辄试点新政的地方,松江府早在开海之初,就对往来人丁进行了详细的登记,这也要得益于松江第一世家孙氏的积极配合。 孙克弘并不想当水师的磨刀石,领着松江远洋商行的他,太清楚水师的实力了,那是什么名门望族能硬碰硬的战力?只有没见过水师的才不会畏惧水师,所以孙氏始终保持恭顺。 当初倒徐阶,孙克弘帮帮场子是为了泄私愤,私愤泄完了,跟朝廷翻脸,孙克弘实在是缺乏勇气。 孙家明面上诗书礼乐簪缨之家,但他们家也是大明最大的画舫生意拥有者,画舫生意甚至做到了长崎去,画舫不算是作恶吗?那些船上的女子,是孙家敛财的工具,就朱翊钧所知,恩客玩起劲了,把人扔进海里的都有,人死了,赔点银子就行。 同样松江巡抚申时行汇报了游龙号和飞云号的修建进度,一切都在超过计划的速度进行。 汪道昆和申时行低估了大明皇帝那二百万银砸进来的效果,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有了钱真的顺畅无比,根据目前的进度,有望提前一年,也就是万历十年年末,游龙号就可以正式完成海航,在渤海湾解冻后,行至天津卫供陛下阅视水师仪仗。 松江镇总兵首里伯陈璘不止一次提出过一个问题,富国强兵乃是新政的主要脉络,京营振武,陛下天天都能看到,水师振武,陛下从来未曾亲眼目睹,这不公平,就他们京营忠君体国,水师就是白吃俸禄? 所以游龙号至天津卫,大明水师请命部分舰队一同前来,请陛下阅视水师威武。 朱翊钧已经准奏,礼部也拟好了章程,有祖宗成法可以照搬,抄作业自然快,永乐七年六月初七,成祖文皇帝阅视水师仪仗,照着当时的礼部左侍郎胡濙拟定礼礼仪就是。 朱翊镠始终觉得皇帝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皇兄这样的,磨坊的驴看见了都得叫一声大哥。 政务是相当鼓噪且无聊的,都是人心鬼蜮的尔虞我诈,看多了甚至怀疑人性里究竟有没有善,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因为随心所欲的结果就是政令无法得到贯彻,任何事都要多想几遍,但凡是想少了,都有可能造成不可忽视的问题。 三月九日,朱翊镠的大婚开始了,李太后对朱翊镠极为宠爱,除了仪仗没有用皇帝仪仗外,大婚的场面,丝毫不落于皇帝大婚,但是李太后看着那一排十二个万国美人叫她母亲,也是脸色极为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在大明华夷之辨的叙事里,万国美人这些番夷,和能开口说话的牲畜无二。 一王妃两个侧妃都是汉人,这十二个万国美人是个添头,皇帝大婚四年,后宫一共就只有五个人,这朱翊镠大婚当天,就搞了十五个,外臣们整日里喊着礼法,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一言不发了。 朱翊镠乐开了花,一直闹腾到了傍晚时候,大婚的典礼才算是结束了,荒唐事这才开始,当夜,十五个人一起伺候朱翊镠! 关键这是,朱翊镠还让宫婢们宣扬的哪里都是, 第二天整个京师都知道,听到消息的群臣开始上奏劝谏陛下约束潞王,宗室乃大明颜面,长兄如父,作为皇帝要约束潞王行径,纳番夷也就算了,你亲王好这口,大明也有这类先例,毕竟太宗后宫里就有高丽姬,可荒唐到满朝文武皆知的地步,还是有损朝廷颜面。 整个京师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朱翊镠的勇武,不过是在床上。 简直是胡闹。 李太后也是气的破口大骂,舍不得处置朱翊镠,准备将那些万国美人统统打杀了。 朱翊镠大婚,弄的内廷外廷都是鸡飞狗跳。 “说吧,这么混账,到底想干什么?”朱翊钧认真观察了下朱翊镠走进来的脚步,并不虚浮,见礼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不像是被美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朱翊镠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这么一闹腾,就可以安心的混吃等死了,皇兄,臣弟已然大婚,就是成丁了,有些心里全是野心的人,必然会打歪主意,臣弟如此荒唐,就没人会把主意打到臣弟身上了。” 大婚意味着朱翊镠现在不是跟在哥哥身后,鼻子里吐着鼻涕泡、用尿和泥的弟弟,而是大明潞王了。 朱翊镠生在帝王家,这些年他一直跟在皇兄身边,长兄如父,朱翊钧一直悉心教导,朱翊镠并不想自己成为大明的罪人。 大明又不是没有兄终弟及过,明英宗和景皇帝的那出闹剧,决计不能在自己身边重现,朱翊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闹出了大荒唐来,看谁还敢来招惹他。 陛下为了大明再兴,通和宫御书房的灯,如常亮到子时,第二天寅时就得起床,朱翊镠知道皇兄的辛苦,不忍皇兄心血付之东流。 “何苦。”朱翊钧摇头,日后春秋论断,朱翊镠就只有一个荒唐的标签,大明追求以名长存,以名长生,日后但凡是有人提起他,就是荒唐二字。 朱翊镠再拜,俯首帖耳的说道:“皇兄又是何苦呢。” “行了,别跪着了,娘亲那里,朕去说,你宠爱的那十二个万国美人死不了,一天天的净整这些幺蛾子。”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朱翊镠免礼说话。 “谢陛下!”朱翊镠磕了个头,欢天喜地的站了起来,眉头一挑,左右看了看说道:“皇兄,万国美人的滋味极为美妙,不尝一下委实可惜。” “朕数到三,还能看到你的身影,就打断你的腿,滚!一,二…”朱翊钧伸出了第二个指头的时候,潞王一溜烟跑没影了。 朱翊钧并没有生气,而是面色格外的复杂,这个弟弟吐鼻涕泡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后,他当然知道朱翊镠的秉性不坏,更不会口出狂言,刚才朱翊镠胡言乱语,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演技太差,被朱翊钧识破了,皇帝身边全是影帝,朱翊镠这点演技,属实是不够看。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朱翊镠连哥都不叫了,开口不是陛下就是皇兄,之前朱翊镠可不喜欢这样正式的称呼了,总觉得家里人,这么叫生分。 现在,生分了,以后是臣子了,不是弟弟了。 朱翊镠能怎么办?作为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继承人,他只能表现的这么荒唐,像当年英宗皇帝和景皇帝闹得刀兵相见? 所以朱翊镠只能这么荒唐。 王崇古开始收拾官厂,用王崇古本人的话说,只要没有皇亲国戚往官厂里塞人,官厂就能干干净净,他作为大明官选官的顶层建筑,他怕谁? 在推行三逢三必的过程中,王崇古在官厂团造设立了惠民药局,仅仅毛呢官厂就有十四个惠民药局,而在西山煤局高达二十七处。 惠民药局就是医倌,以平价、廉价的药材,专门为大明工匠看病,诊金并不昂贵。 朱翊钧对这个惠民药局十分好奇,细细查问才知道,王崇古找到了一本大明常青树胡濙写的《卫生简易方》,这本医书主要是常见病,主张药方简易,药材多为平价。 这本简易方是经过解刳院大医官的修订的,将其中一些错谬之处进行更改,对一些没有录入的常见病进行了录入,并且简化药方,而且解刳院的新药,也会供应惠民药局。 大明官厂团造法,再次得到了强化。 之所以叫卫生简易方,就是整本书的核心是预防,搞好卫生,防止生病更加重要。 朱翊钧还专门叫人取来了医书,细细看了一下,不得不说胡濙是礼法大师,同样也是医学家。 之所以要搞惠民药局,理由也很简单,要提高生产效率,让拥有丰富经验的工匠能够为官厂工作更多的时间,来确保产生足够的效益。 至此,大明的发展进入了一个矛盾的时代。 以王崇古为首的工党,或者说激进派,支持开海,是努力的创造更多的物质,或者说商品。 而以张居正为首的张党,或者说保守派,支持开海,是为了更多的货币,确切的说是白银和黄铜。 这两种背道而驰的主张,居然在矛盾说之下,就这么矛盾着共存共生,并且达到了一种阴阳平衡彼此互相补足的状态,着实是让朱翊钧格外的意外。 是更多的物质重要,还是更多的货币重要,这本身两种水火不相容的主张。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会 强调物质和强调货币之间是水火不容的,因为他们的根本导向不同,要解释这个问题极为复杂,但大概可以概括为唯物和唯心之间的矛盾。 以燕兴楼交易行的船舶票证为例。 大明发行船舶票证,目的是通过出让分红权,人人做船东计划,来快速回笼资金收回成本,而后再次投入生产之中,加速扩大大明船舶制造业的规模,这就是强调物质,根本导向为获得更多创造更多的物质,或者说商品。 这是激进派强调物质的主张。 船舶票证在交易行交易,各种投机客手中涨跌交易,对于‘更多商品’这个根本导向而言,是零收益,甚至是负收益的,因为船舶票证的波动有可能会影响到生产,甚至为了票证价格,不得不进行冒险。 可是如果从强调货币的角度出发,就会发现,船舶票证的交易,和价格的逐步升高,带来的是更多的货币需求,对于‘更多货币’这个根本导向而言,是正收益的,交易行的规模越大,货币的需求就越多。 燕兴楼交易行的票证交易,对于激进派而言是无效甚至是负面的;而对于保守派而言,是有效、意义重大的,这便是两种主张的水火不容。 有趣就有趣在这里,他们奇妙的达到了一种阴阳平衡的共存,甚至是互相补足,这大约就是矛盾说所言的阴阳并济的现状。 追求更多的货币,不是一种谬论,尤其是在大明大明商品极度匮乏、商品经济欠缺发展、朝廷坚持以银铜贵金属为本位的大明朝,追求更多的货币,本身就是在增加商品的流动性,只有货币数量大于商品价值总量的时候,商品才能正常流通。 那么大明不再行钱法,而改为钞法,这种追求更多货币的主张,是不是会成为一种谬论呢? 如果大明可以布武全球、利用坚船利炮轰开各国市场的大门、进行自由航行和贸易、大明文化深入世界的角角落落、在所有人的心里打上大明天朝上国的思想钢印,那么大明宝钞,就会成为支配世界资源、产品、服务、人才的可靠工具。 那么追求更多的货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一种谬论,而是非常有意义的。 这种古怪的平衡状态,是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对彼此政策的部分认同和部分反对造成的犬牙交错的局面,如果首辅次辅、保守派和激进派之间这种异见,演化成为了政斗,甚至形成党锢,求同存异的共识完全消失,为了反对而反对,全面反对、全盘否定的话,平衡状态就会打破。 为了让经济利益相互冲突的阶级,不至于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需要有一种表面上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当缓和冲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之内,这种超脱的力量就是国朝。 也是朝廷于大明的意义,皇帝于朝堂的意义。 一个皇帝躲在后宫吸阿片,朝堂的奏疏一本都不批,显然是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 王崇古在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里,设立了惠民药局的做法,根本倒向是‘更多商品’,在产出上,一個经验丰富的熟练工匠几乎等同于三个经验不足的工匠学徒,那么拉长工匠的平均寿命和工作年限,就成了一个不错的方法。 王崇古的意思大概就是:匠人的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是无法让大明走进商品经济的。 三月春风和煦,但是朝堂上却非常非常的不平静,因为前往绥远支援边疆的筹码,降低了!从三年升转,变成了六年升转,这让本来在观望中的士人,彻底坐不住了! 怎么可以降价! 而且朝堂要在工兵团营搞学堂这件事,彻底让士大夫们坐不住了,王崇古这个奸臣,背叛了势要豪右的集体利益,现在开始带头冲锋,一种可怕的危机感,弥漫在了所有士大夫的心头。 各大杂报,开始长篇累牍的报道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完全的跟踪报道,因为王崇古不是闹着玩,他搞出了三级学堂,即童学、蒙学和经学,三级学舍,当完成九年三级学舍后可以考入国子监,若是在算学上天赋异禀,甚至可以考取皇家格物院。 这三级学堂,童学是不脱产的,也就是识文断字和简单算学的学习,只要通过了考试,就可以上蒙学。 蒙学是完全脱产的,到了这一步,四书五经和算学的内容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到了这一步考不上经学也没关系,可以转工匠学堂学习一技之长,这三年的束脩为三十银,朝廷可以垫付并且无息,但学完之后必须还钱。 而考中了经学,就代表着一只脚跨越了阶级,可以选择缴纳束脩就学,或者签订委培契约,学完之后无法考入国子监或者皇家格物院,就需要履行契约前往绥远、辽东、云贵、长崎、吕宋、旧港等边方地区,这三年的束脩为三十银,签订契约,朝廷可以垫付。 如果考入了国子监或者皇家格物院,那就是跨越了阶级,正式从生产者跨入了肉食者。 违约可能会一辈子缴纳罚金… 宋真宗赵恒在《励学篇·劝学诗》中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北宋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但大明,书中真的有真金白银。 王崇古来真的,他不是在皇帝面前表忠心,领了圣命,开始阳奉阴违,在皇帝面前吹半天,结果迟迟落不到实处,总是讲困难,说顾虑,从制度设计到制度推广,王崇古动作十分迅速,杂报跟踪报道的速度,甚至跟不上王崇古推行政令的速度。 随军西席开始招募,给出的待遇是很丰厚的,待遇分为基础的禀米和考成恩赏,一个学堂,西席先生所带的学子,每考中一个蒙学、经学、国子监、皇家格物院有不同程度的恩赏。 孔乙己的学生张三,因为勤学好问努力学习考中蒙学、经学,又因为天赋异禀,进入了皇家格物院,孔乙己整个过程可以领取一百二十银的赏银,哪怕是孔乙己死了,他的儿子孔丙己也可以领到这份赏银。 孔乙己,不肯脱下长衫,只能站着喝酒的窘迫儒生,大明也广泛存在,而现在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肯兴文教,就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桃李满天下,生活会越来越富足的机会出现了。 基于大明的贱儒疑似过于多了这个基本观点出发,工兵团营三级学堂的建立,从一开始就表现了它的狰狞面孔。 让学问带上了铜臭味,是对知识的亵渎!这是批评王崇古的主流,京堂的民报如同炸了锅的反对王崇古的胡作非为,最让诗社笔正们无法接受的是,考成赏银的钱,是晋党、晋商的认捐! 制定政令、推行政令,作为公衙里的明公,这是应该做的,但王崇古自掏腰包,自带干粮,算怎么回事儿! 王崇古直接通过《民报》告诉所有士人:考成恩赏的赏银库,每年定例为五万银的捐赠,王崇古本来打算一家独占,但是晋商却主动认筹,理由很简单,胜州的煤山、卧马岗的金银铜铁煤山,挖出来才值钱,这些东西,都在河套和漠北,没有足够稳定的统治,这些金山银山,就不是大明的,而晋商是第一受益者。 考成恩赏的赏银库,还能从内帑领取五万银,赏银库每年合计收到十万银捐赠,用于推行三级学堂。 王崇古制定赏银库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自家直接拿出来了,但晋商闻讯,纷纷跑到全晋会馆哭诉,什么次辅如何忍心弃我等而去之类的话,最终只能均摊了这五万银的认捐。 王崇古是不害怕贱儒们的批评的,因为贱儒伤不了他分毫,不客气的说:大明除非皇帝、文张武戚出手对付他,否则谁都对付不了他,严嵩被骂了二十年,不也干了二十年首辅吗? 朱翊钧在文华殿偏殿召见了张居正,王崇古人在西山忙惠民药局和三级学堂之事,除了廷议,基本见不到人。 “感觉王次辅有点过于激进了。”朱翊钧对着张居正面色复杂的说道。 朱翊钧知道王崇古有本事,但当初僭越那些事儿,朱翊钧对王次辅的期望值并不是很高,他能安安稳稳的把毛呢官厂办好,朱翊钧就已经满意了。 现在,王次辅在革故鼎新的路上一路狂奔,成为了激进派的代表人物,张居正反而成了负责维持稳定的保守派,这种攻守之势异也的魔幻感,让朱翊钧觉得王崇古是不是魔怔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也没有吧,臣倒是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既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青史留芳。” 官厂团造法是王崇古的根基,他在这个根基上用再多的力气都不为过,官厂团造法出了大问题,本就是奸臣的他,只有被斩杀了,而且官厂团造法,没有被卸磨杀驴的担忧,王崇古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和严嵩、胡宗宪一个下场,倭患渐止,就没了用处,成了堵清流嘴的一步棋。 因为官厂团造在理论上,是没有事毕的那一天,朝廷只要启动了官厂,从里面得到收益,就不可能停下了。 至于青史留芳,对于每个大明人都很重要,大明不讲来世,投胎就可以做个人上人的来世报;大明也不讲现世,活到哪儿算哪儿,生命会随着呼吸的停止而终结; 大明讲永生,以名长存,以名永生。 这种体系之下,导致中原人需要对历史格外的负责,时至今日,西域已经丢了近一千年了,大明在景泰年间、成化年间、嘉靖年间,就曾经多次有过重开西域的争论,因为那些名字,还停留在史册之中。 大明收复河套、在辽东开辟,都是直接启用了唐时名字,这就是对历史的重视。 那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名字,而是历史,更是传承。 这不仅仅是肉食者的共识,同样也是大明普通人的共识,比如唐宪宗时,安西都护府的铁军,已经孤军守城四十年,龟兹满城尽白发,龟兹守军难道不能投降,或者说干脆回到腹地吗?他们没有,而是在龟兹守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 所有人都会在时间面前成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当站在历史的岔路口,有机会、有能力、有魄力可以成为历史长河里的一块柱石,历经千年计量的冲刷,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成为脊梁的一部分时,王崇古的表现,称不上什么疯魔。 张居正是认同解刳院那一套中原优胜论的,因为一旦以千年为尺度去思考问题时,就不是军事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而是文化问题了,沉沉浮浮,循环上升是矛盾说的核心观点,但文化的坚定支持,让那一套的优胜论变得更加令人信服。 拜占庭十一世大喊着,我将如同闪电般归来,但罗马完全没有任何归来的苗头了。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俯首说道:“南望九原何处是,尘砂黯淡路茫茫,是文天祥的绝笔诗,三百年前,文天祥被押解入京,在柴市被忽必烈斩首示众,他所说的九原,是九原郡,是阴山脚下,是赵国修建的边城,是秦时的九原郡,是秦始皇所修直道的北止点,是汉时的五原郡,是唐时的丰州,是现在的五原府。” 张居正完整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这就是历史的厚重。 “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听明白了张居正想表达的意思,的确,王崇古的行为,算不上疯魔,甚至非常的克制。 “群臣上谏,请潞王就藩。”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起了潞王大婚后的安排。 潞王朱翊镠荒唐,整个京师都是议论纷纷,请皇帝约束,也请皇帝安排潞王就藩,就藩之后,有损朝廷威严的荒唐事,都是在王府里发生,而不是在京师了。 潞王就藩的地方位于河南卫辉府,这座王府是在弘治年间修建,已经有至少七十年的时间,弘治十四年汝王朱祐梈到卫辉就藩,汝王朱祐梈绝嗣国除,王府无人居住到万历十年,早已是满目疮痍,朝臣的意思是将潞王就藩此处。 “卫辉王府破败,仍需修缮,臣以为不宜立刻就藩,朝廷绥远驰道、绥远矿业,度支紧张,修王府实在是无财用支出,臣以为先令潞王继续留在京师,以全潞王一片孝心。”张居正不认为封到河南是个好主意。 河南的王府太多了,清丈都是个老大难,这好不容易一点点把清丈进行了,这潞王就藩,恐怕不利于清丈。 朱翊钧开口说道:“朕打算把潞王封到棉兰老岛达沃城去。” “陛下,这…”张居正对海外封藩之事,早有准备,但陛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让张居正一时间无法接话。 问题太多了,不是一蹴而就就可以解决的。 首先,李太后就不可能答应,棉兰老岛是什么好地方吗?那达沃说是棉兰老岛第一大城,吕宋第二大城,连红毛番算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万丁口,上海一县就有62万人,就那个破地方,去了也是对着大鳄鱼龇牙,什么破地方,也要让太后最爱的小儿子前往就藩? 李太后决计不会以为朝臣们是为了什么国朝大计,在李太后眼里,如此苛责宗室,就是在造反! “臣以为不妥,仍需从长计议。”张居正并不想刺激李太后,或者说,不想改变当下大明顶层政治生态的稳定性,李太后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在通和宫里带孩子,那真的是儿孙绕膝,朱翊镠在潞王府完全足够了。 海外封藩,要一点点的来。 “宫里的事儿,朕来处置就是。”朱翊钧也不确定能不能劝说李太后,但这是开海的必然,否则海外总督府,永远就只能是羁縻性质,想要实土郡县,就必须跨出这一步去。 张居正依旧十分固执的说道:“陛下,潞王殿下太小了,此事兹事体大,容不得马虎。” 让一个温室里的花朵,直面开海冲突的最前线,这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潞王就藩达沃,结果就是潞王恐怕不能履行自己藩篱的职责,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杀身之祸。 这不是张居正在危言耸听,棉兰老岛是土著、红毛番、倭寇、亡命之徒的大杂烩,矛盾冲突极为激烈,潞王这个年纪就是封藩过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旦潞王封藩出了意外,那海外封藩这条路就走到头了,日后再想海外封藩就是天方夜谭了。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先生此言有理,封藩海外,的确是有点操之过急,为时过早了。” 张居正忽然了然,陛下本来就不想现在让潞王就藩,所以才提出封藩海外的说辞,这样一来,朝臣们鼓噪就藩的声浪,就会戛然而止了。 元辅太傅领会圣意。 “最近应天巡抚李乐奏闻了南京稽税院贪腐事,南京缇帅骆秉良上书请辞,朕驳斥了骆缇帅的奏疏,让他好好干,贪腐的事儿,查到处置便是。”朱翊钧说起了南京稽税院贪腐案,是海瑞奏闻的一件案子,一共三名提刑千户,共计‘贪腐’了三千四百两银子。 这三千四百两银子是去年户部审计的过程中,发现对不上账,才事发的,不长不短三个月的时间,算是查清楚了。 这三名提刑千户也不是拿钱落到了自己口袋里,是给了稽税房弓兵做赏银。 稽税院是地方分成三成,起运京师剩下的七成,这三成留存地方,利益划分是,当地衙门、负责稽税的稽税千户和弓兵是三方分润,所以稽税院办的大江南北遍地都是,每一府都有稽税房,每一县都有稽税巡检司,领若干弓兵稽税。 “臣会细心留意的,南衙谏台官要是闲的没事干,可以去疏浚水路。”张居正对这个案子很是关注,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南衙都察院的科道言官一直揪着说事,甚至连骆秉良都被弄的灰土土脸,只能上奏致仕了。 地方衙门没钱的时候,会到稽税房讨饭,稽税房也需要地方有司配合,所以只要不是过分,稽税房也会给银子,算是拆借,地方衙门都是没办法才跑到隶属于锦衣卫的稽税房借钱,大部分都会还上,但这里面有个时间差,弓兵的赏银得发,所以就有了这三千四百两银子的亏空。 这都是很正常的政事儿,但江南乡贤缙绅保受稽税院的困扰,这逮到了机会自然是往死了弹劾。 张居正准备给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科道言官找点活儿干,疏浚水路可是一个长期的活儿,长江四十万里水路需要疏浚,科道言官要是有本事,疏浚水路能卷出来,那自然是青云直上,卷不上来,就滚蛋回家就是。 缺胳膊瘸腿烂心烂肺贪腐成性的科道言官,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干净人,嫌弃其头上有虱子?居然觉得稽税院这三千四百两银子,罪不容诛,按这个量刑的话,南衙那群酒囊饭袋的家伙,岂不是全都得拉去凌迟? 也不看看稽税院一年能稽多少税给朝廷,每一张催缴票,都是稽税院上下同仁,用脚一步步走出来的。 张居正对付言官从不手软。 “朕很不喜欢科道言官对大军北伐阴阳怪气,虽然他们奏疏里一个字没有提戚帅、京营,但总是鼓噪这类的风力,好像我大明京营在塞外刻意制造杀孽一样。”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起了京师科道言官们的奏疏。 这些奏疏道理讲的很好,但这世间很多事不是讲道理就有用的。 草原人安生不下来,就只能南下劫掠,所以大明才需要王化草原,这是彻底的彼此和解。 大明军在绥远剿匪,由安抚转为了剿灭,这让主张柔远人、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士大夫有些难以接受,从塘报来看,戚继光的命令非常严酷。 因为塞外的马匪,手段之残忍,是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老爷们无法想象的。 割掉耳朵拔掉舌头就为了盘问粮食、杀人前还把头发全都薅去、把人摁在水里一遍一遍的呛直到呛死以此取乐、用还在燃烧的木棍插进下阴将女子活活搅死、把人扔进开水里用扫帚扫皮黑话叫扫毛、把孩子两腿劈开扔进热水锅里叫穷小子翻身… 戚继光知道这些后,下令诸营:但凡不投降,就坚决消灭!任何抵抗的马匪,无论在哪里找到,都要立刻消灭,只准胜利,必须要胜利! 河套人对戚继光剿匪之事,只有赞扬,甚至连救苦救难生人祠都立了好多。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名单,开口说道:“安逸的生活让他们产生了错觉,总觉安稳的生活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生存,生下来活下去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而是无数的战士从这个冰冷的世界夺取的战利品。” “京畿两次被北虏所破,京畿震动不安,朕以为让这十几个人,前往开平卫和应昌卫,直面战争的残酷,才是解决之法。” 朱元璋有一套再世父母论,生下人的是父母,让人平安长大安稳生活的是君王,这套理论在封建帝制的大明是有合理性的,而朱翊钧套用了这个理论,将再世父母这个概念,扩展到了每一个为了大明这个集体公利奋斗的战士,为江山社稷负重前行之人。 将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京营,塑造为刽子手的形象,这一点,朱翊钧不能接受。 名单上一共有十七个人,这十七个人,就是流放戍边的第一批,他们能待下去就待,待不下去就一拍两散,被褫夺官身功名,滚蛋回家。 “臣遵旨。”张居正看了看那份名单,有趣的是楚党、浙党、晋党都有,分布还算匀称,安稳平静的生活,让士大夫们总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教人,千遍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张居正不认为陛下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得让分不清五谷杂粮的士大夫们,见见世面,才能理解戚继光剿匪,为何会从安抚转为剿灭了,而且下的命令和当初平倭时几无区别。 张居正从文华殿偏殿出来之后,雷霆手段直接震惊了京堂,京堂十七人流放绥远,南衙都察院三十余名科道言官被送往了贵州改土归流、疏浚乌江。 至于骂名什么的,张居正早就不在意了,反正没人敢骂他。 这些处置都是以圣旨的内容下发的,是皇帝用过印的,到这一步,其实还有得救,那就是六科廊的六科给事中行封驳事,封驳皇帝圣旨。 六科给事中们则是直接关起门来装傻,谁爱去谁去!谁愿意去谁去,反正他们不去。 他们反而十分庆幸,这名单上没有自己。 六科给事中们之所以没参与到这些糟烂事里,是他们忙着找王崇古麻烦,正好躲过一劫。 这么一番折腾,反而有人开始应诏前往绥远了,再不去,坑都被人占完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到底是谁带坏了陛下? 六科廊的六科给事中也有话说,放着王崇古那么好的目标不去进攻,非要去说京营攻伐绥远,当初陛下当街手刃陈友仁的事,所有人都记得,陈友仁写了本阴阳怪气的《平倭记》,极力为倭寇粉饰,给戚帅泼脏水,最后被陛下当街手刃了! 皇帝当街杀人。 礼部跟进写了本《东征记》,详细的描写了当初倭寇的暴行和戚帅约束军伍的严格。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是长期实践的结果,不是一句口号,是事实。 有些事可以碰,王崇古,骂他就行了,谁让王崇古犯的错比天还大,连张居正都对王崇古常怀警惕之心。 有些事不能碰,张居正戚继光,那是陛下主少国疑时坐稳皇帝的柱石,但凡皇帝的心是热的,就会极力维护周全。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绥远支边的问题,在降价和流放言官之后,立刻得到了响应,这也印证了戚继光对士大夫的判断,就是在讨价还价,当见到事不可为之后,立刻开始反复。 大明京营可以如期班师了。 “这把神剑,果然锋利啊。”朱翊钧看完了奏疏由衷的说道。 按照礼部的估计,大明识字率超过了25%,可不是说那种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就叫识字率,而是学完了四书五经的人超过了25%,这代表着大明有太多太多的读书人了,他们没有安稳的生活,人多,竞争就大,还不能操持贱业,否则就是有辱斯文,士大夫们希冀于皇帝能再涨涨价,结果等来了降价。 “若不是察觉了危险,想要王次辅吐银子出来,恐怕不那么容易。” “你呀,就是年轻,太气盛了。” 陛下手里有牌,可以应对旧贵们的挟民自重,这就是王崇古该死的原因,都是王崇古搞出的工兵团营,搞得大明乌烟瘴气! 陛下手里有两张牌,是旧贵们最害怕的,第一张是海贸,第二张是工兵团营。 君当大道之行,堂而皇之,这么阴损的手段,多少有点不为人君了。 王遴也没办法,他要是不点这颗雷,这六百万亩田炸的就是他自己了,前四川巡抚罗瑶,作为张党嫡系,都被张居正给办了,丝毫没有法外开恩的意思。 王遴和张居正同榜进士,多有政见不和,这六百万亩额外之田,就是他腚下的炸弹,他不主动奏闻,一旦有人知晓,王遴恐怕会比罗瑶的下场还要凄惨。 潞王大婚后的荒唐事慢慢落下了帷幕,潞王就藩的风力舆论也戛然而止,因为有知情人士透露:大明皇帝打算海外封藩,知情人士进一步透露,以潞王殿下贪婪的秉性和荒唐的作风,封藩海外,恐怕海商们叫苦无门。 冯保思索了下说道:“王次辅现在如此谨慎,显然陛下表现的非常明显,为了全家活命,王次辅甚至连银子都舍得拿出来,崇古驰道、都江堰水利、三级学堂的赏银库。” “海总宪乐在其中。”冯保反倒是觉得,海瑞反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的名声,被人这么骂,海瑞从不还嘴,而且每次斩杀贪官污吏无能之辈的时候,海瑞表现出的那种兴奋,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这代表着又消灭了一群虫豸! 在海瑞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的价值观里,他最大的心病其实就是皇帝,在海瑞看来,皇帝英明则国强盛,皇帝昏聩则国亡,天下重任皆系皇帝一人,天下人人为私,唯有陛下一人公耳这类主张的拥趸。 一份妖书在京堂的街头巷尾快速传播开来,上面有二十名都察院御史、六科给事中们养的外室,一篇篇指名道姓,图文并茂的《御史与外室不得不说的小故事》,二十页的小册子,直接点燃了整个京师,坊间议论纷纷。 缓和三个主要矛盾,就是大明当下制度设计的内因。 王崇古无奈的说道:“其实没什么,他们叨叨张居正十年了,叨叨出什么结果了吗?陛下英明睿哲,他们糊弄不了陛下,咱们家就不会出事,不反抗不是当缩头乌龟,是没必要,万一掀起了党争,反而罪责难逃,相比较骂几句,维系斗而不破的局面,才是以大局为重。” 很快就问出来了,和贪腐有很大的关系,这615万亩田,之前托庇于江西地面官吏。 这种受教育程度的巨大不公平正在加速撕裂大明的上下,而官厂团造、工兵团营,以及围绕着工匠、军兵展开的三级学堂,就是为了缓和这种撕裂和矛盾。 朱翊钧将手中一本弹劾王崇古的奏疏放下说道:“这个光禄寺署丞萧德辉说的很有道理,他在奏疏里说到了当初王崇古僭越之事、张四维刺王杀驾和大火焚宫,提醒朕要提防王次辅的不臣之心,他说的很对,朕对王次辅的提防,表现的那么不明显吗?” 王崇古在私生活上,确实非常检点,原配夫人死后,即便是只有王谦这么一个逆子,王崇古也没折腾出外室子这种丑闻来,可是这帮清流,二十名御史,外室不止一个。 王谦看过解刳院的优胜论和劣汰论,从万国美人来看,王谦认为解刳院说的有道理。 物理上消灭皇帝、张居正、王崇古这个变法核心,是最好的办法,这看起来是个最优的解法,无论这三个变法核心谁死了,大明的新政都会戛然而止,但问题是:大明对此极为防范,大明皇帝连皇宫都不住了,通和宫的人事结构简单,守备森严,皇帝对士大夫常怀警惕之心。 陛下的确崇尚大道之行,这些年这么说也这么做,很多事都做在明面上,但这一次,王谦觉得陛下之前不是不会,而是懒得用,实在是熟练的王谦都觉得过于丝滑。 对于陛下的勤勉,海瑞从来没话说,反倒是担心陛下过于勤政,有克终之难的危机。 “嗯。”朱翊钧稍加思索,认可冯保的说法。 潘季驯在万历三年蝗灾的时候杀了不少的人,逼迫江西地面势要豪右出粮赈灾,新任江西巡抚王遴,到任后,查出了这615万亩的田,王遴最终选择了刺破。 这把神剑,相当好用。 “父亲,你确定是咱们把陛下带坏的?”王谦脸上带着迷茫说道:“我倒是觉得,是张居正教了陛下这些个手段,陛下实在是太熟练了,甚至连万太宰收尾都做好了准备,其手段之熟稔,我看了都心惊不已。” 张居正若是在此,他绝对会出离的愤怒,他从没有教过皇帝任何的阴损手段,别什么事儿,都扣在他头上!他又不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面装!阴损是你老王家惯用手段,不是他张居正的看家本领! 真不是张居正教的,也不是王崇古教的,主要是朱翊钧看的太多了,是睿哲天成。 原来这帮自诩清流的家伙,玩的这么花啊!道貌岸然的背后,都是这些苟且之事。 相比较红毛番金毛番,王谦更喜欢波斯美人,在他眼里,红毛番和金毛番,都是没有脱毛的猪,身上那股需要用香水遮掩的味儿和旺盛的体毛,王谦不喜欢。 王谦是个很执拗的人,从他和父亲多次想法上南辕北辙来看,就能看得出他颇为叛逆,按照王崇古本来的打算,是不做理会,实在被骂的凶了,就上奏致仕,陛下温言挽留,这戏已经演了十年了,现在王崇古可以从陛下那里借到力,这是他推行新政最大的底气。 首先就是皇权的高度集中和各個阶级对权力索取的矛盾。 从张居正新政开始的万历维新,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各种政策增加朝堂、皇帝的权威,来改变国家困于五疾的现状,是为了巩固皇权,皇帝是所有新政的基础,所以十年后的万历十年,皇权再次高度集中在皇帝本人手里,但显然习惯了道爷焚修、隆庆神隐的读书人,对这种局面的不满。 这就是等级森严,阶级的直观体现,更高的阶级可以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来保护自己。 世间很多事儿都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六百万亩田,江西地面官员,是真的太勇敢了。 就许你张居正是个革故鼎新的能臣? “哎呀,不好。”王崇古一拍桌面说道:“这不是把陛下带坏了吗?陛下之前都是大道之行,这等手段,这等伎俩,不是把陛下给带坏了?” 王谦非常执拗的说道:“清流依仗的不就是名声吗?我看他们这次没了名声,还有没有功夫攻讦父亲,三级学堂,明明是兴文教的大好事,到了他们嘴里,反而成了动摇社稷的逆政,孩儿不服!” 冯保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确实是有点厚此薄彼了,都是给陛下办事,陛下从未回护过王次辅。” 这个矛盾是长期的,是集中权力和离散权力的矛盾。 “朕是不是薄待王次辅了?”朱翊钧思索了一下问道。 现在海瑞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是皇帝的走狗、逆政的拥趸、残害同僚的酷吏。 王谦眉头一皱,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父亲老了?” 王谦点头说道:“是,咱家的书坊,哪里能印出那等质量的书刊来。” 王谦不认为当缩头乌龟是应对的良策,王谦非但不肯当缩头乌龟,还要反击,而且是要一击毙命,奔着清流的死穴名望二字去下手,这么些年,王谦收集了很多的黑料,把清流的皮扒了,让世人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朝廷实行的变法,一定会引起旧有利益既得者的激烈反对,而封建帝制的政治生态,对不同政见的压制和排斥,流放贱儒到绥远支边和贵州疏浚乌江,就是最典型的压制和排斥,这一定会促使旧贵们,采取更加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个矛盾也是长期的,是社会公平的矛盾。 这个矛盾也是长期的,是生产资料的矛盾。 王崇古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看着王谦说道:“我之前在西山煤局,推行三逢三必,其实多少有点避祸的想法,唉,咱们大明的读书人,骂人实在是难听,看到多少有些郁结,实话说,确实爽利了许多。” 除了素材是他提供的以外,都是陛下在做,妖书是内署三经厂印的,发的哪里都是是缇骑给了三姑六婆让她们传播,礼部尚书万士和负责收尾,洒水洗地,整个过程突出了一个丝滑和流畅。 所以绥远支边的问题算是缓解了,而且随着三级学堂的建立,这个问题可以得到进一步的缓解。 各种花言巧语会欺骗,但牛子不会。 王崇古嘴角抽动了下,咬牙切齿,带着一些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王谦问道:“儿啊,你是不是嫌你爹命太长了?你就真的这么着急继承家产吗?” “孩儿就问:这要是动起手来,做到什么地步比较恰当?陛下圣谕:贱儒都骑到伱们老王家脖子上耀武扬威了,还问做到什么地步?孩儿把妖书的想法告诉了陛下,妖书是内署三经厂印的。”王谦完整的告诉了王崇古整件事的始末。 “有理。”朱翊钧笑着说道:“萧德辉他不是王次辅啊,他感受不到压力和头顶上的利刃。” 这可是六百万亩田,江西地面官员居然敢姑息隐匿!真就不怕事发。 王崇古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满脸懊恼的说道:“当初舞得动七星环首刀的时候,就该把你剁了,反正有孙子了。” 王崇古似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他是张居正的政敌,大明讨伐板升的时候,王崇古又刀刃向内清理了晋党的蛀虫,而后请均田役疏又让他自绝于乡贤缙绅、势要豪右,工兵团营再建三级学堂,这就是得罪了士大夫。 海瑞顺着这六百万亩田,抓到了这一批二百六十四员贪官污吏,一体革罢。 王谦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第二个矛盾则是新政惠及的还是肉食者,肉食者和生产者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十分明显的缓解,甚至部分自耕农、佃户承担了清丈带来的税收压力,这也是稽税院被恨的咬牙切齿的原因,新政的推行是随着行政能力的恢复,一步步推进的,强人身依附的关系并没有明显改变。 事情是王谦干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王谦从来就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人物,他自己都承认,父子皆奸臣,既然是奸臣,就得干点奸臣应该干的活儿。 “你可真是孝顺。”王崇古直接被气笑了,他都这个岁数了,哪有尽孝送波斯美人的?! “爹,就问你,这把清流的皮都给拔了,让他们赤条条的曝于世人面前,孩儿搞得这妖书,爹心情是不是爽利了许多?!”王谦探了探身子,好奇的问道。 冯保选择了实话实说,相比较陛下对张居正、戚帅的回护,王崇古也做了很多事,陛下从没帮过王崇古。 “孩儿也不是胡闹,前几日,陛下诏孩儿入通和宫御书房,询问了燕兴楼交易行诸事后,对孩儿说:这帮言官喋喋不休属实讨厌,为人子理当尽孝,若有良策,不必藏拙。” 还田疏和请均田役疏,才能明显缓解人地矛盾、生产者和肉食者之间的矛盾。 万历维新正在深入改变大明的江山社稷,方方面面,政治、军事、经济和生活方式,都随着大量白银流入和新政的推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这个剧变的过程中,大明正在逐渐变得强大,但维新的过程中也包含了尖锐的矛盾。 没必要撒谎,王崇古在西山煤局躲藏,不止一次想要动手了,他性格暴躁易怒,虽然刻意压制收敛,但不止一次想要动手,最后还是以大局为重,忍住了。 万历十年三月,还没过完春天,海瑞就联合吏部,褫夺官身功名各级官员高达二百六十四人。 虽然消息来的没头没尾,但就大明皇帝开海的坚决意志而言,就知道陛下恐怕是真有这个打算。 王遴和张居正的政见不合,主要是考成法,王遴觉得张居正苛责官员,大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给百官套枷锁,是什么意思?王遴为此致仕,但现在王遴反而觉得,张居正的考成法,实在是太保守了。 而且掀起民乱的恶果除了恶心一下皇帝,一定会加速地方工兵团营的组建,而工兵团营的生产方式,会碾压的、剧烈的改变旧有的、封建的、强人身依附的生产关系,这对旧贵们而言,还不如磕头当忠臣,至少陛下的变法,还是以稳定为主。 三经厂出品,就是陛下给王谦立的字据,出了事皇帝兜着。 王崇古本身是个保守派,他不想撕破脸,那样大家都不体面,被骂几句,陛下不准他的致仕奏疏,屁事没有。 万历十年三月二十日,王崇古终于忙完了西山煤局、永定官厂三逢三必回到了京师,在打算倒王的言官,群情激奋准备讨伐王次辅的时候,京官们惊讶的发现,自己后院失火了。 “爹就我这一个儿子了,舍不得的。”王谦信心十足,这是实践证明过的。他笑容满面的说道:“父亲之前还追了孩儿两条街,老当益壮,宝刀未老,我给父亲物色了两个波斯美人,已经送到父亲房里了。” 而王崇古给出的办法是更多的物质,张居正给出的办法是更多的货币,这并不是谁优谁劣的问题,没有张居正的新政,行政力量没有恢复,王崇古想做什么都是白瞎。 王谦十分肯定的说道:“你那点家产才有多少啊,我在陛下那儿存了112万银,在燕兴楼购入了五十万银的绥远驰道,不出意外的话,孩儿到父亲这个年纪,应该比父亲富的多的多。” 第三个矛盾则上层建筑和下层基石之间的文化矛盾,新政主要惠及到了肉食者,松江学派自由派的变革,代表着肉食者们在新政获利,张居正在分配卷,对这个问题讨论的已经非常清楚了,同样承受变法的阵痛,但肉食者获利更多的情况下,穷民苦力就成为了牺牲品。 王谦左右看了看低头说道:“第一期妖书就是教训,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未完待续,一旦这些清流还喋喋不休,第二期就会刊印了,已经雕版了,要是这帮清流还是死不要脸,陛下就会请海瑞出马了。” 普查丁口和废除贱籍,是请均田役疏的一部分。 大明皇帝远在天边,旧贵的粮仓就在眼前,流民的数量过多,揭竿而起的时候,旧贵先死就成了必然。 “儿啊,何必呢。”王崇古忙完了三逢三必后,请假休沐了一日,修养精神,他岁数不小了,高强度的工作确实很累,但再累也没有心累,王崇古是个活生生的人,偶尔也会有些迷茫。 一个皇帝保护一个臣子,甚至不用动用行政力量,就可以保护的极好,这更加坚定了王谦对威权的崇拜,王谦始终是个威权的信徒,他不信大明律,只信皇帝的承诺,哪怕是皇帝不去履行承诺。 旧贵们更不愿意掀起‘民乱’来抵抗,比如进一步加高地租,促使佃户脱离田亩成为流民,增加社会的不稳定性,这是物理距离造成的。 开海,是海商们不想讨论的问题,利益过于庞大,不如维持现状,还是让潞王继续在京堂胡闹吧,左右不过是一个亲王,又不是陛下。 在所有人都觉得王崇古好欺负,打算落井下石的时候,王崇古似乎反击了。 他拿起了一本奏疏,打开看了看,拿起了朱笔朱批道:“都察院总宪海瑞、李幼滋联合吏部尚书张居正上奏,诏黜刑部江西司员外郎艾穆等共二百六十四员。” “像海瑞这样不贪不腐的真清官、真清流,咱大明有几个?” 海瑞立刻就闻到了味儿,田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那么这六百万亩田海瑞要问个究竟。 对此,他非常有信心,绥远驰道现在并没有暴涨,但他看好长期,一旦大明蒸汽机的匹数开始快速发展,绥远驰道的票证价格,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飙升。 这一次大规模的诏黜导致官场大地震的是江西,去年,江西六十六州县官民塘池原额之外,丈出地六万一千四百五十九顷五十四亩,合计615万亩的良田被丈量了出来。 大明三年才三百名进士,这二百六十四名里就有五十四人是进士,剩余的为举人,褫夺官身功名,是万历年间罢官的标准流程,滚蛋回家的人,不再享受税赋和司法特权,无法成为乡贤缙绅。 “好好的海刚峰,日后被骂作是酷吏了,都是朕的错,朕没用好这把神剑。” 常用的落水这种过时的手段,就显得非常稚嫩了。 从连章弹劾王崇古、杂报对王崇古的疯狂反对,就可以看出,对于朝廷手太长、管太宽、管太严这种事,士大夫阶层爆发出的巨大不满。 自己这么冲锋陷阵,真的值得吗? 皇帝恩准了王崇古的请假,王崇古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才看到了这份妖书。 这些年,海瑞这把神剑,是大明反腐抓贪第一人,吏部那边考成察觉到下下等,海瑞都会查一查,一般情况下下等的官员,都有问题,海瑞的好名声,都被朱翊钧这个皇帝给败坏了。 大明真的太大了,包容性很强,容得下这两个主张。 朱翊钧朱批了海瑞的奏疏,朱批:[总宪在朝,气象岩岩,端方特立,诸臣僚多疾恶之,无与立谈,总宪功在社稷,些许杂音,不必理会,朕知爱卿骨鲠正气。] 海瑞放心冲,朕在后面鼎力支持! “挺好。”王崇古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死了,陛下应该不会去倒他的墓碑泄愤,做的事不是没有意义! 王崇古斗不过张居正,更斗不过有陛下支持的张居正,现在,他王崇古也有来自陛下的支持了。 朱翊钧万历元年把海瑞诏回朝中,其实是拿海瑞挡言官的喋喋不休,当海瑞开始反腐之后,朱翊钧意识到这把神剑,给大明这个死气沉沉的官场,狠狠的注入了一股完全不同的风气,这股风气就叫骨鲠正气。 “陛下做的?”王崇古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这真的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抖擞,心里那点迷茫,立刻烟消云散了。 “也是,帝师是他张居正,陛下的德行理应由太傅去劝谏,跟咱们没关系。”王崇古放松了下来,他又不是帝师,当初范应期和王家屏去教皇帝,被皇帝问的说不出话来,这都是明文记载的,王崇古没教过,春秋论断,也不是他王崇古的错。 妖书很快从京师传到的南衙,而后传遍了大江南北,信息流通的速度在加快,除了京堂的黑料,南京都察院御史们,也是饱受困扰,因为南京刊行本的黑料,是南京科道言官的,一模一样的二十位,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群远不如前辈的怂货 第486章一群远不如前辈的怂货 朱翊钧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张居正的反对,张居正既没有上奏疏劝仁恕,也没有面圣当面劝谏,他很清楚大明皇帝在做什么,却没有阻止,大道之行是很美好的一种夙愿,但在实践之中,为了达成目的,需要不择手段。 万物孤阳不生,独阴不长,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是张居正长期斗争的经验。 万历十年三月二十三日,大明皇帝一如既往带着皇后和长子到太傅家里蹭饭,弄的张居正的全楚会馆一片鸡飞狗跳,熊廷弼对皇帝每月定时到访慢慢变得习惯了起来,若非每次都有赏赐,熊廷弼怀疑陛下能把全楚会馆吃穷,主要是皇帝出行的大尾巴,人实在是太多了。 “先生还没有开始动笔写阶级论的第三卷吗?”朱翊钧在全楚会馆的书房文昌阁内,找了半天,没找到第三卷的手稿,要么是没写,要么是藏得太好。 张居正略感头疼的说道:“真没有了。” 书房被翻了个遍,素来以稳重著称的陛下,在文昌阁总是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样,搅的天翻地覆。 第三卷,这次张居正真的没写,他已经得到了自然而然的推论,选择了止步不前。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是白没,王遴王巡抚算是迷途知返了,朕不是要给王巡抚找麻烦,这六万顷当然是以白银平价购入,当然,要是不肯接受朝廷平价购入,那朕只能白没了,清丈是国策,国策就是一切都要为清丈让步,既然敢隐匿,就要做好挨罚的准备,否则人人都要和国策逆行,那朝廷威严何在?” 这就是朱翊钧为何驳斥张居正的想法是不存在的问题。 松江学派魁首林辅成的书坊被人给堵了。 朱翊钧思索了一番说道:“这是个不存在的问题,因为当前阶段的过剩人丁,在下个阶段就会成为必要人丁,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没有发展到下一个阶段,我们还可以通过开拓去解决这一问题。” 三月的春风正好,九折桥的朴树吐了新芽,池边的番薯已经颇为繁茂,朱翊钧和张居正在文昌阁里,讨论着国朝机要之事,皇长子朱常治追着熊廷弼玩,熊廷弼那是心惊胆战,这皇长子最喜欢水边,尤其是喜欢让熊廷弼射无尾箭打鱼,每打到一条,朱常治都欢呼雀跃。 “对于个人,对于国朝都是如此,对于个人而言,日后收入预期增高,就可以承担更多的负债,比如海事学堂的舟师,入学愿意欠这六十银束脩,因为他们知道日后,可以还得起。” 一群远不如前辈勇敢的怂货,这就是张元功对现在读书人的评价。 这就是朱翊钧所言平价的依据,有祖宗成法,抄作业解题就是这么快。 朝廷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躲避。 “世界这么大,总能容得下。” 吴元年,也就是洪武元年的前一年,松江府豪强、胡元官员钱鹤皋为首,纠众三万余,抗交修城砖石、反对验田、反对清丈,朱元璋派徐达前往镇压,徐达在横沥将钱鹤皋击杀,而后以一贯钞每亩或谷十七秤或银一两的价格,收豪强田亩。 朱翊钧伸了个懒腰,即便是海瑞拿这些清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送这些外室的势要豪右们,并没有在赠送的时候,提出明确的要求,主要就是为了结一个善缘,而后潜移默化的影响科臣,你说是官绅勾结,但人家没有发生权钱交换,只是赠送。 “那是,咱们大明这帮清流,忙着四处灭火呢。”朱翊钧笑的阳光灿烂,这个标志性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具有欺骗性,他伸出五根手指,用极为惊讶的语气说道:“这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七品的监察御史,居然养了五個外室,啧啧。” “陛下圣明。”张居正最终认同了陛下对江西这六百万亩田的平价购入,他相信江西地面遮奢户们可以理解,割肉总比掉脑袋强。 朱翊钧颇为认真的说道:“先生,债务其实就是信心。” “确实,土地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清丈的国策是大道之行,不容有失。”朱翊钧此举执行上看是为了还田疏,但目的还是为了维护清丈的新政,不给足够的惩戒,不让这些隐匿大户失去田产,那么很快就会从个例上升到海量。 这四种共存一定会引发两个核心问题,那便是土地问题以及世家大族在权力中占支配地位问题,几乎所有朝代的社会和政治危机都是由这两个核心问题引起的。 “分十年给付,每亩地均价一两。”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平价自然是按照洪武旧价来了,难道还指望朝廷市场价购入不成?平价就是挤了水分的价格,再吵闹就以谷十七秤去计价,还吵闹就给宝钞。 循吏体系,是考成法之下的新的晋升体系,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姑息裙带,但凡是对自己有点信心,讨个监当官干起来再说,所以京堂留下来摇唇鼓舌的多为贱儒。 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朱翊钧内帑银子多到花不完,看国帑周转困难,准备借钱,张居正以定规反驳,防的还是皇帝因为私欲索求无度。 “诸位谁上前来,跟我聚谈一二!”林辅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手模样,他林辅成当不了循吏,还吵不过这些贱儒吗!林辅成最厉害的就是这一张嘴了。 这就是划出了道,只能吵,说不过也不能动粗。 国帑还能周转的开,即便是加上江西这61.5万银的亏空,也能周转,但皇帝拿国帑的钱,可是从来不会还的。 “能生愿意生生下来养得活,这多是一件美事啊。”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张居正略有些为难的说道:“江南之田,惟徽州极贵,一亩价值二三十两者,今亦不过五六两而已,亦无买主。江西山多地狭,一亩地怎么也要六两五钱银了,这笔钱从何而来?” 张居正神情复杂,他以为万历新政到一条鞭法,就可以宣告暂时结束了,再次进入一个螺旋上升的周期,结果却是遥遥无期,这当然是个好事,但确实异常的忙碌。 张居正摇头说道:“陛下这话说的鞭辟入里,的确债务其实就是信心。国帑借内帑不得不还,可是内帑借国帑是有借无还,这个口子,还是不能开。” “陛下钱是陛下的,国帑财用有亏,只是暂时的,只要绥远驰道和矿业略有所成,亏空自消,不是问题,若是难以为继,大司徒和少司徒也不是抹不开面子的人,会去内帑讨饭的。” “哈哈哈!” 张居正对新政现在抱有警惕的态度,大明的发展越来越危险,尤其是对皇帝而言。 “国帑因为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财用有亏,虽然大司徒和少司徒从未提及,但内帑还有存银二百余万银,可以暂时拆解国帑使用。”朱翊钧说起了朝廷财政问题。 林辅成大声的说道:“朝廷铸的钱不够用,是因为通宝里有铜,跟你们一样铸铁钱飞钱?贱钱害民啊,朝廷不让你害民,反倒是朝廷的不是了?照你这么说,百姓就该用贱钱?大明人理应拥有使用大钱的自由!” 张元功十分确信的说道:“我也看热闹。” “陛下所言甚有道理。”张居正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认同陛下的想法,人口上限这个事,张居正认真盘算后,在当下开拓的大背景下,的确是个不存在的问题。 眼下正处于大航海时代,海外有着广泛的领土,可以容纳大明这些过剩的人口。 “万历八年进士,杨同善!”杨同善大声的回答道。 林辅成道谢之后,直接挺直了腰身,舌战群儒罢了,他又不是没干过,上次在太白楼,一打六十,他都没输。 这种思辨,在皇帝每一次到访的时候,都会进行,这是君主和百官之首的直接沟通,朱翊钧对这种思辨十分重视。 去年年末,大明大祭司英国公张溶薨逝,勋卫张元功作为长子,正在准备继承英国公的爵位,此时张元功决不允许他的地盘发生打砸抢的恶事,否则继承国公爵位出了问题,他张元功哭的地方都没有。 老库存银这是大明的老本,万历三年起开始存银,到万历十年,老库一共存了七百二十万银币,这是能不动就不动的战略储备金。 “陛下,臣还是对工兵团营持谨慎的态度。”张居正经过了长时间的思索,依旧没能说服自己。 林辅成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是杨同善啊,真的是久…不认识。” 林辅成太让人失望了,向下滑落成为走狗的速度,比本地人还快,本地诗社书坊都跟朝廷斗了十年了,还不是走狗,反倒是林辅成进京没几个月,就直接滑跪了。 这就是张居正反对工兵团营的原因,这种富有活力的集体生产的方式,会催生人口聚集,大明会有越来越多的城池变成百万都会,到那时候,人口激增,就是大乱的开始。 王谦也是个乐子人,这么好玩的乐子,怎么能少了王谦呢?京堂的言官现在选择了闭嘴,已经不敢攻讦王崇古了,那妖书,实在是太吓人了。 顺天府丞王一鹗表示,你们吵归吵,但不能打砸抢,打砸抢一律按聚啸作乱,打一百杖,打不死就流放绥远。 士林学子围堵光德书坊,大声吵闹,甚至准备冲进去,砸了这书坊,之所以没有冲进去,是因为谯楼瞭望发现,五城兵马司的都尉带着校尉们、顺天府丞带着衙役们,不让发生打砸之事。 大明现状是:等级森严的儒家阶级体系和大量白银涌入后新的阶级体系同时共存;小农经济和商品经济同时共存;势要豪右、世家大族对权力占据支配地位和循吏体系同时共存;大明律和宗族自治同时共存; 松江府在短短十年内,由沿海的村落变成了现在的大都会,这个剧变的过程,算是给大明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观察对象,快速的都市化导致了人口的剧烈增长,社会结构也会激烈变化,这让张居正十分担心。 因为在原来的历史线里,万历十年,万历皇帝以潞王大婚、皇长女诞生、圣母诞辰恭祝万寿、皇妹寿阳公主朱尧娥婚礼制办妆奁这四件事为理由,在三个月的时间内,从国帑取走了二百万银之多。 而正是这份松江府普查丁口详册,让张居正看到了危机。 对于皇帝主动爆金币的行为,张居正以自有定规反驳了,皇帝的钱还是自己留着花吧,大婚用假货,还用了两次,实在是有点过于寒碜了。 整个洪武三十年,鱼鳞册顺利绘测,和这次的钱鹤皋的经验有关,钱鹤皋用自己的人头证明,朱元璋他真杀人。 “远没到这个地步,俸禄、边军军饷还能照常足饷。”张居正对这个提议并不认同,他十分确信的说道:“国家内外帑藏供用自有定规,如金花、子粒贮之内库,专供御前之用,京边钱粮贮之太仓,专备军国之需。” 内帑拆借给国帑的钱,朱翊钧不打算要利息,君国一体到现在都没有拆开过,也没法拆开,这是左手倒右手,户部这些日子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很多事想做不能做,这次又要平价购田,第一年只有六十万两银子,但户部就得动老库存银了。召佃租田后,就可以收支平衡了。 “江西这615万亩田,作为官田,召佃租田,只能顶退不能买卖吧,六百多万亩田,足够养活十万户了,耕者有其田。”朱翊钧说起了这次清丈出来的田亩处置方案。 江西的乡贤缙绅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潘季驯在江西大杀四方平蝗灾,江西地面的势要豪右知道,不遵朝廷号令,朝廷真的会杀人。 “我看热闹,英国公世子为何也没走?”王一鹗十分诚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只要两代人,三十年,大明就要面对这个残忍的问题了。 万士和极其擅长洒水洗地,自从江西615万亩地的大案爆发以来,万士和就一直在查旧案,看如何既让朝廷体面,也让势要豪右体面一点,果真给他找到了。 除非整体风气再次兴文匽武,不再进行开拓,限制工商业的发展,才会存在。 朝廷清丈是第一次给条件,如果选择与国同行,那么遮奢户仍然可以保留地籍,生产资料还是他们的,江西地面的遮奢户选择了隐匿;平价购入,是第二次,朝廷给条件,这已经是非常仁义了,如果江西地面的遮奢户还是给脸不要脸,那朱翊钧就要直接抄没了。 没事,到时候朱翊钧写出来,托名张居正就行了。 “白没吗?”张居正呼吸一紧,这要是直接查抄,那王崇古之前暗度陈仓,就白折腾了,势要豪右立刻就会明白,朝廷打起了还田的主意,矛盾会立刻激化。 土地能够供养的人口数量是有上限,经济、技术的发展要让人口上限跑赢人口增长,才不至于发生动荡和民乱,这就是张居正的思考。 五个外室,七个儿女,这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能养得起的吗?俸禄显然是养不起的,但大明官吏有太多的办法,将权力变现了,而且这五个外室,甚至都不用他去养活,自然有人帮忙,活跃在京师的掮客们,总是能精准的把握需求。 谁还不是个乐子人,有热闹可看,自然要看看这场聚谈的结果,聚谈就是聚集在一起谈论问题,这是朝廷允许的,朝廷禁止的事聚徒讲学,尤其是以谋利为目的的。 “那就折价一银吧。”张居正认可了这个价格,大明皇帝朱翊钧也杀人,兖州孔府衍圣公一家若是遵从朝廷清丈令,他衍圣公现在还是大明公爵;新都杨氏要是不折腾,遵循清丈令,现在还是诗书礼乐簪缨之家。 “既然无事,王府丞这为何还不走?”张元功疑惑的问道。 万历十年六月张居正病逝,万历十年八月王国光被打为了晋党叛徒,过两个月,王国光被罢黜为民。 不给钱是白没,这的确会引起广泛的警惕,但给了钱,虽然少了些,可这帮乡贤缙绅违国策王命在前,这样的结果,这帮蠢驴应该跪在地上叩谢圣恩,高呼陛下仁慈了。 “不存在?”张居正眉头一皱,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思考之中,这种问题是不能依靠看不见的大手去调节,因为根本调解不了。 “你在最新的逍遥逸闻里,大肆鼓吹朝廷铸钱说,朝廷铸的钱,够用吗!”一个儒生立刻站了出来,大声的喊道。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就是朱翊钧做事的基本逻辑。 户部每年都会请奏,将外库的百万两白银编号封贮积于老库,每次存钱,王国光都要亲自去盯着,而后在老库转悠半天,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大明头号守财奴是皇帝,二号守财奴就是王国光,三号守财奴是张学颜。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先生是看到了松江府普查丁口,才如此坚持吧。” 但到了建文年间,风向一变,遮奢户的立刻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开始玩起了兼并和隐匿。 “都是读书人,不要有辱斯文,街头打斗,罚金五十银,另打十杖,送西山煤局采煤六月。”王一鹗一看事主出来了,立刻大声宣读了规矩,吵归吵,打架不行,打架触犯大明律,打输了进惠民药局,打赢了被衙役逮捕罚钱、体罚加徭役。 张居正担忧的是有道理的。 张居正带领内阁、户部开始连章上奏,想讲讲价,讲价这件事,隆庆二年张居正就做过一次了,《请停取银两疏》最后从三十万讲到了十万银,张居正本以为可以讲一讲价,却引来了叛逆期的万历皇帝的反感,君臣矛盾激烈冲突。 “陛下,松江府六岁以下的孩子,有九十三万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少则一两个,多则三四个。”张居正说起了他看到的内容。 像海瑞这样的道德楷模,真的很少。 新政根本没有尽头,也没有对岸,大约一生都要在路上。 “对于国朝而言,老库存银就是信心最直观的体现,只要老库存银还在,所有人都会对国朝有信心,去年向民间借了一千万银,没有人认为朝廷无法兑现,因为老库就存着七百万银。” “谢府丞护我周全。”林辅成俯首感谢王一鹗的回护,其实完全可以打完了再抓人,这样顺天府也能完成点考成和指标,但王一鹗没那么干。 “王府丞,这些读书人也不过如此啊,比嘉靖年间的差得多了,那时候,读书人甚至敢冲击皇极门,给君上添堵。”张元功看这帮读书人,略显不屑的说道。 张居正不担心陛下,他担心的是以后。 他的书坊所在的西城鸣玉坊,是大明杂报的聚集地,一条街上全都是书坊,而林辅成的《逍遥逸闻》杂报,最近异军突起,突然成为了杂报的顶流,自然令人眼热,尤其是民报首创了广告盈利之后,逍遥逸闻也有豪奢户准备在上面做广告了。 “矛盾在巨量人口的增加后,一定会更加尖锐,并且集中爆发,因为饥饿一定会让所有人失去理性,失去理性后人的行为,是未知的,是不可控的。”张居正开始详细的阐述自己对治国的思考。 陛下不要脸面,朝臣还要呢! “国帑借内帑又不是有借无还。” 太仓库分为外库和老库两个库房。 “其实没必要担心。”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不必担心一个不存在的问题。” “但凡是有点心气的,不是在做监当官,就是在地方为官一方,这里聚啸的不过是群贱儒,无胆鼠辈而已。”顺天府丞王一鹗笑着说道,一班衙役,十几个校尉,就把群情激奋、吵着闹着要找林辅成要说法的士大夫给威慑了。 人口的增长,放大了农业、乡野和农户问题的严重性,但同样,可以倒逼朝廷去解决这些问题,比如乡贤缙绅把持的宗族自治、私刑的问题,在人地矛盾得到部分缓解后,就可以尝试了。 “朕以为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写点文章都不敢。”朱翊钧很清楚张居正的阶级论应该有五卷,但他只写了两卷,居然能忍住著书立说的诱惑,实在是太克制了。 “陛下圣明。”张居正由衷的说道,他要说的正是松江府普查丁口之事,申时行普查丁口是超额完成任务,算是给天下巡抚、布政使打了个样儿,如何普查,普查到何种地步,都有了模版。 林辅成半抬着头,眉头一挑,耻笑一声问道:“来者何人?” 张居正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岔开了话题:“王次辅最近日子清静了许多,倒是没人闹着让王次辅致仕回籍了。” 大明清丈还搞不搞了?新赋税体系还做不做了? 普查丁口、废除贱籍、不再承认卖身契、人口聚集、商品丰富,都会不同程度的让大明的人口激增,超脱土地供应的上限,就会出现饥荒,民乱和生产资料再分配。 当妖书传遍京师后,科道言官完全顾不上王崇古了,正妻开始闹腾了,虽然早就彼此心知肚明,但被人挑在了明处,正妻就得做出反应来,外室们也在闹,清流们可谓是焦头烂额,这段时间王崇古日子过得清静,朱翊钧也清静了很多。 朱翊钧笑了笑,明白了张居正的顾虑,摆了摆手说道:“那就依先生所言吧。” 人群中爆发出了笑声,这个林辅成的做派和传统儒生果然不同,连客气话都不说,想想也是,都打上门来了,客气个什么? “狂妄!”杨同善面色涨红,这个林辅成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 对于大明当下而言,人口众多,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再增加多少倍人口,也完全有办法去解决吃饭问题,这办法就是生产,这办法就是开拓。 “那不是要动用老库存银吗?”朱翊钧笑着说道:“不要利息的。” 街上全都是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逍遥逸闻被士林广泛反对,根本就是皇帝的走狗,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自由派?自由派有当皇帝走狗的吗?自由派应该是‘向官僚、专制公开挑战的旗手’,这是当初林辅成入京时,所有士林对林辅成的期许。 “诸位,为何到我门前吵闹?”林辅成打开了家门,走了出来,对着四方拱了拱手,大声的问道。 最终张居正还是输了,因为他病了,拦也拦不住长大的万历皇帝了。 说乐子人,王谦在前簇后拥下来到了光德书坊门前。 万历皇帝对张居正是有怨气的,不给他无限制的花钱,也是怨气之一。 “你就这么喜欢骑在穷民苦力的头上当人上人,连百姓用大钱的自由都不肯给?” 林辅成戳肺管子了,他说话真的一点都不客气,把读书人伪善的嘴脸完全撕扯了下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垦荒芜田 第487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垦荒芜田 林辅成用自由说爆杀了杨同善,揭露了杨同善伪善的面目。 “你你你!”杨同善指着林辅成,连说了三个你,就再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了,民为邦本是一杆大旗,这是大明纵向发展到现在形成的共识,杨同善准备了一大堆话,却顶不住林辅成的一个犀利的问题。 “你什么你!”林辅成往前走了一步,厉声说道:“不就是不让你们骑到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看你那个如丧考妣的样子,怎么,大钱民用,伱心疼了?朝廷自然有朝廷的问题,但至少当下朝廷比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腐儒要自由多了!” “你们反对钱法,不就是铸钱利厚,朝廷不让私铸,断了你们的财路吗?” 大明朝廷是有自由的,从国初就开始编排太祖太宗皇帝了,反倒是朝廷稍微有点动作,贱儒就扛着各种大旗,为了反对而反对,这个不能做和三代之上不符,那個不能做和祖宗成法冲突,就一群不干事的腐儒话多。 就铸钱这个事儿,大明要么完全放开,让货币自由竞争,要么彻底禁绝,避免良币劣币之争。 完全放开无铜,彻底禁绝就成了唯一的解。 “《法经》曰: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徇人则失己,徇情则废法。律法面前皆平皆等。” “林大师,我有一问。”侯于赵看着林辅成说道:“我方才听你和他人聚谈,你所言并非只有自由。” 侯于赵正经进士出身,没犯错,也不是贱儒,跑到大宁卫垦荒,这是戍边,戍边的升转是要快于腹地的,可侯于赵似乎对这个政策,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 在辽东垦荒的时候,侯于赵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辽民如何处置?长得都一样的辽民,很多祖上都是汉人,辽东汉人占了八成,但很多都已经连汉话都说不利索了,如何对待这些人,侯于赵和李成梁的意见各不相同。 三级学堂的童学,要识文断字,简单加减乘除和部分天元术(方程),而第二级的蒙学,就要学习《史要编》了。 “今日之儒学,比昔日杨朱之说还要自私自我自利,何其怪哉!这不是愚昧是什么!” “钱法供应不足啊,朝廷铸造的万历通宝,根本不足民用,你为何避而不谈。”杨同善脑筋转得极快,立刻找到了一个立足点,从货币供应不足导致的钱荒找到了反驳的点儿。 侯于赵选择了告辞,而书坊门前的围堵,慢慢的散去了,打又不能打,砸也不能砸,骂也骂不过,继续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即便是那杨朱之说,也有论生死、轻富贵可用之言,到你这里,你不认可的就是异端?!这不就是杨朱之说里的贵己唯我吗?只有自己是尊贵的,只有我的利益至高无上,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可是后面一句呢,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提也不提是吧。” “天下很大,人很多,不是你坐在井底,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就是天的全部,你坐井观天,不就是井底之蛙一样的愚昧吗?” “我是没考中举人进士,但你们这些考中了举人进士的士大夫,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为什么钱法供应不足?朝廷在吕宋有十一座铜山,在卧马岗有一座大大的金银铜山,国朝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倒是去啊!吃着朝廷的俸禄,食君之俸,却不忠君之事,不就是嫌吕宋酷热,绥远苦寒吗?” 林辅成详细解释了他为什么要骂无才儒生是愚昧,通过骂人,他解释了世道在变,文化也要变的必要和必然。 “来者何人?”林辅成还是那一副眼高于顶看不起人的样子。 “无名之辈侯于赵。”侯于赵的笑容非常平和,和周围的儒生格格不入,主要是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多少让人退避三舍。 但是士大夫阶级,对三级学堂是不认可的,将学堂教授的内容视为异端。 “啊?!”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林辅成笑眯眯的问道。 《史要编》编纂好了之后,梁梦龙将其送到了全楚会馆,请先生斧正,张居正直接送进了皇宫里,成了小皇帝的读史书的教科书,现在皇帝把它拿出来,给学堂用了。 林辅成一看这架势,立刻把手插在了腰上,志得意满,大声的喊道:“还有谁!” “诚如是,还有平等。”林辅成颇为兴奋的说道:“《尚书·洪范》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故王道即为平等。” “只是巡按。”侯于赵无法拒绝,他觉得自己朝中无人,轻易开罪王崇古,不是个好的选择,王谦说话很得体,没有咄咄逼人,侯于赵没有拒绝,只是又一次纠正了王谦错误的称呼。 “哈哈哈!”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笑声,那本妖书,也不知道是谁弄的,图文并茂,当真是给市井小民好好的开了开眼,看清楚了这帮清流背后的污浊。 无才儒生要反驳这些话,首先就要反驳一个基本事实,世道在变化,他必须要找出一个一成不变的事情来,但似乎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抱着三代之上做的是白日梦,也是成立的,所以贱儒就是愚昧的,就该是扫到垃圾堆的。 王谦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陛下钦定的。” 侯于赵的主要贡献,是他在塞外九年如一日的垦田,是他上的那本五等功赏,当时大明的人头赏,变成了战线赏赐,彼时是关键时刻,张居正在说富国强兵,稍给武将事权。 林辅成说到这儿就有点卡壳儿了,他支支吾吾的了一下,只好挠头说道:“就是刚想出来点,说的糊里糊涂的,不成体系,更无什么逻辑可言,且当是胡言乱语吧,还请侯御史海涵。” 辽东消息闭塞,李成梁跟个武疯子一样,整天亲自带着人拓土,打下来就丢给侯于赵,侯于赵真的是忙的焦头烂额,对朝中的事儿,真的没想多少。 侯于赵不在朝,陛下时常念叨,这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自然要打好关系。 “原来是王次辅长子当面。”侯于赵有点懵,他和晋党没啥关系,王谦这找他干什么? 王谦走到侯于赵面前,笑着说道:“听闻侯巡抚从辽东回来,风尘仆仆,车马劳顿,这不是赶巧碰到了吗?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在太白楼为巡抚接风洗尘。” 按照大明腐儒的看法:自有《尚书》,二帝三王之治,灿若日星,其余皆可以存而不论,不嫌于略也。自有《春秋》,二百四十年之行事,明如指掌,其余皆可以论(lún,编纂整理记载)而不议。 林辅成只讲自由,这个他很熟,但是平等是他最近才从大明废除贱籍这件事上,略有领悟,没什么章法,听起来有点乱。 “啊?这。”侯于赵一愣,他对大明官场已经很了解了,朝里没人,谁会推荐他做巡抚? 侯于赵今天听了林辅成的一席话语,多少有点了眉目,编民齐户,皆为大明人,就这么简单,也别说你是什么女真人、北虏鞑靼、兀良哈部,到了他侯于赵手里,就只有一个称呼,大明人,文化只能是大明的诗书礼乐。 “你羞辱我!”无才儒生神情激动,就要冲过去,他大喊了一声就要带着一起来的儒生冲进去把光德书坊给砸了。 “啊?”林辅成这个狂夫狂了大半天了,此刻由衷的产生了一些迷茫,他不明白,他那些个胡言乱语,真的帮到了侯于赵的忙吗?还是侯于赵在客气? 其实林辅成误会了,侯于赵要有这个涵养的功夫,他当初就不跟人逆行了,他是真心实意的,在辽东开拓,一些问题让他困惑,今日路过此处,听说有热闹可以看,就凑了凑热闹,果然来对了。 节制李成梁的文官,李成梁在辽东开疆拓土的后盾,大明皇帝天语纶音钦定的忠君体国侯于赵。 这些日子,为了绥远支边的问题,朝廷真的是好话坏话全都说尽了,把事儿都做尽了,才算是征召了勉强够用的士大夫前往。 “谁还要跟我聚谈一二?”林辅成环视了一周。 但是人头赏,却限制了强兵的力度,侯于赵就跟个愣头青一样,出于不说点什么白吃皇粮的想法,上的那本五等功赏,让张居正解决了富国强兵无法考成的大问题。 他破防了,愚昧这个词,缺乏知识,愚蠢不明白事理,只见人之过而不知己之失,为愚昧,多数用来形容士大夫最看不起的小人,操持贱业,没什么机会接触知识的人。 “乡野匹夫,我不跟你争论了!有辱斯文!”杨同善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也是被林辅成羞辱,他一甩袖子,掩面而走,后悔自报名号了。 “我听明白了,谢林大师解惑。”侯于赵倒是沉思了许久,才道谢,林辅成帮了侯于赵的忙。 回到会同馆驿,侯于赵将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才昏昏沉沉睡去,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这就成封疆大吏了?升迁有点快了。 侯于赵笑了笑说道:“林大师客气了。” 张居正、王崇古、曾省吾、汪道昆都举荐了人选,但陛下选来选去,自己拟定了个人选,钦点了侯于赵升转,李成梁那个混账脾气,和李成梁搭档,那真的是一条命能气掉半条命,巡抚和总兵之间有矛盾,不利于开拓和稳定。 杨朱之说被诸子百家批评,贵己唯我,可现在的儒生,比杨朱之说还不如。 这也是李成梁看侯于赵哪哪都顺眼的原因,人头赏这玩意儿太容易出问题了,杀良冒功,作战毫无士气、战场抢人头等等都是战场大忌。 松江学派的魁首林辅成,再次揭了遮羞布,让所有人看清楚了,儒家仁义礼智信的大旗之下的这些士大夫,究竟是个什么魑魅魍魉。 “原来是侯于赵啊,真的是久…不认…侯于赵?辽东巡按御史侯于赵?!”林辅成起初一副不在意的神情,打算故技重施再来一次,结果话说了半截,就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都跟你一样愚昧啊!” 王谦看着侯于赵呆愣疑惑的神情不是作伪,由衷的说道:“侯巡抚在辽东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垦荒芜田啊,王某佩服。” “侯御史的大名,真的是如雷贯耳啊!五等功赏牌,那乃是浮出人世,卓尔不群!”狂夫林辅成毕恭毕敬的作揖,算是见礼,这可是干实事儿的循吏。 “不过是一呈口舌之利的狂夫罢了,怎敢自称大师,侯御史抬爱了。”林辅成赶忙俯首说道,他就是长着一张嘴,甚至连提出解决办法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实践了。 “说话!”林辅成看杨同善支支吾吾,厉声说道。 李成梁也不主张辽人治辽,这么折腾的结果,就是尾大不掉。 张学颜是少司马,不方便再前往辽东,跟李成梁关系最和睦的就属侯于赵了。 “铸钱要铜的!咱大明没铜!不把这些地方王化,哪来的足量的铜钱供应,天上掉下来吗!” 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对大明三级学堂的重要性,那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恨不得把王崇古塑造成经邦济国的贤臣,可谓是极尽谄媚。 万士和当年就羞愧的对皇帝陛下说他不读史,为此狠狠的恶补了史学,现在也是大明朝堂不可或缺的万金油了。 王谦喝大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喝的人!他脚步虚浮,侯于赵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非常礼貌的告辞了王谦。 “变化,你懂什么叫变化吗?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旧经故典解决不了问题,都跟你一样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当没看到没听到问题吗?” 骂士大夫愚昧,不得不说林辅成是真的什么都敢说,这符合松江学派关于自由的主张。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无才儒生意识到了自己掉入了林辅成的话术之中,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了不对,大声的说道:“我们在讨论的是三级学堂之事,你不要东拉西扯!” “啧啧啧。”林辅成咂吧咂吧嘴,那神态要多不屑有多不屑,他啧啧称奇的说道:“急了?你看你又急。” 按着李成梁的想法,直接一刀杀了干净利索,也别让朝廷猜忌他李成梁要做安禄山。 “王御史,谁推荐的我?还是要亲自登门道谢为宜。”侯于赵觉得还是有人举荐,既然有举荐之恩,就得去问问,究竟图个什么,要是做不到,还是不要升转的好,如此一来,大家都好。 “《管子·形势解》: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故天公地平为平等。” 也印证了王一鹗的话,但凡是有点本事的人,早就领一份监当官的差事,去博前程了,哪有功夫跟贱儒一起起哄。 “啊?你认得我?”侯于赵那可真是太意外了,他已经离开京师九年了,中间回来过一次述职,待了没几天就回大宁卫,后来调任辽东,这次回京是为了领赏。 无才儒生噎了一下,跟林辅成聚谈,显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个家伙实在是擅辩,而且那套自由歪理,真的是越说越有理,蛊惑人心。 “我有一问。”一个精瘦的男子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并非故人,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次辅王崇古,在下乃是佥都御史,掌燕兴楼交易行事王谦。”王谦赶忙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对能干实事儿的人都很尊敬,那姚光启过去是敌人,他用鼻子看人,极尽嘲讽,现在姚光启是海带大王,王谦和姚光启关系莫逆。 最终廷臣们廷议,还是确定了侯于赵,而且侯于赵垦荒,那是真的有一把刷子,搞得营堡,连速把亥都无可奈何,李成梁能在辽东为所欲为,和侯于赵这屯耕搞得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王谦中进士的时候,侯于赵已经在塞外吃了三年沙子,带着出塞边民垦荒了三万顷田,两人自然不是旧识。 “我只是巡按御史,不是巡抚,鄙人久在辽东,敢请问可是故人?”侯于赵打量了下王谦,是绫罗绸缎,披金戴银,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一脸的富态,身后跟着十几个佣人,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 这就是侯于赵想到的办法,即便是那些汉话都不会说的人,大多数都是祖上躲避战乱逃到辽东的汉人,真的区分,反而是制造矛盾,一个大明,大家都是大明人,这种共识的塑造就很有必要了。 王崇古的三级学堂,根本就是离经叛道的异端!这是士林文坛的共识,只读《尚书》、《春秋》就够了,为什么要读《史要编》? 林辅成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无才儒生,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是冥顽不灵,但凡是稍微读一读矛盾说,也不至于说出如此愚昧的话了。” “来来来,喝酒。”王谦开始跟侯于赵推杯换盏,除了他们二人,就只有歌伎助兴了。 当初张居正独占讲筵,是因为朝堂上大学士对异端的理解完全不同,所以朱翊钧选择了让张居正单独讲授,讲的多了乱,还不如只听一家之言,张居正的异端定义,是那些个怪力乱神之说。 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还有人知道。 “我!”一个儒生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夫子亦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侯巡抚!”王谦急走了两步,跟侯于赵打了个招呼。 “完了!”侯于赵迷迷糊糊的醒来,立刻坐了起来,今天是面圣的日子,他这睡到了快正午的时刻了。 林辅成看着杨同善狼狈而走,大声的喊道:“我会把今天的事儿写到逍遥逸闻上,让大家伙都看看士大夫的做派,再加上之前的妖书,相得益彰!” 林辅成点了点头说道:“哦,如此,那就叫你无才好了。” “你别急啊,我一点点跟你掰扯,夫子当年带着门生,周游列国,与诸子百家聚谈,博取众家之长为我我所用,学习长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现在可倒好,动辄把异端二字扣在学问之上,夫子要是见到现在的儒生,怕是捶胸顿足,懊恼无比了。” “不胜荣幸。”林辅成虽然不知道具体帮了什么忙,但还是喜不自禁,虽然空长了一张嘴,但循吏说他整日空谈这些玩意儿有用,还是让他欣喜若狂。 大明京师,果然卧虎藏龙! “多日疑惑烟消云散了,我真的听明白了,谢林大师。”侯于赵再次道谢,就是告诉林辅成,他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对侯于赵真的有用。 “你是何人?” “是的,你这个国子监的监生,是愚昧的,我说的!” “林辅成你为何要支持三级学堂?所教内容,皆为异端!”无才儒生不准备在这种旁枝末节上纠结,直奔主题。 骂读书人愚昧,相当于骂他这辈子白活了。 “陛下圣明。”侯于赵无话可说了,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也许、大概、可能是铁杆的帝党,简在帝心的人物? 但士大夫关于异端的定义,那就宽泛了,矛盾说、生产图说、公私论、阶级论、算学、寻龙分金、牵星过洋、天文、医术、史要等等,都是异端,除了四书五经全是异端! 《史要编》是大明吏部尚书、京营总督军务梁梦龙所著,这本贯穿三代之上到万历初年的史书编年史,是简史,将历代发生的大事汇编而成,而后在矛盾说和阶级论的基础上做了一定的评判。 这么多人看着,强词夺理,那反而引人耻笑。 朝廷铸造的不够用,私铸又不让,这什么朝廷! 林辅成面带不屑一顾,已经走到了杨同善的面前,大声的问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何是井底之蛙呢?因为你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看不听这个世界的变化,抱着几千年前的三代之上,二帝三王之治,灿若日星,整日里白日做梦,你不愚昧谁愚昧?” 李成梁每年开疆拓土,皇帝必然会有封赏,侯于赵借着回京述职,把这份恩赏领回去。 “你才愚昧!”无才儒生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林辅成没有功名在身,既没有吃皇粮,也没有司法、税赋上的优待,这些个进士举人,可是人人吃着皇粮,拿着朝廷给的司法税赋上的特权,却只想着耀武扬威,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朝廷征召点士大夫去河套,都是千难万难。 王谦这番话做足了姿态,他今天赶来,就是跟侯于赵偶遇的,哪有那么多赶巧的事儿,知道侯于赵到书坊这边买书,买过往的杂报,立刻就杀了过来,今天必须偶遇! 侯于赵很能喝酒,铁岭那个魔窟里,李成梁都喝不过他,但侯于赵在辽东很少敞开了喝酒,因为辽东缺少粮食,若非番薯,恐怕很难养活那么多的辽人。 “以侯御史为例,夫居官守职以公正平等为先,公则不为私所惑,正则不为邪所媚,凡行事涉邪私者,皆不公不正,不平不等也。” “不才国子监禀生,籍籍无名之辈。”这个儒生就吸收了杨同善战败的经验,干脆不报名号,赢了再说,输了也不丢人。 “你为何觉得那些是无用之说呢?你看过吗?学过吗?没有,所以你觉得没用。” “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先告诉你你为什么愚昧吗?”林辅成乐呵呵的说道:“只有解释清楚了你为何愚昧,才能解释我为何要支持三级学堂。” “还是得恭喜侯巡抚高升,我从我爹那儿得到了确切消息,你这次回京,廷推你为辽东巡抚了,恭喜侯巡抚。”王谦坐定后,没打马虎眼,而是实话实说。 “走走走,太白楼现在这个时辰,可是人满为患,去晚了可就没有地方了。”王谦笑了笑,带着侯于赵直奔太白楼去了。 也就侯于赵自己觉得他朝中无人了,简在帝心,铁杆帝党,王崇古努力了快十年了,陛下终于肯回护他王崇古了,而侯于赵有了那本五等功赏疏之后,陛下多次回护。 说好听点这叫赤子之心,说难听点,略显蠢笨。 林辅成这张嘴,真的是太毒了,读书人骂人都脏,别看林辅成一句脏话没有,却是打人打脸,骂人揭短,都是奔着死穴去的,这贱儒一时间有些畏缩不前,衙役的杀威棒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细皮嫩肉的儒学生,根本吃不住十杖。 林辅成吓了一大跳,就要往后躲,但衙役们带着杀威棒站在了所有人面前,不停的敲着地面,‘威武’之声不断传来,王一鹗作为顺天府的青天父母官,他已经划定了规矩,吵可以,打不行。 林辅成最后一声几乎是咆哮而出,围观的匠人、校尉、衙役,看着杨同善,面露思索。 面圣的时辰已经错过了! “看来,天生和巡抚之位无缘了。”侯于赵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两眼失神。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一个大明,都是王民 第488章一个大明,都是王民 侯于赵命里没有当官那个命,喝了大酒,又写了大半个时辰的奏疏,这一睡就过了时辰。 不该喝酒吗?其实没事,连熊都钻洞里不出来的冬日,侯于赵和李成梁喝到酩酊大醉,他也没耽误过第二天的事儿,他很能喝,这次不是喝酒,而是心中那个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死结,终于解开了,所以才释怀,才如此的放松。 侯于赵也是想进步的,在大明当官哪有不想进步的?要是没机会也就罢了,陛下都钦点了,自己却在不该犯错的事情上犯了错,错过面圣的时辰。 侯于赵只觉得手脚发虚,额头和背后升起了一层冷汗,哆哆嗦嗦的穿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一个大红袍的太监站在门前,还带着几個番子。 这是要抓人啊!侯于赵心中哀嚎一声,完了,全都完了。 大红袍的太监名叫田富举,司礼监禀笔太监,大明皇帝习武陪练之一,田富举看到侯于赵醒了,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说道:“侯巡抚这是睡醒了?” “唉,睡醒了。”侯于赵和田富举互相见礼,他一脸懊恼的说道。 改汉姓、用汉文、用汉书、用大明礼仪,这就是同为大明人的具体举措。 所以当皇帝拿到的奏疏上有错别字,证明这个臣子毫无恭顺之心,连错别字都不检查一遍。 “比较有趣的是,侯于赵打算留下师爷四处拜访,师爷怒骂几声,跟着侯于赵回辽东了。”张居正忍着笑意说完。 侯于赵的办法,是有现实指导意义的,是可以广泛使用的,这就是侯于赵的被动。 师爷虽然很多时候能代表侯于赵,但是你拜访朝堂大员,让师爷拜访,那不是抽明公们的大嘴巴子吗?还不如不拜访,师爷骂人,已经很客气了,没有弃他而去,都算是同志同行且同乐之辈了。 “朝廷在干涉之前,煤钢没有专营,我也没看到煤钢有什么成规模的生产,专营吧。”王国光代表户部做出了表态,大明两百岁了,之前朝廷不干涉的时候,也没有形成任何的产业规模,门头沟挖煤,狗都嫌弃。 “次辅所言有理,诸位明公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文华殿内其他廷臣,一旦确认煤钢专营,朝廷与民争利的大势已定,所有廷臣皆是聚敛佞臣。 曾省吾的保守派底色没有变,皇明祖训的大诰律例,其实已经是沉睡条文了,保守派崇尚祖宗成法,确实非常合理。 朱翊钧还在钓鱼,但张宏很清楚,陛下的心思早就不在鱼上了,鱼漂都已经沉底了,鱼竿都弯了,陛下都没察觉到,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张居正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侯于赵有赤子之心,异于常人,不应以常理看待,据会同馆驿奏闻,侯于赵的师爷提醒了他,但辽东春耕已到收尾之时,侯于赵实在放心不下,故此行色匆匆。” 侯于赵急着面圣,连饭都没吃,这是田富举告诉皇帝的,喝了大酒睡到日上三竿,饭都不吃紧赶慢赶来面圣,侯于赵从来不说忠诚,但写满了忠诚。 “我同意。”工部尚书汪道昆自然是鼎力支持,这增加了工部的话语权,无论日后谁当大司空,都得感谢郭朝宾、汪道昆这两个工部尚书做出的努力,让工部不再是朝廷的透明人。 侯于赵感觉是对的,因为他之前一直是圣眷在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文华殿的明公彼此看了看,都笑了出来。 朱翊钧当然知道侯于赵喝醉了,太白楼可是皇庄的产业,会同馆驿也是大明朝廷的衙门,侯于赵这个马上要做巡抚的人,更是万众瞩目。 侯于赵十分谦虚的说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的故智,臣啰啰嗦嗦说了那么多,就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当年刘备请诸葛亮出山,那是三顾茅庐,礼贤下士这个皇帝的基本必备素养,朱翊钧还是有的。 两人商议的声音并不小,会同馆驿有人听到了。 这种办法一直在使用,比如战国,诸侯们将野人编民齐户,垦荒种田时为民,征战时为兵,这种做法一直持续到了汉朝,汉武帝时仍然大量将野人编民齐户。 如果不是考成法,侯于赵是不可能坐的上巡抚这个位置的。 “臣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再次俯首谢恩。 无形的大手在理论上,看似是完美的,但一旦照进了现实,就发现肉食者鄙,目光短浅这句话才是践履之实。 “爱卿且吃着,朕看看你的奏疏。”朱翊钧示意侯于赵去吃饭,他打开了奏疏细细查阅起来,看第一遍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锋芒,第二遍才彻底看明白了侯于赵的想法。 但是侯于赵犯错在前,面圣的时辰都能睡过去,多少有点底气不足,而且侯于赵也不知道如何去劝谏陛下,他思考了片刻问道:“陛下,这个人民该怎么定性呢?臣以为还是王民便于执行。” “李成梁把人称之为牛马?”朱翊钧眉头一挑。 王崇古是很羡慕侯于赵的圣眷的,当然他也认同陛下给这种恩泽,因为给侯于赵,侯于赵这种人,拿着也不会做什么,侯于赵其实就是大明许多循吏的缩影,没那么多野心,只是踏踏实实做事,是值得这种恩泽的。 大明民用煤六文一斤,已经很久没涨过价了,虽然现在加入了黄土的蜂窝煤,也是六文一斤,看似是涨价了,但蜂窝煤的燃烧更加充分,是技术进步,不是涨价。 “戚帅讨伐板升收复河套,李成梁在辽东拓土,黔国公府和刘綎在西南方向和东吁角力,国姓正茂在吕宋,徐渭在长崎,这些都是开拓之地,爱卿提出的这个办法好啊。”朱翊钧看着侯于赵有些好奇的问道:“是怎么想到的?” 一回朝就解决了一个棘手的大问题。 侯于赵觉得陛下理解的不对,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本来的意思是:天下所有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就是唯一的一片天,应该是寰宇之内莫非王民,而不是人民,这就差一个字,但其根本意识,则是天壤之别。 侯于赵认为,以北虏、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外喀尔喀这样的部族区分边民,最终导致的只有一个结果,边方逐渐失控,因为只要他们的共识没有瓦解,那么围绕着这些共识,必然会产生动乱。 指望大明的每一个人都忠君体国,确实很难很难,如同儒家大同世界,只要人人有德行,天下大同一样的不切实际,而王民,则更多的是一种臣服,慑于武力、大势、律法、公序良俗只能认可,这更加现实。 侯于赵的想法是,是高于华夷之辨的一种讨论,是基于松江学派自由、平等之说的一种思考。 侯于赵的忠君体国是他的被动,就是忠君体国并不是一个需要去思虑的事儿,所以才会与人逆行,所以思考问题的出发点,都是出于国朝的利益,但侯于赵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事,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前面大明都做到了,戚继光真的带兵去打了一顿,而且打的草原人心服口服,连瓦剌人都夹着尾巴西进了。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因为驰道修通,侯于赵入京只需要八天的时间,但就是这几天的时间,让侯于赵始终放心不下春耕之事,左右为难,还是直接走了。 侯于赵入京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他睡过了,可是师爷也睡过了?师爷睡过了,难不成书吏也睡过了?所以是有人拦下了,这个人正是田富举。 侯于赵先论史,再论今,到了今天,已经不能使用当年的办法了,因为这些人已经不是过去的野人了,一些部族已经有了祖上的荣光,甚至还有文字,拥有普遍的共识,简单的编民齐户,反而是刻意制造冲突,很容易酿成边方动荡,这些个有共同认识的人,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这句话就这样吧,还是不改了。”朱翊钧虽然承认自己的不切实际,但还是不想改,这个词也不是朱翊钧首创,是《诗经·大雅·抑》中的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意思是诸侯要安顿好支持你的人,谨守法度不要任性,以防祸事突然生。 “两宋煤专营一斤煤两百文,朝廷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我唯一要说的,我赞同。”海瑞看了一圈代表都察院进行了表态,作为监察、纠错力量的重要构成,都察院会行使职责。 法例办,是官厂里的衙役,但都是由退役军兵构成,归工部、刑部、兵部三部管辖,安置老、伤、病锐卒,维护官厂法例,法例是从永定毛呢厂开始时,刑部尚书王崇古就不断强调的,再加上三逢三必的推行,让官厂的管理更加完善。 而侯于赵的这本奏疏,就是解决这个究竟立什么规矩的问题,系统性的提出了塑造新共识的意见,并且给出了具体实施的举措和标准。 侯于赵沐浴更衣后,才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换好了朝服,确定仪礼没有问题后,坐上了车驾,匆匆前往了通和宫御书房,在路上,侯于赵拿着昨日酒后写的奏疏,看了许久。 “工兵团营已经开始修建绥远驰道。”文华殿内,王崇古汇报了工兵团营的进展,沿着官道驿路修建驰道,已经是进行时,而不是筹备了,七万的熟练工匠已经开始修桥铺路、铺设道碴,而且相应的石灰厂、钢铁厂等诸多官厂,也开始了营造。 侯于赵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值得朱翊钧如此夸奖? 万士和说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翻译翻译就是,蛮夷都不老实,越是怀柔越是蹬鼻子上脸,必须要打一顿,才能立规矩。 “这侯巡抚,就这么,又回辽东了?”汪道昆对侯于赵不是很了解,按照惯例,成为了巡抚,怎么也要在京师摆一摆席,哪怕是不拜在哪个山头之下,认一认各大山头的当家人也是应该的,谁家巡抚领了圣旨,就这么走了的? 那百姓到底是做草芥好,还是做牛马好呢?朱翊钧说不上来,至少牛马还能吃得上草料。 “臣途径书坊遇到了林辅成,聊了几句。”侯于赵选择实话实说,林辅成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迪。 侯于赵和陛下关于这本还没有名字的奏疏,进行了极为深入的沟通后,朱翊钧拿起了朱笔,在春风中写下了《北山新论疏》,天下都是王土和王臣的概念是诗经北山提出的,那么寰宇之下莫非人民这个概念就是侯于赵提出的,所以叫北山新论。 “那就不改了。”侯于赵也觉得没什么必须要纠正的,反正执行上,还是王民,王,使臣服。 侯于赵跟皇帝说起了辽东的趣事,这对于深居皇宫,被束缚在皇位上动弹不得的朱翊钧而言,是新奇的见闻,他需要坐在皇位上,坐在黄金马桶上,镇压异空间四大邪神。 这也是考成法的魅力所在,能做事儿,就能升官,而不是没有朋党,没有座师寸步难行,这也是一种自由。座师的姑息裙带升迁,拜在某某门下,是门下走狗。 “陛下,臣以为,理当煤钢联营和专营。”王崇古终于对煤下手了。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启动皇明祖训大诰,将设赌之人的手剁掉,以儆效尤。” “我赞同。”万士和作为礼部尚书,没有咬文嚼字,只是表达了同意的观点,他最近一直在忙着三级学堂的事儿,官厂团造的扩大,有利于兴文教,大明天下贱儒太多,是礼部最头疼的地方。 “谢陛下隆恩。”侯于赵不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后,就赶忙谢恩了。 张居正兼掌吏部,他写好了浮票,送到了御前朱批。 煤银对流将是大明极为重要的一个循环,北方获得白银后,更好的获得南方的手工业制品和粮食,以后南衙的士大夫也不能再大叫,北方都是赔钱货,应该精算掉,因为煤铁铜银都是刚需之物。 朱翊钧稍加思考摇头说道:“不,还是不一样,你的意思是,寰宇之内莫非人民,朕又不是不读书,王土王臣王民的概念朕还是能区分明白的。” 煤钢联营和专营,是王崇古在官厂团造的基础上的主张,没别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赚钱。 朱翊钧下印,看着奏疏,看着王崇古说道:“官厂团造法,在王次辅的手中,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毛呢到大明的方方面面,次辅居功伟业,春秋论断,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无论日后何人如何曲解,王次辅的功绩都是无法抹灭的,也是无人可以窃夺的。” 侯于赵点头说道:“是啊,至少宁远侯没有把人当草芥,在臣看来已经是极好了。” 证明侯于赵的能力不是灵光一闪的,而是真的很有才能,在实践中不断的总结经验。 已经筹备近一年的绥远驰道动工了! 在未来三到五年的时间里,绥远都是一个大工地,而这种建设,有利于大明对绥远的王化,也有利于绥远的矿藏入腹地,煤铁铜银,都是北方的矿产资源,为实现煤银对流夯实了基础。 圣旨里朱翊钧不吝赞美之言,将侯于赵之前的功绩挨个数了一遍,而后宣布侯于赵以兵部右侍郎巡抚辽东,仍管辽东大小诸事。 北虏的荣光,那不就是胡元入主中原吗?让他们保持这样的共识,对大明有害无益,维持这样的共识,对鞑靼人就有意义了吗?维持这样的共识,对鞑靼人就是历史负担,只能和中原继续对抗,对王化抵触,对于完全依赖中原才能维持生活的鞑靼人而言,这也是痛苦。 兵部尚书曾省吾颇为认真的说道:“官厂内部和周围的赌坊要完全禁绝,辛辛苦苦赚点血汗钱,都扔到赌坊里,被这些势要豪右的走狗们用骰子朘剥,是不允许发生的事,厂中法例办,理应加大力度,查到就绝不姑息。” “今日廷议前,陛下让咱家过来,咱家看侯巡抚还在酣睡,故此没让人打扰。”田富举说起了为何侯于赵睡过了头。 王谦偶遇侯于赵,侯于赵喝的大醉回到了会同馆驿,朱翊钧知道后,为了避免侯于赵御前失仪的问题,朱翊钧才让田富举来的,爱睡就睡,睡醒了再干活不迟,在塞外都干了快十年活了,该歇歇了。 盐铁专营,一直是历朝历代聚敛的利器,大明围绕着盐制定了盐引制度,但是铁自洪武年间革罢十八处官厂后,就只有铁课,就是向民间征税用以国用,没有铁器专营。 大明在四处出击四处开拓,这些新辟之土,到底拿这些个边民怎么办,是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之前只是笼统的称其为边民。 侯于赵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圣眷正隆,但也就是意识到了,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其实不怎么会使用这些圣眷,结党营私?僭越威福之权?为非作歹?好像还不如垦荒种地有趣。 以更高的共识,弱化进而瓦解他们本身的共识,最终完成教化。 侯于赵离开了皇宫,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没有按时觐见,非但没有招致天子的雷霆之怒,相反还在宫里蹭了顿饭,这够他和李成梁吹好几年牛的了,而且自己的奏疏,引起了陛下的重视,陛下亲自提了奏疏的名字,并且给了批注。 赤子之心是骂人蠢,但张居正这里说的是褒义词,大明要有一半是侯于赵这样的官员,大明现在能兵峰直抵泰西,把费利佩二世打的俯首称臣,献出日不落帝国的名号。 其实,侯于赵一点都不了解皇帝,他在京师的时候,陛下年少,他最多的就是远远的看一眼,上次回京见了一面,就再没怎么见过了。 侯于赵除了喝酒,真的不擅长人情往来。 林辅成又不是神仙,甚至说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平等这两个字,作用当然是有,将侯于赵多年实践经验凝聚到了一起而已。 朱翊钧解释道:“人民是可以定性的,就是一切赞成、拥戴和践履之实参与到大明建设的个人、阶级、集体,都属于这个范畴。” “实践之中,还是王民更好用。”朱翊钧承认他多少有点理想主义了,实践而言,王民则是最优解,而人民这个词,反而更像是幻想乡和理想国的虚妄。 朱翊钧在龙池钓鱼,他用过午膳之后,本该去京营操阅军马,但侯于赵要来,朱翊钧打算耽误一会儿,田富举和陛下耳语了两声,朱翊钧示意张宏传了一桌菜到御膳房。 “爱卿真的是忠君体国啊。”朱翊钧看着十分忐忑的侯于赵示意他坐下说话。 侯于赵不懂,他的师爷不懂这些人情往来? 师爷劝侯于赵,侯于赵一琢磨,还是决定不浪费时间。 更加明确的讲,煤钢,是暴力的一种。 整本奏疏,从夏君夷民开始说起,夏人为君上,夷人为庶民。《逸周书·明堂》曰:王畿之外,每五百里为一区划,共有九,第七为夷服。是以周公相武王伐纣,夷定天下。 没有!侯于赵就这么干脆、直接走了。 牛马要给草料,尥蹶子的时候也要安抚,生病的时候,也要看病,需要繁衍的时候,还要拉去配对,把人当草芥,那才是肉食者之鄙,把人当牛马在侯于赵看来,已经是仁慈了。 朱翊钧:命?那是什么?人间的事,朕这个皇帝说了算!说让你当巡抚,你就是巡抚! 要说利得税,这的确是对贵金属的加税,防止流出反对就反对吧,这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的三级学堂也反对,这就是有病,连林辅成这种自由派,也认为,接受教育是应该属于大明每个人的自由。 盐引制度在弘治年间已经败坏到几乎不能用的地步,而盐引更多的是一种货币的补充在使用。 “从堪舆图上可以明显看出,辽东已经不再适合都司这种简单的军事羁縻了,万历元年起,在辽东不断拓土,已经直抵吉林,而且还在向北扩张,都司军事羁縻的衙门,已经不能满足辽东地面的需要了。”张居正陈述了一下理由。 呈送皇帝的奏疏,大多数不是一次就能写成的,第一次构思打完了草稿后,第二次誊抄再批注一番,将错别字挑出来,对一些语焉不详的句子进行更改,再第三次誊抄。 侯于赵吃饭的速度可谓是风卷残云,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而后把嘴擦干净漱了口之后,才匆匆的赶到了龙池边。 “侯巡抚既然醒了,那就接旨吧。”田富举示意小黄门拉开了圣旨,他抑扬顿挫的念完了圣旨。 但万士和这套基于华夷之辨体系讨论问题,打一顿之后要立什么样的规矩,并没有解决。 这是客观事实,地盘太大了,继续用简单军事羁縻,已经无法有效管理和统治了。 从字迹上看,这的确是他的亲笔手书,可从内容上,怎么看都有点匪夷所思,倒不是说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而是其结构之完整,逻辑清晰且缜密,有头有尾,已经可以直接呈送御前了。 朱翊钧摇头说道:“还是爱卿在大宁卫、辽东多年践履之实,所行所获,他的话不过是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罢了,爱卿还是厉害。” 其实是陛下授意。 在吏部领了新的官服和印绶,在内帑领取了皇帝给李成梁的赏赐之后,侯于赵就欢天喜地的回辽东继续垦荒了,他要做的事和过去没什么不同,都是锄大地,他也不认为获得了圣眷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变化。 而侯于赵的办法是,塑造共识,一个大明,都是王民。 “吏部部议,将辽东都司脱离山东布政司管辖,从都司升为行省。”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吏部部议的提议,将辽东都司从隶属于山东脱离,成为辽东承宣布政使司,正式成为大明的行省,一级行政区之一。 哪怕是不摆席,去三大会馆拜拜山头,联络下感情总是应该的吧。 侯于赵的‘一个大明,皆是王民’的主张,得到了廷臣们的一致赞同,这侯于赵,在塞外哼哧哼哧干了九年多,又一本奏疏,让廷臣们刮目相看,和当初五等功赏的妙手偶得相比,这一篇《北山新论疏》是侯于赵的经验,也是他的践履之实。 这种重资产的投入,不是一家一户的势要豪右们能够做到的,同样其利润之厚,也不方便被势要豪右所掌控,一如汉初,七国掌控铸币权,搞了七国之乱出来。 “忠君体国者人民也。”侯于赵恍然大悟总结性的说道。 朱翊钧这才知道,这种比喻手法,明朝就已经有了,用牛马比喻于生活所迫不得不供人驱使从事艰苦劳动的人。 “缺官。”万士和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大诰律》启动!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者斩!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仁天子御极之世,天下至幸! 第489章仁天子御极之世,天下至幸! 历史就是个圈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国初那种情况。 云贵川黔这些地方收复之后,为了不去这种贫寒的地方吃苦,各种自弃不为朝廷所用,放弃仕途也不肯前往贫瘠之地的读书人可不在少数,朱元璋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去就杀。 对云贵川黔改土归流的阻力,可不仅仅来自于土司自己的抵抗,还有朝廷内部矛盾。 万士和的脸色难看,大明明公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辽东那地方民风彪悍,矛盾冲突激烈,而且还非常贫瘠,没有什么油水可言,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们愿意去,才是见鬼了。 万士和真的想请出《大诰律》来应对了。 这就是显得侯于赵这样的人,更加难能可贵了。 可是更多的宝钞涌入了,这就是刻意的激化矛盾,局面立刻变得危险了起来。 “我不走,我要是走了,回大明也得被陛下给杀了。”罗应和可不傻,失土者斩,他回大明也是个死罪难宥。 而现在,曾省吾宣布这個问题,彻底解决。 得益于戚继光班师回朝的影响,甚至连征召前往辽东任官的事儿,都极为顺利,皇帝还没下旨降价,仍然六年升转、九年特赐恩科进士,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很快就招满了。 朝廷那时候没办法,让殷正茂带着三千客兵去了吕宋,算是自谋生路了。 想到死后还要被人如此编排,罗应和突然觉得上天是个不错的死法。 这场扑朔迷离的兵变之后,入朝作战的南兵被镇压,大明朝廷的信誉再次滑落,大明一地鸡毛,谁对谁错,最后都是大明输的体无完肤。 “不急,凯旋之后再议,后宫那么多人,乱糟糟的,都觊觎皇后之位,丫头性格温和,恐怕吃亏。”朱翊钧对纳妃嫔这件事还是略显抵触,王皇后都生了俩了,朱翊钧已经有二子二女了,还要加人。 后来胡怀德率领的南兵回到了蓟门,招募的三千客兵打完了仗要解散,结果最终闹出了索饷兵变的事。 孙克毅颇为认同的说道:“就是,让他来,谁怂谁是海王八!” 兖州孔府三番五次的不遵朝廷号令,反反复复终于是惹恼了朱翊钧,把凌云翼请到了山东。 戚继光带领的南兵军纪严明,他最讨厌的就是战场抢人头、抢军功贻误战机。 戚继光回京的消息,让廷臣们由衷的松了口气,京营不在京的这段时间,缺少了许多的安全感,最高兴的是礼部。 徐渭拍着宝钞,面露狰狞,大声的说道:“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一同上路,也好同行,织田信长要是真的是个魔王,他就来。” 张居正拿出本奏疏来,笑着说道:“戚帅在五原府发来奏疏,说:仰仗天威,荡平贼虏,敬陈善后事宜,计安边塞,以备采择选用,择期班师回京,敬谢天恩浩荡。” (免责声明:要说造谣,那也是小日子自己造谣,这税率确实离谱。[注2]) 皇帝陛下给侯于赵那么多的恩荣,还给升官,甚至连睡觉都让睡饱,不是没有理由的。 天恩浩荡说的是十万斤火药,硬仗都已经打完了,皇帝又发了十万斤的火药,前线真的够用,火药囤积在五原府,可以用于开矿,值得注意的是,潘季驯领便宜行事圣旨,并不打算和戚继光在绥远见面。 之所以这么高的税率,是因为各个大名的家臣们不用交税,而且佛寺也免税,令制国内一板砖下去,十个人里七个不交税,为了维持征战,只能拼命加税。 整个过程,突出了一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 倭国农户要交给名田主的年供是最高为九公一民,就是田里的收成九成都是年供。 营造有的时候也是打仗,这个过程中也要清理匪患,有的不长眼的匪患也会撞到工兵团营的手中。 所以能用手段对下朘剥的时候,倭国的大名们绝对不会心软,而高达三成的铸币税,大名们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的使用,并且和织田信长这个大魔王对抗。 兖州孔府都倒了。 戚继光要班师了,最高兴的就是张居正了,现在,就是真的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了,实在是闹得凶了,那就平叛! 戚继光要凯旋这件事,在廷议之后,消息在第一时间放了出去,京堂的风气立刻为之肃然,言官们终于不再说怪话了,虽然戚继光的刀从不对内,但谁知道出塞征战一年的京营,已经成为了奉国公的戚继光,是不是还像原来那般温文尔雅。 这不是说班师就班师,从筹备到回到京师,最少也要到九月份了,这是为了最后的剿匪收尾。 景皇帝之所以这么做,是正统十四年明英宗被俘后,辽东地面的女真虏酋李满住、董山等人,见大明如此不堪一击,开始不断扰边。 再不班师,当初选好的女子,都该过年龄了。 只有不掌权的皇帝,最爱的女人才不是皇后! 若不是明英宗太差劲,丢失的皇权太多了,明宪宗的万贵妃早就当上皇后了。 皇帝用印之后,曾省吾拿出一本奏疏,看了看张居正,在张居正没有反对的时候,开口说道:“不知道诸位还记得万历初年,关于客兵安置的问题吗?现在作为大司马,我可以郑重的告诉各位,客兵安置的困局,已经彻底解决了。” “先征召一下,不够就兼任,总归是有人愿意前往的。”张居正写好了浮票,送到了御前,请皇帝陛下用印,在三级学堂建立,委培有成效之前,这是个长期的矛盾,大明需要更多的循吏。 大明压舱石凯旋回京,风浪再大,也不怕翻了,哪怕是还田疏的真正意图被势要豪右们察觉,京营压阵,势要豪右也会自己骗自己,是江西地面的乡贤缙绅们惹怒了皇帝,才招致天怒,根本不是皇帝图谋他们的田亩。皇帝缺这点吗? 势要豪右会自己骗自己的。 主要是进攻方向,他带领的振武团营,攻伐的是胜州方向,全是黄土的地方,没有多少匪患,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势力,几乎都是传檄而定,军功上倒是和耀武团营、奋武团营是一样的,但没打多少仗,却领一样的赏赐,多少有点躺赢的感觉,怕其他步营、骑营有意见。 工兵团营中择优遴选为京营锐卒,在京营退役后,再回到工兵团营领工兵完成营造,这就是大明当下的螺旋门,它有很多弊端,但这些弊端远小于直接解散。 这就是兵部说彻底解决的原因,工兵团营还在扩大,即便是不需要大规模的营造,也可以安置在边方成为军屯卫所戍边镇守,边方的确苦,但工兵团营绝不是草芥,甚至不是牛马,而是人,是有田亩的有产良家子。 之所以要这么做,实在是宝钞太多太多了。 “织田信长的挣扎,徒劳无功。”孙克毅看着大箱子里的宝钞,点检了封条后,由衷的说道。 的确都是疯子,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但不能不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儿,织田信长是本地人,真的冲突起来,恐怕伤亡惨重,不如撤退以图以后。 怕?怕还考什么科举?怕还当什么官?安安稳稳在家做个地主,富贵一生不好吗?非要考功名,连一点风险都不敢承担,还想往上爬?还想进步? 关键这些地方还不能强制派遣,心不甘情不愿,到了边方不办事,还坏事。 潘季驯在胜州煤山俘虏营又杀了一批,这一批是俘虏中,聚啸作奸犯科,被潘季驯给抓到,俘虏都觉得脱离了戚继光的管制,到了胜州读书人的手里,就有些放肆,潘季驯也不惯着他们,胆敢不服管教,一律游街斩首。 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整整齐齐的宝钞,就是大明提供给长崎总督府的弹药库,不过是经济羁縻方面的弹药。 山东响马甲天下,随着生产资料的再分配,山东响马越来越少,要么被剿灭,要么被招抚。 “他快点来吧!” “到时候把炸药库给点了,倭寇想杀我?!想都别想!”孙克毅眼神中闪烁着疯狂,他已经想好自己的死法了。 算是另外一种王不见王,都是老大,都有圣旨,既然相见尴尬,索性不见。 罗应和一扶额,这个徐渭是真的有点疯。 织田信长若是不肯认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把长崎总督府攻灭是唯一的选择。 朱翊钧这次诏免,说多不多,就三万石,折价不过一万五千银的免税,但说少也不少了,对于边方军卫而言,那就是救命的粮食。 没人会跟徐渭和他们带领的牙兵谈原谅,因为这是血仇。 万历二十三年,第二次万历朝鲜抗倭战争中,胡怀德率领三千南兵入朝抗倭,入朝后,连盟誓用的牛羊都是买来的,而不是抢。 为了刺激织田信长用更加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孙克毅连夜派了快船前往了倭国的京都,告诉织田信长,大明到了万万贯宝钞,欲换从速。 俘虏营的俘虏觉得潘季驯一个吊书袋的措大,不足为虑,在七个人的带领下,歃血为盟准备聚啸作乱,在鼓噪之初,潘季驯就收到了消息,任由他们鼓噪,以这七个人为饵,把有不臣之心、不安定的俘虏全都给钓了出来,才开始收网。 之所以变得危险,这里面的原因不复杂。 这又是一次先斩后奏,不过朱翊钧仍然没有介意绥远总督潘季驯的暴戾,甚至没有计较先斩后奏,一定是矛盾激化到了必须要马上杀人才能安定,潘季驯才会这么先斩后奏。 倭患攻打松江府时,孙氏本家七十二人,逃到苏州时,就只剩下十七个人了。 孙克弘和孙克毅并不自由,他们被国仇家恨遮蔽了双眼,只能如此疯癫的活一辈子。 殷正茂带着张元勋、邓子龙讨伐吕宋殖民者的原因,不仅仅是林阿凤这些海寇的归降,还有打完仗的三千客兵,无法妥善安置,客兵的招募由来已久,嘉靖年间为了应对倭患和虏祸,在军屯卫所,九边边军无力征伐的情况下,使用的办法。 有的时候,王崇古也很无奈,他这个奸臣,他在浒墅关,倭寇来的时候,他不避不让,和俞大猷一同出海作战,当初在宣大当总督,那是战区,他不也去了吗? 万士和立刻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真的是天德纯粹,本就无声色畋游之好,奉身清约,今日再免边方子粒,仁天子御极之世,天下至幸!” 四月,夏天悄然而至,又到了最适合前往倭国的信风季,密州远洋商行的船队出发前往了长崎总督府,水程只有三天,得益于堪舆图、舟师、星图、针图的发展,这段水程的日程大大缩减,而且到济州岛还有海防巡检司为向导,过程十分的顺利。 太后下懿旨给皇帝后宫加人,陛下也答应了,可是军兵在前线卖命,陛下后方纳妃嫔这怎么听都不好听,这事拖了快一年了,京营不回来,陛下不纳妃嫔,礼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子粒粮是真正的皇粮,国帑内帑分家的时候,子粒粮归了内帑,就是九边军屯卫所需要给皇帝交的粮食,朱翊钧减免,也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最终如此决定。 朱翊钧嘴角抽动了下,开口说道:“咳咳,大宗伯,日后不必如此浮夸。” 曾省吾详细介绍了客兵安置办法,其实就是螺旋门。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的螺旋门。 “臣谨遵圣诲。”万士和不是第一次答应了,但从来没改过。 潘季驯又在杀人,这都是今年的第二次了。 不能兑现的宝钞,在倭国大量泛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倭国彻底变成人间炼狱,这是织田信长布武天下的目标,一统倭国,结束战国,让倭人喘一口气。 景泰二年十一月,景皇帝朱祁钰下旨辽东诸卫并东宁六卫子粒粮免半,次年三月,再下旨全免,并永不加征。 谁敢欺负王皇后?!你皇帝去太傅家里蹭饭都要带着的王皇后! 凌云翼这两年在山东清丈,慑于他过去的威名,山东地面的遮奢户上赶着配合朝廷清丈,出人出粮出力,生怕惹得凌云翼不快,一个不遵朝廷之令,有悖逆之心的大帽子扣下去,那就是灭门之祸。 谁怕谁! 大明京营、水师这些主要是从官厂工匠窑民中遴选,在退役之后,在官厂的法例办做厂卫,也可以安排到各县做县尉、捕快、班头,现在又多了一个去处,工兵团营继续领着工兵,不过从打仗,改为了营造。 这个恐怖的税率由岛原藩松仓氏创下,而被大明水师总兵陈璘打穿的岛津家是八公二民,四民六公是北条家称霸关东的关键仁政。 织田信长要么认输,要么打到长崎去,没有别的选择,他发行的那些金银铜钱,只会被兑换成宝钞流通,这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未来。 徐渭和孙克毅互相看了看,思索了片刻说道:“打的话咱们的人伤亡太大了,还是撤退到琉球,等待水师为宜,我们俩祭天就行了,你到时候跟着一起撤。”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边方地区的产粮真的很少,人少地少,皇帝再取粮食,卫所逃卒的现象只会更加严重。 募兵制之下的客兵战力强横,但这是一把双刃剑,因为一旦用完,就要面临着解散之时,当时最好的办法,也是给安家银二十五两,让客兵自谋生路,即便如此,但凡是有人鼓噪生事,客兵聚啸哗变就是令人头疼无比的大事。 像侯于赵这种缺心眼,对自己得失计较不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徐渭眉头一挑笑着说道:“那岂不是正好?他最好打过来,然后把我们都给杀了,到那时候,朝堂上再反对灭倭之人,都得闭嘴了,进攻如同水到渠成一样的合理。” 朱元璋只有马皇后和马皇后所出的孩子才是家人,朱棣更是在徐皇后死后,再无一个孩子诞生,也没有另立皇后,朱瞻基更是废后另立。 长崎总督府织田信长有信心赢,可长崎总督府背后的大明呢?还有织田信长他的那些敌人呢? 毛利辉元,长宗我部元亲、上杉景胜、北条氏直,当织田信长彻底开罪大明,并且大明拥有庞大水师的时候,这四家会如何选择呢? 应对这四家已经是很艰难的事儿了,再加上一个大明,织田信长必须要考虑,他的军事天赋能不能让他打赢接来的硬仗。 被倭寇俘虏,万一得卖钩子,那岂不是奇耻大辱?即便是不用卖钩子,日后中原那帮读书人,一定会问罗应和为何能活下来?一定是卖了钩子! 织田信长是雄主,这一点徐渭他们也都认可,织田信长就是看清楚了宝钞的可怕危害,才铸造金银铜钱,来应对这次的危机。 “我们多了一千五百客兵,再加上总督府的牙兵,织田信长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罗应和觉得织田信长打过来,也赢不了,这一千五百客兵,可谓是及时雨。 在这件事上,朝廷绝对不能退,退一步就是得寸进尺。 徐渭、孙克毅、罗应和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们请陛下送宝钞过来那一天,就知道宝钞对倭国的可怕危害。 长崎总督徐渭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宝钞,还有一千五百客兵。 “三边迁绥远军屯卫所子粒粮尽数诏免,永不加征。”朱翊钧看向了曾省吾,说起了一个税收的减免政策。 “陛下,太后懿旨遴选两名妃嫔入宫的事儿,都拖了一年半了,是不是可以进行了?”万士和一听戚继光班师,立刻说道。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万士和,都有点嫌弃,你这大宗伯,到底准备了多少套词,张口就来?也太熟练了吧。 孙克毅也不是一开始就疯的,他哥哥被徐阶弄断了腿,他们孙家一落千丈,百般周转没人帮衬,才疯的,徐阶死后,孙克毅大仇得报,就剩下了倭患的仇还没报。 罗应和想了想被俘虏和一起上天,选择了后者。 相比较绥远,辽东要好上太多了。 二十五年银子的安家费看起来不少,但是这笔钱往往发不到军兵的手中,彼时贪腐横行,这笔银子过一遍手就是一手的肉,其次,客兵骁勇善战,长期征战一身的本事就只会杀人,习惯了军伍生活,安置也是落草为寇,成为隐患。 “上天的时候,算我一个吧。”罗应和咬着牙说道,跟着疯子在一起,只会发疯。 “他要是打过来呢?”巡按御史罗应和略微有些担忧的问道。 很快朱翊钧收到了潘季驯的奏疏,原来是哗变。 连汉宣帝刚从民间回到宫中,都能用故剑情深来立自己的心爱的人为皇后。 尤其是倭国处于半自然、半小农的经济体系下,根本无法承受宝钞的冲击。 倭国的平民,除了承担年供之外,还有段税、栋别钱、若役等等等等,花样之多,让徐渭、孙克毅、罗应和大开眼界。 客兵安置问题,不是曾省吾突然提起,朝廷明公们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一茬。 织田信长自诩天下人,是整个倭国最良心的大名了,他是一公二民,土地田亩产出,三分之一年供,剩余为平民自留,而且织田信长被佛家称之为魔王,是因为织田信长灭佛,焚像毁寺从不手软。 大明人数最多的客兵就是京营十万锐卒,九万水师,共计十九万人,京营和水师的退役制度已经极为完善,其次就是辽东李成梁手下的客兵,在册三千客兵,再加上李成梁的家丁,大约有五千人左右,再其次就是山东巡抚凌云翼手中的三千客兵,那是皇帝为了让凌云翼对付兖州孔府招募,现在这支客兵在山东剿响马。 这么多宝钞,织田信长那点大判货币,拿什么跟长崎总督府斗? 李妃和刘妃也都有了身孕,陛下身边伺候的只有王皇后、周妃、冉妃了。 凌云翼上奏朝廷,请命把一千五百客兵发往长崎总督府,朝廷回覆之后,凌云翼将一千五百客兵调到了长崎,山东的局势已经稳定,用不了这么多客兵了,而且客兵对于杀倭寇这件事,热情极高。 但当初新京营初建只有一万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京营三大团营为一个整体,任务有难有易没有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军功均分,京营可以这么做,是因为京营的军纪严明,最重要的是皇帝的额外封赏格外恩厚。 一箱又一箱的宝钞,总计超过了一万万贯面值的宝钞静静的躺在箱子里,即便是按照七钱银一贯兑换,也是七千万两白银,宝钞太多了,凌云翼判断长崎总督府恐怕会有危险,派客兵前来,就是助阵。 凌云翼这两年收起了杀心,好杀人的名头就落在了潘季驯的头上。 无毒不丈夫,不是度量的度,是狠毒的毒。[注1] 一时间,好杀人的恶名,落在了潘季驯的头上。 万士和不再多言,其实他很想大声的说:就陛下对皇后的宠溺,哪个妃嫔敢欺负皇后? 仁天子?问问张四维,问问孔府,问问新都杨氏,哪怕是问问王崇古,都不会得到这个仁字。 慈不掌兵,这些个俘虏,多数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潘季驯不动用雷霆手段,如何震慑?这些俘虏营的俘虏,全都是消耗品,绥远最难最危险的活儿,都是这些俘虏去干。 七百四十三人,被潘季驯插上了亡命牌,开始游街,当着所有俘虏的面前,全部枭首。 “进一步降价吧,有驰道直通,有港口有船厂,贫瘠不过是暂时的,如果不乐意前往,就流放。”王崇古拿出了旧办法来,降价,不行就流放。 没仗打也就罢了,还和别的步营领一样的赏,多少有些羞耻。 振武团营参将麻贵,上了一份很长很长的奏疏,说了一堆的牢骚话。 罗应和放下了手,面露绝望,孙克毅也是个疯子。 剩下就只有被俘虏和一起上天了。 绥远的确远,胡汉杂居,确实比较危险,有抵触情绪也正常,但是辽东都经营多少年了,又不是让人去吉林当官,就这估计愿意前往的也不多,王崇古自认为自己是僭越佞臣,但也好过贱儒。 陛下信誉好,既然答应了,说了凯旋后再议,那就凯旋之后再说,礼部这个夹板气,还能受得住。 一条消息传回了京师,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徐渭不是一开始就疯的,他是胡宗宪瘐死天牢,他被关了七年,自杀九次被救下才疯的,所以他在倭国的动作,向来大开大合,不停的刺激着织田信长,织田信长一旦进攻长崎总督府,大明水师就会全面攻伐倭国,然后彻底灭倭。 而且要快,因为已经尝到了甜味的大名们,收到消息后一定会蜂拥而至兑换宝钞。 织田信长既然要做天下人,就要为倭国的万民做主,面对大明的盘剥,就必须要拿出对策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 给大明当狗,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第490章给大明当狗,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徐渭、孙克毅根本不介意在织田信长攻过来的时候,点燃火药库,在长崎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引得朝廷直接兵发倭国灭倭。 不用怕缺人,因为想要到倭国杀倭寇的大明人,手拉手能绕地球三圈。 织田信长对这个情况是相当清楚的,甚至他能够判断出长崎总督府特意派人通知他宝钞到了的目的,目的就是让他打过去。 疯子,尾张大魔王对长崎总督府的评价就是这简要的两个字,但织田信长,真的无可奈何。 负责通知织田信长的海防巡检,带回来了一位织田信长的使者,智勇越人的神户信孝。 神户信孝是织田信长的次子,因为母亲出身卑微,和织田信长的次子织田信雄出生日期有些重合,只能等织田信雄出生的消息放出去后,神户信孝出生的消息才传开,神户信孝就这样从实际上的老二,变成了老三。 徐渭摸了摸胡子,非常不客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织田信长愿意当狗是吧,而且还会忠心耿耿。” “爹,我王谦,现在,不用伱的钱了!绥远驰道又涨了!”王谦洋洋得意的说道:“小赚一笔,今天儿子请爹吃饭,前门楼子大酒楼大宴一桌。” 王崇古撇了撇嘴说道:“拿全家人的脑袋碰一碰吗?愚蠢!” “爹,你说爹弄的官厂团造、工兵团营如火如荼,是不是咱家也能跟张居正碰一碰了?”王谦低声问道。 “日本有倭人九百万,大明是杀不干净的!”神户信孝面色剧变,大声争辩道。 孙克毅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骗小孩子都骗不了,即便是织田信长真的统一倭国,结束了战乱,他也只会将倭国的武士派遣到朝鲜攻城略地,而不是想这位所说的那样,安居乐业,因为这些武士是无法安置的。” “反正渡来钱和本地私铸钱之争,已经从北魏争到了现在,织田信长只需要抓紧时间印钞,就可以阻拦大明宝钞的肆虐了。” 所以,一旦织田信长大量的印宝钞,带来的恶果就是,助纣为孽,加速宝钞的泛滥。 “但是倭人这条狗,大明不想收。”徐渭探着身子,忽然裂开嘴笑的十分瘆人,他上半身前探,脸半抬着向下压,姿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他满是揶揄的问道:“想给大明当狗的多了去了,大明为何要收倭人当狗呢?” 徐渭没有立刻把一万万贯的宝钞放出去,因为倭国的大名们没有足够的白银进行兑换,而且一下子把万万贯的宝钞放出去,宝钞会直接崩盘,所以,每次他只会兑换出一百五十万贯,而后根据商贾们带回来的情报,酌情增减。 而大明明公和皇帝完全可以摘的干干净净,都是臭名昭著的刽子手徐渭和孙克毅为谋私利,蒙蔽京堂。 完全符合王谦对绥远驰道票证的期许。 “所有人都认为考成法的基本逻辑,是靠着京堂的权威,官僚的完全对上负责,向下的绝对压制才有了如今的效率,但大明很多事,都是一放就乱,一管就死,按理说,考成法也该如此,但是我们大明的官场,前所未有的活跃。” 王崇古思索了一番说道:“我们抛开张居正遍布大明的张党,抛开考成法遴选的人杰,都要念一分张居正的情,抛开清丈还田的富国,抛开他和戚继光之间莫逆之交的关系,抛开给武将兵权、五等功赏,武官对他的支持,抛开陛下那句言先生之过者斩,抛开他和陛下捣鼓出来的矛盾说、公私论、生产图说和阶级论的巨大影响。” 这是神户信孝的骗术和说辞。 “有屁快放!”王崇古没好气的说道:“要钱自己去账房支。” 王谦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讶无比的说道:“一放就乱,一管就死,的确如此,孩儿都见了很多次,怪哉,父亲不说我都没注意,这是为何?” 神户信孝离开了长崎,他走的时候,见到了别的使者,长宗我部氏、毛利氏、北条氏、上衫氏,甚至还有柴田胜家、前田利家、细川氏、以及德川氏,就是那个老狐狸德川家康的德川氏,这些大名都是织田信长已经征服,或者效力于织田家的大名,他们也绕过了织田信长来到了长崎。 “你说得对,咱家现在的确很强,说难听点,嘉靖朝的严嵩,也就不过如此罢了,那严世藩还不干正事,你可比严世藩强多了。”王崇古倒是非常肯定的说道:“可惜,还是斗不过张居正啊。” “孙提举,你觉得是真的吗?” 徐渭认真的说道:“是啊,从嘉靖二年的倭使争贡开始算起,倭患荼毒了大明东南数十年,这中间有多少人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又有多少人离开了故土,死在了迁徙的路上?这是多少人的血仇?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怎么才算完,怎么样,才算是结束。”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神户信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难堪,不是长崎总督府背后的大明太过于强大,徐渭不能对他父亲如此看轻,他颇为郑重的说道:“回禀天使,我的父亲对天朝上国是极为尊敬的,即便是有机会杀死足利义昭时,因为他是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父亲处于种种考虑,最终没有动手,这是对天朝上国的尊敬。” “厉害啊!老爹也是洞若观火,我竟然,竟然毫无察觉!”王谦由衷的说道,设计这套办法的张居正厉害,王崇古也不弱,至少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是王崇古说,王谦身在局中,根本就没有发现这种区别。 “我其实可以给织田信长一个建议,让他来应对宝钞。”徐渭笑容满面的说道:“长崎总督府这里发宝钞,他也可以印宝钞啊,他铸造的金银铜币,一定会被换成宝钞,那为何要绕道呢?织田信长只需要印宝钞,不就可以和大明宝钞相抗衡了?” “着啊!”王谦终于听明白了自己亲爹在讲什么,朝廷为什么僵化。 所以,神户信孝问,怎样才能结束,什么时候能结束,徐渭是真的不知道。 神户信孝回到了京都后,被披着国王披风的织田信长狠狠的训诫了,因为织田信长派神户信孝前往长崎,最大的目的是:沟通大明,向大明朝贡,取代足利义昭,成为新的日本国王,但这几个条件,一个都没谈拢。 “为什么啊,我感觉咱们还是很强的。”王谦十分确信的说道。 徐渭可是读书人,用刀杀人多慢啊,就是五万头猪,长崎总督府的牙兵家和客兵是屠夫,那手中的刀都得钝了,九百万倭人杀到什么时候了? 但倭国不是大明,当大明百姓普遍不认可宝钞的时候,宝钞就是废纸一堆。可倭国的大名们,只会挥舞着宝钞,把倭国平民家里最后一口米拿走,美鸣其曰买,实际是抢。 王崇古叹了口气说道:“而且,还不止这样。” “一件事从地方层层级级的汇报,各部做出部议,拿到廷议上廷推,然后得到陛下朱批后,开始层层向下,地方再进行解决,这还是顺利,要是有人卡着不让报?六部各有不同意见卡着不执行?或者干脆六部也有异议呢?这事解决起来,那就是拖很久很久很久,这就是僵化。” 这些大名的使者来到长崎总督府的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不存在认输不认输的问题,我的父亲从没有失去恭顺之心。” 王谦还真的不缺钱,王崇古咽了气儿,老王家都是他的,他就是想要体验赚钱的过程,以及精神追求的自我实现。 因为借着铸币税,各个大名都能狠狠的肥一波,这就是竭泽而渔的手段,织田信长攻伐的难度会大幅度的上升,本来可能用五到十年才能打完统一战争,现在,变得遥遥无期。 神户信孝惊骇无比,徐渭是个疯子,孙克毅也是,对于他们俩而言,只有不择手段的彻底消灭,费尽心机的盘剥,再无第二种可能。 “其实是有办法解决的。”神户信孝再次叩首,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倭人精通海战,大明开拓,也是需要武士的,如若大明循旧例,册封我父亲为新的日本国王,大明开拓,日本的武士,可以成为大明的助力!” 王谦呆愣了下说道:“爹,你这不是和贱儒一样,抛开事实不谈吗?这都是张居正的实力的一部分啊,考成法有什么好说的,执行、影响、结果,这不是都明明白白的吗?杂报都说烂了,好的坏的,早就剖析的一干二净了。” “所以,我建议织田信长尽快统一倭国,然后集结所有的兵力,和大明做过一场,哪怕是输了,一场旷世大战,也能结束一些恩怨了吧。” 神户信孝闻言,也是呆愣了下,徐渭出的这个主意,真的好有道理。 “是什么?”王谦好奇的问道。 “楞里格楞,楞里格楞,票证涨得我心惊,银子赚得我手软,楞楞楞。”王谦含含糊糊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极好的看着父亲回到家中,赶忙迎了过去,颇有礼貌的说道:“见过父亲。” 大明对俺答汗、北虏左右两翼真的很客气很客气了,只是把俺答汗百户以上斩首,而对边民则是以教化为主,甚至考虑到三娘子的影响力,大明任命了她为绥远第一任布政使,这的确是和解,但是对倭国的手段,则尽显狠辣和残忍。 “这是有旧例的,当年成祖文皇帝征漠北时,亦让辽东女真、朵颜三部影随左右,大明天朝上国,国大富裕,百姓根本不愿出海冒险,而大明的水师,也需要擅长海战的武士。” “单说张居正的考成法。”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徐渭看着孙克毅笑着说道:“大宗伯说番夷狼面兽心,说倭国那是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根深蒂固,真的吗?织田信长结束了倭国战国纷争的局面,真的会让平民安居乐业吗?” 神户信孝来的时候和父亲沟通了很久,最终确定了和谈的主要方向。 崖山之后无中华,可是从南宋灭亡后,倭国以小野家为首的倭人,就大肆鼓吹的风力舆论,一副要继承中华之正统的样子,其野心昭然若揭,比司马昭想当皇帝要明显的多。 王谦愣愣的问道:“发现啥?不都是这样吗?” 徐渭真的太好奇了,如此超量的货币注入倭国,尤其是倭国处于半自然和半小农经济下,会是何等的模样,只要稍微想一下,徐渭就兴奋的难以抑制。 大明第二阔少京师第一纨绔王谦,像一只斗胜的大鹅,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自己家里,绥远驰道的票证随着开工开始上涨,虽然幅度不大,但这印证了王谦的猜想,绥远驰道的票证价格会涨到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王谦考中进士,考成法已经推行,他以为本来就是这样,但其实是大明两百年独有的现象。 王崇古略微有些失神的说道:“这是我这些日子在官厂推行考成法的时候,才意识到的问题。大明变了,从万历元年开始改变,以前咱们大明办事,都是各忙各的,户部的归户部,吏部的归吏部,现在的国策,动辄就是两部到三部,联合推行。” “愿为藩篱,追随大明。”神户信孝换了個比较文雅的称呼,什么当狗不当狗的,一旦册封,那就是大明敕封五章藩王,有冠带衮服金印的藩王。 徐渭这番话的第二个陷阱就出现了,平民意识到了宝钞和擦屁股纸一样不值钱,那不是钞法败坏了吗? 王谦立刻低声说道:“爹你怎么这么怕张居正啊,他是辅臣,你也是辅臣,他有考成法、清丈还田,爹也有官厂团造、工兵团营,怕他作甚!” 大明不想制造更多的杀孽,但人多地狭粮食产量不足的倭国,对耕地更多、纵深更高的中原觊觎良久了。 大明的宝钞是渡来钱,织田信长只要推出宝钞,不就可以从容应对了吗?这样一来织田信长没有什么损失,而倭国货币的矛盾和过去还是一样。 “你说会不会呢?神户信孝。” 胆怯的织田信长。 严世藩索贿裕王府,就是严世藩干的最大蠢事,王谦不会这样,王谦可不敢索贿朱常治。 这年头出海是个苦差事,只有万般无奈,活不下去,才会想到出海谋生,大明开拓的路上,总有脏活累活要有人干,在织田信长统一了日本后,日本的武士也是有去处的,追随大明强大的水师,烧杀抢掠,大明礼仪之邦,总有些事是不方便做的,比如杀人,倭国正好充当杀人的利刃。 “即便是倭寇里的倭人,也都是流浪武士?为何流浪呢?普遍的高税赋,让日本处于战乱时代,平民、底层武士不得不出海谋求生路,而我父亲,就是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才要做天下人的,如果年供能和大明一样,只有三十抽一,我相信,没有人愿意颠沛流离。”神户信孝跪在地上,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王崇古最近在用考成法,不得不说,是真的好用! “要怎样才能结束?”神户信孝深吸了几口气,惊恐的问道。 而且神户信孝成为了伊势国神户城主神户具盛的养子,故此他叫神户信孝,而不是织田信孝。 但,倭寇就是倭寇,是以倭人为主导的海盗。 大明和织田信长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彻底消灭倭患,但愿海波平,就是共同的目标。 倭寇的成分虽然很复杂,幕后的老板是东南海商,倭人、大明的亡命之徒、红毛番、黑番构成,劫掠大明的同时也在劫掠倭国朝鲜琉球,大明最后消灭了倭寇,而倭国完全没有,至今海盗依旧是盘踞在倭人头上的一把利刃。 “消灭海盗对大明很重要,对天下人而言也很重要,海盗劫掠大明东南,同样皆劫掠我日本良善之辈,还请天使明鉴!” “现在考成法不这样了。”王崇古由衷的说道:“考成法弄清楚了权责,层层追责,去年江西隐匿615万田亩,除了巡抚王遴,其他全都被拿下了,这还是王遴发现了奏闻朝廷,否则王遴难逃此劫,啧啧,大地震哟,还有四川戥头案,四川巡抚罗瑶都离任了,还被追责了。” 长崎总督府倒是把织田信长的请求报给了大明朝廷。 大明无法安置客兵,织田信长就能安置那些打了几辈子仗的武士了吗?统一倭国或者说自从织田信长上洛之后,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扩张、扩张、扩张,根本不可能停下脚步。 王崇古颇为肯定的说道:“你在这方面眼光还是很准的,不错,还是记得陛下那句话,衣食住行不要投机,否则死的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 “站在我的角度去看考成法。”王崇古靠在椅背上说道:“就一个考成法,那就不是我能抗衡的了,在我看来,这考成法厉害的地方,反而旁人都没注意到。” “对于大明而言,海寇人人得而诛之,对于我日本而言,也是如此,海寇之危害,不弱于大明。” 读书人,素来杀人不见血。 柴有了,油锅也支起了,小火慢炖,煮的烂。 “为何?”王崇古的手指搓动了几下,面色凝重的说道:“一放就乱,一管就死,就是朝廷僵化的最直观体现。” “这就是设限,就是限时完成的妙处了。” “不知道啊。”徐渭认真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 “不知道?” “折腾衣食住行那点东西才多少钱?”王谦满不在乎的说道。 倭国的大名们会成为长崎总督府的帮凶,就他们那个穷凶极恶的样子,消灭掉农户之后,就是消灭足轻,而后是武士,最后是自己。 这样来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织田信长没想到,还要徐渭来提醒呢? “魔王!简直就是魔王!”神户信孝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后,猛地站了起来,猛地退后数步,不敢置信的说道:“都说我父亲是魔王,天使才是魔王!险些上了当!” 徐渭伸出手,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你想错了啊,把倭人杀光,不用我大明人动手啊,我是读书人,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怎么会见血呢,那多有辱斯文!只要,你们自己把自己给杀光了,不就好了吗?” 代价最终由谁来承受?自然是倭国的平民,过量的货币不断钞法,平民手中的宝钞,今日还能买一石米,明天连一升都买不到了。 织田信长做得到吗?以前的话可以,现在的话很难。 “织田信长认怂了吗?好生无趣。”徐渭意兴阑珊的说道,派人来谈,而不是派人讨伐,就显得很无聊了,显然织田信长不想发生军事冲突,这对徐渭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衙役解决得了吗?解决不了,但衙役要为这件事负责,中间所有人,都不需要对此负责,可不就围绕着这种案子,不顾事情如何解决,先斗的你死我活再说? 科层制,一层层的官僚制度的僵化,就是如此的僵化,发现、处置和担责全都压在末端之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报,小小吏员,真的扛不起这个责任。 徐渭在四月底的时候,收到了朝廷的回覆,陛下还是批复的那八个字,任意施为,朕不在乎。 “无论是谁都要承担责任,可不就得先解决问题,问题放在哪儿不解决,全都得死,解决了再斗不迟。” 以四川戥头案为例,衙役知道戥头问题所在,衙役、县丞、知县、知府、布政使、巡抚、六部、文华殿、司礼监、陛下层层上报,再沿着文华殿、六部这个脉络向下层层传递,最后的结果,就是衙役去解决。 这大明宝钞,就是杀人不见血的那把刀。 混淆概念,倭寇就是倭寇。 穷民苦力衣食住行才几个钱啊,去折腾那些,还要承担政治风险。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你没发现问题吗?发现、处置、承担责任都是地方的小官小吏,中间绕这么大个圈子,全都不用承担责任,不用发现和解决问题。” 王崇古摇头说道:“发现某个问题的地方官吏,和解决这件事的地方官吏,都是一批人,而且还是承担责任的这批人,但兜这么大个圈子,等到朝廷的批示,黄花菜都凉了,这就是僵化的最直观的体现。” 神户信孝是织田信长比较器重的儿子,这次织田信长派神户信孝前来,显然是想通过和谈的手段解决一些问题,更加直白的讲,拖延一些时间。 “你发现了吗?” 王谦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不够,他根本没有什么发现,一直以来,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织田信长意图通过统一各令制国,成为天下人,让倭人能够安居乐业,这样一来,倭患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孙克毅嗤笑的说道:“那是倭寇。” 每一次的不在乎,对倭国而言,都是向更深的地狱滑落。 “你猜这个圈里的人,有几个人是真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围着这个问题,为自己争取利益的?” “养不熟的狼崽子,还是杀了干净,永绝后患!你想当就给你当?你算哪根葱?” “现在办什么事,都是多个衙门联合去做,而不是单打独斗,单打独斗有些事儿一辈子都不可能办成的,比如剿匪,光巡检司的弓兵或者衙役或者都司卫军,单打独斗都不够,需要巡检司提供情报,衙役负责准备和善后,都司卫军进剿,这就是多个衙门通力合作。” 当货币不够充足的时候,货物就无法正常流转,这是钱荒;当货币稍微多过货物的时候,货物的流传正常,一切都会欣欣向荣;当货币的数量过于充足的时候,货物的价格就会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这考成法说白了就是设立时限,限期解决,逼着衙门里的多头不得不放下内讧,联合起来办事。” “尊敬的天朝上使,我代表父亲前来拜谒。”神户信孝很有礼数,他完全参照了《藩国仪注》进行行礼,不敢有任何的差池和逾越,他俯首帖耳的说道:“我这次是来乞降的,我父亲的意图和大明的意图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永平匪患。” 值得注意的是,给徐渭这把刀的人是大明皇帝,一次就送来了一万万贯,而建议皇帝把宝钞试行放在倭国的是张居正,这两尊大佛在朝中坐镇,徐渭的作为,是得到了朝中的鼎力支持的,一点都不用担心,朝廷不再支持他的行动了。 要说这东西也没什么新奇的,就是《大诰》里瓜蔓连坐的弱化版,一体担责,但就是这么个弱化版,让大明官场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整日里以勾心斗角,人情往来为主了。 朝廷两大难题,除了僵化就是臃肿了。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坑了他张居正,张居正还要说谢谢 第491章坑了他张居正,张居正还要说谢谢 《大诰》是国朝刚刚开辟时候的严刑峻法,里面的条款因为过于严苛,如果执行的话,反弹的力度太大了,不被广泛认可的律法,只是一纸空文,而张居正考成法的瓜蔓连坐,力度就刚刚好。 什么样的制度都是在管理人,人心都会算计得失。 读书人没一个傻子,如果考成法真的像他们骂的那样一无是处,考成法真的吹求过急,苛责过甚,大明官场早就该是一管就死,死水一潭了,清丈这种事儿,能够如期完成,已经是行政极为高效的体现了。 “官场的顽疾,僵化,在张居正手中得到了缓解,可谓是妙手回春,你说,咱们这官厂团造法和工兵团营,和张居正斗,能斗得过吗?”王崇古回到了问题的最开始。 “斗不过,根本斗不过。”王谦认识到了张居正的可怕,作为张居正的老对手,还是王崇古了解张居正。 抛开事实不谈都玩不过的那种,还斗个屁。 朱翊钧又问道:“那要是诬陷呢?比如辽东巡抚侯于赵,诬陷宁远侯李成梁造反,借密疏之制,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兴文匽武呢?” “其实也不一定要解决,反正,一直这么过来的。”王崇古还是犹豫,他就想抱着自己的官厂团造、工兵团营、请均田役疏、三级学堂安稳过日子。 “空饷,各府州县的六房书吏、提学司等等,干活的就那几个人,其余人都是俸禄养闲,以蒲城为例,咱们老家的六房,一共一百四十员领俸禄,坐班的吏员就十七人,这十七个吏员看别人不点卯也能领俸,是如何感想?” 节省是一种美德,朱翊钧吃的这种光饼,前线军兵吃一个,就能顶半天饥,这要是掉队,或者被围困,有四五个,就足以脱险了。 张居正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出手回护王崇古。 “嗐,睡觉睡觉。”张居正对这事儿是很清楚的。 日后春秋论断,他爹能不能当个中兴功臣? 王崇古赶忙说道:“理所当然,京营、水师、九边的总兵参将,理当有密匣密疏印绶,用的就是塘报的驿传,臣在奏疏里专门写了武将更当密疏,以防兴文匽武之恶风!” “书信和密疏亦有不同。”王崇古详细解释这其中的分别,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密疏,独立于流程之外,皇帝和地方巡抚封疆大吏的沟通渠道,它比私人信件更加正式,而且具有一定的行政效力,内容不是沟通感情,而是沟通国事。 王崇古笑着摇头说道:“不会的,他非但不会贪功,反而会详细记下来,该咱们的圣眷一点都不会少。” 他上这封奏疏是为了获得圣眷,不是为了找死,在陛下这里鼓噪兴文匽武,那不是胡闹吗?只有文官可以密疏,武官却不能,那不是让文官可劲的胡编乱造吗? “一般训诫就足以令臣子胆战心惊了。” “若不能密,不如不奏也。国朝庶务殷繁,亦有不便宣露于众者,陛下有旨,一切密谕,非奉旨通知,不许转告一人,言不过六耳,若要下章文渊阁、六部知晓,必删朱批和奏者姓名,臣僚之间不得互相探闻,不得引用、不得刊刻,转告者不得再奏,刊印泄密者斩。”王崇古详细的解释了下密疏的制度设计。 如果得到了圣意,就可以上奏开始做了,不是每个巡抚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而且便宜行事不宜轻授,这次潘季驯和戚继光在绥远不见面,就是这个原因。 “原本在哪儿?”朱翊钧首先问原本,就是王崇古写的那本,他要确定整本奏疏是张居正的意思,还是王崇古的意思,没别的,就是想看看王崇古是不是真的忠君体国。 “还是爹高明!”王谦眼前一亮,功劳是他们老王家的,脏活累活骂名,都是张居正来背! 王崇古大摇大摆去了全楚会馆,也没寒暄,直接把《臃肿四疾疏》放在了张居正面前,一盏茶的功夫,张居正看完了王崇古的奏疏。 虽然黑料是王谦提供的,但王谦真的不能做这些事儿。 刚消停两天,又得挨骂,这谁受得了? 不要对好人要求太高,对坏人又过分的宽容。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陛下贱儒最为下贱的手段,莫属倍之二字,破坏一个政令,只需要加倍执行,招致民怨沸反即可。” “要想这密疏无效,倍之最为合用,非国朝大事用密疏、常事庶务用密疏、琐碎小事用密疏,甚至请安也用密疏,则烦不胜烦,且密疏再无用处,若有此等苗头,理当训诫、停罢密奏权柄、申斥、革罢褫夺官身功名,甚至是下狱坐罪,防微杜渐。” 王崇古的制度设计里,在设计之初,只有各地巡抚、和钦定忠君体国之辈,例如侯于赵、周良寅这类人,才有资格上密疏,密匣和密疏上的火漆必须完好,否则对下追责,密疏直入御前,而不是过通政司和文渊阁。 “王次辅真的是,经验丰富啊!”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心中没由来的有了杀意。 游七抓着石灰喷灯说道:“先生,有旨意。” 要是闹到‘掐专线’的地步,地方巡抚、知府就该担心自己的脑袋了,明确规定了密疏的范围,还要请安用这个渠道,那就别怪皇帝不客气了。 “陛下,这个就得陛下自行判断了。”王崇古直截了当的说道,密疏制是完全依托于皇帝圣明的,皇帝被臣子给蒙骗了,还是被自己信任的臣子给骗了,自然是所托非人。 王崇古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事儿,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陛下吃几碗饭的。 考成法,不是吏治上的灵丹妙药,一吃就好,百试百灵,有些顽疾,也是无法根除,但王崇古还是要说,这已经是独一份的,有得用就是极好的了。 搞这种秘密检举的制度出来,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岌岌可危,这种事,武则天就干过,史称:日夜以笺奏亲王,四方到京者,前递密语,深意要言,或有变乱,或有不实。 对劲儿才怪! 王崇古给的办法整本都是围绕着‘密疏’这个手段在进行。 有密疏制建立,那这句就不成立了,因为苍生泪君王一定会知晓。 朱翊钧不相信王崇古,这件事,很早很早以前,王崇古本人就比其他人都清楚的事儿,王崇古也认,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陛下以为呢?”王崇古详细细致的阐述了自己的关于密疏的思考,试探的问道。 大明对于皇帝直接指挥作战这件事,是有抵触情绪的,明英宗朱祁镇的土木堡之变,教训实在是太大了。 火漆封好,塘报入京,就是不走原来层层递送的路径,而是由驿站塘报直接送入京师,这奏疏的内容,是关于密一字的构建。 “就这么算了?”王谦有点失望的问道。 王崇古这种臣子,用就得小心、警惕的用,不能一刻放松,但凡是放纵,就会招致灾祸,对王崇古也是坏事,他就不是青史留芳,而是遗臭万年了。 “那么,九边总兵,是不是理当有此权柄呢?”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平静的问道。 “那我就不多留了,奏疏就留给元辅了。”王崇古没有解释,站起身来,选择了离开。 “爹,江陵公会不会把爹的功劳给占了去?”王谦看这个架势,略有些着急的问道。 密疏这玩意儿,是大道之行的张居正能想到的?! “慎密二字,最为要紧,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可不畏乎?凡有密疏,密之一字,最为切要,故此以火漆专封,以塘报送抵入京,直送御前。”王崇古详细解释了下密疏这个法子。 “咱大明大县的三班有五千,小县的三班养三千的衙役,不养这么多收不上来税,养这么多,地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考成法,解决不了这個问题。” “陛下,天子听政,是以事行而不悖。”王崇古面色凝重的说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陛下有些话在圣旨里不方便说,有的时候也有不能定夺的事儿,一个政令适不适合地方,应该如何定夺?就需要在密疏之中,往来斟酌商议,将密疏本来告密的功能,扩大到君臣讨论政事的重要手段,对于重大决策,征询地方巡抚意见。 朱翊钧十分严肃的问道:“如果是巡抚总督,持有朕的批示径自实施,必然侵夺六部职权、打破官僚体系平衡、引起政局动荡,岂不是遗祸无穷?” “先生,该休息了。”游七将石灰喷灯拧暗了一些,略带几分心虚的说道,他一个大管家管到了先生的头上。 张居正开口说道:“陛下睿哲天成,但人力终有穷时,亦会有本章谕旨所不能尽者,亦会有一时不能即定者,故于密奏内往来斟酌。” 王崇古不方便把手伸的太远,圣眷和功劳的确有王崇古的。 王崇古愣了下问道:“陛下会给戚帅写信?” 永乐十八年,大明水师的总规模等于十个费利佩二世的无敌舰队,1350艘巡船,1350艘战船,400艘大船和400艘遮洋船,四百料的战座船甚至都不在统计范围内,水师军兵超过了二十万人。 “臣从不担心这个问题。”张居正补充说明,他对陛下很有信心。 陛下是好人吗?对大明大多数人而言,陛下是明君,但不是好人,好人当什么皇帝? 那景皇帝朱祁钰倒是个好人,金刀案中给朱祁镇留了条命,朱祁镇用夺门之变回报了景皇帝的善良,朱祁钰本人,连带着簇拥朱祁钰登基称帝的从龙之臣,于谦、王文、范广等等,都下场凄凉。 菜谱是皇后定的,都会定时换,也不固定,但都是皇帝爱吃的。 圣眷的好处,那真的是谁用过谁知道。 王崇古经验这么丰富,是不是代表着他还在用这种办法?杀意转瞬即逝,王崇古真的还在用,他上奏皇帝干什么?反正张居正没有反贼经验,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也没人会奏闻陛下。 当下这点振武,连穷兵黩武的门槛都没看见呢,京营编制从永乐到嘉靖年间额定20万众,现在只有十万人,剩下的额员都给了水师,算是海陆并重这个国策的体现,可在永乐年间,水师是单独的编制。 骆思恭这个人,只听皇帝的话。 “这些个手段,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儿。”朱翊钧看着王崇古的原本,和张居正的抄本,内容是相同的,只是张居正结合自己的吏治经验,补充了一些细节,主干还是王崇古的思路。 “王次辅果然是经邦济国之贤才啊。”朱翊钧看完了原本,看着王崇古笑容满面的说道:“坐坐,用了膳再议不迟。” 即便是反贼手段,张居正也能找到其中的大道之行,甚至时间长了,密疏的主要功能,会变成征询意见的专用渠道。 王谦低声说道:“我们让江陵公搞吏治啊,他天天给咱下套,咱们也给他下个套,爹,江陵公就是明知道是个套,他也会往里面钻的,杨太宰那时候不是说了吗?江陵公啊,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如此自然好,陛下一旦察闻,我再出手,无济于事。”张居正听闻,也没说信不信,王崇古知道严重性就好。 “我倒是知道有书信,至于写的什么,臣不敢窃闻。”张居正确定了书信的存在,但内容那是一无所知了。 王崇古歪了歪头,看向了一边,低声说道:“说来惭愧,都是当初臣和晋人沟通往来时候,用的法子。” 沟通些什么,才需要如此秘密呢?自然是通番、谎报军情、私相授受、甚至走私火药箭矢、倒卖违禁之类的东西了,这还用说? 御书房里有点安静,朱翊钧咳嗽了一下说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自次辅按制宣大十九万流民起,往事不追,这密疏一法,恐怕人人惶恐不安,王次辅以为呢?” 圣眷这玩意儿,真的是太好用了!之前王崇古被骂成了什么样?陛下一出手,王崇古被攻讦的声势,立刻就消停了。 密疏可以解决臃肿四疾,地方巡抚是遣官,都是以左右侍郎、左右副都御史巡抚地方,这些巡抚就是朝廷插在地方的一把刀,但这把刀到了地方,也不确定自己要裁撤某些无用的衙门、吃空饷的蛀虫,会不会得到京堂,尤其是皇帝的支持。 还没到午饭时候,皇帝就把张居正和王崇古给召到了通和宫御书房,同时也让张宏多备了碗筷。 这还是张居正、王崇古在,否则还要去掉两个菜,这就是被黎牙实写到游记里的事实,大明的皇帝陛下犹如苦行僧一样,看得见的地方如此,看不见的也是如此。 “爹,圣眷!”王谦挑了挑眉头将茶杯往前推了推。 张居正却从陛下转瞬即逝的脸色上,看到了斩杀线的出现,王崇古是不敢盯着皇帝看的,张居正倒没有这个顾虑。 “那就说臃肿,其实考成法治不了臃肿。”王崇古叹了口气说道:“臃肿分为了很多个部分,姑息裙带是一种,冗员是一种,空饷是一种,还有就是架构。” “陛下,为人臣子,最怕的就是揣测错了圣意,有陛下授意,自然无所畏惧。” 这句话出自《召公谏厉王弭谤》,周厉王不听劝谏,最后被国人给流放了,意思是:君王要斟酌取舍,付之实施,这样,国家的政事得以实行而不违背大道之行。 慢慢推而广之,最多也就是到知府这一级了,没必要再往下,再往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没有。”王崇古摇头说道:“晋党在式微,倒是官厂团造的工匠,才是我的底气,你真当族党是那么好钳制的?丢都来不及,既然敢说于陛下听,那自然是不再用了。” “姑息裙带,谭纶当初骂我,连家里的狗都要领到京营吃皇粮,他骂的对也不对,的确当初那封名单,全都是晋人,可也不都是无能之辈,马芳、马芳的儿子,还有麻贵、麻锦,还都是可用之才,但他骂的也对,全都是姑息裙带,考成法可破姑息,这个自然不必多说。” 好人是活不长的,好人是当不了皇帝的。 这一套办法,既要从下而上的保密,也要从上而下的保密,陛下这里的保密工作是要做好的,原则就是能不公开就不公开,必须公开,则涂黑朱批和姓名后,由司礼监禀笔太监誊抄下章。 “王次辅,你给我交给实底儿,这密疏的法子,你是不是还在用来沟通晋人?”张居正左右看了看,将王崇古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可别说我张居正翻脸不认人,我这是在救你。” 朱翊钧忽然想起了那句诗: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四个菜,一个汤,一碗饭,一个光饼,光饼的味道虽然几经改良,但和锦衣玉食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大明总兵为非作歹的不少,可大明总兵为国死难,战死沙场的也不少,这是个对立而统一的集合,不能管中窥豹,以偏概全。 只靠阴谋诡计是走不长的,也是无法致远的。 “父亲提到臃肿二字,是有好办法了吗?”王谦敏锐的察觉到了,王崇古这是话里有话啊! 张居正能治得了僵化,那他的刑部尚书父亲,能不能治得了臃肿? 王崇古感觉自己脖后一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打了个哆嗦,但看着陛下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受凉了,才打了冷颤。 “不,我不下套,我直接去找他!”王崇古站起来,对着王谦说道:“你啊,还是有点用的,张居正这种人,根本不必下套,直接把奏疏给他就行了。” 执行肯定是张居正了,这个锅、这个挨骂他背定了。 王崇古眼前一亮,而后立刻马上摇头说道:“下套还是算了,给他下套,我还想多活几年。” 张居正忽然笑了下,低声说道:“不得不说,王次辅这反贼经验,确实丰富。” 王崇古脚步一停,还真是王谦说的这样,坑了张居正一把,张居正还得谢谢他王崇古。 “好啊!好!”张居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奏疏收到了袖子里说道:“王次辅果然是经邦济国之贤才也!” 张居正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没有反贼经验,有些事儿,正面突破动静太大,动摇社稷,但是迂回着来,反而简单的多。 张居正看着已经变得昏黄的灯光,有些不满的说道:“我是先生,还是你是先生?拧亮点,我要誊抄。” “我知道,我知道。”王崇古连连摆手,这儿子是真的心烦,他当然很清楚圣眷的好处了,但他要是把写好的《臃肿四疾疏》送到通和宫御书房,这差事就落他头上了。 但大明对于皇帝剑指是没有抵触情绪的,皇帝还是需要定下总目标的,黎牙实在游记里曾经断言,陛下若是剑指托莱多、马德里,圣堂武士和平波武士,一定会踏平剑指之处,哪怕远在泰西。 揣测圣意,可能是臣子这辈子最大的心病,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猜来猜去,最后猜错,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了这绝不公开的密疏,下情上达,就不再是阻碍了。 “陛下说了,先生要是熬夜,就拿我是问。” “过誉了,过誉了!”王崇古本来还打算不说话装高手,装装样子,结果一句经邦济国,王崇古的涵养功夫直接就破功了,赶忙谦虚的回答着,丝毫没有刚进门那股子桀骜不驯的样子了。 这是张居正添加的密疏使用办法,皇帝是个人,他不是神,非要神话皇帝,那就是要把皇帝供奉在九天之上,僭越主上威福之权。 “还有就是有些个衙门,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已经设立多年,唯一的作用就是养闲人的。” 王崇古用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有些想法了,但犹豫不决。” 陛下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不会被骗,陛下心里对文臣的偏见根深蒂固,是个死结,永远无法解开的那种,各地巡抚总督奏闻,陛下可以分辨出来。 张居正作了个揖说到:“还是要多谢次辅赐教了,真的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大明当下统计还把战座船统计在内,规模都不如永乐十八年。 朱翊钧赶忙解释道:“啊,就是说点京师的事儿,怕戚帅担心老家,就絮絮叨叨,朕绝没有指挥过前线作战,驻扎何处,如何攻打之类的,朕不通军务,戚帅在前线的胜利,都是京营锐卒勇武,戚帅指挥有方。” “臣等告退。”张居正和王崇古俯首告退,陛下要前往北大营操阅军马,振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皇帝从不缺席。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王崇古总督京营那封被谭纶卡着的提举名单,就是解不开的死结。 皇帝给游七弄了个考成,分为了运动、饮食、起居、卫生等多个方面,做好了有奖,做差了挨罚,奖励极其丰厚,惩罚极其严重,还有一个人叫骆思恭,是全楚会馆的铁林军勋卫,也负责第二份记录。 “就像是朕给戚帅写信?”朱翊钧忽然找到了对应的例子。 这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显得很开朗,也很有迷惑性。 “那岂不是咱们让他挨了骂,他还得谢谢咱们?”王谦面色古怪的说道。 王崇古赶忙说道:“陛下,密疏最重要的便是这个密字,君密,臣亦密,巡抚拿着密疏朱批,是有了圣意,可以请圣旨了,不是说得了圣意就可以直接实行了,那不是乱套了吗?” “臣不胜惶恐。”王崇古这是第一次在通和宫用膳,有这个待遇的大员,只有张居正和戚继光,现在他王崇古堂堂正正的坐在了这里,知道了皇帝吃几碗饭。 张居正和王崇古走出了通和宫,天日高悬,晴空万里,煤烟在蔓延,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青灰色。 “不用不用,都是为陛下办事,为国朝振奋,太傅留步,留步。”王崇古完全没有料到张居正会如此隆重。 “这个这个,陛下臣只能说,都是些反贼手段。”王崇古选择了实话实说。 斗不过就加入,这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儿,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翊钧、张居正、王崇古三个人在御书房西花厅,商量了很久关于密疏制度的建立,王崇古也没藏着掖着,反正执行的是张居正,挨骂的也是他张居正,王崇古想要的只是圣眷,官厂团造、工兵团营,才是他青史留芳的最大助力。 张居正看着面前的《臃肿四疾疏》,又打开看了许久,细心批注后,准备誊抄。 “说得更明白点,若非陛下如日立于中天,这等密疏则是天下之祸,这是个工具,就像农户手中的锄头一样,能耕地,亦能争凶斗狠,这个密疏,要看陛下怎么用了。”王崇古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这种阴谋诡计,还是说明白说清楚的好。 第二天张居正起了个大早,只能拿着批注过的奏疏匆匆赶完了文华殿,廷议之后,张居正才开始誊抄,送到了御书房去。 “权盛者摧,功高者隳,谁能躲得过去呢?”王崇古觉得自己重来一次,估计还是会那么做,人生看似处处都是选择,其实哪有那么多的选择,再来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 王崇古很羡慕张居正,在陛下庇佑之下,他可以躲过权盛者摧,功高者隳的梦魇。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 第492章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 权盛者摧,功高者隳,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所以杨博在看到事不可为后,立刻选择了急流勇退,能急流勇退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按常理而言,张居正也躲不过这个循环,但是皇帝的支持,让张居正、戚继光脱离了这种循环,成为了历史长河里,任时光和岁月冲刷都无法磨灭的磐石,这已经不是期许,而是现实了。 如果陛下真的要对张居正反攻倒算,之前张居正生病就是最好的时机。 陛下不是神,能庇佑的人数极为有限,王崇古很羡慕张居正,也很想成为张居正,所以拿出了《臃肿四疾疏》,来抑制官场根深蒂固的臃肿。 密疏这种手段,专治官场各种顽疾,不仅仅是臃肿,当然相比较考成法这种正大光明的进攻,密疏显得阴暗的多。 万历元年的时候出过一个案子,就是南京光禄寺卿兼任应天府府尹的顾章志,贪墨河道疏浚银三十六万两,在这个案子中,顾章志征三十四营力夫十万两千人,疏浚江南段运河,四十八万银,只发了十二万。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朱载堉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三个人,皇帝、冯保、赵梦祐,书房极为凌乱,这地上的纸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三个人都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开。 多尔衮刚在山海关打败了李自成入关后,下旨:至朱姓各王归顺者,亦不夺其王爵,故明勋戚赡田己业俱准照旧,乃朝廷特恩,不许官吏侵渔、土豪占种,各勋卫官舍亦须仰体,毋得滋事扰民。 那要是皇帝最先坏了规矩,要在密疏里让地方大员办点不方便的事儿,比如找点美女之类的,地方大员又不得不办,又不好走流程,又该如何是好? “厉害。”朱翊钧由衷的说道,他根本不期许会获得结果,但朱载堉好像越来越接近答案了。 “陛下,很简单的,臣为陛下验证一番。”朱载堉还是不肯放弃。 万历十年四月初七,忠诚的顺天府终于完成了顺天府的普查丁口,这让顺天府丞王一鹗狠狠的松了口气,虽然只是第二,但也足够交待了,毕竟松江府那地方都是流动过去,普查丁口是必然工作,松江府做在了前面,而顺天府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完成了皇册的修订。 那是皇帝自己的问题。 “陛下,河南地面要不就这样吧。”冯保看着河南地方有司的奏疏,无奈的说道,让谁去都不合适,对付的是老朱家的宗藩,谁去都免不了被秋后算账,这是必然。 这便是一以贯之的道理,当决定要做,只有做到底,要么胜利,要么死在路上,根本没有回头路。 “之前计算密率,都是需要用割圆法,我在想能不能整理成一个公式出来,更加便于计算,我去年的确弄出了一个公式来,但是需要计算二十万次,才能达到小数点后六位,甚至不如割圆法方便,今天,我终于整理出来新的公式!” 到底谁更忠诚?顺天府认为上下认为能够如此快速完成,更加忠诚。 “为了行星轨道的计算,只有把行星轨道计算完成,才能确定光速。”朱载堉回到了现实之中,说起了目的,计算轨道,进而计算光速。 雍正死后,乾隆登基,田文镜的坟头都被夷为平地,可见其多招人恨,乾隆只好下旨修缮。 “朕也想清静些,但是清静不了啊,河南清丈不搞好,大明剩下地方就会有样学样,再难再久也要做。”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还是没有认同冯保的想法,和稀泥当然简单,遇到了重大阻力和困难,暂时停下脚步,也不是不行。 “什么成了?”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如何证明你这个公式是成立的呢?”朱翊钧很好奇的问道。 田文镜作为河南山东总督,作为雍正心腹大臣,在河南地面推行摊丁入亩,地籍官司打的田文镜焦头烂额,因为到了雍正年间,河南地面的田亩,仍然没有厘清地籍。 “就是得到了密率更加精确的数字,小数点后二十位。”朱载堉回答了陛下的问题,他极为兴奋的说道:“朒数和盈数之间,只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但现在终于精确到了后二十位!” “留步留步,皇叔,每天要晒半个时辰的太阳,活动活动身体,这是皇叔答应朕的,可千万不能忘了,缇骑会提醒皇叔的,不必送了,朕回宫去了。”朱翊钧让朱载堉不必送了,临走的时候,提醒朱载堉要注意身体健康。 十年,二十年,也要厘清地亩和地籍问题,也只有这样,大明新政的延续问题,才能真的解决。 朱翊钧已经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不就是死后被挖坟吗?多大点事儿?他还准备把一块块树脂封存的文书,都带到地宫里,给后世人好好开个大眼。 内阁之所以赞成这样的奏疏,其实原因很简单,密疏的朱批是不能当圣旨用的,仅仅是用来沟通圣意,而不是夺取六部、内阁职权。 沉浸在科学的海洋里,会忘记时间,但身体顶不住的话,大明会损失一大笔财富。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这还只是厘清地籍,后面还有一座怎么看都无法翻越的还田。 朱载堉的每一秒钟对他而言,对大明而言都非常的宝贵,乱七八糟的事儿,挡在格物院门外就好。 密率就是圆周率,而朒数和盈数,就是3.1415926-7之间。 经历了明末农民起义、明清战争、鞑清入关、鞑清出尔反尔排队砍朱明宗藩、宗藩狗腿子死的死、逃的逃、鞑清开辟没有历史负担、八旗作为殖民者不给任何土豪面子、乡贤缙绅被砍头,这么多有利的因素下,鞑清一直到雍正年间,才算是彻底厘清了地籍。 “下章礼部研究河南藩王迁藩回京之事吧。”朱翊钧打算从第一步做起,迁徙河南藩王,等到这件事办妥了,河南清丈,势在必行。 易证易得,这种词从天才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理所当然,但朱翊镠能看明白公式,想不出它是怎么得到的,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那么皇叔,你就为朕演示一下吧,开始你的表演吧!” “那要不留下?臣抽空修订一下。”朱载堉一想到自己之前从陛下这里拿走了一百万银,就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清丈,还田,跌跌撞撞。”朱翊钧手里拿着河南布政使的奏疏,河南地方的清丈困难,主要是河南王府多。 为了把河南地面的土地抢到手里,分给八旗的诸王、军官、兵丁,开始斩杀故明宗藩,一批批的故明宗藩被送到了菜市口斩首,多尔衮还以为自己这么做,就可以把田抢到手中,田的主人都杀了,那田不就成了无主之地了吗? 这些年,朱载堉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拿这么多钱亏心,京营一年也不过是二百多万银的开销,他一张嘴就是一百万。 这种密匣刚好放进去一本奏疏,而密匣之内,刻着密匣使用的禁忌,不得转告传阅、非国事不得上奏、一人一匣一匣一疏、不得传阅朱批等等,密匣带锁,匣中有特制火漆,而且还有一套印绶,这套印绶专用于密疏落款和火漆下章,防止密疏被调换,这套印绶只有一半,另外一般在宫里的印绶监。 大明的确设有藩禁,亲王出个门,不请命朝廷,就是天大的罪过,但郡王、镇国将军、中尉呢?这么多人,藩禁还能完全限制吗? 这还仅仅是一个驻藩开封的周王藩,还有驻藩彰德府的赵王藩,还有驻藩怀庆的郑王藩,还有驻藩汝宁崇王藩,河南诸藩最多最横,这些王府、郡王府、仪宾府、将军府、中尉府皆不纳税,诡寄在这些王府名下的田亩又该有多少呢? 河南地方有司对此表示: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 朱翊钧又听不懂! 这一瞬间,朱翊钧可以理解冯保和张宏,那种惶恐和不安了,人类面对未知的时候,都是会第一时间恐惧。 朱载堉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很容易得到啊。” 朱翊钧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说道:“河南田亩清丈问题,不仅仅是宗藩的问题,朕可以下旨在西山营造十王府,甚至是十王城,迁天下诸藩入京,那么,把藩王迁回京师后,就能保证河南、各地藩王府的清丈有序进行了吗?” 走出了藏经阁,朱翊钧才松了口气,朱载堉现在捣鼓的东西,朱翊钧也就仅限于还能看得懂了。 这个案子,乡贤缙绅们告赵丁健欠钱不还,顺天府衙门判了赵丁健限期还钱。 密疏制本来就是让皇帝知道地方最紧迫的事儿,并且给出意见的,加强皇权,皇帝非要拿来贪图享乐,丢失皇权的部分,自毁长城这种事,那就不是张居正、王崇古能管得了的了。 “如果可以,那朕就迁天下诸藩入京,即便是有藩王造反,也在所不惜。”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顺天府的人丁分为了城坊、城厢、乡野,在九门之外的民舍草市,属于城厢,这就是分界岭,里面是城坊,再往外就是乡野,而对于丁口的普查,也是登记造册,新的黄册出现在了朱翊钧的桌上。 本来到了这一步,事情不会闹到文华殿上,师爷侄子的同乡赵丁健,想方设法把钱还了就是。 这是重新树立朝廷信誉的关键,如果朝廷在万历维新中,说到做到,朝廷的信誉就可以快速恢复,即便是以后出现了螺旋上升的反复,也不会是完全反对、全盘否定,这对大明的日后,极为重要。 别说河南地方有司了,张居正都不敢妄动,朱翊钧看了都头疼,连鞑清看了都得挠头。 “问题的确出在藩王这杆大旗之上,但同样,根儿不在宗藩。” 朱翊钧摇头说道:“日后,这些庶务就不必打扰皇叔了,浪费皇叔时间真的是太可耻了,直接去信给郑王吧。” 这引起了河南地面乡贤缙绅的反抗,李自成还只是要钱要粮,帮你鞑清赶走了李自成,你鞑清要我土地是吧! 各方势力为了争夺田亩,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夺,河南地面的清丈,闹到了雍正年间摊丁入亩时候还没结束,一直用的是万历十五年的鱼鳞册,而万历十五年的鱼鳞册是弘治年间的旧册。 当初朱翊钧就是随意问了一句,光是否有速度,光速又会是多少,朱载堉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着,而且距离彼岸越来越近。 大明皇帝日理万机,礼部收到御书房下章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反对,藩王建藩,可是祖宗成法,虽然建藩已经弊大于利,甚至说是百害而无一利了,但这可是对着洪武年间的祖宗成法开刀,这等同于皇帝在自掘坟墓。 朱翊钧这辈子做了很多很多买卖,有赔有赚,大部分都赚了,但这些买卖里,最成功的一件,不是市舶司、不是国窖白酒,而是对朱载堉的投资。 朱翊钧决不允许新政昙花一现,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朕过来是有件事,让皇叔看一下算学的教材,但朕仔细想了想,这等庶务,还是不麻烦皇叔了。”朱翊钧过来是真的有事,三级学堂的算学教科书,童学、蒙学都好确定,唯独经学的范围和内容,需要朱载堉确认一下。 万士和认怂了,他入宫面呈陛下后,劝谏了皇帝暂缓此议,等戚帅回京之后,再论不迟。 皇家格物院的产出,是直接促进大明生产力发展的技术进步,只用白银就能换来这种技术进步,朱翊钧和他的大明,赚大了! 才算是让这种无序扩张的势头,逐渐减缓下来。 河南多藩,宗室最横是原因的一部分,从洪武年间开始,地籍不清例不载有司册籍,也是原因的一部分,地方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们的抗拒,也是原因的一部分。 皇帝来皇家格物院,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为了教科书,而是为了迁藩王入京,要先跟藩王达成一致,再进行行动,最好有人做榜样。 顺天府是京畿,整个京城包括九门民舍草市,人丁共计128万众,而京师外十九州县共计132万,整个京畿丁口为260万人,如此庞大的人口,贱籍高达十四万人。 这个要银子的过程并不顺利,民告官那本身就是困难重重,垫付了劳动报酬的乡贤缙绅们,委托了一个状师,告了师爷的同乡赵丁健,不敢告官,只能找这个赵丁健了。 削藩已经搞出了一次靖难之战,这灭藩,会是何等可怕的政令? 洪武十一年,朱元璋册封第五子朱橚为周王,驻藩开封,至万历十年,204年的时间,周王藩共计有亲王1人、郡王66人,镇国将军464人,镇国中尉725人,辅国中尉185人,周王府1处,郡王府40处,仪宾府4处,将军府、中尉府高达四千余所,就这还是嘉靖年间,道爷心疼钱,停罢营造银,不再营造新的王府。 无论哪个藩王要造反,都必须要去思考,能不能战胜南征北战的奉国公戚继光。 在考成法实施前,即便是闹到了文华殿上,也只需要赵丁健为整件事负责就行了。 万士和这个顺风倒的墙头草也开始了犹豫,倒不是死后怕被人挖坟掘墓,开棺鞭尸,人都死了,坟不重要,名才重要,万士和主要是觉得不值当,用河南清丈那点税赋换来大明江山社稷的动荡,不值得。 “陛下,不是说找德王商量下,劝郑王入京的事儿吗?”冯保低声问道。 而顺天府已经率先废除了贱籍,走在了大明所有府州县的前面。 师爷就找顾章志商议,顾章志随便找了个罪名,将乡贤缙绅和状师全给抓了,这才一下子闹到了文华殿上。 这事儿,必须要等戚继光领着京营回老家,才能进行讨论,现在这点儿风放出去,倒是没什么,但是想做,得有最直观的暴力,来稳定江山社稷。 可问题是一旦在河南清丈问题上,朝堂表现出了绥靖,那么在所有问题上,都要让步。 多尔衮为了团结故明勋戚藩王,不仅不抢地,还要把别人抢的要回来。 朱翊钧在操阅军马结束之后,坐着大驾玉辂,车驾没进通和宫,而是拐进了皇家格物院,皇家格物院的藏经阁的第一层,是郑王世子、德王朱载堉的书房。 清丈是国策,那自然要普遍执行,但什么时候执行完,那就值得商榷了,这个时候,就到了装糊涂的时候,大家都装糊涂,那这件事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这就是河南清丈还田的世纪难题。 王崇古哼着小曲从通和宫离开,而大明的密疏制度,在第二天就开始试行。 在这个案子中,难道顾章志这三十六万两银子,就只是他自己的贪了吗?当然不是,从上到下没有一個干净的。 十四万人的卖身契销毁,不是一个小事,为了顺利执行,王一鹗请求礼部制定了仪程,并且邀请陛下亲自观礼。 工兵团营专事营造,这种多头烂账最多,也最是麻烦,多层负责制之下,不怕你在下面上下其手,只要事发,都是扯下葫芦牵出藤的连坐处置,一个都跑不了,哪怕是人离任了,人死了,照样一追到底。 所以江西地面那615万亩田,一共超过了二百四十名官吏被一体革罢,褫夺官身功名。 顾章志将这个活儿交给了师爷,师爷找到了自己的侄子,侄子找了同乡赵丁健,同乡赵丁健,找了乡贤缙绅、衙役、经纪买办,层层向下分段扑买掉了整个运河疏浚各段。 但赵丁健并不想给钱,他也没有三十六万银,就找到了顾章志的师爷,师爷一合计,这贪墨的三十六万银已经分完了,怎么还钱? 朱载堉相继用了三种办法,来诉说他的成果,割圆法、旧公式和新公式,新公式简单明了,甚至需要更多的精确度时,可以继续展开,和割圆法进行印证,结果是相同。 “陛下,旧公式表达为…” 但很快,万士和就明白了皇帝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税赋不值当,但新政值得,陛下此举,主要是为了新政的彻底贯彻和执行。 书房内紧闭着窗户,弥漫着一股略显难闻的味道,冯保想提醒朱载堉,朱翊钧伸手不让冯保说话,反而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着朱载堉做完手头的事儿。 朱载堉完全陷入了他的天才世界之中,在知识的海洋中翱翔,一个个数学符号在他的身边飘过,而后那些数字符号化为了一个个的公式,从笔尖传递而出,跃然纸上。 抄没开始了。 大明的劳役要每日给米两升用来吃饭,否则饿都饿死了,还怎么疏浚河道?如果没能妥善使用劳役,那就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了。 考成法是吏治的正面,那么密疏就是吏治的背面,是阴谋诡计,但给张居正一修改,成了皇帝和地方大员沟通重大决策、征求地方意见的沟渠,就立刻变得光明正大,甚至是光芒万丈了起来。 这就是科层制官僚的末端负责制,负责做决策的老爷们,不会有任何事儿,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才是管理,贪腐的罪名,也不会落到顾章志头上,只有赵丁健这个人有错。 “好了,皇叔,不要再展示你那天才的世界了!”朱翊钧伸手打断了朱载堉的展示,没有必要,真的没必要,天才为什么要在凡人面前一再展示他们的天才世界,是多么的超凡脱俗多么与众不同呢? 经学、国子监的算学教科书,对于大明的儒学士而言已经是天书了。 到了顺治二年,李自成潼关兵败,多尔衮察觉到李自成再也打不过来,李自成已经输定了,就开始了清丈,下旨:故明赏赉勋戚庄地及民间无主荒田,悉令输官,酌行分拨。 这已经不是削藩了,这是灭藩。 密疏制完全依托君王的圣明,这是王崇古拿出这等告密制时,就已经提前申明的事实。 大明皇帝为两京一十四省、四大海外总督府的总督巡抚总兵们,制定了专门的密匣。 给朱载堉的父亲郑王写信,让郑王做个表率,带着郑王藩入京来,这件事很难做,因为郑王藩不是郑王府一家,那么多的郡王,都需要仔细商量,这是大事。 冯保知道河南清丈的复杂性,才低声说道:“就这样吧,也不是说河南不清丈,就一直清丈就是。” 一直清丈不设限期等于不清丈。 和奏疏不同,密匣内的奏疏,直入御前,绕过了通政司、文渊阁、司礼监,唯陛下亲启。 王崇古在用考成法,太好用了! 朱翊钧在密匣里给各大巡抚总督挨个写了一封信,通过九龙驿传的塘报,发往了各地。 废除贱籍就是强压牛喝水的政令,为了彻底废除贱籍、卖身契,顺天府丞王一鹗也是做了很多工作,西土城遮奢户、西城的富户、东城的贵户、外城缙绅、乡野的乡贤,都十分‘积极主动’的将家中的卖身契交到了顺天府衙门,并且准备举行公开销毁。 摊丁入亩是一定要搞清楚地籍的,为此田文镜下了死手,才算是结束了河南清丈老大难的问题。 但征召这些力夫的乡贤缙绅、衙役、经纪买办,成了最后的负责人。 朱翊钧没让下人打扰,而是径直走了进去,书房之内,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一些纸张随意的丢在地上,下午的阳光通过透明玻璃洒在了书桌之上,朱载堉伏案在书堆之间,在写写画画着什么,完全投入了计算中的朱载堉没有注意到皇帝前来。 一直等了近半个时辰,朱载堉忽然站了起来,极为兴奋的说道:“成了,成了!” “能做什么?圆周率后二十位。”朱翊钧好奇的问道,自从度数旁通以来,朱载堉已经习惯了用符号去表示圆周率,计算的时候直接以代数式来表达,为何突然要精确圆周率。 迁徙藩王回京,就是商鞅变法的徙木立信! 垫付了劳役每日两升米的则是这些个乡贤缙绅、衙役、经纪买办,而后这些扑买了朝廷疏浚的人,再问南京衙门要银子。 哪有老爷冤的?都是赵丁健这个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拿了老爷的银子不办事,现在银子没了,赵丁健抵命就行。 在考成法实施之后,顾章志、应天府衙师爷、师爷的侄子、同知、通判、知事、照磨、户房、赵丁健,甚至是顾章志家里丫鬟的丈夫,全部被逮捕入京徐行提问,最后把这三十六万银子给找补出来,这就是考成法瓜蔓连坐,或者说是多层负责制。 朱翊钧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三级学堂的教科书,还是给大数学家朱载堉把把关合适。 确定废除卖身契,不仅仅是朝廷一句话的事儿。 “下章顺天府,后日朕必然亲自前往。”朱翊钧给了王一鹗支持。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诏曰:今日,废除贱籍 第493章诏曰:今日,废除贱籍 顺天府丞王一鹗要废除贱籍,其废除的地点,在北土城的砖石城墙外。 北土城就是京营的北大营,为了方便操阅军马,尤其是春秋大阅的进行,在北土城的北侧,有一片巨大的校场,可供十数万人的锐卒进行操练。 之所以选择北大营进行废除贱籍的仪程,完全是为了借着北大营的利刃,威慑恐吓势要豪右,废贱籍就是废除贱籍,把圣命不当回事的后果,要好好掂量下脑袋。 即便是京营在河套,但老营依旧留守两万锐卒,这些锐卒中有数百人,是跟着戚继光平倭的南方客兵,剩余的庶弁将大多数都是万历元年的老营,就是最开始的一万锐卒,这是戚继光留下的火种,一旦大明讨伐板升不顺甚至兵败的情况下,老带新,可以最快的形成战斗力,防止生变。 这是戚继光的料敌从宽。 除了震慑之外,王一鹗也实在是找不到能够组织如此规模行动的地方了,毕竟这两万锐卒听命于皇帝,可以组织十四万的贱籍入北土城,在朝廷的见证下,由持有卖身契的势要豪右本人,亲手废掉贱籍。 势要豪右们恨死松江学派自由派魁首林辅成了!他本该是‘向官僚、专制公开挑战的旗手’,向皇帝过度干涉海贸、煤铁开炮的自由派,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彻底成了皇帝的走狗,甚至为皇帝废除贱籍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朱翊钧这一身,连冠带加起来快十斤重了,穿起来不方便,行动起来也不方便,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玉佩,走快点就叮叮当当的响,当然四方步迈的稳,不会响起,每次端着架子迈四方步,朱翊钧都能想到镇元大仙的龙行虎步,觉得自己颇有气势! 看吧! 声震云霄。 姚长兴,西土城的遮奢户中的遮奢户,即便是迁徙入京,在浙江依旧是名门望族,他的大儿子姚光启是海带大王,虽然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但姚长兴还是在次子姚光铭的劝说下,在顺天府张榜公告后,第一个投降。 侯于赵并没有领兵作战的本事,但是垦荒,他觉得自己十年经验,再加上做事认真,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你们啊,自由了。” 圣旨很长,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甩了甩拂尘大声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废除贱籍,钦此。” 有用吗?你皇帝就是下再多的旨意,就是把卖身契全都收缴毁掉,这些个贱籍们,不还是要在他们家做工,地位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吗?他们不依靠势要豪右能有安稳生活? 王一鹗入殿接过了印绶,放在一旁,郑重的五拜三叩首,大声的说道:“臣叩谢皇恩,必不负陛下圣恩。” “王府丞受累了。”朱翊钧看得出来王一鹗是真的累。 朱翊钧告诉了王一鹗一个事实的真相,人就是他杀的,虽然王一鹗早就猜到了,但从皇帝嘴里说出来,这就是肯定。 王一鹗甚至没犯过任何的错,就因为是徐阶的门下,就弃之不用,朱翊钧觉得可惜。 “免礼,好好做事就是。”朱翊钧倒是没有过多的要求,即便是王一鹗真的倒戈一击,朱翊钧顶多丢点面子,可王一鹗丢的是脑袋,徐阶那些个门生故吏,丢的是前途。 “明日廷议后再说不迟。”朱翊钧没有多说,这件事上,他和张居正没有达成一致。 徐阶锒铛入狱之后,王一鹗还去了天牢探望,这也是王一鹗在这个顺天府丞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的原因,没有升转,因为无错,也没有外贬。 万一,张居正的意思是,万一王一鹗对徐阶之死,怀恨在心呢?徐阶之死,孙克毅两兄弟、汪道昆、沈一贯、徐渭这些为胡宗宪平反奔走的人有多高兴,徐阶的死党就有多悲伤。 对于王崇古而言,如果开海投资的分红能少点就更美了。他能赚钱,儿子也能赚钱,真的是花的没有赚得多,得亏在陛下这里的斩杀线也提高了一大截。 大明皇帝需要力量,需要很大很大的力量,足以让老天爷都为之侧目的力量,才能保得住大明的新政,让大明在满目疮痍的狼藉中,浴火重生。 “你为什么要去天牢里看徐阶?”王崇古面色严肃的问道。 “我认为可以任事。” 这对势要豪右而言,或许会成为一个有力的证明,即便是离开了势要豪右,穷民苦力也能活的很好。 朝堂上有汪道昆和徐阶有仇,张居正也和徐阶决裂,王崇古跟徐阶也不是一路人,甚至当初徐阶倒台,高拱上位,就有晋党在发力。 礼部尚书万士和直接就麻了,他根本不知道陛下要这么隆重,准备的典礼规格,根本没有拔到这种高度,但朱翊钧没有下明确的旨意,万士和也不好临时改流程了。 十四万的贱籍悉数废除后,朱翊钧才摆驾回宫,他本来要宣见王一鹗,夸奖他的忠君体国,顺便再给他升升官,这顺天府丞的正四品,该升转三品巡抚一方了,日后文华殿上,必然有王一鹗一席之地。 但他没找到王一鹗,因为要去辽东垦荒的新自由人,实在是太多了,王一鹗刚忙完废除贱籍的事儿,就直接去了广济寺,他要给穷民苦力开路引去。 “臣惶恐。”王一鹗猛地站了起来,就要请罪,这起猛了,身子一软又坐在了凳子上。 朱翊钧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新政开始全面惠及穷民苦力的明确信号。 王一鹗对京营有信心,对京营的组织度有信心,再找不到比京营更有组织度的集体了,而且他对势要豪右的软弱性心里有数,当顺天府张榜公告的时候,势要豪右们没有过多的抵抗,选择了认怂。 整个废除贱籍的大典礼上,没有出现大的幺蛾子事,锐卒的战斗力是极为强悍的,带兵刃,一个人看着二十个人轻轻松松,势要豪右更是不敢作妖,本来打算干点什么,反而在解除贱籍后,变得非常的胆小,甚至不敢大声训斥。 王一鹗走后,王崇古看了众人一圈,才笑着说道:“我问过之后,反倒是觉得,王一鹗可用,为人弟子尊师重道,徐阶门下四百人,去探望者仅王一鹗一人,反而说明问题了,王一鹗他有理性,知道什么能做该做,什么不能做,不该做。” 但是其他地方就没有姚长兴这么温和了,那些个解除了卖身契的奴仆,甚至当场发飙,要抽出锐卒的刀把老爷斩杀的都有,可把坐在长条桌前毁卖身契的老爷给吓懵了,平日里一个个低眉顺眼,这会儿一个个张牙舞爪,宛若疯癫。 他看到了这二十个穷民苦力眼中泛起了光,那种光,是雀跃和兴奋,是…希望! 这是姚长兴第一次从家里的下人眼中看到这样的光芒!这让姚长兴变得迷茫了起来,疑惑了起来,甚至是有些害怕了起来! 京营锐卒把手中的戚家长刀往旁边一挎,平静的说道:“当然可以,要前往辽东,要到顺天府衙门下辖的广济寺领取路引,凭照川资,有棉衣两件、川资(迁移路费)以及安家、置办农具的银两六两,自便置屯耕种,还免其赋税三年。” 姚长兴无力吐槽,这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总是让人觉得有点怪。 “广济寺若是不知在哪儿,站我身后,此地事了后,我带你前往,要攒够三千人,才会锐卒遣兵护送。” “陛下,大明不缺人。”张居正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他一贯的态度,看他对王崇古的忌惮就看出来了。 姚长兴想说话,想教训:倒粪的活儿都没干完,还想去辽东?! “先生最是看中循吏,王一鹗的靠山倒了,他还能坐稳位置,已经是循吏中的循吏了。”朱翊钧对张居正的反对有点不解,以前没发现,现在才发现张居正对背景看得这么重。 若不是锐卒们拦着,这些废除贱籍的穷民苦力,累积在心头的怒火,一定会会把在场所有的势要豪右给烧的干干净净! 姚长兴呆滞的看着那人,心里不是滋味,他虽然不给奴仆银子,但是管饭,也没饿着这人,这人就这么直接走了,甚至没跟他这个老爷说一句话,问问他的意见。 朱翊钧看着王一鹗说道:“朕有意让你去地方巡抚,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朱翊钧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这废除贱籍,出力不讨好,咱们京堂势要豪右指挥他们的笔杆子,骂王府丞是酷吏呢!嘿,就该让穷民苦力们在北土城给他们都打杀了,就没这种怨言了。” 他在嘉靖年间骂道爷焚修,在隆庆年间骂先帝奢靡,在万历年间,他真的挑不出皇帝一点点问题来,如果硬要说,那就是过于朴素,不够劳逸结合。 万历十年四月十日,天朗气清,因为风向的关系,西山的煤烟吹不到京师,北大营外的天空碧蓝如洗,大明皇帝的车驾,在先导车的引领下,从德胜门缓缓步出,旌旗在烈烈风中卷动,号角声此起彼伏,庞大的仪仗缓缓的停在了北土城外的校场。 “为人弟子,已知大势已去,恩师不日就将离去,自然要去探望。”王一鹗反复斟酌后,还是说了实话,全天下人都知道王一鹗是徐阶最看好的门下,徐阶倒霉的时候,王一鹗为了避祸不去探望,他王一鹗就不必再做人了。 汪道昆本来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这王一鹗到了山东,要是为徐阶平反奔走,那汪道昆作为明公,是决计不会放过王一鹗,作为工部尚书,汪道昆只要收紧对山东地面水利、营造的审查,就够王一鹗喝一壶了。 纸张回收再造纸,可是毛呢官厂的另外一个重要营收的项目,因为切碎的纸张在白土水中浸泡后,就可以再次做成纸,即便是纸张不够光洁,不够白皙,顶多比草纸好一点,但三级学堂使用完全够用了。 这对穷民苦力,十四万的贱籍而言,今日就是新生的日子,诚然他们不会马上就能够适应自己不再是别人奴仆这一身份的转换,但希望的曙光,在漆黑的夜里,如同朝阳划破了黑暗。 朱翊钧在次日廷议上,钦点了王一鹗前往山东,而朝堂之上,多数朝臣则是比较反对,因为王一鹗的座师是徐阶。 每凝聚一份力量,朱翊钧就对保住新政,至少人亡政不消,多一份期许。 “须知,这六两银子,不是直接给银,是农具和口粮,若在辽东满三年,六两折半,每年还粮七斗,仍须知,辽东略显苦寒。” “王巡抚,我有个一个疑惑。”王崇古忽然开口问道。 上一个说多多益善可是兵仙韩信! 按照礼部的议定的典礼,这次的废除贱籍之事,其实不是大祀,不必身穿十二章衮服,十二冕旒,但朱翊钧依旧把自己的十二章衮服拿了出来。 自由,就是无羁绊之谓也,卖身契在,那就是奴仆。 这一身,大多数时候都要祭祀天地和列祖列宗才会穿。 锐卒对政策很了解,因为如果京营退役,也可以前往辽东领屯耕营堡,组织垦荒。 这不是错觉,大明臣工都觉得陛下的确有人君风范,穿青衣不穿紫衣,也威严无比。 “他去了天牢看完徐阶,但没有为徐阶上奏请求宽宥,这是全师生情谊,又不失体国朝振奋之意。”朱翊钧还是坚持说道:“先生,今非昔比了,那时候,不拜座师能做事吗?戚帅百战百胜,若非先生庇佑,戚帅恐怕在嘉靖三十八年就已经被坐罪问斩了。” 王一鹗面露几分痛苦的说道:“陛下,臣是徐阶门生故旧,恐有不妥,还是在陛下面前尽忠吧。” 但最终,还是通过了廷议,王一鹗意外的同时,也确信,是陛下独断专行了,如果辜负了这份圣恩,恐怕天上地下,再无立锥之地。 “陛下,他是徐阶的门下,徐阶曾说:门人四百人,唯独王一鹗是国家的栋梁!”张居正再次强调了王一鹗的身份,徐阶门下,而且是死党。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皇帝今日为何会戴着十二旒冕,穿着十二章的衮服,显然皇帝很清楚这其中的意义! 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为了新政而新政,这就是姚长兴坐在这里的想法。 这些个穷民苦力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伺候老爷们优渥生活的存在吗? 姚长兴将第一沓卖身契拿了起来,笑着说道:“以后啊,我就不是你们老爷了,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有身份再拦着你们了。” 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抽什么风,要看向这些人。 强人身依附,就是自由的敌人。 “宣旨吧。”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冯保宣旨。 朱翊钧一步步的走上了北土城砖石城墙的五凤楼,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潞王朱翊镠,也出现在了皇帝的身侧,同样是亲王冠带,面色一样的严肃。 大明皇帝朱翊钧一直正襟危坐,他看起来面色平静,甚至带着笑容,但双手紧握着龙椅的把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伱想的很对,朕还是要用凌云翼去河南。”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好好休息,准备前往山东履任。” “去吧去吧。”朱翊钧连连挥手说道:“替咱看看,咱这一身行头,委实是不大方便。” 巡抚一方,期满回京,就是朝堂明公,在大明为官,谁不想往上爬? 反倒是势要豪右们总是下意识的往锐卒身边靠,生怕锐卒一个‘不小心’失察,血溅五步。 “宣王一鹗进殿吧。”朱翊钧示意冯保宣等在外面的王一鹗进殿领印绶,前往山东。 他们至暗的人生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光明。 “我能去辽东垦荒吗?我听别人说,辽东那边垦荒给田,还能讨到婆娘。”一个有些瘦弱手臂有点长,个头大约六尺的男子,突然开口问道。 王一鹗兢兢业业十年府丞,大明京畿日新月异,但王一鹗都安置的极好。 小黄门们将天语纶音逐级传下,三百二十人大汉将军整齐划一的齐声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废除贱籍,钦此!”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便用他。”朱翊钧最终为这次廷推划上了句号,这次真的是钦点,朱翊钧顶着廷臣们的普遍反对,强行通过了重大人事任免。 这让姚长兴有些失落,但卖身契都撕毁了,似乎真的没有身份去干涉过去的奴仆追求新生活了。 “万万不可啊,陛下。”王一鹗立刻就有点急了,赶忙说道:“骂就骂两句吧,这卖身契也是真金白银买的,都掉肉了,还不许人骂几句了?若是真的打杀,恐怕立刻就是烈火烹油,这废除贱籍反而推行不下去了。” “安心做事就是。”朱翊钧看着王一鹗笑着说道:“旧事不必重提,徐阶,是朕手刃的,朕,问心无愧。” 王一鹗其实对自己的升转,内心是不抱有期望的,徐阶门下这个事儿,是绕不过去的。 但朱翊钧不认为自己日子苦,身边一大堆的宫婢伺候,出行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尾巴,这还是朴素?节俭是节俭,但不是日子苦,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愿意去!”这男子极为兴奋的站在了军兵身后。 姚长兴是势要豪右里,为数不多有点良心那种,在他家干活,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都给口饱饭吃,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姚长兴坐在一個长条桌前,镇纸之下,压着厚厚的一对卖身契,他家里的义子、义女,家丁、奴仆、婢女、乐伎、长短工超过了一千三百余人,他不清楚,朝廷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王崇古见过王一鹗后,反而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去探望,已经是王一鹗最后的师徒之情了。 “朕知道,朕知道。”朱翊钧笑的更加阳光。 嘉靖三十八年,给事中罗嘉宾等人弹劾戚继光通番,若非张居正鼎力回护,甚至没有任何避讳的闯到了西苑,再加上戚继光攻破了岑港的捷报传入京师,恐怕戚继光在那时候就已经身败名裂,甚至有可能问斩。 姚长兴以为,穷民苦力们会迷茫,会疑惑,或担惊受怕,甚至是跪下来,拉着他的腿,大声的哭泣,但没有,完全没有发生! 而现在,他又获得了一份力量。 去哪儿还不是皇帝说了算?但朱翊钧要征求王一鹗的意见,看看他有没有心仪的地方。 在京营锐卒的引领下,穷民苦力,每二十人一组,缓步来到了老爷的面前,穷民苦力,人人面露菜色,面黄肌瘦,都比较瘦弱,就连那些个婢女也是豆芽菜,头发如同枯草一样,眼神黯淡无光,麻木的走到了老爷面前。 坐在皇帝旁边的张居正、王崇古,彼此眼神交汇,都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明,蒸蒸日上的感觉真好。 “忙,忙点好啊,忙到没工夫见朕了。”朱翊钧听闻冯保的汇报,笑了笑说道:“等他忙完了,宣到通和宫御书房来见朕。” “王次辅所言有理,但我还是认为不便重任。”张居正仍然颇为坚持,他继续说道:“陛下,这也要看他表现,看他的践履之实,到了山东地面,仍然忠君体国,未尝不可器重。” “我没有问题了。”王崇古听完了回答,不再追问。 大环境不同了,王一鹗对徐阶的师生情谊,真的大于了国朝振奋和青史留名? 朱翊钧同意了王一鹗的请求,代表着皇帝行使皇权对王一鹗的行为进行了支持,如果酿成民变,其后果不堪设想,大明京师,天下首善之地,闹出民乱来,才是笑谈。 “陛下既然圣意已决,那臣只能说,希望王一鹗能够不辜负陛下圣恩。”张居正思索了片刻,最终不再劝谏,他稍加思忖后说道:“若是王一鹗有悖逆之举,不能议贤、议功、议勤宽宥。” 王一鹗的胆子是真的大,满含怨气的穷民苦力聚在一起,还敢邀请大明皇帝亲自观礼。 王一鹗有些愕然,赶忙说道:“王次辅请讲。” 姚长兴将卖身契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 朱翊钧在三天后才见到了王一鹗,王一鹗真的忙到晕头转向,三天一共睡了七个时辰,才算是加班加点,把三万四千丁口送往了辽东,由京营锐卒四名千户带领,蓟镇军兵三千人护送,前往辽东垦荒。 贱儒们甚至连林辅成都辩不过,更遑论去挑战礼部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了。 区区致命题! 王崇古为难人的手段,着实是让人难堪,这文华殿上,就这么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王一鹗猜的,他这些年一直在京畿,对陛下很了解,不要在陛下面前打迷糊眼,怎么想就怎么说,陛下有容人之量,王崇古这种大奸臣,不还是在次辅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干了九年? 张宏抓着两个中书舍人的手,不让他们写下不该写的内容,两位中书舍人非常配合的入厕去了。 姚长兴将二十张一沓的卖身契展示了一下,上面是这些奴仆的名字,顺天府丞王一鹗让人教的这句话,毁掉卖身契前,要势要豪右亲口对这些穷民苦力说出来。 王一鹗用政绩证明了自己忠君体国,但因为他是徐阶的学生,就直接全面否定王一鹗这个人,这多少有点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意思,要是严格的论,张居正也是徐阶的学生,虽然不是座师。 这就是穷民苦力的样子! “臣拜谢圣恩。”王一鹗站了起来俯首谢恩。 圣旨非常简单,只有几个字,是因为这封圣旨是给在外等候入场的贱籍们准备的。 整套制度,完全照抄的洪武、永乐迁民的作业,万士和从旧纸堆里捣鼓出来的祖宗成法。 离开了乡贤缙绅、势要豪右,就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什么的存在!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缺人,但缺循吏。” 王一鹗赶忙解释道:“凌部堂在山东已经做了初一,清丈基本完成,臣没什么治理地方的经验,循规蹈矩的本事还是有的,山东清丈做完了,就是普查丁口,刚好臣也擅长这个。” “臣告退。”王一鹗已经很清楚了,文华殿内的廷议,氛围并不融洽,大明臣工们对王一鹗的疑虑写在了脸上,是陛下力保。 正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在‘八辟’中,议这三样来降低惩罚,八辟宽宥,就是刑不上大夫的由来。 但姚长兴太清楚不过了,离开了穷民苦力,离开了这些奴仆,他们再想保持如此优渥的生活,是完全不可能的! 姚长兴有些颤抖的将撕掉的卖身契,放进了垃圾桶里,他忽然闪出了一个想法:大明皇帝是真的节俭,废纸都要回收再利用,既然如此节俭,为何不做垃圾回收的生意呢! 朱翊钧若是知道,一定会惊讶,姚长兴怎么知道皇庄也做垃圾回收的买卖的!这可是一笔很大很大的进项!皇帝这点生意,都被看穿了,毫无安全感了。 侯于赵回京叙职的时候,朱翊钧问他,辽东垦荒需要多少人啊?侯于赵对皇帝大言不惭的说:辽东垦荒,多多益善。 “为什么是山东呢?” “陛下,臣下去看看。”海瑞终于忍不住走到了皇帝面前,俯首说道。 “河南清丈困难,凌部堂恐怕要前往河南。” “山东!”王一鹗当然也想进步,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冯保去宣他的时候,都把陛下的意思告诉了王一鹗。 也就是说,王一鹗如果在山东暴露了真面目,那就不能宽宥,还要加重惩罚,以收威吓之效,因为王一鹗辜负了圣恩。 能坐在五凤楼上的都是三品及以上,其他人就只能站着,而海瑞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他是站着的,他靠在城墙边上,用力的向下张望着,面色通红! 徐阶案,是万历四大案之一。 没有人问过他王一鹗对于徐阶案的看法,王一鹗心里有委屈。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三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 第494章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 王崇古其实不明白,陛下执意要用王一鹗,这是有风险的,沈一贯、范应期等人,则是没有这种风险,至少在不存在王一鹗这样的立场问题。 官场上不讲立场,才是千奇百怪,陛下是手刃徐阶之人,王一鹗作为京畿府丞,对此是非常清楚的。 但陛下还是用了。 “王一鹗从履历上看,还是值得肯定的,但也不是非用不可。”王崇古选择了有话就说,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廷臣的问题,到底是哪方面,让陛下非要顶着廷臣们的反对,力排众议启用王一鹗。 去绥远、辽东边方不毛之地的人不多,可是去山东当巡抚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他抗过倭。”朱翊钧看着廷臣,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廷臣们瞬间了然,原来是因为王一鹗也是出身抗倭,所以陛下才会如此力排众议,非常合理。 为徐阶平反奔走?王一鹗闲的没事,可以去勾栏听曲。 信号已经很明显了,大明皇帝对河南清丈的缓慢进展,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对出了五服的各个王府,耐心也越来越少。 这不擦碰就有火花,擦碰之后,火花迸溅,当天就打了起来,冲突最开始,类似于:你瞅我干啥?瞅你咋地!迎面遇到的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很快,就升级为了数人乱战。 没有了光,又如何追光前行? 廷臣们立刻了然,陛下为何执意启用王一鹗了,因为值得,毕竟彼时倭寇逞凶东南,望风而逃不在少数,王一鹗不仅守住了城池,还出兵击退倭寇。 也正是因为此事,王一鹗出任建宁知府,彼时倭寇从宁德进犯,大明兵败如山倒,很快就进攻到了王一鹗建宁府城下,王一鹗与军兵说,誓与建宁共存亡,果然没有背誓,真的共存亡,倭寇屡攻不下,转头攻打政和,王一鹗领兵出城作战,击退倭寇。 王一鹗走出了文华殿,向着会同馆驿而去,一路上走路带风,甚至还有些意气风发。 三千人撒在了北土城外的巨大校场之上,说是校场,不如说是依山而建,两军距离超过了十里,这就是典型的遭遇战的局面。 响箭在不停的升空,烟花在山水之间炸裂,京营锐卒开始快速反应集结,击退了客兵的进攻后,开始追杀,客兵很快被分割包围,而京营客兵故意留了一个口子,供人逃跑,可是已经斗气斗红了眼的客兵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突破了包围,重振旗鼓。 第三场则为一千五百人团体赛,京营遴选半营、客兵全体出战,赢家积一胜。 “我升官了。”王一鹗取出了一瓶国窖,摘掉了瓶盖的泥封,在张经和李天宠的坟前倒了两杯酒,突然狂笑起来,大声的说道:“我升官了,徐阶死了,我还能升官,哈哈哈!” 战争是极其残酷的,军队就是人类最无情的、最精密的杀人机器。 本来凌云翼以为大势已去的时候,客兵的一个斥候运气极好,找到了京营锐卒的中军位置,剩余的一千二百人蜂拥而至,还在摆陷阱的京营锐卒兵力分散,伤亡惨重,差点被客兵给端了老巢。 “要不把他们分开吧,专门给客兵划个地方,省的接触。” 骑营这一套,除了李如松之外,没人能玩的好,反倒是火炮轰完步兵冲,才是京营的拿手好戏,这一次集体碰撞,京营吃亏在非实战,而是操练,拿不出看家本事来。 郑王府都塌了好多年了,也没见地方有司修缮!万历元年,郡王以下自谋生路之后,郡王以上的宗俸也没有保障了! 凌云翼以兵部尚书巡抚山东,这都是大司马,而且都为自己的兵说话,那真的是唇枪舌战,半分不肯退让。 台下还没打起来,台上两位明公反倒是快拳脚相加了,曾省吾在平九丝都掌蛮的时候,也是带着人冲锋在前,凌云翼亦是如此,都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王一鹗在嘉靖三十三年出任南京刑部主事,同年为南京刑部郎中,彼时因为欠饷,南京地方军兵哗变,王一鹗单骑前往安抚,阻止了哗变。 时间越久,王一鹗就越发现徐阶这个座师的面目,和这个座师制度的弊病。 “朕对京营有信心,他们不会闹出乱子来的,京营锐卒精锐就精锐在理性这两个字上,这才是让敌人胆战心惊的根本。”朱翊钧笑着说道。 到了十人队对练的时候,曾省吾的脸色立刻变得好看了起来,因为全面领先,十人队演练,京营锐卒大胜六场,平一场,只输了三场,凌云翼的脸色立刻有点挂不住了。 冯保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的说道:“赢了也没赢,京营条例严苛,严禁争凶斗狠,锐卒实力强横,又人多势众,把对方给制服了,客兵多不服气,觉得京营以多欺少,京营锐卒也不服气,要不是条例大于天,高低要让这帮客兵知道厉害。” 而学阀更加封闭,名曰弟子,实则奴仆、门下走狗。 李天宠是嘉靖三十三年的浙江巡抚,用卢镗、俞大猷、汤克宽,带着永顺狼兵,配合张经赢下了王江泾镇大捷。 他堂堂亲王,一年俸禄只有400石,还有七成要折钞,剩下的120石,还得看地方官的脸色! 朱厚烷哭诉张居正冷血无情,张居正从来没有把宗俸纳入考成,以致于亲王府都只能领这一点点的俸禄,虽然自己名下有许多诡寄田亩,但他根本没见过这些地契,河南清丈难的大锅,河南宗藩,不肯背! 都说河南王府多,现在河南王府一体迁徙入京,这总不能把他们当成借口和说辞了吧。 大明朝廷是不发宗俸的,因为都是就藩时候令有司给地,这些地也不在王府手中,而是地方有司管理,大明国朝二百年,官田被侵占,地方的府库也是空空如也,地方给王府宗俸,更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凌部堂以为京营和客兵,谁会赢啊。”朱翊钧坐在了观礼台上,兴致勃勃的问道。 战报源源不断的传到了观礼台,冯保和张宏确定了情报后,将代表着双方态势的红蓝小旗插在了沙盘之上。 八强里有六个都是客兵,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连王一鹗都对京营有信心,朱翊钧当然也有信心,京营锐卒已经很客气了。 骑卒可以仗着马匹的机动,不停的骚扰,而客兵在被骚扰的同时,还要抵御地面的进攻。 王一鹗少年成名,他十八岁考中了举人,十九岁考中了进士,张居正考中进士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多少人在考举人这一件事上,蹉跎一生?又有多少人三次会试不中,一生只能是一个举人?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从速从快修建十王城,这不是郑王的意思,是河南地面的宗藩们共同的意思,到了天子脚下,皇帝陛下总不能再看着老朱家的人沿街乞讨了吧! 新政的风,终于吹到了宗藩!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是天下官吏的废除贱籍之法。 一刻钟后,京营锐卒豪取前三,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把决赛变成了内战,扳回一城。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十六年了,自从徐阶不是首辅之后,王一鹗的前途一片灰暗。 张经和李天宠都是徐党,徐阶自嘉靖年间为首辅后,从未想过为二人平反。 在朱翊钧的认知里,派系问题可以稍微往后退一退,至少在那个年代,在倭寇逞凶,都不敢抵抗的情况下,王一鹗做到了拒敌,甚至还击退了倭寇,那政治立场就是以大明利益为先。 “客兵在广州扫平瑶乱,而后在山东荡涤响马,乃是百战强军,锐卒养精蓄锐多日,在臣看来,军容倒是整齐,但是这打起来,胜负尚未可知了。”凌云翼看着校场,颇为肯定的说道,一副我必赢的样子。 这帮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冬天扫雪,都是把雪切成豆腐块,可见其精力充沛。 王一鹗少年成名,意气风发,拜了徐阶为座师,本以为从此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一扫朝堂阴霾,治国平天下,这就是王一鹗拜徐阶为师的原因,那时候,在王一鹗的眼里,严嵩是坏人中的坏人,是朝堂败坏的罪魁祸首,似乎只要斗倒了严嵩,大明就可以天朗气清。 京营锐卒分开,每一个人可能不是大明最强的,但十人队的时候,就要讲配合了。 大明座师制必然导致大明灭亡,因为做事的人、不愿意阿谀奉承的人、骨鲠正臣,在座师制下的竞争是完全劣势,做事的人都无法出头,天下吏治败坏,行政力量快速消亡,大明必亡。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朱翊钧眉头一挑,想出了个好办法,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就做过一场,比一比,到底谁才是精锐! 朱翊钧很快就安排好了流程,下章给兵部安排,然后让凌云翼在北土城武英楼觐见。 迁藩王入京,不是削藩,是灭藩,还是要慎重。 万历十年四月十七日,大明皇帝朱翊钧收到了郑王朱厚烷书信。 张居正的死,就像两军交战,大帅的牙旗倒了,输就成了必然。就像是划破黑暗的黎明曙光,一闪而过,再次变得漆黑。 “承让,承让。”曾省吾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凌云翼叹了口气,他知道,客兵输了。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张经、李天宠被斩首示众。 最后看谁的胜场多,谁获胜,赢家也不赢什么东西,输的也不输什么,就输的那一方,要心服口服的大喊一声,我错了,你们比我们厉害!以后见到绕着走就是了。 陛下是真的喜欢看热闹,这弄不好就是啸营,从个人冲突升级到火并,真的打起来,才是给文官们兴文匽武的把柄,得亏京营还算克制,只是制服,没打出伤来,否则就出大乱子,陛下还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嘉靖以来,只建藩了景王府,景王府还因为绝嗣国除,嘉靖四十五年、隆庆六年、万历十年,一共61年时间,大明未曾成功建藩一次,大明宗室的确是繁衍昌盛,但和皇帝已经逐渐成为远亲,亡国蛀虫的罪名,是万万扛不起来的! 朱翊钧对郑王迫切的要求持有保留意见,他又令人去信给其他王府,看看各大亲王们怎么说,左右要等戚继光凯旋,不如多问问,多看看,看看这些亲王的意见,不仅仅是河南,其他的王爷也都问问,要是答应了,再用这个理由谋反,那朱翊钧平叛就是师出有名。 王一鹗对考成法是很悲观的,因为张居正死了,那些当惯了老爷的明公们,恐怕是决计不会容忍考成法,那考成法倒了,座师再次成为大明官场的主流。 “幸亏用的都是木刀、木枪、火铳减了二分之一的火药,铅子换橡胶丸,要是战场如此血战,损失一人,朕都心疼无比啊。”朱翊钧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伤亡,仅仅两个时辰,就‘死’了两千人。 曾省吾不温不火的说道:“京营最擅长的是火炮轰完,步营排队发铳,跟客兵演练,等于自废一臂一腿了。” 单对单的擂台赛,京营、山东客兵各抽出一百人,捉对厮杀,层层选拔,最终决出冠军者为一胜,至于亚军?亚军是败者,输得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一千五百客兵,都是跟着他平定罗旁瑶乱的老兵,一个个凶神恶煞,除了会杀人,什么都不会,这些客兵没法解散,更没法安置,聚在一起,还听凌云翼的号令,要是散了,那就是遍地匪患。 这是作战环境导致的,京营都是大兵团作战,而客兵剿匪,大抵靠血勇之气,个人勇武上,的确领先。 演练当然不是真刀真枪,火铳减药之后,换了木底橡胶丸,疼还是很疼的,但不会真的死人。 甚至,王一鹗在闲暇的时候,悲观的认为,张居正一死,人亡政息的时候,大明也就亡了,只不过可能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去埋葬罢了。 兵部尚书曾省吾笑了笑说道:“凌部堂,瑶乱和响马,都是匪寇,京营锐卒可是打的北虏望风而逃,过去北虏披甲人头赏一颗五十银,匪寇才两银,春天风大,可不能说大话,远来是客,京营锐卒一定会好好招待客兵的。” 座师制度下诞生的就是学阀,学阀真的提供不了多少便利。 王一鹗才不会为徐阶奔走,徐阶拿了大家那么多的银子,关键时刻非但不帮忙,严嵩死了,徐阶权倾天下也不肯为张经、李天宠平反,徐阶就是那种极度自私自利的、只计较自己利益得失的座师。 他其实之前有点认命了,自从徐阶在隆庆二年倒了之后,王一鹗就认命了,他其实觉得在府丞的这个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也不错,至少能看到十分活跃的陛下,叮叮当当的对着大明修修修补补,看着大明日新月异,也算是历史剧变的见证者了。 张经是南京兵部尚书,平倭总督大臣,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各省兵马,在王江泾镇大败倭寇,杀敌2000余众,俘虏亡命之徒五千之多。 凌云翼回京的阵仗很大很大,他带着一千五百客兵,招摇过市,威风凛凛的回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凌云翼又回到了京师来,他甚至没有走朝阳门,而是走的德胜门兵道入京。 大明必以座师而亡,因为座师制度,是朝堂大员、明公们以破坏行政力量为代价,谋求私利的工具。 “算你们京营厉害!”凌云翼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承认了这一结果,有没有骑营都是落败,这还是演练,要是实战,只会输得更快。 在王一鹗心目中,这两人才是他的座师。 只有这么个彩头,朱翊钧已经说好了,不会额外犒赏,就是比拼下武艺。 客兵被安置在了北大营,当天就闹出了乱子,客兵觉得京营锐卒都是少爷,一个个养尊处优,领着丰厚的俸禄,而北大营的锐卒,看客兵也不顺眼,一群比匪寇有点良心的痞子,也敢到京营的地盘耀武扬威。 而徐阶正是严嵩的敌人,徐阶是扳倒严嵩唯一的人选。 兵部尚书凌云翼眉头一挑,摇头说道:“不不不,我听说,打北虏,都是趁着冬天大雪,这不是占尽了天时吗?客兵作战骁勇,可不会等下雪,听说为了下雪的事儿,都把龙王庙给轰了,这不是胜之不武,恼羞成怒是什么?” 而座师制度和座师,是学阀。 斥候开始刺探,京营的斥候都是三人一组,而客兵则是以单人为主,在刺探之时,京营就处于了优势之中,京营仗着情报优势,开始设伏,而后一个百人队出现在了客兵的面前,佯装不敌败退,客兵追击,陷入圈套,三百人被全歼。 阀,单向流通,这就是阀,军阀、财阀、政阀,都是这类的支配和垄断为一体的封闭集体。 徐阶个人贪腐钜万,那么清流就做事了吗?清流主张清廉,那大明官场清廉了吗?风气变好了吗? 当然是没有。 王一鹗收拾了下行囊,并没有从朝阳门出,而是从西直门出去了西山的大觉寺,这里埋着王一鹗的老师,不是徐阶,而是张经和李天宠。 自从徐阶倒台后,王一鹗和徐阶深度捆绑的派系问题,让他的升转陷入了难题,这府丞一坐就是十年,府尹由明公兼领,王一鹗的顶头上司换了又换,他纹丝不动。 平倭荡寇,浙抚朱纨自杀明志,浙抚李天宠被杀,六省总督大司马张经被杀,若是继续因为打胜仗而锒铛入狱的话,那这倭患何时能灭,海波何时能平。 所以,嘉靖三十七年,给事中罗嘉宾等人弹劾戚继光通番,并且下旨逮捕的时候,张居正在朝中拼尽了全力阻拦,张居正这样的座师,在下面人出事的时候,拼命回护的真的不多。 考成法之后,地方有司发放宗俸是不纳入考成的,那代表着宗俸根本没有保障! “骑卒?!”凌云翼猛地站了起来,京营在耍赖! “我不服!”凌云翼当然不服气。 这就是可用之人。 王崇古很能理解,因为他也抗过倭寇,这可能也是陛下当初留他一命的原因。 客兵首尾难顾,落败,但打到最后,京营锐卒也只剩下三百人了,在完全优势之下,客兵依旧狠狠的撕下京营一块肉来。 还有徐阶那個大宅子,现在的大明水师衙门,金泽园,那座宅子,至少也要二十万银了。 朱翊钧蹬着自己的旱鸭子,直奔北土城武英楼,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盛装出席,坐着大驾玉辂,旱鸭子都快蹬冒烟了。 也是这次大捷之后,张经、李天宠二人被捕入狱,张经和李天宠都算是徐阶的人,但徐阶没有庇护二人,而是将其放弃,仅仅因为三个字‘帝疑之’,徐阶就彻底放弃了二人,而是用二人和严嵩交换了利益。 凌云翼担任河南山东总督,这显然是要杀人了,朝堂也要询问凌云翼的意见,所以在等凌云翼回京述职。 徐阶有什么好平反的?他贪腐钜万是假的吗?他不干人事是假的吗?他反复违抗圣命,在死亡边缘的横跳,最终触怒了皇帝,是假的吗? 徐阶他有冤屈吗! 王一鹗心情极好,快马加鞭向山东赶去,他知道,履任山东,干得好,自己平步青云,进入文华殿成为明公,也不是不可能,而且经过了凌云翼的梳理,山东的局面,不要太好做! 而此时文华殿通过了凌云翼以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东的重大人事任命。 很快,第一场单打独斗就决出了胜负,客兵豪取冠军,让曾省吾的脸色立刻挂不住了,山东人高马大,凌云翼在山东招募的都是壮汉,这个人勇武上,略胜一筹,而且客兵骁勇凶悍,京营锐卒是有些吃亏的。 人心会思量权衡得失,这是人性的必然,考成法能够深入贯彻的执行,不仅仅是张居正本人的权威有多么厉害,因为考成法提供了一个公平表现自己才能的平台,不必给人跪下当狗,任人驱使,只需要展现自己才能,就能升转的公平。 骑营的编制只有京营才有,虽然只有百人队,但现在突然露面,完全改变战场局势了,只需要发挥骑营的机动力,客兵必输无疑。 因为第三场是一千五百人对一千五百人的拉练,到了这个规模,军备相同的情况下,京营必胜。 比试一共分为三场。 碰上张居正这样的座师,那还好点,碰到徐阶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徐阶这种贪墨钜万,什么都敢拿的人,从不会为了门下走狗的前途和别人发生冲突,徐阶只会把人给卖了数钱。 王一鹗是有些委屈的,因为从来没人问过他对徐阶的看法和态度,他只想对着徐阶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再来个兔子蹬鹰,狠狠的打他一顿。 相比较军阀、财阀、政阀,学阀更加封闭,李成梁就是典型的军头,但他对下面的客兵家丁,也是颇为客气,甚至称兄道弟,因为上了战场,必然要拼命,平日不笼络人心,苛责对待,上了战场,就是中门大开,敌人直接直扑中军大帐了,财阀、政阀和军阀是相同的,他们都有敌人,都需要冲锋陷阵。 中原自东汉到唐末,门阀政治是主流,阀就是开关,是控制,是具有垄断地位和支配地位的人物或集团,被称之为阀。 座师法,就是跪下给人当狗,才能获得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甚至说钱、礼数不到位,连正常升转都会被座师所阻拦。 但现在曙光变成了太阳缓缓升起,陛下就如同烈日一样出现在了天上。 到了这一步,双方战到了都仅剩五百人左右。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锐卒出塞作战,辗转千里,身后无依无靠,乃是陷阵死战,安能以天时一言以蔽之?”曾省吾面带笑容,这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这已经不是胜负了,是两位大司马的面子! 朱厚烷在书信里大哭特哭,哭的内容是朝廷终于想起来了他们,郑王在哭穷,郑王在表示请命皇帝快快营造十王城,从快从速,把河南地面的王爷们都迁徙入京吧!河南这片地方,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王崇古连自己的亲外甥张四维都不救,当然也是王崇古这把保护伞能保护的不多,张四维老是给保护伞做压力测试,这王崇古根本受不了,把天通了个窟窿出来,王崇古这保护伞能遮掩的住? 十人队对十人队的团体赛,京营、山东客兵,各出十队厮杀,冠军积一胜。 “徐阶就是条老狗。”王一鹗咬着牙,低声对着两座墓碑低声说道,他曾经为张经李天宠的平反奔走,那是隆庆二年,徐阶倒台之后,由河南巡抚杨光训发起,为张经、李天宠平冤昭雪,再请谥号。 “打赢了没?”朱翊钧兴致勃勃的问道。 苏松地亩一亩就要四到五两银子,四十万亩最起码要180万银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静静等待结果就是。”朱翊钧则是示意二位大司马不要吵了。 但浊流的严嵩倒了,清流的徐阶就是大明救亡图存的那一个吗?答案是否定的,严嵩抄家之后,财产去向不明,到底有多少银子,众说纷纭,但徐阶是真的大贪官,苏松自古重赋,因为这里素来是鱼米之乡富硕之地,在松江府,徐阶兼并了四十万亩田。 “承让,承让。”凌云翼笑容根本无法压制,嘴上客气,那笑容让曾省吾格外的烦躁! 师父动辄羞辱极尽苛责,甚至不需要笼络人心,而作为弟子,只能默不作声,因为大明礼教森严,尊师重道是主流风气,欺师灭祖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只需要‘尊师重道’的风力,就可以合理合规合情的向下朘剥,这就是学阀。 朱翊钧则笑着说道:“能把京营逼迫到这个地步,已然是天下强军了。” 让朱翊钧意外的是,凌云翼带的这批客兵,实力上,一点都不弱于李成梁的家丁,这是一个很让人意外的事实。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借工兵团营法一用 第495章借工兵团营法一用 募兵制能在嘉靖中晚期兵凶战危的情况下,成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绝对不是偶然,事实上,客兵的战力依旧是现在的顶级战力,只不过大明京营进入了新的维度而已。 大明募兵制和京营征召制将会长期并存,因为有些地方,需要客兵这种凶神恶煞的人去做恶人,恶人唯有恶人磨。 客兵的军纪完全由军饷的充足来保证,而京营的战力,则多了军队纪律的保障,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塑造是军魂的塑造,而这个塑造,是由戚继光和朱翊钧一起完成的。 大明京营的锐卒,既能每天看到皇帝,皇帝不是一个虚无的概念,也能看到百姓的苦难。 凌云翼带领的客兵,虽然败了,但虽败犹荣,跟京营打,能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儿了。 但在战场上,战损比绝不是这样,因为大明京营最擅长的火器,在操练中,无法发挥到极致。 “臣再也不敢了!”黎牙实打了个哆嗦,诚惶诚恐的说道,大明皇帝金口玉言,说宫刑就是宫刑,再嘴贱,就跟幸福生活挥手再见了。 “可。”朱翊钧倒是没有犹豫,选择了认同,既然让凌云翼去河南解决问题,就不能一点政策不给。 道爷的新政里,振武的内容不多,所以言官才敢往外跳,为了这一天,朱翊钧从十岁就开始习武,操阅军马每日不辍。 这是一次考古式科研,王崇古白没了西山所有窑井后,开始了规模化生产,随着煤开采增多,炼铁就成了必然,但大明早在洪武年间就革罢了所有官厂,没有经验,查旧案,大明洪武年间最大的炼铁官厂在河南荥阳。 “凌部堂带着客兵,把七十多个儒学生给打了。”冯保刚忙解释道,不是凌部堂出事了,是凌云翼把人给打了。 西土城推出来姚光启,跟晋党打擂台,多少带来了些麻烦,京官有京官的规则,外官也有外官的方便,大抵算是一种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迁藩不会那么顺利的。”凌云翼发出了断言,他俯首说道:“陛下,臣肯请暂留京师三月,待戚帅凯旋回京。” 而不是那些完全自由派,渲染的地上神国。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起来吧,下次再在杂报上骂朕,朕就施加宫刑,让你看着那两个万国美人干着急。” 凌云翼虽然是大司马,但他是个外官,要去河南巡抚的外官,所以他做起事儿来,会更方便一些,在迁藩入京廷议之前,他在京师,这帮言官还知道收敛些,有的时候,杀人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威慑。 “除非与世隔绝,否则人就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因为人的群居,必然产生分工,必然产生交换,那么规则就必然存在。”黎牙实从生产图说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大明西汉时完全迈入了铁器时代,因为有四十九个铁官,有四十九个超大型的官厂被发现。 当陛下说可以干的时候,凌云翼是极为兴奋的,蛰伏了两年,又可以大展拳脚了。 所以羊就成了一种替代品,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后来就是公然开这种羊妓馆,一个羊妓馆,通常情况下有母羊三十只到五十只,而更加‘美貌’的羊,价格比普通羊要贵到两倍到三倍。 不把宗藩这座大山从河南地面搬走,凌云翼到了河南,面对这些宗亲,他也没办法处置,他是臣子,无权处置宗亲,只要当地的乡贤缙绅扛起了宗藩这杆大旗,那凌云翼也是投鼠忌器,总不能为了清丈,真的杀宗亲。 要不然就只能把吕宋总督殷正茂请回来了。 连续两次,贬斥言官出京至边方戍边,言官们连伏阙都不愿意来,还不如嘉靖年间的言官胆量大。 这就是凌云翼给出的解决办法,借工兵团营法一用,不是不给清丈吗?不想让朝廷知道河南究竟有多少地吗?那就不清丈了,用工兵团营法,等同于把乱糟糟的地籍直接废了,换新的,将生产资料直接重新分配。 “河南地方除了种地还能做什么?”朱翊钧想不出工兵团营除了屯耕还能做什么,土地的出产有限,若是没有支柱产业,工兵团营的败坏速度也会和当初的军屯卫所一样,快速衰败。 “但泰西习惯性欺骗了,在文艺复兴之后,总是将传奇故事,托名罗马早些年的名人,把文艺复兴的成果冠以古人之名。” “现在有些贱儒在鼓噪完全的自由,以泰西为名义,这显然是学会了泰西惯用的欺骗。”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嘴硬,还是刀硬! 作为激进派,凌云翼选择听从陛下的命令,毕竟相比之下,陛下比张居正激进一些,但也算是保守派阵营。 请援不丢人,办不成事儿才丢人。 言官很清楚,敢去伏阙皇帝就敢杀人。 黎牙实这篇炸裂的羊妓馆的文章,可谓是直接把完全自由派,假借‘自由城’这个圣地宣传主张的谎言拆穿了,黎牙实在羊妓馆之后,用详实的文字,记录了自由之城的肮脏。 “你这次在民报上说这个羊妓馆是真的吗?”朱翊钧手里拿着一张杂报,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了疙瘩。 “缇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臣给抓到了牢里,这一天臣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臣惊惧万分,恳请陛下看在这么些年来,勤勤恳恳翻译泰西书籍的份上,宽宥臣一二。” “是的,臣要借王次辅的工兵团营法一用,地籍不清,直接抄没分拨就是,不是说不清吗?那就不说了。”凌云翼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你皇帝仗着文张武戚,锐意精进,干得不错,这一点大家都承认,但绝不是到了可以骄傲自满的时候,就目前的局面看,路还长着呢! 从史书上得知,西域的大宛国、龟兹国、于阗国有故汉官厂,连去挖都做不到,那是胡人的地盘! 远的不提,永乐年间,大明在旧港宣慰司也是有造船官厂的,现在马六甲海峡还是战区,虽然只有一个马六甲城没有拿下了。 而一千七百年前的汉代铁索桥地锚是四万六千斤。 轮台罪己诏,根本没有一句在罪己,也没有一句说朕错了,折腾了一辈子的汉武帝刘彻,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是后悔的。 有座炼铁官厂的遗迹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座官厂一共一百八十亩地,东西南北各一里左右,内有十七座高炉,有水井、水池、工匠起居、矿土堆,甚至还有一个小学堂,这十七个高炉产灰口铁、白口铁、麻口铁、球墨铸铁,最关键的是,还有铸铁脱碳钢。 黎牙实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他给民报投稿写泰西的一些风土人情,给他赚了不少的润笔费,生活极为惬意,翻译泰西书籍,也让他获得了不少的赏赐,至于回泰西,已经背弃了不婚誓言的他,真的回不去了。 当臣子说臣罪该万死的时候,证明这个臣子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凌云翼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陛下,汉武帝共设有四十九名铁官,史书寥寥一笔,只记载遣往何处就再无多言,目前在山东临淄找到的故汉官厂的规模是荥阳官厂的五倍,河南南阳府一共找到了六个故汉官厂,每一地的规模,都和荥阳官厂规模相当。” 既然河南地方的乡贤缙绅不肯让朝廷清丈,那就好办了,不清丈了,直接还田。 当然,士大夫们是不会听凌云翼解释的,连兖州孔府衍圣公都被你斩杀了,你说你有原则有底线,那是没人会相信的。 从不洗澡的海盗、喜欢羊腚的海商、在酒里掺水的酒保、搔首弄姿的娼妓、无穷无尽的奴隶、肮脏无比的街道、臭气熏天的空气、无人问津的尸体、争抢商货的冲突、难以下咽的黑面包、为海盗提供便利的官员、贪婪吝啬的税务官、毫无道德的贵族、混乱淫秽的上层生活,这就是自由城,这就是此时最真实的泰西。 “炼钢炼铁。”凌云翼非常肯定的说道:“陛下,这是臣写的奏疏。” 他已经成为了新政核心之一,不需要仰赖外力,也可以压制贱儒们的喋喋不休。 这种时空交汇,让王崇古、曾省吾由衷的萌生出了一种复杂情绪,矛盾说是对的,天下之事无不在变,但让人悲从中来的是,特么的变差了! 哪怕是京营没有回京,但这两万锐卒,足够了,这样的精锐,李成梁只有三千,就可以称霸一方,为所欲为。 凌云翼是激进派中的激进派,主张用最激烈的手段去解决问题,所以他上这道奏疏,也是在质疑,朝堂上对工兵团营过于谨慎的态度。 杂报想要卖得好,炸裂内容少不了,而黎牙实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主要是为了对抗一些自由派,泰西不是传闻中的自由,无拘无束,相反,非常符合,大明传统印象里的蛮夷。 正准备去吏部鸿胪寺坐班的黎牙实,刚出门,就被缇骑给摁住了! 不给政策,凌云翼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是贵族为了避难,可以托庇船长,如果是娼妓,则是货物,这就是现在的海上生活。 曾省吾想了想说道:“一共从故汉旧厂中,挖出了十七块铁,其中最大的一块是四万六千斤,看样子,是铁索桥的地锚,在汉时,就有铸造四万六千斤大铁牛地锚的能力了。” 黎牙实被带到了通和宫御书房,等陛下忙完了手中的奏疏,黎牙实才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是一个五拜三叩首,哭着喊道:“陛下啊,臣冤枉啊!” 既没有考虑到生产关系和秩序的必要性,也没有考虑到人以群分,必然产生集体,维护集体利益等于维护个人利益,维护集体自由就是维护个人自由的基本逻辑。 黎牙实十分肯定的说道:“就臣从泰西来,沿路的羊妓馆就有一百六十多处,葡萄牙那些殖民地更多…” 凌云翼觉得京堂百官、势要豪右、遮奢户们对他是有些误解的。 “王次辅曾经遣大工匠前往探闻,也算是温故而知新了。”曾省吾补充了一些西山煤局发展的细节。 凶名在外的凌云翼在京师,能让陛下耳边的杂音少一些。 “臣遵旨。”凌云翼再次俯首,领了圣旨皇命,他还要在京师逗留半个月的时间,跟明公们拉拉关系,顺便和王崇古探讨下关于工兵团营的问题,这东西,王崇古最是擅长。 这是林辅成在没有接触到京堂《生产图说》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一点,当黄公子质问他是否要遵守公序良俗和大明律时,林辅成才意识到自由说的致命缺点,违背了现实规律,是抛开事实、现实不谈。 凡是地籍不清的地方,一律抄没分拨工兵团营使用。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一个高炉就能日产铁2000斤,铸铁脱碳钢,大明铁浑甲就是用的这种技艺。 是量产的钢。 林辅成这个松江学派的魁首成了皇帝走狗之后,自由派意图扶持一个新的完全自由派出来,借着自由之城的美好滤镜,宣讲绝对的自由。 “没事,凌部堂安心赴任就是。”朱翊钧的笑容里带着自信,已经不是主少国疑了,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那倒没有,凌部堂有分寸,没下死手,都给打的鼻青脸肿的。”冯保将新任顺天府丞沈一贯的奏疏呈送御前。 “行了,贱儒那点本事,都让你学去了,还喊冤,你冤?这不是第一次了,伱在游记里公开说朕贪婪且吝啬,没把你送解刳院,那是朕在宽宥,一点改悔的意思都没有,还好意思哭冤?”朱翊钧不耐烦的说道。 “最重要的是,西汉征服了西域后,在大宛国、龟兹国、于阗国分别遣铁官办厂,咱们现在,连实地探勘都做不到。” 凌云翼狠狠的在朱翊钧的心口挖了一个大大的伤疤出来! 凌云翼也不是当着皇帝的面说大话,他有人,一千五百客兵,之前他还调往长崎支援了一千五百客兵,三千客兵完全足够用了,这种地籍连朝廷都弄不清楚的地方,流民最多,工兵团营法,是最行之有效,而且能够根除顽疾的办法。 船上很少有女人,因为在泰西人认为船上有女人不祥,客观上讲,女人上船,很容易引起纷争,为了下半身那点事,闹到火并的地步,也不是没有。 凌云翼正襟危坐,不过语气倒是颇为轻松的说道:“陛下,其实河南清丈之事,说麻烦,那是相当的麻烦,但陛下打算卸掉最大的麻烦,这就不麻烦了。” 朱翊钧还以为这套是新办法,结果现在大明官员告诉朱翊钧,你这套办法根本不新奇,汉武帝的时候就在用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老办法了! “臣遵旨。”凌云翼思索了一番,看着京营锐卒们的军容,觉得陛下是站在实力的基础上,才有这样的自信。 万一惹恼了杀人不眨眼的凌云翼,他真的闯到衙门里把人给砍了,陛下又要用他,大概也只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曾省吾真的嘲讽凌云翼,凌云翼立刻可以反唇相讥,京营的强悍,跟你这个新任的兵部尚书有什么关系呢?前任大司马谭纶,也是军魂的塑造者之一。 一定是因为泄露了皇帝陛下抠门这个机密,才被逮捕的,虽然这个机密,人人皆知,是公开的秘密,但黎牙实写在杂报上,缇骑没反应才怪。 多大点事儿啊! 只要足够的激进,看谁都是保守派。 朱翊钧松了口气问道:“啊,这样啊,死人了没?” 所以,大家都体面。 他的确杀人,但他杀人又不是无凭无据,一切都是符合大明律的,他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从来不乱杀人,也不是好杀人,是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不得不杀人解决。 河南的乡贤缙绅们,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凌云翼来了! “那就一切有劳凌部堂了,若力有不逮,可用密匣直发御前。”朱翊钧说起了密疏制,打不过请救兵不丢人,张居正丁忧那一年,朱翊钧没事就去西山请西山老祖。 “怎么了?”朱翊钧猛地坐直身子,懒散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平静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汉武帝穷兵黩武了一辈子,搞得天下疲惫,临到老都没有后悔过,文人言必称轮台诏书是罪己诏,是汉武帝改悔了,屁! 规模催进技术成熟、进步,而技术进步可以扩大生产,发展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形成产业集群,带动工业发展,而工业发展又需要培养大量的工匠,形成循环,大高炉、炼焦、工匠起居就学,就会留下大量的痕迹,最终产物,就是朱翊钧见到的毛呢官厂、造船官厂、西山煤钢官厂。 生产图说是从孟子的分工论开始讲起的,只要有分工,就会有交换,就需要秩序,那么维护秩序的规则,也就是公序良俗和律法就会诞生。 “陛下,自由城并不自由,存在最多的就是奴隶,最大的买卖也是奴隶买卖。”黎牙实十分确信的说道:“只要大规模存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史书里的只言片语,地名上的命名,吕宋有十一个镇以铜开头,就是因为在采铜,遍布各大殖民地的羊馆,也留下了大量的证据。” 而河南是没有洪武旧案的,也就是说没有鱼鳞册。 凌云翼回京后,带着客兵先跟大明京营碰了碰,虽然锐卒们等于自废一手一脚跟客兵们大战,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人惊骇不已,凌云翼的客兵惜败。 朱翊钧已经成年,他可以大声的对所有人说:朕已壮!天下有变! 考古式科研,自然是祖宗荣光,但多少有些羞耻,一千七百年了,居然今不如古。 “开封府荥阳故城西墙外有一座汉代的炼铁官厂?”朱翊钧看了奏疏的开头愣了下。 凌云翼在前门楼子听评书,隔壁有人聚谈,凌云翼有些好奇,就过去了,越听越生气,就没忍住,把人给揍了。 这求人办事,当然客气点,朱翊钧盘算了一圈,河南问题,还真的只能请凌云翼出马了。 “没有旧案也能清丈。”凌云翼面色凝重的说道:“第三个问题,就是乡贤缙绅的阻力了,没有册籍和乡贤缙绅,这两个问题,可以一次解决!” “找不到了。”朱翊钧摇头说道:“这个之前河南有司就请过,两京户部未有存档。” “河南宗藩多而且广,奸猾之辈借宗藩之名诡寄,若是不把宗藩从河南地面摘出来,臣去了也无济于事。” 清丈也是需要一个线头,才能清丈的,大明朝廷不是对田亩一无所知,之前两京一十三省才能拿着旧案,按图索骥,厘清地籍,重修鱼鳞册。 “臣说的是陛下尚节俭,绝无指桑骂槐。”黎牙实俯首帖耳的说道。 自由派魁首林辅成是向专制公开挑战的旗手? 他黎牙实才是! 那他凌云翼立刻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最后落得個斩首示众的下场。 “一次解决?”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大明船只也不带女人,主要是体力问题,而沿途的娼妓,解决需求问题。 “河南地面的清丈,迟迟无法推进,这次请凌部堂前往河南,这河南是个大麻烦,仰仗凌部堂了。”朱翊钧说起了河南清丈。 凌云翼不可能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就跟陛下奏对,他对河南地面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后,觉得这个地方,大有可为啊! 羊妓馆,不是什么女人的代称,就是羊,生物意义上的母羊,母羊除了提供奶制品之外,还额外提供一种服务,那就是船上的水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羊交流。 “这河南地面没有了宗藩,那第二个问题就是地籍不清,例来地籍不载有司册籍。”凌云翼说起了第二个重中之重,河南清丈老大难,不仅仅是因为宗藩,还有地籍,洪武年间的清丈,旧策早就散佚。 林辅成需要更多的盟友,来击毁假托泰西自由城假想世界的完全自由派,让自由说真正茁壮成长。 黎牙实这求饶的模样,和那些贱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幸好,泰西也是有餐具的,和用手抓着吃饭的蛮夷,在算学上的成就不凡,还是和蛮夷有区别的。”黎牙实由衷的说道。 曾省吾很确切的说道:“有这么一座官厂。” 这就实质上形成了包税制,就是朝廷问河南地面要多少税赋,河南分包给各府,各府分包给各州县,各州各县再分包给乡贤缙绅,完全的包税制,让河南的清丈困难重重。 黎牙实在天牢里待了一天,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抓了,熟门熟路,没受五毒之刑,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还翘了一天班,不用干活就能拿俸禄! 京堂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连那些杂报,都开始讨论凌云翼在罗旁平定瑶乱的勇武来了,凌云翼不在京师的时候,杂报恨不得把凌云翼描绘成杀人不眨眼,提及名字小孩都会停止哭泣的可怕存在,凌云翼在京师,一下子变成了忠君体国的君子了。 上一次他回京述职,带走了姚光启。 黎牙实的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触犯大明律,胆气才壮了起来。 一座高炉日产铁高达2000余斤,十七座高炉日产高达三万四千斤。 “陛下,凌部堂那边出了点事儿。”冯保和小黄门耳语两声之后,面色凝重的说道。 腹心之地,如此破败,实在是令人痛心! 凌云翼既然要请工兵团营,就要让工兵团营有事去做,他的这本奏疏从汉代盐铁专营,汉武帝在河南设铁官开始。 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是一万三千五百斤,是文人凭空想象,可以定海的重量。 曾省吾没有蹬鼻子上脸,凌云翼也没有不停的念叨,都是明公,都给对方留点面子,大家都有体面。 一切为了真正的自由,这就是林辅成找到黎牙实的原因,黎牙实很愿意帮这个忙,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家乡,永远如同蛮夷一样的生存下去。 地方有司欺负宗藩,也是暗地里欺负,明面上,人家是宗亲,那就得跪着说话。 当然了,凌云翼也清楚,自己这种激进派,只会在激进中,把自己毁灭,完全听从激进派的结果,大抵就是大胆干,早点散,但凌云翼看到人给狗送殡这种天大的奇闻时,根本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愤怒,所以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当明公,适合做尖刀。 田文镜能把河南这个世纪难题给解决掉,是因为雍正皇帝给了足够的支持,否则田文镜也无能为力,只不过田文镜要的是生杀予夺,而凌云翼要的是官厂团造法。 “堂堂正二品大员,怎么能当街行凶,这要是伤到了怎么办?”朱翊钧看完了前因后果,颇为生气的说道。 冯保略有些担心的说道:“会不会引起朝官弹劾?”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明日五更天拔营,号令为:回家 第496章明日五更天拔营,号令为:回家 冯保担心凌云翼当街打人,会引起朝官们的弹劾,朱翊钧也有这个担心,毕竟是当街打人。 但很快,事情仅仅过去了一天的功夫,朱翊钧就收到了朝官们光速切割的奏疏,是的,朝官们纷纷表示,凌部堂,打得好啊! 奏疏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一部分贱儒在刻意让矛盾的激化,以达到离间陛下、明公们与科道言官之间和睦关系,这种带着邪恶目的聚谈,这种包藏祸心、故意鼓噪风力舆论、致使君臣失和、君臣离心的不法之徒,罪不容赦,是有预谋的制造误会和矛盾!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略微有些挠头的说道:“凌部堂打人这件事,是这样的吗?不是凌部堂听不了贱儒那些狺狺狂吠,才暴起伤人的吗?凌部堂甚至还上了封请罪陈情疏,来专门陈述这件事的始末,并且表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但朝官说,凌部堂没错。” 贱儒发动了他们的绝招,当事实利于自己的时候,就讲事实;当规则利于自己的时候,就讲规则。 显然这次贱儒们开始讲事实了。 “陛下是如何容忍这帮人在京师如此狺狺狂吠的?废除贱籍,在他们嘴里就变得一无是处了?”凌云翼说起这个就火大,他听了个半场,根本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活脱脱的就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朱翊钧摇头说道:“其实也没有,松江学派的自由说魁首是林辅成,他的自由说是学问,林辅成也想正本清源,这些摇唇鼓舌之辈,就是林辅成听了也想揍人,若是朕听到了,也会把他们揍一顿的,顺便送辽东去。” 长崎总督府也不傻,也在控制流速,对兑换宝钞的数量和速度进行限制,即便是倭国的大名兑换热情再高,长崎总督府还是没有全面放开兑换,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倭国大名向下无限制的朘剥。 凌云翼上这么一本奏疏,明面上是讨论历史遗留问题,其实讨论的是祖宗成法,要不要做出改变,如果行政命令还继续绕到山东,再送辽东,那辽东升级为一级行政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要改,就是改祖宗成法。 松江学派的魁首林辅成,将贱籍、卖身契,看做是自由的生死大敌。 大明腹地的五大市舶司严禁奴仆买卖,是一刀切的政令,可在大明腹地之外,奴隶贸易是极为普遍的,而且在奴隶中,身强体壮的男丁其畅销和价格,都比女子要高,所以,每一个倭国适婚女性的流逝,代表着有两到三个的倭国壮丁流失。 “为什么不走蓟州、山海关、广宁、辽东都司的路线,非要去山东绕一圈呢?”朱翊钧对凌云翼的这本奏疏,是有疑惑的,辽东大战小仗,没有十次,也有一百次了,这种行政命令居然绕山东一圈,有一种人体喉返神经的古怪感。 这是皇帝的额外恩赐,额外就是不算在军功计算之中的恩赐,是皇帝从自己腰包里掏出的恩赏,内帑一下子就用掉了八十五万银,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 “明日开始班师,一日三十里到六十里之间,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行军至居庸关的时间为十年六月初三。”梁梦龙估计了下行军的时间,回到北大营一共一千八百里,真正的转战千里。 看不到光的至暗,该是多么的绝望? 梁梦龙啰啰嗦嗦说了很多,这是他这次随军出征的收获,是他对上报天子、下救黔首这八个字的个人解读。 不是每个大名都拥有银山和硫磺,可以用银山和硫磺换取宝钞,那么提供人口也可以兑换到宝钞,这种激增,让申时行颇为担忧,倒不是说担忧这些倭国游女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里,这些女人只会嫁人后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 兜这么一个大圈子,解刳院的大医官们解刨神经的时候,对这种绕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发现哺乳动物,比如长颈鹿,也要绕这么一大圈,才确定了天择论、人择论、优胜论和劣汰论的正确,人和长颈鹿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因为都是这么绕的。 只能陛下的缇骑去抓。 五月十二日,大明京营抵达了归化城,归化城和当初已经完全不同了,至少沿途能看到村落,传统的放牧方式,正在向圈养方式改变,而戚继光也见到了三娘子,依旧是风华正茂。 完全自由派聚谈的逻辑是这样:朝廷的干涉,蛮横的、无礼的、不顾及卖身契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这一事实,强迫势要豪右低头,是不自由的;朝廷的干涉,让穷民苦力失去了选择成为奴仆,失去了选择稳定生活的自由,这是不自由的;朝廷的干涉,让势要豪右无法再获得真正放心的、忠心的仆人,这是不自由的。 (喉返神经的绕路) 共计:大青山过峰、板升先登城银二十万两,十万京营锐卒平分,又给各级军官每人三两六银、剿匪银每人三两、过年银每人二两、盐菜银六钱、布花银七钱,京营锐卒每人合计赏银为八银三钱。 这些倭国的游女,都是来自于长崎总督府。 凌云翼暴揍贱儒这件事,是凌云翼主动去听了聚谈,这场聚谈正好是完全自由派的聚谈,那些个古怪言论,凌部堂也没惯着,直接就带着客兵,把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 “所以,辽东从都司升为布政司,进而将奴儿干都司改为辽东都司,就很有必要了。”凌云翼颇为感慨的说道。 那么建藩这个祖宗成法,是不是也可以改呢?陛下要营建十王城,将宗藩迁回京师,是不是也是这种时光荏苒,天下之势有变,顺应时势的改变呢? “宣。” “陈参将,传令下去,明日五更天拔营,号令为:回家。”戚继光对着陈大成下达了军令,五更天拔营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回家的命令,则是将士们共同期许。 凌云翼点出了问题的关键,这就是官场上,根深蒂固的僵化。 “《大明一统文武诸司衙门官制》已经是洪武旧案了,今日不同往日,辽东拓土至吉林,再这么绕下去,恐怕什么都做不成了。”朱翊钧朱批了凌云翼的奏疏,笑着说道:“凌部堂这步棋走的极妙。” 他想看看京师这种聚谈有什么高论。 掌握了暴力的情况下,凌云翼做事已经是如此的谨小慎微,一方面在京师大打出手,打的人鼻青脸肿,另一方面又偷偷摸摸的为迁藩入京做准备,这就是凌云翼。 朱翊钧见凌云翼主要是讨论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凌云翼详细的阐述了他对河南地方发展的展望,当然这些展望都是建立在顺利清丈的基础上,如果无法完成河南的清丈,那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即便是大明军要五更天班师,希望动静小一点,但八万人的行军,即便是再小的动作,都是大事,很快,河套人聚集起来,为大明京营送行,不是满含愤怒,而是感激,大明军从不滥杀无辜,甚至连取用牲畜都会付钱。 “凌部堂上书说辽东事儿,朕以为很好。”朱翊钧说起了正事,凌云翼上了一道奏疏,主要内容是关于辽东都司改为一级行政单位布政司后应该做出哪些改变。 所以京营离开时,河套人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送行,他们想要送些什么,但大明军在行军,又不太敢,故此只能跪在了道路的两旁,不停的磕头。 这就是凌云翼想要的效果,从一件不引人注意的、不被广泛反对的小事开始入手,当成为既定事实后,以小博大,以点到面。 戚继光收到了书信的时候,正在整肃军营,准备班师回朝,八万余京营的行军同样是大事,这一年时间,京营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剿匪,给河套留下了一个相对安稳的治安,同时在卧马岗开辟了矿藏。 人凌云翼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是八辟范围,怎么抓?沈一贯带着衙役去抓人,凌云翼恐怕会带着客兵把顺天府衙门给拆了。 “他们知道饥饱,知道冷热,也知道勤奋,但过去的河套,一切勤奋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贪婪的俺答汗,极尽朘剥的万户、千户、百户,肆虐的匪患,总是能将他们勤奋耕耘的收获,一扫而空,那么勤奋失去了意义。” 朱翊钧写了封信给戚继光,仍然是信,不是密疏,密疏十分的正式。 “臣凌云翼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凌云翼有私下奏对不跪之权,朱翊钧给的恩典,他俯首说道:“臣给陛下找麻烦了。” 次日的清晨,地平线之下的晨光,染红了天边的朝霞,霞光万丈,洒在了乌梁素海,洒在了五原府内,五原府经过一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一个围十里的小城,京营班师之后,这里会成为五原府的府衙,而新的外城也在营造之中。 “河套人跪我们,不是我们武力强横,而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虽然有暂时的苦难,但更高的秩序的塑造,让他们可以把暂时的苦难忽略不计,憧憬未来的美好。” “陛下圣明。”凌云翼赶忙俯首说道:“陛下洞若观火,看得清楚。” 凌云翼听完之后,直接带着客兵砸场子,把人给全都揍了一顿,打的鼻青脸肿。 一个半月的行军已经是极快了,按照之前大明对精锐的定义,一日平均行军三十里已经是精锐,而京营的平均每日行军四十里。 朱翊钧批复了这本奏疏,对松江府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在其他地方连普查丁口都在跌跌撞撞的时候,松江府提前完成了考成,同时也回答了申时行的问题。 戚继光凯旋,是大事,大明京师内外都是张灯结彩,火夫们再次奔走,防止放烟花可能引起的火灾,而大明皇帝在戚继光领兵回到北大营的当天,就下旨,犒赏三军,无数的羊肉、国窖拉入了北大营之中。 松江府废贱籍卖身契,共有二十四万之众,比大明顺天府多了整整十万人,这是因为松江府的工商业发展远高于顺天府,同样废除贱籍的阻力,要比顺天府大得多,好在同时完成了,这二十四万众,最后有三万人,选择了前往鸡笼岛淡水镇和兴隆庄,开发鸡笼岛。 淡水镇、兴隆庄,主要是垦荒、伐木为主,伐木当然很累,但赚到钱都是自己的。 这听起来极为奇怪,就连朱翊钧听到这个议题的时候,都愣了许久,废除贱籍,朝廷用行政力量,完全废除强人身依附的生产关系,废除卖身契,律法不再承认卖身契的合法性,这不是自由是什么? 但,完全自由派,认为这不自由,即便是听惯了逆天发言的朱翊钧,都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河套人其实很努力的生活着,即便是有很多的苦难。”梁梦龙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戚继光的身侧,看着跪倒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开口说道。 “陛下,凌部堂在御书房外候着了。”小黄门俯首奏闻。 四十八万银贪掉三十六万银,只给十二万银的工程奇迹,没有在绥远驰道上上演,大明皇帝不是不能容忍贪腐或者说损耗,大明官吏们的贪腐也从鲸吞,变成了少拿多次,细水长流,多少有点类似于顿顿饱和一顿饱。 申时行在奏疏中,提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倭国入明的游女,数量在激增,万历九年一年,倭国游女入明大约有四千人左右,现在刚刚过去四个月,已经达到了4154人,而且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咱们大明京官们纷纷上奏说:凌部堂打得好啊!”朱翊钧将手中的奏疏往前推了推,笑着说道:“坐下说话。” 而且申时行在松江作巡抚,即便是能够对货单倒背如流,但他对大明腹地之外的贸易还是没有朝堂了解的多,因为申时行不掌控海外市舶司的数据。 而是担忧长崎总督府可能会有危险,大明正在大量带走倭国的适婚女性,而且手段并不温和,倭国丁口九百万,适婚女性每年以万单位对外流失,而且速度还在增加,倭国的矛盾一定会快速激化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辽东问题的糜烂,可不仅仅是李成梁本人狼子野心,就这么绕下去,辽东必乱,但又因为这么绕圈子,勉强能够运转,所以没人会去优化。 施工速度取决于工程款打款速度,而考成法的多层负责制下,让工程款的到账,水到渠成。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打了人,这不是给陛下找麻烦吗?那些个京官们唠叨起来,可真的是太让人头疼了,陛下一句打得好,把凌云翼说蒙了。 所以,没台阶也要自己找台阶下,光速切割,跟这件事不要沾染上一点关系,这就是明哲保身的身段柔软。 适婚女性的大量流失的同时,也是倭国壮丁流失的过程。申时行在松江府,只能看到倭国游女流入大明,而那些被摘到了铃铛,送到棉兰老岛达沃扑买的倭国壮丁,申时行并没有看到。 国帑的钱是第三天到的,大青山过峰、板升先登、剿匪等诸多功勋,最后京营锐卒的赏赐,每人高达十七银二钱,也就是说,京营锐卒每人领到的赏钱,为二十五两五钱。 梁梦龙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行万里都不肯的贱儒,只需十日京营就可以抵达,那代表着,大明京营可以快速反应,这里就是大明腹地! “长治久安,就是要有希望吧,一如朝阳。” 朱翊钧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松江府的奏疏,松江巡抚申时行,再次汇报了游龙号和飞云号的建造进度,同时上奏皇帝,松江府的废除贱籍已经完成,虽然落后了顺天府数日的时间,但松江府同样走在大明所有府州县前面率先完成。 梁梦龙有点睡不着觉,忙碌了一年多的时间,忽然清闲了下来,有点不适应,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他在思考绥远,到底怎么样才能长治久安。 辽东都司隶属于山东布政司,政务上由山东代管,就造成了这种行政上僵化,同时造成了辽东的糜烂。 《大明一统文武诸司衙门官制》规定,章旨到辽东限66天。 大明京营班师的路线是沿着黄河,戚继光见到了潘季驯,不过是隔着黄河之水,潘季驯从胜州赶到了九原的黄河口,但潘季驯没有渡河,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京营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是遍布整个绥远的工地,绥远驰道的修建如火如荼,为了胜州、大同的煤、焦炭,能够赶紧入京,工地的施工速度极快。 喉返神经,喉返神经是人类进化上的bug,就是喉返神经是大脑控制咽喉运动的神经,说话和吞咽都离不开喉返神经。这喉返神经行走不易:它从脑干伸出来,放着直达咽喉的近路不走,偏要往下延至心脏,绕过主动脉再折返回来。 因为完全自由派的主张,颇为逆天,在完全自由派看来:废除贱籍,并不是自由。 就是说:朝堂的命令,发出之后六十六天内,务必到达辽东,这个时间是很合理的,因为大明朝堂到辽东走的是:京师、济南、登州、金州卫、辽东都司。 学术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时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戚继光要了解大明京师的一些动向,可以通过邸报,当然邸报的内容十分严肃而且正式,看起来有些枯燥和无聊罢了。 自从崇古驰道、京辽驰道开通后,辽东巡抚侯于赵入京一次也不过十天,可是公文却要走六十六天。 而且京营给河套带来了和平和安定。 长崎总督徐渭,主要是为了让倭奴的数量处于可控的范围,一下子把人都阉了,弄一个无垢者军团出来,才是笑话。 姚光启都被凌云翼给带走了,再回来脸上多了道疤,虽然姚光启说那道疤是为了保护海带,被海寇给砍得,但是朝官们不信,都觉得是凌云翼干的。 历史遗留问题。 梁梦龙面色古怪的说道:“如果绥远驰道完全修通,并且和京云驰道连通,蒸汽机的匹数能达到三十,从京师到河套只需要十天甚至是五天,到那时,河套不是边方,而是腹地。” 而朝官们在疯狂的和贱儒进行切割,把这帮鼓噪完全自由的贱儒们,定性为了破坏君臣团结、用心险恶的不法之徒。 凌云翼挨个看了看,愣了片刻说道:“咱们大明京官的身段就是柔软啊,没有体面的时候,学会自己找体面了。” 凌云翼开口说道:“陛下,如果在北衙看,绕到济南,再从海路至辽东,的确是在绕路,但如果京师是南衙呢,从南衙出发的政令,走山东这条路,就极为合理了,之所以会绕路,就是因为《大明一统文武诸司衙门官制》是祖宗成法。” 所以挨揍的被抓了,揍人的依旧在招摇过市,陛下并不打算逮捕凌部堂。 “啊?打得好?”凌云翼承认自己比较冲动了。 凌云翼从通和宫离开后,就去了全晋会馆找王崇古,详细了解官厂团造了,而且这次还要从西山煤局抽调骨干,来撑起河南的炼钢炼焦。 大明对辽东的行政命令,要到山东绕一圈,明明政令十天就可以到,限时抵达的时间却是六十六天。 这是完全自由派认为废除贱籍中的三个最大的不自由。 完全自由派也就是这几天才有了苗头,林辅成已经找外援黎牙实扑灭这个苗头,结果正好被凌云翼听到了。凌云翼也不是撞到的,他就是故意去的,不是偶遇,是故意去听,毕竟林辅成的自由说,还是有些东西的。 而书信主要是联络感情,书信里的内容,主要是王崇古被骂、记载了言官外室的妖书流传、王崇古立刻变成了经邦济国之贤良、侯于赵睡过了头搞出了一个大明皆为王民、王一鹗废卖身契、凌云翼回京暴揍贱儒这些有意思的事儿,主要是站在乐子人的角度,分享了一下乐子。 京官得给自己找体面,找台阶下,主要是京官们有一个担忧,万一,上疏骂凌云翼,陛下把上疏的人,放到凌云翼的手下做事,如何是好?陛下他啊,真的干得出来! 哪怕凌云翼是宽宏大量的君子,那在凌云翼手下做事,也是胆战心惊,况且凌云翼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 大明京营强悍如此,不是只有他一个戚继光就可以做到的,而是陛下意志的直观体现。 当一套系统能够勉强能够运转的时候,是没有人会主动改变它的,或者优化它,这就是僵化,明明已经迁都北衙,还要绕山东这个大圈子,就是这个原因。 已经没有世俗的欲望,只想颠覆世界的无垢者军团的出现,影响倭银流入。 “如果只是暂时的苦难,咬咬牙、跺跺脚一狠心可以冲过去,可河套的无序,或者说低序,让生产的一切产出,随时随刻可能被劫掠,如此这般,生产就没有了意义,因为全都会被强取豪夺。” 顺天府丞沈一贯,刚刚走马上任,就遇到了这么個事儿,也是焦头烂额,被揍的儒学生们,被抓进了衙门,凌云翼这个凶人,沈一贯又不能抓人。 讨伐板升,是戚继光这辈子打的最轻松的一次仗,即便是这次的功劳,足以封公,但他还是要说,这一仗,真的不难,和当年平倭拒虏相比,根本就是简单模式,不是倭寇北虏强,敌人还是那些敌人,而是那时候,朝堂太乱了。 戚继光没有在归化城过多的停留,而是向着大同府而去,在大同府大明京营终于上了驰道,开始加速,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快速回京,终于在六月初三,这个预定时间,赶回了北大营。 冯保将十几本奏疏铺在了凌云翼的面前。 戚继光从大帐外,看向了五原府,满是感慨的说道:“绥远,就交给潘总督和三边军兵了。” 这一刻,梁梦龙成为了唯生产力的坚实拥趸,生产力,人改变自然的能力,生产力的不断提高,会给大明帝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的,三年五年后这里就是腹地,从五原府修驰道到卧马岗后,连漠北,也是腹地。”戚继光满是笑意的说道:“此战,皆仰天威荡平贼虏。” 第二天,内帑拉着一辆辆的银车,出现在了北大营内,兑现了许诺。 倭国的矛盾并不会一下子激化到不可收拾,甚至波及大明的地步。 这是军饷之外的赏银,大明军以前也没那么多的奢求,能领到半饷就已经十分满足了,现在不仅有全饷,还有赏赐。 朱翊钧在赏银如数下发后,并且派出了缇骑探闻确定赏银发放到位后,宣布次日开皇极殿,迎大将军回京!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 陛下剑指之处,大明军兵锋所向 第497章陛下剑指之处,大明军兵锋所向 朱翊钧是一直等到发完了赏银,并且让缇骑进行了大规模的走访确定赏银到位后,才准备召见征虏大将军,万一闹出京营索赏的乐子,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朱翊钧以为会闹出点幺蛾子事来,毕竟大明发赏,就跟大明土建一样,可是个贪墨的好机会。 哪有厨子不偷吃? 别以为你戚继光打了大胜仗回朝,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京城的事儿,还是京官说了算! 但这次京营发赏极其丝滑,直接拉到校场把一箱箱的银币打开,然后在文武宦三方监管下,只用了一天就发完了,没有一个人克扣,毕竟这是,刚刚打完仗回老家的京营。 真的闹出索赏的乱子来,那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朱翊钧是不怕京营的,因为京营锐卒人人认得皇帝,这整天在校场策马奔腾的皇帝陛下,可是一百七十多年未见的稀罕事儿。 万历十年六月初四,大明皇帝朱翊钧再开皇极殿,举行了大朝会,迎征虏大将军凯旋。 不是河南官员不想清丈,是没办法,大大小小的亲王府、郡王府、将军府,田都在这些宗亲名下,地方有司根本没法动手,也没人去震慑,凌云翼这个搞法,河南地面官员,实在是没那个条件。 “大明军容耀天威!” 戚继光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着。 “汪道昆回京后呈送了游龙号的模型,这是前些日子送来的飞云号,游龙飞云,是快速帆船,如果顺利的话,环球航行,能缩短到六个月到九个月的时间,真正的海贸利器!时间,就是金钱!” “陛下圣明!”也不知道哪个朝臣带头喊了一声,群臣皆是俯首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唯独剩下了陈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接投了河,一死百了。 这是巴西红木染的,当然坊间传闻,是午门斩首人头滚滚用血染成的。 乡贤缙绅们不交代,但是这家里的老老少少可扛不住,饿了就三天的功夫,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交待,尤其是卖身契在老爷手里的奴仆们,开始的时候畏惧,后来饿的实在难受,再加上凌云翼开出了交待就有饭吃,还会把卖身契废掉的大饼。 平波自然是戚继光平倭,安边自然是大宁卫到河套的完全收复,这是朱载堉专门为戚继光谱的曲,曲调中充满了肃杀之气,连乐伎动作都没有柔美,而是英姿飒爽。 朱翊钧强忍着笑意,再跳啊!一个个的都不吱声了! “臣大抵是真的老了,看到这些东西,由衷的觉得古怪。”戚继光终究是摇了摇头,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想再探究其原理,既然存在,那就是合理的。 皇极门内,就是皇极殿的广场,拾级而上,站在了皇极门看向皇极殿。 不至于,完全不至于。 这一日,西山煤局放了一天的假,虽然季风的改变,夏天的煤烟不会吹向京师,但王崇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停了西山煤局的采煤炼焦等事,而是安排了全面检修,防止出现重大生产事故。 真的细细盘点一下,戚继光征伐这段时间,言官们不算闹得凶了,只有攻讦王崇古闹得厉害了点,后来也消停了,也没有人伏阙,更没有人封驳皇帝的圣旨,士林里,除了完全自由派的主张,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拳脚相加之外,并没有逾矩之说。 戚继光的奉国公是一等公爵,再往上,也不能异姓封王。 这下子,隐匿田产的罪名坐实了。 但红毯铺在了云龙石阶之上。 朱翊钧伸手,平静的说道:“戚帅辛苦,大明军辛苦!戚帅威武,大明军威武!” 按照戚继光的设想,能在北土城搞一个封公的典礼,宣读圣旨,更换冠带,交回征虏大将军印,就足够了,反正爵位到手了。 连煤烟都写满了忠诚了属于是。 但这玩意儿到了万历年间,算是代表世爵象征了,因为这玩意儿真的不能免死,反而有点像催命的玩意儿,武勋不信,皇帝也不会采用。 凌云翼不打不骂不刑罚,就一个字,饿,饿的时候只有一个烦恼,那就是想吃饭,不交代自家田产就饿死算了。 这把刀没什么名贵的,普通的制式军刀,唯一特殊的就是这是皇帝从小到大用的刀而已。 凌云翼现在的温和,是他在等,等十王城建好,在等宗藩迁回京师,否则闹起来,大明宗亲们就成了博弈的关键,那是给清丈还田加难度,他同样在等工兵团营逐渐壮大。 戚继光迈出了皇极殿,将征虏大将军印和佩刀捧在头顶,五拜三叩首的大声喊道:“臣戚继光,不辱君命,带京营锐卒,讨伐板升归来,北虏宾服!” 劈柴烧火端茶倒水伺候人,晚上还要暖被窝,冬天破冰取水,干的慢了轻则几个巴掌,重则几鞭子,脱了衣裙罚跪,哪天老爷起了兴致,临幸一下,这决计不会有名分,因为卖身契就是贱籍,贱人哪来的名分?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嫁?那是去做奴仆,不是去当夫人的。 冯保快走了几步,来到了戚继光的一侧,戚帅跪的是天子,是大明,又不是他这个宦官,他还是知道礼节的,他将盘子上的银印以及佩刀取回,交给了印绶监太监封存,快步回到了月台之上。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那是知道没有封侯的可能,聊以自慰罢了,表达的意思是:哪怕不能封侯,他也愿意一直为守护大明疆土安危而奋斗,一息尚存,此志不移。 要是杀鸡儆猴了,还不肯配合清丈还田呢?那就工兵团营法,一体白没。 许久未见,戚继光,似乎有了几分暮气。 一个将军不能打仗,就和一个厨子再也不能颠勺了一样的无趣,他不喜欢刀刃向内,不喜欢朝中的无意义的内耗,他喜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朱翊钧环视了一圈,也是一乐,有几个人额头泛着光,一看就是冒汗了,他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这都是正常议论国事,朝廷设科道言官,就是让他们挑错的,鸡蛋里挑骨头那是他们的本职,朝官可没有忤逆之举,戚帅多虑了。” 实在是这传闻中的凌云翼过于凶残了,其实凌云翼没有那么传闻嗜杀成性,可三人成虎,越传越离谱。 现在陛下这个意思很明确了,还要他继续打仗,至于犒赏的事儿,那就由陛下去头疼就是了。 只是,戚继光认为,陛下搞得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大了… “戚帅免礼。”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欢迎戚帅回家。” 戚继光携带了凶器,大明皇帝御赐的佩刀。 戚继光向前迈出一步,龙行虎步的走到了皇极殿之前。 从大明律去看,陈大善人好像没有触犯任何大明律,因为赌坊不是陈大善人开的,是乡野村夫聚集自建,而陈大善人只是放钱的,赵鹃的父亲是自己走进赌坊的,也是偷东西被发现被人打死的,赵鹃更是自己投河自尽。 再更换牙信牌,戚继光的奉国公信牌,是象牙制作,写官员的品级和部分履历,是身份的证明,这是戚继光的官身,如果哪一天褫夺官身,就是这个牙信牌被收回,吏部消官身档,从此以后和仕途无缘了。 从河南地方清丈始终无法彻底展开,最终让皇帝彻底不耐烦的时候,这就是注定的事儿了,这个老大难问题不攻克,大明新政就会遭到广泛质疑。 河南地方乡贤缙绅们肯配合清丈,那就是不杀,流放长崎、旧港、爪哇等地,如果不肯配合,杀鸡儆猴。 老爷临幸不临幸,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随时都有可能发卖,必须小心伺候,否则就是‘拉出去给小厮配了。’[注1] 小厮肯定乐意,因为这小厮是绝无可能讨到婆娘的,哪怕是知道老爷要了,也欢天喜地。 赵鹃的父亲就去偷东西,被人抓到当场打死了,家里两个儿子,想跑,但卖身契在大善人手里,就没有路引,能跑到哪里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落草为寇。 朱翊钧眉头一皱,总觉得戚继光身上的这股暮气,有些重了,更像是心气儿散了,他摇头说道:“戚帅可以一点都不老,凌部堂若是在河南撑不住,那还得戚帅辛苦。” 赵鹃是亲眼看到过的为人奴仆的生活,所以她在失去了依仗之后,二话不说就投了河,那般生活,不如死了痛快。 “升平一号蒸汽机,七点五匹蒸汽机,更小、更强、更稳定、故障率更低的蒸汽机,现在皇家格物院那边,已经有了十六匹蒸汽机了,是升平二号,而且个头大概只有半间房那么大了,如果牺牲一些动力,可以上轨了。” 朱翊钧唠唠叨叨了很久,把戚继光不在京师,大明最近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对戚继光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封藩海外之事,已经和张居正沟通过了,先让出了五服的宗亲出去,再让潞王就藩,最后就是皇嗣了。 “重开西域和灭倭二事,恐怕也得仰赖戚帅威武。” “皇明祖训有定,功臣爵位非有社稷军功者不封,今遣将军锡之敕命于野,帅燃薪达旦,破国于四方,征战于四野;擒贼酋于陛前,军功著于四方;贼人至今闻之尚自胆寒怯惧。” 这一百四十个乡贤缙绅,已经在押送入京的路上,凌云翼的意思是:先不杀再看看。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京畿后,战争的阴霾彻底远离大明腹心之地的一天,是值得如此庆贺的。 凌云翼的意思很明确,他就是要把河南从清丈老大难,变成还田急先锋。 “宣征虏大将军觐见!”两個一组的小黄门,将天语纶音传下,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云龙大石雕御路,这条路是御路踏跺,也叫云龙石阶,寓意龙升。 所以戚继光认为,领了公爵=实际上的退休,戚继光还以为自己再无领兵之日,以后只能纸上谈兵,那一下子,就有点暮气沉沉了。 赵梦祐没有摘下佩刀,直接放行。 有儿有女也会被地主婆给抱着,骂一句贱秧子还想爬老爷的床,然后发卖出去。 “凌部堂有了第一批的底子,有田、有人,就可以开始推行工兵团营法了。”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凌云翼做事就是雷厉风行,这一百四十家,奴仆大约有近三千人,佃户近三万丁口,再加上客兵那一千五百人,组建三个工兵团营绰绰有余。 这枚印是征虏大将军印,交回将军印,意味着交回兵权,再调动兵马,非皇命,超过一百人就要走兵部流程,这也意味着,戚继光回到北大营到进宫觐见的这段时间,其实有兵变的危险。 陈大善人倒是也不急,因为这庄稼汉子有的是把力气,真的惹急了,那恐怕就是血溅五步,陈大善人,也不马上索要,就一直催债,催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借的赌债,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能赖债。 陈大善人就是这赌坊的庄家。 和小厮生的娃也是奴仆,世世代代,都是陈大善人家里的奴仆,这叫家生奴。 “以平倭讨虏之功,钦定奉天中兴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仍领京营总兵官,封奉国公,岁禄三千石,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剑指之处,大明军兵锋所向!万方罪之,也是万方有罪。” 按照礼法而言,此时还穿着麒麟服的戚继光该走旁边的小路上月台入殿。 隐匿田亩可是违抗皇帝明旨,抗旨不遵,是真正的谋叛大罪,连丹书铁券都保不住的罪名。 戚继光也是一边看一边问,对快速帆船很好奇,这玩意儿跑得这么快,真的不会散架吗? 一亩地没有! “钦此。” 陈大善人哪里该死了?凌云翼杀人难不成一点道理不讲?凌云翼是读书人当然讲道理,他把陈大善人抓了之后,就开始清丈,厘清陈大善人家里的田亩。 “臣叩谢皇恩。”戚继光终于更换了所有公爵所要用的印绶冠带等物,才叩谢皇恩。 在戚继光的身影出现在皇极门时,鼓声、号角声开始响起,从平缓到急促,声震云霄,在皇极殿门前两侧的月台上,乐班跟随着号角声,开始演奏,身穿华服的乐伎开始翩翩起舞,奏乐奏的是德王朱载堉谱的《平波安边乐》。 那戚继光立刻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都是劲儿,敌人在哪?!在哪儿!感觉自己能一个能打十个! “凌部堂上了本奏疏,还是河南陕州地界的事儿。”朱翊钧从手中摸出了一本奏疏,这本奏疏是凌云翼到任河南后上的奏疏,既不是请命,也不是汇报灾荒,而是说到了陕州一个苦命的女子,姓赵名鹃。 即便是岁数大了,不能亲履兵峰冲杀,只要戚继光还在,那就是定海神针,士气的保证,重开西域要等到驰道修道嘉峪关,而灭倭,可能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 “朕尚幼冲,常得戚帅教诲,至朕少壮,戚帅披坚执锐,省天时之机,察地理之要,顺人和之情,详安危之势,破虏于千里之外,功宣华夏,威名赫赫。” 这个笑容是发自肺腑的高兴,笑容里没有一点杂质,阳光灿烂,前面那些册封、圣旨,都是精心准备,是作为天子,给征虏大将军征战归来的交待,而后面这一句欢迎回家,就是朱翊钧作为个人的情绪。 这个金牌是世代传承,牌阔二寸,长一尺,上鈒(镶嵌)双龙,下鈒二伏虎,寓意降龙伏虎。 冯保甩了甩拂尘,往前走了两步,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吊起了嗓子,阴阳顿挫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知道,朕从没有责怪之意,否则历年考成,也不会对河南网开一面了。”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不是朕把凌部堂派去了吗?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清丈了,生怕晚一步,被凌部堂当做同党处置了。” 张居正左右看了看说道:“臣倒是以为凌部堂的想法很好,把这一百四十户乡贤缙绅,押解入京徐行提问。” 河南地面官员,不是凌云翼,没有圣眷,更没有客兵。 “若是无事,那就退朝吧,先生,戚帅随朕来。”朱翊钧环视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人跳出来反对戚继光封公之事,但是他没有等到有人跳出来。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俯首送皇帝离开,今天是凯旋大喜之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皇帝添堵,喜事丧办,陛下的刀也是非常锋利的! 今天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就办了一件事,给戚继光封爵,再无其他事儿了。 凌云翼也不含糊,把自己的客兵二十人一队,散的哪哪都是,就专门抓赌坊里放印子钱的乡贤缙绅,一抓一个准,一查家里都是一样的情况,一亩地没有! “陛下,真的不是河南有司不作为,凌部堂是河南山东总督,圣眷在隆,手下有客兵一千五百人,凶名在外。”张居正还是为河南地方官员说了点好话。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丹书铁券了,也就是世袭罔替的世券,没有世券就只是流爵,丹书铁券像瓦片,刻履历、军功,中间刻免罪、减禄次数,一共为左右两份,一份在武勋手里,一份在宫里,需要给丹书铁券持有者减罪的时候,取出来划掉。 戚继光岁数大了,两鬓都白了,不是谁都跟司马懿一样,野心那么大,贪欲那么高,当初收回大宁卫、热河军堡营造的时候,戚继光已经觉得值了。 人不患寡患不均,一旦其他地方看到河南清丈缓慢一点事没有,其他地方也会有样学样。 戚继光眨了眨眼,听闻陛下如此说,俯首说道:“陛下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朱翊钧去了文华殿偏殿,主要目的是炫耀。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公爵免死三次,自己可以免死两次,儿孙可以免死一次。 国失大信,人心启疑。 后来大家都对免死之事,避而不谈了。 烈日高悬,天朗气清,戚继光骑高头大马慢行至金水桥边,在下马石前下马,身穿朱红暗花纱袖麒麟补服,带七梁笼巾貂蝉冠,捧一枚方三寸三分厚九分的银印,一步步的走上了金水桥。 所以,对于皇帝、张居正、朝廷而言,河南土地问题,必须解决,而且是彻底解决,才能震慑观望、冥顽不灵之徒。 赵鹃为什么不干脆嫁给大善人呢,有吃有穿有用,再也不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赵鹃的父亲本是富农,家里有十二亩自耕,生活不算殷实,但还能过得去,这说来也是巧,同乡一人在赌坊里赚了大钱,就鼓噪着赵鹃的父亲一起,起初玩的很小,但越玩越大,最后田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输给了当地的陈大善人。 “必要的时候,还得有劳戚帅,戚帅这刚回来,朕就又有事托付了。”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刚回京,就又给戚继光加了担子。 再更换印绶,迁安侯银印换公爵银印,银印已经是最高等的了,金印只在太后、皇后、太子、亲王使用,皇帝用的是玉印。 张居正之前说,一旦给戚继光封公,就代表着雪藏,再也没有出战的机会,毕竟封无可封了。 冯保念完了圣旨,带着几个小黄门开始忙碌,首先要将七梁笼巾貂蝉冠换成八梁,将侯爵银牌换成公爵金牌,金牌上有陛下亲笔提写的一句:上天祐民,朕乃率抚。威加华夏,实凭虎臣。赐尔金符,永传后嗣。 其实之前朱翊钧想着直接拉到太庙去告诉列祖列宗的,但是礼部拦住了,这到年底祭祀太庙的时候,说一声就足够了,皇极殿的规格已经很高了,毕竟太祖高皇帝登基的时候,也只是祭了天地。 戚继光龙行虎步的走过了外金水桥,跨过了午门,又走过了内金水桥,来到了皇极门前。 三级月台上站满了大汉将军和红盔将军,他们庄严肃穆,而月台之下两侧是没有资格入皇极殿的官员,身穿朝服,手拿笏板,目视前方站得笔直,而由身穿明黄袍服的缇骑,夹道而立,形成了一条直通皇极殿的朱红色通道,铺的是地毯。 河南地方官吏被彻底激活了,发挥主观能动性,凌部堂交代的要做,没有交代的也要做,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一样。 “这边工学橱窗多了工兵团营,想来戚帅已经见到过了,工兵团营修完了五龙驰道后,前往了绥远,而凌部堂请了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法,要治一下河南的乡贤缙绅,三个煤铁官厂已经在河南树立起来了,朕打算过几日营造十王城将藩王迁回京师,而后外封。” “宣旨吧。”朱翊钧再次挥手说道。 赵鹃被捞出来后,就报道了县衙,凌云翼初到河南,就碰到了这么一桩命案,这立刻引起了凌云翼的注意,这陈大善人下场可想而知,直接就被抓了,凌云翼去河南就是解决问题的,自然从陈大善人开始下手。 奴仆们争相揭发,再经过循环拷问彼此印证后,一共一百四十户,查出了四十万亩田来!全都诡寄在各个王府、将军府的名下,但是这些田亩可是一粒米都不会给王府上贡。 两个小黄门,拿来了奉国公四爪蟒龙服,帮戚继光换上了外袍,这就没有礼法问题了,戚继光封公,乃是四爪蟒龙,走升龙道,就非常合理了,朱翊钧怎么可能让戚继光陷入礼法困局之中呢? 戚继光拾级而上,来到了月台之前站定,缇帅赵梦祐检查了戚继光是否携带凶器。 “陛下受委屈了,臣不在京师,可有不少人在陛下耳边不停的聒噪,惹得陛下不厌其烦!”戚继光站起来后,语气不善的说道。 戚继光看邸报,也看杂报,更有陛下的书信,贱儒们在京营锐卒离开后,那可是没少折腾,若是说的有理也就罢了,陛下多温和一个人,居然闹到流放边方的地步,可见其狷狂! 戚继光站在皇极门,看着远处皇极殿,看着这场面,看起来平静,波澜不惊,但捧着银印的手,略显有些颤抖。 “如此。”戚继光一愣,随即就意识到,在万历年间,在陛下手下,那就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任何时候都要发挥作用,绝对不会让人才闲置就是了,想退休躲清闲?门都没有,立刻,他也精神抖擞了起来。 天子佩刀这东西不能轻授,一事一授,差事办完了一定要收回来的。 大明的丹书铁券完全是仿照大唐的丹书铁券制作而成,但唯独多了一项谋逆不赦,完全免死的契约,有了不免死的条款,就变的灵活了起来,比如洪武二十六年的蓝玉案,一公、十三侯、二伯,一共十五个武勋府,哪个不是铁券在手? 戚继光封的公爵是一等公爵,大明的公爵分两等,侯爵分为三等,伯爵为两等,主要是待遇上的差别,岁俸三千石就是一等公,铁券为一尺高、一尺六寸五分,而铁券九寸五分高,一尺六寸,比一等挨短五分,是二等公。 一体白没分拨,田亩只能顶退,不能买卖,是凌云翼的目标,他计划三到五年做完。 而后再赐扈驾金牌,宽二寸长三寸,牌正面写‘奉国公扈驾’,背面写‘凡守卫官军悬带此牌’,牌头两面有一个仁字,独龙蟠云花点缀,这是仁字金牌,为扈驾金牌,凭此牌,才能入通和宫面圣。 在倭国,征夷大将军就是幕府将军、倭国国王的固定头衔,国家大事,在祀在戎,尤其是京营,一个闹不好,就会陷入天大的麻烦中,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必然要承担的风险。 所有被抓的乡贤缙绅,全都扣了一个罪名,不遵明旨隐匿田产,将所有人下狱,开始饿。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固!” …… “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自庚戌虏变,虏王起倾国之兵,盛气而来,自此国无一日之宁,民无一日之安,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而今戚帅领强兵,踏平胡虏贼巢,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出力报效国家,岂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陛下威武!”戚继光再次大声奏对道:“请陛下收回印绶,天子佩刀。” 陛下是没有错的,就是天下都说陛下错了,那也是天下错了!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这是当年组建京营时的承诺,君子,重信守诺。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498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凌云翼在奏疏中,长篇累牍的描写了赵鹃的凄惨,是为了告诉皇帝,卖身契、强人身依附的生产关系不作出改变,这些人间惨剧,只会不断的上演,所以需要工兵团营,需要官厂团造,进而塑造一种平等。 哪怕是一种带着不平等的相对平等,也好过现在这种局面。 平等思想不是舶来品,这一点,即便是着重强调等级分明、宗法秩序的儒家,也在追求平等。 孝是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在礼制之下,分工明确,各得其位,是儒家的理想国,大同世界,儒家追求贵贱有等,长幼有序。 儒家讲孝,同样也讲平等。 比如孔夫子说: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亦讲:泛爱众,有教无类;孟子讲:圣人与我同类,尧舜与人同,人皆可以尧舜; 操戈索契,可是武装斗争,稍有不慎就是天崩地裂,民乱的传递极快,很容易引起周围州县响应,已经有七家乡贤缙绅不肯交出卖身契,被破门灭户了,这种无序的运动,会速度的扩张开来,干柴碰到了烈火,一点就着,操戈索契的奴仆们,就是干柴,破门灭户就是火苗。 “我是要继承先生衣钵的。”申时行平静的说道:“所以,我就必须把所有的事儿做好,不让陛下、先生为难。” 大明想要完成还田,需要更多的力量,陛下一直在不断的积蓄着力量。 圣旨的内容重点还是劝农桑。 “以前没发觉你有这么大的企图心。”李乐有些疑惑的说道:“你以前那个不争不抢和稀泥的劲儿呢?” 松江巡抚申时行、松江镇水师快速反应,现在陷入了对峙的局面之中。 这个执行会非常的困难,所以这个圣旨的重点,还是在劝农桑,就是鼓励地主、乡贤缙绅,不要让自己手里的土地长期荒废,少收点地租,佃户们就愿意耕种了,如果地主、乡贤缙绅不肯,那就抄没,设为官田,召佃租田。 而且工匠们人心思动,都想着进官厂,而不愿意在民坊,破坏了民坊的生产,解决之道,就是将这一切原罪的源头——官厂扑卖到民间,就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嘉定闹起的操戈索契,该怎么办呢?”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 申时行的手伸的太长了,而且因为申时行太想进步了,废除贱奴籍走在了所有人面前,苏州府的奴仆们,可不要羡慕? 这的的确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势要豪右制造出的绝对自由的主张,让矛盾激化到了如此地步。 林辅成这個自由派的魁首,已经名存实亡了,这个时候,林辅成意识到,自己声名大噪,根本不是什么偶然,也不是命运的馈赠,而是早就暗中的标好了价格。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们自然爆发了极大的不满,而这种不满直观体现在了完全自由学说的兴盛,本来在林辅成联合黎牙实揭露了真实的泰西,再加上凌云翼一顿老拳之后,完全自由学说陷入了沉寂之中。 但现在看来,林辅成压根就没有夸大其词!而是过于保守了,或者因为其士大夫的身份,并不能深入了解到江南奴仆生活的悲惨,对奴变的规模缺少一种了解。 在老爷们看来,给奴仆一口饭吃是赏赐,奴仆应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脱衣罚跪这是羞辱?这是教化! 除此之外,杂报的内容,还主张废除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因为这是干涉贸易的自由。 一旦奴变成为了民乱,届时恐怕李乐也得进京请罪了。申时行离得近,还有水师坐镇,快速反应,将一场弥天大祸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一刻李乐只有庆幸了,问题比李乐想象的更加严重。 如果说道爷绝望之后,是躲在西苑里玄修,摆烂,那么陛下绝望之后,一定会化身为不可名状的怪物,激化最根本的矛盾,以星星之火掀起燎原之势,把整个世界烧的一干二净,推倒重来! 张居正这么判断,不是没有根据的,他太了解陛下了!看看知行合一的践履之实,看看矛盾说,看看公私论,看看生产图说,看看阶级论的前两卷,这些都是陛下主导之下做成的,陛下绝望之下,一定会补足后两卷,一定会这么做! 一定会! 申时行的确想进步。 所以凌云翼上依仗圣眷,手握百战精兵的千五百客兵,下依靠被压迫、朘剥了一生的穷民苦力,再佐以经过长时间实践检验的官厂团造、工兵团营的制度经验,才在河南迅速打开了局面。 申时行有个外号,叫端水大师,是和稀泥的另外一种说法。 这份杂报里主张,将一切官厂煤钢、毛呢、织造、造船、桐园、驰道、种植园等等,立刻扑卖给民间,因为这些官厂的存在严重破坏了贸易的公平,仗着规模优势强行平抑市场价格,造成了民坊投资血本无归、民坊不愿意投入、市场的交易公平被破坏等等。 他对着皇帝简单的说了一下想法,具体执行由应天巡抚、松江巡抚、松江镇水师来执行,而苏州府上下官员,要一体申饬,官降三级,等到完成普查丁口和废除贱奴籍之后,再做恢复。 申时行的手伸得有点长了,他是松江巡抚,昆山、嘉定、太仓是苏州的地盘,是应天巡抚李乐的辖区,虽然都是张居正的门下,但竞争是普遍存在的。 长安城里的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这是赎买?这分明就是明抢!一两银子买一亩田,大明皇帝为何不明火执仗的明抢?! 张居正也不是在危言耸听,眼下操戈索契,矛盾激化到最剧烈的地方,就只有苏州府,其他多地则是踞坐索契,就是奴仆们听闻松江府废了身契之事,立刻就不干活了,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等待结果。 要是申时行的激进行为,废除贱奴籍引起的奴变,申时行也就忍了,感情是这些个印的遍地都是的杂报最终激化矛盾,这实在是让申时行火冒三丈。 没有人了。 朱翊钧立刻说道:“不,申时行执行朝廷政令,难道还有错了吗?废除贱奴籍之事,是通过了文华殿廷议的,是真的圣旨,是明公的决议,申时行没有做错,出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而不是将责任向下推脱给执行的巡抚。” 诸子百家皆言平等,均平,这是顶层建筑,历代以来,揭竿而起对于平等的论述,那就更多了,而且更加直观,更加直接,更加暴力。 皇帝在缓慢而坚定不移的推动着还田的进行,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方式进行。 申时行在被问到的一瞬间,恨不得把泰西特使们通通砍死,这样一来,就没有友邦惊诧了。 “陛下,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若是民乱四起,则生民凋零哀怨。”张居正郑重的劝谏道:“真的借助民乱之力,而不是工兵团营、官厂团造法,受害最大的反而是百姓。” 万士和十分及时的汇报了这种变化,松江府、南衙十四府、京堂,出现了数家以完全自由为主张的诗社,而这些诗社刊载各种文章,声量立刻盖过了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并且迅速席卷大江南北。 申时行认可了李乐的处置手段,和松江总兵陈璘深入沟通后,开始收兵,准备打道回府。 申时行的性格,在张党之中,算是保守和温和的,而且多少有点不争不抢,可是机会就在眼前,申时行就不得不改变,他真的很想进步。 “大帆船在六月初一到松江港了,泰西诸多使者,对嘉定奴变纷纷表示惊诧,询问是否会影响到大帆船海贸。”申时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事丢人丢到泰西去了。 张居正离开了通和宫御书房后,真的是擦了一把冷汗,又一次成功封印了怪物的他,庆幸之余,略微有些担忧,他走后,谁来封印呢? “民乱是无序的,没有任何组织的,甚至只有一句简单的口号,铲主仆、贵贱,怎么铲?具体的方法呢?贫富而平之,真的能均平吗?即便是京营都做不到均平,这次讨伐板升,庶弁将和将官仍要多赏。” 川陕的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等均之; “申时行在松江府废除贱籍,销毁身契后,直接导致了临近的嘉定、太仓、昆山奴仆的奴变,也不仅仅是因为绝对自由的风潮,因为还没有那么快向下蔓延。” “这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吗?”朱翊钧看着申时行的奏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又不是没抢过,当年成祖文皇帝的住坐工匠,那么多的船厂,造船厂漫长的产业链上的产业,依托于下西洋海贸的官厂,不都是在遮奢户们不断鼓噪风力舆论,以风力裹挟政令,最后抢到手了吗?”申时行的神情还算平静,前辈们做到过,那后辈们踩着脚印去做就是了。 儒家推崇的仁政,更是无等差之人,相互亲爱为仁。 张居正的处置速度极快,顺天府到应天府限到时间是十五天,而顺天府到松江府的限到时间为两天,大明海防巡检的快速传递,让沿海的政令传递速度,超过了陆地,这是大明海陆并举的结果之一。 正当大明皇帝准备出重拳,直接以邪祟妖书、谶纬蛊惑的名义,对完全自由学派重拳出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入了京堂,引得一片哗然。 将土地荒废纳入考成,各级有司,土地荒废超过五年,明年再无耕种,则废除地籍归公,荒废三年则由有司沟通地籍赎买,荒废一年则加赋,这是大明第一次在清丈后,对田亩进行比较精细的管理。 戚继光回京了,些许的杂音伴随着大军回巢变得安静了起来,大明皇帝的一道圣旨,突然由通和宫传至了文渊阁,文渊阁辅臣前往了通和宫御书房和皇帝陛下商议之后,将圣旨下章六部,开始执行。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抓紧安抚嘉定地区的奴变,一旦从奴变演化到民乱,就十分危险了。” 李乐看完了杂报,差点跳起来了,里面的内容过于逆天。 张居正俯首说道:“交给臣来做就是,这事其实非常简单,没那么复杂,奴仆们操戈索契,求得不过是身契罢了。” “朕就是这么一说,先生不必如此在意,天下是朕的,朕还能让他乱了不成?” 不在意不激动才有鬼,信你皇帝的话才是蠢! 整个圣旨的核心内容,是土地荒着不种,简直是作孽! 申时行也没有多说,而是摸出了一卷书递给了李乐,李乐看完之后,吐了口浊气说道:“幸亏巡抚来得及时,否则恐怕酿成大祸了。” 当成为皇帝走狗,当失去了势要豪右乡贤缙绅的支持之后,他林辅成,只是一个耍嘴皮的读书人罢了。 仁,讲的是无等差之人,相互亲爱,可是从未做到过。 张居正自己提出了还田,又马上自己否定,是因为力量不足,属于朝廷的力量只有京营,而九边负责戍边,主要是防守,并没有征伐的能力,而且发动还田战争,是否能够调遣,也是一个未知数。 真的要等李自成和张献忠出现,喊出那两句,让天地变色,再去做? 平等的概念不是舶来品,无论是形而上的士大夫阶级,还是形而下的穷民苦力,都有着广泛的存在基础,这在林辅成提到平等二字的时候,就有论述。 杂报上的观点,包含了之前引发凌云翼打人的逆天言论,废除贱奴籍的三个不自由,尤其是奴仆失去了选择成为奴仆生活的自由。 “先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民乱就民乱呗。”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敲动着,平静的开口问道。 这还没走呢,一听说水师要走,苏州地面的遮奢户们就跑到了嘉定县衙哭爹喊娘,又是哭又是闹,越聚越多,这是生怕水师走了,这帮聚啸山林的奴仆,卷土重来,继续操戈索契,破门灭户。 由上到下,由下到上,万物齐一,无贵无贱的思想,是中原的脊梁之一,也是文化内涵之一。 大明行政力量还没发力呢,遮奢户们掀起的这次绝对自由风潮,就已经自食恶果了,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眉头紧皱的说道:“原来林辅成当初不是危言耸听啊。” “我本来以为,催化了嘉定奴变的原因是松江府完成了废贱奴籍,刺激的本就紧张的局势,但其实完全不是如此,是主张绝对自由的诗社书坊,闹出来的乱子。”申时行又拿出一份杂报,嘉定静远书坊印的杂报,彻底激化了矛盾。 “人都是会变的。”申时行颇为感慨的说道:“要是能做到,谁不想做呢?” “申巡抚,确实非常想要进步。”李乐见了申时行就是一阵的阴阳怪气。 即便是崇尚等级森严的儒家,其思想内核也包含了平等,那就遑论其他各家之言了。 这次席卷苏州嘉定、太仓、昆山的奴变,若不是因为水师的快速反应,怕是要攻破府州县城了。 成为工兵团营的工兵,在奴仆们的眼里,就是成为陛下的家奴,区别在于,天子家奴能吃饱饭。 青史留芳的诱惑,没有读书人能够免俗。 即便如此,已经有足够的诱惑力了。 朱翊钧见张居正越说越激动,赶忙坐直了身子,笑的阳光灿烂,温和的说道:“先生莫急,莫急,先生所言甚有理,依先生所言便是。” 而官厂团造成为工匠,工兵团营成为工兵,已经是江南地区奴仆最后的希望了。 生产关系转变这件事,奴仆们无法理解,他们能理解的就只是,做陛下的家奴,能吃饱饭这么简单。 张居正表示,这件事陛下歇着,他来摆平,要是让陛下出手,恐怕就摆不平了。 “陛下。”张居正就知道!自己当初没看错! 陛下就是那个不可名状的怪物! 但其实仔细想想,陛下也不是那种追求无序,用最激烈手段解决矛盾的人,只要不让陛下陷入完全的绝望,一切都好说。 “一帮什么事都干不成,只知道添乱的蠢货!” “先生国之干城也。”朱翊钧认可了张居正的处置办法,张居正是个保守派,并不打算借着这件事扩大化。 洞庭湖畔的法分贵贱,非善法;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 大明有的是这样的读书人。 江南奴变,在南衙十四府、浙江、湖广、江西等多地爆发了操戈索契,就是拿起武器索要身契的奴变。 朱翊钧也没有进一步激化矛盾的打算了,他手里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等到工兵团营哪里都是的那一天,朱翊钧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挟民自重。 到那一步,谁都没法体面,根本没法收场。 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基于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乐子人角度,而是陛下,想要加速,加速还田,加速生产资料的重新分配,加速强人身依附关系的破除,哪怕是借助民乱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如果说嘉定这边处理不好,波及整个南衙、浙江、江西的民乱,一触即发。 朱翊钧还以为林辅成为了推广自己的松江学派,所以才刻意夸大了江南奴变的规模和范围,读书人不是最喜欢这样吗?贩卖焦虑之后,才能兜售自己的学说,然后打入思想钢印。 斟鄩(夏朝首都)的百姓指着太阳而咒夏桀: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大泽乡的那一声怒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随着江西那615万亩,以‘一两’的价格赎买之后,完全自由学说,再次卷土重来。 “不是,他们这是准备抢陛下的钱?”李乐立刻就有点绷不住了,指着杂报说道:“他们抢谁不好,抢陛下的?这都是陛下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大笔投入后的成果啊,他们想吃就能吃的?” 奴仆们对官厂不了解,他们不知道孩子还能上学,不知道还有合理的劳动报酬可以领取,不知道可以自由择业,不愿意在官厂,也可以入民坊。 李乐赶到嘉定的时候,申时行已经抑制了奴变的进一步扩大,甚至开设了粥棚,不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若是再等些年头,就有了李自成那句,等富贵,均田免粮; 或者更加平等,张献忠提出的: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 张居正俯首说道:“苏松地区富硕,蓄奴成风,尤其是开海后,大量人口涌入苏松,让此地蓄奴之风愈演愈烈,江南操戈索契之事,一直存在,只是没有闹得如此厉害。” 所以李乐对申时行有些怨气,他和张居正一样觉得,申时行废除贱奴籍的动作太快导致了奴变。 “虚无空泛的口号,只会带来伤害!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组织的民乱,最后只会演化为破坏,完全破坏生产之后,承受代价的还是百姓罢了。” 所有官厂可是有一半的盈利要入内帑,这扑卖官厂,就是抢陛下的固定资产! 李乐到这里也就彻底明白了,为何这些奴仆们会突然揭竿而起,甚至等不到政令的推行了,若是按着杂报的内容去做,这是斩断了所有奴仆心中的希望,彻底断了他们的期盼,不闹到操戈索契才奇怪。 “安置这些奴仆的粮食,南衙遮奢户共同承担,不肯认捐,就让奴仆去他家里讨要身契!” 以风力裹挟朝政,这种事,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抢你皇帝点固定资产罢了。 可惜的是,先生的衣钵,从来没想过传给门下,而是要传给陛下,这一点,从高拱被罢免之后,张居正提出事主权一号令之后,就已经注定,当然新政的衣钵接不过来,但先生的首辅位置还是能图谋的。 “朝廷发来了申饬我等无能的圣旨,既然是你李巡抚的地盘,你当如何?”申时行说起了后续的处置,大明水师要回巢,那么如何安置? 李乐看完了圣旨,咬牙切齿的说道:“自然是工兵团营了,先让这些奴仆忙起来,闲则生变,我亲自去讨要身契,不给把家给他抄了!年底之前,南衙十四府全都要普查丁口,废除贱奴籍!” “咎由自取!咎由自取!”李乐看完了这本杂报,立刻拍桌而起,愤怒无比的说道:“咎由自取!活该!” 李乐得感谢申时行。 相比较之下,民乱这点事儿,能叫事儿? 嘉靖、隆庆、万历初年,闹出来的民乱还少吗? 只需要将群情激奋的奴仆安抚下来,许下限期普查丁口、完成废贱籍、身契的承诺,再以军兵组织工兵团营、官厂团造安置,在限期内兑现承诺,这奴变真的不算什么,以前没有这些工具的时候,张居正都能摆平,现在有了这些工具后,更加简单。 比如道家老子说: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庄子说,以道观之,何贵何贱?万物齐一,孰短孰长? 墨家讲: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 法家则讲:官不私亲,法不遗爱。上下无事,唯法所在; 商鞅作为法家的代表,更加强调律法平等,在变法中明确提出了壹刑,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逐渐演化为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仅仅嘉定地区就有七万之众,他们聚啸山林、水寨,扯出了‘铲主仆、贵贱、贫富而平之’的大旗来,横扫昆山、太仓、嘉定一带,若是不肯交出地契,下场可想而知。 即便是如此,凌云翼还是要等,等皇帝建好了十王城,将河南地方的亲王、郡王等迁徙回京,才能动手。 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的天补均平; “先生的话朕是认可部分的,不认可先生对申时行的批评,他没做错。”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这本杂报是激化矛盾的核心,根本不是张居正认为的松江府废除贱奴籍,刺激了苏州奴仆。 大明当下是君父、君国、君师没有切割的时代,公私并不完全分明,陛下今年还觉得国帑投入太多,内帑还算充裕,打算爆一波金币,这帮绝对自由主张的家伙,居然要抢陛下的固定资产?! “陛下英明。”张居正想了想,立刻说道,这事申时行并没有错,嘉定、太仓、昆山,是苏州地界。 申时行也懒得理他们,陈璘开始组织军兵回松江镇驻地了,松江巡抚和水师总兵,以及提督内臣张诚等人,各写了本奏疏入京,将嘉定奴变的前因后果,以及处置办法上奏朝廷。 今岁大帆船上的泰西使者,也开始乘坐水翼帆船抵达了天津卫。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知耻,谓有羞恶知荣辱之心 朱翊钧收到了申时行、总兵首里伯陈璘、提督内臣张诚的奏疏,三本奏疏从三个视角解读了嘉定奴变的原因。 申时行在奏疏中承认是因为自己激进执行催生的奴变,同样他也认为是绝对自由主张的杂报,印的到处都是,激怒了本就处于愤怒中的奴仆,最终激化了矛盾。 陈璘的看法是,江南奴变一直在持续,是人地矛盾、人身依附生产关系矛盾的延续,是废除贱奴籍的政令和反对政令力量之间矛盾冲突的直观体现。 而张诚的意见是,势要豪右意图抢劫陛下的固定资产!陛下有人打上门来了!才让想要当陛下家奴的奴仆们,选择了铤而走险!罪不容诛,应该统统杀头! 这是完全不同的视角下的三个原因,站在不同立场得到了三个不同的原因。 提督内臣张诚,更是怒骂不止,也敢打皇帝生意的主意,简直是无法无天!通通砍头,砍一批头杀鸡儆猴,以收威吓之效!谁打皇帝生意的主意,谁就得死! 都得死! 万历之前,宫里的日子过得并不痛快,或者说,银子并不是很多,造成了宫婢宦官为了争抢点残羹剩饭,斗的你死我活,而老祖宗冯保和二祖宗张宏,虽然能力很强,但让宫婢宦官不再肆意妄为的原因是,宫里现在很有钱,比国帑还有钱。 巨富! “原来如此。”朱翊钧了然,他想了想对着冯保耳语了两声,小黄门走了出去,去取一本邸报。 推崇自由的人,本身就不是自由的,这是何等的怪谈,他推崇的所谓自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妄,也是林辅成如此心灰意冷的根本原因。 就侯于赵这个搞法,那还有什么北虏东夷女直瓦剌兀良哈的区分?这分明是以在亡其文化,彻底纳入一个大明这个框架下。 林辅成的逍遥逸闻,朱翊钧还是很爱看的,这么休刊极为可惜。 大明各地府州县是捷报频传,普查丁口这事儿,磨磨唧唧了半年,忽然之间有了巨大进展,各地奏闻考成,都是在加速普查,一定会在年底之前,完成普查丁口,清查隐丁之事! 不为别的原因,因为操戈索契、锯坐索契的事情已经发生,警钟已然敲响,再磨磨唧唧、拖拖拉拉,闹出民变来,别说进步了,直接进狱了! 大明对民变的考成是最为严格的,一旦闹出民变,最少也是押送入京徐行提问,这大牢一坐最少就是三年,因为民变成因极为复杂,需要平定、安抚、安置、减免税赋、休养生息等等。 “这是最新一期的逍遥逸闻,林辅成说打算休刊了。”冯保呈送了今天的逍遥逸闻,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期的逍遥逸闻了。 穷凶才会极恶,万历年间的宦官变得温和,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宫里有钱了。 杀人父母的血仇,这宦官们如此反应就不足为奇了! 都是遮奢户们害的陛下圣明有损这显然是鬼话,但在君君臣臣的封建礼教之下,这样说又十分的合理。 大明五大造船厂的规模,在成本上有优势,而且因为五大造船官厂的丰厚待遇,也形成了人才虹吸,也就是‘宇宙的尽头是编制’的效应,民坊里所有熟练工匠们最大的期望,就是进入官厂,成为一名住坐工匠,享受丰厚待遇的同时,也给儿子、女儿找到学上。 这是基于平等的基础上,解决辽东问题的纲领。 这鼓噪将一切官厂扑卖民间的主张,这不是断陛下的财路吗?断陛下财路不就等同于杀了宦官宫婢们的父母吗? 林辅成是个狂夫,看他数次舌战群儒就能看得出来,嘉靖四十三年,林辅成前往杭州游学,在西湖边得罪了仁和夏氏的少爷,这没出杭州城就被抓了,理由是强淫良家,即便是林辅成亲爹百般周转,但林辅成一个外地人,最终还是被判了杖三十,流放三百里,徒三年。 而林辅成提供了另外一个视角,那就是江南奴变中,奴仆的胆怯,申时行、陈璘、张诚,都是站在各自的角度去分析了江南奴变的原因,但林辅成提供了站在奴仆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这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杂报的笔正了了,毕竟绝大多数的杂报,都是遮奢户的喉舌。 “林辅成有些意兴阑珊,懒得再折腾了,打算回家种地去了。” 仁和夏氏,是仁和县半县之家,就是半个县的田亩都是他们家的,真正的只手遮天。 如何处置已经有明确的成文法了,卧马岗有两个大矿山群,金银铜煤,胜州有大煤山,可以任选其一。 林辅成不是找不到钱了,以逍遥逸闻的销量,他完全可以接受西土城遮奢户的钱,西土城遮奢户们也拿林辅成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他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他的光德书坊已经收支平衡甚至可以部分盈利了。 朱翊钧和王谦相视一笑,林辅成似乎被唤醒了斗志,再次化身成为了自由的斗士。 “有理!就是故意的!”冯保立刻说道。 大明已经进行过一次了,朝廷不再官船官贸后,也逐渐失去了对海禁的执行能力,通过裹挟风力舆论,最终影响政令后,大明的商舶也没有如日中天,全世界都是,反而慢慢落后于泰西了。 “林大师的学问是没问题的。”朱翊钧笑着说道:“一个大明皆为王民,可不是这样解读的哦,林大师再看看。” 这就是让林辅成最难接受的事实,他之前在松江、在南衙推广松江学派,所到之处,都是竭诚欢迎,每次聚谈都是无数人聚集,让林辅成由衷的自豪,但这种火热和热情,其实都是有心为之,为朝廷的政令分辩了几句,立刻遭到了遗弃。 “其实林大师没必要妄自菲薄。”朱翊钧拿过来了一本邸报,翻到了他要的那一页,递给了林辅成说道:“这是辽东巡抚侯于赵提出的,一个大明皆为王民的主张。” 朱翊钧笑着说道:“林大师客气了。” 这还真的是巧遇,不是王谦故意来这里偶遇皇帝的,王谦是来谈买卖的,在他看来,《逍遥逸闻》,有利可图。 “我不行。”林辅成有些迷茫的说道:“我只是一个伪君子罢了。” 诸侯,专指周天子册封统治一方的各方君主,全都为华夏苗裔,意思是诸侯用了夷礼就是夷狄了,只有诸侯用中国礼法才算是中国的诸侯。 导致民间的造船业根本挤不进来,这种重资产的行业,投入太大,亏损不是一家一户能够承担。 林辅成带着几分尴尬说道:“江南奴变,朝廷必有动作,本来只是想避避风头,但后来想了想,还不如直接关门歇业,省的惹人耻笑,我推崇自由,结果到头来,我也不过是别人养的狗而已,这还有什么可推崇的呢?” 北宋时候汴京城一斤煤卖200文,就是聚敛,大明煤一斤六文,就是兴利安邦。 “是我疏忽了。”林辅成再次细读之后,才明确了这个王民的王,是使臣服于王化的意思。 林辅成摇头说道:“实乃是江郎才尽了,肚子里就这点东西,都倒完了,也不算是白白入京一次。” 内容是关于小钱害民以及江南奴变的内容,他到最后,还在为大明人人有使用良币的自由,人生而自由,奔波发声。 朱翊钧和林辅成聊起了小钱害民和江南奴变,聊了有小半时辰,朱翊钧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走到外面,朱翊钧对着王谦低声说道:“五成。” 得罪人了。 比如民间的造船业,迟迟无法造出三桅夹板舰来,不是不能造,但造出来就是亏钱,需要更高的价格获得原料,更高的价格聘请经验丰富的船匠,需要更低的价格,跟朝廷的官厂竞争。 “那是自然。”王谦立刻俯首说道,他知道皇帝要五成的利,这是典型的政以贿成,王谦对这玩意儿太熟悉了,林辅成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需要一个保护伞保驾护航。 林辅成看了片刻摇头说道:“我看过这份邸报,这不就是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的华夷之辨吗?根据我的考证,这不是出自《论语》,而是元儒许衡,为解释胡元入主中原的曲解,为了胡元统治解释罢了。” “当初金国儒生郝经,也有类似言谈,曰: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 大明建立之后,华夷之辨也走过一段弯路。 朱翊钧见了无数的举人和进士,他敢断言,很多的进士和举人,天资和认真,绝对不如林辅成。 “果然做实事的人,总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林辅成不由的叹服道。 “所以说,反对聚敛,真正应该反对的是这种掠夺,而不是耻于言利。”朱翊钧搞明白了礼法之中,反对聚敛的根本原因,不是反对朝廷铸钱,而是反对这种毫无底线的聚敛,或者说是抢劫。 “这侯于赵如此阴险的吗!”林辅成品出了其中的深意后,立刻站了起来,而后慢慢坐下。 穷民苦力是能够承受苦难的,但在承受苦难之余,再承受羞辱,这是何等的残忍。 朱翊钧摇头说道:“可是这是一种平等,是一种彻底的和解,都是大明人,这就是平等,都是大明,这是和解。” 侯于赵的腚坐在大明这头儿,并没有因为十年的边塞生活,而有任何的改变。 “那朕走了。”朱翊钧翻身上马,向着通和宫方向而去。 侯于赵只字未提。 “陛下,这完全都是妖言惑众,把官厂扑卖给他们,他们也经营不好的。”冯保察觉到了危险的信息。 林辅成认为小钱害民,列举的例子是王莽篡汉,发行了三种货币,大泉五十、契刀五百和一刀平五千,大泉五十和五铢钱几乎同等大小,但等于五十枚五铢钱;契刀五百和一刀平五千,是刀币,分别等价于五百枚五铢钱和五千枚五铢钱,这就是大值虚币。 “黄公子,许久不见,仍然是风采依旧。”林辅成是绝无资格见到皇帝的,所以他还是不知道黄公子就是皇帝这件事,当初西山大觉寺聚谈,黄公子和王公子是唯二留下的人,而且黄公子的嚣张跋扈,反倒是让林辅成对自由二字理解更深了一些。 冯保放心了下来,陛下可是很喜欢银子的。 君子是知耻的,知耻,谓有羞恶知荣辱之心,知道羞愧和荣辱的时候,人就会有自尊,人有了自尊才会自由,这是林辅成讲个人自由的时候,首要提倡的。 起初朱翊钧也认为侯于赵说的平等与和解,只是彻底消灭冠冕堂皇的说法,但认真想过之后,的确是平等和彻底的和解。 林辅成有名有姓有路引,查起来并不困难,缇骑调查,直接让王次辅的儿子王谦去问了问,然后顺着线头查了查,才知道林辅成到底为何没有考中举人了。 “咱们大明朝中这些个士大夫,念经都能念歪了,真的是不学无术。”冯保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聚敛之害,说的是王莽搞得这种大值虚币,后来王莽就被推翻了。 元时儒生许衡又说,夷狄只需要用了华夏的礼仪,就是华夏了。 这也是能够解释,大明万历通宝的政令能够持续推动的原因,因为朝廷铸钱,的确有利,但绝对谈不上聚敛二字,九二五银的银币和足重的铜钱,能够被广泛接受并使用,钱法才能贯彻执行。 但他的道心碎了,对自由的信仰也崩塌了,这就是他想要离开的根本原因。 应天巡抚李乐已经在抓人了。 朝廷官厂的庞大规模,的确对民坊的经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林大师可惜了,让缇帅清街,朕过去一趟。”朱翊钧打算亲自前往,不过身份是奉国公府上家人黄公子,朱翊钧打算亲自去投资,林辅成的自由派他的主张,大部分都有借鉴意义。 他还不自知,反而洋洋得意。 林辅成并不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他的很多想法,都很不成熟,甚至在实践中是幼稚的,可是他还是用自己所学,为大明变得更好而努力。 “其实绝对自由派的部分主张,也有可取之处。”朱翊钧拿起了那份杂报,他已经十分耐心地看完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现在甚至连家门口,马六甲海峡都有一個恶客,果阿总督府迟迟不肯滚蛋。 甚至在万里海塘的种植园里,还有摘了铃铛的奴仆,划着舢板,逃入朝廷官园的记录,这些都是官营对民坊的影响。 和宋元两代的夷狄只要用士大夫就是中国之主,是完全迥异,甚至是相反的两条路。 林辅成现在不是罪身了,万历二年刑部查了旧档,确定是冤案,就给划去了,当然也就是如此了。 王谦之前一直插不上话,现在听到了这里,立刻开口说道:“没有!真正的自由说,将会被混淆视听的绝对自由派所代替,他们会披上你的衣服,以正统自居,沐猴而冠,以自由的名义,破坏自由!” 显然,林辅成输给了自己的学问,行者,发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虚伪;而卒无所得矣。 王谦赶忙俯首说道:“就是有点想法而已,过来碰碰运气。” 林辅成之所以说侯于赵阴险,是因为,这个手段起初看起来是无害的,但只要两代人,三十年,大家都是大明人了。 张宏则是眉头稍皱说道:“林辅成既不是举人,也不是进士,他都知道的事儿,咱们大明的士大夫真的不知道这些话的本意吗?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 “有道理归有道理,这份委屈,他们就生受着吧。” 眼看着操戈索契的事情,已经在嘉定发生,幸好还只是奴变,没有民乱,没有发展到攻破州县,四处劫掠,应天巡抚李乐,有同门师兄申时行看顾才摁了下去。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说有道理,又没有说采信他们的主张,不必紧张,想从朕手里扣走一厘银都别想!要是被他们偷走一厘银,那朕这个聚敛、贪婪、吝啬的骂名,不是白白背负了吗?” 难道大明讨伐板升之后,任由草原人被各种寺庙朘剥,被花柳病缠身,始终处于一种半自然经济之下,一阵冬风吹过,牛羊牲畜人丁死伤无数吗? “所以,林大师的学说不是没有用的。”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那辽东巡抚也是和林大师说了之后,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而且,眼下文华殿的明公们,普查丁口,查问隐丁,废除贱奴籍,不是自由吗?” “钱的事儿,对我们而言,不是问题。”王谦倒不是说大话,他真的觉得有利可图,逍遥逸闻的销量其实已经收支平衡,再创办新的书坊,再各大城铺开之后,再加上广告,回报绝对丰厚。 只要调查出来民变和知县知府布政司巡抚有关,最少就是褫夺官身功名,流放烟瘴之地,如果酿成大祸,脑袋砍下来,平息民愤是必然。 一切都是假的! 从一切的开始,他林辅成就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丑! “不,林大师可以的。”朱翊钧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低声说道:“林大师也不想绝对自由派,鸠占鹊巢,玷污自由这两个字吧?” 奴仆、佃户、小农,他们求得不是平等,更不是自由这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他们太遥远了,这是君子,治人者讨论的问题,穷民苦力,小民们,他们求得是活着。 因为掌控白银,也是掌控权力,这是冯保最近思考明白的问题,掌控白银,就会掌控社会资源的调动,想坐稳这个天下至尊的宝座,就拥有用富甲天下的财力,白银,也是皇权的一部分! 这俩宦官那真的是一唱一和,逮到机会就进些谗言,能踩文官一脚的机会,那是绝对不会错过,也不能怪冯保和张宏进谗言,因为他们说的是践履之实,可能真的是故意的。 这有罪在身,就不能参加科举了,为此林辅成也消沉了几年,成了个画家。 “陛下宅心仁厚,这帮没有忠君体国之心的势要豪右,老是让陛下为难,不肯为陛下分忧解难。”冯保连忙说道。 大明皇帝只是需要一个喉舌,王谦需要的是利益,而林辅成需要的是著书立说,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大明有的是地方安置这些奴仆,绥远、辽东、长崎、鸡笼、吕宋、元绪群岛、旧港,这些地方都可以安置,去这些地方,的确很苦,但能活。 宅心仁厚?骗鬼都没这么骗的。 这种儒生曲解孔子之意,是对儒家的背叛。 沉冤昭雪,他也不再继续博功名了,都扔下那么多年了,八股文都不怎么会写了。 冯保略显无奈的说道:“的确要关门停刊了,不是因为无力维持,这几日,抛弃林辅成的遮奢户们又回头了,他们发现鼓噪完全自由主张,极为危险,就回头了,但不是遮奢户回头林辅成就还在原地的。” 到时候,谁再鼓噪风力舆论,王谦就跟他们对轰! 在王谦看来,这风力舆论不就是钱的事儿吗?他有的是! 京堂的完全自由派,还不敢把主意打到官厂头上,江南的杂报,足够的炸裂!他们准备把手都伸到皇帝的腰包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逆贼了! 朱翊钧无奈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时候抓一批了,要么怎么跟奴仆们交待呢?毕竟应天巡抚、松江巡抚,都给奴仆们许诺了,若是做不到,那就是酿出更大的民变,朕其实也不想的。” “是有什么顾虑吗?”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 在人生道路上行走着的人啊,如果做事的时候,不是忠于自己的认知,不是忠于自己的灵性,那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虚伪的,并且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把官厂扑卖给民坊,根本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势要豪右破坏了住坐工匠制之后,并没有能力把握海贸这泼天的富贵。 这就是林辅成为何要走的原因,在学问一道上,他已经无法确定我是谁这个问题了。 是强制性的改变服饰,改变生活习惯,具体而言是改汉姓汉名、用汉文说汉话,改变生产方式,塑造价值观和世界观,以维护大明利益为第一原则的王化路线。 朱翊钧收起了完全自由派的杂报,好奇的问道:“林辅成林大师,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朕听说,他被抛弃了,光德书坊要倒闭了吗?逍遥逸闻要停刊了吗?” “哎呦,王大公子这是闻着钱的味道就扑过来了?”朱翊钧看着恭敬行礼的王谦,就乐呵呵的问道。 侯于赵避而不谈,但林辅成读出了潜台词:那若是草原人,不认可一个大明,怎么处置? 大唐之前,一个个高喊着夷狄狼面兽心的儒学士不见了,变成了只需要用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这和北宋灭亡,南宋再次灭亡,华夏陆沉的时代变迁有很大的关系。 林辅成意识到了没有什么命运的馈赠,只有暗中标好的价格后,对著书立说的事儿,不再执着,准备放弃了,这种考虑也是为了保命,鬼知道这些给他银子的牛鬼蛇神们,是不是包藏祸心? 金国贱儒郝经先是说:今天无论是谁能用中原的士大夫,能行中原的礼法,就可以成为中原天子。 只有活不下去了,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才会闹到聚啸山林水寨这一步,他们想要的东西,就是吃饭。 用这种大值虚币掠夺民间财富,那么铸造薄如蝉翼的铁钱、飞钱,和这种大值虚币是同等性质的朘剥。 就大明官厂有匠人学堂和女校织院这一件事,就不是民坊能够给同等待遇的。 就林辅成在松江府见到的奴仆,就没有一个敢在主人面前大声说话的,没有奴仆能吃饱饭,或者穿上新衣服,即便是拉去给小厮配了也不会有,卸到所有枷锁,是他们的最后抗争。 朱翊钧不是第一个到的,大明阔少王谦,比朱翊钧还早来了一些,这刚走到门前,就碰到了。 “都是贵客,进去说吧。”林辅成在前面带路,将贵公子们带入了书房,林辅成令人看茶后,有些颓然的说道:“这临行之前,还有二位贵客前来,真的是蓬荜生辉,承蒙贵客错爱了。” “林大师,你真的忍心看到这一幕,坐视不理吗?” “去查一下,这个林辅成当初为什么没考中举人。”朱翊钧就奇了怪了,以林大师做学问这个认真劲儿,能考不中举人? 大明举人真的很难考。 “厉害啊,不愧是半县之家,毁一个人的前程,只需要张张嘴就是了。”朱翊钧看完了卷宗,这就是个冤案,因为那良家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卷宗中有一句‘羞愤奔走他地,不能寻’,就是说整个案子,那良家连影子都没有一个,就判了。 “陛下,松江提督内臣张诚,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还是有忠君之心的,臣以为,张诚说得对,就该抓一批,哪怕是不杀,也要流放到爪哇去,杀一杀这个风头,否则谁都想侵吞了。”冯保在陛下面前上了谗言。 “林大师是松江学派的魁首,若是林大师退了,正统的自由之说,还有人去维护吗?!” 原句是:孔子作春秋,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这大抵也应验了一个道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大明哼哧哼哧的忙,可不是白费力气。 林辅成的面色终于痛苦了起来,而后站了起来,有些焦虑的走来走去,最终深吸了口气说道:“不能…我只要一想,就觉得懊恼无比!” 被人包养是没资格谈独立自主的,因为无法获利,这些杂报都是谁给钱就说什么。 其他人照照镜子看看,有这条件?! 所以普查丁口、清查隐丁、废除贱奴籍、不再认可卖身契,立刻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恨不得第二天就完成废除贱奴籍,防止出现祸患之事。 朱翊钧忽然想起王崇古说大明官员都是,叫立不立、叫跪不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更多的钢材,只是为了制造农具 朱翊钧从头到尾都深切的知道完全垄断的恶果,北宋一斤煤卖到二百文就是大明官厂的最终形态,所以他肯定部分绝对自由派的论点,那就是大明朝廷的手,不能伸的太长,太深,否则最后结果必然是北宋南宋的下场,所有贸易都被朝廷所垄断,大明一潭死水。 所以朱翊钧一直没有恢复完全的官船官贸;所以大明有五大远洋商行来促进海贸的活跃;所以才会有交易行,人人做船东计划;所以才有贸易行的扩张,把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纳入了票证之中;所以才会有元绪群岛千岛之国的开发;所以才会有开拓勋爵的出现;所以只有煤钢专营,而不是煤铁盐茶酒酒曲矾专卖。 完全垄断已经证明是不可行的了,北宋和南宋用两次灭亡证明了这种完全垄断经营的畸形。 没有竞争的世界里只有无限的僵化,无限的臃肿,无限的朘剥,没有竞争就没有活力,这是被普遍证明过的。 可当下小农经济,势要豪右只知道在土里刨食儿的当下,只能由朝廷做主导,让更多的势要豪右抛弃田地的产出、放弃强人身依附生产关系、放弃收租思维、投入到大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过程中,完成小农经济的蜕变。 大规模自由雇佣生产关系的建立,是商品经济能够蜕变的前提。 保利诺·佛朗哥上一次的船长,本来安东尼奥让保利诺·佛朗哥做船长,可上一次,在穿越大西洋时,新船长患上了坏血病,病情急速恶化,在抵达自由城的时候,不幸去世。 “丑陋!” 就像英格兰人对付苏格兰人一样的暴力驱使,更加简便而且省钱。 “你们连生产二字都不理解,还在这里对大明的新政指指点点,你们也配吗?说是出使,不就是来讨饭的吗?讨饭还不知道尊敬主人,你们讨得到饭吗!” “这是我的荣幸,我这点蹩脚的汉语,还是跟国务大臣徐璠学来的。”索伦的态度还算恭敬。 朱翊钧嗤笑一声说道:“少跟大明读书人学拍马屁的本事,你又比不过他们。” “咱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朱翊钧低声说道。 沙阿买买提是蒙兀儿国贵族特使,黎牙实是西班牙特使,迭戈·德·玛德琳是西班牙士兵之父圣克鲁斯侯爵的儿子,也是在大明的质子,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是久在大明的特使,所以彼此之间都有共同话题,他们用汉话彼此交流,是为了防止别人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 索伦打开了游记看了许久,合上之后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这的确不合适带回泰西。” 尼德兰的两个使者沉默不语,他们不想招惹索伦,这次前来大明是希望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打通政治上通商的阻碍,他们不想多生事端。 黎牙实不止一次在游记中提到混乱的上层生活,其混乱不仅仅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妇,还有那难以搞清楚的血脉关系,就比如这个外甥女和舅舅生下的孩子,就可以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并且真的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即斐迪南二世。 这样的处置,却让索伦直呼不可思议,专权的大明皇帝,没有残忍的镇压,就是这种绥靖,导致了大明过于自由了。 朱翊钧将手中的拉丁文版的游记递给了冯保说道:“索伦,不能说黎牙实是泰西的叛徒,他对生养自己的土地,始终爱得深沉,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带回去罢了。” 根据索伦对大明的了解,大明的煤炭、钢铁的产量,还在以一种恐怖的增长速度增长,即便是已经远超出除大明之外所有国家的总和,但依旧在快速提升。 冯保和张宏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无奈,他们两个御前近侍,都分辨不出大明皇帝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唯一能确定的是,大明皇帝真的想卖船。 朱翊钧摇头说道:“这个不卖,费利佩二世可以试着自己造。” 高启愚还以为陛下看了一圈要问什么重要问题,结果是来八卦的! 高启愚低声说道:“陛下,泰西是这样的,费迪南德的妹妹玛利亚·安娜,嫁给了亲舅舅奥地利大公卡尔二世,这样一来,生下的儿子就可以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了。” 嘉定奴变,这下真的弄成友邦惊诧了。 几乎所有的使者,都对大明的废除贱奴籍的政令,表示不能理解,这是弊大于利的政令,而且所有人都非常一致的非常不看好这项政令的推行,增加了行政成本的同时,破坏了原有的稳定,颇有一种大明与世界逆行的错觉。 拉丁文的篇幅更长,主要是夹杂了黎牙实泰西封建制的思考,泰西封建制已经走到了尽头,需要必须做出改变了,黎牙实没有背叛,但西班牙容不下他这样的异端。 宁愿订单催着船厂跑,也不要船厂等着订单来。 “那还是维持原来的订单规模吧。”索伦极为失望的说道,快速帆船是个好东西,他在船坞里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快速帆船,而且他确信,快速帆船将是改变海洋局势的利器。 而这个馊主意的始作俑者是大明皇帝。(415章皇帝和张居正奏对。) 仅仅凭借费利佩二世,他做不到。 英格兰特使乔治认为,这是大明皇帝为了获得更多廉价的工匠,在乔治看来,大明开海海外的殖民地开拓需要人口、官厂团造需要大量的工匠、军事征伐也需要人口,为了人口也必须要将卖身契废除掉,来获得更多的自由民,同样乔治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在开放和包容这件事上,费利佩殿下远不如大明皇帝陛下,即便是我一个番夷,骂了大明皇帝,只要说的是事实,大明皇帝也不会过分怪罪。” “你明白吗?大明这边的文化的世俗核心,和泰西文化宗教核心,是完全不同。” 而这些人还带着伴侣,让现场更加混乱和吵闹。 黎牙实吓了一跳,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明皇帝突然就闯了进来,他听懂了陛下的意思,立刻俯首说道:“陛下,臣这点东西,怎么可能瞒得住慧眼如炬、洞若观火的陛下呢?” “不错,算你有点恭顺之心。”朱翊钧不介意吝啬贪婪这些字眼,因为这是事实,甚至是暴戾、血腥的刽子手这类的词也不是不行,但黎牙实的游记里没有这些,十分客观。 泰西的酒会和大明的宴饮,在朱翊钧看来,是大同小异的,都是为了社交,不是为了吃席,只不过一个是自助餐,一个是单独设宴,看起来泰西的酒会更加凌乱一些。 全力剿灭,民乱很快就从福建蔓延到了浙江、江西、广东、南衙,声势大振,号称百万之师。 朱翊钧脸一黑,有点后悔来看热闹了。 “滑稽!” “好奇的问一下,泰西现在有能力自己制造五桅过洋船了吗?”朱翊钧知道费利佩二世拆了一条五桅过洋船,而且费利佩有需求去自己生产五桅过洋船,来面对尼德兰地区的独立,以及英格兰这根搅屎棍对海洋的影响。 “那就是费迪南德吗?咱听说,他的妹妹嫁给了亲舅舅,有这回事儿吗?”朱翊钧侧着头对鸿胪寺少卿高启愚低声问道。 尼德兰王国的两名特使,站在乔治的身后,一名来自南联盟,阿拉斯联盟(比利时),是个金毛番,名字叫托马斯·德维尔,穿着极为华丽,这么热的天,还套着一件深红色的丝绒外套,帽子上镶四条貂皮,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 《论语》中有言: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 放在政治中解读,就是一条政令的执行和实践一定会打折扣,会出现向现实妥协的灵活执行,所以一个大明,皆为王民这些政令在执行过程中,一定会变成,但凡是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认可大明的倾向,就会被送到矿山上去采矿。 “大明生产那么多的钢铁是为了征服世界吗?”索伦极为担忧的问道。 最近英格兰女王处死了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 大明的土地暂时够种,当不够种的时候,出去抢,也是抢土地。 会同馆驿的酒会,分成了一个個泾渭分明的小圈子,在低声交谈,朱翊钧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朱翊钧来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静静的坐下,四处张望着。 而大明朝最近由贵族们引领,搞出来的废除贱奴籍之事,在沙阿买买提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的行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索伦的话,让酒会明显凌乱的话题,转向了大明最近搞的废除贱奴籍,讨论立刻热切了起来。 “陛下,费利佩殿下希望获得足够的粗纺毛呢和棉布,用来对英格兰进行倾销。”索伦也有点懵,他对大明不是非常了解,但大明非常喜欢种地这倒是真的,谁知道皇帝陛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万历十年六月十四日,朱翊钧最不显眼的车驾来到了会同馆驿外的民舍,大明皇帝朱翊钧上衣下裤,从车上跳了下来,走进了民舍之中,七拐八拐,走进了会同馆驿之中。 “西班牙特使索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索伦可是在礼部培养过了,知道怎么行礼。 而鲁伊·德、佩雷拉是果阿总督梅内塞斯的特使,这次入京来是为了谈投降,谈马六甲海峡的归属问题,大明皇帝运送的三十斤火炮已经抵达了旧港总督府,看起来打算一举拿下马六甲城了。 利玛窦的传教并不顺利,因为他现在沉迷于道藏中不可自拔。 黎牙实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声音了,愤怒无比的说道:“你们根本不懂大明,以为来过一次两次,或者从那些游记中了解到的大明就是大明的全部了吗?对于大明这样的天朝上国来说,这就是必然的一步!是为了改变生产关系做出的巨大努力!” 说是特使,商谈贸易中的确定性,那不就是讨饭吗?讨饭还不知道放尊重些,指指点点,大放厥词。 一场声势浩大的民乱,最后还是宁阳侯陈懋、户部尚书金濂率领四万京营南下,剿扶并用,最终才彻底平定。 大明需要更多的船舶出口,来快速收回成本,进一步扩大船厂的规模,只有拥有足够的规模,才能促使造船的技术进步,游龙号、飞云号就是证明。 黎牙实当然翻译成了拉丁文,他每一篇都翻译了,可翻译本甚至走不出大明去,现在索伦反而怪他。 朱翊钧也是第一次知道,黎牙实还有本拉丁文的游记,敢记录大逆不道的言论,立刻处以宫刑! 就像朱翊钧不能理解选帝侯制度和近亲结婚一样,索伦也无法理解大明为何不进行残忍镇压。 “陛下,西班牙特使索伦来了。”小黄门赶紧入门禀报。 泰西这帮使者,永远不可能理解士这个字,因为弘、心怀天下这四个字,是泰西的文化荒漠,泰西没有天下这个概念。 黎牙实,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而泰西的主流是神创造了一切,一个是混沌之中开辟,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个一切都是神的恩赐,神的无所不能,这是两种文化核心的不同,能带回去才有鬼。 高启愚十分赞同的说道:“臣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撼。” 索伦好奇,黎牙实是怎么看待嘉定奴变这件事的,是那个年轻的大明皇帝的失败政策吗? “不过是必然的代价罢了。”黎牙实是用汉语说的这句,在场多数人都听不懂,他离开了酒会,沙阿买买提摊了摊手,也选择了离开,他不喜欢国事,更喜欢扔银子,前门楼子听评书。 “免礼。”朱翊钧打量了一下索伦那白色的络腮胡子和尖帽,笑着说道:“朕知道你,遣泰西特使徐璠曾经说过你的事儿。” 这里是大明,朱翊钧有进入任何地方的权力。 林辅成说侯于赵心狠手辣,是因为侯于赵真的心狠手辣。 “每年至少需要二十万匹的粗纺毛呢,三十万匹的棉布,才能做到。”索伦报出了一个他认为的天文数字。 生产力不够,强行生产,是没有结果的,就那根主桅,就不是费利佩二世能搞定的玩意儿。 “制造农具和机械?”索伦脸色阴晴不定,骗人没这么骗的!糊弄鬼呢? 剑圣马尔库斯重新成为了船长和安东尼奥的特使出使大明。 毫无疑问,无论是泰西还是蒙兀儿国,只要买船就是友邦。 大明正在建立一套以生产为基本,解释万物无穷之理和解决问题的理论,而且一骑绝尘,这些个特使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是身处巨变中的黎牙实,每每畅想未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的颤抖,大明皇帝要创造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只是为了制造农具和机械,大明对征服世界没有兴趣,因为根本管不过来。” 任何政令的实施,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困难就如同旅者遇到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旅者如果绝望的说,自己永远不可能翻越,回头的一瞬间,就再也不可能翻过高山了。 “不可理喻!” 黎牙实说完,一甩袖子,愤然离场,黎牙实在大明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对这些面孔如此的陌生,对大明的情况没有了解,就随意评判,这不是基于信实的基础上进行的。 可是这种利器只有大明拥有,而且不对外出售。 鲁伊·德的神情晦暗,独自坐在角落里,显然,他很清楚,这次的出使不会顺利,他什么目的都无法达成。 法兰西特使是一个女人,是法兰西王太后凯瑟琳的特别使者,吉莉安·罗伯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瘦弱女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狠厉,按照国书上的内容呈送,这个女人是王太后的近侍,她看起来有些冷漠,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和别人说话。 朱翊钧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他,因为酒会现场真的有些混乱,从酒会宴饮的不同,也能看得出道路的不同,大明宴饮的主次分明,象征着专权,而泰西的酒会则是多头,就神圣罗马帝国有七个选帝侯一样。 因为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来开辟矿场,大明京营在绥远抓了那么多的战俘,矿山完全消化掉了,甚至需要更多。 林辅成显然对执行必然向现实妥协是十分了解的,所以,侯于赵是真的心狠手辣,或许,这就是大明官吏的共同特征,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动手做的比恶魔还要狠毒。 黎牙实停下了脚步,看着索伦问道:“我翻译了,殿下就能看得懂了吗?即便是能看的懂,殿下可以接受吗?既然看不懂,不肯接受,我为何要翻译呢?” “足够是多少呢?”朱翊钧眼前一亮,有生意做,再好不过了! 这一次的泰西特使的规模空前的庞大,还有一一批人,来自西班牙王国的特使索伦,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巴伐利亚公爵家的长子费迪南德,来自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拉努乔·法尔内塞。 “费利佩二世派你来干什么?买船吗?”朱翊钧好奇的问道,买船好啊! 而另外一位来自则是北同盟,乌得勒支同盟(荷兰),是个红毛番,名字叫艾恩·马伦,穿着十分朴素,脸上有许多的沟壑,并且有两道伤疤,看起来经历了很多的战斗,这个姓氏很有趣,是磨坊的意思。 西班牙还是泰西的霸主,哈布斯堡家族在泰西拥有莫大的影响力。 朱翊钧看着费迪南德,这是个很俊朗的男子,深陷的眼眶,高挺的鼻梁,硬朗的线条,出身显赫的他,带着由内而外的傲气,扫视着全场,颇有贵族仪态。 那个看起来有点冷漠的法兰西女人,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将奴仆从奴隶主手中释放出来,对大明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员管理,还不如让奴隶主管理奴仆,这样更加的稳定,而用朝廷的人去管理,一定会增加行政成本,底层互害有利于稳定。 索伦是西拔牙国王的秘书,他对尼德兰地区的不恭顺、造反行为非常厌恶,以致于喝了酒之后,直接就对着尼德兰两位特使开喷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看来特使不知道,朕会种地,而且每年都会在宝岐司种地,这是亲事农桑,大明的育种,朕也有参与,已经培养了许多品种番薯种苗,现在绥远种的牧草也有朕亲自培养的种苗。” “真的是不可思议。”沙阿买买提补充了一句,在他看来,大明就该大力推广,转世投胎做人上人,其实生生世世为奴,这才是正途,这样一来,贵族就生生世世是贵族了,就像蒙兀儿国一样。 “大明真的是太自由了!”索伦喝了点酒声音有点大,他大声的说道:“就像尼德兰地区的叛徒一样的可恶,居然在最富裕的地方造反,大明皇帝居然没有镇压造反者,而是宽宥了他们,真的是太仁慈了!” 今天,是泰西特使们的酒会,大明皇帝的到来是没有邀请和预约的,因为这次皇帝真的抱着乐子人的心态,来看热闹的,如果暴露身份,就没有任何热闹可言了,虽然没有邀请,但他还是堂而皇之的走进了酒会的会场。 酒会慢慢散了,朱翊钧站了起来,说道:“高少卿,你去把索伦叫到黎牙实的府上,朕现在就去!” 英格兰、法兰西、尼德兰王国的这几名使者都是坐着马尔库斯的船来到了大明,所以自然而然的聚在了一起。 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就这?这点小生意直接找户部小吏沟通就是了。” 林辅成的松江学派,有限制的自由说朱翊钧就很认同,他的很多观点,即便是幼稚,但只要有人提出来,讨论的多了,自然可以补足。 “原来是这样吗?是我疏忽了。”索伦略微哑然,才知道这里面有这样的故事,他想了想说道:“那嘉定的奴变呢?你如此回护大明,这是不是新政的失败?” 足够的粗放毛呢和棉布,对英格兰倾销,彻底破坏其刚刚兴起的手工工场,摧毁英格兰的支柱产业,而后再进行进攻,是徐璠通过索伦给费利佩二世出的馊主意。 黎牙实笑了笑,看着索伦叹息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翻译呢?其实我翻译好了,但每一次殿下遣大明的特使,看完拉丁文本都是觉得不符合教义,不肯带回去,所以只能送回去汉文本的了。” 游龙号和飞云号的所有桅杆、龙骨、骨架都是全钢制造,以泰西的钢铁质量和数量而言,就更不可能制造的出了。 “不能。”索伦重重的叹了口气,显得无奈到了极点,年轻的大明皇帝说话,就喜欢揭人伤疤,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想了想解释道:“陛下,仿造这种大型船只,需要的不仅仅是工匠,还有无数的材料,以及提供这些材料的产业园,不是有了图纸,就可以生产的。” “那伱不应该送汉文版的回去,也应该翻译的。”索伦摇头说道。 朱翊钧也是开海后才知道,造船这行业最大的痛点是回笼资金,燕兴楼船舶票证,有利的解决了资金回笼慢的难点,造出来之前,就可以通过交易行找到买单的船东,快速收回资金,就意味着规模的不断扩大。 “该死,让朕知道,黎牙实用拉丁文编排朕,他就死定了!” “快速帆船卖吗?”索伦眨着眼问道,他可太喜欢快速帆船了! 而马尔库斯的周围是英格兰特使乔治·韦茅斯,他上一次已经来过一趟了,是一名航海家、冒险家以及强盗,已经完成了环球航行的英格兰,已经正式加入了大航海时代,所以显得趾高气昂。 “简直是荒谬!” 作为皇帝,朱翊钧真的很难理解选帝侯这种制度,选出来的皇帝真的是皇帝吗?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大明皇帝怒气冲冲的闯进了黎牙实的府中,一个两进出的小院,他把那拉丁文的游记,快速翻看了一遍,才确信,黎牙实的拉丁文游记和汉文的内容是一致的,拉丁文里更多的是他对泰西封建制的思考。 “抢的还没有种的快,不如不抢。” “那个红衣主教就不要安排觐见了,他提的任何条件咱大明都无法接受。”朱翊钧点名在场唯一的宗教人士,红衣主教拉努乔,因为这个主教是来大明是代表罗马教廷,寻求在大明传教的可能,而朱翊钧对此严厉禁绝。 “黎牙实,你在大明的时间太久了。”索伦无奈的说道:“你已经忘记了你是费利佩殿下的特使了,送回泰西的游记,甚至是用汉文写的,你连翻译都不肯了。” “宣。” 而另外一个小圈,则是以安东尼奥的大副,现在的船长马尔库斯为核心。 大明没有直接将索契的奴仆镇压,而是选择了安抚、许诺、开设粥棚、设立人员组织管理,编为了工兵团营,这在大明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越剿越多这个道理,在正统十三年的叶宗留、邓茂七波及五省之地的民乱中,已经中证实过了。 朱翊钧还以为多大买卖,结果就只有这么一点。 “小生意吗?”索伦呆呆的问道。 (本章完) 第五百章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更加丰富的牲畜、农作物和生产工具,能够有效的提高土地的产出,土地的产出增加,才能有粮食的剩余、交换、储藏、酿酒和养殖更多的牲畜,才能从自然经济过渡到小农经济,而只有足够多的剩余,才会出现人口聚集、稠密、以及定居的阶级分明的社会。 而现在整个大不列颠群岛一共只有600万左右,其中苏格兰人有50余万人,威尔士与爱尔兰人有40余万人,而英格兰的阶级并不清晰,只有贵族、绅士和农民,贵族自然是王室和册封的贵族,而绅士包括了男爵、骑士、缙绅,尤其是绅士阶层是多重身份兼有,这是身份的模糊,是阶级的不分明。 仅仅六百万人口,一年生产的毛呢不过十万匹的规模,当费利佩二世借助东方的力量,每年对大英倾销二十万匹的粗纺毛呢,三十万匹棉布的时候,英格兰本土的手工作坊,会立刻全部破产,甚至还有余力破坏尼德兰王国的手工业。 彻底摧毁英格兰生存之本,彻底摧毁英格兰企图染指海贸的野心。 这就是费利佩二世派遣索伦到大明要谈的生意。 索伦在抵达大明的时候,认为大明无论如何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毛呢和棉布,可是抵达之后,索伦才明白了大明到底有多么的庞大和富硕。 “法兰西特使,吉莉安·罗伯特在通和宫门前,请求觐见。”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王太后凯瑟琳大抵是打算是用美人计来弄点好处,才如此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美人,但显然凯瑟琳失算了。 “那就好。”索伦不是很在意的回答道。 “你想当窃火者普罗米修斯,但朕又不是喜怒无常的宙斯,且拿去吧。”朱翊钧将书放在了桌上,对着黎牙实笑着说道:“它们对泰西真的没什么用,这是大明的政治大思辨的结果,只适用于大明。” “朕要看看你有没有说朕的坏话!再给伱定罪!”朱翊钧打开了翻译好的拉丁文版本的各种书籍,看了半天,发现里面没有说自己的坏话。 “这是我最后的馈赠了。”黎牙实将这几本书递了过去,确切的说道:“一定保存好,不要弄丢了。” 朱翊钧这个报价已经是黑心肝了,大明上好的蓝色、赭色松江布一匹为一钱五分银,朱翊钧报价两银一匹。 礼部尚书万士和送来了花名册,大军已经凯旋了,又到了选妃嫔的时候了,李太后的懿旨严词申饬礼部的不作为。 “大明有一种叫蒸汽机的机械,如果得到允许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看,这个东西,将会大量的提高棉纺织造的产量。” 朱翊钧这次真的离开了。 相比较更加难得的羊毛,棉布,满足三个必备条件,可以成为世界性商品,这是万士和提出的世界性商品促进大明海贸的健康发展,而毛呢产品,受限于羊毛产量,还是棉布的掠夺,更加直接明了。 这些话,嘉靖年间争论再复河套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只要没有西域为屏障,河套这块腹心之地,就是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虽然能守,但会成为大明的一道巨大的伤口,流血不止,即便是大唐,在没有了西域之后,河套立刻就丢了。 朱翊钧这么提议,当然是为了帮助费利佩二世省钱了! 顺便,培养一下泰西对棉布使用的习惯,培养市场。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朱翊钧出现在了门前,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朕落下了一个玉佩,这不过来找找?啊在这里,这是何物?” 黎牙实都快变成和万士和一样的马屁精了。 “你觉得连生养自己的土地,都能背叛的人,还有一丝一毫的价值吗?”朱翊钧摆了摆手,黎牙实要是不偷,朱翊钧才瞧不起他,那是贰臣贼子,连生养之地都可以背叛的人,那就可以背叛一切。 大明毛料和棉料的产量会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因为大明刚刚收复了河套,同样,大明打通了马六甲海峡,来自蒙兀儿国廉价的棉花也会不断涌入大明。 “陛下说的是。”冯保收起了花开并蒂。 索伦知道费利佩二世的谋划失败了,费利佩打算盘的声音,英明的大明皇帝在北京城都听到了。 朱翊钧是说到做到的,敢胡乱编排,肯定要宫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但黎牙实还是有些恭顺之心的。 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不会存在任何的问题,而且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特点。 分封制和奴隶制几乎是绑定在一起的,分封制之下的农夫,其实都是农奴,只不过存在少量的自耕农罢了。 吉莉安显然是精心熟悉打扮了一番,盛装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撩开衣裙,五拜三叩首用蹩脚的汉文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西七卫哈密卫、土鲁番汗国) 林辅成的自由说里,首先提出了规模就是优势,更大的规模催生出更加成熟的产业链和更高效的运输效率,意味着更低的成本,更高的利润,而更多的利润就是商品优势。 “在臣看来,这就是火种,点亮至暗的火种,无论有没有用,臣作为泰西人都应该带回去,试图去照亮。”黎牙实十分确信的回答道。 朱翊钧循循善诱,颇为认真的发出了一个提议,如同恶魔的低语。 读都读不懂的话,带回泰西也只是丢进垃圾堆里而已。 “胡闹!”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冯保把万国美人的画像拿走。 冯保在皇帝耳边快速的耳语了几声,辛迪·西莉亚,现在是洗衣婢,在浣洗局洗了两年衣服了… 洪承畴,作为大明的正一品大员,督师,投降了鞑清,后来鞑清一统江山后,也没给洪承畴任何好脸色看,直接把洪承畴编到了贰臣传里痛骂不止,即便是洪承畴在鞑清攻伐江南时,劝降了江南。 “这对儿姐妹是极好的,但朕想了想还是算了,姐妹同心,万一生了野心,丫头心思纯澈,怕是难以应付。”朱翊钧先看向了花开并蒂的双胞胎。 朱翊钧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了几个人影,都是泰西派来的使者,检索之后,摇头问道:“辛迪是谁?” “行政力量不是无所不能的,你这些描述夸大其词了。”朱翊钧对翻译本做出了重要指示,可以翻译,但夸大了皇帝的作用。 这几本翻译好的书籍,就是铁证! 赵梦祐身形闪动,劈手将翻译好的文本拿在了手里。 “滔天巨浪般的棉布涌入英格兰,冲垮英格兰所有的手工作坊!” 索伦对这几本书,格外的认真,但看了几页之后,露出了由衷的迷茫,什么矛盾对立而统一的存在,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黎牙实看索伦的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知道皇帝陛下是对的,这东西不是久在大明,深受大明文化的影响,想要读懂,是真的难于上青天。 “朕从没说过,你不能翻译这些。”朱翊钧拿着手中的几本书说道:“你可以翻译,本来这些都是公开刊印的书籍。” “要不这些个万国美人都纳了?陛下,反正不用封妃,当作是宫女。”冯保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七十多个美人,逮到哪个就让哪个侍寝。 贰臣贼子是这样的,没人会看得起的。 吉莉安是很清冷的美人,这一点朱翊钧不否认,但不在后宫,处理政务时候,朱翊钧眼里根本没有性别,全都是算计,这是一个政治生物的被动。 而棉布不同了,素色劣质松江棉布最多一到两年就磨破了,即便是上好的松江棉布、苏州棉布,也是三年的寿命。 后世总是戏称葡萄牙和西班牙和大明的贸易是朝贡贸易,这自然是戏谑,但正在朱翊钧手中,一步步的变成现实。 “尊敬的陛下,允许我思考一段时间,再给陛下答复,我需要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索伦没有马上确定到底要如何购买,更低廉的价格获得更多的棉布,这实在是太诱人了。 索伦稍加思索,而后放弃了思索,他没想明白,大明皇帝为何要提出如此贴心的建议,难道大明皇帝真的是个好人? 朱翊钧回到通和宫后,冯保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要把黎牙实给…” 现在的泰西,处于分封制的末期,连宗教的束缚都没有打破,讨论这些为时尚早,不仅仅是为时尚早,甚至可能对泰西产生巨大的危害。 皇帝在拉丁文里是专门的词语凯撒,朱翊钧大概扫一眼就能搜索到关键信息,并没有编排,相反,在这些书籍里,大明皇帝几乎和泰西的神一样的无所不能了。 朱翊钧虽然总是骂精算之风,丢土弃地,但这的确是要精算的,重开西域和在河套流血,重开西域就划算多了。 “若是陛下要选万国美人,这边还有七十二位。”冯保指向了另外一叠画卷,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吉莉安一直不停的和四夷馆的官员沟通,希望能够面圣呈送国书,礼部最终奏闻了此事,才有了这次的召见。 至此,索伦彻底明白了,为何大明皇帝说抢不如种,对于大明而言,的确如此,拥有庞大人口和规模化生产的大明,的确是抢不如种。 关西七卫正是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多种因素的合力下,被彻底放弃,似乎只要有嘉峪雄关在,西北就会安然无恙,情况似乎也是这样,西域诸国十分的孱弱,面对嘉峪雄关,只能望而兴叹,而且西域物产并不丰富,商贸日益衰弱。 朱翊钧办完了事儿选择了离开,他希望索伦做出正确的选择,黎牙实的铃铛因为没有在拉丁文的游记里添油加醋,再次保住了。 大明现在开海,经济中心彻底转移到东南,古老的丝绸之路也不再有驼铃声响起,大明对西北地区的要求只剩下无事二字。 黎牙实非常肯定的说道:“是的,大明在向北开拓,皇帝自然希望更多的毛料留在大明,当然你说的二十万匹,还是能够满足的,而且棉布而言,大明的产量会进一步提升。” 石茂华认为,没有西域,河套不可能守不住,唯有西域在,河套才是大明之疆域,才能大量培养骑兵,培养野战的机动力量,而不是依靠于蒙兀儿国提供,历代以来,中原强悍之时,西域都在中原的掌控之中。 缇骑清街专业,专门留了个人殿后,看到了黎牙实鬼鬼祟祟,就奏闻了陛下,朱翊钧以不存在的玉佩,杀了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大明皇帝为什么要提议毛呢换棉布呢?这么做对大明有好处吗?”索伦直接了当的询问起了黎牙实,利玛窦指望不上了,现在利玛窦每天都神神叨叨的,快出家当道士了。 毛呢总是不太够用的,因为大明在开拓绥远和辽东,尤其是辽东,如果能有一件六七斤重的外皮内绒的大衣,就足够挺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季了。 “如果非要购买毛呢,也不是不行。”朱翊钧见索伦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催促,他也不急,实在不行就水师远征,在海岸线上架起大炮,为保证自由贸易而战。 朱翊钧从来没想过禁绝这些社科著作,因为所有的社科著作,都只有立场而已,这就是社科的本质,站在某种立场上去研究问题。 复河套,就必须再开西域,这是必然,在朱翊钧这里,就没有事情做半截的那个说法。 景泰五年,也先被部下阿剌知院所杀,土鲁番王国趁势崛起,吞并了哈密卫,嘉靖二十四年哈密卫脱离土鲁番王国,成为独立王国,并且自嘉靖二十四年开始朝贡大明。 “宣。” “圣女辛迪,辛迪·西莉亚,一个音乐家。”索伦呆滞的说道,难不成改名了不成? 费利佩二世进攻葡萄牙惹得大明皇帝十分愤怒,就送了一个圣女作为礼物来安抚皇帝,在朱翊钧看来,这个礼物,毫无诚意,哪怕是多买几条船呢! 费利佩二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找不到第二家供货商了。 既然敢偷大明的东西,那就做好死的准备好了。 王皇后心思纯澈不假,但王皇后真的好对付吗?冯保不这么认为。 不就是通过吹耳边风,潜移默化的影响皇帝,让皇帝允许泰西的传教士传教,收集情报的同时,翻译大明的书籍,并且增加教廷的影响力? 这些著作能够成立,全在读这些书的人,他的立场如何。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但是黎特使啊,你想过没有,这些东西,你身处大明觉得有用,可是身处泰西的话,这些书籍除了被打为异端付之一炬之外,还有什么用吗?” “其实朕是这么想的,花小钱办大事,你把二十万毛呢换成二十万的棉布,这样一来,五十万匹棉布,岂不是用更少的钱换到了充足的货物,这样也能实现费利佩二世的想法嘛?用大量廉价的布料冲击英格兰的手工工场!三百万银,能买一百五十万匹棉布,能把整个伦敦堆满!” 国书里也是直言不讳,吉莉安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石茂华用了近千余字去论述西域的重要性,一共列举了十数条理由。 沙阿买买提就是走的西域丝绸之路来到了大明,从嘉峪关入关后,奔波了一年才得以面圣,连汉话都学会了,面圣后,沙阿买买提最终选择了海贸,即便是马六甲海峡打仗,也选择海贸,因为海贸的运载量更大,而且速度更快。 黎牙实深吸了口气,走出了门外,左右张望了下,关上了门,又抬头打量了下屋顶,确定没人后,从书房书柜最深处的书箱里,拿出了几本书说道:“我翻译好的矛盾说,公私论,生产图说和阶级论第一卷,还有几册自由说,游记带不回去就不带了,这几本书,请一定要带回去。” 挨个展示了一百零八个画卷之后,冯保等待着陛下的抉择。 “小生意吗?”索伦呆呆的说道。 这是個长期的买卖,但凡是这生意做个五年十年的,这点生意根本不够看。 “头六个月,三个毛呢官厂日织1600匹,明年至少能达到日织三千匹的规模。” “就这两个吧。”朱翊钧点了两个看着顺眼的,一个是顺义百户郭顺的女儿郭云瑶,最大的特点就是会骑马,英姿飒爽,而另外一个叫王兮悦,则是来自于江南水乡,看起来颇为温婉。 怎么看,大明皇帝都不是好人。 索伦在旁边则是一脸迷茫,发生了什么事?黎牙实为何请罪,为何会吓成这般模样? “臣该死。”黎牙实再叩首,只希望陛下能够宽宥一二。 正统年间,瓦剌不断南征北战,太师也先,将这些地方全部实质性占领,大明在兴文匽武、精算风力之下,不断收缩,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朱翊钧拿起了密疏,想了想批复道:[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石茂华这本密疏比较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石茂华用了很长的篇幅,去告诉大明皇帝,西域有矿! 这是嘉靖年间议论复套、再开西域的时候,没有提到的内容,而这次石茂华用了大量的篇幅告诉陛下,这里有矿,比如西汉就在阿尔泰地区开采过金矿,还有大量的铁矿等矿山,《史记·货殖列传》和《史记·天官书》皆载寻龙分金之术,凭经验识别地势、地貌、找到苗引,再寻大龙,西域还有大汉的炼铁官厂。 皇后千岁一颗七窍玲珑心,要手段还有手段,后宫这么些年这么安静,全靠王皇后这个后宫之主镇着。 黎牙实俯首帖耳颤颤巍巍的说道:“臣看到的就是,行政力量无所不能。” 之所以要培养市场,是马六甲海峡一旦变得通畅起来,蒙兀儿国的棉花会大量涌入大明,棉布的产量会快速增长,培养市场也要趁早。 朱翊钧还以为黎牙实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原来是翻译的矛盾说这类的著作,真的不是朱翊钧小瞧泰西,这些东西,都是大明文化基础上诞生的东西,泰西拿去能做什么? 黎牙实满腔热血,付之东流罢了。 上一次大明皇帝的国书,威胁费利佩二世,不要吞并葡萄牙,否则就加征惩罚性关税,这也是费利佩二世不再执着吞并葡萄牙的原因之一。 朱翊钧肯定的说道:“是啊,万历四年,粗纺毛呢日织六百匹,到万历八年,毛呢官厂由一座变成了三座,粗纺毛日织1235匹,年产45万匹,听起来你一下子要我朝半数的毛呢,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大明皇帝终于又干了点皇帝该干的事儿了! “臣浅薄了。”黎牙实似乎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再次诚惶诚恐的说道,这件事,最蠢的地方就在于他瞒着陛下,似乎这种行为见不得光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另一本奏疏是密疏,来自于陕西总督石茂华,石茂华提到了一个大明几近于遗忘的地方,关西七卫。 这年头,生产力不发达物质不丰富的时候,很多人就只有一件两件衣服,很容易磨损。 现在泰西是各种新教教义在突破罗马教廷的束缚,泰西还没有摆脱罗马教廷的束缚,想要读懂这些,那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这是什么?”索伦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黎牙实居然如此的郑重。 “粗纺毛呢一匹四十尺,不过十二两银子,二十万匹粗纺毛呢不过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一匹棉布不过二两银子,三十万匹不过六十万两银子,你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万银的货物。” 朱翊钧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免礼吧。” “陛下,请问圣女辛迪过得怎么样了?”索伦见正事谈完了,问起了一个人,辛迪。 朱翊钧选完了美人,就开始批阅奏疏,其中两本奏疏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一本是山东河南总督凌云翼,说的是河南问题,清丈、普查丁口、废除贱籍、组建工兵团营、设立官厂、还田,这是一整套的组合拳,凌云翼见招拆招,持续推行政令,在皇帝十王城修好之后,就可以全省范围铺开。 陕西总督石茂华在密疏中,询问大明皇帝是否有意重开西域。 能满足费利佩二世胃口的供货商只有大明,费利佩二世别无选择。 矿脉的确会招来明军,石茂华看人真准! 朱翊钧批复石茂华的密疏用了近千字有余,主要是站在朝堂的角度分析了重开西域的难点,这是需要朝廷和地方一起克服的,这就是密疏的好处了,可以私密沟通,言官根本不知道内容,自然不能逼逼赖赖,而且很多问题,石茂华比言官要清楚的多。 中国强盛之时,无不掩有西北。 法兰西的国书和英格兰的国书都是一样的,一共四本法文、拉丁文、西班牙文和意大利俗文,朱翊钧能看得懂拉丁文,王太后近乎于用哀求的口气,希望大明能将更多的目光看向法兰西,法兰西是一个强国,拥有1200万人口,是英格兰的两倍。 而且真的说起来,不算贵了,这么多东西,拢共三百万银不到。 即便是粗纺毛呢也不容易穿坏,张居正那件蟒纹鹤氅精纺毛呢做的,都几年了,还是崭新如初,四爪金龙仍然栩栩如生,戚继光有一件万历三年御赐大氅,跟着戚继光南征北战,仍能使用。 “作为羊背上的西班牙,你知道毛呢生产的规模,主要受制于原料的供应,而大明刚刚拿下了北虏,进行圈养化养殖。” “谢陛下隆恩。”黎牙实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陛下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在他看来,这是大明核心机密中的机密,是大明哲学之大成,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 “可不就是个小买卖吗?” 朱翊钧也就见了一次,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朱翊钧一边走一边说道:“倒是泰西那片土地,恐怕会辜负了他的心血,泰西能把黎牙实的游记研究明白咯,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河西走廊的尽头是嘉峪关,只要嘉峪关在,大明西北方向就不会有事,而在洪武年间,朱元璋在嘉峪关外设立了哈密、沙洲、安定、曲先、阿端、罕东左、赤身斤等七卫,经营西域。 “臣罪该万死!”黎牙实吓懵了,这一次再进大牢,只有死路一条了,连孩子都保不住,他怎么都想不到陛下会杀个回马枪。 朱翊钧听闻温和的说道:“这是当然,毕竟你们才是买家。” “臣恭送陛下。”黎牙实再次俯首恭送。 “嘭!” “美人计对朕无用,因为朕有挚爱之人和挚爱之事。”朱翊钧看着吉莉安笑着说道:“还不如谈谈生意,法兰西如果愿意进口棉布的话,我们下次会带海量的棉布前往法兰西。” 冯保作为花鸟使,将十二副画卷依次打开,俯首说道:“陛下,一百零八人每一个都是身家清白。” 朱翊钧说过,黎牙实从来不是泰西的叛徒,他爱生养他的土地,爱的十分深沉。 “圣女辛迪啊,她过得很好。”朱翊钧非常确信的回答道。 黎牙实这些日子也不是仅仅在玩红毛番、金毛番,而是在翻译这一系列大明最重要的思辨成果,他做的很隐蔽很隐蔽,甚至为了麻痹大明,他在陛下面前,开始俯首称臣,就是为了表现自己恭顺的样子。 在泰西大约有一成的人没有狐臭,还有一成的人,不需要每年脱毛,而辛迪两者都是,之所以能当选圣女,当然是和她纯洁有关,纯真和洁净,既没有刺鼻的味道,也不需要每年脱毛。 美人计之所以对朱翊钧没用,是因为朱翊钧已经中过一次了。 王夭灼这个丫头,就是张居正送进宫里的,只不过张居正并不是为了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让王皇后在陛下身边,始终提醒着陛下,陛下的臣民,仍在急切的期盼着,等待着,天子行使权力,救万方黎民于水火之中。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一章 不解风情朱翊钧 张居正对皇帝使用了美人计,而且是两次,为了皇帝成才,张居正不余遗力。 第一次是送王夭灼入宫,目的就是培养皇帝的责任感,大明的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他们还在受苦,作为皇帝应该知道大明百姓的困难,而不是沉浸在朝臣们鲜花锦簇的奏疏里迷失,皇帝本人不能懈怠,要为了大明再兴而持续不断的努力。 时光荏苒,张居正也发现,陛下的责任感,根本不必刻意的塑造。 第二次是冉姓云南女子,冉淑妃的入宫,那是皇帝在讲筵中随口提了一句(九十六章),张居正就真的找了一个云南冉姓女子入宫,这一次美人计的目的,是为了告诉皇帝,皇权在大明的可怕威能,即便是只是随口提一句,就可以找到。 经历过刺王杀驾和大火焚宫的皇帝,非常清楚皇权孱弱的危害。 那么经历了冉淑妃入宫的皇帝,也清楚了自己的皇权的可怕威能。 冯保解释了下吉莉安的故作姿态,欲擒故纵,又狠狠的拍了一大通的马屁,赞扬陛下不为美色所迷惑。 冯保看着吉莉安离去的身影,嗤笑的说道:“这个法兰西的使者,觉得自己很聪明似的,雕虫小技罢了,还想蛊惑陛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朱翊钧对吉莉安的确是不解风情,他的浪漫给了妻子。 陛下准备给法兰西每年五十万匹棉布的量,法兰西没船也没关系,大明可以送货上门,吉莉安只需要告诉王太后大明的决定就行了。 这一次保守派里,户部尚书王国光,却有点犹豫了。 “女儿?不是说近侍吗?”朱翊钧一愣。 朱翊钧对这种美人计,就只有一个态度,多多益善,再来点! 但是对于万国美人,就敬谢不敏了,万一激烈权力斗争,让皇嗣里就剩下个串儿,难道和大英一样,让印度人执政?那不成大明笑话合集里的笑话了吗? “棉布,法兰西王太后有兴趣吗?”朱翊钧笑着询问吉莉安,看起来颇为温和。 当然,长相和身材是美人计的前提,美人计最防不胜防的就是灵魂上的羁绊,那种我懂你,你也我懂你的相遇恨晚。 吉莉安颇为肯定的说道:“廉价的礼物,是对陛下的羞辱,费利佩二世送了个圣女来到远东,那是对陛下的羞辱。” 王夭灼站在门前,在等待陛下将密疏封好后,才款款而行,走了进来。 皇帝的血脉还是要守护的。 造更多的船,拓更多的土,迁徙更多的人口,天下这么大,没有足够的主体人口支撑,怎么开拓? 朱翊钧拿着手里的奏疏说道:“王一鹗在奏疏中说,汉时临淄的炼铁官厂是河南开封的五倍有余,汉代48名铁官中,有十八名在山东,而到了唐代,山东更是矿冶都会之地,仅在莱芜有铁冶13处、铜冶18处,有组建官厂团造的必要条件,洪武初年山东官厂一年产铁315万斤,王一鹗请旨,设立官厂团造、工兵团营。” “先生不必介怀,王一鹗知道先生为难之处。”朱翊钧笑着打了个圆场,张居正该谨慎,他是帝国首辅,吏部尚书,王一鹗真的对徐阶之死耿耿于怀,凌云翼在山东打下的基础就都浪费了,山东还是一片泥泞。 大明正在组建新的远洋贸易船队,由五大远洋商行联手,从已经探明的航线,前往泰西商贸往来,大明需要更多的白银流入,这是开海以后大明上下达成的共识,而泰西还有广泛的存量白银,等待大明前往获得。 朱翊钧继续说道:“棉布,当王太后掌控了足够的棉布,成为垄断之人后,那利用棉布的专卖逐渐收回财权,借助财权,逐渐收回权力,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陛下,臣觉得可以。”王崇古率先表示了赞同,而后兵部尚书曾省吾、工部尚书汪道昆立刻表示赞同。 “龙凤呈祥,可是朕亲手画的啊,再看看,再看看。”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现在不生气了吗?”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啊,这样啊,其实是朕觉得她长得丑。” 站在文华殿门前,朱翊钧一回头看到了文渊阁的黑瓦,也看到了墙外连绵的民舍。 这件事,是他张居正过于小心了。 朱翊钧再次摇头说道:“很遗憾,大明喜欢武力开疆,联姻开疆是泰西特有的,这是文化差异,宣称对我大明无用,我大明想要到,会用武力去获取,让你失望了。” 朱翊钧抱着王夭灼说道:“娘亲下旨给内阁,下章礼部办的事儿,也算是祖宗成法,咱也拖了一年了,再不办,娘亲就又该责难礼部了。” 卖棉布只是为了大明而已,如果法兰西不要也没关系,可以倾销给英格兰人、比利时人、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神圣罗马帝国,甚至是卖给奥斯曼。 “来了?”朱翊钧收起了密疏,放进了密匣烧好了火漆密封,看向了御书房的门前。 所以,朱翊钧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推销棉布。 吉莉安没有丝毫的软弱,立刻说道:“大明和法兰西有万万里的距离,即便是达成了什么盟约,都随时有可能因为距离而破灭,一种负距离的羁绊,可以让彼此更加信任,这是我的想法,英明的陛下,一定会明白我的顾虑。” “反了你了。” 大明对吏治的另外一个重大问题臃肿,正在探索解决之法。 “真的是非常遗憾。”吉莉安吐了口浊气,看起来颇为失望,那唯一一丝丝的妩媚消散,她疑惑的说道:“那么尊敬的陛下,法兰西糜烂的局势,陛下能提供一些帮助吗?法兰西已经迷航了,上层的腐烂,让庞大的疆域、众多的人口,如同身处地狱,而大明在陛下的经营下,如同地上神国。” 吉莉安根本不值这个价,再加上法兰西棉布的专卖权,也不值这个价。 在势要豪右们的积极配合下,山东的普查丁口的速度,率先做完,顺天府和松江府,只有一府之地,但山东是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而且今岁九月之前,可以完成废除贱奴籍之事。 朱翊钧抖了抖袖子,拿出了一件翡翠挂坠,挂坠长不过一寸,但上面雕刻的是龙凤呈祥,这是云南送来的翠生石,乃是永昌潘氏商贾之家送给黔国公府的,现在送到了京师来,经过了一个月的雕刻,昨日完成了抛光起货。 朱翊钧对法兰西是否会摆脱泥潭不感兴趣,王太后就是掌握了棉布的专卖权,也无法收回财权,因为王太后不掌握暴力,夏尔九世因为宗教的缘故,和西班牙来了次硬碰硬最终导致了军事力量的急速衰弱,忠于国王的军队已经消失。 吉莉安这个清冷美人,听闻之后带着些许的犹豫说道:“尊敬的陛下,您的拉丁语非常的标准,但是我仍然听到了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我可以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的拉丁语而努力,也请仁慈的陛下给我这個机会。” 他需要对历史负责,罗马已经亡了,从无闪电般归来的迹象,中国已经亡了一次,闪电般的归来一次,中国凭什么,两次都可以闪电归来?好事怎么都论到你家? 朱翊钧这个大扑棱蛾子飞快的扇动着翅膀,未来已经改变,那么他就必须对历史进程负责。 “不存在人口超过土地承载上限的事,至少对于大明而言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正在扩张。”张居正和陛下讨论过人口上限问题后,就否定了自己人口上限的主张,并且在朝堂上告诉了其他廷臣,人口上限的问题,对于大明不是问题,日后不必顾虑。 “棉布,就是法兰西最需要的东西!” “山东巡抚王一鹗,到任仅仅三个月,就完成了山东地界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的普查丁口,当然,这是凌部堂在山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才能如此迅速的完成普查丁口,山东诸府大户耆老联名上书,恭送凌部堂,前程似锦。”张居正说起了第一件事。 密疏在开启的时候,身边是不能站人的,当然,皇帝若是想要给别人看,那地方巡抚也没有办法责难皇帝,而且这密疏制度,也要用。 密疏绝不是大道之行,属于阴谋诡计的范畴,能否用好,全看皇帝本人。 而密疏的出现,是为了吏治,各巡抚的密疏里,对是否能大刀阔斧的改良臃肿做出了询问,朱翊钧全都给出了肯定回答。 在清丈、普查丁口、废除建奴籍,组建工兵团营,甚至未来有一天完成还田后,人口的增速还会进一步的提高,张居正担忧人口到大明土地上限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纳妃是祖宗成法,王夭灼要的就是夫君的宠爱,虽然已经是宠冠后宫了,但谁不想宠爱多一点点呢? 她抱住朱翊钧的脖子,低声说道:“夫君,夜深了,休息吧。” 可一把刀在脑门上悬着,始终是怕。 而且朱翊钧这块抛光起货后,水润无比,黔国公府也是得到了好东西,才送到京师来,翠生石民间加工一件的工费为一两五钱,需要用到镗床,而朱翊钧这块光是工费就用了二十四两银子,主要是龙凤呈祥的图案,颇为复杂,高工价带来的是细节,栩栩如生。 张学颜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厚重会计录说道:“山东兼并过于严重了,山东地面之前清丈,一共清理除了36.58万顷,即3658万亩田,总计116.69顷田,这样的兼并和诡寄,导致人口增长是极为缓慢的,而隐丁的规模,还是如此的惊人。” “真的是休息吗?”朱翊钧将王夭灼横抱了起来,低声问道。 “看看这是什么。” 普查丁口,山东已经在去年完成了清丈,十年六月,第一个完成普查丁口。 从龙凤呈祥的这个题材来看,皇帝是早早就准备了,显然是知道皇后会吃味儿,准备好了哄的物件,这就是心意,心意比物件重要,陛下能从国事中,抽出心思来,就足够了。 不解风情,没有浪漫的大明皇帝! 耆老上书上的是贺表,主要内容是恭贺凌部堂高升,从巡抚升为了总督,这明里暗里就一个意思,凌部堂高升,就再也再也不要回山东了!看都不要看山东一眼最好!大家一定会积极配合朝廷的政令,凌云翼着实是有点太吓人了。 吉莉安离开通和宫的时候,还是有点懵,她盛装打扮,用尽了办法,但大明皇帝只想卖棉布! 棉纺产业,是促进蒸汽机蓬勃发展的最大动力,只需要将棉布卖的哪里都是,棉纺产业就会拥有规模,逼迫蒸汽机继续持续的改良,同样,大明需要更多的棉花种植地,而西域的长日照,就是最佳的选择,卖棉布,对帝国真的很重要。 朱翊钧继续处理着密疏,这些都是各地巡抚询问圣意的秘密奏疏。 王夭灼乐呵呵的说道:“那就不睡了,反正明天我又不用去文华殿御门听政,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战到天明!” 大明到底有多少人,朝廷之前猜测有一个亿,但现在看来,这1.2亿的估计仍旧保守。 朱翊钧询问了山东普查丁口的详情,六府总计丁口数为987.4万,相比洪武二十六年黄册的525万,增长为87%,山东府已经修好了黄册,并且已经押解入京,留户部,古今通集库、通和宫存档。 “夫君真的是日理万机,忙碌辛苦之余,还有功夫纳妃嫔,当真是有劳有逸,合适恰当呢。”王夭灼带着一阵香风扑到了朱翊钧的怀里,半抬着头,眸含秋水,含情脉脉,水汪汪的带着一些委屈和惹人生怜。 如果能在九月顺利完成废除贱奴籍之事,那么王一鹗在普查丁口和废除贱奴籍之事上,就是首功,为天下所有布政司,树立了榜样。 “长得丑,这个法兰西特使确实丑,陛下慧眼!”冯保立刻说道,怎么可能让陛下的话落到地上呢?无论吉莉安长相究竟如何,陛下钦定了她长得丑,那就是丑! 吉莉安是那种清瘦冷厉的女子,朱翊钧其实不太喜欢太过于骨感的美人,当初朱翊钧还说王夭灼豆芽菜,当然大婚之后,朱翊钧收回了自己的评价,谁知道还能细支结硕果呢? “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来自于美第奇家族,这是文艺复兴里的艺术世家,而我是王太后的女儿,我擅长音乐、歌剧,相信在我的帮助下,陛下的拉丁语,即便是纯正的罗马人听到,也会惊呼纯正。” 法兰西和西班牙在泰西可没少冲突,主要是为了宗教,所以能踩一脚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 棉布有那么重要吗! “哦?她耍了什么心眼?”朱翊钧一愣。 朱翊钧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看着吉莉安十分确信的说道:“棉布!只要购买大明的棉布,就可以破局,让法兰西再次伟大了!” 这是吉莉安从抵达马尼拉的时候,就已经亲眼看到的事儿,即便是在棉兰老岛的达沃,所有人都对皇帝津津乐道,对于皇帝的成就,吉莉安这一路上已经听的不厌其烦,从最骄傲的地方下手,才是美人计的核心。 在这个沟通的过程中,两颗心一点点的走到一起,这才是她心里早就写好的剧本。 美人计从来不是长得好看、身材条正盘靓,用搔首弄姿去吸引,用美色去讨好,那样显得太过于廉价了,根本就是娼妓才会做的事儿。 龙凤呈祥这个题材自然是没问题,是可以带的。 张居正摇头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必吹求过急,等一等河南的消息,凌部堂在河南若是能做成了,也有例可循。” 朱翊钧打着哈欠来到了文华殿,冯保指挥着小黄门升座,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让朝臣们等半个时辰,陛下眯一会儿?” 比如绥远总督潘季驯,就请命卫军继续清剿绥远遗留的匪患,并且对之前京营不好动手的河套人进行进一步的清理,因为河套有大量的汉儿,就是跟随鞑靼人一起入关劫掠的大明叛徒,对于这部分人的处置,潘季驯的意见只有一个,矿上缺人。 王太后凯瑟琳显然很懂男人,因为吉莉安这种清冷的模样,很容易勾起上位者那种内心深处的本能,征服欲。 “好看。”王夭灼看着这漂亮物件,爱不释手,稍微把玩了一下后,放进了檀木盒子里保存。 “我收回之前对王巡抚的评断,王巡抚有忠君体国之心,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居正十分郑重的在朝堂上,对之前阻拦王一鹗前往山东履任做了道歉,这是公开的表态,是要刊登在邸报之上的。 不需要宣称,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 当朱翊钧变冷的时候,吉莉安立刻一起变冷,如同一个骄傲的白天鹅一样,挺着天鹅颈,看起来有点欠揍。 “呀!疼。” “听朕的没错!棉布,就是一把刺破法兰西上层腐朽的一把刀!棉布,完全可以破局,一如费利佩二世利用丝绸收回白银,便可以为所欲为一样!” “要不先组建三个工兵团营,和河南地方齐头并进,反正凌部堂是山东河南总督,山东真的有事,河南可以支援。”王国光陈述了自己的意见,他跳反了。 花鸟使冯保,一次就可以为陛下呈送108位美人,72位万国美人,这个吉莉安耍心思耍到皇帝陛下身上了,不自量力。 …… 按照山东的隐丁和增长规模,大明人丁逼近1.2亿不成问题。 这一招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大明也是个传统的陆权帝国,而且很喜欢给人当爹,大明周围,全都是藩属国,甚至还封到了泰西的葡萄牙去,在吉莉安心里,大明皇帝和人间神几乎没有差别。 中书舍人有些迷茫,这是记还是不记呢?张宏也不伸手。 朱翊钧说起了山东地面的情况,汉代十八个官厂,唐时规模更加庞大,到了大明,反而没有官厂了。 大明皇帝最骄傲的是什么?是治国。 朱翊钧是皇帝,勤政,是必然的。 山东人口几乎等同于一个半大不列颠,稍逊于法兰西,这就是山东人口的可怕。 “大明能从泥潭中脱离出来,如此庞大的帝国,居然可以做到,多么让人惊叹的奇迹,真心希望大明能给法兰西指出一条明路。” 朱翊钧愣了愣说道:“这是谁打碎了娘子的醋坛子?” 保守派以张居正为代表,对工兵团营仍然反对,反对吹求过急,慢一点稳一点,大明国力刚刚恢复了一些,有了试错的资本,但也应该稳妥为主。 这就是吉莉安的谋划,她信心十足,用了一年时间筹划的陷阱,但绕来绕去,又绕回棉布去了! 她很清楚这次出访的目的,就是要让大明皇帝有更多的目光看向法兰西,波旁家族正在一步步的蚕食着法兰西的内政外交,很快就会蚕食掉王位。 冯保和张宏对视了一眼,其他的不知道,但听得出来,陛下真的很想卖棉布给泰西。 分封制之下,唯一的暴力就是军队,法兰西根本没有办法摆脱泥潭,就是拥有五桅过洋船也是无济于事,除非朱翊钧派遣一个团营前往,否则法兰西王室只能旁落,这是注定的命运。 比如云南巡抚刘世曾,就询问陛下,莽应龙的儿子莽应里要是进攻大明,大明边方能不能讨伐,即便是没有解决马六甲海峡的余孽,也要先给莽应里一个教训瞧瞧。 “如果不是谈国事,那就请回吧。”朱翊钧的笑容逐渐收敛,语气变得冷厉了几分。 朱翊钧都给出肯定的朱批。 永昌(今云南保山)至缅甸寻觅碧玉或者说翠生石的可不少,这玩意儿当作是宝石的一种,硬度较高,加工困难。 一片未曾耕耘的市场,等待着大明商贾蜂拥而至。 吉莉安立刻变得迷茫了起来,上位者都喜欢当爹,对别人指手画脚,吉莉安跟着王太后凯瑟琳身边见了太多太多的上位者了,当吉莉安以卑微的姿态,请求皇帝指点的时候,皇帝不应该询问法兰西的情况,而后评价一番之后,给出自己的解决办法吗? 东西真的很稀少,毕竟缅甸翠生石还没有进入广泛开采的阶段,雕工非常的精致,但王夭灼其实不在乎东西的宝贵与否。 “还能有谁?还不是夫君吗?听说又有两位妹妹进宫来了,好嘛,点完了人,当起了甩手掌柜,不闻不问,还得我这个正妻去给夫君张罗妃嫔!”王夭灼往朱翊钧怀里拱了拱,看起来有些不满。 “无论如何,陛下收下一份礼物,都不是吃亏,如果生下了王子,将会拥有法兰西国王的继承权。” 想要健康,的确要想办法瘦身。 谨慎是对的。 其实也没杀多少,主要还是响马,即墨张氏这种传统大户,在配合朝廷清丈的情况下,凌云翼也没动手,若不是参与到了船引炒作被王谦割了韭菜,即墨张氏也倒不了,还是密州远洋商行的商总。 吉莉安邀请皇帝学外语,至于在哪里学,怎么学,学什么,那就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了,吉莉安会绝对配合。 “之前我们预计大明全境丁口为一亿左右,现在看来,大约在1.2亿左右,隐丁实在是太多了。”户部尚书王国光开口说道,低估了隐丁的规模,低估了大明人口的庞大。 宣称?大明不缺宣称。 棉布? 皇帝精神头有点差,打着哈欠,冯保提出了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建议。 张学颜的意思是,人口增长还有潜力,而且很容易一不小心超越人口上限。 而且庞大的人口、充足的田亩,也能支撑官厂的繁荣。 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宣称已经变得可有可无,因为更加野蛮的暴力,成为开拓和维护疆域的第一要素,这和过去是完全不同的,海贸产生的更加庞大的利益,让道义正在快速衰退。 王夭灼是真的困,而皇帝比巴依老爷家的驴起的还要早,朱翊钧轻手轻脚的起床,赶着文华殿常朝去了。 臃肿造成了地方府库的亏空,往往钱粮还没有入库,已经被分完了,地方但凡是想做点什么,都是动弹不得。 “本就没有生气,就是有点吃味儿。”王夭灼摇头,生气是没有生气的,夫君是皇帝,没有子嗣的皇帝什么都不是!宋仁宗、明武宗,哪个不是因为没有子嗣,只能束手束脚? 朱翊钧摇头说道:“升座上朝吧。” “还请英明的陛下,给法兰西指点一条可以前行的路吧。” “再等等吧,还是先把十王城建好,等河南地面的藩王迁回京师为上。”张居正发现自己与众人逆行了,而且连保守派的王国光都跳反了,因为官厂厚利。 “就依先生所言,等十王城建好。”朱翊钧深思熟虑后,选择了认可张居正的意见。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二章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 朱翊钧再次采用了保守派的主张,等修好十王城再说,因为大明的藩王们,都比较闹腾,从国初靖难开始,有了燕王登基这个成功案例,总有些藩王觉得自己也行,试图复刻燕王壮举。 一旦解决人地矛盾的过程中,再叠加上藩王这个因素,闹出剧变来,新政的进程反而会推迟,甚至弄的动静太大,那新政的阻力会陡然增大。 “需要抢时间。”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需要赶时间建设十王城,赶在有人胆敢冒头之前。” “现在大军刚刚大胜归来,震慑天下宵小之辈的这段时间,一定要把十王城建起来,只要能够赶在有人胆敢冒着大不韪鼓噪之前,完成撤藩,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收场。” 时间,一定要抢出时间差来,否则到时候,藩王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就是天大的麻烦。 “这件事交给我吧。”王崇古看了看所有人平静的说道:“营造这块儿,我还是有这个底气的。” 止于文华殿,就是廷臣们不要到外面乱说,谁在外面瞎说,朱翊钧就找谁的麻烦。 主少国疑,大臣不附,国失大信,人心启疑的年代里,犯了错误,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去了泰西,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朱翊钧连王崇古能忍受。 首先藩王的俸禄不必由地方支付了,只要纳入了考成,宗藩俸禄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且藩王在,会产生司法特权的问题,有的时候,地方的一些恶性案件,和藩王府有莫大的联系,不查,群情激奋,查又是宗亲;新政的清丈、普查丁口等等,也都可以顺利执行。 “西班牙特使索伦昨日下午说,要买100万匹的棉布,不知道大明能不能供应。”大宗伯万士和说起了外事,鸿胪寺卿高启愚奏闻。 朱翊钧眼睛珠子一转,看向了万士和,眼神里闪烁着兴奋说道:“礼部问问乔治,要不要买点棉布呢?他要是不买,费利佩二世可是要对英格兰倾销棉布了,这英格兰能顶得住?” “先生的意思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略显尴尬,因为根据礼部对旧案的整理,隆庆年间,在册宗藩还有十万三千余人,考成法之后,因为给宗藩发俸这件事不纳入考成,在册宗藩的数量开始锐减,到万历十年,仅剩下6万了,这么下去,不出十年,恐怕还得减半。 “朕赦先生无罪,免礼。”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彼时国朝财用大亏,先生穷计以应对,朕看在眼里,先帝皇陵,五十万银还要欠十一万,不能以今日国用日盈,苛责彼日先生为国奔波之辛劳。” 大明拥有大部分,即便如此,还是有各种走私船。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决定将十王城鼎建,交给经邦济国王次辅来主持。 王崇古摇头说道:“一堆石灰柱子罢了,要不是为了内部装潢要赶时间,半年时间已经很充裕了,陛下,今非昔比了。” “当然,英格兰可以下令禁止棉布入境,但西班牙有无敌舰队,哪怕是费利佩二世不动用舰队敲门,可是走私船,也会把这些棉布带到英格兰啊,况且还有苏格兰、爱尔兰的商人帮忙。” 红衣主教,大明皇帝已经下旨不接触了,自然没有要说的必要了,大明皇帝对传教之事,就两个字禁绝,这不是朱翊钧不开放不包容,是这些传教士都是间谍,搜集大明的情报不说,还容易搞出邪祟聚啸民乱这等事儿。 这礼部尚书没法当了! 鸿胪寺做生意也就罢了,毕竟为了小农经济蜕变,为了白银流入,这些个番国使臣能不能有点对自己有点数?!一个番邦小国,居然在天朝上国奢谈联姻? 万士和只想用砚台砸到这个法兰西特使的脑门上,大吼一声:联尼玛个头! 纠仪官都没什么动作,因为他们同样非常的震惊,每天参加廷议,纠仪官们早就对各种事儿,见怪不怪了,但今天这事儿,是真的没见过… 大明神圣性是:皇帝的一切诏令上承天命、下应黎民,是老天爷在人间唯一话事人,有的时候老天爷不让做的事儿,也要人力胜天,按照大明神圣性定义,神罗皇帝更没有神圣性了,而泰西的神圣性则是去教廷加冕,但腓特烈三世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万士和看着廷臣们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一体迁徙为宜。” 万士和俯首说道:“陛下,臣看过了王次辅营造图纸,没有郡王以下吗?” “太祖高皇帝当年建藩,是当初的离心力太大了,南北两宋相继灭亡,胡元入主中原百年,天下文脉断绝,只能建藩分守各地,现在国朝两百年,已无当初之忧虑,反倒是海外的总督府,需要建藩篱戍守。”朱翊钧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封藩海外,不过这就是吹吹风,离具体执行还早得很。 英格兰根本做不到禁绝棉布入境,它没有那个行政力量去做这件事,要禁止某项商品,需要的是庞大的水师、遍布海岸线的海防巡检司、数以万计浪里白条、完善的抽分税务督饷馆、清明的吏治、以及难能可贵的向心力,总之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 鸿胪寺这个外事部门,帝国对外颜面所在,都快成谈生意的地方了,充斥着铜臭味儿,弃儒从商可是骂人的话… “不神圣之外,则是不罗马,鸿胪寺卿跟费迪南德进行了沟通,通过翻译泰西文牍等,可以非常明确的说,神罗和东西罗马,没有明确的法统继承关系,至少现在的神罗皇帝鲁道夫二世是个日耳曼人。” “哈哈!”朱翊钧终于笑了出来,廷臣们憋得都很辛苦,陛下笑了出来,廷臣们也不憋着了,都笑了起来。 对于地方而言,迁藩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做生意,太特么的黑心了,报价二两一匹,比拦路抢劫的都要霸道,仅仅松江大布(40尺标布)一年产量就在700万匹左右,还有松江小布(32尺窄布)700万匹,花布100余万匹。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 “陛下,以当初皇极门、三大殿、乾清宫和坤宁宫的鼎建质量交付,今年年底之前,必然完成,路远的藩王,可以下旨迁徙入京了,一来二去,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住新家了。”王崇古对着月台上的陛下俯首说道。 王崇古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过洋船主要是产能有限,订单都排到万历十二年了。” 在大明眼中,英格兰在泰西的生态位和倭寇一模一样,英格兰还不如倭国呢,至少织田信长也没有下令,抢劫合法,抢劫有理,织田信长在倭国执行一公二民,是希望建立新的秩序,安定平民,也算是间接的减少了倭寇的肆虐,而英格兰在鼓励海寇劫掠。 “苛责?哪来的苛责呢,这不是知道天下宗室疲惫,修十王城休养生息吗?”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王崇古俯首说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王次辅说要两百七十万银,内帑暂拨三百万银备用吧。” 高启愚之所以如此的尴尬,有实无名,是张居正不肯给高启愚升官,哪怕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出使了泰西,但张居正仍然没有原谅高启愚,应天府乡试《舜亦以命禹》的命题,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就这个少卿,还是朱翊钧硬塞下去的。 这在大明礼部看来,这根本就是蛮族倒反天罡!也好意思称罗马帝国? 王崇古搞皇宫中轴线鼎建的时候,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还是赶在了皇帝大婚头三个月完成了鼎建大事,即便是皇帝就大婚的时候住了一天,就又搬回西苑了,但皇宫鼎建如期完成,保住了全家老小的命。 前期筹备已经在大军凯旋之前做好了,现在就是破土动工。 要知道,当初王崇古营造皇宫中轴线的时候,是生死时速! 那时候,陛下在皇极殿大殿地基上,接见外番使者的时候,王崇古真的在跟时间赛跑,即便是皇帝屡次提出可以降低建造标准,提高速度,王崇古都保质保量的完成了皇宫中轴线的鼎建。 朱翊钧对宗教十分十分的谨慎,他清楚的记得,王锡爵女儿搞得那个合一众,开宫取胎,用脐带血养颜求长生的事儿,每次听闻,都觉得人性之恶的鸿沟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燕兴楼交易行,这些个邪祟教徒根本就不是人。 地方终于不用在朝廷、藩王府之间受夹板气。 “大宗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冯保赶忙劝万士和消消气。 十王城的选址在北土城的旁边,一个围二十里的小城,只迁徙郡王及以上,郡王以下,万历元年,就已经让他们自谋生路了,那时候,大明朝堂和地方的财政属实是负担不起了。 迁藩之事,很快就议定了流程从最远的桂林府开始,至广州府水路入京就是。 万士和绝望的说道:“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我这个大宗伯也别当了。” 建的慢了,命都没了。 “那就不卖了,毕竟不是友邦。”朱翊钧综合了廷臣们的意见,廷臣们都反对,五桅过洋船又不愁销量订单,何必弄的费利佩二世、安东尼奥对大明心生怨怼? 大明的外交政策是有明确的外交等级的,册封藩属国、朝贡国、遣使建交、不相往来、敌对,大明甚至不会专门向英格兰遣使,介于遣使建交和不相往来之间,甚至某些利益还有冲突。 “苛责宗室吗?万历元年,宫里金花银100万银第一次如数到库,万历三年再涨至120万银,大宗尚且如此,更遑论宗室了。”朱翊钧等张居正起来之后,看着廷臣们说道:“此次廷议寂无影响,若外传,则天下必纷起责难,不是说朕为先生文过饰非,就是说先生阴持两端,首鼠观祸,此事,止于文华殿了。” “年底的话,是不是太赶了些?十王城,虽然名叫十王城,可仅仅河南地面的亲王、郡王迁徙入京,也是個极其庞大的规模了。”朱翊钧眉头一皱,决定宽限几天。 中书舍人被小黄门给叫了回去,中书舍人心安理得继续记录,显然,不能听的秘密已经过去了。 大明大明上好的松江棉布一匹为一钱五分银,朱翊钧报价两银一匹,这种利润,就是明抢,但索伦不得不买,商品优势这块大明拿捏的死死的。 “不是,这么少吗?”少司徒拿过了万士和手里的奏疏,看了半天,才将奏疏开始传阅,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议论之后,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张居正。 “景泰三年(1452年),腓特烈三世是最后一位被罗马教廷加冕的神罗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前往罗马教廷加冕的神罗皇帝了。” 陛下卖的是大布,一钱五分每匹,卖到了两银,这天底下做生意的还有这么黑心的吗? 大明对五桅过洋船的需求是极为旺盛的,到现在也只能通过燕兴楼交易行获得分红权,英格兰不配得到五桅过洋船。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士和笑着说道:“你看,你又急,等我把话说完啊。”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不卖的好,虽然银子就只是银子,没有正义邪恶之说,但金毛番的银子,多少有点脏。”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问道:“礼部以为呢?” 万士和内心深处由衷的升起了一个疑问,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从小生活节俭,但从来不缺钱花,这怎么对银子这么大的兴趣,万士和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很喜欢银子,简直是简直了,堂堂大明皇帝,万方之尊,天下共主,能不能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 张居正又不是什么神仙,能无中生有。 “能供应就行。”朱翊钧对大明的生产力是极为了解的,松江府大布产量,他是非常清楚的,就是卖这么贵,爱要不要! 一次一百万匹布的供货,索伦就是和通番的势要豪右勾结,也没这么多的现货,只能从皇帝这里买。 大明和奥斯曼就是彼此知道,不相往来,只有藩属国和朝贡国才算是友邦。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就营造这块,王崇古敢拍着胸脯表示,张居正都不是对手。 试探之后不能成,就开始走流程,这样看来,是法兰西王太后给特使吉莉安下了死命令,让她用尽一切手段,可见法兰西的局势混乱到了何种地步,为了救亡图存,王太后凯瑟琳真的尽力了,但这种事,不是尽力就能解决的。 “没有接触价值。”万士和总结性的说道,他不认为陛下和这个费迪南德达成任何的共识,是有效的。 万士和左看看,右看看,不情不愿的拿出了一本奏疏,看着所有人说道:“法兰西特使是王太后的女儿,她请求…联姻。” 资出内帑,到账快,而且就是有点质量瑕疵什么的,皇帝不追究,藩王们也闹不起来。 “神圣罗马帝国特使费迪南德,请求觐见陛下,呈送罗马皇帝的国书。”万士和眉头紧锁的说道:“这个名字乍一听挺唬人的,但仔细一看,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 大明的百姓们甚至有的一户才有一条裤子,而大明皇帝居然把上百万匹的棉布卖给番国,日新月异的大明居然不肯等等它的百姓!这不是宁予友邦,不予家奴,而是为了白银的大量流入以及产业的快速发展扩大,只有规模才能促使技术进步,最终生产力飞速提升,惠及大明所有人。 “法兰西来的特使呢?”朱翊钧问道,万士和说了一圈没说法兰西特使的诉求。 索伦倒是可以慢慢收货,但是季风可不会等他慢慢把货收齐。 但张居正心里这个疙瘩,朱翊钧也解不开。 “100万匹好啊!”朱翊钧一听立刻眼前一亮说道:“索伦一看就非常富有智慧,朕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很好。” “凯尔特、斯拉夫、日耳曼人是明确罗马还在时的蛮族…” “西安秦王府宗藩玉牒有1007人,甘州肃王府宗室21人,宁夏韦州庆王府187人,平凉韩王府1679人,陕西地面,四座王府宗藩为2894人。” 中书舍人从讨论宗室的时候,就已经尿遁了,开玩笑,知道的太多有的时候不是好事儿,比如王崇古这种奸臣,他能捞到功劳全靠反贼经验这种事,中书舍人怎么写?写几句,王崇古发起狠来,中书舍人可挡不住。 “营造所费,资出内帑吧。”朱翊钧琢磨了下,如此宣布。 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的开发,让富裕的国帑变得不富裕了,百般周转,才算是没动用老库七百七十万存银,十王城的营造,内帑一力承担了,结果不用出钱的礼部,居然要一体迁徙。 最大的事主就是陛下,陛下都不追究了,其他人追究,张居正倒是不怎么在意,事情做都做了,只能任由别人说了。 即便是毛料的单价和利润看起来都更高,但大明开拓绥远和辽东需要更多的毛料御寒,而且毛料规模更加受限于原料的供应,规模已经达到了瓶颈,随着草原圈养养殖规模扩大而扩大,出口拉动规模的效果并不明显。 朱翊钧终于忍住了笑说道:“礼部的工作并不好做,娘亲、母亲问起来,朕自会解释的,大宗伯勿虑。” 但现在,大明水泥、钢筋的产量,大幅度提升,大批量同规格的建造,王崇古已经做过了工程预期,半年时间,绰绰有余了,拢共不到三层的建筑,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大宗伯?”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臣等遵旨。”群臣齐声说道。 “共有亲王24人,有地郡王16人,无地郡王88人,领俸宗藩21796人,在册宗藩62732人。” 日后史书论断,宗藩数量的锐减,张居正少不了挨骂,一个苛责宗室的罪名跑不了。 对于藩王府而言,也是好事,毕竟领不到俸禄的日子,实在是难捱。 山东普查丁口,山东即墨县县城内的丁口就有十五万之多,就是把所有在册宗藩都迁徙入京,新的十王城也不过十五万左右的规模而已。 文华殿里安静到了极致,只有罗幕翻卷的声音,时间如同静止了一样,廷臣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呆呆的看着万士和。 大明朝廷要和地方势要豪右们拼速度,营建十王城的速度要大于势要豪右野心增长的速度,在势要豪右们反应过来之前,将迁徙藩王入京执行到位,第一批就是亲王,第二批是郡王,第三批是领俸宗藩,至于在册宗藩,也是要视情况而定。 这方面的经验,即便是工部尚书汪道昆也是没有的,毕竟反贼这种经验,实在是太珍贵了,一般的反贼要么成功要么死,王崇古能在失败的前提下,到现在,还能如此活跃在政坛上,还能成为次辅,成为国之柱石的,别说大明朝了,历史上都没几个人。 “臣有罪。”张居正看完了奏疏,只好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俯首帖耳的说道。 “不卖。”万士和十分确信的说道:“英格兰还是不卖的好,金毛番的私掠许可证,破坏海洋贸易,若是卖给了金毛番,后患无穷。” “钱你出吗?说得好听,朝廷养得起那么多人吗?”少司徒张学颜一听就急了。 “好了,好了,再问问法兰西特使要不要买棉布吧,今天就到这儿吧,先生留下一下。”朱翊钧见廷臣们没有什么事儿,就下旨散会,单独留下了张居正。 王崇古的话里透露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就是一种我话讲完了,在营造这件事上,在座的都是垃圾的睥睨感。 泰西的大帆船到港交易就进了万国城,大宗买卖需要过陛下的手,陛下朘剥泰西番夷的时候,这刀过于锋利了,连廷臣们都有点怜悯泰西的番夷了。 想到李太后发疯,万士和都头皮发麻,小儿子弄了个万国美人,玩了一次十五人侍寝的荒唐事,李太后差点把礼佛的佛像给砸了,这要是陛下这后宫里,也有了万国美人,李太后恐怕要从通和宫里冲出来,杀了他万士和。 汪道昆俯首说道:“仅松江府库、市舶司库有棉布一百七十百万匹有余,苏州府库棉布有一百零四万匹,索伦要一百万匹,是不是太少了点?”汪道昆左右看了看说道:“整个松江府一年棉布产量在1500万匹左右,陛下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六有。” 估计这个费迪南德就属于那种喜欢凑热闹,听说都在往大明遣使,跟着来凑个热闹而已。 “至于帝国就更不像了,毕竟有七个选帝侯,一盘散沙,哪里像个帝国了?连西班牙都比它有资格称为帝国。”万士和越看这个神罗,越像是周天子那时候的分封制,毕竟现在被哈布斯堡家族掌控了帝位,好歹还是世袭罔替的,再往前数,更是一盘散沙。 “大司空,一百万匹的棉布,有没有问题?”朱翊钧看向了汪道昆。 “臣遵旨。”万士和俯首领命。 英格兰女王颁布私掠许可,让本就风险极大的海贸,变成了混乱邪恶,这让崇尚守序的礼部非常厌恶,把五桅大帆船这种利器卖给英国佬,还不如烂在船厂里。 泰西的神圣性和大明的神圣性是不同。 嘉靖、隆庆、万历年间,皇帝频繁的从国帑要银子,这一次又一次的背后是金花银其实从未足额,皇帝的日子都过成这样,天下宗室日子也不好过,苛责吗?大明都快没了,修个皇陵五十万银,还欠了十一万,财用大亏已经影响到大明朝政正常运转了。 上一任鸿胪寺卿陈学会现在已经荣升礼部右侍郎了,而高启愚现在是少卿掌鸿胪寺事儿。 “山西晋、代、沈王三藩共计9802人,河南周、唐、赵、郑、崇王五藩共5925人,湖广楚、襄、荆、吉、荣五藩1414人,山东鲁、庆德、衡三藩649人,四川蜀王182人,广西靖江王816人,饶州淮王81人,建昌益王33人。” “英格兰特使乔治,希望购买大明的五桅过洋船,用来对抗西班牙对英格兰的入侵。”万士和说起了另外一个使者的诉求,买船,五桅过洋船。 “恐有海祸。”大司马曾省吾言简意赅,这也是兵部的意见。 万士和被看的脸色涨红,他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看我作甚,又不是我主张的!这个女人拿出了那个王太后凯瑟琳的国书,说是王太后交给她的命令,发疯的又不是我!看我干什么!” “没有。”朱翊钧摇头说道。 朱翊钧就不愿意卖毛料,再贪钱,他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大明的皇帝。 这是一个很主观的说法,带着很浓烈的个人情绪,张居正反对卖给英格兰过洋船的理由,是他不喜欢英格兰做事的方法。 “一个围二十里的城池,住六万人,即便是算上亲眷、长史、仆从,也略显稀松了。” 张居正沉默了一下,再郑重的一拜,大声的说道:“臣叩谢天恩。” 等廷臣都走了,朱翊钧才说道:“宗藩之事,先生不必介怀,那会儿大明是真的没办法。” 把张居正留下,是为了专门就宗藩之事安抚张居正,不必过分在意。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三章 连棉布都不买,做什么特使! 王仙姑搞得合一众,将四十九名孕妇刨宫取血的案子,真的是触目惊心,所以朱翊钧宁愿被骂不够开放包容,也不肯放开传教士传教,这一点,朝臣们普遍认同陛下的观点。 本就复杂的人地矛盾、央地矛盾、藩王等等矛盾,再加上一个宗教,这聚到一起,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到时候是骂皇帝昏聩,还是骂自己拎不清? 而朱翊钧让张居正不必担心宗藩之事,这是给张居正吃一颗定心丸,只要皇帝明确表示不追究,这件事就真的到此为止了,甚至没几个人会去研究在册宗藩数量从十万锐减到了六万这个事实。 大明宗藩在主流的士大夫言论里,是反派,就是朝堂的蛀虫,庞大的宗藩吃空了朝廷和地方,奢靡无度的宗藩破坏了大明的朴素价值观,势要豪右竞奢享靡、是藏污纳垢之地包庇窝藏嫌犯等等,一切的错都是藩王的错! 张居正的论时政疏,也是将宗藩的庞大支出,认定为大明的五疾之首。 但经过详细的核查后,张居正发现,宗室并不庞大,拢共在册才六万余人。领俸禄的只有两万。 张居正再次叩谢了皇恩,陛下重信守诺,既然此时明确对所有廷臣都说了不会追究,那就是真的不会时候翻旧账的。 朱翊钧靠在椅背上,乐呵呵的说道:“先生,朕听闻了一件趣事,话说都察院十五道监察御史共120人,绥远和辽宁御史吏部已经在遴选。” “前些日子,挑水夫送甜水入都察院衙门,结果监察御史刘孔源,也不知道从哪里受了气,看到挑水夫,就大怒说:腌臜贱人焉登大雅之堂?!” “这挑水夫乃是小民,怎么敢跟都察院的御史顶嘴,羞愤难当只能离开。” “这水窝子一听说这挑水夫被御史责骂,就立刻把这挑水夫赶出了水窝子。” “臣未曾闻此事,挑水夫穷民苦力也,何必如此为难?”张居正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他想到了一首诗,白居易的《卖炭翁》。 就这一首诗,把唐宪宗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因为白居易亲自在这首诗上做注:苦宫市也。 宫就是皇宫,市就是市场,宫市就是宫里采买,太监们用半匹红纱和一丈绫,就把卖炭翁一车一千斤的炭给买走了。 挑水夫江湖诨名水三儿,而挑水的井叫水窝子,水窝子一般有一个当主,这個当主是水井的拥有者,一口甜水井,有挑水夫二三十人,专门走街串巷,贩卖甜水,大明京师甜水井不多,苦水井喝多了掉头发,容易秃。 而朱翊钧说的这件事,就是一名水三儿,给都察院的老爷们送甜水,被一名监察御史怒斥腌臜贱人登大雅之堂。 刘孔源不知道从哪里受气了,其实是上了本论国事的奏疏,被皇帝给朱批骂的狗血淋头,刘孔源觉得自己见识非凡,但其实都是些陈词滥调,皇帝让他好好看好好学,不要不懂的事儿胡说。 刘孔源把气洒在了挑水夫身上。 朱翊钧继续说道:“这件事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里了,这名被训斥的挑水夫,甚至不能挑水了,水窝子也没有挑水夫愿意往都察院衙门送水,宁肯不赚这个钱,反正也赚不到,万一恶了监察御史,那就是自找麻烦,这119名监察御史就没水喝了,然后开始怒骂刘孔源,把这刘孔源骂的羞愤不已,闹着要致仕。” “啊?没水喝了?”张居正一脸震惊,他眨了眨眼说道:“好像真的没法解决啊。” 水窝子不给送水,监察御史们就不喝水了吗! 是的,不喝了。 因为监察御史是朝廷命官,是贵人,贵人不履贱地,这去抬水,实在是有辱斯文,长袍阔袖也没法抬水,穿着官服在大街上挑水,这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才怪。 衙门的僵化和臃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衙门里那么多人,虽然不干什么事,整日里就是喝茶看杂报,但也不能安排去干挑水这件事,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事儿,不在自己权责范围之内,要给别人加担子就得有理由,而且要正当,否则这事儿就是个蹴鞠,被踢来踢去,绝对不会得到妥善解决; 倘若是要加一个人,那更是麻烦,都察院要走吏部。 监察御史们,根本不愿意跟张居正领着的吏部打交道,要加个人专门挑水,怕是挑水夫没找到,先挨一顿骂。 监察御史其实可以让水窝子给他们送水,但水窝子归顺天府衙管辖,真的去找顺天府丞沈一贯解决,闹得更大了。 所以最后,闹到都察院监察御史没水喝茶,群情激愤,怒骂刘孔源没事找事,刘孔源上奏致仕,也没说因为什么,还是赵梦祐差人询问,皇帝才知道内情。 海瑞、李幼滋也懒得管这帮御史,他们整天忙着反腐,哪有功夫管有没有水喝,自己折腾出来的戏码,自己收拾。 “滑稽且荒唐的一幕。”朱翊钧说完就乐了,朱翊钧乐,张居正也跟着乐,一边笑一边摇头,的确滑稽荒唐,只能说不事生产的人,就是这样的,监察御史的御史们出身都不算差,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五谷不分,对穷民苦力普遍没什么同情。 朱翊钧用力忍着笑,继续说道:“惯的他们!朕昨天给沈一贯下旨,让顺天府所有水窝子都不准给都察院送水,要水自己去担!海总宪终于受不了他们胡闹了,下令每四人一天,轮流挑水,挨骂的刘孔源负责监察此事。” “啊?真的是,干点活也是好的。”张居正稍显困惑而后恍然大悟,这海瑞不是个好人啊! 让刘孔源监察,就是为了让所有的监察御史难受,刘孔源还要接着挨骂,只要这轮流挑水之事还存在一天,刘孔源就是那个始作俑者,而刘孔源挨了骂,肯定要狠狠的为难骂他的人!眦睚必报是官场常态,因为所有人都盯着,刘孔源也不能徇私,反而执行起来更加公正。 所以,海瑞他不是个好人,让事情处于一种巧妙的平衡之中,全部人因为捣鼓出来的幺蛾子事一起受罪。 海瑞都不稀罕管这些糟烂的事儿,贱儒聚集的地方,海瑞这个骨鲠正臣能做的也就是骂几句,他带着忠君体国的科臣,每天奔波反腐,哪有功夫帮这帮人,断这种啼笑皆非的官司? 穷民苦力不止一次证明,离开了势要豪右、乡贤缙绅这些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穷民苦力也可以活的很好,但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没有一次证明,离开了穷民苦力可以活得很好。 连喝个水都显得无比困难。 “先生以为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收场?”朱翊钧好奇老师父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张居正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刘孔源估计要自己掏钱雇两个人去挑水,这大抵是最好的办法了。” “先生说得对,朕这就下章顺天府,不得水窝子往都察院送水,只能由都察院监察御史自己去取水!”朱翊钧一听立刻一拍桌子说道:“不能让他们钻这个空子,绝对不能!” 张居正也只是笑,陛下真的很喜欢看热闹,可想而知,都察院的御史们上街挑水,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大明京师街头巷尾,都要指指点点了。 “其实还有个解法,让刘孔源去找那个被骂的挑水夫,低头认个错,这事也就结束了。”朱翊钧说起了另外一种可能。 张居正摇头说道:“他不会去的,宁愿脱了那一身朝服也不会去的。” “先生看得明白。”朱翊钧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刘孔源肯去道歉,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的稀奇。 “这个冬日惜薪司就不给都察院送煤了,也不送炉子了,让他们自己到惜薪司去搬,就这么决定了。”朱翊钧又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冬天送煤,惜薪司就是专门给各官署送煤柴的,一旦朱翊钧下旨停了,那都察院的御史就只能自己干活了。 若是御史弹劾沈一贯,挑沈一贯的麻烦,沈一贯只需要用三个字就把人给堵的哑口无言了,有旨意。 就这三个字,御史就只能生受这个气了。 朱翊钧就是把这个事情,当成个乐子说给张居正听,张居正听完也不打算干涉,有旨意这三个字,对张居正同样管用,大明街头巷尾肯定都是议论,谁知道会把这种事编排成什么样子。 朱翊钧和张居正深入沟通了关于这次灭藩的若干细节,是灭藩,不是削藩,是把封藩各地的王府迁徙回京,如同凤阳高墙一样束缚在十王城里。 还田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比清丈麻烦了数倍的大事儿,张居正打一开始就不太想做,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必要了。 张居正判断,不会有藩王造反。 主要是陛下没有亲叔叔,一个都没有,道爷八子,就一个裕王府活到了最后,不是亲叔叔,藩王打清君侧的大旗,那就没什么威力可言了。 海瑞回朝,否认徐阶有从龙之功,就是从道爷八子仅剩先帝这件事上出发的,哪有什么从龙之功,道爷膝下就那么一个,不传位给裕王,传位给谁?景王大婚多年,一个不带把的都没生出来。 嘉靖中晚期的政治斗争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燕王、汉王,都是亲叔造反,这是因为亲叔叔是长辈,而且还是第一代的亲王,在财力、武力上都有一定的造反基础,眼下陛下情况是基本都是出五服的亲戚了,真的找亲戚,就要到明宪宗了,已经一百多年了,这名分不够。 张居正这么判断的另外一个依据是:藩王没钱造反。 造反又不是过家家,那随便翻翻身,就是天大一笔银子,造反可是把九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一博,这得重赏才有勇夫,况且朝廷强军刚刚讨伐板升归来,京营强悍无比,大明也册封了自天顺之后的第一个一等国公,这赏钱得更厚重,才能得到勇夫。 嘉靖年间因为兵凶战危,朝廷财用大亏,接连数次,道爷相继停罢郡王以下俸禄、营造王府、修缮王府银两、婚丧嫁娶给银,郑王府宫室十有七八都塌了,也没见修过,藩王们想造反也是有心无力。 而且没人,大明一百七十多年的养猪政策,有志之士,不会跟着藩王一辈子混吃等死,长史那是考不中进士的举人,才会谋求的饭碗,藩王身边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没有贤士跟随,藩王自己连造反的檄文都写不了。 没大义的名分、没有足够的银子、没有足够的人手、更没有出谋划策的强人,就是草台班子。 是继续入京混吃等死,还是在地方继续朝不保夕?还是揭竿而起?这本身就不难选择。 “先生不把发宗俸纳入考成,是不是就想到了这一天啊?”朱翊钧越听越觉得怪,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就是故意的削藩,将藩王的实力削到极致,为灭藩除国做准备。 迁徙藩王入京,就是灭藩除国,虽然说得好听,是迁藩,但迁回来国都除了,不是灭是什么? 这事儿过于顺利和丝滑,看起来图谋已久。 张居正思忖了良久,叹息的说道:“臣以前,根本不敢想这么远。” 一个十王城就是300万银的投入,迁藩更是一项巨大的财政支出,而养藩王在京,发俸禄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张居正哪敢想这个?先帝薨逝,把京师衙门里的银子摸排了个遍,连带内帑,一共就39万银。 能搞到银子,就是万历前十年的头等大事。 张居正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从河南诸多王爷的书信里看,十王城鼎建,王爷们的话锋一转,从批评张居正,到盛赞张居正,恨不得将张居正拔高到先生千古,配享太庙的地步! 到京师了,就能领到俸禄了。 英格兰的特使乔治,最终购买了大明五十万匹的棉布,他这次来带了一百万两白银,本来是想买点丝绸,效仿费利佩二世倒卖丝绸赚钱,听闻西班牙购买了大批的棉布,立刻就吓得的把货物清单变成了棉布。 而葡萄牙特使马尔库斯购买了不少的丝绸,对于棉布,马尔库斯并不害怕,葡萄牙之前都已经到了国破的地步,哪有什么手工业被冲击的担忧,费利佩二世真的用棉布对付葡萄牙,安东尼奥国王还要谢谢费利佩二世,给葡萄牙人一身衣服穿。 神罗特使就是凑了个热闹,红衣主教白来一趟。 法兰西发疯的特使,也没能如愿以偿和大明皇帝联姻,她甚至连银子都没有,无法购买棉布。 “陛下,那个果阿总督府的特使鲁伊·德,自杀了。”冯保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声之后,赶忙汇报了结果。 鲁伊·德,是坚定的信徒,哪怕是在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情况下,依旧没有背叛信仰,朱翊钧对鲁伊·德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鲁伊咆哮文华殿。 自杀在任何教义里都是亵渎的行为,死后要下地狱的,而鲁伊·德的自杀,是因为绝望。 马六甲海峡的塘报传入了京师,立刻引得沸沸扬扬,连都察院御史们抬水的热闹都盖了下去。 马六甲城陷落了,一座经营了六十年的堡垒,上一次果阿总督府内讧后,外围所有的棱堡被拔掉,一座孤城悬在那里,大明三十斤火炮就位后,轰开了马六甲城堡的城墙,轰碎了所有的士气。 大明彻底贯穿了马六甲海峡,西洋这个广袤的世界,再次对大明敞开了大门。 而鲁伊·德认为,是自己行动缓慢,没有为果阿总督府的同袍们争取到最后生存的机会,和马六甲城一起死亡了。 “官葬吧。”朱翊钧听到这个消息,对着冯保说道:“从头到尾,鲁伊啊,都是个有些蠢笨的坚定信仰者,为本国利益征战奔波,都是战士。” 鲁伊是红毛番,是葡萄牙人,为本国利益征战奔走,最终见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明智,更不值得提倡,但朱翊钧还是尊重一名战士有尊严的倒下。 “知耻,知羞愧荣辱,自尊,自重亦自爱,方能自由。”朱翊钧最终点评了鲁伊的一生。 鲁伊的葬礼非常简单,除了大明的人,没有人前来送行,因为安东尼奥作为葡王,已经把马六甲海峡的治权还给了大明,马尔库斯没有理由来送行,果阿总督府的抵抗,是不遵国王的命令,其他人更是懒得理会。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上面刻着碑文,大明对鲁伊·德也不是很了解,就把他两次出使的事儿刻在了墓碑上。 “拿去喝茶。”沙阿买买提出现在了通和宫门前,他将手中的银袋子高高的抛起,落在了大汉将军的手里,而后走进了通和宫里。 缇骑、大汉将军是可以收这个银袋子的,这是陛下特别下旨交待,要尊重沙阿特使的文化与优雅。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圣安。”沙阿买买提行了个礼。 “免礼,坐下说话。”朱翊钧试着模仿了几下沙阿买买提扔银袋子的动作,总是有几分不自然,没有那种丝滑,可能和朱翊钧本人吝啬有关。 沙阿买买提坐的极为端正,正色说道:“陛下,马六甲海峡彻底贯通这可是个好消息,那么辽阔的蒙兀儿国会为大明提供充足的棉花,还有咸砂,哦,不,现在应该叫它硝石了。” 他来到大明没办过什么正经的差事,主要是在前门楼子听评书,偶尔负责一下接收阿克巴大帝送来的波斯美人,算是维系和大明皇帝的关系。 “沙阿特使,可能要回蒙兀儿国一趟,确定这些贸易的细节了,大明确实需要足够的棉花去纺织。”朱翊钧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沙阿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大明一年需要多少棉花呢?” 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有多少要多少,松江府一年能织1500万匹布,大明一年能织近三亿匹布,大概还需要三亿匹布的棉花,所以是有多少要多少。” “大明的胃口真的是太大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满足大明的胃口。”沙阿买买提一听,人直接就晕了! 一匹标布需要棉花四斤,一匹小布需要棉花三斤,三亿匹布的棉花即便是小布,也要九亿斤棉花,即便是以大明精耕细作,一亩地产棉花也不过一百斤到一百五十斤,就需要九百万亩田去耕种,再加上轮耕,是1800万亩土地去耕种棉花。 大明的棉纺中心在松江,而种植中心在山东,因为棉花的习性是长日照,在棉花生长期间,多雨不利于棉花生长,棉的根系普遍不超过三尺,如果土壤过于湿润,会导致棉无法扎根,松江府是一个很爱下雨的地方。 朱翊钧可是宝岐司真正的主人,他对棉花的习性非常了解,北棉南下,山东的棉花送往松江府制造。 “陛下太瞧得起我们蒙兀儿国了…”沙阿买买提连连摆手说道:“陛下,我们连有多少田亩都不是很清楚,只能说尽力提供吧。” “多多益善吧。”朱翊钧没有要求在贸易初期,到底要收多少的棉花,就是尽量多就行。 其实朱翊钧之前一直比较担心,大明充满活力的传统棉花制造业,使机械化制造变得更加困难,就是机械的成本远高于人力,导致各手工工坊主更倾向于使用人力,而不是机械。 数以百万计的农户,生产棉花供自己或附近的市场使用,商贾们根本不用费尽心思的进行规模化制造,直接购买农户自产就足够了。 申时行回答了陛下的疑惑,大明棉布已经有了大规模集中生产的预兆,只需要充足的原料,就可以促使机械制造的进一步实现,大明朝廷应该担心的是,孱弱的蒸汽机生产能力,无法满足大明的胃口,以及大规模生产破坏男耕女织小农经济,带来的恶劣影响,破产农户是大明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整个松江府拥有五十七家大型的棉纺手工工场,雇佣织工、织娘超过126015名,加上大明朝廷的官纺织造,大约有超过二十五万人的从业者。 所以大明当下之急,就是原料供应。 “大明可以便宜卖一点棉布给我们蒙兀儿国吗?”沙阿买买提低声问道:“一匹大布的价格高达两银,实在是过于昂贵了。” “当然,不知道沙阿特使觉得什么价格合适呢?”朱翊钧的笑容很阳光,但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黑心商人被人当面戳破,还要保持微笑的那种不开心。 “不如一银每匹吧,当然是大布,四十尺那种。”沙阿买买提直接祭出了屠龙宝刀,对半砍价。 朱翊钧一听立刻阳光灿烂起来,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大明和蒙兀儿国是老朋友了,一银的价格,大家都可以保证充足的利润。” 沙阿买买提买回去棉布,当然不是给平民用的,主要是当二道贩子,卖给波斯诸国。 批发商的价格,朱翊钧自然要给一点利润的空间,两银是掐准了索伦大船到港要顺着季风而行,时间紧迫,当然要饱餐一顿,但一银的价格利润也已经非常丰厚了。 沙阿买买提也就是不愿意麻烦,如果跟乐意通番的商贾购买,价格还能更低。 “那真的是太好了!”沙阿买买提十分欣喜的说道,反正以蒙兀儿国的局势,让首陀罗和贱民种植棉花,也不会闹出乱子来,首陀罗和贱民坚信,只要转生之后,就可以成为婆罗门。 就这样,大明皇帝和蒙兀儿国的上层级建筑,达成了向下狠狠朘剥首陀罗和贱民的一致,种了棉花种不了粮食,至于饿死之类的事,蒙兀儿国可以处理,这在大明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是合乎情理的。 和征服者合作,向下朘剥奴仆,是那片土地长久以来的生存模式,无论谁去征服,都能做到一样的效果。 万历十年七月初,鸿胪寺少卿高启愚送走了入京的特使,那个法兰西的特使还要闹,直接被绑上了船,送回了泰西,连棉布都不买,做什么特使! 大明皇帝恩赏泗水侯殷正茂、鹰扬侯张元勋圣旨顺着海路,向马尼拉而去,朱翊钧本来打算封公,但张居正阻止了,大明只是把果阿总督府在马六甲海峡的据点全部拔出,果阿总督府还以残存势力存在,所以不宜封公,那是赏罚不明,则百事不成。 朱翊钧这次没有圣意已决,而是认为张居正所言有理,但是恩赏格外的丰厚,朱翊钧给了一批银子,让张元勋在旧港宣慰司营造鹰扬侯府,至于规格,朱翊钧没有确定,反正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建成皇宫,就随张元勋折腾了。 陕西总督石茂华一封奏疏入朝,朝中议论纷纷,石茂华上奏说,要将陕西行都司升级为宣威布政司,成为大明一级行政区,将陕西行都司外迁至关西七卫。 (本章完) 第五百零四章 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光海寇 日后被称为甘肃的地方,现在叫做甘肃镇,隶属于陕西行都司,和辽东都司隶属于山东一样,任何的奏疏都要到陕西绕一圈,大明之前没有收复河套的时候,就不算是绕路,但现在大明有了河套之后,就变成了绕路,和之前绕道山东是一个道理。 (陕西行都司——甘肃镇) 陕西总督石茂华的意思是,将甘肃镇升级为一级行政区布政司,而后将陕西行都司外移至关西七卫,建立军屯卫所,来进行实控,并且随着国力、驰道的修建,逐渐将西域收入囊中。 没有西域,就没有河套,没有河套,山西大同、燕山防线就是前线,收西域守河套,就是守京师腹地。 朱翊钧将陕西总督石茂华的奏疏下章兵部和吏部,询问意见,让朝臣们广泛讨论是否要重开西域,并不是说马上就打,立刻就开拓,而是循序渐进。 汉唐的军事政治经济中心,都在关中长安,即便是从长安出发,征伐西域,三十石的粮食运到边方,就只剩下了一石,在驰道没有修到嘉峪关之前,大明对西域的扩张止于关西七卫,这是石茂华给出的明确提议,因为超过关西七卫,意味着要跨过大漠作战。 潜伏作战开始了,这是姚光启第一次亲眼见到海防巡检出手,一个人影在树影之间晃动逼近了打着哈欠的哨位,寒光乍现,哨位上的海寇就瘫软在了地上,在姚光启没看到的角落里,一个暗哨同时被击杀,一明一暗,互相警惕,已经十分谨慎了,可是碰到了训练有素的海防巡检。 陈天德逼迫两个孩子,挖出倭寇的心脏,无论日后这两个孩子是否会成为战士,挖出了心脏也算是报仇了。 姚光启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因为停留在圆泉湾的两条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四名海防巡检,将船上的哨位快速解决了。 陈天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那年是嘉靖四十二年?记不太清了,我那年刚满十六,孩子一岁,倭寇当着我的面儿,杀了我的孩子,淫辱了我的妻子至死,然后把我给阉了,以此取乐。” 当然他不是个书生,也是习过武的,文不成,武艺还行。 陈天德没有骗姚光启,私市的所有船只,都是海寇的船。 朱翊钧甚至怀疑,科道言官们的赞同,只是为了让西山,遍布门头沟的窑井停工,让滚滚浓烟离自己远一些。 问现在戚继光写不写诗?戚继光只会写:你有快马鞭,我有三骑营,大家都有马,打的你抱头窜。 姚光启明白了,这些人要夜里入私市,所以现在快中午的时候,反而会睡觉,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着计划进行。 私市危害极大,这是大明保税战争的一部分,同样,私市的船全都是海寇的船。 “把他们的心挖出来,他们杀了你的亲人,这是他们该得的待遇。” 陈天德趴在姚光启的旁边说道:“私市的船都是海寇,人人手上沾着血,你不必顾虑滥杀无辜,或者躲在这里,我们半个时辰就好。” 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所有的船只,白天都隐藏在出海口外的群岛之上,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才会出入,夜里海上是漆黑一片,很难察觉。 而陈天德、姚光启的船停在了东北侧,这里是一片险滩,还有沙滩,很容易搁浅和撞到暗礁,显然已经将暗礁探明,船只有惊无险的靠岸,一共四十三名海防巡检,跳上了沙滩,向着西侧的圆泉湾而去。 是的,现在的戚继光已经完全没有诗才了,皇帝要求,戚继光就写点打油诗糊弄皇帝。 陈天德缓缓的抽出了佩刀,笑着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光他们。” 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是戚继光一首诗,写于蓟州总兵之时,那时候戚继光显然有些迷茫,毕生的心血如同洒在千山万岭上的浓霜,把满山的秋叶都染红了,终于荡涤了海寇,换来了海波的安宁,写诗的时候却只能拒敌,不能出击的迷茫。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姚光启双手合十,十分诚恳的道歉。 “我去一趟吧,顺便把姚光启给我用下。”瞭山笑着说道。 “我把你骨灰带回何处?”姚光启的嘴依旧是毒蛇一样,这平白无故的办这么一趟要命的差事,任谁都会有怨言。 墩台远侯夜不收哨,海防巡检浪里白条是可以禀报总兵身边的瞭山,以确保情报不会出现遗漏、调换、错误。 陈天德不希望这两个孩子永远活在仇恨之中,这是他活着的另外一个意义。 皇帝的许诺,陈璘相信,因为陛下从未有过一次的食言!哪怕是少时之言。 姚光启觉得自己疯了!他手抖,不是怕,是兴奋到手抖!好像是枯燥无味的人生,忽然又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一样的兴奋,他马上就要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平倭的第一线,这种由衷的兴奋,让他两眼开始泛红。 芙蓉岛是宁德海外一个围不过三十里的小岛,这里盘踞着一个窝点,里面有两条准备前往私市交易的二桅船,而陈天德需要获得私市的船引,根据经验,私市的船引和大明的船引一样的严格,唯有获得船引,才能进入私市之内。 因为甘肃是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即便是现在驼铃声不再像汉唐那么的密集,但仍然有商队不停的出现在嘉峪关,勉强算是个肥缺,而且大明要重开西域,这就是青史留名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功劳在等着,想进步的自然要去搏一搏。 天边升起了一道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海鸟欢快的鸣叫着飞过,留下了鸟屎落在了姚光启的脸上。 冯保为之愕然,而后笑了笑,陛下的话总是带着一丝冷酷的幽默。 下面则是承诺,让陈璘尽管做,把天捅出个大窟窿来,大明皇帝兜着!他也会履行诺言,护平定海寇的陈璘安全,朱纨、李天宠、张经,是求荣得辱,为了安定东南尽心筹划,奋力作战,取得大胜后,反而不得善终,自杀,斩首。 陈天德想了想,看着海面,平淡的说道:“我还真没想过,就,洒在大海上吧。” 杀光他们,这是对倭寇、海寇唯一要做的事儿。 密匣上有两道火漆密封,而每过一个水马驿、海防巡检,都会多一道火漆密封和印章,哪里出现问题,一目了然。 “出现问题,解决就是,大明这么大,还能不出点幺蛾子事儿吗?”冯保一贯认为,大明不怕有问题,怕的是不敢面对。 朱翊钧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凌部堂在京的时候,也跟朕说,他其实也不想杀人的,但是有的时候看到那些事,他忍不住,广东巡抚王家屏,前段时间跟朕抱怨,说岭南发现一只蟑螂,就有一窝的蟑螂。” 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他们有多少?”姚光启握着手中的刀,低声问道。 陈璘是水师中,最高价值目标,万一陈璘折在了宁德县私市,那才是天大的事儿,所以,陈璘不能去。 陛下的信誉就是撑起大明将倾日月倒悬的天柱。 瞭山被气了一下,想了想说道:“陈天德,本来叫陈五二的,后来改名为了陈天德,原来是山东密州人。” “合适!”陈璘攥着拳头说道:“怎么总兵就不能去亲自探闻贼情了吗!” 陛下最后说可以做书证,就是陈璘真的可以拿着这封信公开,并且当面质询皇帝:你许诺过的! 其实没有这个承诺,陈璘也是要做的,私市的周围,一定会诞生无数的海寇窝,而这些贼巢就是东南倭患的根本,只有找到巢穴,彻底剿灭才能完成平倭,作为大明水师总兵,陈璘的职责就是安定海疆,这是抗倭一生的俞大猷,交给陈璘的那杆旗。 宁德县的私市的规模,已经不弱于当初浙江双屿私市的规模,来往船只,有红毛番、大食人、倭人,以及大明大量的二桅船,大明的亡命之徒。 “我这一生杀了十七个倭寇,生吃了他们的心,够本了。” 杀戮和希望,如此矛盾的意义,就是支撑着陈天德活下去的理由。 石茂华整本奏疏延续了他谨慎和少找麻烦的风格,将他的谋划娓娓道来,不求吹求过急造成朝廷过重的负担。 瞭山之所以要姚光启,是因为姚光启更像个海寇,脸上那道疤,长期海上生活,晒的黝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斯文阔少了,而且姚光启本身是个生意人,能说会道,探听情报,非常合适。 想进步,而且肯去边方,就值得朱翊钧如此慈眉善目,耳提面命。 “力有未逮,操船逃命。”陈璘显得有些颓然,当了总兵,就不能轻涉险地了,当初他也是单船至首里府探闻情况,出生入死的浪里白条。 姚光启一脸懵的被带到了瞭山面前,而后二桅小船载满了货物,趁着夜色向着宁德方向而去,第二天还未破晓之时,姚光启才知道了这次的目的。 “这两条船,刚刚血洗了一个渔村,船舱里除了货物,还有四个女人,两个孩子。”陈天德走到了姚光启身边,示意他可以动了。 大明都饷馆百值抽六,并且有军、政、宦三方监察,如此低的关税,还有走私之事发生,朱翊钧确实非常的愤怒,但也格外的冷静,仔细侦查后,一击必杀,绝不姑息,决不轻饶,无论查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哪怕是王崇古,也要将其斩杀。 整个私市,在三天的时间内,进出了超过一千条船只,可见其规模之庞大。 他习惯了海上生活,把自己绑在船上睡的正香,就被叫醒了,满肚子的怨气。 二桅船舶缓缓的靠在了芙蓉岛上,岛上有一眼圆泉,提供淡水,岛上有密林环绕,圆泉水顺流而下,在岛的西侧,有一个天然的小港口,叫圆泉湾,可以靠岸,而前往私市的船,就停留在圆泉湾内。 朱翊钧思索再三,才在密疏上写道:[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我朝壮士平倭三十春秋,终平海波,今日波澜再起,除恶必尽!朕许天子之诺,浙抚朱纨、李天宠,大司马张经之事,绝不再现,此书可传阅,亦可为书证。] 朱翊钧写完了内容后,花押朱中兴后,再取万历之宝盖在了密疏之上,才将其完全封存,放在了密匣之中封好。 陈璘将密疏点燃,扔进了火盆,静静的看着燃烧干净后,倒了点水搅合了一下,事情的发展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陈璘可以倒下,但陛下绝对不可以,陛下的信誉不能受损。 无名之辈?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该死!该死!该死!”姚光启见到了被带下船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和很多渔民一样,穿着简陋,上衣下裤,被带下船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惧和惶恐,孩子躲在女人的怀里,而那四个女人都是遍体鳞伤。 河套为腹心,西域为羽翼藩篱,石茂华的战略得到了大多数朝臣们的认可,但是现在朝廷没有钱,大部分的意见是,升级陕西行都司为一级布政司行政区,但军屯卫所暂不外移,等到朝廷财用盈余之后,再做打算。 “哦对了,我还有个义子,逃亡的时候,一个快饿死的妇孺将孩子交给了我,我带着孩子逃啊逃,又遇到了倭寇,我拼死杀了那两个倭寇,却没能护住孩子,当时广东总兵张元勋招募客兵,我就参加了,就一直跟着现在的水师总兵陈璘了。” 万一查着查着涉及到了帝师元辅张居正,陛下就必须要做出抉择,倒张意味着新政需要推倒重来,杀了他陈璘,就百事大吉了;或者万一涉及到了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一家,太后亲眷,陛下就只能为难。 姚光启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多少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真的是不该问的乱问!这年头沿海的百姓,谁家里不是跟倭寇血海深仇? 自己真的是多嘴! “那你没有再娶吗?”姚光启有些奇怪,瞭山的俸禄可不低,讨个媳妇还是可以的。 “你没有家人吗?”姚光启不是很在意的问道,他就是在闲聊罢了。 “无名之辈罢了。”瞭山摇头,他很少用自己的名字,平日里就是瞭山代称,这也是大部分瞭山的习惯了,名字其实不重要。 朱翊钧在整个七月的心情,就像是天上的烈日一样的明媚,重开西域靡费巨万,最后开的矿,不见得能赚回来,但至少朝臣们没给皇帝添堵,无论西域有没有人,有没有矿,为了河套为了守住绥远,也要拿回西域,算是大明上下少数一次,达成了难能可贵的共识。 陈天德带着海防巡检前行,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回答道:“八十七人。” 海防巡检皱着眉头,看着姚光启,十分确信的说道:“像!混哪一片的?被瞭山招安了?” 宁德县这里也没有海防巡检,所以没有及早发现,大明一千多个海防巡检,看起来很多,但是算上长崎、琉球、吕宋、旧港总督府,如此庞大的海域,这点巡检司,真的太少了。 石茂华的奏疏,引发的讨论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才慢慢的落下了帷幕,朱翊钧专门召见了所有前往甘肃的官员,耳提面命,让他们小心,而且提醒他们注意防尘,要带着亲随护卫,不要单独出行,不要喝生水防止生病等等事情,可谓是做足了仁君的派头。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伱让我跟着你探查贼巢?你病了,还是我病了!送我回去!”姚光启都快疯了,浪里白条都是疯子吗? “陛下,气大伤身,这么多年了,那张四维都变成一万多片的标本了,陛下何必跟小人置气呢?无论小人做了什么,还能拦得住大明再兴的步伐吗?大势已成,滚滚向前,臣是怕陛下气着了。”冯保将密匣放进了盒子里,再加了一层司礼监火漆封口,劝陛下气大伤身。 主要是这一批官员,都是主动前往边方,甘肃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丝绸之路仅剩那点油水,不是主要动力,建功立业才是官员们的目的。 无人幸免,海防巡检干净利索的在一刻钟的时间内,解决了所有的敌人。 陈天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了,父母、妻子、同乡都被倭寇给杀了。” 姚光启愣了很久很久,他已经完全语塞,作为势要豪右出身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瞭山,如此的凄苦。 吧唧。 姚光启是海带大王,他受山东巡抚王一鹗之命,押送了一批棉布、煤炭、海带在松江府换取松江布。 四个哨位解决后,随着手势的不断挥动,海防巡检的身影增多,从各个方向脚步轻快的接近了那几处草舍。 陈天德眼睛微眯,看着天边的晨曦,低声问道:“你拿得动刀吗?” 陈天德将两个孩子从女人的怀里拉了出来,拉到了海寇的身旁,这是两个月带头的倭寇,陈天德似乎是对姚光启,似乎是对孩子,或者是对自己说:“不要对倭寇或者说海寇,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甚至是向往,不得好死,就是他们该得的下场!” 陈天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你又不是倭寇,不必害怕我,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袍泽。” 所有的才华都用去打胜仗了。 毕竟老妖婆慈禧都知道西域要在手里拿着,才能睡得着觉。 “你还知道你是总兵,不是之前那个参将了。”瞭山笑着说道:“你是水师总兵,去不得。” 那半个人腿窝中了一箭,正在捂着伤口哀嚎,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又是一轮箭雨,带走了这最后的四个半人。 三人一组,开始对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开始检查,而陈天德端着一把燧发铳,在不停的扫视着。 在七月末,一封密疏打破了这份好心情,来自水师总兵陈璘。 密匣在九龙驿站出发,过通州至天津卫,三艘水翼帆船,连夜扬帆起航,沿途一站不停,直接至松江府新港,停留后,海防巡检下好火漆印,送至瞭山,瞭山再下火漆印,送到了陈璘手中。 跨过大漠作战,只能胜不能败,败则全军覆没,而且粮草补给的消耗,实在是过于惊人。 “还有,除了脸上那道疤,晒黑了些,仪表堂堂的我,哪里像个海寇了!你这是诽谤!诽谤!”姚光启歇斯底里的喊道! “他不像海寇吗?”瞭山询问了一个海防巡检。 说着话,陈天德就砍死了一条蛇,岛上有蛇偷鸟蛋,多数蛇都无毒,密林行军深一脚浅一脚,蚊虫无数,姚光启是富贵命,他真的没有吃过这种苦,但他还是跟上了队伍的步伐,不过不再说话。 瞭山看着陈璘平静的说道:“你觉得合适吗?” 姚光启捡起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他见别人也是这么做的。 在准备进攻之前,再奏闻朝廷决策,或者陛下直接下明旨至松江镇水师,密疏始终不具备圣旨的功能,是沟通往来、明白圣意的渠道。 海寇是寇的一种,该死的那种。 “没事,在气死朕之前,朕一定把他们先杀干净,一个不留。” 可惜,为时已晚,敌人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而四十三名海防巡检,掏出了背在背上的驽,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上好了弦儿,呼啸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箭簇反射着阳光,划过了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钉在了海寇的身上,箭无虚发,一轮齐射之后,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个半人还站着。 虽然几率很小,但陛下这份用了印的密章,不能留。 “怎么了?”朱翊钧将密匣交给了冯保让他发往松江镇,密匣有火漆,火漆上有朱翊钧的印绶,倒是不怕有人打开调换。 “其他人都封侯了,只有我还是伯爵,实在是羞耻啊!这一次,我必然成为首里侯!”陈璘的神情有些兴奋,他看着瞭山,颇为雀跃的说道:“备船,我要亲自探闻。” “啊!!”姚光启指着飞离的海鸟,怒不可遏的连点了数下,才擦干净了脸上的鸟屎,依旧是愤愤不已。 这一次,征召前往甘肃任职的官员,没有遇到之前士大夫们不想去的困境,报名很快就满了,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完成了征召,而且,大明进行了一次筛查和补选,也很快补满。 姚光启绝望,靠在桅杆上,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姚光启有点懵,因为人越走越少,似乎在密林里散开了,很快,四十三人的队伍就剩下三个人了,走出了密林,走到了圆泉湾,这时太阳升起了很久,圆泉湾里刚刚赌完钱的海寇,打着哈欠钻进了随意搭建的草舍之中。 陈天德没有骗人,他真的杀了十七个倭寇,真的生吃了他们的心,若不是满心的愤恨,陈天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对他而言,活着的意义之一,就是杀死每一个见到的倭寇,直至死亡那一刻,魂归大海。 姚光启看着精瘦的瞭山,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 “我们要做什么?需要买船引吗?”姚光启内心深处在患得患失之后,由衷的升起了一股兴奋,或许人天生就向往冒险。 姚光启颇为不满的说道:“总不能你死了,我带你骨灰盒回去,连个名字也不刻吧。” “陛下…”冯保说话声音很低很低,他看得出来,陛下现在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大明太大了,生产力太强了,把松江府一年的棉布产量,运到泰西,能把泰西所有手工作坊全部冲垮,这就是大明的底气!这就是天朝上国。 海防巡检的浪里白条没有打草惊蛇,发现了此处之后,立刻离去,直接禀报了陈璘。 这时候密疏的好处就出现了,宁德私市已经被发现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至少京堂、地方都不清楚,现在陈璘请求严密调查后,暗中筹措,以武装巡游倭国为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一网打尽。 战斗悄无声息的展开着,血腥味开始铺开,姚光启真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怕自己乱动,给海防巡检带去麻烦,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心里有数的。 “我也是杀过三个海寇的!从小习武的,看到这道伤疤了吗?杀海寇时候留下的!”姚光启十分肯定的说道。 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显然是解决的时候,对方反抗,立刻惊醒了整个圆泉湾。 “侥幸活了下来,就没再娶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朱翊钧将朝臣们的意见综合后,发给了石茂华,很快得到了石茂华的回复,答案是可以,并且石茂华表示,会在明年年底前,将陕西甘肃两地的普查丁口做完,并且完成废除贱奴籍之事。 大明无法放弃绥远的矿山,白银、黄铜、煤炭,对现在的大明而言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河套丢了,大同成为前线也不能好好采煤,难道京官们要一辈子忍受煤烟的折磨吗! 宁德出海口只有四里宽,不借助千里镜也能一览无余,如此密集的船只进出,引起了海防巡检的疑惑,而后海防巡检水上飞们,带着干粮侦查了三天,终于确定这里就是一处私市。 福建福宁州宁德县,发现了一個私市,发现私市的海防巡检奏闻了大明水师总兵首里伯陈璘,陈璘密匣直入御前,把朱翊钧所有的好心情全都毁的一干二净。 “没有,我不想知道太多了!够了,够了。”姚光启连连摆手,揭人伤疤这种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天德看着越来越近的芙蓉岛,释然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其实水师里好多客兵,身上都背负着这样那样的血海深仇,大明东南沿海绵延千里,挨家挨户都和倭寇,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石茂华的奏疏引起大明朝官的激烈反应,这些反应,不是反对,而是赞同。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从来都不是。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五章 代号为:平波净海 陈天德作为大明的海防巡检,瞭山,他其实很难理解,绝对自由派,将海寇描写成了放荡不羁、自由自在、桀骜不驯、与滔天的巨浪、狂乱的风暴搏斗,战天斗地的勇敢,在经历了狂风暴雨和无数的磨难,以及轻描淡写的劫掠之后,获得了泼天的财富。 绝对自由派将其包装成了冒险,然后将冒险包括在自由之下。 完全是就是抛开事实不谈,事实就是海寇,是一群强盗。 海盗是这样的吗?陈天德看到的海寇是做着不法的买卖、打家劫舍、血洗村寨、不劳而获的纵帆抢劫、无法无天的该死之人,这就是陈天德对海寇的唯一认知。 战天斗地和海寇有关联吗?除了向弱者抽刀,这些海寇还能做些什么? 两艘船的货物已经完全点清楚了。 第一艘船上,有二十箱的烟土,就是大明严令禁绝入明的阿片,大明有专门种植的罂粟,用于提取用于外科手术的麻药以及镇痛,并且有着严格的流通渠道和监察,而这二十箱阿片成膏,就是这两艘船上最贵重的货物,还有一千二百袋的烟草,淡八菰,这是吕宋来的烟草,显然这也是抢手货。 海防巡检需要一块敲门砖,而姚光启就是那个敲门砖,即便是没有烟土,出发的时候,船上的货物,也足够用了。 如果真的是陈璘,那就是天塌地陷的麻烦了。 气氛立刻剑拔弩张了起来,这些个村民们正要上前,却被火铳、十几杆鸟铳给吓了回去。 抱着玩的心思,可能会新鲜,但这是用来执行任务,维护大明海疆安全和秩序的暴力之一,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姚光启在和李安瑞做买卖,李安瑞因为姚光启带了大货,直接大手一挥,免了抽分,还让那个挨打的李家村年轻人来磕了个头道歉,李安瑞这么做的意图非常明显,让姚光启带更多更多的阿片来到这里。 “当然,可能性微乎其微。”陈天德摇头说道:“因为我作为瞭山,平日里最多的事儿,就是劝陈璘不要冲锋陷阵,一个不把自己命当回事儿的人,会把银子看得很重吗?” “废话恁多。”姚光启刷着手里已经击发的火铳,厉声说道:“还要上船吗?把伱们村给你们扬了!” “规矩?”姚光启往前走了两步,脸几乎顶在了年轻男子的了脸上,突然暴喝一声:“规你娘个矩!” 姚光启终于知道李安瑞为什么精神萎靡不振了,完全是因为瘾犯了,却没有药,所以才苦苦支撑。 话音未落,火铳之声响起,姚光启对着天放了一铳,而后另外一把手铳,对准了在场的村民,他一脸凶悍的厉声说道:“还有谁还要抽分!” 陈天德喜欢公私论,他把公事和私事分的很清楚,作为抵背杀敌的战友和袍泽,陈天德不相信,陈璘背叛了大明。 姚光启在京师的解刳院里亲眼见过。 “这和朝廷船引制度完全不同,朝廷的是一船一引,一一对照,无法对应就是冒认,这私市,却只认船引,只要有船引,就可以进入?这不是给了海防巡检混进去的机会吗?”姚光启无法理解这种船引方式,这样的漏洞实在是太大了。 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安瑞才从屋内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数倍。 姚光启这才想明白这件事,点头说道:“确实,不是用来玩的。” 借着夕阳的余晖,姚光启用千里镜不断的瞭望着,他再次确定这里港湾条件的优秀,因为它有足够的面积停泊船只,不冻不淤是天然良港的必备条件,在海边还有一大片平坦的土地,作为堆场,海与陆地的交界处是断崖,那显然是无法作为港口的。 醉生梦死,说的就是眼前的李安瑞,阿片现在已经从生食变成了熟食,就是用烟枪加热点燃,在士大夫和势要豪右之间,以一种高级享受的姿态出现,并且有快速扩大和风靡的趋势。 这代表着大明禁令是有效的,阿片因为昂贵的价格,也不至于向下快速传播,即便是中人之家,要买这东西,也只能望而却步,同样也带来了新的挑战,阿片高昂的价格,让许多人开始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大量种植。 “这么好的东西,皇帝老儿为什么就不肯放开呢?”李安瑞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老巢的作用是一旦水师被全部击沉后,能够快速恢复,最大的要求是易守难攻,以大明强横的生产力和众多的人口,只要老巢不灭,水师就可以永存。 整个宁德私市,每天三百多艘船,即便是只有少部分携带这种‘珍贵’的货物,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傍晚的时候,船只开始扬帆缓缓出湾,通过了那只有四里宽的入海口,在通过的一瞬间,姚光启眉头紧蹙的说道:“这里是天然的良港,整个大明最好的天然良港!” 陈天德在查看着一本航海札记,是已经死了的船长留下的,里面的内容记录了这艘海盗船经停的地方,这是重要情报,就这条船居然在大明实控海域内,停留了十几个私市,当然,这些私市的规模远远小于宁德县私市。 这艘船的海寇,火力过于强横了。 “嘭!” 他只有四十三个海防巡检,人手太少了,所以只能如此决定,在陈天德的眼里,倭寇从来都不是人。 “抽得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戒不掉,这破玩意儿,有这么金贵?”姚光启对李安瑞非常不屑,这种不屑是由内而外的,别看此时的李安瑞道貌岸然,等到瘾犯了,那比鬼还恶心了。 “其实用着用着就习惯了,也没那么颠了,上了岸,反而晕地。”陈天德和姚光启聊起了他的海防巡检生活,很多事都是习惯成自然,熟悉了之后,没那么的可怕。 用冗杂的信息,喋喋不休的胡说八道,来让人们相信事情本就是这样的,将事实扭曲,将真相掩盖,借着一个看似合理的、逻辑自洽的主张,去欺骗生活在腹地,甚至没有见过大海的人,告诉他们这才是对的。 “是!这是规矩!”一个看起来有些精悍的年轻男子,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喊道。 而大明的海防巡检们,化整为零,在漳湾私市内开始转悠,也不询问,就是听,就是看,听这些海寇们的炫耀,看各种各样的货物,不显眼的海防巡检们,对这个私市越来越了解,而且还知道了,在整个三都澳海湾,不止李家村这么一个私市,而是有七个。 海防巡检到了私市,是不能开口的,一开口就会暴露,因为言行和海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探听情报就只能被动,但姚光启就不一样了,打眼一瞧,这就是海寇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里真的真的非常合适!这里适合做军港,不适合做民港,因为运输上,相比较月港、松江、电白港的大河,这里就差了一些,而且福建自古就是兵家不争之地,实在是福建的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陆运、河运条件都差了一点,海运只能弥补一部分。 “啊?”姚光启眼睛瞪的像铜铃,呆呆的看着陈天德,这么冰冷的话,陈天德是怎么说出口的!若真的是陈璘,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去了,这里的海寇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光! 陈天德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有这种可能,陈璘也是个人,他也有物欲,俞帅回京后,水师完全交给了陈璘去掌控,他趁着拿下琉球的功劳封为了首里伯,在鲜花锦簇中迷失自己,为了银子,无所不用其极,有什么问题吗?” “有好货?”老者闻言一愣。 将罪行扭曲为自由,将邪恶扭曲为正义,这就是驯化的过程。 一条不是海寇的二桅船缓缓的跟着船流,驶入了私市,名叫漳湾,是一个非常封闭的港湾,入口处不到一里,而海边的村子叫李家村,海边有栈桥,船只可以顺利停靠,入夜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十七条二桅船开始缓缓停靠。 陈璘收到了陈天德送回松江府的情报时,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什么人,这个陈天德的心是铁石做的吗?这么冰冷!两个人都搭档了多少年了,居然还被怀疑是整个走私交易的幕后指使是他陈璘! 就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结果陈天德还是如此的冰冷。 海带大王姚光启,简单观察之后,就确定这里非常适合种海带,当然作为港口,也是极其好用。 “好说好说。”老人听闻有好货,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鄙人李安瑞,请!” 只有四里宽的入海口,但这里的水很深很深,意味着任何大小的船只都可以顺利的行驶,而伸出大陆的半岛,可以将海浪隔绝在半岛之外,形成非常平稳的水域,让船舶避风、停靠、装卸,成为狂暴大洋的避风港。 一个人猛地跳了出来,大声的叫嚣着:“你有本事…” “首里伯陈璘。”姚光启重复了一遍,整个李家村都是这么认为的,不仅仅是李安瑞这么说,甚至是其他的船,也是这么认为。 “他奏闻了陛下,具体执行的时候,还是要他来办,只要把风声偷偷放出去了,海寇船们慢慢不再前来,私市这帮毒虫,真的攀咬水师总兵,咬得到吗?谁会信呢?” 到了早上的时候,船只顺利启航,陈天德收到了所有的海防巡检的情报,除了烟土生意之外,最大的是生意还是奴仆,不仅仅是倭人,还有大明人,海寇洗劫了大明沿海渔村后,将人带到私市交易。 而宁德县外的这片海域,完全符合所有的良港的要求。 陈天德一直没有休息,他在忙碌,把海防巡检伪装成海盗的模样,海防巡检精壮、刚硬的脸部线条,眼神中的毅然决然,挺直的脊梁和钢铁一样的灵性,相由心生,这让伪装实在是很难很难伪装成真的海寇,只要长着眼睛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们的身份,所以需要伪装。 李安瑞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一船人的身份,因为姚光启的表现,就和那些海寇们一模一样。 “哪条老狗在叫?”姚光启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适合做个军港。”陈天德思考了很久,确信这里作为军港,是最优秀的地方,从这里可以辐射到澎湖巡检司、鸡笼岛全境、琉球、倭国、以及大明漫长的海岸线,驻扎在月港的水师,可以考虑移师到这里,成为大明水师的锁钥之地!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大明禁令,凡私有兜售烟土及售与外人者,不论多寡,均斩首示众。 “你们要上船抽分?”姚光启看似平静的问道。 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无法无天,陈天德对姚光启太满意了! 某种意义上,京师阔少,和海寇其实是一种生物,所以陈天德才要姚光启一起随行,姚光启本性使然,就已经把海寇那种恶,展现的一览无余,海防巡检们频频点头,是真的像! “咱大明不都是这样吗?有点权力在手,无论大小,都想要变现,这很正常,那捕快,路过茶摊的时候,还顺两个点心,会给钱吗?很正常,很普遍的事儿,真的是陈璘,也不必惊讶。” “作为个人不相信这种传闻,还需要仔细调查。” 这就是禁令的难点,越禁价格越高,价格越高,种的人越多,只有用重刑,才能止住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在禁绝一事上,绝对不能一刻的放松,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一场波及大明控制海域的平波行动,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事儿了。 结果就是,陈天德的船遍访七个私市,屁事没有,顺利驶出了出海口。 陈天德没有将其倭人松绑,也没有准备带回去拿了铃铛贩售,直接绑了块石头都沉了海,剩余的十三个汉人,则是和那些女人、孩子放在了一起。 将头发弄的像鸡窝一样,鱼油抹几下,变得更加凌乱,再用泥土在脸上猛的抹几下,不洗的那么干净,换上海寇们的衣服,才算是有了三分相似,只要不集体出现,就不会显得那么扎眼,沙滩上,都是海防巡检们彼此嘲讽的欢乐。 “就是这么贵。”李安瑞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伸出四根手指笑着说道:“也不瞒着你,我们拿了这些阿片球,也是切成一片一片,这批货啊,能赚这个数。” 船引不和船对应,与其说是自由贸易,不如说是一种假借自由之名的妥协,要是能管的过来,肯定要管。 “你说话,不要不要大喘气好不好啊!”姚光启都快被吓死了! 姚光启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京师做阔少的岁月,将那时候的嚣张跋扈拾掇了下,拿了出来,这个味儿一下子就对了! 长枪短炮指着村民,火并一触即发。 “年轻人,如此气盛,江湖上的规矩,都让你们给败坏了。”一个声音响起,村民们让开了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到了前面,看起来有几分鹤发童颜,一头白发打理的颇为干净,还穿着一件绸缎衫,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在姚光启掏出了烟土之后,李安瑞就更加不会怀疑了,这玩意儿在大明严禁的名单之上,比投名状还要管用的多,这就是一伙精悍的、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海寇。 人类驯化牲畜,还知道用食物去诱导,但完全自由派驯化世人,用的是杂报。 自从俞大猷在松江府筹建至今,大明水师一直在寻找一个老巢一样的地方,军民船舶混杂,很容易暴露大明军队调动的动静,而且还容易造成商贸上的损失,毕竟大军行动,就要封锁港口,港口停罢一日,就是损失巨大。 李安瑞说这二十箱的阿片能赚四万两银子,因为是零售,而且是切片卖货。 “不是,我,这…”姚光启吞了吞喉咙,一时间有些哑然,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再一次确认了海防巡检不是正常人,都有病! 陈璘,那是陈璘! 大明水师总兵,在长崎孤军深入,消灭九州岛倭国令制国的陈璘,陈天德作为陈璘身边的人,居然怀疑总兵是海寇的幕后主使。 在陈天德看来,只有海防巡检,算是战天斗地的勇敢者,而海寇只是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瞭山的职务让他接触到了更多的情报,海寇形象的转变的过程,陈天德将其定义为驯化。 李安瑞本是李家村的乡贤缙绅,整个李家村都是他家的,田地、树木、沟渠甚至是人,在开海之后,李安瑞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他根本不想下海冒险,而是修了栈桥,设了个私市,上面有人的他,这个私市发展极为迅猛,李家村也成了漳湾唯一的地头蛇。 话音未落,姚光启用力一脚踹在了这年轻人的小腹上,将他踹翻在地,踹了老远,姚光启面露不屑,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到那年轻男子的身上。 “我不抽。”姚光启颇为嫌弃的摆了摆手,示意李安瑞自己不抽阿片,快速的离开了屋内。 陈天德的脸黑的吓人。 “有可能。”陈天德平静的说道。 大明朝廷才抽6%,这里的私市,居然抽分30%,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天理了? 说好的自由贸易,这自由吗?! 姚光启想了想,直接带了两把火铳,走下了栈桥,走到了这些村民面前,这些李家村的村民要求上船抽分。 “水翼帆船不是用来玩的。”陈天德想了想回答了姚光启的问题。 并且,私市的船流量在增加,因为季风的缘故,本来这个时间,就是大量商舶抵达大明的时间,而且因为交易的频繁和火爆,每年一次七个私市会联合起来,举行一次大型的扑买会,交易货物,交易日临近,海寇船越来越多。 “不是不想是没办法,私市能够运作起来,就必须要有大量的船只停靠贸易,但是海寇的船,也是彼此攻伐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台,今天发了船引,明天这船易手了,船沉了,被大明水师给剿了,而其他的船又因为没有船引进不去,那私市还办不办了?就只能如此放任了,做不到而已。”陈天德倒是对私市管理非常了解,缉私经验极其丰富。 “这里实在是太美妙了!而且还能用来种海菜。”姚光启由衷的说道。 陈天德反对这些驯化,海寇是寇的一种,作恶多端。 大明朝堂现在对阿片的危害是非常清楚的,解刳院里有不少的标本,都是阿片中毒而亡。 阿片的价格正在飙升,速度快到惊人,一箱阿片有八十个阿片球,每个阿片球重一斤,一箱阿片从原来的六百银,快速飙升到了两千银,这代表着供应越来越少,而需求旺盛,所以价格才会如此飙升! 稍微折算下,每一个黑乎乎的阿片球,高达二十五两银子,一杆烟枪,一年就需一个阿片球甚至是两到三个。 在进行了整理之后,终于找到了进入私市的船引,让姚光启意外的是,这私市船引,居然只认船引不认船,也就是说任何人拿到船引,就可以入私市交易。 李安瑞靠在一张软榻上,蜷缩着腿,颤颤巍巍将阿片放在了烟枪之上,点燃之后,重重的吸了一口,整个人快速抖动了几下,那种由内而外的欣快感,让李安瑞如同一个煮熟的虾一样将身体蜷缩了起来,而后再慢慢伸展。 “这是我的地头,到了我的地头就得听我的!”老人嘴角抽动,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懂尊重二字。 陈璘恨不得立刻将其抓回来,好好的质询一番,可能性在哪里在哪里! 不过,陈天德提供了充足的情报,这些私市,这些海寇船上的航海札记,就是大明整个海域走私犯的末日。 水翼帆船很快,海上有很多的浪,并不平整,即便是因为两翼的缘故,水翼帆船可以保持姿态,但一个大浪下去,水翼帆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玩意儿,姚光启真的不会用,坐过一次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坐了! 也不知道海防巡检们,到底是怎么日复一日的操作这样的帆船,在海上行驶的。 姚光启戏谑的笑了笑,半探着头说道:“你问过我手里的火铳答应吗?还你的地头?老子来是给你们李家村面子,不识好歹!” 第二艘船上,除了烟草之外,就是数量庞大的倭人,一共两百倭人,十三名汉人,挤在狭小的船舱之中,根本不知身在何处,他们的手脚被反绑在身后,吃饭也不用自己动手,而是一种管子直接插进嘴里喂食。 “是吗?”陈天德环视了一圈,也逐渐发现了这里的风水,好像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甚至比松江府三港都要好数倍,风水不是家宅安宁的风水,而是风浪和水文。 李安瑞是个毒虫。 一个京营锐卒不算赏银,军饷也才十八银,而一个阿片球就二十五银,这是何等可怕的昂贵? 没过多久两艘水翼帆船飞驰而来,他们在海面划出了两道漂亮的水线,而后稳稳当当的停靠在了圆泉湾内,海防巡检将十三个男丁、四個女人、两个孩子带走了,还有数份情报。 姚光启看着驶离的水翼帆船由衷的说道:“这水翼帆船实在是太颠了,我试过两次,根本玩不转。” 这条船上的海防巡检出了事儿,那陈璘必然有问题; 如果私市的船流量锐减,甚至私市的人开始逃窜,那就代表着陈璘或者部分的海防巡检有问题。 让陈天德和姚光启都意外的是,李家村设有抽分局,就是每一条停靠的船只,都要被抽分掉三成的税。 “那个李安瑞满口胡诌,说这里七家私市,都是背靠了水师总兵陈璘。”姚光启的语气看似是嘲弄,但其实他心里隐隐有这种担忧,如果真的是陈璘的话,这四十三名海防巡检,再加上瞭山陈天德,他这个充数的姚光启,真的能走得脱吗? 陈天德眉头一皱,愣愣的说道:“谁?” 姚光启那也是吹牛不打草稿,说自己可以稳定长期的供货,一时间宾主尽欢。 姚光启,刀疤脸,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他带着人下船,这些个村民,反而后退了一步,人高马大,还一脸的狷狂,手里拿着火铳,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陈天德越看这片海域,越觉得适合作为老巢使用。 “注意安全。”陈天德温和的笑了笑,挥了挥手让浪里白条小心一些。 表面上看起来越禁越多,但从阿片价格水涨船高来看,阿片的数量正在快速减少。 而且陈天德还提到了这处良港,大明水师的天然老巢。 陈璘将情报汇总之后,送到了京堂,大明水师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出发,将海寇和整个大明海域内的走私、海寇一网打尽! 代号:平波净海。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六章 陛下虽然好杀人,但的确是仁君! 朱翊钧收到水师总兵陈璘的密疏时,产生了一个由衷的疑惑,大明水师都是这样的吗?陈璘怀疑张居正,陈天德怀疑陈璘,还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也是用怀疑的吗? 就像陈璘怀疑张居正,陈天德怀疑陈璘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这不是好人、坏人去界定的,是立场界定。 陈璘用什么立场去做这件事?养寇自重的话,那么大个倭国摆在那儿,等着大明对信风、洋流、复杂的台风、海啸进一步了解后,进行攻伐,陈璘真的要养寇自重,那也是倭国,海寇实在是不上台面。 嘉靖年间东南倭乱,连胡宗宪都没有养寇自重,陈璘没有立场的。 张居正的新政,陈璘领导的水师,是他们的根本,立根之本,没有了新政,张居正是個五十八岁的帅老头,没有了水师,陈璘就是个有血气之勇的将领,甚至可能和以前的俞大猷一样,得不到重用,说不定陈璘还能成为大诗人呢。 即便是到了万历十年,这两个根本,依旧是寄托于皇权才能存在,是需要皇权作为裁判,进行有倾向的偏袒,才能生存的。 更加明确的讲,依托于朱翊钧这个人存在。 比如此时朱翊钧忽然沉迷于阿片不可自拔,躲在后宫里不管不问。 那么水师就会立刻被反攻倒算,陈璘首当其冲被清算,而后就是整个水师被全部遣散,大明已经发生了好多次这样的事儿了,比如天顺年间解散京营、嘉靖二十九年,浙抚朱纨自杀后,浙江四十一卫所被解散、所有卫军军籍皆消、战船四百三十九艘凿沉。 大明的武将,比任何人都懂兴文匽武的可怕,同时现在‘振武’的所有新政,都是寄生于皇帝的威权之下,不偏袒就无法生存的地步。 陈璘在密疏里提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那就是大明陆军打仗后的利益,需要十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才能体现,比如大明讨伐了板升,绥远驰道、绥远矿业的发力需要在五年以后了,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变化,收回成本,以当下的生产力,甚至需要五十年的时间。 还因为收复河套,弄出了必须收复西域的这个持续而巨大投入。 而大明水师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以这次平波净海事为例。 完成平波净海后,这些海寇被剿灭,大明立刻马上就能获得一个之前未曾发现和察觉的天然良港,用来营建水师的老巢,营造学堂、造船厂、新军训练之地等等,保证水师的恢复能力。 某种意义上,海寇是在探路开图,只要是海寇集结的地方,必然都是不被大明掌握的海上补给点,避风港,即便是没有成为大港口的条件,也可以营造海防巡检司,为过往船只提供避风之地。 而且还会缴获大量货物,这是立刻可以获得的利益,海寇劫掠了大量的货物,这些货物,都是可以变现或者供给大明使用,大明京营讨伐板升的短期收益即缴获,是无法和投入相提并论的,甚至连赏银的成本都是无法填补的。 可是海战的缴获是巨大的,只从货物的流动的角度去看,海寇抢劫了过往的商船,而大明水师抢劫了海寇,缴获的短期收益,完全可以弥补水师征战的巨大消耗,甚至还会有剩余。 用陈璘的原话则是: 【孙子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此为因粮于敌,取之于敌,以战养战,战不止则军食无可不足。国养士二百载,大臣皆言兴文匽武,固非良谋,然,穷兵黩武则家国疲惫,国之疲,疲于兴兵远输粮草;家之惫,惫于兴役力屈财尽,今水师兴兵以战养战,稍纾次疾。】 陈璘的意思是海战的短期收益即缴获,可以满足以战养战的基本需要。 在密疏里,陈璘分析了兴文匽武的大势究竟为何会出现,家国疲惫,就是长距离的粮草运输,让远征始终是一件投入巨大而收获极小的行为,劳民伤财。 完全精算当然是不可取的,但是远征沉重的后勤压力,是朝廷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至少水师现在的战争,短期的缴获,是可以平账的。 郑和下西洋战陈祖义、再战锡兰、设立旧港宣慰司,大明水师强攻密雁港,再击马尼拉,强袭九州岛诸令制国、张元勋猛击果阿总督府等等,都是如此,可以因粮于敌。 因为战争不发生在大明的腹地、藩属国这些传统大明疆域之内,所以可以因粮而敌,敌人就只是敌人,而不是胡汉杂居这种复杂的情况。 当然,陈璘的密疏里也提到了长期利益,维护海疆的安全和秩序,让商贸活动更加频繁,促进都饷官抽分收益增加,需求旺盛,促进大明手工工坊数量增加、大明流民减少等等,这一系列的长久利益,可以缓慢的交给时间去体现释放。 朱翊钧用洋洋洒洒近千字,回复了陈璘,主要是关于因粮于敌的讨论,大概意思就是知道就行了,不必公开讨论,对于海寇以及缴获的处置问题,进行安排,主要是那些烟土,一定要留下口舌,找到产地后,一举剿灭。 烟土,禁绝做不到绝对,还不如不做,因为供应的极度下滑造成价格的上涨,一定会引起无数人竞相种植,反而促进了罂粟的种植,所以一定要查到任何线索,就一查到底,绝不要有任何的姑息。 对于陈璘的作战规划,朱翊钧一个字也不改,他就不胡乱指挥,给大明水师们找麻烦了。 “陛下,先生在御书房外请求觐见。”冯保略显忐忑的说道:“还有大宗伯也在御书房外恭候。” “宣。” 最近的京师并不太平,因为皇帝和首辅产生了一些分歧,这次分歧,贱儒们盼望着成为皇帝和首辅之间决裂的标志,而忠君体国之士,则担心发生这种事,皇帝和首辅道不同,对大明造成的剧烈震荡。 而且已经经历了数次的交锋,皇帝下章吏部部议,部议反对,张居正带着廷臣反对此议,大明皇帝对政令进行了解释,但张居正再次以首辅反对此议,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具体的政令内容,并不是很清楚,但贱儒们知道,和考成法有关。 他们认为期盼已久的少壮皇帝与权臣的夺权之战,开始了! 万士和是来劝架的。 万士和的情绪非常稳定,皇帝和元辅之间有分歧,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很多次了,有的时候陛下说服先生,有的时候先生说服陛下,大家的目标是大明再次伟大,只要这个根本目标不变,就不会道不同不相为谋,发生根本性决裂性的分歧。 万金油万士和,对此颇有信心。 “陛下,臣反对禁绝烟土这个…不是,臣反对禁绝烟土纳入考成的这个权宜考功。”张居正有点激动,嘴都瓢了,他不反对禁绝烟土,烟土造成的危害,张居正看在眼里。 他反对的是权宜考功法。 权宜考功法,适用于禁绝烟土,考成的方式是单独的‘万能灵活指标’。 比如知县甲某,今年限时10件事里,有三件事没做成,差一件就可以评为上上评,就可以把禁绝烟土的‘万能灵活指标’用在考成里,将自己今年的考成变成上上评,灵活就灵活在,这个指标如果你用不到可以一直挂在账上,啥时候想用再用。 大明禁令,凡私有兜售烟土及售与外人者,不论多寡,均斩首示众,这是死刑犯,任何死刑三复奏,得到大明皇帝朱批,很多案犯都要押解京师徐行提问,这也是解刳院标本的来源之一,也能极大的避免弄虚作假,杀良冒功获得万能灵活指标的可能。 “陛下权宜考功,看起来很好,臣也理解陛下禁绝之决心,但造成的危害,就是对考成法的破坏。”张居正十分明确的反对,并且详细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制度设计上,看起来是十分完美的,但是一旦实践,就会用的到处都是,考成法就会被破坏,而考成法解决了姑息裙带之弊,是行政力量恢复的核心,是多级负责制,是大部分官吏摆脱座师强人身依附关系的希望,是营造吏治新风最重要的手段。 “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稍安勿躁,不必着急,朕有点吹求过急了。” 吏部反对、内阁反对的时候,朱翊钧就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不该画蛇添足。 朱翊钧想的挺好的,这个万能灵活指标,可以提高各级官吏们禁绝烟土的主观能动性,但他忽略了一个倍之的问题,想要破坏一个政令,就是倍之,这个权宜考功,不就是倍之的一种吗?在考成法上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考成法维护的是最基本的升转公平,这是考成法能够推行的核心,一切破坏这个公平的权宜之计,都不应该执行。 皇帝也是需要台阶的,意识到自己想当然了,自然需要首辅入宫面圣请命,才好下台阶。 万士和俯首说道:“孟子有言: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太傅有恭敬之心,实乃我国朝之肱骨!今日天下承平,陛下时刻不倦勤修政事,常与大臣言事,臣工但有所知所见,即以奏闻,言词合乎于理,陛下良言嘉纳,正乃是君圣臣贤之盛,我大明何愁不兴!” 万士和立刻开始打马虎眼,都是人,难道一生一世,就不会犯一点错误吗?陛下这次的确想错了,但责难陈善,这不就是臣子的职责吗? “你别洗了,朕想错了就是错了,让你这么一说,朕好像没想错一样。”朱翊钧对万士和洗地功夫那是一等一的佩服,这都能给他圆回来!这显然是打好腹稿了,无论这次分歧谁赢了,万士和都有话说。 关键是,这厮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自认全知者无知,自言全能者无能,陛下常与大臣论政,良言嘉纳,此君之仁德,仁,无等差爱人。”万士和认为这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什么事都懂,如果这么认为就是无知,没有人可以无所不能,这么自认为的人一定无能。 能把一件事做好,已经是成大器之人了。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能够听取反对意见,这本身就是一种仁,君子以仁为本,不以皇帝威权强迫人闭嘴,没有对忤逆的意见雷霆大怒,就是无等差爱人的仁。 陛下无等差爱人,体现在每年皇极门外近千人各阶层之人奏闻民间疾苦;体现在贱儒们总是发表逆天言论,还要耐着性子看完,实在忍不住会批评;体现在每一次廷议都会综合各方面意见。 陛下虽然好杀人,但的确是仁君! 朱翊钧歪着身子,一只手摊平伸向了万士和,对着张居正说道:“先生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大明读书人诡辩的能力,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张居正认真思索后,非常确定的说道:“臣看到了,陛下,臣倒是以为大宗伯所言有理,这仁字,解的好。” “陛下,臣以为这个禁绝烟土纳入考成即可,不必权宜考功,单独设科,若是日后烟土糜烂,未尝不可,事从权急。” 张居正的意思是,将禁绝烟土纳入考成的范围内,一旦谁辖区内出现了烟土泛滥之事,多级负责多级查问,如果真的泛滥成灾,万能灵活指标,也可以启用。 他反对权宜考功,是因为情况并不是很恶劣,没有到特殊考功的地步,若是真的糜烂,再如此也不迟,可以纳入工具箱备用。 “王谦最近上了道奏疏,朕下章了内阁,先生为何还没有写好浮票。”朱翊钧好奇的问道,权宜考功法朱翊钧收回了自己的打算,按着张居正说的纳入考成,但王谦那本吊诡的奏疏,张居正迟迟没有给出意见,着实是怪哉。 是好是坏,倒是说句话啊! 张居正一脸复杂的说道:“陛下,王次辅一家,都是这样的吗?臣实在是不好评断,犹豫三日,还是贴了空白浮票,真的是一言难尽。” “什么样的?奸臣模样?”朱翊钧笑着问道。 张居正点头说道:“对。” “先生对王次辅一家,似乎有偏见,如此个人的评断,在先生身上可不多见。”朱翊钧啧啧称奇,张居正对王崇古的恶意,从不掩饰,甚至这种恶意已经变成了一种偏执和刻板,无论王崇古做了什么,张居正都是下意识的从奸臣的角度出发。 张居正再次点头说道:“对,臣对他们一家的确是有偏见的,若非圣君在朝,臣可能会将其彻底赶出朝堂。” 太傅帝师承认自己的偏见,即便是王崇古自万历二年就一再证明自己已经知道改悔了,并且忠君体国,经邦济国。 但似乎无法改变这种刻板的认识。 “也不怪元辅吧,实在是王谦这本奏疏有点过于…”万士和小心斟酌了下才说道:“过于离经叛道了。” 万士和的这个形容,颇为保守。 王谦上了本奏疏,关于燕兴楼交易行的,他的奏疏有数千字之多,其核心内容就只有一句话,皇帝要坐庄。 王谦觉得船舶票证、绥远驰道、矿业票证,本质上就是一种记账货币,代替白银的货币,之所以代替白银,是因为白银不够,谁拥有更多的白银,谁就对交易行拥有绝对的影响力。 而当今大明天下,毫无疑问,陛下的白银最多,皇帝因为持有远超其他庄家的货币,这个绝对影响力有三种用法。 第一种使用方法是:将白银不断的投入到燕兴楼里,不断的拉高各种票证的价格,各种投机之人,立刻蜂拥而至,然后内帑可以缓慢的抛售手中的票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收割入场的投机客们,大笔白银的抽出,一定会影响到票证价格,再在低位购入票证,如此循环,收割不止。 第二种使用方法则是完全反其道而行之,高价收入,低价卖出,简而言之就是兜底,兜底是为了整体信心,就长期而言,就是为了更多的驰道,更多的矿业,更多的船舶,皇帝肯定是要受损失的,而且很大,类似于:尼佛割肉喂鹰,舍身喂虎。 第三种则是维稳,维持基本稳定,这么做则是为了交易行的理性,交易行不至于真的成为人性之恶的鸿沟,王谦直言,交易行是投机的衍生物,稳定、理性意味着没有投机可言,时间一久,就是一潭死水了,只有各种庄家在里面兴风作浪了,没有收益预期,只有少部分人会入场,进来也是被分而食之。 显而易见,王谦最推崇第一种使用方法,利用白银的充足优势,不停的拉涨票证的价格,不停的诉说着一个个类似精纺毛呢的故事,帛币的故事讲完了,就讲船舶票证,讲驰道、讲矿业、讲蒸汽机、讲棉布,总有新的故事可以讲,循环往复的收割,周期性的收割,循环往复。 一把杀人的刀,只需要不停的讲故事,就可以不断的杀人,这不是奸佞是什么! “朕什么都不做,就是将交易行的权力,让渡给设有很高门槛的私人交易会形成的庄家手里,这是朕不允许发生的,但是让朕割肉喂鹰,朕实在是舍不得,而且长久下去,庄家们就会利用这些规律定期收割朕的银子,维持稳定的话,那这交易行还不如关门歇业,开他干什么?”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王谦,真的是害苦了朕啊。” “就用第一种办法吧,幸好,票证最小的交易额为五银每张,算是设立了门槛。” “陛下,其实可以再往上涨一涨这个门槛。”张居正作为保守派,提议把门槛再提高一点,防止穷民苦力猪油蒙了心,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参与交易行的博弈。 张居正提高门槛,就是提高入场难度,现在交易行并不设限,最低五银可以抢到一张认筹的船舶票证。 这个门槛,是中人之家就可以入场的,再加门槛,把中人之家拦在外面,防止这种周期性收割危害广众,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都扔到这个投机场里,实属不智。 一次认筹从一张,变成十张,名下票证不得低于十张,否则强制清退,这样一来,门槛从五银变成五十银。 万士和听闻,思索了一下说道:“王谦之前跟陛下说,好东西是不流通的,臣以为,连大明朝廷发行的国债这种预期收益较低的票证,都抢不到,就不要参与交易行博弈了,进来也是被收割的命。” “五十银的门槛,就刚刚好。” 朱翊钧认可了提高门槛的建议,并且下章户部,至掌交易行事王谦,户部部议交易行设限之事。 王谦激烈反对!他认为保守派也别搞什么商品经济了,还是回家种地好了,就搞小农经济得了,既然要做,为何还要提高门槛,这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当然,王谦的反对无效,他很快由反对变成了赞同,应该提高门槛,应该设限,朝廷思考周全,陛下英明。 这种转变的原因,也非常清晰明了,七星环首刀重出江湖了,王崇古健步如飞的要砍了王谦,追了整整三条街,比上一次还要多一条街! 最终王谦差点没跑过老迈的亲爹。 王次辅家手刃逆子,和都察院御史们上街挑水,成为了京师两大最著名的热闹和乐子,只要闹起来,就是围观者众。 王崇古一脸羞愧的到通和宫御书房请罪,王谦那本吊诡的奏疏,知道的人很少,只要内阁不轻易泄露出去,皇帝要做庄这件事还算是极高的机密之事,但春秋论断,陛下一个贪财的恶名,决计是躲不过去了。 陷君于大不义,就是佞臣。 朱翊钧称赞了王崇古的宝刀未老,一把六斤多重的环首刀,王崇古能拿着跑三条街,不是宝刀未老是什么? 朱翊钧解释了一下这个问题,王谦提出这个问题是皇帝必须要面对的,不能因为王谦发现这个问题,就责备他,要保证燕兴楼是皇帝的燕兴楼,这个庄,朱翊钧就必须要坐,绝对影响力的使用办法,既不能割肉,也不能维稳,那就只能周期性调整了。 王崇古再次请罪,子不教父之过,王崇古觉得自己教子无方了。 万历十年七月十三日,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这一天也是敬祖尽孝之日,一封圣旨,从内阁传至了文渊阁,文渊阁首辅张居正、次辅王崇古、辅臣王国光、万士和等人,对圣旨进行了议论之后,下至兵部,传阅四方。 圣旨的内容是陈璘所请的:平波静海。 朝野一片哗然! 因为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行动,甚至可以用战争去形容的大事,满朝文武居然一个人都不知道! 那陈璘打着武装巡游倭国的旗号,筹备了一个月多的行动,居然是五大市舶司驻扎水师、旧港、吕宋、琉球、长崎总督府牙兵客兵,发动的捣毁私市清剿海寇的行动! 朝臣们的哗然是必然的,因为密疏制度本身,本身就是廷臣们才知道的秘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密疏制的建立。 廷臣们也没有大嘴巴往外胡说的习惯,能爬到这位置的明公,个顶个都是谨言慎行的师爷,该装糊涂的时候,一定是糊涂的。 朝野内外的反应就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知道有私市的?这就开始行动了? 更加恐怖的是,一种皇帝甩开了满朝文武做事的恐慌感,在朝中快速蔓延了起来! 在朝中还在议论的时候,只用了一天时间,陈璘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圣旨,这是大明海防巡检传递圣旨,速度快的惊人,在信息上,得益于海防巡检司的建设和补充,松江府离京堂只有一天时间,比南衙还要近的多。 水师反应速度更加惊人,本来七月十四日早上就是出发武装巡游琉球、倭国的日子,虽然目标变了,但训练有素的水师,用最快的速度开拔了。 七月十五日夜,海上升明月,满月的月光洒在了海面之上,波光粼粼,海面撒上了一层银白在风中不断的荡漾着,一条条海寇船驶入了三都澳海湾之内,大型交易日就在今天晚上,今日船只很多很多。 陈璘亲率的松江镇水师抵达了三都澳海湾外,全军静默,也没有点灯,静静的等待着海寇进入包围网。 陈璘亲眼看到这里的时候,对这个了老巢,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 当然陈天德登上五桅过洋船旗舰的时候,陈璘揍了陈天德一顿,理由很充分:你才是倭寇海盗的保护伞,你全家都是! 哪有这么骂人的! 在大明,通倭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哪怕是通番,通虏,也好过通倭。 福建地面的堪舆图绘测很慢,这里山很多,路很难走,从陆上看,这里是山,从海上看,这里就是个小海湾,仅仅四里宽的海面,也不会有人认为这里是良港,但只要进去,就是别有洞天。 水师一直等到没有船只驶入三都澳海湾之后,四艘四百料的战座船,才作为先锋,慢慢向着三都澳海湾驶入,而大明五艘五桅过洋船,四十三艘马船,八十艘战座船驶入三都澳之后,大明水师一共二十艘战座船,挂上了铁锁,封锁了四里宽的出海口。 铁锁横海,这一次,是瓮中捉鳖。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七章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 在陈璘进攻三都澳海湾的各大私市的时候,海防巡检正在海上飞驰,将一份份圣旨传递给五大腹地市舶司,四大海外总督府,这次对走私贩私、贩卖烟土、开设私市的打击,是在大明海疆全方位展开,这是为了维护海路的安全以及畅通。 这是皇权最直观的具现,是看得见的手,看得见的刀,对大明关税、商贸环境的改良。 每一条五桅过洋船,带四到五艘三卫夹板舰,再带十艘到十五艘战座船,直扑三都澳海湾的五个私市,而剩下两个私市,就是围三缺一的一,在所有海寇向没有战火的私市逃窜时,就彻底落入了陈璘的圈套之中。 水师在那两个紧邻的私市,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被陈璘称之为羊圈。 羊圈是由参将吴惟忠亲自率领,共计三個步营一万人,在烽火门大寨登陆,从陆路进发,设下了包围网,大明水师也可以进行地面推进,毕竟只有地面推进才能完成征伐,所以水师上了岸,就是步营,这一点在日常的训练里体现的非常极致。 此时的水师,因为作战环境的影响,其实可以称之为上了船的陆军,制海权的争夺自然重要,但因为大明水师船大、船快、炮多,敌人海面实力又太过于落后,所以日常训练,仍然包含了大量的陆地作战项目。 羊圈选在了交溪的入海口,这是整个三都澳海湾正北方向的一条河,那边有条路可以通往山外,是逃亡的必经之路,而吴惟忠就在那条小路设立了三道阻拦的埋伏,一层一层的消耗海寇的士气,最终将其消灭。 陈璘的旗舰慢慢的靠近了漳湾李家村,如同一个庞大的怪物静静的停在海面上,缓缓通过了仅仅一里宽的海面,身后是十五条三桅夹板舰,缓缓展开了阵线,二十条战座船上在等待着炮击之后,准备冲击海岸,抢滩登陆。 李家村,就是这次贸易大会的举办地,也是今夜平倭荡寇的主战场。 无人察觉到舰队的到来,这已经是三都澳的深处,七个私市的岗哨,大多数设立在那条七里入海口上,已经被海防巡检摸排清楚,一一排除。 陈璘举着千里镜,看着李家村的灯火辉煌。 交易会是以佛家盂兰盆会的名义举办,这一日,各寺举行诵经法会、水陆道场、放焰口、放灯等活动,但显然这里不是什么佛会,而是一场海寇的狂欢。 李家村是个毒窝,在情报上看,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一个个篝火之前,无数人躺在榻上,歪着身子,喷云吐雾。 千里镜目光所及之处,还有无数的女人,衣不着寸缕在人群中穿梭,有红毛番、倭国游女、黑番,还有汉人女子,她们的目光游离,趴在地上跟狗一样索求着烟枪,无论对她们做什么,似乎只要有烟枪就足够了。 沙滩上不停的传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似乎是在村落中心的拍卖会,出现了了不得的价格,或者是出现了惊世骇俗的好物,龙涎香、珍珠、宝石、美人都有可能。 “朝堂有过争论,说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本恶,看到这一幕,或许,人性本恶吧,幼不学,性乃迁,历来都说,不好好学,人性本善就会变迁,儒学这些个学问,真的很难说服我了,这是人之初性本善吗?和这个世间万千动物,又有何等差异?”陈璘放下了千里镜,面色复杂的对着陈天德说道。 人,真的是万物之灵? “点火把,放响箭。”陈璘吐了口浊气,开始下令。 火柴划过了砂纸,噗嗤噗嗤点燃,带着些许的硫磺味蔓延开来,一个个火把被引燃,一道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刺破了天空,在空中猛然炸裂,宛若梨花盛开般的烟火,洒在天穹之上。 一艘艘马船上的火把亮起,很快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条火把的长龙,倒影在海面之上。 响箭升空和炸裂,似乎没有引起李家村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沙滩上的人沉浸在了烟雾缭绕之中,而场中的交易会,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鼓声、号角声开始吹响,旗帜开始在月光和火光之间挥舞,早已经完成了填装弹药的火炮,对准了李家村,在大红色的旗帜用力挥落之后,火炮手点燃了药捻,药捻嗤嗤作响冒着白烟快速燃烧,点燃了炮膛内的火药,剧烈的爆炸在炮膛内炸裂,又被炮膛束缚,带着木制延迟引信的开花弹,在爆炸中,从炮膛内呼啸而出。 开花弹旋转着在海面划过,向着李家村飞驰而去,延迟引信燃尽,开花弹轰然爆开,开花弹的破片和火药里的铁蒺藜带着呼啸之声四散而出,一瞬间整个李家村都处于炮火的覆盖之下。 陈璘没有指挥船队掉头,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填装,没必要调换方向,船只从开动到掉头需要的时间,早就填装好了,海上歼灭战,才会使用的战术,在这里并不适用,大明的战座船也没有动,在等待着第二轮的射击。 李家村着火了,第一次的火炮覆盖已经让李家村变成了一片火海,而火炮手们,避开了村寨的后方,那里是交易奴隶的地方,第二轮,第三轮火炮覆盖接踵而来。 如果是火药不充足的情况下,陈璘会选择让战座船从别处登陆,然后陆地行军,现在,则是饱和轰炸后,再进行登陆,因为敌人已经不能形成有效抵抗,彻底被打蒙了。 战座船在船桨的作用下,向着滩涂而去,十分顺利,甚至连箭矢都没有,一千五百人开始在沙滩上集结,半渡而击、未成形成战阵时,都是登陆战防守方最好的反击时刻,但不能组织有效反击的海寇,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水师已经完成了结阵。 陈璘不停的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还有五艘战座船作为预备队,当战线岌岌可危的时候,预备队会立刻补充,防止战线的崩溃,登陆战,只能胜不能败,因为身后根本没有退路。 但陈璘的预备队完全都是白白准备了,预备队的军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袍泽立功,自己在船上急的跺脚! 这次登陆战,大明硬生生的仗着火炮开花弹覆盖和火铳优势,打成了歼灭战,敌人的士气已经完全崩溃了,或者说抽阿片的海寇,根本没有什么士气可言。 “这富裕仗,换条狗都能打!”陈璘想要展现自己的指挥艺术,但完全没有这种机会,一千五百训练有序的水师军兵,很快将李家村聚集起来的海寇歼灭。 预备队终于登岸,却只能做点打扫战场的活儿了。 指挥?换条狗叫两声都能打成这样,这就是绝对优势,陈璘恨不得化身成为陷阵先登,冲锋在前! 海寇也有话说:他们只是海寇,海寇就是乌合之众!堂堂大明水师,一年两百多万银养出来的大明强军,真的放到战场上,连无敌舰队都不见的是对手的大明水师!一个团营的火器比所有海寇加起来都多!居然来偷袭!偷袭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天还没有亮,战斗就结束了,甚至连战场都完成了打扫。 战场打扫的时候,让军兵都比较沉默的一件事发生了,在炮火覆盖活下来的一个汉人女子,她袭击了水师军兵,只因为水师军兵踢翻了她的烟枪,年轻的水师军兵,将其推开,最终只能将其制服,用散落的衣服将其绑缚在了柱子上。 这个汉人女子,死了。 不是因为年轻军兵绑的有问题,而是这个女子的瘾犯了,不停的撞击柱子,血流不止,最后流血过多而亡。 “不是你的错。”陈璘知道这个情况后,宽慰了这个年轻军兵,他只有十九岁,刚刚被遴选到水师仅仅一年,这是他第一次跟随水师出击,汉人女子的死,让这个年轻军兵,有些黯然神伤,说好的上报天子、下救黔首,救了,但没有完全救。 “我一个乡野之人,也不会什么狗屁的道理,给你看看,咱们为什么要缉私吧。”陈璘拍了拍手,一群绑好的男男女女,被扔在了沙滩上,一共有二十多个人,都是汉人。 这二十多个人,被扔到沙滩上后,被绑的结结实实,但仍然不停的拧动着,就像是一条条虫子一样在拧动。 水师军兵人人面面相觑,那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什么玩意儿,把人变成了这种样子?自己要变成这模样,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这模样比死了还让人难以接受。 陈璘神情复杂的看着地面的虫子,才转过身来对着所有人说道:“为了控制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伺候海寇,海寇们给他们用了阿片,长的三年五年,短的一年两年,就成这个样子了,所以,海寇,不得不剿,必须要剿!” “不让海寇劫掠我大明沿海渔村,不让烟土荼毒大明人。” “我们奉皇命,荡平了三都澳海寇,你们为这些受苦的人报仇了,海寇被我们剿灭了,你们解救了村后奴隶贸易的大明百姓,这就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 陈璘其实不擅长解释这些,很多老兵都懂,新兵蛋子对这些还不是很了解,对为什么而战斗迷茫,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就是水师存在的意义,守卫大明海疆安全,保护大明百姓不被海寇劫掠,保证烟土不会由海路荼毒大明人。 ‘虫子’会押解入京,送到解刳院里,解刳院的大医官,会试着帮助他们戒毒,不是解毒,长期服用阿片不是心理依赖,是生理性的改变。 仅仅李家村一战,二桅船缴获了二百三十五艘,烟土一百五十箱,烟草五千余袋,金五百两、银十二万七千两、海图针图若干、解救大明百姓三百余人,俘虏倭寇三百人、亡命一千三百余人,这些俘虏都会摘了铃铛,送往种植园或者西北矿山,击杀海寇一千七百余人。 这点收获,其实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收获了一大片适合作为军港老巢的海湾!陈璘由衷的感谢,感谢海寇们的探路。 其他四个私市的战斗,大同小异,依靠火炮优势进行覆盖,然后抢滩登陆,只有一个私市组织海寇进行了微不可查的抵抗,还被水师彻底碾压了。 凌云翼之前率领客兵和大明京营对抗,之所以惜败,完全是大明京营没有动用火炮和火铳,否则战局会完全一边倒,水师的火力配置比京营还要强大,因为水师的每一次登陆作战,都只能胜不能败,败就是全军覆没,所以水师的装备更加精良,而且更加昂贵。 吴惟忠等了一晚上,等的都有点困了,才等到了溃散逃跑的海寇,只有三百余人,甚至连第一道防线都没有被撼动,海寇就已经全军覆没了,一万人的口袋阵,包围了三百人… 瓮中捉鳖的作战计划,超预期完成了。 陈璘写好了捷报,交给了海防巡检,海防巡检将一条条的‘虫子’扔上了水翼帆船,向着京师疾驰而去,朱翊钧很快就收到了捷报,平波净海的行动,仍在继续。 “这个黎牙实别的没学会,拍马屁这本事,倒是学的快。”朱翊钧看着面前的一份杂报,一脸嫌弃,当初那个梗着脖子跟礼部掰扯跪礼的黎牙实不见了,只剩下了溜须拍马的黎牙实。 黎牙实在杂报上说:[平波净海,就是大明皇帝的雷霆之怒,这就是大明,至高无上的陛下,稍微翻一下身,就能碾死万里之外的海寇;这就是大明,英明神武的陛下,一道圣旨就可以庇佑天下生民;这就是大明,沉睡的狮王睡醒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要臣服。] 朱翊钧又拿出了陈璘的捷报,美滋滋的看着。 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三次拿出捷报来看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在平倭荡寇,二十个倭寇俘虏被送入了京师,朝廷大臣尽管去盘问。 “冯伴伴,当初俞帅看重陈璘,是看重了他出身寒微,或者更加明确的说,是看重了他朝中无人。”朱翊钧靠在椅背上,拿着捷报,说起了旧事。 能打的人很多,为何是陈璘呢? 冯保想了想说道:“陛下,出身寒微不是耻辱。” 陈璘自幼习武,喜欢结交任侠,说好听点,是任侠,说难听点就是市井浪荡子,风评很差,喜好贪腐,并不崇尚道德,脾气暴躁易怒,喜欢冲锋在前,嘉靖四十一年,潮州、英德闹出了民乱,陈璘参军平叛,成为了指挥佥事。 在平倭荡寇中,不断的升转,指挥佥事、广州守备、都指挥佥事、参将、肇庆游击将军,是殷正茂手下的大将之一,俞大猷硬生生从殷正茂手里抢走了陈璘,成为了松江镇水师参将,而后升转副总兵,在俞大猷年老回京后,成为了大明水师总兵。 俞大猷看重陈璘出身寒微,这代表着陈璘朝中无人,只能依靠陛下,只能成为铁杆的帝党。 陈璘对此是极为清楚的,俞大猷也跟陈璘讲的很明白,大明京师在北方,水师在南方,总兵若是朝中哪个大臣的门下,陛下对水师必然会产生犹豫。 陈璘和俞大猷的经历是十分相似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陈璘一生极为坎坷,吃亏就吃亏在了朝中无人。 能征善战的他,就因为朝中无人多次起起落落。 万历四年,陈璘随凌云翼平定罗旁山叛乱,陈璘平定有功,成为副总兵,结果巡抚广东御史罗应鹤弹劾陈璘贪财,陈璘被罢免,狼山叛乱又起,朝廷只好再次起复陈璘,平定叛乱后,再次被罢免。 万历二十一年,第一次入朝抗倭,陈璘统领蓟镇、辽阳、保定、山东各镇军兵,入朝去抵抗倭寇入侵,大胜特胜,因为朝廷和倭国议和,陈璘被贬潮州,没多久,就再次被罢免,这次的理由是陈璘贿赂兵部尚书石星,才获得了领兵前往朝鲜抗击倭寇的差事。 这的确是事实,朝中无人,陈璘连打仗的机会都没有,打了胜仗,还被罢了官,后来兵部尚书石星,也因为议和之事锒铛入狱,瘐死天牢。 万历二十五年,倭寇第二次攻打朝鲜,陈璘带五千广州客兵,星夜疾驰前往朝鲜,那会儿李如松在辽东,轻敌冒进被围杀了,大明已经没有大将军了,陈璘入朝,成为了御倭总兵官,开始主持抗倭大事。 抗倭论功,陈璘第一功。 万历二十八年,陈璘领将军印,平定播州杨应龙之战。 万历三大征,两大征都是陈璘打下来的,戎马一生的陈璘,大小数百场,未曾有过一次战败,但终其一生,他也没有获得任何的爵位,为万历皇帝鞍前马后多年的陈璘,晚年一直在湖广、贵州、广西、广东镇守,这些地方在大明属于烟瘴之地,就是流放才会去的地方。 大明从来不缺能打胜仗的人杰,也不缺有担当的官员,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现在陈璘在朝中有人了!那就是大明皇帝! 朱翊钧看着陈璘的捷报,略显嫌弃的说道:“不会写诗就别写,附庸风雅。” 陈璘写了首诗,和现在戚继光的诗风如出一辙,都是打油诗,写的是:[胡夷百万临城下,为何不去吟首诗?] 没有任何的格律,就是嘲讽那些朝中的贱儒们,吟诗作对无法拒虏,整日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不懂的戎事指指点点,连打仗都要干预。 陈璘其实很羡慕李如松有个好爹,年年轻轻,就已经成了京营副总兵,同样年纪的时候,陈璘还在街头做任侠,有一顿没一顿的任侠。 “陛下,交易行那边已经入场结束了。”冯保汇报了下内帑大笔资金入交易行之事,入场比较缓慢,第一次入场只有一百万银,并没有拉涨,大明皇帝并不打算轻易挥动镰刀的意思,入场主要是为了震慑那些庄家,不要胡作非为,而不是为了收割,只是借着周期性调整,维持一定的理性。 人性之恶的鸿沟,朱翊钧希望利用绝对影响力,能让交易行始终维持一丝丝的理性,而不是一地鸡毛。 “言官那边怎么说?”朱翊钧拿起了桌上的奏疏,居然没有讨论交易行的奏疏,往常聚敛兴利的大帽子,早就扣过来了。 冯保面色极为复杂的俯首说道:“言官们忙着分配挑水,斗的不可开交。” “啊,这…”朱翊钧愣了才说道:“那就让他们继续挑水吧。” 御史言官在挑水,这是大明京堂最近的大热闹,每天挑水的时辰,都是围观的人,对着御史指指点点,天道好轮回,平日里对别人指指点点的言官,终于被人指指点点了。 朱翊钧没工夫亲自去看热闹,但从奏疏上,也能看得出御史们的怨气,日理万机的皇帝批阅着奏疏。 操戈索契、踞坐索契这点友邦惊诧的烂事,也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应天巡抚李乐奏闻,已经完成了南衙十四府的普查丁口,预计在八月上旬,完成废奴之事,本来李乐打算在七月中旬进行,但水师调动,李乐只能缓慢进行了。 南衙组建了七个一共八万四千人的工兵团营,对水路进行疏浚,并且营造了十二处官厂,主要是冶铁、织造、棉纺等事儿,尤其是棉纺就有四个,工兵团营的营造,会有一批小的石灰厂、铁器厂建立,并且进行了小段的驰道修建,从马鞍山到南京的驰道。 在收支平衡之前,大约需要六十七万银的投入,而这笔投入,李乐选择了让势要豪右认捐。 势要豪右认栽了,平静的认捐了这笔银子,只求这些没了身契的奴仆,不要再无序的暴乱起来了。 毕竟这次声势浩大的操戈索契,着实是把富户们吓得不轻,甚至连绝对自由派的诗社书坊,因为没有了势要豪右的支持,也重新回到了有限自由论的羽翼之下,林辅成再次成为了自由派的扛鼎人物。 对于自由边界的讨论,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要遵从公序良俗,要遵从大明律法。 凌云翼奏闻河南清丈普查丁口的进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度,反而凌云翼开始大刀阔斧的裁撤冗员,河南地方的冗员臃肿,比凌云翼想象的严重得多,干活的累到要死,不干活的连点卯都不去,凌云翼也不惯着他们,要么去清丈,普查丁口,要么就被革罢官身。 整个河南地面的反对声音并不大,毕竟凌部堂没有杀人,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大刀阔斧的清理冗员臃肿,进度很快。 朱翊钧的心情很不错,批阅了奏疏之后,见了见新入宫的两个妃嫔,英姿飒爽郭云瑶,温婉如水王兮悦,两个妃嫔还在老嬷嬷那儿学宫中礼仪,短时间内不会侍寝,年龄都不大,只有十六岁,第一次面圣,都很紧张,头磕的砰砰响。 次日的清晨,朱翊钧再次来到了文华殿,开始了每日的廷议。 “陈璘率水师攻灭了三都澳海湾七处私市,这是昨日来的捷音,陈璘在奏疏中直言不讳的说,有大员为其遮掩,廷臣都在,那是谁,现在站出来,朕能饶他一命,君臣一场,八辟之内,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朱翊钧看着廷臣们,平静的说道。 廷臣都是老面孔了,有几个还是主少国疑的社稷之臣,朱翊钧不希望闹得那么难看。 “朕很简单,大家都清楚的很,不要觉得查不出来,现在交待,都还来得及。”朱翊钧见没人说话,重复了一下自己做事的原则,他第一次谈的时候,给的条件都是最丰厚的,而且金口玉言,兑现承诺。 真的等查出来,免不了斩首示众,拉到菜市口,尸首分离,不得全尸,多难堪,皇帝不体面,廷臣们也不体面。 “陛下,廷臣虽然各有主张,但都是忠君体国骨鲠正臣,臣以为,文华殿中没有佞臣。”海瑞站了起来,代表都察院总宪发言,他不认为明公们会庇佑海寇,主要是犯不上,通倭这罪名坐实了,那挨的骂,大约和秦桧一样了。 海瑞一说话,廷臣们都松了口气,海瑞反复抓贪多年,看人是很准确的,廷臣连个外室的丑闻都没有,为了银子通倭,那不是连带着整个家谱都被骂吗? 廷臣就真的那么干净吗?也不尽然,但绝对没脏到那个份上,要知道严嵩、严世藩都已经是大明最恶劣的那种奸臣了,严嵩严世藩让胡宗宪平倭,最后也没闹出养寇自重来。 “陛下,大宗伯亦有骨鲠之时。”海瑞思索了一番,拿万士和举了个例子,万士和是廷臣里,身段最柔软的那个了,但万士和直言上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海瑞,我没惹你!”万士和一听就怒了,指名道姓的喊了出来,海瑞什么意思!他万士和可没惹到海瑞! 感情他万士和,就是大明廷臣道德的地板砖是吧!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八章 狼真的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海瑞本来想举例王崇古的,可是已经十年之久,陛下也说了过去的事情,算是过去了,毕竟已经清算过了,所以,海瑞举了个万士和的例子。 “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宗伯是贤良。”海瑞看着万士和非常确信的说道,他不是说万士和的坏话,而是夸奖,只不过夸奖的方式比较怪。 就像万士和这样身段柔软,整日里只知道溜须拍马的谄媚臣工,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这就是当下大明朝堂的风气,政清人和的清明之世,海瑞真的觉得就是贱儒们鼓噪的三代之上,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朝堂清朗的风气,弥足珍贵。 “哼!”万士和终究不再计较,他其实一直在避免跟海瑞冲突,毕竟自己不是君子,而海瑞的确是个君子,硬碰硬,实在是没什么胜算。 万士和思来想去,海瑞说的也是实话,大明身段最柔的就是他万士和。 海瑞不认为廷臣里面有坏人,因为考成法以来,大明升转机制的改变,能走到文华殿,走到廷臣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久经考验,并没有动机去庇佑海寇,一群烂人,庇佑只会遭到天谴,当初胡宗宪抗倭那么难,招安海盗汪直,意图在敌人的后方安插一个钉子,最后也没能成功。 皇帝不是怀疑臣子,而是给一個机会,至少廷臣不要闹得那么难堪,朝廷的信誉也是需要所有人共同维护的。 张居正讲党锢之祸,曾言:最可惜可悲者,当属以极宝贵之光阴,日消磨于内讧中,中间险象环生,众人冥然罔觉,朝野枉顾对错,为争而争,而旁观者又不能进一言,朝令夕改而法不束民,民不之法,国事败坏,呜呼哀哉。 “朕也希望如此。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还望诸位明公引以为戒,这等遗臭万年行径,万万不可沾染。”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 这是陆游的一首诗,骂的是秦桧,言辞极为辛辣,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只为自己的官位、自己的享乐,却全然不顾家国和国朝大义,不管百姓死活,只顾着谋身,以致于局势糜烂到这种地步,朝堂上误国的佞臣难道就只有一个秦桧吗? 连秦桧都扛不住的罪责,那还有谁是历史的罪人呢?自然是赵构。 朱翊钧告诫大明朝臣们,他不想当赵构,群臣也不要当秦桧,为了利益争夺,可以撕扯,但出卖大明朝的利益,那就是背叛。 “臣等谨遵陛下圣诲。”张居正带领群臣俯首行礼。 这是劝勉,是告诫,更是警告。 “大宗伯勿虑,朕知大宗伯忠君体国之心。”朱翊钧宽慰了一句万士和,对于大宗伯而言,海瑞的态度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万士和与海瑞,是一正一反两面,海瑞是皇帝有错要直言上谏的直臣,而万士和是皇帝有错也是没错的谄臣,朱翊钧不止一次对朝臣们明确的说过,朝堂上需要一个万士和这样的万金油,万士和,万事以和为贵,让矛盾不至于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张党和晋党斗的那么凶,稍有不慎,就是党锢之祸,许多的事情需要有这样的人居中张罗。 “谢陛下体微臣自处之义。”万士和再次俯首谢恩,海瑞怎么看他,从来都不重要,皇帝陛下的态度,对他非常重要。 “南衙组建了七个工兵团营,需要蒸汽机六百台。”张居正看着手中李乐的奏疏,面色十分为难的说道,李乐是他的门下,按理说张居正作为座师应该想办法满足李乐的要求。 可是李乐要求太多了,大明一年才一千台蒸汽机,李乐就要六百台。 王崇古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大声的说道:“不可能,想都不要想,大明那么多官厂,河南、山东、京畿都有工兵团营,他说要六百台,就给他六百台?怎么不把蒸汽机厂搬到南衙去!排队去!” 那是要的蒸汽机?那是要的生产力! 今年的蒸汽机都已经分配完了,李乐愿意去哪里要去哪里要,朝廷没有! 别说六百台了,从谁手里调剂一台,都是极大的麻烦事,狮子大开口。 王崇古跟李乐还有点恩怨,当初宣大长城鼎建的大窟窿暴露,王崇古打算堵窟窿,而张四维腐化李乐,结果李乐玩了一手暗度陈仓,硬生生的把整个晋党都给骗了,李乐在明,吴百朋在暗,把晋党搅得天翻地覆。 “给他三百台吧。”张居正还是要为自己的门下争取下,李乐毕竟需要快速提高生产力,安置刚解除了身契的穷民苦力们,南衙的奴变,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危险。 王崇古立刻说道:“没有!我这里一台没有。” “大司空那里有吗?”张居正也不理会王崇古,问起了汪道昆。 汪道昆心里苦,你们元辅次辅打架,别捎带上他这个六部之末啊,他只是工部尚书,你们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遭殃,他左看看右看看说道:“最多一百台。” “哪来的?”王崇古眉头一皱,大明今年一共就生产一千台,每一台放到哪里,他都一清二楚,西山煤局需要更多的蒸汽机,这工部从哪里来的一百台? 汪道昆开口说道:“扩产了。” 汪道昆是浙党的党魁,他其实不怎么怕王崇古,但比较怕张居正,最终选择了妥协,给了李乐一百台,算是折中了下。 王崇古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汪道昆和张居正,不满的说道:“都是干着朝廷的事儿,可我就是不明白,扩产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这可是7.5匹的蒸汽机,一百台,两千匹马的功效了!” “是十六匹马力的。”汪道昆看着王崇古,补充了一下,皇家格物院指导之下,大明工部兵仗局蒸汽机厂,最近开始了营造十六匹马力的蒸汽机的工坊,并且也会对原来的工坊进行升级。 工部部议希望在明年春天的时候,实现年产两千台,十六匹蒸汽机生产。 蒸汽机除了检修可以连续运作,而牲畜不行,牲畜是需要休息的,所以普遍认为,一台一匹蒸汽机的功效等于三匹驽马。 十六匹马力两千台,兵仗局一个蒸汽机厂,一年就等于出了十万匹驽马。 这还是万历十一年的预期产生,万历二十一年呢?大明一年能造多少匹驽马来? 依蒸汽机的迭代速度和大明工坊营造速度而言,两千会变成两万也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十六匹也会快速增加,生产图说、自由说、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都是基于生产力快速提高的理论,而现在这个理论已经展示了一点点它的锋芒,就已经光彩照人了。 “呼!给他给他!”王崇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张居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主要是明年蒸汽机的分配上,张居正就得还这个面子。 张居正搞定了闹意见的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以为呢?” “南衙的情况复杂至极,李乐也是尽力了,就给他吧。”朱翊钧认可了张居正的建议。 朝堂征伐了绥远,潘季驯主动请缨离开了应天府,去了胜州吃黄土,李乐的根基不足,威慑不够,潘季驯在万历三年江西蝗灾的时候,可是喊出了不出粮就下头,不出粮赈济百姓,就一起死,杀性极大,潘季驯在的时候,南衙势要豪右不敢造次,潘季驯走了,势要豪右可不就给李乐上眼药? 这次江南完全自由派就是眼药,结果朝廷还没出手,就闹出了操戈索契的乱子来。 朝廷再不给支持,李乐这个应天巡抚也别干了。 “西南异动。”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东吁国王莽应里无恭顺之心,远在底兀剌(即东吁城)屡次叫嚷要攻伐大明,陇川土司岳凤和儿子岳曩乌、耿马土司罕虔兄弟、南甸土司刀落参、茫施土司放正堂以及莽应里的叔父猛别、弟弟阿瓦等人,各率领象兵威逼雷弄、盏达、干崖、思甸各地。” 大明是天朝上国,东吁一个西南番夷,在永乐、宣德年间,东吁还是大明的底兀剌宣慰司,之前云南巡抚在奏疏里,不断表示西南有变,但朝堂上多少有点不当回事,再加上云南巡抚一直说,就跟狼来了这句话喊多了一样,大家都不以为然。 但现在,狼真的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不是,他爹都不敢轻试锋芒,莽应里怎么敢的?”万士和面色极为复杂的说道:“这可是进攻大明啊,大明,天朝上国,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张居正也是有些茫然的说道:“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 就说莽应龙死了,莽应里继位,王位不稳,他不应该找个软柿子捏吗?哪怕去找果阿总督府呢!也比跟大明硬碰硬强啊! 大明刚刚击败了果阿总督府,张元勋威震南洋,连果阿总督府特使,都绝望到结束了自己性命。 莽应里这得多拎不清,才拿大明立威? 正常人听闻了大明在马六甲海峡大胜,就应该知道惧怕,莽应里根基不稳,就该朝贡大明,以求获得大明的册封,来维持自己王位的稳定,这是大明许多藩属国的基本做法。 王位坐的如坐针毡,就到大明朝贡,一本册封的圣旨,胜过千军万马,即便是野心者野心再大,也要顾虑大明的反应,哪怕是塑一个神像,也要立好了,每日敬香。 但莽应里不是这样的,他非要试试大明的刀是不是真的锋利。 “可惜了莽应龙打了一辈子仗立下的基业了。”王崇古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自己那个逆子王谦,但王谦再逆子,也没干出过这种倒反天罡的事儿,王崇古揍他的时候,王谦不敢还手只能逃跑。 “西南有司已经开始进兵了,此时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张居正说到了黔国公沐昌祚、云南巡抚刘世曾的动作,与其等敌人进攻,不如直接打过去,朝廷距离云南实在是太远了,之前刘世曾就已经请到了训诫莽应里的圣旨。 朱翊钧看着廷臣,摇头说道:“莽应里轻启边衅,大明必然要反击,他能决定战争的开始,但是战争将以何等结局结束,那就不是莽应里能决定的了,希望以后他不要后悔今日挑衅大明的举动。” “兵部下章旧港总督张元勋,伺机而动,便宜行事。” 总督府是客兵和牙兵,都是总督府招募的客兵,然后以客兵为核心,招揽出海的水手、亡命、海寇等为牙兵,就是典型的分封制,大明水师主要还是部署在了五大腹地市舶司,所以,出击的就只能是张元勋了。 客兵和牙兵是不怕打仗的,就怕没仗打,没仗打就没缴获、没有赏银,甚至还有可能被解散。 至于张元勋什么时候配合黔国公府,对东吁来一记必杀,大明朝廷离得这么远,对情况了解太过于滞后,还不如交给前线。 “莽应里一定会后悔的。”曾省吾领了圣意,十分肯定的说道:“大明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黔国公急等着证明自己镇守西南的必要。” 云南土司比四川、贵州、广西都要少许多,云南都是隶属于黔国公府的军屯卫所,但是大明开辟已两百年,黔国公府的作用,已经逐渐被忽略,反倒是巡抚时常上奏弹劾黔国公府兼并广众之事,黔国公府也需要一场大战,来证明自己的作用。 莽应里送上门了。 自从大明彻底退出了交趾,安南国复立之后,西南小国,一个个都觉得大明是个软柿子,谁都想捏一下试试。 大司徒王国光开口说道:“从山东、南衙等地的普查丁口来看,大明仍有超过八成的百姓处于赤贫,为穷民,家里田亩不足十亩,营生无计,无田可耕,即便是商贾聚集之市,百货灌输之地的松江府,穷民苦力肩挑背负,日觅数钱也只够衣食,别无余财。” “一遇风霜雨雪,家中几口俱不食唯恐吃空,住冷巷只饮水,苦盼天晴。” 王国光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了,以致于说完之后,大明廷臣们都许久没人说话,大明,八成以上的人是穷民赤贫,这还是山东、南衙,算是富庶之地了,若是在那些贫瘠的地方呢? 情况只会更加糜烂。 王国光的话里有个细节,是天气变化不能干活的时候,百姓家里是不吃饭的,只喝水祈求天晴,等到天放晴了,再给劳力吃饭,出门赚钱,申时行和王一鹗,践履之实的察闻,显然不是无稽之谈。 大明百姓仍然很苦。 “还有。”王国光知道这个话题的沉重,他有些犹豫。 大明新政已经推行了十年了,大明朝廷财用逐渐充盈了起来,而大明军也是节节胜利,拓土数千里不止,恢复了北平行都司、河套的全部领土,大明在辽东也开拓到了吉林,海外开辟了四大总督府。 新政有没有效果?有,显而易见的有。 王国光这话,反而刺穿了这种表面上的繁华,大明的情况,仍然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普查出的丁口,八成都生活困苦,这是朝廷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是到这里,王国光还没有停,他还有话要说。 “还有,乡野之间,超过九成八皆为穷民,反倒是城厢稍微好些。”王国光已经刺破了鲜花锦簇,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接着刺破了谎言,乡野之间自给自足的假象,总有人将小农经济下的乡野描述为世外桃源般的安详,但其实并不安详,非常穷困。 富者越富贫者越贫的现象,在乡野之间,更加普遍,乡野的乡贤缙绅将所有人变成了穷人,成为了实质上的土皇帝。 朱翊钧看着廷臣们一言不发,开口说道:“还田,还是得做,不做不行。” 大明其实有办法解决,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每一次的王朝轮回,都是生产之劳的再次分配。 张居正拿出了还田疏,但他不是很赞同,王崇古反对,但他还是执行了一部分,借着船引,收拢了一批土地,廷臣们也是普遍反对,而王国光说的这些事,到头来,就只有一个办法缓解这个矛盾,改变生产关系,生产资料再分配。 王崇古看廷臣们无人应答,又骂了两句张居正过于狡诈,事情他在做,陛下说起,只有他来回答了,王崇古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陛下,天下疲惫,但仍然以营造十王城,迁藩入京,以工兵团营为根骨,为官厂团造为血肉,以点散面为宜,动作大了,恐致天下沸反。” “受苦的还是百姓,陛下本意解生灵倒悬之困,若是战祸四起,恐还田法也没什么效果了。” “嗯。”朱翊钧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王崇古的说法。 治大国,越急越糟,没点长久规划,好意思说自己的是天朝上国?还田自然要搞,但也是一点点的搞,步子大了一定扯到裤裆。 廷议总是鼓噪无聊的,大明潞王殿下自大婚后,就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了,朱翊钧还是磨坊里的驴,朝堂的每一个决策,都要朱翊钧亲自下印,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需要慎重对待。 户部奏闻了大明各地普查丁口的进度,经过操戈索契这事一闹,普查丁口的速度在加快;而刑部奏闻了三件疑难案件,都是比较典型的事例,会影响到大明会典的修纂;礼部上了新一卷的海外番国志书,而高启愚将自己在泰西的经历,写成了《遣西心影录》记录了泰西的光怪陆离; 兵部工部联名上奏了绥远驰道的修建进度,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甚至很多地方进度超过了预期,工程款到位,工程的速度自然跟得上,十王城已经完成了清理平整,地基已经挖掘,各官厂协调完成,砖石土木开始转运。 吏部和都察院上了一份名单,朝阳门外的快活碑林,又多了十七块碑文,这一次出事的京堂都察院的御史,上一次写满了京堂御史外室的故事集妖书,终究是将十七位贪官给点了,他们的事迹会留在碑文上。 快活碑林,现在都成了一个景点,入京的学子,各个都要去里面观摩一圈,因为会试有可能会考到,算是收集素材了。 都察院的御史们苦苦哀求,陛下别让他们挑水了,士大夫的脸面都丢尽了,被人指指点点,朱翊钧不为所动,只说,不想干可以致仕回家,官帽一脱,官印一放就可以走了。 折腾都察院的御史,不是朱翊钧恶趣味在作怪,而是为了让他们接点地气,别整日里袖手谈心性,干点正事,作为大明重要的纠错力量,这么下去,成何体统? “昨日松江巡抚申时行奏闻,游龙号的主体已经完成,定于八月十五日下海,而后进行两个月的航测,十月十五日左右和大明水师一道至天津卫,接受陛下阅视。”工部尚书汪道昆汇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大明的快速帆船,已经可以下水了! 只是战船飞云号,下水还早,甚至还有可能延期,遇到了工程难点需要克服。 “好!”朱翊钧笑着说道:“不急不急,慢工出细活,急功近利不可取,工期已经提前一年了,朕可以等到明年夏天,朕只希望快速帆船能成为大明海贸的强大助力。” 更快、更多的货物在大洋之间穿梭,大明的小农经济蜕变为商品经济的速度也就越快,乡野之间九成八的赤贫现状才能改变。 十六匹的蒸汽机,其实可以讲一个故事,快速帆船也可以讲一个故事,朱翊钧真的存心在交易行收割,这就两个故事了,哪怕是势要豪右能挺得过这两把巨大的镰刀?恐怕很难。 但朱翊钧没有讲,不讲的原因,不是他心善,是他不想交易行向人性之恶的鸿沟滑落。 王崇古汇报了下工兵团营三级学堂的建设,已经在各个工兵团营铺开,但教育始终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短期内看不出太多的成果来,现在唯一解决的问题就是,大明许许多多的读书人,终于不用以抄书为生了,至少去教读书写字,也能混口饭吃。 十六匹蒸汽机的小规模量产的消息公布后,绥远驰道的票证价格上涨了许多,王谦从一开始就看好驰道,将自己所有的银子都投入到了驰道之中,现在卖出,王谦将获利20%以上,但是王谦还是持有,而不是卖出。 廷议之后,朱翊钧看完了新修的海外番国志,这一卷写的是英格兰,里面对英格兰的描述是急转而下的。 本来礼部对于英格兰人的评价不算低,因为去年完成了全球航海,这种行为是值得肯定的,这是勇敢,是探索,但随着英格兰女王颁布的私掠许可证政策,大明礼部对英格兰人的评价急转而下,已经和倭国一个等级了,并且批评了英格兰人对苏格兰人的残忍压迫。 大明礼部之前怀疑是西班牙特使在故意说英格兰的坏话,一直等到英格兰特使乔治,洋洋自得的肯定了私掠许可证是种天才发明之后,礼部才最终修订了这一卷的海外番国志。 鼓励海寇的都是,人间之屑。 大明是传统陆权大国,又因为倭寇祸乱东南,对海寇是极度厌恶,英格兰人鼓励海寇,那就和大明渐行渐远了。 “御史言官还没人来伏阙吗?”朱翊钧收好了海外番国志,好奇的问道。 上街挑水已经如此有辱斯文了,嘉靖朝动不动就伏阙的言官们,这都闹了这么久,还没人来伏阙。 冯保笑着说道:“陛下在这等着呢,他们不敢来。” 嘉靖朝敢那么闹,是因为道爷手里没刀子,尤其是在缇帅陆炳薨逝后,道爷就更拿那些伏阙的言官无计可施了,现在不敢这么闹,是知道闹了就出大事儿,陛下心心念念呢。 朱翊钧甩了甩袖子,摇头说道:“无趣。” “上街挑水,总比去绥远吃沙子强。”冯保对贱儒们的心态还是非常了解的。 还是不值当,那会儿伏阙,闹得越大越好,名声越大,升官越快,只要能捞到廷杖,就是平步青云,现在考成法都推行十年了,陛下的廷杖可是真的会打死人的。 朱翊钧去了北大营操阅军马,把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潞王也拉到了北大营,这么沉湎下去,难保年纪轻轻的潞王,就身体亏空了,朱翊镠非常配合的挥汗如雨,好好的出了一把汗。 “走跟朕看个热闹去。”朱翊钧盥洗之后,准备带着朱翊镠瞧瞧热闹去。 “什么热闹?”朱翊镠好奇的问道。 朱翊钧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林辅成和一个叫顾公燮的人,最近在杂报上吵的热火朝天,两人约了今天在太白楼聚谈。” “不去,看措大吵架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校场看人角力。”朱翊镠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喜欢看读书人吵架。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胜则反攻倒算,败则怀恨在心 “肤浅。”朱翊钧笑着骂了一句,把朱翊镠带到了太白楼,他乐意不乐意,朱翊钧都要带朱翊镠四处转转,也不是为了什么政治目的,就是怕朱翊镠把自己的身体搞废了。 万国美人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朱翊镠天天在王府捣鼓那些万国美人,有什么意思。 看文人吵架,没有看武夫角力有趣,朱翊镠是这么认为的,朱翊钧觉得朱翊镠说得对! 不是当这个皇帝,他也懒得理这些文人辩经,哪里有文华殿偏殿捣鼓手办有趣? 蒸汽机,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如同一条开渎(渎:龙出生的沟壑)的蛟龙,在平静的小农经济中,叱咤风云,将小农经济的谎言撕的粉碎,小农经济根本不是什么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而是一场天灾,就有可能让所有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脆弱经济。 不脆弱,那是有三年存量的乡贤缙绅不会被天灾所击垮,不是百姓。 八成百姓处于赤贫穷民,乡野之间,更是超过了九成八,在普查丁口之前,朱翊钧决计无法想象到,大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大明只有一亿人丁,却掌控了东亚几乎所有的适宜耕种土地,清丈大明有将近八亿亩地,海外还有1.5亿亩地。 就这样的情况,大明百姓食不果腹,遇到风霜雨雪,就饿着肚子等天晴。 朱翊钧作为皇帝能怎么办呢?只能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土地的出产是有限的,而且是不稳定的,但是蒸汽机的工作却不是,大明生产物质的速度会大力提升,在永乐十九年,大明一共有马匹七十万,这是彼时大明能够征伐漠北的底气,而现在,大明蒸汽机这种等效马力的神奇机械,正在蓬勃发展。 铁马也是马。 对于如何分配这个新的生产力,即便是明公也会争的面红耳赤,精密制造正在一点点的改变着所有人的认知。 朱翊钧来到太白楼的时候,王谦早已经恭候多时,没有资格跑去通和宫御书房面圣的他,只能在这种大乐子的时候,偶遇皇帝了,一看到皇帝出现,王谦立刻带着陛下去了位置绝佳的天字号包厢,看热闹视线最好的地方,而且还不会被人打扰。 “陛下,咱们要不要开始讲故事呢?”王谦已经跃跃欲试了。 朱翊钧看着王谦,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爹专门为这件事入宫请罪,你能不能让你爹省点心?讲故事,那故事能随便讲的吗?精纺毛呢、船引,连即墨张氏都分崩离析了,即便是历史总是无情对无脑的大胜,但也不能随意挥舞镰刀。” 王谦略显颓然,他嘟嘟囔囔的说道:“陛下不讲蒸汽机的故事,庄家们也会讲的,与其让他们讲,不如陛下来讲,至少陛下讲的故事是真的,庄家讲的是假的。” 王谦的歪理,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比如好东西不流通这话,朱翊钧就感触极深,十六匹马力的蒸汽机,就是典型的证明,根本不会贩售,都是内部消化,甚至内部都要掐架。 而王谦这次的歪理,也是有几分道理的,那就是这些投机客,这些庄家,他们总是骗人,但陛下的故事从不骗人,这是交易行里几乎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确定性。 这才是王谦不停的鼓噪声势,甚至跟亲爹闹到追杀三条街的地步,王谦也要请陛下坐庄的原因,就像当初大明朝廷动不动去西山请居正老祖一样,交易行这个人性之恶的鸿沟,这个充斥着欺骗和利欲熏心的地方,太需要这种确定性了。 “朕知道你的意思。”朱翊钧略显为难的说道:“那王御史讲吧,皇家格物院的题壁上有句话,行之者一,信实而已。” “得嘞!”王谦立刻欢呼雀跃了起来,用力攥紧了拳头,用力的挥舞了两下,精纺毛呢的故事,就是王谦讲的,陛下给出了明确的指示,不许撒谎,不许欺骗。 交易行里不撒谎,不欺骗,那还是交易行?也可以是,践履之实,实事求是那不是故事,是发展生产力,是人改变自然,是信心,是希望,是未来。 朱翊钧在等开场,结果人都到齐了,连顾公燮都入场了,结果林辅成还没来,他总是爱迟到,第一次在西山大觉寺聚谈的时候,林辅成就是晚到的那個人。 今天,林辅成又迟到了。 “这个林大师啊,总是喜欢吊人胃口。”朱翊钧拧开了自己的玻璃杯,玻璃杯晶莹透亮,但其实还能看到一点点的绿色,大明的石英矿即便是经过了磁选,依旧无法除去铁,做出来的玻璃,或多或少都带点绿色。 玻璃不是陶瓷,也不是翡翠,因为不耐磨。 林辅成,非常非常擅长包装自己,总是通过别人要求,故意迟到等等手段,抬高自己的价值,让人觉得如此三请而出的人,必然非常厉害。 林辅成名气越大,王谦和朱翊钧就赚得越多,风力舆论裹挟政令,这种事在大明一次次地发生,而现在,大明皇帝控制了部分的光德书坊,算是培养自己的喉舌了,礼部亲自下场掐架,是有失身份的。 很快,林大师就走上了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滞的看着台上的林辅成,平日里林大师以朴素著称,虽然一身的衣服非常干净,但很少有现在这个模样,浑身上下写满了暴发户三个字。 头上带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儒冠,冠面是绸缎织造,身上则是绫罗绸缎,样样俱全,补子是用苏绣金线织造,腰间带着一个银制金扣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圈的玉器,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仔细一看是金丝楠木的扇骨。 穷奢极侈。 “林大师这身行头,少数得三五千两银子了。”朱翊钧嘴角抽动了下,在他的印象里,林辅成似乎不是这么骚包的人才对,但现在,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这里。 今天这个活儿,整的不错,从一出场,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四个字,妖艳贱货。 “三千四百多银,臣给他的。”王谦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感谢诸位今日捧场,林某不胜荣幸,今天林某也今非昔比了,有贵人相助,总算能奢侈一把了,顾兄,别来无恙。”林辅成客客气气的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包括了自己的对手顾公燮。 “之前顾兄,跟我在这杂报上,笔刀墨战了一番,林某不才,小胜一筹,仍觉意犹未尽,顾兄盛情邀请,那我自然不避不让,今日,咱们就再论奢侈。”林辅成对着前来看热闹,却不知其所以然的看客们做了简单的前情提要。 顾公燮主张尚奢竞奢,而林辅成主张抑奢禁奢。 “不知道林大师这么盛装出席,所为哪般?”顾公燮有点懵,按照林辅成之前的犀利观点,他是不主张奢侈的,但今天这个样子,实在是古怪至极,林辅成身上穿着数十个中产之家一年的收入了。 难不成林辅成是那种知行不合一,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贱儒不成? “我知道改悔了,顾兄是对的,还是尚奢好,竞奢妙啊。”林辅成颇为释然的说道:“真的是放下个人素养,就可以享受缺德人生了,我现在也今非昔比了,有王公子王公子襄助,何必委屈自己呢?” “这一顶冠,200两银子,这一双鞋400银,这一身衣衫1200年银,看到我手里这里两个鸭子蛋了吗?翠生石,比玉还要硬,比玉更加通透软润,这一对儿,1300银。” 林辅成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呼,林辅成从入场就把玩着两个翠绿色的把件,现在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是近来风靡京师的翠生玉,也就是翡翠。 “朕借给他的,1300银?一万三千银也没买不到。”朱翊钧扶额,这一对鸭子蛋,名字叫雕螭龙纹玉葫,这玩意儿没价格,是宫里用的御物,是黔国公府送到京师的礼物,不是只有钱就可以拿得到的。 “尚奢好啊!”林辅成靠在椅背上,把顾公燮直接搞蒙圈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本来是聚谈,本该是唇枪舌战,结果可倒好,林辅成直接认输不提,还把自己倒腾成这样,简直是让人猝不及防。 林辅成小心的把鸭子蛋给放好,这玩意儿是借来的道具,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真的给摔了,林辅成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他摇着扇子,乐呵呵的说道:“之前顾兄讲,有千万人之奢侈,就有千万人之生计,若欲变千万人之奢华而返于淳朴,必将使千万人之生计几于绝,此天地间损益流通,不可转移之局也。” “俗尚甚奢,则小民颇易为生尔,长民者因俗奢以为治,则上不劳而下不扰,徒谈抑奢禁奢,可乎?自然不可。” 顾公燮有点呆,这都是他要说的话,结果全都被林辅成给拿去了!今天这聚谈,处处透着古怪! “我是这么说的!”顾公燮立刻说道:“林大师有何指教?” 林辅成连连摆手说道:“怎么敢指教?就以这对翠生石为例子,它们来自于缅甸宣慰司,很多人都没听过缅甸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有永乐十三年修建的宣慰司城,围二十里,有护城河、城墙、宣慰司衙门等等,那里民风剽悍,人们以伐木采石为生。” “不知哪个穷鬼,得了泼天的运气,从山上挖到了有翠生石的石头,矿主随意撒了把飞钱算是赏赐,这穷鬼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走了,而后这块石头被打开,嚯!里面是满翠!矿主知道自己发大财了,不成想,这满翠的异宝,被土司给知道了,土司哪肯放过?” “这矿主只能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把满翠翡翠交给了土司,土司将其卖到了腾冲的贾氏商贾,贾氏商贾知道怀璧有罪的道理,带着满翠异宝回到了云南,找了大师雕刻,大师见宝起了异心,带着异宝准备逃跑,没成想,贾氏商贾早有准备,这大师折了命。” “满翠异宝辗转流入了京师,但大家都不怎么识货,最终被我以一千三百银买入手中。” 朱翊钧听完之后,直接嗤笑了一声,林辅成简直是胡说,这是缅甸的土司送给黔国公府,最后送到京师,是内署工匠们雕刻的。 林辅成由衷的说道:“你看,我得到这块满翠的异宝,整个过程,有窑民矿工、有矿主、有土司、有商贾、有雕工,我身上的每一件,是不是背后都有成千上万人的劳动?这就是一人奢侈,千万人生计的道理啊!” “是这样的。”顾公燮完全不理解,林辅成到底要干什么,若是认输,何必前来呢?直接推脱病了,大家也都知道认输了,至于搞这么一套平日穿不到的行头,专门佐证他顾公燮的观点是对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林辅成在自食其言。 怪异。 这不是顾公燮一个人的感觉,来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由衷的感觉到了荒诞,这两颗鸭子蛋的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泪?那在山上开山的赤贫穷户,在土司之下瑟瑟发抖的矿主,那个雕刻大师连命都丢了,一路入京的腥风血雨,不用想,这两枚价值极大的鸭子蛋,一定有着无数人的血泪。 和那些丝绸一样。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朱翊钧想到了一首诗,他眉头紧蹙,猜测林辅成是想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诉所有人,这个过程中的残忍朘剥。 林辅成也没让人多疑惑,笑着说道:“顾兄的观点和我的观点其实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这千万人之生计着想,对吧。” “对吗?”顾公燮试探性的问道,这场聚谈,看似他已经大获全胜,但总感觉处处都是陷阱。 林辅成又摇动了一下扇面说道:“我问你呢,你问我干什么。” “对吧。”顾公燮终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辅成终于图穷匕见,开口问道:“那西山煤局、永定永升毛呢官厂、五大造船厂、数以百计的织造工坊、棉纺工坊、绥远驰道上的七万两千工匠,是不是千万人的生计呢?这一定是,大明官厂、工兵现在已经有二十五万人了,这可是真正的成千上万的人的生计。” 顾公燮硬着头皮说道:“当然是千万人之生计了,我们讨论的是奢侈,而不是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林大师,还是不要岔开话题了。” “这很重要!”林辅成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这翠生石是势要豪右们的奢侈,那么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就是大部分人的奢侈!” 林辅成既然来了,自然是有观点抛出,而不是为了成全顾公燮,虽然大家都是南衙人,但主张并不相同。 “这一招就是我把你想说的话说完了,伱就无话可说了。”朱翊钧靠在椅背上,终于明白了林辅成的迎战逻辑。 “的确。”朱翊镠也点了点头说道:“走你要走的路,让你无路可走,林大师还是有点东西的,吵架这块,林大师还是很厉害的。” 林辅成看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再看着顾公燮平静的问道:“势要豪右可以奢侈,穷民苦力是不是也可以奢侈呢?势要豪右有奢侈的自由,那么穷民苦力,有没有奢侈的自由?他们的奢侈是衣食住行。” “有…还是没有呢…”顾公燮已经汗流浃背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因为他所有想说能说的话,都被林辅成提前给说了出来。 “我问你呢。”林辅成已经把握了完全的主动权。 顾公燮只好硬着头皮的说道:“有。” 林辅成由衷的说道:“这就是了啊,有千万人之奢侈,就有千万人之生计,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生计,废除贱奴籍,强人身依附的生产关系,向自由雇佣关系的转变,就是为了千万人之奢侈,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的奢侈。” 顾公燮和林辅成的争吵,看起来是关于尚奢竞奢与抑奢禁奢之间的争论,但其实核心还是朝廷废除贱奴籍之间的争辩,这一点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如何围绕着奢侈,把废除贱奴籍是利是弊讲清楚,就是最根本的关键。 毫无疑问,林辅成大获全胜,顾公燮大败亏输,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穷民苦力是否应该可以有自己柴米米油盐、衣食住行的奢侈,更加直白的讲,穷民苦力是不是人的问题。 顾公燮今天敢说穷民苦力不配,穷民苦力不是人,明天给他送菜的菜户营、送水的挑水夫就不给他们送菜送水了,士大夫们就只能自己上街,成为笑柄了。 都察院的御史还在街上挑水呢。 “我主张尚奢,而不主张竞奢,这就是我和你讨论的主要观点,我不主张禁奢和抑奢,就是在抑制需求,从生产来看,这完全就是不成立的,只不过我主张的尚奢,是大明所有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力,和你主张的残忍朘剥并不一致罢了,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在谈禁奢,谈抑奢。”林辅成看着顾公燮一脸痛心的说道。 林辅成在论战中,从来不主张抑奢和禁奢,从生产的角度而言,是非常愚蠢的行径,那不就是在削减需求吗? 只不过林辅成主张崇尚的奢侈,和顾公燮的主张完全是两个方向罢了。 “你们怕了,你们在怕什么呢?”林辅成再次坐下,看着顾公燮平静的问道。 “谁怕了,谁怕了!胡说八道,聚谈就聚谈,什么怕不怕的,说什么呢。”顾公燮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林辅成大声的说道,显然是破防了。 顾公燮是大富大贵之家,号称吴郡顾氏,家里的奴仆数百上千人,林辅成一个怕字,顾公燮直接就应激了,所有的斯文都被全部撕裂,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怕多正常啊,朝廷也怕啊,怕穷民苦力吃不上饭,揭竿而起,群雄并起。”林辅成平静的说道:“怕从来不是耻辱,你在怕什么呢?怕那些个摆脱了贱籍的穷民苦力,不是操戈索契,是操戈索命。” “强大的人多了,只需要跪下来,极尽谄媚,就能生存下去,就像是之前那些奴仆,跪在你们面前瑟瑟发抖一样,过去你不怕仇恨也不怕强大,因为恨你的人多了去,你也没少吃一顿饭,少穿一件衣,对强大的人卑躬屈膝就行。” “现在怕,还不是因为过去的奴仆又是恨你,又有杀死你的力量,所以你才如此惊惧不安,绝对的自由这个主张,谈不下去了,又回来谈自由的界限。” “哼,嗐,简直是把前倨后恭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翊镠眨了眨眼,低声说道:“皇兄,这林辅成是在骂街吗?” “嗯,之前还在聚谈,现在林辅成在人身攻击,骂顾公燮首鼠两端、前倨后恭。”朱翊钧肯定的说道,林辅成后面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情绪输出了,和主张没关系了,就是单纯的看顾公燮不顺眼罢了。 而顾公燮又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林辅成很清楚他们的弱点,故作镇定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顾公燮脸色涨红,连点了数下,才愤怒无比的甩了甩袖子离场。 朱翊钧侧着头对赵梦祐说道:“胜则反攻倒算,败则怀恨在心,这个顾公燮大败亏输,恐怕心里的恨,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找两个缇骑看着点,若是要做什么恶事,就直接抓捕就是,这个顾氏和仁和夏氏,可是世交呢。” 仁和夏氏,之前把林辅成安排的明明白白,成为罪身的仁和县半县之家。 赵梦祐安排了下去,朱翊钧让人把林辅成叫了过来,详细攀谈了一番,林辅成小心翼翼的把两个鸭子蛋还给了黄公子,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这玩意儿摔了,真的赔不起。 林辅成讨论了自由的定义和自由的界限后,开始讨论自由的生产关系,即便是林辅成没有践履之实,但所言所行,皆以信实而言,就不是贱儒。 “咱在大将军府,看到了一份奏疏,并未被邸报抄录。”朱翊钧打算当一次消息灵通人士,给林辅成透漏一点消息。 “这也是我能知道的吗?”林辅成连连摆手说道:“那可是大将军府未被邸报抄录的奏疏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林辅成在拒绝,这事儿一个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但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八卦的渴望,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绝不简单。 “大明八成的人,奔波一年,到头来,连一两银子都存不住,乡野之间,九成八的农户,都是赤贫穷民,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遇风霜雨雪就不食粮食唯恐吃空。”朱翊钧说起了大司徒王国光主动刺破的虚假繁荣。 林辅成瞪着眼睛,看着朱翊钧,愣愣的说道:“黄公子,这可不能胡说啊,这这这…” 朱翊钧抖了抖袖子,从袖子里的奏疏里挑了挑说道:“奏疏在这,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不看…”林辅成可不敢看这东西,你黄公子被人发现了,顶多被戚帅骂一顿,他林辅成看了,怕是要蹲一辈子牢房,瘐死牢中了。 “还好的是,现在即便是赤贫,风霜雨雪也能拌一点红薯面,加点水烧点粥,饿肚子还是饿,还胃酸,但还算是有点吃的。”朱翊钧的神情带着一些悲伤,还有一些庆幸,非常复杂的神情,种苗火室推广番薯,是朱翊钧在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搞的,总算是有点成果了。 庆幸的时候,百姓还能有口红薯面糊口,悲伤的是,就只有一口红薯面。 番薯不是主粮,折算需要算干重,但即便如此,作为救荒之物,也是极好极好的。 “陛下乃是仁天子也。”林辅成由衷的说道,这是生民之功。 朱翊钧带着朱翊镠回宫去了,林辅成则是由衷的为难了起来,黄公子拿出来的奏疏,他林辅成不敢看,黄公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林辅成打算亲自去看看,他挑来挑去,选择了保定府高阳县。 说走就走,林辅成第二天早上就出发了。 林辅成这说走就走,把缇骑给搞懵了,只好乔装打扮了一番,跟着林辅成一起去了,林辅成对自己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现状心里没数,京师还好,离了京师,被人给打杀了,随便找个树下一埋,谁能查的清楚? 不仅缇骑发懵,准备做点什么的顾公燮也懵了,准备打击报复,结果林辅成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好不容易调查清楚林辅成去向的顾公燮,决定给林辅成点颜色瞧瞧,结果刚开始行动,就被缇骑给摁在了家中,锒铛入狱。 谋害杀人,是要斩首示众的。 “你是缇骑?”林辅成看着自己的车夫,他有见识,那把绣春刀,可是缇骑的专属,而且不是仿品,这缇骑还带着火铳。 缇骑点头说道:“嗯,黄公子为林博士办了个格物院五经博士,算是朝廷的人,五经博士出行,就得有人保护,防止出现意外。” “格物院五经博士也是黄公子能办的?手眼通天啊!”林辅成呆滞的说道,他就是去保定高阳县了解下民间疾苦,这就成五经博士了? 林辅成对皇家格物院还是非常尊崇的,他的所有主张,都寄托在了皇家格物院倒腾出来的奇技淫巧,蒸汽机持续不断地发展,让林辅成看到了人人自由的希望。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沿途的官道,京师人多,没有树木,沿途行走,路边也没有树木,山川皆是光秃秃的。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 元辅次辅,收收神通吧! 林辅成不认为自己的学识是五经博士的水平,他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个能言善辩的儒生罢了,平日里在杂报上跟人斗嘴,偶尔聚谈的时候把人骂一顿,他这种刷嘴皮的人,哪里能和格物院里五经博士相提并论。 五经博士捣鼓的东西,那都是林辅成看不懂的,自然的水循环、自然的选择和进化、人和老鼠的相似、高塔对雷电的吸引、避雷针的搭建、蒸汽机、白土清洗羊毛的原理、各种奇奇怪怪的齿轮、微分和积分之间的互算等等。 但现在,他林辅成也成了大明的五经博士,走了个后门,因为从没到过皇家格物院,他也不清楚这个职位的难得,但出行有缇骑护卫,就可见窥见些许五经博士的尊贵了。 现在,他林辅成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林辅成觉得自己就是个耍嘴皮子的,但其实朱翊钧却知道林辅成注定会成为大明万历维新,大思辩中重要的一环,矛盾说公私论生产图说和阶级论,这些东西都会指向一個问题,那就是生产力发生改变后,大明的生产关系的转变。 自由这两个字一旦被异化,就会成为危害和灾难。 比如大明皇帝注意到的青楼问题,分为了买卖双方。 在阶级论的叙事之下,人牙行、老鸨拿着卖身契,把女人当做货物一样售卖,毫无疑问,这是一种人身依附的压迫,是需要被取缔的,至少不能让人牙行和老鸨在挥舞着卖身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人当成货物。 自甘堕落,那就不是大明朝廷能管的过来的事儿了,行政力量固然强大,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如果自由被异化,那么,自甘堕落的卖,就成了个体自由,甚至是合理的,而买,就成了男性仗着自己性别优势的压迫,自由被异化后,就是对道德的冲击,这个时候卖方不犯法,而买方犯法。 鸡犬相闻的桃园生活这种对于乡野的想象,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 林辅成回到京师后,就把自己关进了门里,开始写东西,三天后,休刊三十三日的《逍遥逸闻》复刊了,即便是王谦已经做好了准备,多印了五百本,可是一共一千五百本的逍遥逸闻,还是直接卖光了。 林辅成出了京畿后,遇到三十二个流民,这些流民是破产农户,七个孩子、十个女子、十五个壮丁,他们迁徙入京讨生活,有专门打劫入京流民的山匪,准备抢了这三十二个流民,战斗爆发了。 大明正在进行这种演化,社会风气,对买方的批评,大过于对卖方的批评,演化的结果就是:钱谦益大明的礼部右侍郎,最后娶了风尘女子柳如是。 林辅成看完了之后,气到胸闷,头晕眼花,他看着笔记上的内容,怒火冲天的说道:“他们居然连荒地都不能种,宁肯那些地慌着!县衙、粮长发到里正家的番薯种苗,这些狗一样的玩意儿,居然也要收了,让百姓吃一口饭,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这种吊诡的循环,在自由被异化之后,就会变成现实。 “缇骑有两个?”林辅成惊讶的问道。 买方犯法这件事,阻碍了卖的自由,买方不买,卖方卖给谁?所以在异化的自由之下,买方犯法会逐渐变成沉睡法条,最终沉睡,变成买卖都不犯法,也就是大明眼下的现状。 正如朱翊钧对黎牙实说的那样,社科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之别,大明现在维新,需要依靠大多数人的力量发动社会的变革,这就决定了变法派的立场,就是大多数人的利益。 缇骑只好让开。 朱翊钧看完了林辅成的第一篇内容,让人多买了一份,用松脂封好,准备死后带到陵寝里去。 林辅成问了很多很多,这个里正虽然不明白问这些有什么用,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一亩地收成多少、地租几何、家里几口人、几件衣服、村里有几口水井、有几头牛、一共有多少台织机等等,都问的一清二楚,并且记好了笔记,方便日后翻阅。 缇骑也不知道怎么跟读书人解释他的武力,只能说有五年墩台远侯的经验了。 今年村里的地遭了虫灾,乡贤何氏不肯减租,这家里的粮食不够过冬了,所以这三十来个人一合计,就直接奔着京畿去了,至少京畿还能有点活干,再不济养济院的官舍里,也能避一避冬风,不给乡贤缙绅干活,是因为给何大善人干活的人,实在太多了。 缇骑也不说话,林辅成不是跟缇骑讨论,而是心中郁气,实在是无法纾解,在抱怨罢了。 过程也不复杂,这何氏深宅大院,本来不会被轻易攻破的,但奈何何氏虫灾不减租,怨声载道,这何氏家里看门的小门房,亲爹亲娘被逼的快饿死了,这小门房就勾结了山匪,夜里打开了何氏的家门,山匪蜂拥而入。 “此间惨案,这对与错是与非,又如何断的清,问的明?”朱翊钧拿着这一期的逍遥逸闻,读着林辅成最后三个问题。 而高阳县也有十数人、或者数十人聚啸山林的匪患,一共有七个贼窝。 “我过去看看。”林辅成有些气急败坏,他既然要了解事实,就不能胡说八道,连问都不能问了? 情况非常非常不乐观,村里连水井都是乡贤缙绅家的,而且还经常为了争浇灌的水械斗,张居正只说天下困于兼并,具体就是兼无可兼,并无可并,奏疏里只有一句八成的赤贫,乡野之间九成八的穷民。 “传回去会怎么样呢?”林辅成问道。 在高阳县,七月十七日,就有高阳县上七屯乡贤何氏,被山匪给破了门,全家二十七口被杀,灭门惨案。 京畿匪患就是京营锐卒的磨刀石,整个燕山山脉中,连一个匪窝都找不到了,现在去想磨刀都得去太行山,而高阳县的匪患,因为紧邻京畿,算不上严重。 被缇骑带到来的流民,是村里的里正,林辅成开始询问起了他们的情况。 林辅成第一篇的内容,关于保定高阳县的匪患,用的是俗文俗字。 “额…”林辅成愣在了原地,他呆呆的问道:“为什么,他们怕我吗?” 陈末,就是保护林辅成的那个缇骑,掏出了虎蹲炮来,配合另外两个训练有素的缇骑,杀死了十七个山匪,陈末拿出虎蹲炮之时,别说山匪了,连林辅成都惊呆了,战斗的场面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火铳箭矢,都是催命的利器。 “我想问问他们。”林辅成才发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太准确了,他连这些流民都追不上。 “那太厉害了!”林辅成心悦诚服,认可了缇骑的实力,草原跟龙潭虎穴没什么差别了,能在龙潭虎穴做远侯五年,那已经不是一般的精锐了。 缇骑经常出门办案,所以他很了解,民怕官,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这样的流民是没有路引的,不可能办得了,流民生怕和林大师说几句话,就被抓回去。 缇骑想了想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两个缇骑都死了,陛下恐怕会平叛吧,我们很厉害的,真的!我是山西大同人,做了五年墩台远侯,才成为缇骑的!” 林辅成看着光秃秃的山,车驾慢慢的靠近了高阳县,保定府和顺天府紧邻,是京畿的辐射区,可是林辅成一走出京畿地界,就看到了流民,一队大约三十人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向着京师而去,脚上的草鞋已经磨穿,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大多数人拄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木棍,还有两辆车,上面有两袋粮食。 缇骑想了想,吹了个口哨,另外一名缇骑,由远及近,交待一番后,很快,马背上的缇骑,就将流民中的一个人给带了回来。 “三个。”缇骑笑着回答说道:“若是明面上,负责保护目标的缇骑死了,第三个缇骑可以把消息传回去。” 林辅成过去的时候,那些流民怪叫一声,十分慌张的逃走了。 “林大师坐的是马车,穿的是棉服,不是麻,而且脸上干干净净,手上也没有老茧,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在他们眼里,林大师就是官老爷,而他们是流民,逃籍的。”缇骑解释了自己阻拦的原因。 林辅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地的百姓都知道,这些山匪聚集之处,这七个山匪窝,有三个是高阳县的乡贤缙绅们养的打手,有四个则是被逼无奈,落草为寇。 三十天,林辅成在保定府转了五个县,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事儿,林辅成将这些事儿记录详细后,终于在八月二十三日,回到了京师,《逍遥逸闻》已经休刊了三十五日,光德书坊有三个笔正,但是写的内容,非常无趣,王谦不缺这点卖报的钱,干脆直接就休刊了。 而林辅成的自由说能够茁壮成长,阻碍异化,最终对这种吊诡的循环形成阻碍。 买卖合法的现状,减少压迫废除贱奴籍的买卖不合法,到异化自由之下卖的合法,买的不合法,再到卖不出去鼓噪买的自由,最终再次变成买卖合法。 林辅成要走过去,缇骑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林辅成用冰冷而详细的文字,描写了三十二个流民的惨状,和差点被劫掠的心惊胆战,描写了缇骑们配合的精妙,笔锋一转,又说到了何氏在闹了虫灾后不减租,上七屯百姓的苦难。 最后用极为详细的文字,记录了何氏被灭的惨烈,女眷被强淫,男丁的人头被挂在了门头上。 朱翊钧念道:“一问:啼饥号寒饿怎忍,颠沛流离可甘心?二问:聚啸山林祸四方,落草为寇可情愿?三问:满门俱丧何残忍,灾不减租为哪般?” 这三个问题,既是问题,也是答案。 百姓们的颠沛流离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这哭着饥饿号叫寒冷,肚子还是饿的,就只能颠沛流离了;明知道聚啸山林为祸四方,必然会被剿灭,哪有只劫富户的山匪呢?但落草为寇又是逼不得已;何氏灾年不减租,就是满门俱丧的直接原因,但躲过了初一,还有十五,何氏惨案恐怕是必然,下一次还会惨遭横祸。 “问的好啊。”朱翊钧愿意收藏这篇文章,甚至将其封在松脂里,林辅成没有撒谎。 刑部在七月二十三日,就收到了高阳县衙的奏闻,这个灭门惨案,在当地也闹成了凶案,很快二十五日,衙役出动,将虎头寨的山匪剿灭了,算是有了交待,何氏满门俱灭,虎头寨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县衙的奏疏主要是刑名,对整个案件的矛盾分析,没有林辅成的清晰,甚至连何氏不减租的事情,都没提到。 而林辅成补充了很多很多的细节。 “先生和王次辅在御书房外请见。”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俯首说道。 “宣。” 张居正、王崇古第一时间来到了御书房,显然,他们也看到了林辅成的逍遥逸闻,相比较县衙简短的奏闻,林辅成的这些细节,更加让人能够理解乡野之间矛盾的复杂。 “佃户、流民、流寇、山匪、乡贤缙绅,围绕着土地的产出,达到了一种平衡,不过这个平衡不是冲和,而是失序,甚至是极为惨烈的,都死了就是结果。”朱翊钧示意张居正和王崇古坐下说话。 张居正赶忙说道:“眼下大明各级有司奏闻,只摘要,不详细,对如此惊人的案情,只说进展,不分析矛盾,甚至有所遮掩,这是臣的失职,矛盾说乃臣所著,却未曾用到吏治之中,实乃不该。” “这不怪先生,贱儒现在还不肯读矛盾说呢,死犟死犟的,跟驴似的,哪怕是读了也不肯用,也不怪高阳县衙,高阳县衙也为难,说的太清楚太明白,又解决不了,不如不说。”朱翊钧可以理解地方县衙的奏闻为何简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这就是地方或者说官场的规则之一,这种普遍存在的现象,一个县衙的县令去刺破,实在是难为县衙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刑名的处置上,没有问题,但刑名的奏闻,还是太简略了,那个门房为何开门,只字不提,理当责罚一二。” “训诫就是了。”朱翊钧摇头说道:“为难地方官,不是什么本事,林辅成知道内情,还是县衙主办此案的县尉告诉林辅成的,知县默许的,有些话,他们想说,却又不能说。” 说了就是激化矛盾,说了就是打破默契,知县、县丞、县尉,全都是官员,他们讲话是不方便的,反倒是林辅成这种不在官场上的人,说话更方便一些。 “说起来,林辅成也算是个君子了,明明是五品格物院五经博士,沿途既没有仗着官身配驿,也没让人抬轿,更没有为难地方衙门。”朱翊钧从陈末的一封奏闻中,知道了林辅成这个人的性格。 王崇古疑惑的问道:“他不知道官身怎么用吗?” 有便宜不占有些古怪,这林辅成向来没有做过官,并不清楚这官身配驿的好处。 “倒不是,林辅成的理由是,他有钱。”朱翊钧笑着解释了下林辅成这个人古怪的逻辑,他可是逍遥逸闻的主笔,卖杂报,赚了点钱,非要跟何氏一样,折腾穷民苦力,林辅成的道德,不允许他这么做。 朱翊钧非常可惜,林辅成过了考功名的年纪了,否则大明会少一个言辞犀利的辩士,多一个循吏。 “吏部下章各级,日后奏闻疑难大案,过三人死,还是要周细。”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明确的说道:“矛盾说学了去,就要用,就为了官考遴选,为了考而学,不顶用,用进废退,用的多了,自然就理解深了,总是不用,就会忘记,升转会变的困难。” 别人一直用矛盾说,越用越顺手,时间一长,差距就出来了,这么卷的大明官场,卷不过别人,就没法进步。 “臣等遵旨。”张居正和王崇古俯首领命。 “先生,次辅啊,你们不要为了十六匹马力的铁马争了。”朱翊钧试图调停首辅、次辅之间的战争。 自从十六匹铁马开始小规模量产后,帝国的首辅和次辅,围绕着铁马的分配大打出手,打的朱翊钧这个乐子人,都觉得还是不要再吵了的好。 “陛下,驰道需要铁马啊,大明这么大,两千台够干嘛?连京师五驰道都跑不满,元辅那边要铁马,是没有理由的。”王崇古立刻说道:“陛下,当年高拱在隆庆二年京察大计的时候,可没有罢免一位山西籍官吏,甚至连反贪都避着晋党啊,元辅总是说姑息裙带,国朝之大弊!现在看,和那高拱又有何异?” “元辅要铁马,不就是给裙带便利吗?结党营私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张居正立刻反驳道:“你们晋党那点丑事,你也好意思现在抖露出来?说的不是你干的一样!我是为了国朝大事,南衙丁口最多,矛盾也是极为复杂,我为申时行、李乐这些地方巡抚要点铁马怎么了?我落自己口袋了?” “反倒是你们晋党,当初不就是为了落到自己口袋吗?” 王崇古深吸了口说道:“别一口一口你们晋党的,我要铁马是给晋党吗?元辅,你凭良心说,我要铁马,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什么晋党不晋党的,都过去了。” 王崇古不稀罕晋党党魁的位置,现在,他在努力成为工党党魁!不仅说,还在做,要的铁马,都是给驰道官厂要的。 张居正嘴角抽动了下,有些嘲弄的说道:“哼,说得好听。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就是结党营私,伱就是经邦济国,王次辅!你这话何其诛心!贱儒那点招数,看来王次辅熟悉的很,罔顾事实,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可不小啊。” “你不是给申时行、李乐要的吗?他们是不是你的门下?我说错一点了?怎么就罔顾事实,指鹿为马了?”王崇古的反击条例极为清晰。 “停!”朱翊钧立刻大声的说道:“暂停一下,暂停一下,朕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要不咱们扩产?一人一千五百台,给工部加点担子。” 朱翊钧很清楚,明公各个都是影帝,但张居正和王崇古在御前如此争吵,的确还是第一次,虽然是政敌,但从来没有如此的激烈过,显然也是斗出了真火,这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以后数年的铁马分配,决计不能让步。 朱翊钧能咋办,只能苦一苦工部,骂名自己来担了。 工部尚书汪道昆最近日子也是难过得很,真的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汪道昆是左右为难,已经萌生退意了,实在是有点吓人了。 “陛下,一千五百台铁马连各大矿山都铺不满,更别提驰道了。”王崇古眼前一亮,但还是想多拿多要。 张居正眼神变得更加冷厉,平静的说道:“王次辅是不是过分贪心了?” 生气了,张居正真的生气了!这个王崇古最近没被教训,敢蹬鼻子上脸了。 朱翊钧以前对分配的理解是,按需分配就是最优的分配方式,但看着这帝国的首辅次辅,为了几台铁马,斗成这样,就知道,按需分配这精细活,真的很难实现。 “一人一半,不能再吵了!”朱翊钧一拍桌子,强行停止了这次的纠纷,选择了平均分配。 朱翊钧语重心长的说道:“都是国朝肱股之臣,二位之间的分歧,闹到下面人心惶惶,连都察院的御史们,都不说挑水的事儿了,忐忑不安惊惧不宁,位高权重,牵一发动全身,多少注意点影响,收收神通吧。” “陛下,王次辅不是臣的对手。”张居正十分确信的说道。 “你厉害!我还得谢你手下留情!”王崇古气急败坏,也有点无奈。 他也知道,张居正现在还讲道理,若真的闹到党锢,不分对错、为了争斗而争斗的时候,抛开陛下对帝师的支持不谈,王崇古也一定输。 朝堂狗斗,谁斗得过他张居正?高拱、杨博、王崇古、张四维、葛守礼摞一块,都没斗赢张居正。 吵归吵闹归闹,张居正没有动真格。 “所以平均分配,就这么说定了。”朱翊钧最终敲定了方案,给工部加担子,平均分配,如果按需分配,其实王崇古那边管着的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该多分配点,但张居正门下的巡抚们,地方也有官厂、团营。 “臣遵旨。”王崇古只好遵旨,陛下要是拉偏架,就会给他少分点了。 “就依陛下所言。”张居正仍觉得南衙的矛盾更加急切一些,但陛下已经做出了抉择,他也不好忤逆了。 “西南战况奏闻,打的有点难看了。”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起了西南东吁和大明的军事冲突。 上一次对西南大规模用兵,还是在正统年间的三征麓川,后来因为代价太大收获太小,就不怎么对西南用兵了,这一次打的战果,不如朝堂的预期,本来朝堂预估是极为乐观,甚至是完胜的。 但战况非常不乐观,陇川土司岳凤,率兵一万,攻陷顺宁(今凤庆县),岳曩乌领兵六万,突袭至孟淋寨,大明军指挥吴继勋、千户祁维垣均战死顺宁,岳凤父子甚至一度威胁到了大理。 黔国公沐昌、胡心得等人进行了反击,收复了失地,同时击杀了对方的土司夷酋莫蛮,这个莫蛮是岳凤手下的悍将,也是他攻破了顺宁,最终将其斩杀在了腾冲。 “显然巡抚和黔国公都低估了东吁对大明的渗透,那些个生苗,战端一启,就为敌军指路。”张居正倒是对这件事很能理解,因为张居正在云南有个眼线,王希元。 王希元是张居正的嫡系,曾经在和高拱的决战中,充当急先锋的角色。 王希元分析了作战初期的一些问题,没有防备导致敌人钻了空子,现在已经做出了调整。 随着刘显的儿子刘綎带着汉军从四川入云南,情况已经彻底好转,甚至还进行了数次的反击,主要是大明方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兵凶战危,诚如是也,这一战打了个分庭抗礼,人心思动恐怕,西南那些土司,都起什么心思了。” 朱翊钧自然会有所担心,一旦西南土司群起,黔国公府应对起来,会更加困难。 “正好一锅烩了!”王崇古仍然十分乐观的说道:“实在不行,就打他个十年八载的,看谁先撑不住,黔国公有大明为引援,他东吁难不成去引援果阿总督府吗?果阿总督府自身难保。” “要是莽应里引援蒙兀儿国呢?”朱翊钧立刻说道:“骄兵必败。” 王崇古立刻卡住了,果阿总督府在马六甲海峡的战败,已然有了崩散的趋势,可是莽应里跑到蒙兀儿国求援,那的确是个问题了。 “那咋办?是莽应里攻打我大明啊,难不成,我大明还要跟他议和不成?”王崇古面色有点难看,想起了不好的事儿。 “局势远没有那么糟糕。”朱翊钧笑着说道:“就是一直没打仗了,刀不快了,人也有点懈怠而已,承平日久,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蒙兀儿国最好不要自误,阿克巴自家门里的事儿都管不过来,不要把手伸得太长的好。” 阿克巴、沙阿买买提都是突厥化的蒙古人,是当初帖木儿王国南下建立的,蒙兀儿国也有自己的矛盾,而且现在和大明在贸易上,有许多的共同利益。 只是朱翊钧的料敌从宽罢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 皇家理工学院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这从来不是一个夸张的词语,在西周之前,黄河流域的森林覆盖率超过了53%,甚至能够达到65%的地步,全世界最大的热带雨林,亚马逊热带雨林的森林覆盖率是58%,那时候的中原,从温度到气候,都和当下的云南没有什么差别,跑满了大象、河马和鳄鱼的土地。 周天子分封,就是给诸侯们一个许诺,一队兵马,诸侯领着这队人,控制交通要道,修筑城池,伐木垦田,这就是分封制的背景。 大明分封制的典型,从来不是各地的王府,尤其是洪武之后,建文削藩、燕王靖难、永乐藩禁之后,本就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的藩王,没有行政权力的藩王府,甚至连出王府都需要奏请朝廷获批。 大明分封制的典型是黔国公府,镇守西南。 可黔国公仍然没有行政权,大明在云南有完善的巡抚、巡按、三司、府州县的官衙,所以仍然是遵循了大明分封制的基本原则,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 打败仗,指挥、千户被杀,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儿,戚继光总对皇帝说,胜负乃是兵家常事。 承平多年的西南很久很久没有打仗了,出现一些问题正常,只要能够及时纠正就足够了,对生苗防范不足,那就动用汉军,四川总兵刘綎带兵已经入了云南,情况得到了好转。 朱翊钧对西南的战况,仍然比较乐观,对于蒙兀儿国的阿克巴,朱翊钧希望阿克巴大帝配得上他这个大帝的名号,不要做出错误抉择就好。 沙阿买买提也就是不知道皇帝的担忧,否则一定会告诉皇帝陛下:尊敬的阿克巴大帝是个正常人,不是莽应里那种脑子缺根筋儿的人,跟大明上嘴脸,生意还做不做了?阿克巴现在只想把棉花卖给大明,获得大明大量、廉价、质量上乘的棉布,而后做中间商,将棉布卖的哪里都是。 朱翊钧和张居正、王崇古最终对西南的局势,做出了再看看的决定,观察观察,如果实在是力有未逮,再仿照三征麓川时,调发京营前往,真的成了烂疮,就要用利刃。 只不过那样的话,代价就有点大了。 “自一百一十年前,应仁之乱后,倭国进入了战国大名时代,在织田信长手中,终于有了结束乱战的趋势,对于倭国人而言,织田信长并不是尾张大傻瓜,也不是魔王,而是英雄一般的人物,为了终结倭国的内乱,织田信长放弃了之前天下人的想法,选择了对大明妥协。”朱翊钧颇有感触的说道。 织田信长想跪,大明不见得要收这条狗。 “织田信长通过长崎总督府,希望能够朝贡大明,织田信长希望获得大明的册封。”朱翊钧说起了长崎总督府的目的,织田信雄先是前往了长崎总督府磋商,商谈未果后,织田信长又遣使到了长崎,请长崎总督代送了织田信长愿意俯首称臣的想法。 “盈嘉公主朱轩嫦和驸马都尉殷宗信,想要带着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入京省亲,朕打算拒绝,孩子那么小,海途颠簸,就不必来回折腾了。”朱翊钧说起了殷正茂在奏疏里的另外一件事,盈嘉公主和驸马都尉育有一子,出生已经三个月了,本来打算回京来看看,但孩子太小,朱翊钧怕出什么事儿,等长大些再说。 大明在永乐年间册封过吕宋总督许柴佬,后来兴文匽武和禁海的大势之下,只剩下一块碑文了。 “臣从来没想过,倭国大名能把年供能收到八公二民的地步,还要收铸币税。”张居正也是由衷的说道,这些倭国战国大名,和大明的乡贤缙绅,那真的是越看越像,一个是灾年不减租,招致灭门惨祸,一个是什八税还不满足,要收铸币税。 莽应里这种莽的不知所谓的人,还是少数,织田信长在重重压力之下,选择了认输。 “没有任何和解的余地。”朱翊钧和首辅次辅敲定了此事的结果,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大明对倭方面所有人,大约都是徐渭和孙克毅这种,宁愿点了长崎火药库,玉石俱焚,也要大明武力介入的人,对于当下大明而言,和倭国和解,就跟赵构杀岳飞议和一样的离谱。 改土归流进行时。 历朝历代的手段不要太多,例子也不要太多。 在殷正茂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黔国公府和云南巡抚,运作了两百年,虽然偶尔会扯头发,但总体而言,是稳定的西南边方,是稳定的世袭罔替。 “朕这才知道,现在去鸡笼岛,是先到琉球,从猫鼻头南下淡水镇和兴隆庄,而不是横贯福建、鸡笼之间的海峡,舟师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啊。”朱翊钧看着堪舆图愣愣的说道。 这是成功经验,是路径依赖,黔国公府与大明同休,世袭罔替。 长崎总督府徐渭、孙克毅等人在控制宝钞的流速,长崎总督府对倭银、倭奴、游女的吞吐速度,不是无限的,所以朱翊钧送往倭国的一万万贯宝钞,能用很久很久,可是对于这种控制,战国大名们普遍不满!铸币税这东西,有点像福禄三宝,沾上了就很难戒掉。 没有稳定的军事、政治、军事、经济制度的国王,哪有那么好当的?放着黔国公府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辟出来的稳定路线不走,非要跟朝廷离心离德? 殷正茂最大的期望,就是有一天,吕宋巡抚弹劾泗水侯府兼并过甚,世袭罔替的吕宋侯府,和大明文官为了田亩的事儿扯头发。 大明的手段实在是太残暴了,太无情了,织田信长有点顶不住了。 看看那些国王吧,因为一块牛皮失去了脑袋的、权臣架空的、大臣篡位的、死于民乱,安南、暹罗、吕宋、勃泥、爪哇、满加剌、锡兰、倭国等等国王,你方唱罢我登台,城头变幻大王旗,怎一个糟乱去形容? 张居正王崇古站起身来,选择了告退,今天入宫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各级有司奏闻大事,要分析其中的矛盾,而不是干巴巴的一句话,《管子·明法》言:下情不上通,谓之塞。 足利义昭,是大明永乐年间册封的倭国国王,为了介入倭国,足利义昭这面旗还是要用的,能接受足利义昭留在大明,那是因为足利义昭已经没有实力继续当倭国国王了,就是个大(借)义(口),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绝嗣。 舟车劳顿,小孩子承受不住。 “臣和王次辅的意见是一样的,他投降与不投降,都不影响大明的政令推进。”张居正和王崇古在这件事上,态度完全一致,不接受投降,已读不回。 世袭罔替,世袭官的顶端,这就是殷正茂要的,自己当国王,哪有背靠大树好乘凉? 张居正总是处于政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是一个无情的政治机器。 稳定,世袭罔替,在大明腹地,对于世袭官阶级是一种习以为常,可对于海外总督府,那是一种奢侈。 “自上次国姓正茂上奏说要大明收税之后,吕宋总督府开始设立府州县等衙门,这开了个好头,吕宋也不缺少官吏了。”朱翊钧说起了殷正茂请大明收税的后续。 在吕宋逐渐安定下来后,殷正茂当然要进一步王化吕宋。 八月十五日是中秋节,也是游龙号下水的日子,林辅成回到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二十三日了,八月二十六日,游龙号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海测,快速帆船从松江新港出发,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抵达了琉球,而后用了仅仅不到五天的时间,绕鸡笼岛一圈,在澎湖巡检司补给后,回到了琉球,再次返回了大明。 不缺官吏,是因为航海技术的发展,让前往吕宋不再是冒险,也是因为吕宋逐渐稳定了下来,让前往吕宋任官更加容易做事,国初大明也不缺少人前往云南,相应的现在大明也不缺少官吏前往吕宋。 “陛下圣明,有仁爱之心。”张居正并无反对的想法,入京省亲觐见,归家探望父母尊亲,是一种政治手段,大明和吕宋总督府并无间隙,如果出了问题,就可以入京省亲,说明情况。 和倭国和解,只是没办法向百姓交待吗?还有奉国公戚继光,平倭一生的他,怎么面对这件事呢? “条件还是不错的,但没必要接受他的投降。”王崇古颇为肯定的说道:“东南沿海饱受倭患袭扰数十年,生灵涂炭,家家户户戴孝,接受他的投降,朝廷没法向百姓交待。” “倭国的宝钞…”朱翊钧看着来自长崎总督府的奏疏,略带着些嘲弄的说道:“这些個大名们,真的是贪婪无厌。” 织田信长的确是个人物,算是倭国少有的人杰了,但也没什么用,大明会有条不紊的执行自己的灭倭计划。 松江巡抚申时行报喜,将快速帆船的第一次海测的消息,呈送御前。 “织田信长愿意俯首称臣,受大明册封;缴纳岁供白银三十万两;接受大明宝钞在倭国的发行;开放倭国港口;织田信长承诺,施行一公二民税制,安顿平民,减少倭寇;配合大明舰队,打击倭寇。”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张居正。 朱翊钧以前也疑惑,明明知道安东尼奥是对手,为何费利佩二世还要任命安东尼奥为船长,让他带着大帆船前来大明,费利佩二世也不想,这不是没人用吗?现在费利佩二世的大帆船,也要倚仗马尔库斯的引领。 政治军事经济多方面接受大明的强羁縻,只求大明皇帝手下留情,不要在过量超发宝钞了,倭国本就糜烂,现在正是结束战乱的关键时间,大明皇帝这一搅合,倭国满目疮痍。 大明若是再册封一个有实力当国王的织田信长,那代表着大明和倭国和解。 张居正看完了递给了王崇古。 这海上贸易,没有经验丰富的船长和引航员,大航海就是飞将军李广进草原,晕头转向。 台湾海峡在闽人口中叫大黑沟,横跨这条大黑沟是一件很难的事儿,现在前往鸡笼岛的航线,一共有两条,一条是从新港、宁波双屿前往琉球而后南下到猫鼻头,就是鸡笼岛北端,因为像猫的鼻子而得名;而另外一条路线,则是月港至澎湖巡检司,再到兴隆庄(今高雄),这两条航线,都是要避开大黑沟复杂的海流。 也就是说从大明沿海出发,更容易下南洋,而不是去鸡笼岛,这就是为何鸡笼这个大岛,这么多年也未曾大规模开发的缘故,自从琉球王府内迁,大明水师驻军琉球后,鸡笼岛的开发进程,大幅度加快的缘故。 谁控制了琉球,谁就控制了鸡笼岛。 琉球,俞大猷、陈璘都说是大明海疆的锁钥之地,这里的确是万国海梁。 有一条船从宁波双屿前往淡水镇买卖木材,因为请不到舟师,只能冒险出海,打算从双屿直扑淡水镇,结果走了几天,再看到岸的时候,已经到了琼州… 舟师是一种极为专业的人才,他们闹着不让朝廷扩招,闹着要待遇,连大明皇帝都忍了,跟舟师们谈了条件,说明了扩张的详情,而申时行和舟师们的谈话,也在逐步应验,大明海贸逐渐兴旺,对舟师的需求在增加。 现在是船等人,各大海商们也反应过来了,哐哐的给各个海事学堂砸银子,生怕海事学堂资金不足关了门,没人可用。 “五个市舶司建了五个海事学堂,还不够吗?”朱翊钧有些挠头了,开海发展到现在,人才的增长速度,跟不上海贸扩张的速度,海商大户现在回过神来,开始鼓噪着再兴办一些海事学堂。 冯保低声说道:“岂止是舟师,还有寻矿的地师,扎银币的银匠,各行各业的大师傅,都缺。” 只缺舟师吗?是各行各业,都缺乏人才。 舟师因为影响更大,所以体现的更加直观,可是其他的缺口,其实也非常非常的的大,系统性培养人才,已经成为了大明的当务之急。 朱翊钧思索了一番说道:“分科治学,迫在眉睫。” 分科治学,说起来容易,可是大明传统士大夫的阻力,也是朝廷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朝廷的行政力量恢复后,的确有能力强摁着牛喝水。 但是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问题,读儒学可以做官,这是读书成为人上人的固定晋升通道,大明的读书人们,也是不乐意学其他的科目,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之家,没人会读,又无法实现阶级的跃迁,学来做什么? 所以,学这些的只有穷民苦力,而这些穷民苦力没钱读书,大明需要对教育进行庞大的投入,才能有成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长线投资,短期收益不明朗,长期收益才会有直观的体现。 组织架构、发展、资金、规模、指向性、招生数量、教职工来源数量和质量等等问题,都是分科治学要解决的问题。 朱翊钧将这几个事情,依次写在了纸上。 主要矛盾是大明缺乏专业人才的现状和士大夫对知识的垄断地位,次要矛盾是学生对专业学院缺乏认可而专业学院需要大量招生。 组织架构上,肯定要脱离原来国子监、太学、贡院这个体系,这会引发矛盾激烈冲突;而发展方向上以专业人才为主,而不是培养官员,这引发次要矛盾; 资金上反而不是问题,内帑国帑有大笔大笔的银子,而且海事学堂也有无息学贷的经验; 在教职工上,皇家格物院可以提供部分的教职工,来自各行各业的大师傅,可以成为教职工,来源数量和质量都不必担心;而工兵团营的三级学堂可以提供生员,指向性的学堂的就业也不缺少方向。 朱翊钧在备忘录上,写好了规划,他放下了钢笔,将自己的规划誊抄,最后提起了朱笔郑重落笔:【皇家理工学院】。 冠以皇家之名,自然是资出内帑,这是为了减少朝堂的阻力,无论是脱离原来的教育体系,还是挑战士大夫对知识的垄断地位,皇权都是利器,而理工之名,则是区分于儒学,儒学对于机械是极为反感的,认为是投机。 夫子言: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下章内阁礼部。”朱翊钧将手中写好的敕书,递给了冯保,让冯保送往内阁和礼部。 皇家格物院是研究院,也培养人才,但门槛极高,主要负责的是探索已知世界的边界,万物无穷之理,皇家理工学院,主要是培养各行各业的人才,从中优中选优,成为五经博士。 分科治学,皇家理工学院,张居正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就立刻捂好了,让中书舍人,将王崇古、万士和喊到文渊阁来议事,在没有确定要做的时候,不便让更多的人知道。 王崇古、万士和、王国光和张居正分作四方,奏疏在中间的桌子上放着,秋天的脾气比夏天还要阴晴不定,这风往往都伴随着雨忽然而至,一场秋雨一场寒,张居正让人拿来了几件大氅披在了身上。 “如何是好?”等所有人看完了敕书,张居正才深吸了口气,询问着众人的意见。 大明需要人才,各个行业都是嗷嗷待哺,分科治学势在必行,但也容易变成矛盾激化的导火索。 激进派的王崇古立刻说道:“陛下思虑极为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做就是了。” “兹事体大,恐动摇江山社稷之举。”万士和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就是了,动教育就是动乡贤缙绅、势要豪右的根本。 高阳何氏为何灾年不减租?何氏已经彻底完成了兼并,为何还不肯给生民一条活路?对何氏而言,劳动者、穷民苦力,最好没有土地,甚至没有任何生产工具,因为如此一来,劳动者将别无选择,只能靠出售劳动力为生。 这是劳动异化为商品的过程。 何氏之所以敢这么做,能这么做,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乡贤缙绅、势要豪右对知识的垄断,进而对权力垄断,劳动异化为商品的整个过程,是结果,不是原因。 “没事,他们会自己骗自己的。”王崇古摇头说道:“你高估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们的勇气了,哪有那么多人敢铤而走险的?放心干就是了,造反这事儿,轮不到他们。” “轮不到他们?”张居正眉头一皱。 王崇古信誓旦旦,语气格外确认的说道:“顶多骂两句罢了,拥有的越多就越怕失去,只要不是被逼到了角落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生存空间,就很难彻底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势要豪右所拥有的庄园、桑田、田亩、长短工、家财,是他们的财富,也是他们的枷锁。” “穷民苦力一无所有,没有枷锁,所以才会落草为寇,才会洗劫何氏,杀何氏满门,因为他们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我是过来人,这事儿听我的就是了,大胆的干!除了能叫唤两声,还能做什么?软弱和妥协,根深蒂固,要我说把太学纳入皇家理工学院得了,不必区分,都能考举人进士,都能做官。” 王崇古真的非常确定的了解势要豪右,他本身就是势要豪右,而且反贼经验丰富,造反?但凡是有一丝丝的生存空间,就不会造反,那些个枷锁,会牢牢的约束这他们那颗野心,他们也会自己骗自己,大明朝廷是为了人才,大明更好,才能赚的更多。 大明哪有势要豪右造反的舞台? 邓茂七、叶宗留的百万之众等等,那是一无所有的泥腿子,才能声势浩大,还有就是意图走燕王朱棣路径成为皇帝的亲王们,可现在,又因为道爷旁支入大宗,子嗣不兴旺,亲王造反的舞台已经逐渐消失了。 “你这话说的就莫名其妙,哦,拼死拼活赚来的,都是为了往自己身上套枷锁?”万士和看着王崇古,觉得王崇古这个逻辑,实在是怪的离谱! 拼死拼活的奋斗,最后得来的都是枷锁,人的努力,都是为了给自己套枷锁,这逻辑根本就不对。 “大宗伯,亏你还是礼部尚书呢。”王崇古笑了笑说道:“不瞒大宗伯,这都是经验之谈啊。” 反贼经验,不是谁都有的,王崇古已经不羞于谈及过去自己是个反贼这件事了,反贼经验,反而有助于他经邦济国。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走岔路的时候?能有迷途知返的机会,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而王崇古抓住了,反贼是他,忠君体国也是他,都是他王崇古。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张居正的眉头都拧成疙瘩了,反贼经验成了王崇古的独门优势,这找谁说理去。 王崇古乐呵呵的说道:“所以说啊,大胆干就是了,土木的事交给我,工兵团营需要鼎建的活儿干,皇家理工学院和十王城一起建得了,就在北大营北土城周围兴建,陛下反正每日操阅军马,没事儿还能过去转一圈。” “这就是我的意见,你们定,我还有事儿。” 王崇古说完就站了起来,他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确了,他不仅赞同陛下的办法,更觉得陛下步子有点小,过于保守。 王崇古走到门口,忽然走了回来,拿起了敕书又仔细看了一遍,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陛下缺钱,我老王家也略有家资,但冠以皇家之名,那就不了了之了,可惜,可惜。” 这一次王崇古真的走了,崇古驰道,王崇古几乎每七天都会去看一看陛下亲题的石碑,驰道让他收获了太多太多的名望,他每次看到那块石碑都格外的安心,所以,若不是冠以皇家之名,王崇古恨不得独资承办,到时候叫崇古理工学院,谁还能说他是佞臣! 可惜的很,陛下显然对权力非常的敏锐,从敕书开始,就是冠以皇家之名。 “王次辅越来越像当初谭司马了,做事越来越激进了。”王国光眉头紧蹙的看着王崇古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 万士和倒是能理解王崇古的心态,他摇头说道:“岁数大了,对身后名越来越急切了,总觉得时间不多了。” “有没有可能,这也是王崇古的倍之呢?加倍执行,让政令无法推行。”张居正有些怀疑的说道。 “陛下说元辅对王次辅有偏见,还真的是偏见啊,若真的要倍之,不是这么做的。”万士和连连摆手,元辅次辅之间的铁马之争,刚刚在皇帝的调停下落下帷幕,这可不能再起争端了。 张居正对王崇古的偏见,是解不开的死结,一如陛下对文臣的警惕,无解的问题。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二章 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 王崇古坚定的认为皇帝创办皇家理工学院不会引发什么恶劣的后果,这些个平日里狷狂的士大夫,只会叫嚣两句就会偃旗息鼓,而事实证明,王崇古想多了。 当章下六部、都察院、六科廊共议的时候,陛下的敕书甚至没有引起什么反对的声浪。 六部对这件事没有人反对,因为大明人才短缺的问题深切的影响到了六部的每一部。 工部首当其冲,这就是官厂团造、规模化生产引发的人才短缺,只有培养人才,大明的产业才能蓬勃发展; 户部自然是为了更多的商品,更多的货币; 刑部自然是乐得大明产业蓬勃发展,发展的越迅速,安置的穷民苦力,也就是流氓越多,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大案要案要头疼; 兵部需要从工兵团营中遴选京营锐卒,同样也要安置退役锐卒和客兵;吏部希望打破士大夫对官选官阶级的垄断,进而让官场这潭死水,再次焕发生机; 本来最应该反对此时的礼部,有万士和这个身段柔软的人在,又折腾不起来什么。 而且礼部部议对这件事,也是赞成的看法。 被贱儒裹挟的礼法,不是礼法,礼是文明,礼是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天下之事无事不变,礼法若是真的按照大明士大夫们法三代之上那般,那大明也走不到两百年了。 六科廊的给事中忙着考成法,而都察院的御史们,忙着挑水,似乎无瑕顾忌此事,或者借着挑水的争论,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 刘汉儒已经被南镇抚司缇帅骆秉良抓拿归案,十数名参与其中的官吏,已经送京徐行提问。 在皇帝阅视水师之后,大明水师将从天津卫出发,前往长崎、琉球,将两个总督府无法清剿的海寇一并清剿。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王夭灼坐到了朱翊钧面前,气鼓鼓的说道:“敷衍,今天回宫了,定要去看看。” 王夭灼看着皇帝刚毅的脸庞,叹了口气合上了一百零八键的琴盖,开口说道:“还不是夫君醉心于国事,这刘妃和李妃马上就要生了,夫君也不去看一眼,多少让二位有些哀怨,昨日到了我的宫里,哭诉了一番。” 除了奏疏之外,申时行、陈璘、张诚等人各写了一本密疏入朝,内容是关于宁德三都澳海湾私市的幕后指使。 “娘子这曲,略显哀怨。”朱翊钧笑着说道。 王夭灼一步三回头带着担心离开了文华殿偏殿,朱翊钧手里有四本奏疏。 “好,娘子提醒咱,咱今天还有事要办。”朱翊钧再次点头。 参与其中的势要豪右已经查明,从浙江到福建,一共有数家,以仁和夏氏为首,参与其中的地方官员也已经查明,布政使舒应龙没有问题,反倒是按察使刘汉儒的问题非常严重。 八月的最后一天,朱翊钧在廷议之后,没有回通和宫,而是来到了文华殿偏殿。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朝中的大员,到底是谁在庇佑刘汉儒了。 国子监的禀生们,要为自己生计考虑,明知不可为,还要抱着脱不下的长衫,抱着之乎者也,只能穷困潦倒一生,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这些个老禀生们,就想寻找条新的路,成为舟师、地师、银师、医师等等专业性人才,未尝不是出路。 三都澳海湾,一共有七个私市,规模和当初的双屿私市不相上下,若是没有大明官员放纵,势要豪右支持,无论如何都无法形成如此庞大的规模。 “好说好说。”朱翊钧嘴上答应着,心里盘算着事儿。 刘汉儒一方面架空舒应龙,一方面又积极配合朝廷清丈和普查丁口,庞尚鹏认为刘汉儒是个循吏,故此委以重任,直到私市之事爆发,庞尚鹏才开始调查。 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有不少国子监的禀生,也在打听,皇家理工学院的招生要求。 以前陛下年纪小,皇威不振,但凡是点小事,都要做尽做绝,德凉幼冲,就是如此。 王夭灼在窗台前抚琴,大红色是一种很难驾驭的颜色,但放在王夭灼身上,却浑然天成,一袭大红色的大氅,铺在了琴架之前,如同流水一样的琴声在偏殿里回响。 “知道了,娘子安心,朕有分寸。”朱翊钧露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嗯。”朱翊钧点头说道:“咱有点担心是朝中的大臣,尤其是辅臣参与其中。” “吃穿用度虽然不缺,但这临产了,夫君还是过去看看的好。”王夭灼倒不是埋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英明神武,大明蒸蒸日上,唯独苦了这后宫的美人们。 王夭灼脸上的神情从无奈恢复了严肃,她轻声问道:“是福建私市的事儿吗?” 按察使刘汉儒事实上架空了舒应龙,而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目光主要集中于清丈和普查丁口,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皇家理工学院的开设,比朱翊钧想象的要顺利的多,第一期工程,将会在年底开设,而第二期工程会在一年内完工,第三期为三年内完工,整個理工学院的规划,工部已经做好,大明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运转,共同完成着皇家理工学院的落成。 科举这条路太卷了,每三年只有一千多名举人,每三年只有三百名进士。 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这些概念,不过是历朝历代的先贤们,从江山社稷这个洪流中,不断从现象中提炼出来的概念,是部分的事实,而不是全部,概念本身就是抽象的,人还因为各种立场去解读它们,而后总结经验,形成了理论,再用理论指导现实。 也就是说,以大明总人口而言,每百万人中有六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举人,而这六名举人又只有两名有可能成为进士,举人想要做官,千难万难,在吏部报备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因为进士们也在等着。 “这是国事,臣妾也不方便多说,陛下,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问题不严重,还是不要大开杀戒的好,毕竟宫里有皇嗣诞生。”王夭灼那是犹豫再犹豫,还是说出了口。 至于不缺钱的遮奢子弟,他们学不学都行,就是什么都不学,也能游山玩水,肆意一生。 没有任何抽象的理论、具体的现实,是可以单独存在的,其他维度永久存在,并且往往更加重要,皇家理工学院看似是抽象的文化,同样也是军事、政治和经济的多重影响。 但现在陛下长大了,如此动不动就几百颗人头滚滚落地,凡事儿莫过于人心的计较,大臣也会思量自己的处境。 皇家理工学院的一切都非常顺利,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科举这条路,那就是自古华山一条路,无限风光在险峰,金榜题名天下闻,深壑之内无名骨。 最主要的是,孩子出生,见血了总觉得有点不大好。 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 大明江山社稷,这是一个整体,密不可分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 王夭灼这个皇后的位置稳如泰山,因为这些话,也就王夭灼敢跟皇帝说了,即便是最得宠的冉妃,也对国事忌讳莫深,生怕引起陛下的厌恶。 对于俘虏的审问,以及对货物流向的不断调查显示,这件事由多家势要豪右支持,福建地面官员深入参与姑息,甚至在朝堂上有大员庇佑。 第一本是:松江巡抚申时行、松江水师总兵陈璘的奏疏,他们代表水师,向朝堂上了捷报,大明腹地五大市舶司驻扎水师,完成了对大明海岸线地区海寇的清剿,现在正式开始休整,对船只进行维修,人员开始休息,增设海防巡检司,遴选浪里白条,而后在十月十五日北上,请大明皇帝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 刘妃刘梦姝,李妃李锦是万历九年十二月末查出了身孕,这有了身孕,不再侍寝,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了,满肚子的愁怨,也无处诉说,二妃又惧怕李太后,不敢去说,只好找王夭灼诉苦。 这件事,松江巡抚和福建巡抚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去查问,因为涉及到了京堂,两地巡抚都保持了沉默。 对庞尚鹏的处置也已经廷议结束,庞贝鹏用人不明,查问不详,罚俸一年,考成下下,升户部左侍郎,回京听用,看似是升转,其实是暗降,庞尚鹏年纪大了,而且多病,入京也是养老了。 “堂上官都到了吗?”朱翊钧放下了密疏,询问着三堂会审的人员是否到齐,刑部尚书王崇古、左右侍郎严清、舒化,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海瑞、李幼滋、陈炌,大理寺卿陆光祖、大理寺少卿杨巍,以及这次的主审官,左镇抚司缇帅赵梦祐。 “都到左镇抚司衙门了,陛下要去吗?”冯保俯首问道,如果陛下不去,冯保会前往左镇抚司,陛下这边,有张宏伺候着就可以了。 “去,摆驾镇抚司。”朱翊钧点头说道。 左镇抚司衙门就在午门之外,朱翊钧腿两步就到了,皇帝来到了衙门口,在众人见礼之后,走入了后堂。 “去把王次辅喊来。”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王崇古一脸莫名其妙的走进了后堂,这马上就要开始三堂会审了,这陛下把他单独叫到后面,是什么意思? “王次辅啊,自万历二年以来,你大大小小办了这么多差,没有一件事是让朕失望的,经邦济国当之无愧,上一次朕在文华殿问,朝堂上人多,这一次朕在这后堂问,若是你庇佑了刘汉儒等一众福建官员,朕就不开着三堂会审,这事就到这儿止步了。”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十分平静的说道。 这是私宥,真的是王崇古,朱翊钧打算让他善终了,功过从来不能相抵,但总归是要论功论贵,王崇古父子,也算是君前得力之人了,新政能走到现在,没有王崇古走不到这个地步。 “不是。”王崇古听明白了陛下的问题,笑着说道:“陛下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回前面去了。臣虽然是个奸臣佞臣,但私市那点银子,臣还是看不上的,拼着掉脑袋的事儿,一年连五十万两银子都捞不到,犯不上赚这个丧良心的钱。” 说起这个,王崇古的底气可太足了!大明第二富,跟你闹着玩呢? 放着正大光明的银子不赚,去赚贩卖大明丁口,通倭、贩卖烟土这些脏钱? 陛下做事是有章法的,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既然将他召到后堂来见,就是奔着私宥去的,这是圣眷,王崇古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好赖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王次辅这么一说,也确实合理。”朱翊钧笑了笑说道:“还真是。” “臣告退。”王崇古端着手回到了前堂,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张居正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就从万历二年起,他王崇古做了多少事儿,他在张居正心里,还是个该死之人,但总归结果不算差,陛下愿意护着他了。 严嵩当年做事肆无忌惮,可没了圣眷,说倒,就稀里糊涂的倒了。 冯保从后堂走了出来,甩了甩拂尘,大声的说道:“奉陛下口谕,开始吧。” “刘汉儒,嘉靖三十七年中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三甲五十九名,初任河南滑县知县、浚县知县,颇有政绩,自万历元年起领云中兵宪,整饬宣府大同兵备,佐贰宣大总督王崇古长城鼎建,历两年,鼎建大功告成,万历四年,因功升转浙江按察司使,万历七年,和舒应龙一同转任福建。”赵梦祐看着手中的案卷,这是刘汉儒的履历。 刘汉儒不是晋党,万历元年去大同,是为了监督王崇古堵长城的窟窿。 大明皇帝怀疑王崇古就是那个‘朝中某人’幕后指使,也不是没理由的,那时候王崇古还是个佞臣,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腐化同僚,那时候他们走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正是。”刘汉儒没有带镣铐枷锁,也不用行跪礼,毕竟还有官身功名在身,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福建三都澳湾私市,可是浙江仁和夏氏等富户所设?”赵梦祐翻着卷宗,书证物证人证俱在,南衙缇帅骆秉良办案十分仔细,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刘汉儒眉头皱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是。” “可是托庇于你?”赵梦祐再问。 “是!”刘汉儒这次回答的声音极为确信,他的情绪十分的稳定,直视赵梦祐说道:“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大胆!”王崇古一听,立刻就怒了,作为刑部尚书,这些年,他见了不少案犯,到了三堂会审这个地步,还如此狷狂的真的不多。 “王次辅,好久不见。”刘汉儒还有功夫打招呼,他看着王崇古说道:“我上无愧于君父,无愧于朝廷,更无愧于社稷,下无愧福建地面官员、富绅,只愧百姓,罪该万死,死罪不赦,但再来一次,我也只能如此。” 王崇古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有理了?” “不是有理,要是有理就不说自己该死了。”刘汉儒摇了摇头说道:“朝廷这头开海,那头要清丈,还要普查丁口,巡抚催得急,那舒应龙倒是眼一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能怎么办?只能这样,用私市换地籍身契,朝廷一拍脑门就定了,我们这些地方官,只能想方设法的执行下去。” “若不是这次私市被抓了,不出三年,福建就可以完成还田,有人死,有人活,奈何天不假时,还是被发现了,晚一些,还田事结,虽死无悔,可惜,事儿没做完。” 刘汉儒说出了还田两个字,他对朝廷想要做什么,一清二楚。 有人死,自然是被海寇劫掠的沿海渔村; 有人活,自然是摆脱了贱籍的穷民苦力,再加上还田贯彻下去后的人活下去,刘汉儒知道,这是个选择的问题,他无怨无悔。 “我有点不明白,还请王次辅解惑。”刘汉儒看着王崇古反而提问了起来。 王崇古点头:“说。” “咱们大明的明公们都是脑子缺根弦吗?”刘汉儒嬉笑的问道。 “狂妄!”王崇古都被气笑了,这厮真的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把大明廷臣全都给骂了。 刘汉儒脸上的嬉笑消失,反而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王崇古说道:“朝廷的明公,难不成以为任何政令,都是没有代价的吗?矛盾说讲得很清楚啊,一饮一啄,因果循环,要想做成某些事儿,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各地各有不同,但这些代价都是谁在承受呢?” “以清丈为例,这清丈,大明田亩从四百万顷到了八百万顷,朝廷税赋增多,那谁来支付这些税赋呢?乡贤缙绅总是喜欢向下摊派的,得亏是开海补了一口,这些乡贤缙绅的嘴脸没有那么的难看,没酿出大祸来。” “没有什么政令,是没有代价的,你们一个个贵为明公,难道在制定政令的时候,就没对陛下阐明此事吗?只清丈,不还田,土地还是荒着,那不是坑害百姓?” “我愧对百姓,文华殿里排排坐,哪个不愧对百姓!” 刘汉儒是政令的实际执行者,他很清楚,东南沿海的清丈之所以顺利,完全是海贸补了一大口,否则朝廷比过去多收的米粱银,都要由百姓去承担,这是矛盾说里讲的再明白不过的东西了。 “我知道自己的罪恶,所以一直惊忧不宁,一直在借着私市的事,大刀阔斧的推行清丈、普查丁口、废除贱籍,再给我三年就好了。”刘汉儒也不顾王崇古是何等的反应,他把自己为什么庇佑势要豪右开设私市说的清楚明白,将福建三都澳私市,描述为矛盾之下妥协的产物罢了。 王崇古也不能对刘汉儒明说,朝廷正在努力推行还田了,事情都得一步步的做。 朱翊钧在后堂完全听明白了,这刘汉儒看起来像是个无情的人,甚至对自己都显得无情,就是我不对,但我也没错,这很矛盾。 “险些被你给绕进去了。”王崇古听了半天,嗤笑了一声嘲弄的说道:“不过是为自己走捷径狡辩,让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若是朝中没人庇佑于伱,这番话我倒是信了,分明是为了升转二字,才剑走偏锋罢了。” “清丈、普查丁口、废除贱籍,就真的要拿私市交换吗?本来该承受代价的是谁?被你这一换,又变成了谁?任何政令都是有代价的,兼无可兼,并无可并的当下,谁承受代价不言而喻。” “看你这说法,咱们大明的势要豪右、乡贤缙绅,都是大善人,因为开海厚利,暂且放过了穷民苦力,真的是这样吗?” “你这话,看起来没问题,但细细一想漏洞百出,但凡是能朘剥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不去朘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再朘剥闹出民乱首当其冲的就是乡贤缙绅!” 王崇古年纪大了,差点被这个刘汉儒这副铁骨铮铮的样子给晃了,若非最近有个高阳何氏,灾不减租闹到满门俱灭的地步,王崇古一时间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所以,你老实交代,你托庇于何人门下,又得了什么许诺,若是老实交代,未尝不能留给全尸。”王崇古摆了摆手,气定神闲的坐下,看着刘汉儒,多了几分不屑,他不是循吏,循吏不这样,循吏首先循的是理。 庞尚鹏被这厮骗了也属实应该,这家伙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确实很难识破,但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都澳私市之事,还是事发了。 刘汉儒这番话里,最大的漏洞就是还田,他说三年可用私市交还还田,这是假的,王崇古用船引换田,也就换了三百万亩,三万顷的官田,整个福建地面四十三万顷,这几年,他一亩官田没换到,他说他要三年时间完成四十三万顷的还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私市得发展到何等规模? 刘汉儒是在瞧不起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对生产资料重新分配的抵抗力度,和乡贤缙绅媾和到一起的刘汉儒,根本不可能做成。 刘汉儒的神情里出现了一些慌乱,他精心准备的话术,自诩天衣无缝,却被王崇古一语道破。 朱翊钧在后堂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刘汉儒不再狡辩就是最好的回答,还田要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朱翊钧现在不是在这里三堂会审,而是在后宫里逍遥快活了。 说大话、说空话谁都会,做事就难了。 “刘汉儒,你托庇于何人?如实招来。”赵梦祐见王崇古坐下,开始了继续审问。 刘汉儒面如死灰,心灰意冷的说道:“何必呢,交代也是死,不交代也是死,还不如不交代了。” 赵梦祐摇头说道:“那可不一样,你交代了你自己死,你不交代,你家里人知道你打算顽抗到底吗?想来,他们是不同意你顽抗到底的。” “你威胁我!不过一爪牙而已,你也敢威胁朝廷命官?!”刘汉儒陡然被激怒,他又不是孤魂野鬼,有家眷,有亲人,有祖坟,他这么死扛下去,家里人知道指定不同意。 赵梦祐看着卷宗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缇骑办案,连你家蚯蚓有多少都会查清楚的,也不用折腾的血淋淋的,搞得这镇抚司衙门阴气森森,五毒之刑就不用了。” 无口供就不办案了吗?大明国朝两百年,多少没有口供的案子都办下来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只要把刘汉儒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对每一个人进行侧写,就能勾勒出他的一生,是谁在庇佑,一清二楚。 审问刘汉儒是因为案情重大,需要走三堂会审的流程而已。 王崇古看着刘汉儒的神情,就直接乐了,对着旁边的海瑞说道:“当初我就是怕像他这样,大明朝官,天下真正的体面人,这变成阶下囚多不体面啊!我那会儿思前想后,最终回宣府大同补长城的窟窿去了,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家里人没了,流放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王次辅人情练达想的通透,悬崖勒马已然是极其难得了。”海瑞笑着说道,这就是在突破刘汉儒的心理防线,一唱一和的搭台唱戏,能从刘汉儒这里突破是最好的,否则缇骑们办案,那时间最少都是几个月,甚至是以年计算,最重要的是,会牵连广众,人心惶惶。 越是大案要案,越是从速,就是为了将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礼部右侍郎陈经邦。”刘汉儒反复犹豫之间,最终闭着眼睛说道:“他许诺,举荐我为福建巡抚,那庞尚鹏年老多病,不日就去职了,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陈经邦是福建人,在家乡起大厝的银子就是从私市来的。” 刘汉儒交待了,在家人和后台之间,他选择了家人,在大明不存在不交代反而能保全家人的说法,因为三堂会审,陛下会亲自过问,朝堂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只要陛下想,就会追查到底。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 起大厝,就是修大房子,属于福建人特色文化,但凡是一个福建人,在功成名就之后,都要在故乡起一栋大宅子来彰显自己的成就,算是荣归故里的一种典型,这种文化在大明朝就已经成为了普遍的风俗,甚至各种风格的大厝都能在福建找得到。 探大钱、起大厝、娶水某,赚大钱,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就是人生三大目标。 “陈经邦起的大厝是重叠三座七间厢正厝为主,前后七进深,左右加护厝的百廿间的大宅,与其说是一个大宅,不如说是一个村落,因为整个宅子住着七十二户,三百多口人,即便如此,也显得有些空旷,仅仅主屋就有四十亩地,算上左右加护,再加上亭台楼榭,整個大厝近八百亩地。”刘汉儒看群臣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只好将陈经邦的大宅子描绘了一遍。 “八百亩?”王崇古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大明皇宫满打满算才1080亩地,他一个小小的三品礼部右侍郎,居然搞了个八百亩的宅子,而且是个园林! 简直是倒反天罡! 刘汉儒其实挺同情王崇古的,王崇古当年还是个佞臣的时候,攒了两百万两银子也不舍得花,最后都填了宣大长城的窟窿,后来入了京,再次富裕后,因为住在皇城,也没有回去的机会,连个享受的机会都没有,全晋会馆那八十亩,还有大半是公用,就是租赁给山西籍的京官、士子们使用,纾困他们的生活。 有钱能怎么样的?有钱也不会享受生活,看看人家陈经邦,再看看你王崇古,这天差地别了。 朱翊钧在后堂听得目瞪口呆,皇宫的确1080亩地,可是他不住皇宫住在通和宫啊,通和宫满打满算才一百亩不到,作为皇帝身边那么多人,就住一百亩,朱翊钧都觉得很宽敞了。 当然如果把皇家格物院、潞王府、德王府、讲武学堂、缇骑驻地、大佛塔等等,这些皇家建筑全部算上,那有近八百亩地了。 从福建三都澳私市的案子爆发以来,陈经邦和陈庆聪就没敢动作,因为稍有动作,就会引来缇骑的注意,陈庆聪被捕的时候,是在京师的家宅之中,陈经邦一同被捕,逮入了大明北镇抚司衙门。 朱翊钧没有离开北镇抚司,一直到赵梦祐带回陈经邦的时候,朱翊钧才召见了他。 可无论严党还是清流,在双屿私市被浙抚朱纨剿灭后,都没有设立过私市,这私市里是什么买卖?贩卖大明人丁,贩卖各种违禁之物。 朱翊钧对这件事非常的不解,如果是武清伯李伟,也就是皇帝亲外公干了这事儿,作为皇帝也决计不能轻饶,李太后求情也没用。 私市,在嘉靖年间,倭患激荡的年代里,严党和徐阶为首的清流倾轧的时候,都没有闹到私市的地步。 陈经邦既不是张党,也不是楚党,他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也是大明皇帝少时讲筵学士之一,后来张居正独占了讲筵后,陈经邦就一直在京堂,未曾外任,一步步升到了礼部右侍郎的位置。 可这些地方,可不是朱翊钧这个皇帝是私人使用的,他这个皇帝属于私人的就是通和宫的后院,连龙池前的御书房都是办公之地。 王崇古说完,赵梦祐翻动着案卷,从中抽出一页来,是吏部拟好的公文,没有用印,如果庞尚鹏的病看不好,福建巡抚的位置就是他刘汉儒的了,这页公文上,有张居正的浮票,有陛下的朱批:汉儒汉儒,朕期其人如其名。 这钱不能碰,无论是严党还是清流,都非常清楚,无论怎么斗,通倭都是不能碰的。 哭的很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声音来的。 在那次酒会上,刘汉儒中了美人计,美人计重点在计,而不是美人上,让刘汉儒从大明循吏变成了贪腐巨蠹的,不是一首诗,不是一首词,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默契。 “你贪点就算了,你怎么能通倭?怎么能纵容海寇?怎么能贩卖烟土呢?你久在京师,难道不知道朕的脾气吗?” 严党和清流在平倭这件事,闹得最凶的时候,就是胡宗宪诬告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的事了,那次张经和李天宠都被斩首示众,胡宗宪在事后成了浙江巡抚,主持抗倭大局。 “其实,陈经邦完全没有能力举荐你的,或者说大明廷臣,都没有资格保举你,他可以推荐,但巡抚、总督、京官都是廷议后,陛下钦点才行。”王崇古在三堂会审的最后,告诉了刘汉儒,大明巡抚的任免,不是谁举荐就能成的。 可是这个陈经邦,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陈经邦骗了你,不用他承诺举荐,伱也能做福建巡抚。” 当初双屿私市,是谁在拿钱呢? 陈经邦完全没想到刘汉儒这么能干,把这私市经营到了如此规模,每日出入船只超过了三百艘! 朱翊钧一甩袖子,他最是厌恶的就是罪该万死这个词,仿佛什么罪恶都可以一死了之。 即便是万历年间考成法推行以来,官场的升转变得公平了起来,可是出身仍然还在,一甲进士及第自然不提,那最低都是个大学士,而二甲出任地方也是挂着京官的官职,以京官兼掌地方事务,比如在云南的王希元,是佥都御史巡按云南掌铸钱事,管云南铸炉。 刘汉儒呆呆的看着那朱红色的朱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哭,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两眼失神,如同失心疯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两行浊泪滚滚而下,身体抽动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功名的名次,就决定了未来成就的上限。 都是抗倭名将,都是为了抗倭,可朝堂在倾轧,下面的严党和清流就只能倾轧,这是党锢之下的悲哀,张经、李天宠、胡宗宪的瘐死,谁输谁赢,都是大明输的一塌糊涂。 一步错,步步错,为了陈经邦的承诺,刘汉儒做了多少事儿?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廷议的内容其实很少对外公布,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由座师党魁举荐,山东巡抚王一鹗的升转,就是陛下力排众议的结果,而辽东巡抚侯于赵,则是廷臣廷推的结果。 很快刘汉儒就就交待了证据,给陈经邦送钱,也不是直接一步到位送到陈经邦的手里,而是陈经邦的义子陈庆聪,而这个义子也不是真的义子,和陈经邦是亲生父子,因为母亲是个外室,所以只能以义子的名分进了家门。 “那一根根金丝楠木,啧啧,我都不知道咱大明还有那么大一根,当初皇宫鼎建的时候,陛下说缺金丝楠木,就不用木柱,改用混凝土柱,也省的劳民伤财从南衙运转。”刘汉儒说起了陈家大厝里的金丝楠木柱,一共七根。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那是在浙江,刘汉儒还是浙江按察使的时候,仁和夏氏做东,介绍了陈经邦的义子陈庆聪和刘汉儒认识。 这显然是故意设计,这美人对刘汉儒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本人都多,但知道是个套,也不愿意醒来了。 刘汉儒变了,成了个贪官污吏,成了大明的蛀虫,他开始庇佑私市,如何从私市里赚钱,如何将钱换成各种奢靡之物运到莆田,为陈经邦的大厝添砖加瓦。 “啊?”刘汉儒一时间有些迷茫,看着王崇古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巡抚,钦差大臣,封疆大吏,哪有那么简单呢?一个礼部右侍郎就能敲定的? 刘汉儒就是不在京堂,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才觉得有京堂大员举荐,才会有升转的可能。 赵梦祐看着刘汉儒的样子,也没多说,继续开始了审问,不是刘汉儒攀咬陈经邦,陈经邦就可以坐罪下狱的,办案要讲证据,刘汉儒就是那个突破口,这就是为何要在刘汉儒身上打开突破口的原因,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这有什么意思? 王崇古看着刘汉儒开口说道:“万历七年五月,你转任福建,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点名要的你,舒应龙反而是添头,大明很少有布政使、按察使一起转任的,万历七年庞尚鹏以疾乞骸骨致仕,举荐的就是你,而当时朝廷做好了准备,若是庞尚鹏身体欠安,无力主持福建事务,就由你来代任巡抚,这是格外提拔,以副都御史巡抚福建。” 刘汉儒是三甲五十九名,一甲是进士及第,直授翰林院官,无需吏部铨选;二甲是进士出身能考翰林院庶吉士坐镇京堂;可是三甲是同进士出身,就只能走地方升转的路子镇守一方,一辈子都在地方打转,回不到京堂。 “为什么?”朱翊钧看着陈经邦,有些疑惑的问道:“探大钱、起大厝、娶水某,就那么重要吗?” “臣罪该万死,罪臣也没想到刘汉儒搞得这么大阵仗来。”到了这一步,陈经邦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刘汉儒,你有没有想过。”王崇古看着刘汉儒忽然开口说道:“你的才干,朝廷早就注意到了?” “八百亩,要不把他叫来问问,看他家宅子是不是八百亩地?”刘汉儒交待了,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如何跟陈经邦搭上的线,一点一点都说清楚了。 “反了他了!明天就给他拆了,运到京师来!”王崇古越听心里越窝火,尤其是提到皇宫鼎建,陛下嫌废钱,怕火烧,干脆用了钢筋水泥柱,那玩意儿贴个皮,看得挺大气的,但不够尊贵。 刘汉儒就是那个不幸的三甲,再能干有什么用?上限就在那儿,而美人计的美人,刚好就懂刘汉儒这种怀才不遇,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那是越聊越投缘,越来越沉沦。 值得注意的是胡宗宪也是三甲出身,所以就只能依靠严嵩、严世藩父子,才能升转。 大明水师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都在海上奔波,就为了剿灭海寇,大明为了平倭,折腾到何等筋疲力尽的地步,就这一句罪该万死,就如同万能公式一样,就可以轻飘飘的揭过了? “朕废了贱奴籍,否则你的儿孙子女,都要尝一尝这世代为奴的滋味,不过没关系,朕会把你的家眷都流放到锡兰去,不是喜欢私市,不是喜欢海寇吗?不是喜欢探大钱、起大厝、娶水某吗?”朱翊钧的笑容有些瘆人。 如果是爪哇,那就是马六甲海峡之内,算是个安稳的地方,可是流放到锡兰去,那就是一艘船扔到哪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爷是不是赏饭吃了。 朱翊钧本来想扔到慢八撒去,那是南非,但考虑到路途太过遥远,负责流放的水师军兵万一折在路上,那就不妙了,还不如扔到锡兰去。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朱翊钧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他讨厌倭寇,只要杀倭寇的文武,在朱翊钧这里都算是个人,都可以格外高看一眼,王一鹗、王崇古都是如此。 朱翊钧话锋一转,问道:“你还有话说吗?除了你拿钱之外,还有谁拿钱了?你知道胡乱攀咬的结果。” 他突然给了陈经邦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王崇古,还有王崇古和他的儿子王谦也拿钱了!”陈经邦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大声的喊道。 “说话要讲证据的,你有证据吗?”朱翊钧在陈经邦开口的时候,就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着陈经邦的神情多少有点嘲弄,他家缺你这点儿? 而后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也变得的呆滞了起来,这可是陛下问话,几乎等同于宣判一样,陈经邦在皇帝面前,如此胡乱攀咬,诬告反坐,陈经邦不可能的不懂后果的严重性!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王谦了! 这个逆子! 王崇古瞬间就感觉如坠冰窟,人都有点麻了,这一辈子了,终究是没能善终,陛下给了他两次机会,他都没把握住,信心十足,闹到了三堂会审的地步,结果自己还是折了进去! “我给王谦送了五万两银子,他拿了,还给我写了收据!”陈经邦赶忙说道:“绝无半点虚言,还请陛下明鉴啊!” 朱翊钧顿时火冒三丈,他对着赵梦祐冷厉的说道:“去把王谦叫来!” 王崇古瘫软在了椅子上,电光火石之间,王崇古已经把遗言想好了。 “陛下,臣略有家资,这银子划拉下,还有四百三十二万银,拿出八成也就是345万银来,投入开海投资之中,算上之前的投资,所有的分红都用来作为技术进步的恩赏,还请陛下成全老臣最后夙愿。”王崇古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把银子拿出八成来,捐给陛下,让陛下每年用分红给技术进步的发明者奖励,这是他早就规划好的最后的余晖,照亮工党前进的路。 王崇古连自己死后财产都规划好了,结果闹了个不得善终的地步。 这天底下的事儿,大多都是无利不起早,能领了他的崇古奖丰厚奖金,还能得名望,大工匠们也会不断持续的推动技术进步。 奈何,奈何,一切美好的设想和计划,都因为逆子落空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躬安。”王谦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自己老爹面如死灰的样子,惊讶的说道:“爹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医官来?” “王谦,你收了陈经邦五万两银子?”朱翊钧还是觉得事情有蹊跷,平静的问道。 “对啊,就在上个月的时候。”王谦点头说道,一脸奇怪的的说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王崇古眼睛瞪大,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解刳院的大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生了这么个儿子来。 朱翊钧又问:“什么名目?” 王谦看这架势,就知道问题不小,也品出不对来,连忙说道:“他说要买绥远驰道的票证,臣以8银每张的价格卖给他,但是这不是票证还没涨到吗?就做了份契约,臣还给他写了收据,三个月内,涨到了我作价卖给他,没涨到,这五万银就如数退回,我另外付他五百两银子,这就是个对赌契约。” “除此之外呢?”朱翊钧继续问道。 王谦认真回忆了一番说道:“没了。” “没了?”王崇古立刻活了过来一样,愣愣的说道:“真没了?” “没了啊,契约就在燕兴楼交易行放着呢,这是公事。”王谦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你忙去吧,把你爹给吓得。”朱翊钧挥了挥手,让王谦麻溜干活去,这里没他的事儿了。 “臣告退。”王谦见亲爹脸色红润了起来,也就知道事情没波及到他们家的头上,王谦看了看跪在地上带着枷锁镣铐的陈经邦,就摇了摇头,溜达着离开了,顺便打听了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做事问心无愧,不怕查问。 朱翊钧看向了陈经邦,陈经邦跪在地上,俯首帖耳。 “等审完了,直接送解刳院,押下去吧。”朱翊钧挥了挥手,再没有一点兴趣和这陈经邦说话了,他已经开始胡乱攀咬了,那证明这身后是真的没什么人了,死到临头还在拉别人下水,着实该他下地狱。 既然敢晃皇帝一下,那就不能怪朱翊钧心狠手辣了,解刳院雅座一位。 朱翊钧其实怀疑武清伯李伟在这里面有生意,李伟之前可不怎么老实,现在看来,朱翊钧确实错怪武清伯了。当然,也可能是武清伯没这个门路。 朱翊钧看着王崇古乐呵呵的说道:“王次辅啊,这个技术进步奖的事儿,朕觉得很好,不如这样,五百万银本金,王次辅一半,朕一半,咱们把分红拿出来作为奖金,评选就由皇家格物院的五经博士评定,如果没有评出,就注入投资,成为本金,这个奖项名字就叫大明技术进步奖如何?” “陛下,臣一个人出345万银,崇古技术进步奖多好。”王崇古看着窗外,眼神闪躲,陛下真的是太贪心了,连老头的遗产都要拿走!这是他想了好久,为自己博名声的手段!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王次辅,咱们在这奖章上,刻字王崇古敬赠闻达之士,如何?” “嗯?”王崇古兴趣大增,他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好,这个好。” 讲故事讲究一个欲盖弥彰,到时候别人一看,王崇古敬赠,就会问,这王崇古是谁啊,为什么要在国朝奖章上刻是他赠送呢?这好奇心就有了,就会了解背后的故事,这就是狠狠的上了一波价值。 王崇古是个生意人,很懂这里面的法门。 “那就这么说定了?奖章就套侯于赵那套五等功赏牌的一等奇功来。”朱翊钧笑呵呵的解释着颁奖的规则,这分科治学,自然要分科设奖,有就发,没有就不发。 “臣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再次谢恩,陛下为了他的身后名,也是不遗余力。 王崇古走的时候,连脚步都显得非常高兴,逆子没把亲爹送进坟里的一天,自然值得庆幸。 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先去看了刘妃和李妃,这一看,俩人哭的眼睛都有点肿了,知道皇帝要来,要遮掩,可是又担心胭脂水粉对孩子不好,脸上写满了急切。 朱翊钧倒是好生劝慰了二人一番,非常典型的产前焦虑,王夭灼之前也有这种症状,患得患失,还会失眠。 “娘子维持这后宫安宁,属实不易啊。”朱翊钧从刘妃、李妃的花萼楼出来的时候,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不怎么擅长哄女人,最擅长的那招,又不太方便,所以这次,拿上次那两个翡翠鸭子蛋,就是那对儿雕螭龙纹玉葫,赏给了两个妃子,才算是哄住了。 御花园里的桂花开的正艳,朱翊钧将前朝的事儿,絮絮叨叨的说给了王夭灼听。 “那陈经邦平素里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这种人,咱也是看错了他,还以为他能经邦济国。”朱翊钧靠在椅背上,感慨万千的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朕把他给送到解刳院里去了,陈经邦的家人流放锡兰了。” “倒是那刘汉儒可惜了,确实很有才干,不过也是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这一次,又是人头滚滚,朕又兴了大狱。” 王夭灼看着院子里的桂花说道:“前朝的事儿,臣妾也不懂,陛下觉得该兴大狱就兴大狱,臣妾就是觉得孩子出生了而已。” 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兴大狱的时候,都是马皇后和徐皇后在劝,劝仁也算是大明皇后的职责之一了。 可听陛下一说,这通倭、烟土、贩卖大明丁口、纵容海寇劫掠大明沿海,但凡是有一件都该进解刳院了,有的时候,这大狱,该兴就得兴。 朱翊钧笑着说道:“倒是王次辅被吓的瑟瑟发抖,还以为逆子又在外面闯祸了,哎呦那个表情,煞白里带着土黄色,手都开始抖了,甚至都开始交待遗言了。” “王次辅家里的儿子,确实不让人省心。”王夭灼经常听夫君提起前朝的事儿,倒是对王谦的父慈子孝十分了解,毕竟是大明京堂两大乐子之一。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治儿已经很厉害了,现在口齿流利说话很清楚,他才多大啊,你就让他学算学,是不是太早些了?” 望子成龙,大概是每个父母的夙愿,可是这个年纪,说话能说清楚已经很厉害了。 “他都两岁了,就是认认数,数一数,没让他做别的。”王夭灼却分毫不肯让,她颇为肯定的说道:“还是得学的。” “一岁八个月。”朱翊钧纠正了王夭灼的说辞,吐了口浊气说道:“离两岁还差四个月,孩子不怕我,现在都怕你了,每次见了我,就是往我身后躲,数错了就重新数呗,你冷着脸,孩子就怕。” “知道了,知道了。”王夭灼看着在挖土的朱常治,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这是嫡长子,按照大明的继承法,就是绝对的皇太子,他不优秀都是错。 生在帝王家,哪有那么简单。 “你还说我敷衍,你这也是敷衍我,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儿,还没就学,不用管的那么严。”朱翊钧一看王夭灼的样子,就知道,王夭灼没听进去。 朱翊钧打眼一看,立刻站了起来,将朱常治抱了起来,将他手里的土块扔到了一边,假装训斥的说道:“不许吃土!” 一个没看见,朱常治把挖出来的土就往嘴里塞,打算尝尝什么味儿。 “爹爹,大花脸,给爹爹图个大花脸!”朱常治伸着脏手在朱翊钧的脸上抹啊抹,一边抹,一边笑,朱翊钧抱着他,也躲不开,只能任由他涂鸦了。 王夭灼在旁边就是看,一边看,一边笑,也算是其乐融融。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四章 自有大明律处置他! 陈经邦再也没有机会兑现那份契约了,这五万两银子,最后走了户部的帐,入了户部的太仓库,算是对大明入不敷出的财政做了贡献。 陈经邦、刘汉儒以及若干官员的处置,在九月初廷议中就已经敲定,陈经邦被送进了解刳院,本来斩首示众,陈经邦非要最后骗皇帝一下,上一个住进解刳院临终关怀,做成标本的还是张四维。 对于陈经邦被送进解刳院的事,还有点杂音,毕竟正三品的大员,没有谋逆,送进去不大合适,可王谦了解了事情全貌后,并且散播出去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通倭、贩卖大明人丁、贩卖烟土,再加上欺骗皇帝,这几样,哪一样都沾染不得。 大家都避如蛇蝎,甚至连提都不想提,权当这个人不存在。 抓捕之后就是抄家,陈经邦家中一共抄没了七十三万银,还有大宅一个,算是大明朝继徐阶贪腐案后,最大的贪腐案,徐阶贪腐依旧断代式领先,他在朝阳门外快活碑林的碑还是最高的那个,刘汉儒家里一共就四千两不到,的确不是特别贪的官员,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而大明水师同时也进行了内部的清查,发现海防巡检司,分守福建南路参将李应麒,有失察之罪,而守备、把总、坐营官共免三人。 瞭山陈天德在查闻福建海防巡检旧案的时候,发现海防巡检一共奏报了三次三都澳海湾有些异动,请命前往探闻,但李应麒并没有准许。 因为月港市舶司的缉私已经抽干了福建地面的海防巡检,而且月港市舶司时常借调海防巡检,因为这些浪里白条能当半個舟师用,浪里白条多数都是跑的固定路线,只要不超过这个范围,浪里白条都能指引。 人手严重不足,李应麒压根没顾得上处置此事,事发后,只好上奏陈情,选择了致仕,给了自己体面。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戚继光俯首见礼。 洪武年间是太子朱标监国,永乐年间是太子朱高炽监国,宣德年间是两位皇叔,襄王朱瞻墡和郑王朱瞻埈监国,到了正统年间是郕王朱祁钰监国,到了正德年间,因为正德皇帝独生子,而叔叔们都已经就藩,所以只能自封镇国公南巡了。 六十万斤,已经是大明腹地一年有余的产量了,如果驰道能够顺利通车,将纯碱运回腹地,那真的有多少就要用多少。 整个福建地方,文武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而且是极为深入和彻底的换血,连装糊涂的福建布政使舒应龙没有波及此案之中,但也没躲过一劫,也被罢免,褫夺了官身。 “监国朕本来打算用皇叔德王,但德王醉心于研究之上,对庶务漠不关心,还是让潞王吧,虽然年纪小,但也就一天的功夫。”朱翊钧说起了关于监国人选的安排。 为了安全,在地面上,戚继光不认为有人能威胁到陛下的安全,可是到了海上,戚继光多少有点不放心。 九月初三,刘妃生下了个公主,五斤七两,皇帝赐名朱轩嫄,而李妃在两日后,生下了个皇子,六斤二两,皇帝赐名朱常洵,京堂百官都领到了皇帝的百事大吉盒,宫里宫外一片的喜气洋洋,算是又一件喜事,得益于医术的进步,和皇帝住在通和宫,朱翊钧这几个孩子,都没有早夭。 “走陆路。”戚继光没别的要求,陛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不能走海路,因为走海路意味着皇帝会失去了对局势的完全掌控,每日需要陛下朱批的奏疏,无法及时获得,皇帝一日也不能失去权柄,否则就不是皇帝。 “同喜,同喜。”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 “宣。” “陛下喜得皇嗣,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戚继光首先恭喜了陛下又有了皇子,嫡庶无所谓,是否成才无所谓,首先得有,经历过嘉靖末年立储,隆庆皇帝少壮突然龙驭上宾的戚继光,只求陛下多子多福。 “陛下是打算南巡吗?”戚继光和皇帝确定好了种种之后,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此兴师动众的拉练,显然是有些打算,否则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泛舟出海,看来与朕无缘了。”朱翊钧笑着说道,算是答应了下来,他本来也没打算走海路,他的确会游泳,但那是大海,作为大明价值最高的目标,要珍重自己,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大明新政。 戚继光是来跟皇帝沟通十月中旬前往天津卫的仪程,戚继光自然是要护驾前往,而先导将军定为了李如松,骑白象,为陛下前驱,而随行的护卫大约有三万人,这个数字非常微妙,和前来京堂的水师数量是一致的,如果发生什么兵谏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儿,戚继光要让陈璘知道,你就是海上的蛟龙,陆上还有他戚继光降龙伏虎。 朱翊钧思前想后说道:“先生也是这个意思,那就暂且不设了。” 大明上下还都是将戚继光称之为戚帅,而不是奉国公,因为陛下张口闭口就是戚帅,俞龙戚虎在朱翊钧心中还是很特殊的,比如李成梁、陈璘、张元勋,朱翊钧更多的是叫他们的爵位。 “陛下,戚帅在殿外求见。”小黄门走了进来。 “朕安,戚帅快坐。”朱翊钧笑着说道,陈经邦被送进了解刳院里,朱翊钧的心情很好,罪恶得到审判,就意味着正义得到了伸张,大明仍在剿灭海寇,而且是不遗余力的进行着,保护海贸安全,就是促进海贸的蓬勃发展。 玻璃器也会随着大量碱湖的开采,走进千家万户,而不是皇帝本人的奢侈品。 从头到尾就只有口头约定,没有地契。 涉及到了皇位继承的问题,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毕竟闹出过乱子。 和上一次去接俞大猷回京不同,那一次是当天去当天回,所以没有这么多需要确信的消息。 朱翊钧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地方,是甘肃商人郑海峰所有,郑海峰出塞行商,在五原府赌钱,从一个虏酋手里赢得了这片碱湖,但始终没能开采,因为没路,至此搁置了,而郑海峰在大明军抵达的时候,已经死了四年了,行商被马匪截杀,这片地方成了无主之地。 烧玻璃需要用到纯碱当助溶剂,否则就没办法烧出透明的玻璃。 文张武戚都反对设立监国之位,显然是想起了教训,能不设监国就不设监国,若真的要设,也是太子监国,即便是太子才两岁,嘉靖十八年二月十五日,道爷留下了四岁的太子朱载壡监国,辅臣顾鼎臣辅佐,这是祖宗成法。 大明的军事中心、政治中心在北衙,而大明的经济中心、在南衙,南北对大明都很重要,而且没有沟通,没有交流很容易出现问题,只要朱翊钧不打算折腾迁都这种戏码,南巡就势在必行,是为了维系大明的统治,必须要做的事儿。 别折腾潞王了,潞王殿下的态度十分明确,朝廷这个烂摊子,他不想掺和,最重要的是有教训,明英宗和景泰皇帝闹得兄弟阋墙的事儿,可是前车之鉴。 纯碱、又叫芒硝,当下大明主要用来烧玻璃、陶瓷釉、清洁羊毛和制作洗衣服的用的洗涤用品,大明最大的碱矿,在河南,距离人住的地方大约二里地,不过是垂直距离,在地底一千多米的深度,有大片的碱矿,大明现在无力开采,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矿,产出极其有限,是以几万斤不等。 朱翊钧点头说道:“是,戚帅果真非常了解朕。” 戚继光从蛛丝马迹判断出了皇帝的下一步打算,南巡南衙,随着大明国力复苏,南巡就成为了一种必然,南方的经济发达、钱粮丰盈,这地方人地矛盾极为突出,朱翊钧再不南巡,大明的南方都要成西班牙的尼德兰地区了。 大明最早的玻璃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铅钡玻璃,是工艺品比如玻璃蜻蜓眼,比如越王勾践剑上的玻璃装饰珠,到了汉代的时候,葬具皇帝用金缕玉衣、诸侯王、列侯用银缕玉衣,而其余贵人只能用铜缕玻璃衣,广陵王侍妾莫书,下葬就是用的铜缕玻璃衣。 而前往天津卫,朱翊钧要坐铁马拉的大驾玉辂前往,当天去,次日回,下榻天津卫观潮楼,整个外围的安防由京营负责,陛下身边的安防,则是由缇帅赵梦祐负责,随行的官员名单也逐渐敲定。 而且大明皇帝多少有点易溶于水,也算是当年小明王被沉江的一种谶纬。 “陛下,有个趣事,得跟陛下说一声。”戚继光面色颇为轻松的说道:“当初京营在河套剿匪时候,发现了一个大碱湖叫呼和淖尔,汉时属高旺县,唐时属于契州,后唐定难军变成了西夏,此地逐渐荒废,开始军兵不确定这个碱湖,里面是盐还是碱,有多少碱。” “陛下此去就一日行程,臣以为还是不设监国为宜。”戚继光十分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臣就一直在等,最近五经博士传来消息,的确是工部心心念念的碱湖,在附近,一共探查了四十处碱湖,需要三百人左右开垦,每年能挖纯碱六十万斤左右。” “郑海峰可还有家眷?”朱翊钧询问着,大明发现这个大碱湖,和郑海峰有些关系,是郑海峰手下的一位镖师,带着大明寻到了当地的马匪,这名镖师想要报仇雪恨,大明军需要剿匪,马匪已经剿灭,这片碱湖是不是工部要的,一直在确定。 这就是戚继光意见。 “嗯?好,好得很。”朱翊钧立刻大喜。 能造是小规模的试产,是技术验证,和能大规模制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烧不出透明的玻璃,还是因为在腹地没能发现大规模量产的碱矿,而此时,限制透明玻璃产能的正是纯碱。 而现在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 戚继光摇头说道:“并无亲眷了,郑海峰死在了关外后,家人都四散而逃了。” 塞外行商,一半是商,另外一半是匪,郑海峰一死,儿孙们只能逃亡,否则过去的那些仇人,必然会打击报复,生不如死,塞外行商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但是利润其实没那么的丰厚。 发现了碱湖的军兵、确定了碱湖的五经博士,自然要大加恩赏,只有这样,大明才能源源不断的发现更多的矿山。戚继光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仁和夏氏一家七十二口入京了,涉案十七遮奢户,南衙缇帅也已经全部抓拿归案了。”朱翊钧说起了三都澳私市的案子,官员处置了,现在到了势要豪右。 戚继光欲言又止,国事上他很少发言,这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忌惮,毕竟他掌管京营锐卒,除了有人敢欺负皇帝,戚继光才会露出自己的爪牙来。 戚继光其实在文华殿上,都很少对国事评头论足。 大明自两宋之后,军事就成了政治的延伸,戚继光在浙江,若不是胡宗宪给他募兵之权,他连练兵都练不了,更惶恐军备、后勤补给、粮饷、辎重等等,作为一把大明最锋利的刀,戚继光一般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陛下这个捉刀人,指哪打哪。 但涉及到了倭患之事,戚继光最终是没忍下来,他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这个仁和夏氏,当年也参与到了双屿私市之中,不是第一次了。” “哦?”朱翊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眉头一皱,询问起了详情。 双屿私市,是当初大明倭患这个火药桶爆炸的导火索,最后朱纨自杀不了了之,没有接着往下查下去了,包括继任的李天宠、胡宗宪,对这件事都忌讳莫深,私市自然有船,有交易买卖,就有货主,但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朱翊钧这才从戚继光这里了解到,这件事其实有后续,胡宗宪后来查问了,但也就是止步于查到,就再没有下文了。 原因很简单,胡宗宪不想多生事端,平倭这事已经够乱了,朝堂明枪暗箭斗来斗去,下面斗的你死我活,再多一事,这倭是平还是不平? 为了平倭的大局,胡宗宪没有追查。 但是,胡宗宪还是知道的,谭纶、戚继光、汪道昆、徐渭、茅坤这些胡宗宪的下属们,其实也都知道。 彼时为了平倭大局,没有追查到底,现在也是为了开海大局,需要追查到底。 “也就是说,这算是清除旧疾流毒了?”朱翊钧这才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桩旧事,一时间有些感慨,当年想做点事,是真的很难很难,朱翊钧嗤笑一声说道:“那就送解刳院吧。” 解刳院对于标本的需求是很旺盛的,自从张四维之后,朱翊钧已然很少将除倭寇之外的罪犯送入解刳院了。 朱翊钧对大明水师,尤其是快速帆船,充满了期待,根据工部的奏闻,第一版的游龙号方案在实际的建造过程中,做出了一些改进,同时增加了很多的设计,而这些细节,工部虽然不断去描述,还是得上了船才能知晓。 万历十年的九月份,一份噩耗传到了御前,大明前任礼部尚书马自强,久病床榻,撒手人寰。 朱翊钧下诏辍朝三日,官葬西山陵寝,作为礼部尚书,马自强虽然不像万士和那样面面俱到,但马自强这个礼部尚书是极为合格的,配合了张居正整饬学政的新法,最后礼部议定谥号文庄,朱翊钧再赠少保,算是完成了马自强的葬礼。 而宣大总督吴百朋上奏说了一件事,当年王崇古安置的十九万流民,已经繁衍生息到了二十四万众。 在宣府大同两地,共有田亩17580顷田,也就是175万亩田地,这里面不包括种植了番薯的荒田,番薯征税赋要折干重,大约是五分之一,大明一直没有对种番薯起征的想法,番薯的定位本来就是救荒,而整个宣府大同番薯种植的面积已经超过了七十余万亩,这百姓才算是有了结余。 绥远驰道和矿业的工兵团营,有大约一万余人,都是来自于当初这些流民。 朱翊钧下旨,再次对王崇古进行了赏赐,赏赐其生民有功,赏赐的东西倒是不多,一百银币,国窖五瓶,以及大氅一件,这次这件大氅,仍然是鹤氅,没有蟒纹也没有飞鱼纹,但对王崇古而言,这就是圣眷。 万历十年九月十三日,光德书坊大笔正五经博士林辅成,起了个大早,新的一期逍遥逸闻已经写完了,正在抓紧时间刊印,起这么早,不是为了继续写稿,而是打扮了一番,准备前往朝阳门,今天是押送仁和夏氏囚车入京的日子,林辅成要前往围观。 林辅成少年游学时,在浙江仁和得罪了夏氏,最终落了个罪身,考科举就成了林辅成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彼岸,这是林辅成心病。 林辅成当年得罪仁和夏氏的原因,就是在坊间听闻了夏伯寿的传奇经历,闲谈了两句,就落了个牢狱之灾。 仁和夏氏夏伯寿的母亲是外室,而夏伯寿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夏恂已经五十七岁了,而夏伯寿有两个哥哥,已经成年,但是夏恂将夏伯寿母子二人接回了夏府,已经成年的两个哥哥开始了对夏伯寿欺凌,夏伯寿忍辱负重,六岁时,夏恂病逝,嫡母将夏伯寿母子赶出了夏家。 夏伯寿从小就被欺负,懂事的早,一直四处抬柴,补贴家用,七岁那年,回到家中,夏伯寿发现母亲已经死在了灶台之前。 夏恂正妻、夏伯寿嫡母仍然无法忍受这个外室的存在,找了亡命之徒,掐死了夏伯寿的亲生母亲。 七岁的夏伯寿连母亲都没有埋葬,直接逃亡,若是晚一些,就是死路一条,夏伯寿逃至双屿,这么远的路,七岁的孩子,如何逃难只有夏伯寿自己清楚了,他到双屿投奔了一个叔伯,这个叔伯是海寇。 十七岁那年,叔伯死了,夏伯寿就成了海寇的大当家,而后惨烈的报复开始了,两个哥哥先后惨死,一个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在青楼里暴毙,而另外一个则是游园踏青,毫无疑问是夏伯寿下的手。 新家主只有十一岁,夏伯寿堂而皇之的出现,嫡母次日惨死家中,两个哥哥的儿女先后暴毙。 夏伯寿是个很残忍的人,杀人不眨眼,同样也善于享乐,先后纳了二十七个侧室,生了一大窝。 林辅成来到了朝阳门外,负责保护林辅成的陈末,将林辅成带到了朝阳门上的五凤楼,从这里由上而下,可以看到囚车经过。 “黄公子、王公子,这是来瞧热闹来了?”林辅成上了五凤楼,看到了黄公子和王谦。 到现在,林辅成也不知道黄公子叫什么只知道姓黄,大将军府对黄公子的事,从来都是不做任何的回应。 “林大师这是得了什么闲情雅致,来看囚车入城?这京师可是人人都盼着林大师,继续写完游记。”朱翊钧笑着问道。 “夏伯寿是我的仇人。”林辅成略显尴尬的说道:“我就是来看他倒霉的。” 这不君子,按照儒家的价值观,要大度,要有容忍的度量,但林辅成从来也没有君子的人设,他也没什么度量。 “哦?愿闻其详。”朱翊钧对林辅成的事儿还是很了解的,就是让他自己说出来罢了。 林辅成啰啰嗦嗦的讲完了过程,想起来仍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朱翊钧让赵梦祐拿来一根矛,对着林辅成说道:“一会儿他的囚车经过朝阳门的时候要检查,这里有把矛,你待会儿直接扔下去,砸死他!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怎么不敢?” “就不给黄公子找麻烦了。”林辅成连连摆手,他恨夏伯寿不假,但他真的没胆子,做这种事。 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没事,不麻烦,还没有人敢到大将军府找麻烦不是?” 武将在功成名就后,都要进行自污,这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比如大秦悍将王翦,灭楚的时候,还在不断索要钱财和美人,就是表达自己只对钱和美人感兴趣,对更多的不感兴趣,这种做法一直都有。 戚继光也不用自污了,朱翊钧打着黄公子的名字在外面嚣张跋扈,算是给戚继光找了不少的麻烦。 “还是算了,自有大明律处置他!”林辅成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下手,咬着牙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那也行吧。” 夏伯寿的囚车越来越近,围观之人都窃窃私语,这夏伯寿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左看看右看看,极为新奇,夏伯寿是真的不怕死,一辈子都在搏命的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早晚而已。 他以海寇起家,那就是他的根基,他用海寇报了仇,摇身一变,成了夏家家主,海寇仍然要管。 夏伯寿觉得自己不该出生,那母亲就不会在府上度过六年不是人的生活,还死于非命,对于夏恂那个爹,夏伯寿也从来不认,死不过是解脱,只是夏伯寿绝不会想到,通往解脱的路会非常的漫长。 解刳院,是一座人间炼狱。 朱翊钧看着绵长的车驾入了京师,在囚车之后,则是郑王府的车队,昨日郑王府的车队抵达了通州,而今天郑王府全家回京来了,相比较仁和夏氏的囚车七十二口,郑王府只有21人,还有一个皇叔朱载堉,在京师盘亘时间已经十年之久。 郑王府入京,自然是响应大明朝廷的迁藩令,满打满算一共21口人,真的不算多,这是在册的所有宗藩了,十王城还没有修建完毕,郑王府全家会在朱载堉的德王府居住,等待德胜门外的十王城修建完毕,再搬迁过去。 昨日朱翊钧下旨让朱载堉前来朝阳门迎接父亲,朱载堉少见的出现在了皇家格物院之外,十年未见,朱载堉和父亲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他们在朝阳门外说了几句话,才向着德王府而去。 “那就是德王殿下。”林辅成一直对朱载堉非常好奇,但朱载堉在皇家格物院内,从不外出,林辅成从未有缘相见。 “林大师不是五经博士吗?若是想拜访德王殿下,带着自己的牙牌直接去就是了。”朱翊钧提醒林辅成,他现在是有官身的,而且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家格物院的人。 若是真的是好奇朱载堉在做些什么,可以前往。 “还是算了,我一个走后门进去的,到时候被人嗤笑,没法还嘴。”林辅成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的想法,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个走后门的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挨了骂,还不能还嘴那可真的太难受了。 “其实皇家格物院都是走后门进去的。”朱翊钧告诉了林辅成这个事实,谭纶都举荐过一个奇人,做奉茶木美人的黄子复,就是走的谭纶的门路。 皇家格物院没有林辅成想的那么神秘。 朱翊钧和林辅成闲谈了几句,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书桌上放着林辅成新写的一期《逍遥逸闻》,内容是高阳县百姓抗夏税。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身偃卧蓬蒿稳,四海苍生恐未安 林辅成的保定之行一共走了三十天的时间,一共走了五个县,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事儿,高阳县武装抗税,这种抗税的普遍,让人大为震惊。 保定府就在顺天府旁边,算是京畿辐射地带,但在短短六天时间内,大规模的抗税,尤其是武装抗税,发生了三次。 大明田赋三十税一,也算是轻徭薄赋,怎么闹到如此的地步? 一切的起因,都是保定府要一万九千四百口的劳役差银所致。 大明征发劳役,可以纳钱免除,其实就是额外加征的人头税,是地方在巧立名目,刮地三尺的搜刮民脂民膏,不是真的要征发一万九千四百口,而是要收这笔钱,然后用于衙门公费使用,武装抗税,抗的就是这些乡部私求。 王崇古请均田役疏的核心理念,就是将这些劳役差银人头税,确定各地的定额后,然后摊派到田亩里一并征收,大明王朝的明公其实也意识到了苛捐杂税问题的严重性。 林辅成的这篇雄文,再次戳破了鲜花锦簇的繁荣盛况,描绘的人间,如此的惨烈。 高阳县摊派了两千七百人的劳役四差银,高阳县一张榜,立刻沸反盈天,很快,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先是罢市,就是百姓们自发组织,不再往县城运米面粮油菜柴土木石方等物入城,城里的老爷不事生产,承担税赋的百姓,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抵抗这些苛捐杂税,多收的人头税。 高阳县知县余启元强令乡民送货入城,矛盾开始激化,七月二十四日,骚乱开始了,负责催促的衙役,被人套了麻袋,暴揍了一顿,而后这种套麻袋的方式立刻普遍开来,衙役不再出城催科,毕竟一出城就被套麻袋。 二十六日,余启元让县衙三千衙役,出城催科,集体行动,就不会被揍了。 矛盾在这一刻,立刻被激化了起来,乡民闻讯堵了城门,不让衙役出城,衙役没有命令也不好直接打杀,在那个矛盾被点燃的瞬间,余启元怂了,他下令衙役撤回。 “这天下,还是糜烂如此。” 朱翊钧不满的说道:“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的。” [官吏吹求过急,衙役凶神恶煞,乡贤不贤寡德,乡民闻风落草,风过再为民,官是匪、吏是匪、衙役是匪、乡贤是匪,乡民亦是匪,匪匪匪匪匪,天下皆匪,亲眼目睹如此怪状,当真是:法令朝三暮四、征派阳减阴增、无名供应之费如大江滔滔,不时科敛之需如高山迤迤,百姓茹苦万状无言可尽。] [一身偃卧蓬蒿稳,四海苍生恐未安。] 林辅成当然可以做在草野之间,隐居的那一个,他有那个资财,过一个安稳的生活,但四海之内的百姓恐怕还不曾安定,他就像个惹人厌的大嘴巴,说着所有人都厌恶的话。 百姓们也从匪寨里出来,匪皮一脱,又成了乡民。 “这光德书坊啊,若非托庇王次辅儿子王谦、大将军府黄公子,恐怕早就有人让他闭嘴了吧。”朱翊钧也只是笑,他对林辅成没有厌恶,这都是大明的顽疾,大家都当没看见,这种事就只会一直烂着。 “陛下,是不是让林辅成这张嘴,稍微收敛点?”冯保一脸难堪的说道。 最关键的是,这狗东西,不拿出办法来。 在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就只能任由林辅成接着骂,骂两句而已,也算是助长新政风力了。 朱翊钧大可以像康熙那样,大喊一声: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而且朱翊钧申饬和辛自修请罪的奏疏里,都没有提解决办法,但辛自修在密疏里,奏闻了陛下,他要清汰冗员了,解决财政问题,无外乎两个渠道,开源节流,开源难,节流也不容易,所以,辛自修要清理冗员,解决冗费。 冯保只好说道:“陛下说的是。” 高阳县的七月末,是热闹的一个月,让林辅成感慨万千的是,最终,余启元又又怂了,在兵戎相见之前,余启元下令衙役回衙,最终没能把这四差银收上来,闹得动静太大了,不了了之。 只有王崇古注意到了地方征收苛捐杂税,鱼肉百姓吗? 早在万历七年,户部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万历七年八月八日,王国光领户部上奏,请命责府州县将两税之外徭役、里甲、各衙公费、公差等一应钱粮,凡是取之于民,全盘核查,分裁减数额、革除旧名、因袭旧规造册定额,原则是,不可因循故习,止报虚数虚文;亦不可裁革过多,使之难行难久。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逍遥逸闻,在文章的最后,林辅成极为感慨的说道: 林辅成又不是光说难听话,大明新政,林辅成也是每天冲锋陷阵,舌战群儒,从不退缩。 朝廷看来,这些钱,不是朝廷要征收的,所以不归朝廷管,但是在百姓眼里,县衙府衙、布政司、京堂,都是朝廷,是一体的。 也就雍正在的时候,执行了一段时间,后来这永不加赋,也是无法执行下去了,的确朝廷不收了,可是地方照收不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钱一厘皆血汗,每分每寸是膏腴。 乡贤缙绅带着自己的狗腿子,班头带着衙役,合起伙来开始下乡,说的是三七分账,但到底抢到了多少,多收了多少,那就看乡贤缙绅、狗腿子、班头、衙役们的良心了!但这帮人有一個算一个都不知道良心俩字怎么写! 高阳县有七个匪窝,很快,匪窝人满为患,武装抗税自此拉开了帷幕。 余启元担心闹出民乱来,今年县里遭了虫灾的事儿,余启元心知肚明,这两千七百人若是丰年,百姓也不会这么聚啸,最终余启元先是找了知府,商量无果后,又去找了保定巡抚辛自修,但仍然没有结果。 也就说五年点卯一次没到,不仅没到衙门坐班,还领了衙门俸禄,这次不仅要清汰,还要追欠之前的俸禄,领了一粒米,都要追讨回来,这样,保定衙门就不缺钱了。 四差银是属于地方自理征收,不再户部掌控之中。 林辅成这本逍遥逸闻一出,高阳知县余启元、保定巡抚辛自修,很快就上了本陈情疏,说明了情况,大概意思就是大家都难,就只能勉为其难。 说谁还不会说呀! 其实问题就出在了这个‘真的需要’问题上,保定府这笔银子,其实模棱两可,收了日子好过点,不收大家都勒勒裤腰带,外室生子之类的事,不能走公费而已。辛自修也是知道,这笔银子根本过不了户部的审计,所以才作壁上观。 朱翊钧看着冯保笑着说道:“只让人溜须拍马,歌功颂德,不让人口诛笔伐、针砭时弊了?若是他林辅成真的捐廉弃耻,向权门富贵贪求,那朕还会对他青眼有加?大明本来养着御史,就是让他们说这些的,可是御史们呢,整日里就知道朝堂倾轧,打着清流的旗号,整日袖手谈心性。” 辛自修很快就上了一本奏疏,说陛下的申饬让他惶恐难安,牧守一方没能做好,都是他的错,他将一份名单送入了朝中,裁撤各级官吏班头衙役,达到了6000人的规模,而这份清汰名单里,全都是应到不到。 “这次去天津阅视水师,让林辅成随行,就随便安排个观礼的地方。”朱翊钧安排了林辅成随行前往天津卫,冯保说的也有道理,林辅成再这么骂下去,大明百官都要对他不满意了,大明两百年,积弊实在是多,一点点的在处置,在做,林辅成再旁边喋喋不休,的确让人反感。 朱翊钧并没有对这两个人做出处罚,对保定巡抚辛自修严厉申饬了一番,训斥辛自修,余启元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帮不了,的确都难,需要勉为其难,那么辛自修能不能上奏呢?握着密疏的渠道也不会用,不会诉苦,如果真的需要,朝廷也可以蠲免。 徭役、驿传供应、民壮、差役是四差银的名目,但县衙知府扑买所需之物,也逐渐纳入了四差银之中,最后慢慢的地方衙门的公费,都纳入了这个名目之中,公费的名目繁多,甚至某人外室生子,置办酒席,也要纳入这个名目里,反正是公家的钱,你不想方设法的卡吃拿要,都会被别人给占了去。 这条原则是张居正的浮票,他要求,既不能不断巧立名目,不断加征,也不能忽然裁撤过多,那地方衙门无力维持,就等于没有衙门了。 也该让林辅成歌功颂德一番了。 冯保对林辅成愈加不满了起来,这些问题,朝廷注意到了,而且在做,怎么在林辅成的嘴里,就他一个人成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大明皇帝到群臣,都跟酒囊饭袋一样。 余启元找了保定巡抚辛自修,辛自修却是避而不谈,只是摆手,这些保定方方面面的公费,辛自修答应了余启元,那别的县,曲阳阜平邢台沙河,是不是也要直接找上门?都答应了,保定衙门的公费谁来承担? “能说实话,已经是了不得了,而且咱们林大师,朝廷每一条政令,他都支持拥簇,甚至还愿意为其奔走呐喊,极为难得。” 林辅成到底是什么身份?五经博士,五经博士是特赐官身,其实说穿了就是天子幕僚,这是幕僚制度的体现,搜罗一些能人异士,为君上奔波,皇帝也是需要幕僚的,皇帝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不是所有事儿都知晓,所有事儿都擅长的。 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普查丁口、废除贱奴籍、工兵团营收拢游堕、官场团造营造生产、确定各级衙门公费,最后将所有四差银摊入田亩,才能解决。 朱翊钧密疏认可了辛自修的想法。 冯保极为气恼的说道:“他他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复杂,很多事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的!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倒是拿出办法来啊!他也真的是,大明那么多好事不说!说说大明的北伐,说说辽东的开拓,说说大明的驰道,说说矿业的蓬勃发展,他不,他就挑那些浓疮来戳破!”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朕知冯大伴忠君之心,他骂的是高阳知县余启元,骂的是保定巡抚辛自修,同样他骂的是先生张居正,骂的是朕这个皇帝,皇帝太傅,一直在搞新政,搞了这么多年,搞出些什么名堂来啊?天天高喊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结果呢?” 余启元回到了高阳县,最终找到了乡贤缙绅,让乡贤缙绅平摊这笔费用,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朕完全有理由怀疑,咱们的林大师,被高阳县知县余启元、保定巡抚辛自修给利用了啊。”朱翊钧看到这本名单的时候,也是有些恍惚,他就知道大明这些读书人,根本没一个简单的! 这根本就是个套儿。 哪里是他林辅成跑到人家地头上刺破人家浓疮,压根就是这二位知道林辅成的特殊后,玩了一出欲擒故纵!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就是那个上称的环节,林辅成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就这份名单,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出来的,再联系到之前,林辅成知道高阳何氏灭门的直接原因这些细节,在逍遥逸闻里,这个余启元就是个无能的小丑,又横又怂,横是催科,怂是关键时刻总是不敢,收拢衙役,事情闹起来后,又几日内平息了下来。 余启元真的这么无能,能把这已经闹到兵戎相见的矛盾,如此快速的摁下去吗?分明是掌控力极强。 冯保也是把几份内容凑到了一起,才有些恍然的说道:“臣有点看明白了,辛自修想清汰,但是地方盘大根深,他不好动,而余启元其实就是他的那把刀,要把这事儿捅到陛下这儿,又不闹的那么难堪,林辅成就是他要的口舌。” “这个余启元,定是看到了缇骑陈末,才清楚这事儿,一定会闹到陛下面前来。” 缇骑是天子亲军,林辅成能得到缇骑的保护,那显然就是身份极其特殊。 辛自修要是黑不提白不提忽然上奏要清汰,那保定地方,必然竭力反对,玩这么一出,就是借力打力,借助风力办事,如此一来,就是水到渠成了。 朱翊钧朱批了辛自修的清汰奏疏,笑着说道:“朕算是看明白了,咱大明官员,都是想立功,也都是升转的,那为了升转二字,那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这一点朕现在非常确认了,任何稍纵即逝的机会,都会抓住。” 余启元,是万历二年三甲同进士出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余启元会和刘汉儒一样,一辈子在地方打转,想入京堂难如登天,胡宗宪就是三甲出身,一辈子都没能跨过这条天堑,把倭寇平定后被卸磨杀驴,从来没有走进文华殿、文渊阁内,成为廷臣辅臣的可能。 “刘汉儒的案子,一定要把那份庞尚鹏举荐刘汉儒为福建巡抚的事儿讲清楚,把原本抄录,包括先生的浮票和朕的朱批,一体披露,让天下百官知道,只要有才能,出身不是问题。”朱翊钧对着冯保交代着,刘汉儒不能白死。 朱翊钧不后悔将刘汉儒斩首示众,他纵容私市,就是死罪难逃,但朱翊钧对刘汉儒的死,是非常可惜的,能把私市经营到那种地步,也算是有能力的人了,刘汉儒这类人也有很多,明明很有才能,就因为没考入一甲、二甲之内,仕途只有断绝,这种有能力的人,走了歪路,往往是最可怕的。 将详情披露,刘汉儒的求而不得,缘木求鱼,他的教训,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 保定巡抚辛自修开始清汰,很快各个地方的巡抚们,也都明里暗里开始了清汰。 “陛下,庞尚鹏在御书房外候着。”小黄门走了进来俯首说道。 “宣。” 前福建巡抚,现在的户部左侍郎庞尚鹏,走了进来,五拜三叩首,他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罪臣庞尚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识人不明,实乃有愧,多病缠身,以病乞骸骨归乡。” 庞尚鹏被升官了,入京做户部左侍郎,不过他一天都没去户部坐班,入京面圣,将准备好的致仕奏疏呈送御前,算是给大家都留下体面,升转本就是让他致仕。 朱翊钧笑着说道:“平身吧,就住西土城吧,朕给爱卿准备好了家宅,好生休养,爱卿为国奔波一生,朕知爱卿忠君上重振大志,体国朝振奋之心,其实你没看错,刘汉儒确实很能干。” 庞尚鹏和张居正的关系很差,但张居正还是起用了他为福建巡抚,因为庞尚鹏很有才干,而且始终都在为大明国朝再起而奔波,他也是首倡一条鞭法,并且在浙江进行了试点,失败后,又在福建进行了试点,这次成功了。 一条鞭(编)法,是需要基础的,现在大明并不没有急切到马上推行一条鞭法。 《请均田役疏》和一条编法,都是为了解决苛捐杂税,赋役名目繁多的问题,大明这会儿正处于普查丁口的阶段,离一条编法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谢陛下隆恩。”庞尚鹏松了口气,至少算是体面落地了,没有闹到脑袋搬家的地步。 庞尚鹏对刘汉儒搞得私市并不清楚,但还是能猜出一二,刘汉儒一定是和这些遮奢户交易了什么,否则怎么政令会如此的通畅,本来庞尚鹏以为是交易的市舶司的船引,但没想到刘汉儒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陈经邦、刘汉儒案已经查完了,庞尚鹏的确没拿银子,福建南路参将李应麒也没拿银子,拿了银子才是利益共同体,拿了银子,三都澳私市的事儿,庞尚鹏才会清楚其中的秘密。 “大黑沟真的那么难以跨越吗?”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庞尚鹏俯首说道:“只能走月港澎湖兴隆庄,或者走松江宁波至琉球南下淡水镇,横贯很难,风不定水不宁。” 朱翊钧找出了快速帆船游龙号海测的奏疏,递给了庞尚鹏说道:“现在,不是天堑了,快速帆船横跨了。” 庞尚鹏老眼昏花,他戴上了老花镜,看完了海测的内容,才摇头说道:“陛下,这是特例,游龙号有最好的水师军兵,最好的船长,甚至是参将坐镇,还有最好的舟师,一个大黑沟而已,臣说得难,是对于商舶而言。” 游龙号当然容易了,那是大明王冠上的明珠,是大明最先进的造船经验的结晶,是奔着快速全球航行去的帆船,大黑沟自然如同坦途,民间商舶都是二桅小船,看风看水,自然不同。 “爱卿所言有理。”朱翊钧点头说道:“爱卿久在福建,多涉猎海贸之事,以爱卿来看,这游龙号如何?” “这东西要是有一百艘,泰西就要失去所有的殖民地。”庞尚鹏又看了许久说道。 庞尚鹏进一步解释道:“不是说他攻伐多么厉害,而是大明的货物将会被它带到世界各地,打破了原先的贸易循环,以泰西那种粗糙的经济羁縻而言,恐怕维持不了几年,殖民地的补给就会出现困难,因为再从泰西出发贸易,就会无利可图。” “这就是它最重要的意义,快速贸易。” 快速帆船的意义就在于加快大航海全球贸易的建立,其依仗还是大明庞大的生产力和生产规模,如果大明这边在禁海开海上再翻一次烧饼,从开海变成了禁海,那快速帆船毫无意义。 军事经济文化科技,这些抽象的概念,不是单独存在,而是存在普遍紧密的联系,其他方面往往更重要。 朱翊钧和庞尚鹏聊了很久,直到庞尚鹏有些精力不济后,朱翊钧才放庞尚鹏离开,主要是问了问鸡笼岛的开发之事,淡水镇、兴隆庄的发展,是由点到面的扩张,整个鸡笼岛大概能容纳一个浙江的丁口,这能有效缓解南衙的人地矛盾。 “他老了。”朱翊钧在庞尚鹏离开的时候,颇有感触的说道。 从庞尚鹏身上,朱翊钧看到了暮气,这种暮气,在谭纶身上,朱翊钧见过,就是长久的病痛折磨,导致精气神的全方面萎靡,即便是没有这个三都澳私市的事儿,也撑不了多久了,自从万历八年生病后,庞尚鹏一直带着病奔波,现在三都澳私市,对庞尚鹏的打击是全方面的。 庞尚鹏看好刘汉儒,甚至举荐了他接掌巡抚,最后全都辜负了。 庞尚鹏住进西土城短短三日后,噩耗传入了京堂,郁结忧思加重了病情,九月二十三日晚睡下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朱翊钧下旨官葬西山,礼部给谥号惠敏,辍朝一日,没有额外的赠官。 九月末,游龙号入京,皇帝陛下要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这件事,被人议论纷纷,主要是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以‘博浪、柏谷,其祸亦可鉴’为由,反对陛下巡视。 博浪、柏谷之祸,说的是秦始皇在博浪沙遭人操铁锥袭击,汉武帝微服私访到柏谷不被亭长接纳,汉武帝不满兴大狱,这两件事都是天子南巡出的幺蛾子事儿。 有凶顽不法之徒,趁机作乱,其灾祸就很大了。 而另一方面,郑王入京住德王府,这陛下离开了京师,恐怕会闹出些不太好的传闻来,这对德王朱载堉而言,是损害。 反对的人给出的办法是:让兵部尚书大司马代劳阅视一番就行,陛下还是不要擅动的好。 这次能够阻止陛下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下次同样的理由就能阻止陛下离京了。 而支持派则是以万士和为首在朝堂上支持,万士和非常明确的表示:郑王、德王殿下,一起去天津不就得了?带着一起去,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能彰显亲亲之谊,正好德王殿下作为格物院院长也亲自看看他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不是无用之物。 而民间则以林辅成为辅,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则认为,陛下该去,也一定要去! 林辅成的观点是:皇宫就是天牢,京堂就是禁锢,皇帝摆脱不了禁锢,就如同住在天牢里,如何体察民间疾苦,如何了解大明的种种? 陛下去天津卫阅视,是摆脱禁锢的自由。 林辅成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大家对他的期许是‘向皇权公开挑战的旗手’,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舔狗的样子!朝廷放个屁,林辅成都能跟自由扯上关系。 关键是,还很有道理! 林辅成也想看大船,缇骑陈末通知他,黄公子托关系,给他弄了个观礼台的位置,那林辅成就是把喉咙喊破了也要支持,他离开松江府之前,见过五桅过洋船,可是这游龙号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吵闹争执,在首辅、次辅联合表态之后,便偃旗息鼓了,首辅次辅一起上奏,支持陛下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同样也代表着辅臣将支持陛下南巡。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大明水师阅舰式 秦始皇和汉武帝的故事已经远去,但大明有现成的例子,在阻止皇帝出巡。 明武宗在宁王叛乱后南巡应天府,然后在淮安府清江浦落水,染病,不治身亡,而明世宗南巡承天府,走到卫辉的时候,行宫大火,若非陆炳营救得当,恐怕也是一命呜呼了。 刺杀是保守派们反对皇帝出行的第一个理由,且非常的充分,皇帝这个目标的高价值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出行的切实成本,摆在那里。 以永乐六年朱棣动心起念准备北巡开始,一直筹备了整整一年,才在永乐七年二月初七,率领马军步军五万扈从,经过滁州、凤阳、徐州,进入了山东地面,二月二十六日,朱棣前往兖州,二十七日,祭奠自己的十弟鲁荒王朱檀,荒这个谥号是朱元璋亲自定的,因为鲁王确实荒唐。 嗣封鲁王朱肇煇是朱棣的侄子,这个侄子早早的等候着,恭顺的态度让朱棣非常满意,朱棣恩赏了一番。 朱棣的赏赐格外的厚重,锡赉甚厚的原因是为了表达叔侄之间的亲亲之谊,因为靖难,朱棣和侄子们的关系并不融洽,这走了二十天,到祭祀结束,祭祀所用各种物品,再到赏赐侄子,一共的花费是白银二十万银、粮草四十三万石、人吃马嚼林林总总下来,将近五十万银。 这之后,朱棣就再也没有恩赏过各地藩王了,甚至在多次北伐的路上,没有召见过藩王,都是为了省钱。 永乐十二年三月二十三日,朱棣北伐过来,在鸡鸣山召见晋王朱济熺父子,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废掉晋王,因为晋王朱济熺总是对人说:燕王可以靖难,我也可以。 当时朱棣带着兵,如果晋王父子不来鸡鸣山觐见,就带着兵直扑太原,武力废藩。 晋王朱济熺被废,王位让给了弟弟。 皇帝出巡对于朝廷而言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不仅仅是吃喝拉撒那么简单,嘉靖年间,道爷南巡老家的时候,派了南巡大臣,带着几十個人,专门沿途勘察,征调民夫修桥补路,路窄则拓,路险则平,甚至连渡口桥梁过分简陋也要进行重新修建,并且沿途建立下榻行宫,搞得地方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所以,反对皇帝出巡的不一定是佞臣,借着始皇帝遇刺的事儿,提醒陛下,这一趟出门,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且支出极为庞大,滋扰百姓,怎么看都是费力不讨好,天子万金之躯,还是在皇宫里老老实实待着的好。 劝皇帝不要胡乱折腾,是一种保守的策略,这种保守的策略,在国朝衰退期,是非常适用的,国朝衰弱,意味着哪哪都是堵不上的窟窿,皇帝路上出点差错,那就是天翻地覆了,但凡是皇帝能出去溜达的时代,都是国朝上升期。 张居正十分谨慎的判断了形势,确定了天子可以出行,而且是非常有必要,张居正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大明国力在上升的大背景下,陛下出行,有助于人心的凝聚。 万历十年十月初二,文华殿内廷臣们在彼此商议着一件事,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和皇帝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而月台上极为威严的天子,一甩手说道:“一切从简,不必再议了。” 朱翊钧来回都是走驰道,自然不必过分折腾百姓修桥补路,而他也没有在天津卫修建行宫的打算,大明在天津有皇庄,一个名叫燕正楼的酒楼,宫里的三号人物李佑恭已经提前前往筹备了,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陛下,天子出行,还是得威严一些,这是不是过于简陋了?”张居正看着礼部尚书万士和,万士和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月台上这位爷什么性格,举世皆知,连远在泰西的费利佩二世都知道皇帝的节俭了。 “大明军不够威严吗?土蛮汗、俺答汗可是有话要说。”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反问道。 大明京营锐卒三万,水师精锐三万,这排面还不够大吗!就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有这样的排面?谁敢说不够威严! 就这阵仗摆出来,朱翊钧就是穿短褐出席,没有人敢轻视大明皇帝。 张居正只好开口说道:“那倒是非常威严。” 皇帝不要面子,朝廷要不要面子?陛下下面这些大臣们要不要面子?张居正绞尽脑汁,最终也没能想到一个说服陛下的理由。 朱翊钧笑着说道:“靡费还不如赏赐给军兵来的实际。” “陛下圣明。”张居正当年种下节俭的种子,现在收获了大嘴巴子,陛下连必要的仪仗都是能省就省,这谁看了,不说张居正这个帝师元辅苛责皇帝? 保守派曾省吾,颇为无奈的说道:“陛下,臣还是以为,此番前往天津卫是极好的,但是有坊间议论南巡之事,臣以为不妥。” “哦?”朱翊钧看着曾省吾问道:“大司马觉得南巡不妥?” “诚如是也。”曾省吾俯首说道:“应该北伐。” 曾省吾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惊讶的看着曾省吾,一时间分不清楚曾省吾的成分,到底是保守还是激进,皇帝亲征北伐?大司马这话,确定是保守派言论? 曾省吾明确的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朱翊钧看着大司马一脸认真的样子,确信了曾省吾的确是保守派,他真的特别遵循祖制,燕王朱棣就北伐了五次,宣威草原,借着宣威草原,震慑南衙的宵小,曾省吾觉得去南巡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北伐来的干脆直接。 “北面还是太危险了。”张居正明确反对曾省吾的主张。 北伐?俺答汗都被斩首示众,宗主大汗土蛮汗和儿子们都在大明京师享清福,北伐,伐谁?瓦剌都跑到西域去了,完全都是沙子的地方,去干什么? 曾省吾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错,只要大明京营仍在持续不断的胜利,那就能够有效的震慑南衙的宵小之辈,现在的南衙在大量白银流入之后,没有变成尼德兰地区那样,就是因为京营的强大,北伐和南巡消耗都很大,但北伐可以拓土,南巡是内耗。 “大司马为难朕了,朕习武不辍,奈何英武不如成祖文皇帝。”朱翊钧笑着说道,他也想带兵!奈何没那个天赋。 太宗文皇帝是有军事天赋的,作为自古以来唯一藩王造反成功的典型,偏居一隅打大一统朝廷还打赢的主儿,有带兵打硬仗的本事,朱翊钧不符合北伐的条件。 “臣有罪。”曾省吾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大司马的提议还是很好的,实乃是朕之过也。” 大明皇帝要前往天津卫,带了郑王和德王父子二人,并没有带家眷,也没有带过多的仪仗,只带了廷臣随扈,在十月十四日这天,一切准备就绪的大明皇帝出发了。 驰道上开路先锋是李如松,他率骑营在前面开路,而其他的步营都是坐的马拉火车,铁马的数量还是太少了,马拉车还是现在驰道的主流,因为轨道的缘故,马拉车即便是用驽马也能保证行军速度了。 “略显浮夸。”朱翊钧看着自己的豪华车厢,车厢是五点式的安全带,车厢内能摸到的地方都是软包,车厢外还带着防滚架,翻了车,朱翊钧连磕碰一下都不会,这是专门定做的大驾玉辂。 一台十六匹的铁马,就拉了一个车厢,除了铁马之外,还有四匹马拖行,算是马拉火车。 大驾玉辂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朱翊钧甚至想晃动身体为车加速,不过还好的是,窗外的风景很好。 皇帝的车驾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天津卫,整个过程路况极为良好,没有堵车,天子出巡,驰道封闭,骑营在前面开路,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铁马运行良好,甚至连烟灰都没有多少。 有些贱儒对铁马非常不看好,用贱儒的原话就是:铁马千好万好,怎么不让皇帝使用呢,还是不行! 这一次朱翊钧到天津卫阅视水师军马,用的就是铁马拉动的大驾玉辂,狠狠地扯了贱儒的大嘴巴子。 朱翊钧下榻了海河和运河交汇的地方,燕正楼就坐落在这里,这里有一片竹林,叫北竹林,而燕正楼就坐落于竹林之间,朱翊钧不住在在燕正楼里,而是在燕正楼旁边一个三进出的院子里,这里也是皇庄的一部分。 狡兔三穴,燕正楼就是个幌子。 从京师到天津卫用了三个时辰,朱翊钧并没有感觉到疲惫,相反精神很好,和上一次来,天津卫满眼荒芜完全不同,登上院内高楼,登高望远,夕阳将波光粼粼的运河染成了金红色,而运河上的漕船,川流不息,自从漕粮海运后,漕粮河运占据运河四个月的运力被彻底释放出来后,南北货物沟通频繁了起来。 “那是煤船。”朱翊钧手伸向了运河之上,略显兴奋,他看到了煤船,里面是焦炭,是大明煤银对流的现实,不再是户部尚书王国光奏疏,而是现实。 大明真的在他的手中不断的变好,他做的这一切,不是没有意义。 天津卫从满眼荒芜变成了如此繁华的地界,这就是新政的现实,而不是朝堂上的枯坐,一切都值得。 这也是张居正同意大明皇帝南巡的意义,整天在皇宫里奏对,即便是行之者一,信实而已,那终究是虚妄,不如这么亲自看一眼,只要看一眼那煤船,就能知道新政真的在有效的运行之中。 朱翊钧用千里镜不断的看着河面,直到江灯渔火出现的时候,朱翊钧仍然贪恋这人间的胜景,即便是夜里,运河上的漕船,也是无休无止的在行驶着,并没有停歇,朱翊钧才知道大明的运河如此的繁忙。 十月份已经是初冬了,再过半个月的时间,河面就要结冰了,这段时间也是运河最为忙碌的日子,冬天的储藏可是极其旺盛的需求,北方准备过冬了。 “最是人间烟火气,伴得浮生又一年。”朱翊钧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千里镜,伸了个懒腰,到了天津卫,他什么都没做,就一直在盯着运河在看,看着运河上船只来来去去,看着运河边上的民舍,看着支着灯笼的酒家,哪怕是明月高悬,仍然忙碌着招待着过往的船夫,一直看到了寒风乍起时,月上柳梢头。 他在看人间烟火。 好像没什么意义,但好像有天大的意义。 朱翊钧心满意足,心安理得的睡下了,他这一觉睡的极为安详,是突然来到大明之后,最安稳的一觉,他知道了新政在一点一滴的改变着大明,大明正在从极度虚弱中,艰难、缓慢而坚定的一点点的改变,他、张居正、戚继光、谭纶、王国光、万士和甚至是王崇古等等,所有人做的一切,不是在水中捞月。 生物钟一如既往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叫醒了朱翊钧,今天不用参加廷议,但大明皇帝还是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盥洗之后,朱翊钧前往了燕正楼,看到了等在正厅的朝臣们。 张居正急坏了!在见到陛下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早上的时候,张居正问骆思恭陛下何在,骆思恭说,下榻后不知上所在,一句话把张居正给吓的哆嗦,刚出来一天,陛下就找不见了。 看到皇帝的时候,张居正知道了这是皇帝的谨慎,以后野心家们,也不用费尽心思的渗透放火了,陛下出巡住的地方,连不参加防务的缇骑都不知道。 李佑恭为陛下在四个方向准备了住处,距离都在五里以内,至于具体是住哪儿,李佑恭也不知道,是陛下抵达天津之后,抽签决定的,所以趁夜袭杀放火,甚至在理论上的成功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先生为何这般焦虑?”朱翊钧笑着问道。 “见陛下圣安,臣没有焦虑了。”张居正实话实说,陛下是真的惜命! 王崇古面色古怪的说道:“陛下,今早河间府知府张又新和沧州知州焦利国,送来了三个美人。” 天津卫一共三卫,万历三年因为发展,天津左右两卫和天津卫合并一卫,万历六年天津卫设县,隶属于沧州和河间府,而现在随着海贸的逐渐兴盛,天津这个地方人越来越多,在万历十年夏六月,河间府知府、沧州知州联名上奏,要升级天津为州,下辖武清、青县、静海三县。 户部估计,再过几年,天津卫要成为类似于松江府的直隶州府一级的官衙了,这个地方,是大明京师的海上门户。 “送美人过来作甚?”朱翊钧刚坐定,看着王崇古愣愣的问道。 王崇古俯首说道:“给陛下享用。” “啊?”朱翊钧愣了下,看着群臣,面色变了又变,从迷茫变成了愤怒而后,又变得释然,河间知府和沧州知州,不是羞辱皇帝,而是之前明武宗出巡的时候,就喜欢美人,地方官也摸不准,这送还是不送,就只好送来了。 焦利国是万历二年的进士,上次见皇帝,还是当初在殿试的时候,这已经过去了最少八年时间。 而张又新干脆就没见过皇帝,哪里摸得准皇帝的性格,最终两个人一合计,闹出了这么个笑话,算是体现自己恭顺之心了。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传旨下去,日后就不必再送美人了。” 天高气爽,老天爷很给面子,晴空万里,朱翊钧的车驾赶到了观礼台时,渤海海面上的雾气正在缓缓消散,观礼台上全都是人,有朝廷的朝官、有晋商、有迁徙入京的富户、还有各大杂报的笔正,以及来自蓟州、密云的参将。 番国使节也单独做了个观礼台,这次番国使节是有座位的,而不是像大宴赐席的时候,只能站在背着人吃饭,朱翊钧已经是中原有史以来,最最最尊重番国使节的皇帝了。 宁远侯李成梁,也带着大队人马,于昨日抵达了天津卫。 暮霭沉沉,海风和朝阳之下,海面上的雾气正在一点点的消散,一艘艘庞然大物,缓缓的出现在了天边,陈璘前日就已经抵达了旅顺口,快船奏闻陛下后,得到了陛下准许使用一切火器的命令。 陈璘着铁浑甲,抱着海军兜鍪,站在观礼台之下,静静的等待着。 旅顺口原名狮子口,洪武四年,马云、叶旺两位将军从蓬莱乘船跨洋抵达了狮子口,因为旅途极为顺利,所以改名为了旅顺口。 自洪武四年起,这里就成了大明的军港,一直沿用到了万历年间,仍然在维护。 李成梁当然要来,大明水师强横,李成梁就更加没有理由做藩镇了。 “快速帆船个头这么大的吗?”朱翊钧的脸从千里镜面前离开,一脸震惊的对着张居正说道。 “长三十三丈,形宽三丈八尺一寸,深为一丈九尺六寸。”张居正笑着说道:“真的很大。” 一百多米长的船,当之无愧的海上巨兽,即便是静静的停在那里,带来的那种压迫感,都让朱翊钧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游龙号一马当先,划破了晨雾。 在游龙号的身后,是大明的主力战舰,丁型五桅过洋船,这是改进型专门用于作战使用,五桅过洋船一共有二十艘,这不是大明水师的全部,而是五分之一,因为只有三万水师的水师总兵陈璘的本部,剩余的水师有参将分别镇守于大明五大市舶司。 一百五十艘的三桅夹板舰,紧随其后,再往后就是延展到了天边的四百艘战座船,参加操阅军马的战座船只有这些,一共571艘船,就这样静静的停在海面之上。 (阅舰式) “大明水师总兵陈璘,参见陛下!陛下威武!大明水师参阅军兵三万三千人,571艘战船已全部准备就绪!”陈璘站在观礼台前,中气十足的喊道,他没有下跪,大明军礼有定,带甲不行全礼。 观礼台距离陈璘只有十步的距离,朱翊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大明军威武!传朕旨意,扬帆!” “陛下威武!”陈璘高声喊道,他身后的两名参将,和数名千总转过身去。 “陛下有旨,扬帆!”陈璘站在一列火炮面前,他身后的牙旗开始挥舞,一名旗手手里的朱红色小旗挥舞而下,十八门火炮的药捻被点燃,这是礼炮,主要目的就是以壮声势。 十八门火炮同时响起之后,号角声和鼓声从平缓到急促。 陈璘再次转身大声的喊道:“回禀陛下,水师大阅已开始,臣请命上船!” “准。”朱翊钧再次挥手。 在船帆逐渐升起的同时,陈璘、参将、千总开始登船,一条条小船,带着军将登船,在军将完成登船之时,船帆完全升起。 朱翊钧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大明京营的指挥主要是号角、鼓声、铁钲、旗帜,而水师则主要是哨声、旗语为主,哨声尖锐,有长有短,不同颜色的小旗,在不停的挥舞着,大明水师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着。 船只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大明船队开始变阵,从陈列到以游龙号为首的单列,排成了一排,通过了观礼台之前,这个距离,仍在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而在远离观礼台之后,船队向着靶场开火,靶场是设立在海面之上,轰鸣声在海面上响起,硝烟滚滚,被海风吹得越来越远。 朱翊钧看着炮口的火舌在不断的喷吐着,各种各样的火炮不断的对着靶场宣泄着火力,这年代的大阅不仅仅是水师军械的展示,还有演练,显然水师训练有序,没有辜负皇帝陛下的期许和大量投入。 水师的舰船,在不停的通过观礼台,而戚继光始终眼睛微眯的看着海上,戚继光在东南平倭的时候,可是有舰队的,清剿倭寇没有船只是万万不可的,他拥有极为丰富的海上作战经验,所以这些船只,只要稍微有所异动,动作变形,戚继光就会立刻反应。 朱翊钧并不担心水师会叛乱之类的事儿,因为帝国的舰队,只能依靠帝国生存。 在永乐年间,帝国庞大的舰队,四百料的战座船是不纳入战舰计算范围之内的,诚然五桅过洋船更加的先进一些,但规模上还是不如永乐年间,在朱棣病逝于亲征之后,兴文匽武和止下西洋的风力之下,庞大的帝国舰队,静静的腐烂在了港口之上,最后沉没,消失不见。 就这五分之一水师,朱翊钧敢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或者集体可以养得起这样一支庞大水师,连日不落的西班牙,也养不起。 “那是什么玩意儿?”朱翊钧忽然惊讶的说道。 张居正从千里镜看向了海面,舰队正在有序的通过之时,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海上逐渐升起,一共升起了十余架,而这十余架不明飞行物,两侧和身后带着小帆,在风的作用下,不停的变换着方向,缓缓的向着观礼台的西北方向飞去。 很快不明飞行物来到了观礼台之上,而后缓缓降落在了观礼台之前,朱翊钧才了然,热气球。 大明水师狠狠的整了个大活! 不是飞艇,而是热气球,带着帆面可以简单操控方向的热气球,热气球并非那种传统的圆形,而是一个椭圆,像一条膨胀的鱼,下面挂着吊篮,左右一共有四个帆面,可以控制方向。 朱翊钧对这个能飞的热气球非常好奇,工部尚书汪道昆面色复杂的跟陛下解释道:“这东西的造价极为昂贵,但其实没什么用。” “会飞能没有用吗?”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汪道昆叹气的说道:“它能飞起来是热气,就是比空气轻才能飞起来,个头自然小不了,基本属于随风飘荡,放飞之后,就全看老天爷心情了,所以,其实那四个帆面并不能十分良好的控制方向,起飞和降落,甚至是方向都是没法控制的,所以,真的没什么用。” 随风飘荡,就是这东西最大的弊病,十个热气球其实都是奔着观礼台来的,只有一个顺利的抵达了观礼台,不受控制的飞行物,根本就是个玩具,汪道昆知道这东西的弊病,但是!那些海外番夷根本不懂,这种飞行物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热气球从头顶飘过。 唬人的效果还是很强的。 大明水师正在远去,五百艘战船向着旅顺口而去,而陈璘乘坐游龙号回转,在驳船的牵引下,缓缓入港,停留在了栈桥之上。 “回禀陛下,水师全军除游龙号,已经全军转回旅顺口。”陈璘再次来到了观礼台前,大声的说道。 “传朕旨意,下锚。”朱翊钧再次站了起来,对着陈璘开口说道。 在旗帜的挥舞下,游龙号的船锚落下,至此,大明水师阅舰式,全部结束。 “冯大伴,宣旨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水师总兵陈璘接旨。”冯保一甩拂尘,往前走了两步,两个小黄门拉开了一丈长一尺宽,黑犀牛角轴祥云瑞鹤绫锦织的圣旨,这是陈璘的封侯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元帅楼船出平倭,芙蓉山外火旗明,千帆日助荡寇势,万里风驰山海宁。” “水师总兵首里伯陈璘,素勇武,专征伐以讨倭夷海寇建奇功,闻鼓鼙而思将相国人崇祀典,录平倭荡寇功,兹特进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兼太子太保,论平波奇功,封首里侯,岁禄一千石,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七章 自此以后,当乘长风破万里浪! 朱翊钧出行虽然简朴,但没有人会小觑陛下,大明军就是朱翊钧最大的面子! 三万京营三万水师,就问谁敢小觑! 番夷使者的目光里人人充满了畏惧,就是畏惧,五桅过洋船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游龙号已经很难理解了,但现在大明水师会飞,已经突破了他们的想象。 完全没什么用的玩具,在番夷使者心里,就是不可战胜!真正的天兵天将! 就是欺负番夷没见识。 连沙阿买买提都是心有余悸,大明这种强悍的水师力量,真的远征蒙兀儿国,也不是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幸好,就沙阿买买提了解到的情况,大明爱好和平,而且现在蒙兀儿国和大明是友邦,蒙兀儿国殖民印度,将棉花卖给大明,大明将棉布卖给阿克巴。 阿克巴大帝每天都在盼望着大明马船到港,船上的货物拿去当二道贩子,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只要不犯贱,大明很少对外攻伐。 大明水师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大明海疆,保证大明海权不受侵犯和挑战。 朱翊钧在陈璘换好了首里侯的冠带后,健步来到了港口的栈桥上,等待着缇帅赵梦祐做最后的安全检查,大明皇帝要登船,这是早就定好的流程。 皇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但缇帅还是要检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皆赖皇帝聪明睿哲,成功俪美于唐虞,文武圣神,茂德丕隆于汤武。大明才有如此强军,大明之礼乐,必然声教洋溢乎天下!陛下之圣眷,必然仁恩普洽于寰区!夷夏清宁,神人欢庆!”李成梁在阅舰式结束之后,立刻马上就跑了过来,上来就是一顿马屁,拍的人头晕目眩! “谁写的词儿?”朱翊钧好奇的问道,李成梁虽然读过几本书,但绝对写不出来这样的词,平日里上奏疏都用俗文俗字的他,也开始咬文嚼字了。 “臣实在是有感而发啊!”李成梁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不瞒陛下,侯于赵给臣写的词,怕别人上了贺表,臣只会一句陛下威武,那多尴尬,好歹也是宁远侯,不能跌份儿。” 老李虽然没文化,但老赵有啊,给李成梁整了好几套词,保证方方面面不跌份儿。 “有一句陛下威武就够了。”朱翊钧则是满脸笑容的说道:“辽东近来可还好?” 李成梁现在完全没有藩镇化的意思了,事事都以朝廷马首是瞻,现在一心要做忠君体国宁远侯,李如松可是陛下开路先锋,大明京营副总兵,师承谭纶戚继光,最精锐的骑营在李如松的手里。 李成梁真的叛了,那才是人神共弃,天地难容。 李成梁一脸兴奋的说道:“说起这个臣就有话说了,今年啊,臣打算再拓土三百里,那个老赵怎么说来着?哦,要开发大鲜卑山的山货,山参、木耳、毛尖菇、皮草等等都很有价值,一边开采山林,一边安置迁徙至辽东的人丁,如此循环,臣也不懂那些,老赵好啊,老赵在,吃进来的,就不会守不住,只能原封不动的吐出去。” “难受啊!” 吃进去消化不了还得吐出去,只有犯过胃病的人才能懂那种痛苦,李成梁之前在辽东就是类似这种吃了吐、吐了吃,属实是把李成梁恶心坏了。 以前辽东的困局是全方面的,防守战线实在是太长,而进攻开拓,怎么吃进去怎么吐出来。 之前辽东都司有三个关隘,第一是抚顺,第二是铁岭,第三是广宁,广宁要应对鞑靼的宗主大汗土蛮汗,而铁岭要应对外喀尔喀和海西女真,抚顺方向,则是要面对建州女真,而征战,全靠李成梁那三千客兵,只能疲于奔命,不停的转战,之前辽东总兵,连续数次阵亡,和这种野外转战有很大的关系。 这破仗打的李成梁脑袋都大了。 最好的防守永远是进攻,但辽东无法进攻,不仅仅是来自于朝堂的阻力,更是来自于文教,之前李成梁在辽东独木难支,他倒是很能打,但能打有个屁用? 出塞大胜,杀点人,只能回到关内来,只能短暂纾困,但治标不治本。 打下来,没人去防守,或者说,没办法去屯耕。 李成梁其实也会屯耕,虽然远不如侯于赵,他之前宽甸六堡安置了六万四千户,超过二十五万人丁,那是张学颜和李成梁一起弄的,但是结果就是朝堂之上,连章弹劾他李成梁要做大明的安禄山,自那以后,李成梁就没办法屯耕了。 而侯于赵抵达辽东后,这個局面才得到了彻底的缓解,侯于赵的拿手好戏,不是别的,正是屯耕。 “不是,宁远侯为什么叫侯于赵老赵,而不是老侯呢,他不是姓侯吗?”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李成梁一时间有点尴尬,低声说道:“臣给他起的外号,侯于赵其实挺怂的,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赵宋,赵怂,朱翊钧直接就乐了,这李成梁真的是,打仗的本事很大,给人起外号那是一套又一套。 “听说宁远侯,在辽东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当真是潇洒的很呢。”张学颜也是见到了老搭档,调笑了一句,李成梁在辽东的日子,是极为潇洒的,带着鹰犬爪牙家丁,四处游猎,当真是逍遥生活。 “不潇洒,不潇洒,都是为了开拓,为了开拓。”李成梁满嘴的开拓,但其实情况和张学颜说的差不多,不打仗的时候,李成梁就是辽东打猎的王,侯于赵有的时候一连半个月都找不到李成梁。 送到内帑那些皮草就是证据,李成梁没事就往内帑送一笔上好的皮草,都是李成梁亲自打到的,主打一个礼尚往来,每次拓土,陛下都给丰厚的恩赏,李成梁送皮草就是回礼。 李成梁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陛下啊,咱们京辽驰道,能不能修到吉林去?这到吉林要是有驰道,那真的是太好了,陛下,那边全都是黑土!黑土啊,那得养活多少人啊,种多少地啊。” “百姓可以直接通过驰道,抵达吉林,啧啧,那了不得、不得了!” “没钱!”张学颜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人啊,刚入关就要钱,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一个绥远驰道就够折腾人了,辽东很大很大,从辽阳修到吉林最少最少也要八百里,而且还不像绥远那边一样,本来就大路,之前修的官道驿路,还能循迹修建,辽东整个水文地理考察,就是个大活。 朱翊钧笑着说道:“修还是要修的,钱是没有的,征发徭役,大明的力气还没那么足,征发番夷,又可能促使他们合流共抗大明,所以,先把沿途的水文地理的堪舆图绘制出来,找好路径,做好准备。” “以前奴儿干都司的官道驿路,暂时还够用。” “陛下圣明!”李成梁闻言大喜过望,陛下是谁?重信守诺的大明皇帝!要么不许诺,但只要许诺,就会兑现,从不食言,现在答应了,修是一定会修的,而且很快。 “陛下,查点完了,可以登船。”缇帅赵梦祐,对整个游龙号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才下了船,奏闻陛下可以登船了。 “游龙。”朱翊钧迈出了一步,走上了高近两丈的游龙号,在下面站着的时候,就得仰望游龙号,上了船,更觉这船的庞大,收起堆叠整齐的帆面,旁平整的甲板上,站着是等待阅视的大明水师军兵,由参将吴惟忠率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威武!”吴惟忠见陛下登船,带着全船500名军兵,一起见礼。 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万历十年冬,舟师填渤海,樯橹连峰峦,云帆蔽海空,此去三宝太监奉天命下西洋宣威异域,已一百四十七年,自宣德十年以来,禁海之风愈演愈烈,礼乐文明赫昭万里海疆之盛况,不再。” “今日,水师穿云破雾,自此以后,当乘长风破万里浪!使光天之下,无不沾文明之德化!” “大明军,威武!” 朱翊钧这番话是看着571艘舰船由衷而发,强悍的大明水师,终于让大明的海疆终于安稳了下来,沿海的百姓喘了口气,东南的手工作坊开始兴建,生产再快速恢复和增加。 大明不能失去海洋。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水师军兵无不振奋,他们的努力,陛下看得见,这就足够了,上报天子,下救黔首,水师军兵虽然救了很多的黔首,但这年代,封建帝制之下,没有陛下的肯定,缺了很多的东西,军兵上下,心里总是空荡荡,总有一种文官要害我的迫切感。 这种迫切感不是被害妄想症,永乐年间那么大个水师说没就没了。 得到陛下的首肯,至少不必担心最近这些年了。 吴惟忠介绍这次的游龙号,朱翊钧上船的地方在船尾,他在甲板之上看到了船长和舟师的起居室,这两个房间是船长最开阔的地方了,说是开阔其实也很逼仄,不过是比普通军兵多了一张固定的床,有四个小的淋浴房,大概人刚刚挤进去的大小,可以简单盥洗。 这四个淋浴房是全船军兵共用,而不是船长独享,都是排队洗澡,每月轮一次,船上的淡水极为稀少,如果一直没有遇雨天,无法蓄水,就不会开放。 “这里四个热气球是?”朱翊钧看到了船尾四个小的热气球,比之前见到的要小很多很多,只能上一个人的小吊篮。 吴惟忠介绍着这四个热气球的用处:“系绳索放飞瞭望所用。” 就跟放风筝一样,把热气球放到空中去,主要是瞭望,如果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会用旗语沟通,旗帜不同的动作代表了发音,而在指挥室内有专人负责看瞭望气球上的旗语。 “好好好!”朱翊钧围着船尾四个热气球,问东问西,用的什么燃料,一次放飞能飞多久,有没有发挥过作用,造价几何,大明船队能不能普遍使用等等。 让朱翊钧格外遗憾的是,这种类似于后世放飞无人机观察的侦查手段,是游龙号独有的,因为热气球的造价极为昂贵,简单而言,内衬是丝绸的,因为丝绸最为轻盈,在泰西丝绸和黄金等价。 丝绸加纸加动物油脂进行密封,麻绳进行吊轻木吊篮,很小,只有一个人和一个油桶,燃料是轻油,就是朱翊钧石灰喷灯用的轻油,贵是无法大规模应用的拦路虎。 这东西发挥了好几次作用,因为每次停靠都要放飞,在琉球避免了风暴,在鸡笼岛避免了触礁,横贯大黑沟发现了海寇的踪迹,还发现了鱼群的迁徙。 “这是什么?”朱翊钧踩了踩脚下的木甲板,和别的甲板不同,这里的甲板居然是镂空的。 “下层甲板透气通风和采光用的。”吴惟忠赶忙解释道,游龙号一共三层甲板,船头船尾都设有通风板,在船中间多处设有可开启的透光板。 “哦哦,朕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是风和日丽,就会把所有水线之上、船舷两侧的火炮盖板打开,这样整个船只就可以进行整体通风了,挺好,挺好。”朱翊钧觉得这个设计可是太棒了,海上也不总是滔天巨浪,把盖板全部打开,流通性极好。 四面漏风的游龙号,这不是个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朕虽然不懂海事,但还是知道这船上最大的敌人,就是疾病,这种设计极好。”朱翊钧和工部尚书汪道昆反复确认后,确定了这是大明船只的创新,之前是因为结构强度需要甲板去支撑,而且密封性种种原因,所以过去的船只,都是密封甲板。 而现在大量钢材在船的龙骨和骨架上使用,使船体的整体结构大幅增强,密封甲板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舒适性升级。 朱翊钧就走了两步,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巨大的机械问道:“这个是什么啊?” “绞盘,收锚和放锚用的,陛下请看。”吴惟忠一听陛下询问,立刻一拍手,数十名水师军兵就跑了过来,从圆形双层绞盘上取下了木棍,插在了里面,正着转了一圈,又倒着转了一圈,比小臂还粗的绳索随着绞盘收紧和放松。 吴惟忠颇为自豪的说道:“上下一共四层绞盘,如果急着收锚,四层一同发力,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三十丈的收锚。” “好好好!”朱翊钧走上前去,推了推,发现自己推不动,这东西要二十多个人一起搅动,显然朱翊钧还没那么大的力气。 他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细细询问了结构,吴惟忠举着一个模型,模型是通透的没有挂代表着船舷的木板,吴惟忠对着大明明公们详细的解释着绞盘的设计,四层固定和四层收放,让速度更快。 “以前收放三十丈锚,居然要两个时辰?”朱翊钧惊讶无比的问道。 吴惟忠确信的说道:“可能会更久。” 朱翊钧每走几步就是一个问题,他刚走到了船的正中间,就发现四台如同风箱一样的东西,他指着问道:“这个呢,做什么用的呢?” “抽水用的。”吴惟忠将船只的模型拿了起来,介绍着大明的设计,主桅杆旁边是一个蓄水池,也是全船最低的地方,如果需要收集雨水的时候,就会打开天井将甲板上的水放进船舱的蓄水池之内。 航海,最宝贵的就是淡水了。 如果需要的时候,天井的四个管道可以抽水,风箱是往复式抽水机,八个军兵坐下,拉动着风箱,将淡水从最底层抽到了甲板之上。 朱翊钧经过详细了解后,才知道,四层都有抽水泵,雨水沉淀后,也会从最底下把那些沉积物抽出来,而后在船上的锅炉烧沸后,才会兑着国窖饮用。 “船上还能生火吗?”朱翊钧看到了锅炉的烟囱,一脸惊讶的问道。 “可以,船的最底层我们存了六万斤的煤焦,省着点用,能用很久,主要是烧水,不是做饭。”吴惟忠解释了下,对于长期生活在陆地上的人而言,烧火就是为了做饭,但是海上不是,海上烧火是为了烧出较为干净的水,不是蒸馏,只是煮沸,此时,海上还是以冷食为主,当然也会在燃料充足的时候做热食。 “六万斤煤,不错,真不错。”朱翊钧看着船舱底部的煤炭分布,不住点头的说道。 这玩意儿是用充当压舱石的,在底层的压舱石,还有三十万斤的米仓,由一个个的太岳箱装好密封,防止受潮,还有大量的火药、铅弹,也在最底部,各级甲板设有大量的火铳室,里面的枪架上全是火铳。 吴惟忠介绍完了最底层的结构,笑着说道:“咱们的船和泰西的船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没有老鼠吧。” 太岳箱,就是漕粮箱,这东西被用的到处都是,张居正要收专利费的话,能成为大明次富,仅次于皇帝的大富豪,一个不多,抽一分银,就够张居正富甲天下了。 朱翊钧曾经和户部研究过这件事,每个漕粮箱给张居正一分银,真的不算多,这东西造价二钱银一个,贵是挺贵的,但是和沉船相比,那可就太便宜了。 但张居正拒绝了,这东西就是个巧思而已,抽钱有些抽象了,张居正当官要是图钱,新政稍微拿一点,比徐阶还富,朱翊钧只好恩赏了一番。 漕粮箱的好处就是没有老鼠,这东西可是泰西船只的顽疾,大明的船工,每次清理泰西来的大帆船,都会怒骂泰西番夷,不通礼仪,连基本的卫生都不保持,什么玩意儿都能收拾出来,老鼠比人小臂还大。 朱翊钧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了,带着略有些腼腆的笑容说道:“朕多少有点没见识了。” 万士和立刻俯首说道:“陛下这话说的,这游龙号设计之精巧,整个大明都是头一次见,谁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大家都没见识,也好奇它的为何要设计这些东西。” 吴惟忠赶忙说道:“陛下,臣刚登船的时候,那真的是跑上跑下,三五天才摸清楚了全船,和陛下一样,大明军兵也都是一样的。” 水师见多识广,看得船多了去了,但上了游龙号,都是好奇宝宝,东看看西看看,总是看不够,缠着船厂的大师傅问来问去,大师傅都给问烦了。 “哈哈。”朱翊钧站在前艏的位置,拍了拍三十斤的火炮,笑的更加阳光,大明朝的廷臣们,都跟着一起笑,这次算是捞到了,跟着陛下见了世面。 快速帆船游龙号,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接下来游龙号要进行远航,前往大明海疆的边界,马六甲海峡进行一次商贸,仍然是海测,并且对设计进行进一步的改良。 三十斤火炮,在船首的位置一共五门,有专门的炮车,负责调转方向,调整高度,这五门火炮如果一次命中,可以直接击沉一艘二桅船,重创三桅夹板舰,打到五桅船也够五桅船喝一壶的了。 京营觉得三十斤火炮太大,转运不便,但水师用,刚刚好。 朱翊钧从甲板之上,下到了第二层,这一层,挂着很多很多的吊床,除了船长和舟师可以睡床之外,船上所有人都是睡的吊床,用的时候拉出来,不用的时候,堆放整齐,朱翊钧看到的是井然有序。 “其实船上睡床有点遭罪,臣在船上也不喜欢床,喜欢这吊床。”吴惟忠吐槽了下松江造船厂的设计,床这东西是为了表示尊贵,为了船长睡的舒服还加了挡板,但船只颠簸,就变成了碰碰床,连舟师休息的时候,都跑到二层来,把自己扔进吊床里。 本来搞差异化的东西,反倒是让享受福利的人,抱怨起来。 吴惟忠解释了其中的原因,那个床设计的确实不好,睡着了稍微有点风浪,就是碰脑袋,但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船上和地上不同,船上搞差异化,下面的人心存不满,出了海,真的会把船长给扔到海里去,而后就地落草为寇。 大明水师目前没有发生这种事,但是之前发生过,防微杜渐,从小事做起,在船上能看到许多平等的设计,比如同灶,比如同住,比如盥洗,国窖的取用等等。 朱翊钧和工部沟通了下,才知道,差异化是为了表示船长舟师的尊贵,设计的床睡的不舒服,是刻意为之,这是经验,取消是不能取消的,只能设计的不舒服一些,让船长始终知道,在海上,船长就是所有人的寄托,他的每一个命令,关乎船只生死存亡。 船长特殊,他要对全船负责。 船上挂着很多很多的小水桶,细问之下,才知道里面是水,是为了防火,挂起来的原因是因为风浪,放着会东倒西歪,撒的哪里都是。 朱翊钧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本来计划半个时辰的参观,硬生生的拖到了一个半时辰,这样一来,今天回不到京师了,行程有变,冯保从陛下身边离开了一刻钟,安排了陛下的住宿等事儿。 “要对历史负责啊,大明不能失去海洋,看那些泰西的撮尔小国,仅仅凭着海贸,就开始物质丰富,连红毛番都敢以日不落自居。”朱翊钧下船的时候,仍然恋恋不舍的拍着栏杆,对着所有廷臣说道。 “谨遵陛下圣诲。”群臣再次俯首领命。 对历史负责,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大明因为兴文匽武、精算风力,导致在北方失去了北平行都司和河套,战败耻辱,接踵而来,而大明因为禁海的风力,让大明失去了关键的一百四十七年,撮尔小国成为了大明天朝的座上宾。 日后春秋论断,这河套丢失的罪恶,就要扣在大明的身上,君臣都要负责。 给番夷设座,是因为大明需要白银,都是大客户,出手极为阔绰,同样,泰西番夷特使,能够跨洋而来,本身已经说明许多问题了。 十年了,大明的大帆船贸易航线,仍然没能拓展到泰西去。 当初泰西的大帆船到港的时候,大明人人惊骇船只的庞大,那时候,张居正清楚的意识到了大明在造船事上失去了优势,曾经拥有世界最大规模水师的大明,失去了造船优势,这何其令人心痛! 若非殷正茂带着无法安置的客兵奇袭吕宋,缴获了马尼拉造船厂的船只,若非大明从茅坤家里找到了郑和下西洋的旧案,考古式科研,大明会彻底失去海洋,东南沿海,每一处都是敌人来犯的方向。 那会是何等惨烈的境遇。 对历史负责,大明失去了一百四十七年,难道还要再失去一百四十七年吗?这就是朱翊钧坚持要来天津卫阅视水师的原因。 朱翊钧回到了下榻的住处,收到了一个消息,王谦在京师整了个大活,定点爆破了几个设有极高门槛的私人交易会,就是那些交易行里的东家。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八章 皇遁·正字斩杀术 有一个屠夫挑着肉担子回家,这是全村人三天的肉食,他哼着小曲,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身后有两匹狼。 这两匹狼,显然是闻到了肉味儿,看上了肉担子上的肉,目露凶光,屠夫很是害怕,这两匹狼,看起来都凶残无比。 屠夫一直走,这两匹狼就一直跟着走,跟了很远很远。 屠夫害怕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看向了担子,上面有几块没有肉的剩骨,本来回去要熬大骨汤的,他将剩下的骨头扔了出去,一匹狼开始低下头啃骨头,但还有另外一匹狼还在跟着屠夫,屠夫只好再扔剩骨,结果刚才那匹狼又追了上来。 屠夫叫苦不迭,结果没一会儿,剩下的骨头已经扔光了,两匹狼一起前行,追着屠夫,伺机而动。 屠夫知道这两匹狼要的是担子上的肉,这可是全村人三天的肉食,屠夫只好亮出了屠刀,故作声势,意图吓走这两匹狼,这两匹狼自然畏惧屠夫手里的刀,但只要屠夫一动,这两匹狼还是要跟着。 走到了一个麦场旁边,屠夫放下了担子,持刀跟狼对峙了起来,双方虎视眈眈,盯着看了好久,两匹狼忽然开始进攻,但屠夫手里的屠刀,可是宰了无数牲畜,躲闪之际,刀光剑影之间,就将一匹狼捅伤,而后一刀划破了这只狼的喉咙,眼看着这狼活不成了,屠夫追另外一匹狼。 结果这个狼躲在麦垛子里,露着个屁股,瑟瑟发抖,这屠夫抽刀,将另外一匹狼斩杀。 回到担子前,屠夫发现还有一匹狼在觊觎担子上的肉,正打算趁着屠夫不在偷吃,杀红眼的屠夫,根本没惯着这匹狼,将其斩杀。 回到村子里后,这三匹狼的肉,屠夫也没浪费,这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狗和狼没什么区别,味道极其鲜美。 王谦就是这個故事里的屠夫,而燕兴楼交易行绥远驰道的票证,就是那把刀,绥远驰道的长期收益,就是肉担子上的肉,可以说,这是全村人的希望,整个大明寄托于矿产开发,引动产业的规模化、体系化和标准化生产,那三匹狼是三个设有极高门槛的私人交易会,也就是庄家。 双方在燕兴楼交易行围绕着绥远驰道展开了一轮看不见的厮杀,这场厮杀在七天前就开始了。 王谦最开始看到几股来自不同方向的资金流入,王谦也没注意,交易行每天人来人往,太多人太多钱在这里流动,但很快王谦注意到这几股资金都是奔着绥远驰道去的,这很不寻常。 皇帝出巡,王谦本来不打算做什么过分的事儿,甚至抛了几块剩骨头,王谦卖了点自己手里的绥远驰道的票证,稳定价格,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王谦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皇帝出巡、稳定为先,想吃肉,绥远驰道还没修好,肉还没到村里。 事情的变化,发生了朱翊钧出巡的前一天,大明皇帝确定出行后,绥远驰道的票证开始了大规模的波动,这几股资金开始了大量购入绥远驰道的票证,价格开始飙升,割韭菜的镰刀已经开始挥动! 绥远驰道票证很容易做局,因为量小,一共认筹了三期,只有三百万银,量小交易量小,护城河就浅,而且预期收益不明朗,这是信心不足,驰道抽分局的前景还不明朗,政策波动很大,大明五龙驰道的抽分局的政策也在不断的调整之中,这就是波动较大。 船舶票证的规模极为庞大,想要干扰船舶票证的价格,就连皇帝陛下都得倾尽全力,而且船舶票证的价格,其实受到海贸利润的影响,五大远洋商行的商总们也有干事在京盯着,海贸的利润只要仍然丰厚,想在船舶票证上做文章,很难很难。 而绥远矿业的交易量几乎为零,因为矿业的收益非常稳定,卧马岗、胜州、碱湖都是有数的,属于那种不流通的好东西,持有者几乎是晋商、楚川商贾、浙商,这都是托庇于三大会馆的商贾,图的也是稳定而长期的分红。 朱翊钧出行前一天,也就是十三日这天,大笔的资金开始快速拉涨绥远矿业,王谦在十四日,也就是皇帝走的那天,找到了内帑太监崔敏,王谦得找把刀,他自己手里的绥远驰道的票证,太少了。 惨烈的拼杀开始了,内帑、国帑、晋商手里的绥远驰道票证,全都集中在了王谦的手里,起初王谦跟着几个庄家一起拉涨,王谦突然大量抛售绥远驰道的票证,抛售量之大,直接引发了恐慌和踩踏,涨到了八银每张的价格,在短短一瞬间暴跌到了五银每张。 这几个庄家被抛盘砸的头晕目眩,在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绥远驰道的票证一路向下。 一个谣言在燕兴楼交易行交头接耳中传开,绥远驰道修筑出了问题,大明皇帝的内帑要解套跑路了! 这个谣言非常的合理,因为大明皇帝的确跑路去了天津看船去了,这个时候,京师交易行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是皇帝的本意,这个谣言如此的合理造成了更大的恐慌。 恐慌,恐慌,还是恐慌! 踩踏开始了,庄家们以为自己被算计了,无论是被皇帝算计还是被同行们算计,价格的暴跌,让庄家之间本就微弱的信任,立刻就变成了彼此的仇视。 王谦太了解这些庄家了,这些个庄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算计着对方,都在计较着自己的得失,而且在投机的心态下,情绪会被价格的涨跌,无限的放大!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一群赌徒,无论是达成了多少桌下协议,在这种可怕的恐慌之下,信任彻底变成了仇视后,就绝无可能形成合力。 人性之恶的鸿沟里,有太多的尔虞我诈,这里充满了不确定性,唯有陛下的确定,是王谦最大的依仗。 下午时候,绥远驰道的票证暴跌到了三银每张的时候,王谦确信,庄家们赔了个底朝天,开始低价买入,而后一个新的故事出现了。 十六匹马力铁马的改良和小型化进程,绥远驰道票证价格和蒸汽机发展高度相关,随着十六匹马力铁马利好消息出现,以及大笔资金的注入,绥远驰道的票证价格终于恢复到了五银每张。 朱翊钧觉得王谦这个故事讲得好,所以大家为这个故事买单,但王谦则觉得,是皇家格物院的研发,才有了这个故事,他王谦这个说书的人,就是再会讲故事,没有事实,没有十六匹马力铁马的小规模量产以及小型化,他王谦拿什么讲? 这个交易行里最大的确定性,就是生产力的提高。 庄家拉涨绥远驰道,准备狠狠地挥舞镰刀割一波大的,结果高位买入低位抛出,狠狠的被王谦给收割了。 到这里,也就只是护盘成功,没有把那些觊觎肉的狼给宰杀掉。 十三日那天,王谦不仅找到了内帑太监崔敏,还找到了这几股资金的来源,并且暗地里埋伏了这几个庄家们一手。 京师这个地方,有很多的钱庄,想要操纵票证,需要大笔大笔的银子,而王谦找了几个钱庄,狠狠的给这几个庄家上了一次杠杆。 庄家们其实一直在找利钱低的钱庄,但是钱庄的利息都很高,而王谦找的这几个钱庄,利息很低,但要求有抵押物,而且抵押物要以五折抵押在钱庄里。 既然要利息低,那就要付出点什么。 这就是王谦的定向爆破,毫无疑问,突然出现的低利息的钱,就是王谦专门埋伏的陷阱。 如果庄家们有一点恭敬之心,不在皇帝出巡的时候捣乱,或者不是那么贪婪,在王谦寻求平稳的时候,稍微吃点,或者说不借这笔钱,都不会死的这么难看。 可是庄家们的吃相太难看了,王谦定向爆破了这几个庄家。 这次有人跳了永定河,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一无所有,连祖产都因为借钱而抵给了钱庄,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庄家们,四处借钱想要赎回祖产,却没人借给他们。 “王谦在奏疏里说,但凡是他们选择的时间不是现在,王谦也不会赶尽杀绝。”朱翊钧拿着王谦的奏疏,感慨万千的说道。 王谦崇信威权,和王崇古的崇信威权是一模一样的,王谦不希望出事,这次陛下出门玩两天,是少有的出门散心,因为临时行程的原因,又加了一天,潞王朱翊镠说皇帝是磨坊里的驴,陛下的勤勉王谦看在眼里,陛下好不容易出门散散心,非要在这个时间捣乱,给陛下添堵,那就不怪王谦下手狠辣了。 “陛下,臣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冯保有些疑惑的问道:“如果是为了谋利,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如果是为了票证,低价的时候,就该大量买入。” “臣没看明白庄家们的目的,既然投机,这点定力都没有,为何要入场呢?” “定力?”朱翊钧笑了笑,真的是旁观者清,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保都被庄家们搞迷糊了,整个过程冯保看明白了,但始终无法彻底理解庄家们的行为。 朱翊钧摇头说道:“庄家们原来的打算是平价买入,高价卖出,砸盘收割,而后以低价买入,几个私人交易会一定是签了桌下的协议来完成这个举动,进而将这个规模不大的绥远驰道,完全掌控在手里,其实庄家们和王谦一样,长期看好绥远驰道。” “整个过程里,只要有一个人撑不住抛售,那就是桌下协议失效的那一刻,庄家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就破裂了,如果这种信任不破裂,其实庄家们是完全有一战之力。” “在踩踏的时候,大量购入稳定价格,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低买高卖,踩踏的时候,可惜,哪有理性和定力,那个时间选择了抛售,就会引起连锁的抛售,这就彻底滑入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在整个过程里,王谦利用的就是人性,他太清楚了庄家们的恐慌的信任会在什么时候崩裂。 冯保感慨万千的说道:“夫子说,人无信不立,事无信不成,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果如是也。” “其实绝对的信任,在交易行是不存在的。”朱翊钧靠在椅背上,他信任张居正和戚继光,是绝对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建立在大明再次伟大的目标之上,一如当初秦孝公信任商鞅一样,只有大道之行,才有绝对的信任。 人性本恶的鸿沟里,信任还是过于奢侈了一些。 “这次赚了多少?”冯保好奇的问道。 “这个数。”朱翊钧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说道。 冯保试探性的说道:“四十万银?” 该配合演出的时候,冯保不会视而不见,赚四十万银,还值得王谦亲自出手? “四百万银。”朱翊钧拍着手里的奏疏说道:“这可是这三个私人交易会,七十多个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数十年的累积,全都毁于一旦了。” 交易行,比缇骑们抄家还要快速,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里,这些积累的白银,都被王谦给收割了。 “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也挺穷的啊,这么多家就四百万银。”冯保听闻乐呵呵的说道。 其实这里面还发生了一些背刺,就是这个私人交易会,跟着王谦步调一致,狠狠的收割了一波同类,也不知道这些背刺的人是察觉到了事情有变化,还是王谦安插进去的人。 “王谦把六册一账送了户部审计,这次是借着内帑的银子和票证才做到的,所以盈利国帑内帑五五分了,王谦倒是把之前丢出去的剩骨,给拿了回来。”朱翊钧说起了这件事的分账。 王谦真的没赚到什么吗?自然不是,王谦赚大了! 他首先赚到了圣眷,在陛下离京的时候,维持了金融的稳定,守住了绥远驰道的盘面,这玩意儿是无价的; 其次王谦讲完了铁马的故事,关于一年半到两年,蒸汽机的马力和产量都会翻番的这个论点,有了现实的支撑。 还有就是丰厚的报酬了,那笔利息不高的银子,是王谦牵头钱庄的定向爆破,哪怕王谦这个人真的非常廉洁,和海瑞一样清廉,没有权利寻租,这五折抵押的利钱都归了钱庄,这些钱庄就那么不懂事吗?王家可是有生意的,只需要在某些时候彼此方便一下,该有的分账,一厘钱都不会少王谦的。 钱庄还指望着王大公子,再定向爆破几次,朝廷皇帝吃肉,他们跟着喝口汤就等于几年的忙碌了。 朱翊钧心有余悸的说道:“所以这个交易行啊,中人之家就不要碰,是最好的,怪不得先生要提高门槛,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规则,是完全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虾米只能被吃。” 通过王谦的这次操纵,朱翊钧发现交易行的残忍,绝对自由的失序和吃人,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大明皇帝对游龙号仍然恋恋不舍,但是再喜欢,也到了回京的时候,说出来玩两天,已经玩到了第三天,朱翊钧一步三回头的坐上了大驾玉辂,向着京师而去,这次没有落水,没有火追着烧,一切都平稳顺利。 朱翊钧还以为自己这次多少要出个翻车的事故,连防滚架都装好了,不出点事儿,对得起太监们的防患于未然吗?但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皇帝还小的时候,张居正告诉陛下,能威胁大明皇帝安全的只有廷臣和辅臣,其他人不够格,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海瑞觉得大明廷臣们都很怪,但没有坏人,都算是骨鲠正臣,至少能在风向没变的时候,尽忠职守。 朱翊钧并没有因为这种风平浪静而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松懈,夜袭总是发生在黎明,刚刚看到曙光的那一刻,这个时候人们因为长久的黑暗过去,最容易松懈。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代表着危机始终在水面之下酝酿。 且不说明武宗没有子嗣死的蹊跷,就说嘉靖皇帝,追着屁股烧还不算完,干脆有了宫女刺杀,八个儿子就剩下一个,但凡是想做点什么的大明皇帝,要一以贯之的做下去,只要有一点点的松懈,就会死的非常凄惨。 朱翊钧回到了京师,开始处理奏疏,积压了三天的奏疏,都摆在了御前堆积如山,朱翊钧看着小山一样的奏疏,对着冯保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平日里朕都是这么勤勉的吗?要批阅这么多奏疏吗?” “平日里比这个多,文渊阁跟着陛下一起去的天津卫,待会儿还有先生贴了浮票的奏疏送来。”冯保俯首说道。 “不愧是朕。”朱翊钧坐在了御案之前,拿起了朱笔开始批阅奏疏,因为奏疏很多,平日里朱翊钧会痛骂百字的奏疏,看完后全都画了个叉。 有些奏疏其实完全没必要看,因为通政司先把奏疏分门别类的归置,中书舍人摘要,辅臣们贴浮票,司礼监的禀笔太监们再批红,到了朱翊钧手里,他完全可以做个无情的盖章机器,看都不用看,直接落印即可。 但勤勉的朱翊钧,还是把所有的奏疏挨个看完,然后在备忘录上记录内容,最后在职官书屏完全体现。 职官书屏是张居正送给皇帝的礼物,就是可视化办公,每天处理完政务,朱翊钧就会在一些总是说废话、说胡话的职官挂牌上,画一个笔画,当正字写完一个的时候,海瑞反贪、吏部考成往往都会把他清汰掉。 整个职官书屏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皇遁·正字斩杀术,最高的一个也就扛到了第二个正字,这代表着大明的纠错机制,在稳定运行。 大明官场这个庞大的政治机器,是否在稳定流畅的运转,是否在内部新陈代谢,纠错是否完善,都在这面职官书屏上会有十分直观的体现。 “好东西啊。”朱翊钧拿着备忘录,写了几个笔画后,由衷的感慨,有张居正的辅佐,大明皇帝这还不是有手就行?! 冯保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陛下,其实六部衙门、各地巡抚,市舶司,手里也都有这么一块书屏。” “哦?先生推广的吗?”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冯保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先生就送了陛下一面,是大臣们知道好用后,在六部先用的,后来就慢慢推而广之了。” “先生这点手段,都被他们给掏空了啊!”朱翊钧笑着说道。 高阳知县余启元的母亲病逝了,余启元上奏请命丁忧,吏部已经准许,朱翊钧却下章夺情,余启元是关键上升期,刚刚帮着保定巡抚辛自修完成了清理冗员的他,此时丁忧,再起复还是知县,而辛自修是否还承情,就两说了。 大明官场上的人情往来都是有保质期的,就像皇帝的圣眷一样,不是说你过去立了功就可以一直凭借这份资历和圣眷为所欲为,圣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需要不停的补强。 朱翊钧给了余启元三个月的假期,让他回乡料理家事,是官给配驿。 而山东河南总督凌云翼对河南府和开封府完成了普查丁口,情况和山东、松江、顺天府、南衙的情况基本相同,八成的赤贫,九成八的农户处于破产和即将破产的状态,而且河南因为宗藩的问题,兼并也格外的严重。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山西和陕西,从奏闻京堂的黄册来看,情况比朱翊钧想象的更加恶劣一些。 朱翊钧不由的想起了一个人,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被孙传庭打到了只剩下十七骑逃亡的地步,在孙传庭离开之后,李自成帐下的农民义军,很快再次恢复到了百万的规模,李自成输给卢象升、输给孙传庭,输给洪承畴,但每次只要拉起大旗,就有无数的百姓投奔,在攻破开封放粮的时候,河南地面百万之众前往就食。 河南、山西、陕西在明末的民乱,是剿不完,也无法安抚下去,因为生产已经被彻底败坏。 凌云翼、石茂华上奏说,河南陕西的水利工程基本全都是年久失修,干旱的问题不仅仅是天象,还有水利工程的缺少。 李冰父子修了都江堰后,千年以来都是修修补补,历朝历代都会修缮,才能一直使用,水利设施不加修缮,能撑二十年都是良心工程了。 河南的工兵团营已经滚到了三万人的规模,而这些人在营造官厂的同时,也在疏浚河南地方的水利,石茂华同样请命组建工兵团营,陕西的问题和河南高度趋同。 朱翊钧朱批两本奏疏,同意了石茂华组建工兵团营的想法,并且给两位总督批复:合天时、地脉、物性之宜,地力有穷,而人力足以胜天! 这是当初徐贞明教朱翊钧农学的时候,转述马一龙的话。 而黔国公沐昌祚、云南巡抚刘世曾、四川总兵刘綎、云南巡按御史王希元等人汇报了西南战线的一些进展,战局彻底稳定,敌人进行了十几次的尝试,未能形成有效进攻,反而被刘綎给胖揍了一顿。 这个时候,以莽应里为首的东吁土司们开始了内讧,迟迟无法推进,还被反击打的人仰马翻,战败的时候,士气被严重打击,这士气越差应对大明的频繁反击就越难,刘綎拿着个大刀,砍得东吁的土司们人仰马翻,怀疑人生。 黔国公沐昌祚上奏说有两个土司愿意投诚,但黔国公选择了拒绝,拒绝的非常决然,沐昌祚已经对生苗失去了信任和耐心,之前的战败,让沐昌祚反思自己过去对土司和生苗太好了,以致于他们失去了敬畏,这种国与国的交锋,也敢给敌人带路的行为,让沐昌祚无法原谅。 那个陇川土司世酋岳凤和他儿子岳曩乌,差点就打到大理了,沐昌祚心里这个疙瘩解不开了。 朱翊钧没有对前线的事儿做出具体的指示,他对云南地方了解不如地方官,而且来往书信,要几个月才能抵达,任何的指示,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在通信距离上,云南比爪哇、旧港宣慰司还要遥远。 对西南战争,朱翊钧批复,快要缺钱缺粮的时候,提前说话,相比较大明京营远征麓川、东吁,只付钱粮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朱翊钧处理奏疏一直到了深夜时候,才伸了个懒腰,奏疏没有在宫里过夜,大明皇帝一如既往的勤勉。 “陛下,南洋急报!”一个小黄门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将一份塘报递给了冯保,冯保将塘报放好,又拧亮了石灰喷灯。 朱翊钧打开了塘报,来自旧港总督府总督鹰扬侯张元勋,张元勋发动了对东吁的奇袭,但未能建功,因为张元勋发现,果阿总督府和东吁莽应里搅合到了一起。 倒是蒙兀儿国国王阿克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和大明一起共击果阿总督府,阿克巴派往马六甲城的使者说,蒙兀儿国对红毛番深恶痛绝,谁打果阿总督府,他就要帮帮场子。 张元勋一击不中,转回休整后,打算稍微休整下,再做图谋。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九章 无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辅 万历维新,其实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大明足够强大了,可以停下来稍微缓和一下,等一等大明百姓。 连张居正都觉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万历十年开启的普查丁口、废除贱籍、还田法,都在有序的展开,大明一切都如此的有条不紊,比张居正设想的最好局面,还要好数倍。 张居正在全楚会馆喝茶,这是宫里赏赐的密云龙贡茶,来自福建武夷山,一斤茶饼值二两银子,算是大红袍的一种,张居正对茶真的没什么研究,他觉得北宋神宗搞出来的贡茶,不值这个价钱,二两银子能在京师买四石粮食了。 宫里赏赐,张居正也没有推脱。 他好以整暇的整理了下衣服,拿起了桌上的逍遥逸闻。 林辅成去了趟天津卫,观礼阅舰式后,开始大力鼓吹,从造船厂的工匠,到大明官厂团造法,再到工部上下,最后是王崇古,挨个吹了个遍,吹得工部尚书汪道昆都羞愧了起来,王崇古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起逍遥逸闻上的吹捧。 大明文化还是很含蓄的,林辅成那天花乱坠的吹捧,王次辅也受不了。 最新一期的逍遥逸闻随着咧咧寒风,送到了张居正的面前。 张居正翻开了逍遥逸闻,一看标题就站了起来,这个林辅成,又又又开始继续写他前往保定的游记了! 但凡是写到游记,那都是不好听的话,这個林辅成的存在,令人如鲠在喉,面前的这本《逍遥逸闻》如同在嘲弄着张居正,新政推行了十年有个屁用!大明该烂的地方,还是糜烂。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反复安慰自己,矛盾相继释万理、大明在循环上升之中、有好自然有坏、事情要一点点的做、要勇于接受他人的批评等等,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张居正坐下打开了逍遥逸闻。 看了两行,就是两眼一黑。 除了朕有惑这三个字外,张居正现在最不能看到的就是逍遥逸闻这四个字。 “这个林辅成!”张居正一拍桌子,叹了口气。 游七已经看完了这一期的逍遥逸闻,低声说道:“先生,要不要找个人,把他套麻袋里打一顿好了。” 如同海瑞那样的好人不会死,如同王崇古那样见风使舵的坏人不会死,唯独愚蠢的人会死,这大抵就是天择人泽的核心主张,林辅成就是那种有点愚蠢的人,大家都在歌功颂德,称赞万历维新的伟大,林辅成也在吹,但林辅成却在反复的刺破鲜花锦簇的场面。 “不必了,人都是这样,世俗、圆滑、苟且、怯懦、随波逐流,人们总是在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活法,这没有错,但我从来不指责别人的勇敢,一如当初我不敢用海瑞,但我从来不认为海瑞做得不对。”张居正摆了摆手,制止了游七套麻袋的想法。 大明也的确需要有人指出大明的弊病所在,否则隐患会越积累越深,在表露的时候,反应到朝堂时,大势已去,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保定府一共三州十二县,林辅成去了五个县,这次是在完州。 完州腰山有个王氏,是塞外商贾之一,常年行走于塞外,不是晋商,王氏贸易的主要去向是辽东的东夷,不过随着李成梁在辽东的开拓,东夷被不断的编民齐户,一些个见不得光的买卖,终究是无法做了。 王氏家中王笃行从辽东回到了完州。 保定府在万历四年就完成了清丈,有部分的田亩,因为地籍不清,而且荒废日久,变成了官田。 这是当初俺答汗入寇闹得乱子,京畿人心动荡,在隆庆二年,整个北直隶九府二州,所有丁口不过七十二万之数,真正的地广人稀,从燕山到黄河,偌大的华北平原,只有七十二万人生活。 那时候,迁徙的人很多很多,都是向南方逃难,一部分的地契散佚,这部分土地都成了官田。 保定府大约有七千顷这样的田亩,也就是七十万亩的官田。 王笃行从辽东回到了完州的时候,是以功成名就的身份回去的,在腰山营建了大宅,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势要豪右,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即便是不做买卖的王笃行,依旧保持着优渥的生活,而且家产在不断的扩大。 林辅成到达完州后,开始了解这个王氏,可是当地所有人都对王笃行的发家史忌讳莫深,连谈论都不谈论,而林辅成在仁和得罪夏氏,也是扒了夏氏家里海寇的经历,才被针对,林辅成那是一点记性又不长,到了完州地界,又要扒王氏的发家史,非要弄个究竟。 还真给林辅成给搞明白了,王笃行以十五文(飞钱)每亩的价格,从保定万州衙门租了四千顷的田,转手以每年四钱银每亩租赁出去,四钱银大约有八百文,这一份租约长达三十年,三十年,两代人了。 “保定地方是真的想升转啊,林辅成人生地不熟,他怎么知道这个租赁的价格,还知道三十年这个详情的?完州地面,没一个人愿意谈及此事,他林辅成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是前任留下来的宿弊,之前的完州知州安嘉善,现在在浙江金华做知府,安嘉善是山西忻州人,和晋党的嫡系范应期同期,朝中可是有王次辅为倚仗,保定地方不敢擅动。” 张居正分析着这份逍遥逸闻,别人就看个乐子,张居正看的是局势,他可太明白官场这点套路了,保定地方官员,都十分有默契的把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东西,告诉了林辅成。 林辅成就像是闯进了狼群里的羊一样,很多过去地方不方便点的雷,都交给林辅成去蹚,炸了也是炸死林辅成!如果没炸,林辅成就只赚点名声,可保定地方的官员,全都能升转。 林辅成走到哪里都被人利用,不是托庇于大将军府黄公子,恐怕早就被人给套麻袋了。 张居正当然知道,大将军府没有黄公子,只有一个大明皇帝冒名行走罢了,被人利用是好事,总比毫无价值要强得多。 王笃行从上一任知州安嘉善处,搞到了四十万亩三十年的租期,成本几乎忽略不计,而每年可以获得至少十六万银的收入,这对保定地方而言,就真的太难受了。 张居正细读了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发现的确是这样,这四十万亩田,可不都在完州,而是在保定三州十二县的各个地方,在完州,只有不到两万亩的田被这样租赁了,分为多处租赁,减少风险。 这十六万银,都落到了王笃行的手里吗? 显然不是,大头绝对不是王笃行能吃的下的,大部分都给了晋党,这里面有安嘉善、刘自化、韩楫,有范应期,一个非常典型的窝案,晋党上上下下都在偷吃。 在谈完了完州之事后,林辅成综论了大明官田的流逝的种种,这样的事儿,不仅仅发生在完州,发生在保定,而是发生在大明的大江南北。 “范应期怎么回事?”张居正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里面居然还有范应期! 张居正对范应期的观感还是极好的,但这几年,范应期似乎在向深渊滑落,这贪腐贪到了王崇古都看不下去,无法容忍的地步。 “范应期生病了。”游七简单的说了说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范应期的牙痛,时好时坏。 “啧啧,有趣。”张居正合上了逍遥逸闻,这一期的逍遥逸闻,从头到尾透露着一些古怪。 林辅成的光德书坊是托庇于陛下,也托庇于王谦,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没空理会光德书坊的经营,大部分时候都是王谦在负责,王谦作为晋党党魁的儿子,非但不捂窟窿,反而让这篇游记,堂而皇之的出现,甚至还要卖的到处都是。 晋党想干什么?毫无疑问,晋党在清汰,在内部新陈代谢。 要知道,当初隆庆二年天下百官大计,高拱为首辅,未曾罢免清汰任何一个山西籍贯的官员,甚至是托庇于山西籍官员的陕西、河南等地的官员,也都没有清汰,也正是那一次的大计,让晋党彻底成为了朝中最大的一股力量。 而现在,王崇古带着的晋党,主动内部新陈代谢,而且没有任何外因的情况下,刀刃向内。 上一次王崇古对内清党,是因为大明在讨伐板升,收复河套,那是顶天的大事,王崇古怕引火烧身,刀刃向内还可以理解,现在,这次晋党的内部清汰,处处透漏着不寻常。 “王崇古真的对晋党不在乎了,所以才如此的狠厉。”张居正的手指在桌上敲动了几下,将逍遥逸闻批注了一些,皇帝喜欢看《民报》、《格物报》、《逍遥逸闻》这件事,从来不瞒着太傅帝师,张居正是怕皇帝看不明白其中的猫腻,所以亲自批注了下。 林辅成可以当工具,但陛下绝对不能成为工具。 张居正觉得范应期有古怪,算不上骨鲠正臣,也是循吏,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个收银子不办事的范应期去哪里了? 王崇古连范应期都不在乎了,他正在抛弃晋党,成为工党党魁。 要知道大明官厂团造,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官厂团造,皆仰赖船引置换的田亩作为供给,官厂工匠的待遇好,需要这些田亩产出的粮食供养,船引置换了三百万亩田,这三百万亩就是工党的命根子。 所以,宁肯斩杀范应期,王崇古不会允许,官田被人这样以忽略不计的成本租赁,转手租赁给别人。 张居正的判断没有一点错,王崇古的冷酷比大明的寒冬都要冷厉几分。 逍遥逸闻连拍了好几期的马屁,所有人都知道游龙号的设计真的很巧妙,装的很多,跑的很快,从天津卫跑到爪哇,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这可是万里之外,无人不振奋,但逍遥逸闻笔锋一转,再次写起了游记,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尤其是都察院的反应格外的激烈,海瑞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前往了保定,专门查清此事。 范应期惶恐不安,他着急忙慌的跑到了全晋会馆,希望晋党党魁庇佑一二,王崇古将其拒之门外整整三次,第四次的时候,王崇古从全晋会馆走了出来,而不是让范应期进去。 这很无情,当初高启愚搞出了应天乡试的事儿来,张居正都让高启愚进门了。 “王次辅救我!”范应期一见王崇古,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赶忙求救。 “我害得你,你让我救你?京师人人都知道,我儿子给林辅成站台,都说我王家父子是陛下的狗,林辅成是王谦的狗,你不知道吗?”王崇古话挑明了说,十分的冰冷,比寒冬腊月的冰还要冷。 范应期也骂过,骂王崇古是陛下的狗。 范应期呆滞了片刻说道:“王次辅明察啊,我真没拿多少钱。” 王崇古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拿多拿少的问题吗?你和王家屏都是葛公的门生,若非这段情分在,我今天不会出来见你,你和王家屏主持会试,收了银子不办事,大明京堂都知道,没人说你们什么,看看王家屏现在在干什么,伱又在干什么?” “当初四川巡抚罗瑶清丈不利,言官弹劾,罗瑶被调离,我从张居正手里把四川巡抚抢了过来,给了你,你呢,还没去四川就觉得那地方贫瘠,百般不愿,到了四川履任只有两月时间,就求告调回京师。” 人都是会变的,当初晋党的两个嫡系门生,范应期和王家屏,两个人是哼哈二将,不算什么骨鲠正臣,但还有底线,王家屏在广州做巡抚数年如一日,殷正茂、凌云翼打下的基础,在王家屏手里发扬光大,广州市舶司、广州远洋商行,甚至能和松江市舶司松江远洋商行相提并论。 范应期在干什么?在受贿,在庇佑奸猾。 “王次辅,弟子愿意将多年所得,全都奉于次辅门下,还请次辅救我啊!”范应期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在范应期看来,他拿了钱,没给王崇古,所以王崇古才如此狠心。 范应期是葛守礼门生,而当初晋党党魁之争闹过之后,范应期就一直不怎么认可王崇古这个党魁,现在出了事,求告到门上来了。 当真是无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辅。 王崇古一甩袖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你当真以为,林辅成不去保定,这件事就不会暴露吗?我姑息你,庇佑你,你就没事了吗?你脖子上顶着那么大的脑袋,里面是浆糊还是水?” “林辅成一个笔杆子,他能知道什么?这是保定地方官员的不满,当真你干的那些事儿,保定地方可以无动于衷吗?张居正门下王廷瞻,是怎么弹劾同样是楚党,而且是嫡系罗瑶的?” “罗瑶可是湖广人,是张居正的门下!” “愚蠢!” 王崇古对范应期是有些期许的,这件事说大,可以比天大,其实说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贪腐窝案,范应期要是迷途知返,王崇古也是可以到陛下那里求求情,不过是现在革罢官身功名,等风头过了,再起复就是。 但范应期的表现,让王崇古极其的失望,他不知道错在了哪儿,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认为自己钱没给够,才让王崇古厌恶。 “王次辅不肯的话,那我只能去找元辅了。”范应期咬着牙说道。 王崇古直接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就面色古怪的说道:“你去,尽管去。” 张居正的楚党、张党又不是什么垃圾回收站,什么垃圾都要,就范应期现在这样,张居正看他一眼,都算他王崇古输了,张居正要是这么好对付,他王崇古早把张居正赶出朝堂了! 高启愚舍了命去了泰西,张居正都不肯原谅他,皇帝要给高启愚升官,张居正最后硬顶着给了个鸿胪寺少卿。 但凡是犯错的人,在张居正那里,下场会更加凄惨。 王崇古说完就直接背着手离开了,全晋会馆的大门缓缓关上,门内王崇古站在庭院里,愣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当初陛下看晋党哪哪儿都不顺眼,动辄以乡党、族党形容,说族党排异,不胜不止,用舍予夺,无纲无纪。 王崇古当时对这句话非常愤怒,但现在再看,这十六个字,居然全中。 人会变,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爹,天寒。”王谦拿着件大氅,给王崇古披上,王谦的确是个逆子,但涉及到晋党嫡系范应期的时候,王谦还是跟父亲好好商量过的。 “还给范应期争取机会吗?”王谦好奇的问道。 王崇古犹豫了三天,犹豫的是要不要给范应期一个机会,把范应期放到绥远去,好好做几年事,也未尝没有救,逍遥逸闻的刊行,其实是把这件事用一种温和的手段揭发,否则真的让科道言官闹起来,范应期不死都得脱层皮。 王崇古本来的打算是,晾他三天,让他知道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儿,然后将他放到绥远去,踏踏实实做事。 王崇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说道:“我能救得了谁?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全靠圣眷托庇,他自己都不救自己,我能如何呢,人一老,就会优柔寡断,就会念旧,我念葛守礼的旧情,对范应期也有回护之意。” “奈何,奈何。” 不是只有张居正是个有血有肉的座师,愿意庇佑门下,有事真的出面保护,王崇古年纪越来越大,开始有些念旧,所以本来是打算给范应期一个机会的,哪怕是范应期无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辅,王崇古要是没打算给范应期机会,也不会出门见他。 这件事终究是闹到了皇帝面前,因为海瑞没费什么劲儿,就把整件事给查的明明白白,保定地方都把材料准备齐全,连腰山王氏家里有几棵树都奏闻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这个王笃行是贩卖钢铁火羽起家的吗?”朱翊钧召见了王崇古,询问详情,王崇古可是刑部尚书。 钢铁火羽,钢是甲胄,铁是箭簇,火是火器,羽是带羽的箭杆,塞外的箭杆多无羽,这些都是重物,禁止出关,倒腾这些东西,自然是绝对的暴利。 铁锅、盐巴、茶叶等物,就是轻物,可以交易,要是倒腾这些,朱翊钧是不会亲自过问的。 “回陛下,的确如此。”王崇古无奈的说道:“说起来也是隆庆年间的事儿了,李成梁荡平古勒寨后,收紧了关隘,生意做不成才回来的。” 那年头,走私这些都很普遍,还有人往塞外走私火炮,那个群魔乱舞的年代,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可是这个王笃行从辽东回到了保定后,还是一个样子,啧啧。”朱翊钧将手中的奏疏放下,看着王崇古问道:“范应期,他这六年,拿了五十万银,王次辅打算如何处置?” “臣本来想让他去绥远历练历练的。”王崇古实话实说,他和陛下相处了这么久,说实话是生存之法。 朱翊钧笑着说道:“昨天,范应期从王次辅门前离开后,去找先生托庇,游七不知轻重,让人将范应期打跑了。” “啊?”王崇古一愣,随即有些释怀的笑了,他还以为范应期在逼他就范,结果范应期还真的去了。 站在全楚会馆的立场上,这跟骂张居正的全楚会馆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窝,张居正就是个贼头儿,有啥区别?人家游七把他打跑,还算是客气的。 “去不得绥远了,不是朕不给次辅面子,是他自己不长脸。”朱翊钧拿出了卷宗说道:“他还有事儿,不是光保定一件,当然这几个案子里,不排除地方在出清旧账,把账都扣在范应期的头上,但里面九成的事儿,的确是他指使的。” 监察百官是都察院的事儿,海瑞没有告诉王崇古太多的细节。 不仅仅是保定,而是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部分,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确有地方听说后,立刻把过去的旧账扣在范应期的头上,但大部分的确是范应期搞出来的。 王崇古看完了卷宗连连摇头说道:“臣实在是愧疚,他真的是连收钱都收不明白,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居然就收了七十万银,还不如陈经邦搞得钱多。” 奸臣一般都很能干,因为没点本事,爬不到奸臣这么高的位置,显然范应期还够不上奸臣,收钱都没收明白,实在是拉低了奸臣的平均素养。 收钱要收明白,是一件很繁琐的事儿,王崇古很有经验。 王崇古眉头紧蹙的说道:“臣不懂,陛下,范应期以前,不这样的,臣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他不愿意在四川,臣还把他保举回朝了。” “王次辅没察觉出他的异常吗?”朱翊钧反问了一句。 王崇古回忆了一番,疑惑的说道:“他的确和过去不一样,瘦了很多,而且精神有点亢奋,那种怪异的亢奋,两腮无肉,眼眶深陷,和当年那个风流倜傥俏书生,完全不同。” “是啊,他变了,他在吸食阿片,起初是因为牙痛。”朱翊钧将解刳院大医官的诊断记录递给了王崇古,叹了口气说道:“俞帅、谭司马,临到终了,痛不欲生,都不肯服用此物镇痛,就是知道此物之危害,哪怕是临了,也不肯沾染一点。” 牙疼不是病,可疼起来要人命,海瑞查案发现了范应期的异常,请了大医官诊断,确定了范应期在吸食阿片镇痛,是智齿导致的开口障碍,智齿长得歪了,埋在肉里,疼的要命,范应期才寻了阿片镇痛。 解刳院说阿片是生理性的破坏,在范应期身上应验了,范应期真的去找,可以找得到,价格昂贵,两千银一个阿片球,对范应期而言,其实不算昂贵。 朱翊钧还是低估了开海对大明方方面面的影响,吕宋、元绪群岛都大量种植阿片、淡八菰,开海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白银,也不都是正面的影响,矛盾当真是无处不在。 范应期好好一个人,就这样被毁了。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躲在后宫抽阿片,不理朝政三十年,天下百官缺员一半,这就是阿片的可怕危害。 “臣没有什么疑问了,以律法办,送解刳院,先试着戒一下吧。”王崇古颓然的说道。 范应期算是彻底被毁了。 范应期是嘉靖四十四年的状元,晋党对范应期的期望远比王家屏要高,结果因为牙痛镇痛,染上了这样的恶习,王崇古又能如何呢? “这玩意儿还是得禁绝,即便是惠民药局开药,也要慎重再慎重,用了多少,什么时候用的,都要有明确的限定,绝不可以打着看病的旗号,就可以合法买卖。”王崇古对陛下的禁绝令更加认同。 同时要对阿片这类镇痛、致幻类的药物,进行等同于军械一样的严格管理。 “已经在做了。”朱翊钧看着案卷,确信的说道。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 挨的骂越多,功劳就越大 “驰道修建如何了?”朱翊钧询问着王崇古关于绥远驰道、矿业的若干问题。 王崇古对答如流,他是刑部尚书,但他也是次辅,对这些事都有询问的权力,王崇古汇报了驰道的修建,潘季驯这个绥远总督是很合适的,因为当初他治黄河的时候,就是大型工程的统筹,但凡是能做好这种工程统筹的人,保底都是个循吏,否则治不了黄河。 胡元因为治理黄河直接弄的天下皆反。 王崇古其实很擅长打理这些,比如他搞得宣大长城鼎建、皇宫鼎建,就是又快又好,王崇古保证十王城可以在年底之间交付。 “十王城的事儿可以慢慢来,完不成也没事儿,万一大雪连着下几次,工期晚一点就晚一点吧,次辅不必过分着急。”朱翊钧对迁藩令的预期是万历十一年年底能折腾明白,就是一桌好菜。 王崇古十分郑重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这就是个口头承诺,工期晚点也没关系,即便是口头承诺也是陛下的承诺,当年十年灭虏,也是口头承诺。 能捞到陛下的圣眷,王崇古到地底下,能跟列祖列宗吹一辈子。 朱翊钧从袖子里抖了抖,拿出了最后一本奏疏说道:“这不是年底了吗?户部在大计,就是审计天下账目,大司徒和少司徒送来了一本奏疏,说的是钱法和钞法,户部还是想推行钞法。” 王崇古眉头一皱,把奏疏看完之后,有点傻眼了,他呆滞的说道:“大司徒和少司徒什么意思?推行钞法是他们户部的事儿,为什么要推给臣?臣何德何能啊!” 户部的奏疏,从头到尾就说了一件事,大明推行钞法的锚定。 大明总归是要用钞法的,开海十年,大量白银流入甚至极尽所能的朘剥了倭国,但白银还是不够用,白银大量流入物价基本稳定,就还是钱荒。 钞法势在必行,可是钞法还有最关键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锚定物。 “能者多劳嘛,大司徒和少司徒也是为了大明计,又不是为了自己。”朱翊钧安抚着王崇古,这件事的确得依靠王崇古主持的工兵团营、官场团造才能实现。 需要物质的丰富。 王崇古只是简单粗略的看了一遍奏疏,他又不在文渊阁坐班,他摇头说道:“直接锚定白银不就行了吗?谁捣乱谁死就是了,私印者斩,乱法者杀!” 想发钞还不简单?准备足够的白银,让宝钞局开动印钞机,开始印钞就可以了,谁不用、谁胡作非为,直接吃皇帝一记皇恩碎地拳就行了。 “朕在王次辅心里这么厉害吗?”朱翊钧笑呵呵的问道。 王崇古总是这样,觉得威权无所不能,皇权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甚至大多数时候,皇权正常履行不捣乱就是好的了。 皇恩碎地拳固然厉害,太祖高皇帝很擅长这种拳法,但最后钞法还是败坏了,可是这一拳下去,钞法就没办法搞了,无论制作多么精良,防伪多么的先进,百姓都不再认可。 “臣再看看户部的奏疏。”王崇古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皇权自然厉害,不过局限于京堂,出了京师,陛下也要跟地方商量着来,不是什么事一道圣旨就可以解决的,如果圣旨真的那么神奇,晋党僭越一道圣旨下令解散就行了。 王崇古认真的研读了户部的《钞法锚定疏》发现,户部说的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这事还真有他王崇古的事儿。 “臣惭愧,户部寄托之事,臣到死怕是也干不出来。”王崇古确信自己没有理解错户部的意思,终究是摇了摇头,发行钞法,其实就是一个衡量标准,衡量大明是否再次伟大的标志,或者说是大明万历维新的一個标准,做到这一步,才算是成功了一部分。 从北宋开始,中原这片土地换了无数种名目,想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钱荒,但历史总是在反复的上演,钞法一次又一次的崩坏,循环往复,中原是需要更多的货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就不会有钱荒了。 纸钞,就是朝廷向民间的借贷,这一点在许衡在《楮币札子》就已经反复讨论过来。 纸钞意味着借债,意味着纸钞的锚定是债务,而债务的本质是国朝的信用,利用信用发债、利用债务发钞,更多的货币商贸繁荣,一片鲜花锦簇,内外上下有了更多的信心,继续发债,如此恶性循环,如此左脚踩右脚,直到嘭的一声彻底碎裂。 就是再自律、再勤勉、心中再有坚持的人,真的经得起自己印钞不停的收割别人的诱惑吗?绝不会。 范应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人中龙凤,他考中了状元,举世无双,天下闻名,在牙痛的时候,想办法去镇痛,时日稍长,中毒越来越深,原来的范应期已经死了,现在的范应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毒虫罢了。 历来的钞法败坏,就是因为缺少锚定,这个锚定可以是粮食,也可以是金银铜,可以是生产力,也可以是信用,但唯独不能单纯只是信用,如果大明宝钞可以买到米面粮油肉肉,它就不会崩溃。 大明每天一睁开眼,一亿两千万丁口,就是一亿五千斤的粮食、七百五十四万斤的油、一亿三千斤的蔬菜、一千六百万斤的肉的消耗,大明朝廷要调解各方面的矛盾,把这些所需要的生活所需生产出来,不仅仅要生产出来,还需要通过货币,将这些货物流通起来,而不是腐烂在仓库里,需要送到货架上,只有做到这些,宝钞才会是货币,而不是擦屁股纸。 北宋南宋胡元大明,其实都做不到,所以宝钞,钞法的崩溃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户部大司徒少司徒其实都读过《楮币札子》,对纸钞的锚定有自己的想法,大明想要推行大明宝钞,宝钞的锚定物主要有:军力的强横、土地、粮食、白银、黄铜、煤炭、棉布、驰道、海权,只有如此锚定,大明朝的货币才会保持基本的健康稳定。 大明的盐引是可以当钱花的,因为盐引锚定了盐,在松江府、苏州府两地,盐引还可以换成棉布。 盐引只有少部分人使用,而大明宝钞的发行量必然巨大,而且是天下人人使用,所以需要锚定的东西更多,才能坚挺,只有涉及的方方面面更多,才能互相监督,不至于因为一个人的贪欲,成为朘剥天下的工具。 “所以按照户部的说法,还真的这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能够持续不断的发力。”朱翊钧对着王崇古郑重的说道:“倒不是急于一时,十年不成就三十年,五十年,总归是要走到那一天。” 这件事,不是王崇古临终前要完成的,而是朱翊钧这个皇帝临终前要做完的事儿,这很难,但是很有必要也必须去做。 朱翊钧和王崇古仔细聊了聊其中的细节,王崇古才站起身来告退,他其实很想在自己死前做到户部的标准,大明可以推行钞法,日后春秋论断,他王崇古怎么也能评一个万历维新第三功臣! 前两个是张居正和戚继光,一个是新法本法,一个是新法的护道人。 真正有价值的货币,是实物,从来不是金银铜铁或者说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这也是王谦能够在交易行里对庄家们进行定点爆破的底气和根本原因。 庄家需要银子去操纵票证价格,低利息高折扣的银子就会找上门去;王谦找到内帑国帑拆借,拿出让投机者根本不可能吃得消的货物或者票证;王谦先故意和庄家一起拉涨,麻痹对手的同时,让货币(白银)回笼,刺激庄家借更多钱;等到交易行总的流通量等于手中储备弹药时,一起抛售; 庄家们发现手里的资金根本吃不下这些货物或者票证,为了防止砸在手里和必须到期还款否则无法赎回祖产的压力下,庄家们某一个庄家率先顶不住了,开始抛售,引发踩踏,借了大量钱财的庄家们被定向爆破;而后王谦再释放利好消息,完成收尾,维持票证的稳定。 类似的操作,不仅仅是交易行的票证,还有米面粮油煤炭棉花,这些生活所必须之物,唯有朝廷手中掌握了足够的物质,才能限制囤货居奇的庄家们哄抬物价,才能维持百姓生活的基本稳定。 王国光、张学颜在交易行乱战后,深入的总结了其中的规律,最终将其总结在了《钞法锚定疏》之中。 朱翊钧将这本钞法锚定疏,放入了文华殿偏殿的橱窗里,并且全文摘抄到了邸报纸上,刊行天下衙门,各级官衙专门的抄报人,会把这本奏疏抄写,大明读书识字的人,都有可能、有渠道可以看到这本奏疏。 “或许这会成为以后钞法的源头。”朱翊钧将奏疏小心放好,这可是死后跟着他一起入棺的东西。 日后再有人开他的棺,也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万一日后中原需要考古式科研,天下这些事,翻来覆去谁能说得清楚呢? 万历十年十一月的审计,是惊心动魄的,因为有了范应期的案子之后,立刻引起了户部的注意,户部将这种行为等同于隐匿田亩,这些田亩虽然在账上,但总是用各种灾荒的说辞去蠲免,最终朝廷还是损失了税赋。 如果朝廷损失了税赋,这些田亩到了穷民苦力的手里也还罢了,但这些田亩通过大户进行转租,反而实现了土地的流转和进一步兼并,这朝廷决计无法忍受。 户部的审计从来没有如此的腥风血雨过,这一次对全国官田进行的全方面普查,让无数人胆战心惊。 对于保税,对于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大明朝廷是极为认真的。 六册一账可以客观的反映出问题来,因为所有的收入和支出都和田亩挂钩,清丈的完成,让审计变得很有意义,六册一账只要有一处对不上,就会引起户部对详细账目的盘点。 结果触目惊心。 大明两京一十六省,几乎所有地方的官田,都发生不同程度的侵占,也就是实质上的隐匿田亩,官田在账上,收益却不在账上的事情发生了。 最严重的是河南,其次是山东,然后是四川。 这也是清丈的三大难关,甚至大明朝廷一直警惕的南衙缙绅们,目光反而集中在海贸之事上,围绕着海贸斗的你死我活,南衙十四府包括松江府在内,如此侵占官田,反而是最少的,是在容忍范围之内的,浙江、福建、广东,甚至是江西,都不是特别严重。 这一次,出身南方的士大夫们好好的嘲讽了一番北方地区官僚宿弊和腐败,而出身北方的士大夫们,很快找到了反击的理由,北方诸省各府州县,还有官田,南方呢?都兼并完了,全都在世家大族手中掌控!还好意思嘲讽北方地区的宿弊和腐败,南方没有多少官田,当然没有这个问题了! 双方在杂报上进行了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当北方士大夫们掏出了徐阶这个大杀器的时候,南方士大夫们只能偃旗息鼓,沉默了下去,无法再饶舌了。 谁让徐阶的快活林贪腐碑,独一档断崖式的高呢? 一家一户四十万亩田,还是太过分了些,那可是松江府的田,一亩都要近五两银子了。 虽然南方士大夫们想要举例王崇古也不遑多让,但发现王崇古在堵了长城鼎建的窟窿,把银子全都吐出来之后,老王家的所有收入,都是经得起审查的,贪腐数字很少,大多数银子都是和皇帝一起弄的银子。 再怎么说,王崇古代表的晋党,也结束了大明和俺答汗之间的战争,让大明有了喘息之机。 文华殿上的气氛颇为凝重,林辅成一本逍遥逸闻,在京堂卖爆了,也给大明朝廷出了个难题,大明搞了这么多年的新政,好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 “这本质上是个吏治的问题。”张居正眉头紧蹙,面沉如水的说道:“大明的升转还是有问题,一甲和考入了翰林院的二甲,起步就是京官,导致缺少基层经验,即便是要进行官考遴选,和监当官,但京堂官员对地方问题不甚了解,还是问题的关键。” “所以,吏治上,要打破一甲、二甲对京官的垄断,这才是根治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后知后觉的等着地方忍无可忍的把问题捅到朝堂来。” 张居正认为这件事的核心问题是吏治,这也是他新政的核心,考成法为准绳,鞭挞天下百官。 “不仅仅是吏治,都察院监察天下百官,可是这都察院整日里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成为了党争的喉舌,反腐本身是都察院的职责,都察院监察的失效,才最终酿成了如此局面。”海瑞面色有些痛苦,他作为大明天下百姓寄予厚望的神剑,这些年,一直在斩贪官,尽职尽责,甚至和王谦同流合污,用王谦提供的线索反贪。 可反了这么多年腐,抓了这么多年的贪,这贪腐之事,就跟野草一样的强劲,春风吹又生。 都察院当年因为咳嗽弹劾谭纶,就是都察院监察失效的典型。 海瑞叹了口气说道:“京师有句广为流传的顺口溜说的是:太医院的药方,翰林院的文章,都察院的奏章,光禄寺的茶汤,銮仪卫的刀枪,金鱼池的婆娘,盖讥名实之不称也。” 都察院的奏疏,全都是些废话,不干正事的御史,光是挑水抬煤已经不够用了,得到边方历练,积累实践经验,否则这监察的失效,对国朝才是大祸。 “有没有可能,这些事放在十年前,根本就不算个事儿?”王崇古看了一圈试探性的说道:“不要如此如临大敌,甚至垂头丧气,十年前,有人说大明官场存在这样的案子,所有人都会觉得正常,而且根本无法处置,最终就只能拿出拖字诀,一拖再拖,最终不了了之。” 王崇古颇为感慨的说道:“为了点贪官的事儿烦恼,这是一种幸事。” 隆庆年间比嘉靖末年要好点,不过好的有限,能为贪官的事儿烦恼,是一种幸福,这证明大明朝廷终于恢复了正常,那些更大的危机已经解决,这些细致的问题,虽然琐碎,但的确可以考虑解决了。 “何必担忧呢,现在密疏主要还是解决冗员的问题,等过段时间,裁撤清汰,就可以深入了。”王崇古对大明的未来很有信心! 从保定府的案子可以看出,地方其实对这种窝案也是无可奈何的,腰山王氏手里抓着当初签订的契约,朝廷出尔反尔就是国失大信,但现在这个问题放到了明面上讨论,就可以将过去签订的不合规的契约进行废除,而后对当事人进行追责。 考成法的多层负责制和追责制之下,别说升转了,就是人死了,也要追责到坟头去,这就是考成法的严厉。 “王次辅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王国光一摊手,事情好像的确如此,那时候朝廷哪里顾得上官田侵占这点事儿?朝廷一年岁入仅够三个月的支出,什么都做不了。 张居正很不喜欢王崇古,原因就在这里,王次辅现在的确经邦济国,但眼里总是能容得下沙子,主张大水漫灌,之后再做攻坚,张居正连门下犯错都不能忍受。 “还是要解决的。”张居正开口说道:“日后京堂官无地方履任之实,不能升转,至少也要三年时间,哪怕是挂着京官的官衔也要去地方历练,否则哪里知道地方的胆大包天。” 海瑞接着说道:“都察院的科道言官也应该如此,说话总是抛开事实不谈,怎么做骨鲠正臣?” 大明重要的纠错力量不能再这么烂下去了。 “地方官田侵占的窝案,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并且对所有涉事官员进行全面追责,哪怕是闹到了要启用举人为官,也在所不惜。”王国光的声音很是冷厉,这案子牵连广众,轻则罢免、褫夺官身,重则锒铛入狱。 好在,大明监当官这个蓄水池,为大明准备了有实践经验的储备人才,让朝廷有这个能力和底气去处置此事,放以前只能任由这么烂着,那时候,大明的行政力量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可以。”王崇古没什么意见,这算是考成法对吏治的进一步改革,得罪人的事儿反正张居正也不差这么一件了。 张居正的考成和其他人考成是完全不同的,张居正的考成是挨骂,他挨的骂越多,被编排的段子越离谱,他的功劳就越大,功劳簿就越厚,这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张居正写好了浮票,朱翊钧对户部的奏疏进行了落印。 “王次辅说的有道理,这的确是细致活,是大明革故鼎新后才能处置的问题,但不是懈怠的理由,出现问题就要处置问题,而不是当做视而不见,户部、都察院和吏部给出的办法是行之有效的,如果还没有起色,就要稽税院稽税了。”朱翊钧总结性的说道。 稽税院稽税的话,就不是政令这么温和了,那就是一场小规模低烈度的保税战争,稽税院的手段是极为暴力的,因为留存地方三成,所以稽税院、稽税房养的那些游堕就有用武之地了。 稽税院是皇权在税赋上掀桌子的底气,当然一般情况下,朱翊钧也不会掀桌子,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同样是老朱家的天下,把桌子掀了,不利于江山稳固。 “快速帆船的六个船坞已经建好了,大明每年至少可以营造十二条快速帆船。”工部尚书汪道昆颇为振奋的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气氛过于沉闷,需要点好消息,刺激下大明廷臣们,大明不只有糟烂事。 这些快速帆船助力大明小农经济的蜕变,是个绝对的好消息。 万士和笑着说道:“说起这快速帆船,不得不提到沙阿买买提,他真的很想要,三番五次的通过鸿胪寺询问,价钱不是问题,加价也不是问题。还没投产,松江造船厂新船坞的订单已经供不应求了。” “不卖,想都不要想。”朱翊钧立刻回答道:“朕的确想赚银子,但有些东西,还是掌控在大明手里才行,哪怕是沉了,也不给他们。” 快速帆船的所有型号,哪怕是猴版都不会对外出售,这次天津阅舰式,本来礼部安排了番国使者上船,算是宣威,但朱翊钧看完之后,临时决定不给他们看了。 看都不别想看! 快速帆船上有些设计,是完全领先这个时代的,给他们看一点去,就是大明朝的损失。 朱翊钧小气得很。 快速帆船在大明手里,只会赚的更多。 “大司徒,朕记得开海投资没有继续往松江造船厂投入吧。”朱翊钧稍微盘算了下,开口问道。 王国光和张学颜沟通了之后,确信的说道:“万历十年初的开海投资,五大造船厂没有进行更多的投入,是因为本身造船利润的20%留作造船厂自用,完全足够扩产所需。” “陛下,造船很赚钱的…” 当下世界技术含量最高、劳动最密集的产业,其利润之厚,比海贸还要高点,而且,更加稳定,风险更低。 新一期的开海投资,是对造船业的产业链进行了大规模的投资,而不是造船厂本身。 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所以,大司空,这六个船坞是松江造船厂自筹组建的?会不会影响到松江府的经营?” “陛下,当初游龙号陛下给了两百万银,除了游龙号下水之外,还有一艘飞云号,这六个船坞,是那两百万专项银里的,下水当然包括了量产。”汪道昆有点心虚的说道:“就游龙号下水,还有个贪腐的窝案,有七万两银子被贪了,不过已经被追回了。” 不是每一个贪腐的案子都会经过廷议,七万两银子不上台面,一个两百万银的项目,有七万两的‘损耗’其实在朝廷可接受范围之内,只不过是造船厂自我新陈代谢。 主要是怕了,造船厂怕文官揪着贪腐说事,进而扩大到禁海上,所以要求格外的严格,内部清汰和反贪抓的很严,上次造船厂的冗员,就是自我纠错的体现。 “陛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汪道昆当初就要一百万银,是奔着还价去的,本来目标就不是一百万银,结果从陛下这里狠狠的爆了两百万的银币,弄的造船厂都有点心虚。 “如此,把那七万两银子犒赏给工匠吧。”朱翊钧在天津卫进行了一次恩赏,这七万两银子也别回内帑的账目了,就地分了就是。 汪道昆小声的说道:“臣想用这七万两银子弄个专门的船师设计院,专门研发新型船只。” “七万两够吗?”朱翊钧立刻觉得汪道昆很会花钱,询问是否需要更多的资金支持。 “够了!完全够了!设计又不是要生产!”汪道昆连连摆手。 “这样啊,真的够吗?”朱翊钧显得十分可惜的说道。 汪道昆略微有些不明白,他刚要继续拒绝,王崇古立刻大声说道:“陛下,不够,陛下金口玉言,七万两要犒赏工匠,那就必须犒赏工匠!设计院的事儿,还得仰赖圣眷!” “嗯。”朱翊钧笑着说道:“内帑给十万银,筹建皇家船舰设计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出点钱冠以皇家的名义,简直是不要太赚的买卖!这可是皇帝的信誉! 王崇古一听就知道陛下要什么,汪道昆没反应过来。 “陛下圣明!”王崇古带头歌功颂德!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暴 汪道昆和大多数廷臣,在快问快答中一脸懵逼的高呼圣明,而后才转过弯来,皇帝要的是皇家舰船设计院,尤其是皇家这两个字。 万士和在陛下开口询问银子是否够用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陛下的指向,奈何万士和不是有关方,只能憋着,得亏王崇古也是个佞臣,做这些谄媚之事,毫无心理负担,不用做任何的心理建设。 事情以皆大欢喜而结束,皇帝陛下获得了冠名,松江府获得了一笔银子用于开设设计院,而造船厂的工匠获得了七万银的赏银。 朱翊钧也是需要名声的,虽然他总是用名声换银子,但要做出姿态来表示对造船的支持,以明确政治风向,算是一如既往的全力开海。 明确的政治风向,非常重要,这对下面做事的人而言,不必过多的担心政治倾向上的风险,没有这种风险,等同于少了一把刀在脖子上架着。 官场最怕的就是上意不明就只能猜猜猜,不知道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王崇古的崛起是在皇帝主政之后,在此之前,他的表现只能算是聚敛佞臣,而不是经邦济国,双峰政治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态,中原将其称之为党锢,两个政治强人,在朝堂上的主张相悖,会引发剧烈的动荡,比如隆庆皇帝神隐后,高拱和张居正在隆庆年间的缠斗。 而在皇帝少壮,能够处理政务并且形成威权之后,王崇古和张居正都团结在了陛下之下,就可以共存了。 斗而不破的局面,是需要基础的,威权的核心只能有一个,而不是两個,更加直白的讲,现在,大明有且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兵部尚书曾省吾拿出一本奏疏开口说道:“西南战事,西南东吁,实为底兀剌宣慰司,可谓世为边寇,讨之则负固自守,事久则劳人烦费,故前代皆为兽畜之矣,依附而受而不逆,反叛而弃而不追,故树其酋长,使自镇抚,务在羁縻,不深治也。” “如宋真宗时,五溪蛮附,真宗不许。” 曾省吾这段文绉绉的话,本来应该出现在正式公文里,而不是廷议,大明士大夫也不是一口一个之乎者也,而是以俗文俗字居多,这段话其实就是一个檄文的范文,如果通过了廷议,对东吁的檄文,就会在这段话上扩张。 说的内容是关于大明之前,历朝历代,对西南土司的态度。 宋真宗时期,五溪蛮一直在谋求完全依附北宋,并且由土司世酋向通汉,亲自到开封游说,但向通汉最终只得到了册封,实土郡县、设定租税、请命王化的要求,宋廷统统没有准许。 宋真宗更是亲自下旨,荒服不征,弗之许,意思是五溪蛮的地方太蛮荒了,就不设衙门征税了,不准向通汉请求。 向通汉也摆烂,直接献了地图,请大宋皇帝王化,但最终没能成行。北宋的士大夫瞧不上这些地方。 在大明之前,包括胡元在内,对西南土司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树立其酋长自治,朝廷就是把他们当禽兽一样的看待,只羁縻,只要他们不跟野兽一样窜出山林,就不深入治理,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那就是这些土司世代都为边寇,袭扰极为频繁,彼此征伐不断。 中原朝廷也为难,讨伐的话,蛮夷就占据险要之地防守,时间久了,对朝廷而言花销太大,也过于劳累军兵,不讨伐的话,又频频滋事,往往弄得都非常狼狈。 如果归附就册封,如果逃亡也不做追击,这就是羁縻。 曾省吾接着说道:“洪武七年七月,有御史自广西还京,上《平蛮六策》,太祖览毕曰:盖蛮夷非威不畏,非惠不怀。然一于威则不能感其心,一于惠则不能慑其暴。惟威惠并行,此驭蛮夷之道也。” “以怀德畏威为强,政以此耳,自此我大明以此为纲,两百载未曾更易。”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明建立之后,朱元璋对西南的情况极为担忧,并且开始深入治理西南,而不再是让世代的土司治理了,治理的总方针就是十六个字,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暴。 没有武力的威慑,蛮夷是决计不会畏惧的,但是没有真正的实惠,又不能人心所向,蛮夷也不会心怀大明,以大明马首是瞻,所以要德威并用,感化他们的心的同时,让他们摄于暴而不敢忤逆。 但永乐之后,就变成柔远人了。 大明在云南设了三司,还让黔国公府世代镇守,两百年,大明对西南土司的政策没有变过,在没有打起来的时候,都可以谈,都掌蛮跟大明跳了那么久,大明都忍住了,直到忍无可忍,直接将其抹去。 大明在西南不是一味的使用武力,比如贵州,这个土司最多的地方,在正统年间之后,进士就没有断绝过,大明对西南地方进行实际统治,是编民齐户,是将完全的自然经济转向了小农经济,是将文教和秩序带到了西南,这是兴教化之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黔国公沐昌祚信任生苗,将其看为大明人,结果这些生苗主动打开了门户,让敌人差点打到大理去,伤透了沐昌祚的心,以致于沐昌祚对于两个土司的意图归降之事,也是不理不睬。 曾省吾介绍了背景之后,开始了长篇大论,永乐年间如何册封了东吁为宣慰司,后来东吁如何附逆麓川,在正统年间祸乱西南,大明又是如何优待西南三宣六慰等等旧事,最后确定,东吁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需要教训,攻伐的目标是:灭其世袭、绝其苗裔、永靖西南。 曾省吾是个保守派,他深入贯彻大明太祖皇帝祖训,能怀柔就怀柔,实在是无法怀柔,那就彻底消除隐患,这个解决办法真的很太祖高皇帝,无法怀柔的时候,攻灭之后,直接封藩,设立三司,进行实土郡县的统治。 “那地方是不是太远了些,实土郡县的话,有些困难。”激进派王崇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曾省吾提的这个目标,有些困难,不是小困难,而是十分困难,云南之外,都是密林,从大明腹地前往,恐怕力有未逮,实土郡县,一件事送到朝廷黄花菜都凉了。 曾省吾看着王崇古颇为确切的说道:“国初的时候,云南设立三司,黔国公前往镇守,也非常困难。” “好好好,我没什么意见了。”王崇古连连摆手,表示投降!你一个兵部尚书张口祖宗闭口成法,他王崇古又不打算通虏后再通蛮夷,只能摆手投降。 曾省吾又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云南地方缺少一个出海口,而大明也缺少一个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西洋(今印度洋)的出海口,只是寄托于旧港总督府,如果旧港总督府有变,大明的海贸就会受到剧烈的影响。 为了保证旧港总督府的完全忠诚,一个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而且一个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哪怕是分封制之下的国土,也有利于大明在西洋的利益争夺。 这个云南之外的东吁、老挝、暹罗,都将成为大明和泰西在海洋交锋中的缓冲带,这就是曾省吾的理由。 祖宗成法是过去,海洋环境的改变和泰西在海贸上的进取是现状,大明和果阿总督府、菲律宾总督府已经实质性冲突了两次,更远的西洋,大明和红毛番的冲突是现实,不是未来。 “没打之前,一切都好商量,既然莽应里非要挑衅,那就不能怪大明无情了。”曾省吾最后总结性的说道:“一如都掌蛮。” 曾省吾出身西南,是刘显老将军的总督军务,平定东南,甚至亲自带兵打过仗,平九丝,就是曾省吾的实践,曾省吾作为兵部尚书意图灭亡东吁,不是说说而已。 谭纶其实不喜欢曾省吾,因为曾省吾过于保守,而谭纶是极其激进的。 实践证明,过于保守和极其激进,出发不同,但在处理事务上,反而高度趋同。 “如大司马所言。”朱翊钧没什么意见,曾省吾有宝贵的地方实践经验,他既然如此下了评断,那代表着西南的局面,远没有朝廷想象的乐观。 “冒昧问一句,如果莽应里没有挑衅大明呢?”王崇古有些好奇的问道,如果莽应里没有挑衅大明,保守派的曾省吾,难不成就真的奉祖宗成法为圭臬,不在西南方向开拓吗?就是怀柔? 曾省吾思索了一番说道:“现在是,他在挑衅大明,主动进攻,甚至兵逼大理。” 张居正笑了笑,曾省吾避而不谈绕开了这个话题,不告诉王崇古他的想法,如果莽应里不挑衅,张居正怀疑曾省吾也会找个恰当的时机对西南进行征伐,看看曾省吾的主张,他主张实土郡县东吁,主要还是为了西洋海贸。 万历十年,是大明华丽转身的一年,虽然林辅成这个嘴欠的家伙,总是在提醒大明朝廷,大明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但一切都在变化,大明中兴大势已成。 石茂华奏闻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以前的关西七卫,现在的哈密国国王,对大明设甘肃,复设关西七卫之事,表现非常消极,对于使者前往,选择了避而不见,这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石茂华本来打算,以哈密国为核心,重新组建关西七卫,但哈密国王对这个方案并不认可,以嘉峪关为界限,已经很多年了,大明遣一个使者过去,哈密国王纳头就拜,这还是国王吗? “哈密国王什么意思?找揍?”王崇古有些呆滞的说道:“咱们,刚刚拿下河套,俺答汗被斩首示众了啊!他怎么敢的?他害怕俺答汗,不害怕我大明?怎么想的啊?他哈密又没有在大漠之外!大明跨过大漠打仗的本事没有,但打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万士和面色复杂的说道:“哈密国王大抵觉得,大明胜之不武,俺答汗年轻的时候,大明没打赢,趁着人家老迈无力,把人给灭了,大明能打败老迈的俺答汗,不见得能出塞进逼哈密。” “看起来,是不想叫哈密,想改名叫伊州了。” 自西山设立西域都护府后,哈密本来叫伊吾,到了贞观四年,唐太宗李世民将伊吾改为了伊州,九十年后,伊州被吐蕃攻占。 洪武元年,胡元旧贵威武王镇守哈密不肯投降大明,永乐二年,大明册封了哈密国王安克帖木儿为忠顺王,设立了哈密卫,成化三年,不再册封国王,只册封哈密都督,不准主国事,遣官委任辅佐。 一直到正德九年,哈密卫被吐鲁番并占,哈密卫右都督(忠顺王)一共经历十一世,135年,在这个被吞并的过程中,大明给予了哈密卫支持,三立忠顺王,但总是扶不起来,最终吞并发生了。 “现在的西域地界普遍信回回,不信佛教也不信长生天了。”万士和说起了西域的情况,情况就是很不妙,都是回回信徒,这也是哈密王室不肯听从大明号令,再建哈密卫的主要原因。 哈密王室也没办法,他们倒是想投靠大明,从嘉靖二十四年以来,哈密王室三年一次朝贡从未断过,但完全投靠大明,那些信徒不答应。 “除了哈密之外,玉门关、瓜州、敦煌等地,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曾省吾介绍了下这几个地方的情况,这些地方,不属于西域,都是汉人居多,最少也有八成左右,玉门关的汉人数量更多一些,达到了九成。 盼望着王师出嘉峪关,盼望了一年又一年,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王师终于来了。 哪怕是没有实际派兵,但朝廷能遣使询问,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这么多年了,朝廷对嘉峪关以外,不闻不问。 重开西域,是必然,并没有太多人反对,因为要守住河套,守住绥远。 大司徒王国光拿着一本奏疏面色极为复杂,甚至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绥远总督奏闻,这半年,除了修路,就做了一件事,拆坝。” 绥远地方的荒漠化,既是因为天气干旱引起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建坝拦水,在河套,在黄土高坡那些个世袭的鄂拓克们(世袭虏酋的称呼),最喜欢建坝拦水,但凡是一条清河,都有坝,拦水是为了给自己的草场浇水,丝毫不管下游的死活。 就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谁掌控了水源,谁就掌控了财富,而且这些个鄂拓克们,从来不放水,这让下游的草场不断的退化,田亩也无法耕种,而强制拆坝放水,就成了绥远总督潘季驯的第一件事。 导致草场退化的原因,还有过度放牧,本来就没多少水,过度放牧,更是让草场更快的退化到了无法放牧的地步,荒漠化就是这样在天灾人祸之下,越来越严重。 潘季驯手下可不是工兵团营,而是大明的军屯卫所,都是军兵,所以和当地的鄂拓克争水,自然无往不利,潘季驯对河套的治理也不是直接屯耕,除了富水的地方,其他地方不种米麦,只种牧草,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去巩固水土,才能图谋种地之事。 这不是说河套无耕种田亩,目前厘清可种植米麦的田土,大约只有七万余顷,足够军兵使用,剩余全部种上牧草之后,用羊皮羊毛矿产交换大明腹地的粮食,铁锅等物,也是能够维持生活的,生活可以安稳下来,而不是随水而栖。 随水而栖,可不是什么浪漫而美好的事儿,是居无定所,是生活没有任何的安定可言,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一辆辆车带着一个个的包毡,追逐水草栖息,这是贫困。 这是生产造成的,不稳定的生产场地、不稳定的生产资料,根本无法获得稳定的产出,没有稳定的产出,就没有任何稳定生活可言。 廷议总是这样枯燥无聊,一件事可能商量到最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干脆只能搁置,不去处置,能够解决的问题,也是困难重重,而且解决一个问题,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新问题。 一如大明进行了清丈,厘清地籍之后,地方衙门的有了官田,可是这些官田却被侵占,这都是实践之中的循环向前。 光德书坊大笔正林辅成,生活充满了困扰,大家都看不惯他,觉得大明很好的人,反感林辅成写的游记,觉得大明不好的人,反感林辅成对大明朝廷政令的马首是瞻。 林辅成夹在中间,全都在骂他,但是他的逍遥逸闻,的确是京师炙手可热的杂报,无论印多少,都是销售一空。 林辅成手里有一封请帖,请他去聚谈,他不想去,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是王谦送来的请帖,林辅成就只能前往。 林大师,又又又一次迟到了,这次不怪他,是因为堵车了。 大明京师越来越繁华,道路虽然宽敞,但行走起来没什么秩序,堵车堵的林大师颇为恼火。 “诸位海涵,晚到一步。”林辅成入门就告罪,答应要来,就按时赴约才是,又不是为了故意三请而出上价值的戏码。 所有人都起身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番,毕竟现在是林大师了,每一篇文章都能引起京堂街头巷尾的议论。 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家有条狗,每次开饭的时候,我还没上桌,它就急匆匆的蹲在桌子底下,摇尾乞怜。” 王谦也堵在了路上,还没到,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意思是,王谦这个主子还没到,林辅成这条狗吃饭都不积极,一条狗只配吃残羹剩饭。 “这不巧了吗?我家也有几条狗,连剩饭都没得吃,还天天挨揍,逮着机会吃顿好的,跑的比谁都快。”林辅成嗤笑了一声,直接骂了回去。 他林辅成晚到了,做东的主家还没到,这几条狗,比他跑的还要快!都是同行,谁不是吃这碗饭的?骂他林辅成,就等于骂自己也是条狗。 “你!”这人知道林辅成嘴皮子利索,擅长打嘴仗,结果一句话噎的他说不出来,如果反驳,就承认自己是条狗了。 林辅成和人夹枪带棒的拼了几句,大胜特胜志得意满,他就是个耍嘴皮的,但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垃圾,没有一个是对手。 王谦摆了宴,人却迟迟未到,一直过了饭点之后,王谦才姗姗来迟。 “坐坐坐,都坐。”王谦丝毫没有告罪的意思,示意大家坐下,不用起来迎接了,他笑着说道:“今天请诸位笔正来,是待会儿咱们一起去看个稀罕东西,看完了之后,诸位在杂报上美言两句。” “王公子,是什么稀罕之物?这说不清楚,这顿饭可不好下咽啊。”刚才阴阳怪气林辅成的笔正,对王谦如此晚到,还没有一点礼貌,实在是来气,怼了一句。 “吃就吃,不吃就滚!”王谦面色一变。 他能亲自来,那是为了林辅成,林辅成被颠来倒去的骂,王谦多少有点看不过去,相比较那些贱儒的喋喋不休,林辅成的那些文章,可太有用了,至少不是清谈,王谦邀请这帮人一起坐下吃吃饭,是为了给林辅成站台,告诉所有人,林辅成他罩着,说话都客气点。 还敢跟他王大公子上嘴脸? 这儒生愤然站了起来:“你!你有辱斯文!” 王谦丝毫不惯着他,厉声说道:“我什么我,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吃不吃?不吃立刻滚。” “吃。”儒生面色数变,最终坐了下来。 不吃也得吃,今天这顿饭,他不吃就是开罪王公子,京师这地界也不用混了,王谦不对付他,大把大把的人为了讨好王谦、王崇古,也会让他生不如死,这顿饭就必须要吃,唯有王谦交待的事情办好了,才能过关。 要不然明天他的书坊就要关门歇业。 “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一天到晚鼓吹什么绝对自由,我都不敢鼓吹!”王谦指了指自己,看着这些个笔正一脸嫌弃的说道。 王谦当然不鼓吹绝对自由,他一鼓吹,皇帝陛下抄家的缇骑就到他家门口了。 “林大师的逍遥逸闻下一篇写的怎么样了?”王谦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充满了笑意,林辅成不是贱儒,贱儒是不会亲自去地方实地调研,考察民间疾苦的,虽然保定地方和朝廷拿他当工具人,但那也要有那个资格才是。 林辅成一篇雄文,搞得京堂鸡飞狗跳,都察院的御史要去边方历练,日后一甲二甲想做京官也要挂职历练,搞官田侵占的各级官员和乡贤缙绅们都要倒霉。 点了官田侵占、官田流失这个炸药桶的导火索,正是林辅成本人。 林辅成连连摆手说道:“不敢写了,再写怕是朝廷的缇骑就要登门了。” “不会,黄公子那边都打了招呼,林大师尽管写就是了。”王谦极为确信的说道:“该写写,黄公子说了,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只要行之者一,信实而已,说的是真的,不是胡编乱造,说什么都行。” “黄公子手眼通天也。”林辅成愣了一下,颇有感触的说道。 王谦就够厉害了,大明次辅的儿子,上一篇事关范应期的文章,王谦还好好斟酌了一番,回家商量后才给林辅成答复,黄公子直接托人说,只要是真的,就可以随便写。 朱翊钧其实一直在对林辅成表现自己的无所不能,希望林辅成能猜的出来自己的身份,看穿他的马甲。 那格物院五经博士的正式牙牌,那可是正五品的官身,是大将军府的一个投靠公子哥能搞定的东西? 正统十三年,大明就禁绝革罢了大臣保举之法,大明官身不能通过保举获得了,只有科举,恩荫官,皆不视事,所以保举是无法获得官身的,没考到功名,没有恩荫,想获得官身,只能皇帝特赐了。 林辅成始终没往那方面想,因为他从没有接触过,所以对这些事儿不了解,全以为是大将军府权势滔天。 “下一篇准备写什么?”王谦有些好奇的问道。 “真的能写吗?”林辅成低声问道。 “能!” 林辅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官逼民反。” “收!”王谦大惊失色,意识到失态后,立刻低声说道:“那什么,你这个,慢慢来,不急,即便是写出来,也先给我看看,我给黄公子看看,问问再印,不急。” 催稿的王谦立刻选择了停止催稿,甚至建议林大师写点歌功颂德东西好了,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话题,不能碰,那是信实而已,也不能碰! 一顿饭吃的王谦心里没着没落的,他领着笔正们去了永定毛呢厂,站在蒸汽机面前,对着所有人说道:“诸位,十六匹铁马的实物,就在伱们面前。诸位,详细了解后,把这个十六匹的好处说明白,讲清楚。” “林大师,还是看看十六匹马力的铁马吧,你那个课题,还是不要做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二章 北极玄灵荡魔南极赤炎广利洪圣天尊 王谦之前觉得林辅成这个自由派,还能有什么高论? 高阳何氏因为灾年不肯减租,导致了灭门之祸,展现了乡野之间复杂而失序的矛盾平衡;而后又揭露了地方巧立名目,利用劳役的名头,进行摊派过程中的武装抗税;在最近一期的逍遥逸闻里,更是直接将冒名侵占官田的事情暴露,引发了大地震。 这一趟保定之行,林辅成的揭露已经很大胆了,至少对于朝廷而言,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整,而下一期的内容,王谦认为,还是不要写得好。 林辅成要写官逼民反,那还不如直接写【我要造反】,直接绕过了中间环节,蹲大狱好了,王谦陪着林辅成一起蹲大狱。 “黄公子手眼通天,说可以写的。”林辅成略显心有不甘。 王谦思索了下说道:“林大师,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黄公子从来没有给过这样的承诺。” “原来大人物也会出尔反尔。”林辅成听闻王谦收回之前说的话,也多少知道这个话题的确不太方便触碰,还是浅尝辄止的好。 “毕竟我对这个美好的世界有着深深地眷恋,相信林大师也是如此眷恋着人间的美好。”王谦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道。 林辅成点头说道:“是的,我也非常眷恋。” 不是心里想什么就必须要表达出来的,做过首辅的李春芳,尚且要通过西游记去隐晦的表达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更惶恐其他人了,为了光德书坊的存续,林辅成的官逼民反卷,不太方便在这个时间出现。 “朝廷是不是过于苛责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了?”章丘王氏王德欣是第二次和林辅成聚谈了,上一次他灰溜溜的落败,狼狈逃跑,这次见到了林辅成,王德欣开始了自己的观点阐述。 “极尽苛责。”林辅成认可了王德欣的观点,大明多次兴起大狱,这一次,侵占官田案,又有一批乡贤缙绅要锒铛入狱了,这一次又一次,大明的屠刀到底要怎样才能停止落下。 “哦?林大师同意我的想法?”王德欣立刻心生警惕,这個林辅成的认可,可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林辅成最擅长的就是把你的主张作为反对的依据,林辅成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林辅成看着王德欣说道:“朝廷所做的事儿,不过是为了让大明的肉食者们放弃苟且偷安罢了,如何简明扼要的描述这种苟且偷安?两个字收租。” “如果无法改变收租的想法,只想着收租,自然被滚滚大势所淘汰,大势已经变了,人也要改变,一如那西山煤局周围白色的蛾子,被天敌吞噬。” “这是天择人择,优胜劣汰。” 王德欣认真思索了这番话,由衷的说道:“谨受教,原来是这样。” 大明论述历史转折中生产关系的转变,总是以穷民苦力的视角去讨论,而从来没人指导过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应该如何去转身,他们成为了大明万历新政的反派,似乎成为了必须被消灭的对象。 虽然大明不是与士大夫同治,但乡贤缙绅也帮着大明维持了统治两百余年,皇帝的目光从未看到过势要豪右,乡贤缙绅。 王德欣家里是数百年的世家,名门望族,他颇有感触的说道:“都是大明的子民,都是陛下的臣民啊,陛下的目光总是看向穷民苦力,是不是也应该看向势要乡贤一些,告诉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如此一次次的举起屠刀,一波一波的杀人,万历维新是有代价的,就只让势要和乡贤去承受吗?” “唉。” 王德欣对大明风向的转变是极为忐忑不安的,头上就像有把刀随时都会落下一样。 “那你们能遵纪守法吗?”林辅成笑着问道。 “别人不敢说,但我们家能。”王德欣对这点还是有信心的,他们家胆子小,对犯法的事儿极为担心。 林辅成笑着问道:“那你何必担忧呢?” “人活一世,草木春秋,都是如此,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王德欣回答了这个问题,即便是遵纪守法,也要担心身份地位向下滑落。 林辅成点头说道:“那就具备了改变的前提。” “不要再想着收租了,生产关系在转变,想法也要变。我说的收租,不是单纯的土地田亩的地租,你不要狭义的去理解它,我说的是不要想着收租,是新的生产关系,也要放弃收租的想法。” 不换思想就换人,官场如此,势要乡贤也是如此。 “愿闻其详。”王德欣听闻大喜。 王谦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林辅成,林大师他还在输出!而且又有高论!这自由派大师,果然肚子里还有东西! 林辅成想了想说道:“你家里有三千亩的地契,掌握了生产资料的所有权,你自己种不了,以出租使用权,招募长工短工佃户收取租金,这是收租,这种想法要变,不要把什么生意都做成收租,一到下雪天就想着对煤炭米粮坐地起价,这种心态万万要不得。” “所有的财富都源于土地,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去拼、去抢、去占有,去开拓。” 林辅成详细阐述的自己的意思,收租是一种十分简单高效、风险低收益大的资产增殖,盯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算什么本事?海外那么多的土地田亩矿产,朝廷占的过来吗?走出去,去占有,而不是画地为牢,圈地收租。 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之下,能博取一个开拓勋爵,就是头等善事。 不要把什么生意都做成收租,就是林辅成的主张,或者更加简单易懂的讲,就是做大蛋糕,而不是一直在本就为数不多的蛋糕上,不停的下刀朘剥,想着多切蛋糕,本就没多少了,还抢来抢去,内耗更加严重。 王谦听完若有所悟,这个林辅成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所提出的观点,确实有点东西! 王崇古是怎么转变,从一个僭越臣子,成为大明次辅? 华丽转身就是王崇古主张更多的物质,他的所有新政都是围绕着这个基本主张出发,所以,王崇古一直在做大蛋糕,放弃了收租思想的王崇古,获得了圣眷。 人世间有很多美好值得眷恋的。 王谦把笔正们叫到一起吃饭之后,把所有人带到了毛呢官厂,这里有一台刚刚落地的十六匹马力蒸汽机,每日等效为四十八匹驽马的工作量,在王谦眼里,这就是人世间的美好。 相比较有些脾气的牲畜,蒸汽机只需要定期检修,就可以使用很久很久。 王谦对着所有人说道:“我们身后的房间里,有一台十六匹马力的铁马,这就是美好,它有一个令人惊惧不安的价格,2515两白银,即每匹价格为157银!我知道有人要问了,一匹驽马不过六两银子,即便是等效三匹驽马,也不过十八两银子,皇家格物院,搞这个不是胡闹吗?” “王御史,这个价格真的是无法令人接受的。”王德欣一直好奇蒸汽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听价格,稍微核算了下,这很不划算,立刻望而却步。 铁马和真正的马匹,一个吃煤一个吃草,几乎没什么差别,一个需要工匠,一个需要马夫,也没什么差别,铁马日夜不歇勉强算是个优点,但只需要搞三匹驽马,也可以日夜不歇。 这每匹马力的价格高达157银,这也算是好东西吗? “是的没错!十六匹马力的铁马如此的昂贵,这好像就是敛财的工具,所以这种糟透了的东西,还是交给我们来使用吧!”王谦笑着说道:“这是升平二号,之前的升平一号只有7.5匹马力,你们知道成本是多少吗?每匹高达400银!我说的都是成本,而不是售价。”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林辅成呆滞了下说道:“在进行了一次迭代之后,每匹马力的成本在快速下降,如果是下一代呢,再下一代呢?不可思议。” 王谦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格物院的目标是:低马力的铁马,每匹的价格最好能降低到40银,高马力的铁马,每匹价格降到120银,只需要每匹的价格到了这个空间之内,就会被广为接受。” 越高马力的铁马,每匹价格会越贵这是必然的,低马力铁马的每匹价格40银,高马力铁马每匹的价格为120银,就是可以广泛接受的价格区间了,因为马匹的维护要比铁马困难,牛马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要吃粮食,而且还有生产场地的成本等等。 “很遗憾的是,即便是成本降低到这个地步,铁马还是和诸位无缘,但和诸位息息相关。”王谦这话,多少有点欠打了,描绘了一个宏伟蓝图之后,告诉所有人,这个宏伟蓝图,和所有人无关。 王谦解释道:“因为成本降低到四十银每匹,十马力、三十马力的铁马,也会用于矿山、驰道、官厂,而不是对民间售卖,这很残酷,但的确是事实,但它又和每个人息息相关,因为运力的增加,让大明的商贸来往更加频繁,物质更加丰富,每个人生活都会发生改变。” 就像五桅过洋船、快速帆船,和大多数人无关,甚至不会放开民间买卖一样,这些东西看似和大明普通人没什么瓜葛,但社会存在的普遍联系,快速帆船对大明每一个人都是有益的,这是公私论里已经讨论的不再讨论的问题了。 王谦带着人走向了锅炉房,蒸汽机的咆哮声在扑满而来,高压的蒸汽从泄压阀喷出,发出了高亢的汽笛声,两个工匠维护着这台庞大的机器,没有过分追求小型化,飞轮呼啸着带动着曲杆在快速运动着,发出了哐嘡哐嘡的声音,还有些机械呼啸的风声。 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有条不紊,机械的暴力美感,直接出现在了所有笔正的面前。 这不是手工工坊,这是永定毛呢厂第一个机械工坊,十六匹马力,能够带动两台织机,而每台织机,只需要三名织娘,每天可以产出超过三百匹的粗纺毛呢,稳定而持续的动力,对于制造业是巨大的改变。 王谦闭着眼聆听着一切的声音,在他看来,这些声音就是银子碰撞的声音,他在绥远驰道压上了全部身家。 “这是泄压阀,在需要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拉,就可以将锅炉上的安全阀打开,将锅炉内的气压,降低到一个安全的标准之内,事实上,这是皇家格物院做的安全冗余设计,从未使用过,但需要定期保养。”王谦开始介绍升平二号蒸汽机的许多新的设计。 安全设计,是完全超脱于时代的概念,和商贾们疯狂追求利益不同,皇家格物院的设计,总是有些多余,在五经博士看来,升平二号,多了这十四处安全冗余,的确让成本上升了,但相比较爆炸造成的危害,只要这十四处生效一次,就是大赚特赚。 去掉这十四处安全冗余设计,的确可以降低一些成本,但要付出的却是不安全的生产。 泄压检修增压,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但营造一个全机械的工坊,需要数月的时间。 王谦详细介绍了升平二号的改变,气缸内壁更加平滑,让活塞的做功更加平滑,热效率提升,还增加了使用寿命,升平一号是能用,升平二号是好用,如何降低成本的情况下,增大马力,就是皇家格物院的目标。 王谦站在庞大的机械面前,大声的说道:“升平三号,三十匹马力的铁马,已经开始了试车,从试车到小规模量产,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三十匹马力每匹的价格来到了一百二十银,如果做成十匹和十六匹的低匹铁马,每匹的价格为八十银。” “带好藤帽!”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显然是厂里最招人讨厌的法例办的人来了,法例办对工匠们的行为很不理解,藤帽在保护安全,可是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带,每天检查藤帽的佩戴,就成了法例办的日常。 而今天,有一群人来到了蒸汽工坊,这些人的藤帽戴的歪七扭八,让法例办的巡安们颇为不满! “我是王谦!”王谦大声的说道。 法例办的巡安,丝毫不客气的回道:“王次辅来了也要带好藤帽!” “好吧。”王谦选择了尊重法例办的工作,因为王崇古到官厂,也要带藤帽,这东西在西山煤局有大用,在永定毛呢厂其实没那么重要,但这也是官厂的僵化和刻板,没有什么灵活执行的标准。 藤帽带好后,法例办的巡安,立刻变了脸色,笑着说道:“王御史,这也是次辅反复交代的,您将就下,等出了工坊再摘。” “好说好说,伱先忙着,我带笔正们看看咱们厂的铁马。”王谦对官厂的匠人们态度可比对笔正的态度好多了,显得颇为客气,笔正不事生产,整天咬文嚼字,匠人们每天都能生产无数的精纺粗纺毛呢。 深谙阶级论第二卷的王谦很清楚,自己这种阶级的人,其实在朘剥工匠们的劳动成果,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人家执行法例,王谦不会带头破坏。 “得了,我们也不在这里碍事了,王御史您忙着,我们去别处了。”法例办的巡安,带着人继续巡视去了。 王谦继续介绍着蒸汽机,学名叫蒸汽机,但俗称都叫铁马,而工匠们专门为蒸汽机立了一个机神,等到开工的时候,就会祭奠一番,保证生产顺风顺水,名叫做:北极玄灵荡魔南极赤炎广利洪圣天尊,简称:水火神。 “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笔正,眉头一皱的说道。 王谦非常不客气的说道:“工匠又不是儒生。” “有理。”笔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确是这样的。 王谦已经讲完了就到了自由参观的时间,他安排了几个工匠,带着参观介绍,而王谦却站在工场门口,水火神的形象有两个,一个是王崇古一个是德王朱载堉,朱载堉被封为德王之后,宫廷画师专门为他画了相,这张画像就成了火神的原型,而后两个形象正在合并。 大明工匠们这种行为,其实很像是墨家,法仪天志,尊天事鬼(民俗),简单解释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或许墨家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只是不再是显学,其思想仍然在影响着大明的方方面面。 让笔正去了解蒸汽机,并且讲明白蒸汽的前景,这是讲好铁马故事计划的一部分。 绥远驰道和矿业,现在还是债务,没有规模化盈利之前,需要一些故事来增强信心。 朱翊钧就跟一个乌鸦嘴一样,在万历十年的十一月初,就开始了暴雪,第一次持续了三日,雪还没化,第二场暴雪,悄然而至,东城西城倒是安然无恙,外城和附郭民舍,则是有数间民舍坍塌,顺天府丞沈一贯带着火夫救灾,将百姓安置到了养济院的官舍,朱翊钧派遣了宦官前往了官舍,保证官舍的供应正常。 西山煤局对西山至卢沟桥段的驰道清理了道路积雪,煤炭可以顺利抵达京师,煤炭的价格在积雪被清除之后,价格从十二文每斤,波动到了七文每斤,有些囤货的奸商,又赔了钱。 德胜门外的两片工地,十王城和皇家理工学院的工程,朱翊钧本来打算停工,等待雪化了一点再继续进行,但从工部奏闻来看,积雪已经清理完毕,次日就可以开工。 王崇古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打包票,自然是有底气的,不是胡说八道,银子已到位,大雪算事儿吗? 万历十年十一月十二日,范应期被送进了解刳院里,和别人进解刳院做标本不同,范应期是进解刳院是为了戒毒,如果能够戒毒成功,范应期还能平安一生。 解刳院的大医官,给范应期拔了两颗智齿,范应期一共长了四颗智齿,同侧两颗都是歪的,痛是真的痛,都痛到了开口障碍的地步。 大明官田侵占案,在寒冬腊月拉开了序幕,在一整个月的时间里,不停的有囚车入京,抵达刑部大牢。 王德欣的担惊受怕不是杞人忧天,大明对势要豪右乡贤缙绅的确颇为苛责,侵占官田案,并没有杀头,因为本质上,这是一个经济案件,不涉及到了刑事,也不涉及到谋逆谋叛,但仍然有六十四位官员,被送往了绥远,这是流放,流放到绥远后,干不好,一辈子回不到腹地。 至于到了绥远干什么,那就看潘季驯的安排了,既然给了总督的位置,那就让潘季驯自由发挥就是了。 潘季驯能治水也能治人。 部分势要豪右被流放到了吕宋,说是流放,更像是迁徙,因为只是罚没了违法所得,而没有进一步抄家。 林辅成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大明朝廷、大明皇帝并不是残忍嗜杀,而是意图做大蛋糕,向琉球、鸡笼、吕宋、旧港不停的迁民,就是这种想法的具体体现。 王谦狠狠的松了口气,因为林辅成似乎放弃了官逼民反这个篇章,暂时不再刺激大明朝廷,而是换了个方向,去论述自由,他写了一篇新的文章,虽然这一篇是借古讽今,但相较于官逼民反这个课题,借古讽今而已,不算什么。 这次论述的是:开元天宝,大唐的由盛转衰。 开元年间万国来贺,是不折不扣的盛世;天宝年间安史之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安史之乱毫无疑问是大唐的转折点,林辅成综述了大唐衰败的诸多原因,而林辅成站在自由经济的观点上,将它描述为了三阀并乱。 这是一个很新颖的观点,因为主流的士大夫,还是对李隆基本人的批评,尤其是怠政这方面的批评,似乎杨国忠入朝之后,一切都开始了急转而下,昏君贪图享乐,佞臣霍乱超纲,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的爆发。 但是林辅成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由军阀、门阀和财阀出发,将安史之乱定性为了三阀并乱。 “林辅成倒是知道给自己找退路的。”朱翊钧看了看文章的前两段,笑着对冯保说着。 林辅成首先给自己叠甲,他的叠甲方式非常有趣,引用皇明祖训里朱元璋的圣训。 朱元璋在洪武十年九月初三,对左丞相胡惟庸说:前代那些个昏聩的君王们,总是以垂衣拱手是无为而治当做借口,放纵自己的私欲,荒诞政务,殊不知这天下事,都是先有忙碌才有贤逸的时候,要珍惜寸时光阴,宵衣旰食。 朱元璋的勤勉,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巴依老爷家的驴看了都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牛皮。 洪武朝每日三朝,万历年间也就是每日常朝而已。 林辅成用太祖高皇帝的勤勉为例子,说明,大唐由盛转衰,唐玄宗李隆基的怠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辅成叠好了甲之后,开始了论述自己的想法,说起了大唐的府兵制败坏的根本原因。 大唐的府兵制在天宝年间被彻底败坏掉了,改为了募兵制,而募兵制最大的问题,就是极耗钱财,大唐朝廷没钱养兵。 府兵制的彻底破坏,导致了大唐皇帝,彻底失去了对军权的掌控,安史之乱是结果,宦官们可以连续废立九个皇帝也是结果。 而府兵制的败坏,是财阀的形成,世家大族对关陇门阀的反击。 世家大族形成事实上的财阀,掌控了生产资料和社会财富,这个时候,财阀是完全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因为关陇集团是门阀、军阀、财阀于一身,而且是李唐的拥趸。 只有破坏关陇门阀对军事的垄断,世家大族这些财阀们,才会有安全感。 开元年间,关陇门阀在经历了武周乱唐之后,变得虚弱了起来,世家大族的财阀们,开始系统性的破坏府兵制的基础,也就是田亩,经过大量的兼并,让土地高度集中在了世家大族的手中。 府兵制败坏,募兵制兴起。 这个时候为了生存,关陇门阀只能向世家大族妥协,而各地的藩镇节度使们,掌握了军政财三权后,形成了实质性的军阀。 门阀、财阀、军阀,三阀并乱,就是林辅成对安史之乱的理解。 林辅成说的是大唐,话锋一转,开始说大明,林辅成得到了黄公子的承诺之后,其表述非常直接! 万历初年,大明经历了四阀并乱的可怕场面,相比较大唐的三阀,大明多了学阀,就是座师制。 自正统年间明英宗带着大明军在土木堡大败亏输之后,大明开始由盛转衰,武勋的阵亡和后继无人,也让财阀得到了机会,大明的府兵制,也就是军屯卫所在兴文匽武、柔远人的风力之下,大肆被破坏,朝廷的官田大量流失。 李成梁、宣大地方,都是实质上的藩镇军阀;而座师的学阀大幅度削弱了大明的行政力量;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掌控生产资料是财阀; 还有就是门阀,大明也是有门阀的,是名门望族,例如兖州孔府、新都杨氏、松江徐氏、仁和夏氏等等,他们的无法无天,加速了大明的衰败,激起的民乱,大幅度消耗了大明的国力。 若无救时之法,大明必亡于四阀并乱。 就是林辅成借着说唐玄宗,发出的呐喊。 “林大师不是自由派吗?他这说的是自由吗?”朱翊钧看完了整篇文章,但是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和自由的关联。 冯保讶异的说道:“陛下,林大师的观点非常明确啊,以臣之愚钝,都能看明白林大师这篇雄文和自由的关系。” “什么关系?”朱翊钧拿着手中的逍遥逸闻说道:“就他这篇东西,和自由有一点关系吗?” 冯保非常确认的说道:“林大师这字字句句,都在说,大明太自由了。” “是吗?好像是,好像还真是。”朱翊钧又读了一遍,才确信了冯保讲的对,他主要关注点是四阀并乱的困局,大明的的确确是是亡于李自成入京,亡于民乱,亡于百姓揭竿而起,但同样,也是亡于四阀并乱。 大明,太自由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三章 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尊王攘夷,就在今日! 林辅成的观点非常新颖,大明必亡于四阀并乱,这个观点即便是放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年代里,也是颇为鲜明的,大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灭亡,成为一个可以谈论的问题时,事情会变得不一样,越是讨论,就会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就是续命,对于可以任何可以给大明续命的讨论,朱翊钧对持有支持的态度。 而林辅成讨论的四阀问题,大明正在一点点解决,或许这也是林辅成可以讨论的原因,如果在万历元年,林辅成刚刚抛出自己的观点,就会被封喉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彻底闭嘴,无论是当初的晋党,还是遍布大明方方面面的座师,都会想方设法的堵住林辅成叫嚣的嘴。 这个人很讨人嫌,别人都在说大明向治,只有他一个人和所有人逆行。 在林辅成这套大明过于自由的理论中,详细的论述了四阀并乱的危害。 大明的客兵制必然造成地方割据的事实,因为客兵需要许多的投入,无论是军备还是粮饷,亦或者是维系成本,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这也是各地军兵只有三千人数的原因。 而地方掌握强兵必然造成税赋实质性的降低,财用大亏税赋再下降,朝廷只会越来越穷,各地领客兵的将领就要‘自寻粮饷’,殷正茂凌云翼都不同程度上让势要豪右乡贤缙绅认捐。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地方的总督会成为大明的节度使,藩镇问题就会出现。 所以戚继光反复反复的强调,绝不可以看军屯卫所制度败坏,就废除掉。 在这十年时间里,军阀问题上,大明恩威并重,解决了晋党,也阻止了李成梁向军阀的滑落,开始对边军发全饷,哪怕只是实物,但人心凝聚就是无价的。 门阀上,兖州孔府、新都杨氏、松江徐氏、蒲州张氏,无论是绵延千年的旧贵,还是大明新贵,接连被族诛,已经有效的震慑了各地的门阀,有效的遏制了他们继续兼并土地,导致民不聊生的乱象。 对于大明而言,林辅成反而觉得门阀的危害是极小的,晚唐风云变幻,当年黄巢转战万里,物理上消灭了门阀,后来的门阀们,都已经从历史里学到充分的教训,一旦天下失序,富有的他们却没有强悍的武力与秩序的保护,就是案板上的肉。 纵向上有历史教训,横向上有大明朝廷的惩前毖后,算是让门阀开始逐渐收敛。 而寄生于朝廷广泛存在的财阀,也就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乡贤缙绅之流,也在改变,虽然大明朝廷和他们的斗争仍在继续,并且这個矛盾会一直延续很久很久,但朝廷的政令,在遏制在调节矛盾。 过分的自由,这些财阀的兼并,就是从朝廷的口袋、从陛下的口袋里掏钱!或者说是以公肥私。 这个矛盾是人性的矛盾,是长期矛盾,有史以来就存在而且也会长久存在,在物质大丰富之前,是没有彻底解决之法的。 而座师制,则是学阀,在林辅成这篇雄文里,座师制诞生的学阀,的危害远比其他三阀,要大的多的多,林辅成将学阀称之为四阀之首。 因为它对行政力量的破坏是极为致命的,对于朝廷的人才遴选也是致命的,换言之,它对秩序的破坏是最严重的。 “林大师什么时候,才能不只是谈问题,拿出点解决办法来呢?”朱翊钧将林辅成的这本逍遥逸闻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这本逍遥逸闻上,过度自由的危害。 “林大师要是有办法,还在民间当个笔正吗?”冯保乐呵呵的说道。 林大师对这些事没有一点的办法,他就只会放嘴炮罢了,这就是他的定位,而且他也不会越俎代庖,轻易去对朝堂的政令指指点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拎得清楚。 这里面有个度,过了那条线,就会有人找他的麻烦,这条线就是涉及具体的政务,主张是主张,政令是政令,他提供任何解决办法,就是越线。 “林辅成其实很适合御史这个位置,奈何没有出身。”朱翊钧不打算打破这个规则,给个五经博士就已经是格外恩典了,他连举人都不是,特赐恩科进士也跟林辅成没有关系。 仁和夏氏,终究是没能逃过解刳院的命运,而范应期的遭遇,也让廷臣们心生警惕,愈发收紧了对阿片类强致幻、镇痛药物的管理。 万历十年腊月来临,天终于放晴,大明京师沉浸在了过年前的喜庆之中,一切都是其乐融融。 张居正带着礼部尚书万士和,拿着一本奏疏在通和宫门前开始拉扯,万士和不肯去,张居正非要拉着他一起去面呈陛下奏闻。 “元辅是帝师,多少也顾及一下陛下,陛下勤俭仅次于太祖高皇帝,你现在上奏说这些事,陛下准许,那就是加担子,陛下不准,就是昏主,这个事儿,还是不谈的好,大明现在这个制度已经很好了。”万士和连连摆手,就是不肯和张居正一起往前走。 “明明说好的,你事到临头,怎能突然退缩!”张居正还要往前走。 万士和一听,立刻说道:“我一个谄臣,事到临头退缩了,不是理所当然?你一个正臣,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此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张居正一听也极为恼火,立刻说道:“那就休要怪我把手伸到礼部去了!” “你伸,你尽管伸,我反抗一下,我就不是谄臣!”万士和一听立刻就笑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万士和身段最柔?张居正尽管伸手就是了,礼部不反抗,万士和的礼法,主打一个变通。 张居正面色复杂的说道:“别人都说你万士和谄媚,你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礼部就是这样,难不成礼部要找个人,天天跟陛下对着干?那礼部尚书有几个脑袋掉的?”万士和也是理由十分的充分。 “二位,陛下宣见。”张宏走出了通和宫的五道门,直接宣见。 吵架吵到了通和宫,陛下就在御书房,还能不知道?在朱翊钧看来,这二位的演技,多少有点差了。 张居正和不情不愿的万士和走进了御书房内,见礼之后,张居正呈上了奏本。 “让朕看看,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大宗伯如此不情不愿。”朱翊钧打开了奏疏看了两眼,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先生莫不是疯了?” “冯大伴,快去请太医。” 冯保懵圈了,他呆滞的说道:“真的要请太医吗?” “那冯大伴你说,先生说要裁撤文渊阁,伱说说这个事儿,是不是得请太医诊治下,看是不是外邪入体。”朱翊钧翻动着手里的奏疏,满是疑惑的说道。 “裁撤内阁?”冯保比刚才还懵,他呆呆的说道:“臣这就去请李时珍和陈实功过来。” “快去快去!”朱翊钧非常确信的说道。 “陛下,臣没病。”张居正被这对儿一唱一和的君臣直接给气的脑阔疼,的确,他提出的建议,看似好像有点大病,但他也是经过了反复思虑之后,才有此疏。 朱翊钧面色复杂的说道:“那没病,好好的内阁,裁了它作甚?裁了它朕用什么处理政务?” “陛下,内阁就是座师制的祸患源头。”张居正俯首说道:“再设常朝。” 张居正系统的诉说了一下自己的设想,内阁完全裁撤掉,以六部为相,仍行廷议之事,并开皇极殿每日召开常朝,这样一来,外廷臣工,上至六部尚书,下至京官小隶,都能事事面呈陛下,如此一来政如流水,座师制的生存土壤就彻底消失了。 “先生这祖宗成法,追溯到了太祖高皇帝身上,朕知道先生的意思了。”朱翊钧终于听明白了张居正的想法。 就是把现在的皇帝、司礼监、文渊阁三元格局,回到洪武年间的皇帝完全专权,把能专的权,全部专在手里,就是洪武朝的一元格局。 裁撤内阁后,皇帝搬个小板凳,坐在皇极殿门前,拿着一条条的奏疏,需要问谁就直接宣见,早朝时间不够,就开午朝,午朝不够就开晚朝,总归是能把事情都处理完。 洪武朝大概有184类事奏闻,这套玩法,朱翊钧什么事儿也不用干了,无情的上朝机器。 “先生,你看看朕,看看朕。”朱翊钧指着自己说道:“朕何德何能?” “陛下乃不世明主。”张居正觉得这套可行,因为洪武朝的一元格局,就是建立在了明君圣主的基础上,陛下极为勤勉,完全撑得起来这个制度的实行。 “先生啊,太祖高皇帝起于微末,筚簬篮缕开辟之功,朕,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先生,太祖高皇帝那套,朕真的不行。”朱翊钧很少在某些事上,承认自己不行,但朱元璋那套,朱翊钧真的不行。 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行的? 人朱元璋是从一个碗起家的,真正的起于微末之间,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马上天子,朱元璋当然有资格也有能力,干出一元专权这种事来,因为朝臣还没撅屁股,朱元璋都知道这帮人目的何在。 朱翊钧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别说他了,就连太宗文皇帝,当了皇帝,立刻就组建了内阁辅弼,被朝臣吵闹到,直接亲征北伐去了。 裁撤宰相一元专权,朕受命于天,那是朱元璋独享的朝堂格局,后世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皇帝能玩的转这套? “陛下可以的。”张居正颇为确信的说道。 “先生太大看朕了。”朱翊钧揉了揉眉心,张居正可真的太看得起他了。 林辅成说学阀,说座师制,张居正说姑息,说裙带,张居正说座师制的根源,起源于正统年间。 因为大明朝会,就是从明英宗废掉的,那时候朱祁镇年纪小,不能理政,早朝呈奏八件事,而且每件事,都是早就议定好的,皇帝只需要拿着内阁的拟票,照着念就行了。 早朝制度,名存实亡,到了嘉靖年间,早朝制度就彻底名亡实亡了。 外廷的臣子见不到皇帝,所有人要跟皇帝说点什么事儿,都要经过内阁,这就是座师制的弊病源头,以张居正的想法,彻底裁撤掉内阁,一元专权,就是良丹妙药。 新政走着走着,张居正终于把刀挥向了自己。 这其实是有预兆的,张居正从万历元年开始,就让皇帝见外官、见县尉、见耆老、见喊冤百姓,也规定必须要初三开一次大朝会,见一下所有的臣工,再之后就是御门听政的五事疏,一直到最近的密疏,张居正都是支持的态度。 张居正一直希望通过制度的设计,彻底解决掉官场上的姑息裙带之弊。 一元专权在明君圣主的情况下能拉高上限,三元互相制衡的群体决策,则是能兜住下限。 张居正的确开出了灵丹妙药,药到病除,就是这药引子,朱翊钧他有自知之明,没了内阁,朝堂也就能勉强运转罢了。 “臣起初也是被元辅那么一说,觉得此法甚妙,但细想又觉得不妥,元辅非要拉着臣一起过来,臣没这个想法。”万士和挂出了免责牌,陛下不要认为是他万士和不忠君。 “先生,要不看看考成法吧,朕倒是觉得考成法,已经足够好用了。”朱翊钧还是毅然决然的承认了相对于朱元璋而言,自己是个废物,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儿。 “不如折中一下吧,日后外臣有机要之事,奏闻后,朕觉得有必要,就亲自召见一下。”朱翊钧还是拿出了折中之法,如果真的重要,必须要面奏,走完流程再宣见。 张居正其实还想说服一下陛下,但看陛下态度坚决,只好俯首说道:“臣遵旨。” “正好先生过来了,长崎总督府送来了奏疏。”朱翊钧说起了倭国的事儿。 本该死于万历十年六月本能寺之变的织田信长还活着,倒不是织田信长的心腹家臣明智光秀,忠心耿耿没有下手,而是因为大明的干涉,让倭国的局面发生了一些变化,织田信长推迟了他的进攻计划,导致明智光秀一直没得到机会而已。 “自诩天下人的织田信长,决定放弃他布武天下的做法了。”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他要还政天皇。” “这。”张居正打开了长崎总督府的奏疏,看了许久。 织田信长之前对大明投降,条件非常丰厚了,俯首称臣,只求大明能把宝钞的神通收了,倭国的局面已经足够的糟了,大明这一搅和,倭国这潭水彻底混了。 大明不接受投降,织田信长选择了还政天皇! 当真是: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尊王攘夷,就在今日! 朱翊钧看完了长崎总督府的奏闻,也不得说织田信长对于倭人而言,真的是人杰猛男,为了保住倭国不被大明的经济手段所迫害,织田信长打算还政倭国天皇。 织田信长掌握的军事实力,即便是真的还政给了天皇,他还是天下人,只不过政令不再通过他的幕府下达,而是从天皇手里下达。 织田信长要自己印钞,来应对来势汹汹的大明宝钞,将渡来钱和私铸钱的矛盾,转为渡来钱和本币之间的矛盾。 “他做不成。”张居正也是挺佩服织田信长的,这个人还挺能折腾的。 但张居正判断,织田信长他的设想很好,但他做不到,也不是织田信长能力不行,而是倭国不具备那个条件。 织田信长无外乎就是想,通过天皇下诏,印倭国的宝钞,和大明宝钞对冲,若是有必要,就授予各大名私自印刷的权力,而后让倭国人都意识到,宝钞比擦屁股纸还不如,大家都不用,那宝钞的朘剥手段自然就失效了,也算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的手段。 这个应对手段已经很高明了,因为倭国多银山,只需要抵消了大明宝钞的冲击,就可以继续使用白银作为货币了。 “先生以为长崎总督府应该做些什么呢?”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击着问道。 张居正有些好奇的问道:“陛下以为应当如何?” “什么都不做。”朱翊钧停下了手指,回答了张居正这个问题:“织田信长可劲儿的折腾,长崎总督府什么都不做去应对,看着倭国宝钞糜烂后,大明宝钞,反而更容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宴宾客,眼看着他楼塌了。” 朱翊钧思前想后,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智慧。 织田信长打的算盘就是发行倭国的劣币,来促使大明宝钞的大量泛滥,这样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钞法的败坏,玉石俱焚。 “陛下臣还是觉得废除内阁是可行的。”张居正立刻说起了之前的建议,一元专权,不就是明君圣主吗?这不是现成的?看陛下多明白一个人!怎么就不是明君圣主了! “先生!”朱翊钧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必再提了。” “还政天皇,这个事,织田信长做不成。”张居正十分确信的说道:“他爱惜名声,不肯用自己的名义去印宝钞,难道倭国那个久不理政的天皇,都不爱惜名声了?倭国的天皇只剩下名声了。” “最后,估计还是用自己的名声去印钞。” 织田信长要做什么是一清二楚的,说穿了就是兑子,用倭国天皇的信誉名声,兑了大明宝钞控制手段。 “且再看看吧。”朱翊钧仔细想了下,觉得张居正讲的有道理,反正都是静观其变即可。 长崎总督府也在过年,织田信长还政天皇的举措失败了,消息已经传到了长崎总督府,张居正的判断非常准确,还政天皇这件事,织田信长想做也做不成。 这件事终究是织田信长一厢情愿了,倭国天皇不肯答应,可以册封织田为征夷大将军,剩下的事儿,全权交给织田信长;除了倭国天皇不答应,织田信长的心腹家臣也不同意,还政是一连串的政治行为,这权还了,不是你想拿回来就拿回来的,哪怕倭皇是个牌位,但也是一直存在的牌位。 还政天皇失败后,织田信长一狠心,开始以幕府将军的名义印钞。 “陛下给的指示是静观其变,不过也说,任总督府自行判断,以总督府决策为宜,诸位以为呢?”长崎总督徐渭,看着手里的圣旨,询问着长崎地面诸位官员的看法。 “陛下圣明。”孙克毅想了想说道:“还是什么都不做的好,织田信长愿意发宝钞就发吧。” 长崎总督府的判断和陛下是一致的,过分谨慎的应对,反而不利于大明宝钞的推行,而且长崎总督府也没什么好办法,真的放开了宝钞的兑换,跟织田信长的宝钞拼个你死我活,反而落到了下成。 大明宝钞无论如何也是有锚定物的,那就是大明的货物,倭国的宝钞锚定的只有债务,左脚踩右脚,只能天崩地裂。 事情发展的角度,比朱翊钧和长崎总督府的判断还要玄奇一些,诡异一些。 那就是,根本没有大名去京都领这些宝钞,实在是织田信长印的宝钞太过于稀烂,样张发到了各个大名手里,各个大名都是眼前一黑。 就这玩意儿,能忽悠谁? 大明宝钞的卖相是极好的,用的是棉纸油墨,轻轻一甩哗啦啦的响,字迹清晰,设计精美,防伪极其完善,大名们发大明宝钞,的确是收铸币税,但倭国上下也算认可,毕竟倭国也处于钱荒的状态,倭国不缺银,但缺铜。 而织田信长的幕府将军,搞得宝钞,就是废纸一张,质量差,不能防伪,大名们拿这种烂纸,去换平民手里的银子,平民只会觉得大名们拿假钞忽悠人,糊弄鬼都没有这么糊弄的,印的跟冥币一样。 两相对比,都是一样的铸币税,选择哪个不言而喻,哪怕是织田信长再次让步,但大名们普遍不怎么信任织田的宝钞,一顿饱和顿顿饱,连狗都懂的道理,倭国的大名们也明白。 当然也有大名响应了织田信长的号召,去换了点信长纸钞,结果根本发不出去,退又退不了,打又打不过,只能吃个这个哑巴亏,再也不去换了。 印钞,不是谁想印就能印的。 “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孙克毅放下了手中的算盘,看着总督徐渭说道:“咱大明宝钞,并没有弄的倭国上下鸡飞狗跳,反而是促进了商货的流转。” “这段时间,倭国上下的工坊数量,贸易往来,都得到了大幅度的上涨,凡是接受宝钞的地方,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甚至有万物竞发之景象。” “这不对,很不对劲儿,我们来倭国是捣乱的,不是来给倭国添砖加瓦。” 孙克毅看着手里的账本,今年倭国增加了许多的手工作坊,而且白银的产出大幅度上升,整个倭国的发展态势,比孙克毅想的要好得多的多。 也就是说倭国只需要付出更多一些的倭奴和游女,换到的宝钞,反倒是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大明宝钞不是一个向下朘剥的利刃,反倒促进了倭国的发展,这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儿。 徐渭笑着说道:“不,这很正常,因为我们在克制,宝钞最大的问题,就是锚定物和滥发,宝钞本就有锚定物,而现在我们在克制,没有滥发。” “猪也要养肥了再杀,等倭国人习惯了宝钞,就像是范应期磕阿片一样,再也无法拒绝了,到了那一天,倭国才是彻底崩坏的开始。” 徐渭笑容有点瘆人,这就是读书人,心眼上长了个人。 现在倭国的局面,就是徐渭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克制,让倭国内外,养成使用宝钞的习惯后,到那一天,就是任由大明予取予夺了,再开始滥发,挥舞镰刀疯狂收割。 割韭菜,把根直接拔了,就没法继续割了。 “表面上看,看似一片向好,但其实,倭奴和游女的输出在大量增加,今年送往元绪群岛的倭奴和送往腹地的游女,是去年的七倍。”徐渭拿出了另外一个账本点了点说道:“这才是繁华背后的代价。” 这种繁华背后的代价是极为沉重的,割了铃铛的倭奴,卖到了腹地再也不回倭国的游女,人口的流逝,就是倭国国力的衰弱。 再弱点,再弱点,就可以灭倭了。 “今年棉布生意大增,一共卖掉了松江大布80万匹,松江小布120万匹,光是卖棉花,就赚了一百二十万银,如果是再加上兑换宝钞、倭奴和游女生意,长崎总督府收入高达298万银。”徐渭打着算盘,长崎总督府的收入高的吓人。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倭国人的苦难之上,但徐渭和孙克毅不在乎,而且倭国人似乎也不是很在乎。 倭国的大名们反倒是天天催促着大明宝钞能够完全放开兑换,比长崎总督府还要急切。 徐渭想了想说道:“现在只有吕宋总督府纳税,咱们长崎总督府也不能落于人后,准备一百五十万银,明年开春后起运京师。” 就你殷正茂忠君体国?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四章 那都是过去倭人做的,和现在倭人无关! 国姓正茂对吕宋王化表现非常积极,军事经济文化政治,无所不包,恨不得朝廷立刻把吕宋总督府给实土郡县,类似于当初云南三司一样,国姓正茂走在四大海外总督府的最前面。 而长崎总督府准备起运银两回京,也是为了体现自己忠君体国。 大明在倭国折腾就是为了倭国的白银,养儿防老,自永乐年间册封室町幕府后,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大明两百多岁了,大明老了,腿脚不便不灵活,而且非常穷,治病需要大量的白银,而倭国正好有,那不取来用,对得起成祖文皇帝的册封诏书吗? 当初室町幕府在倭国举步维艰,是文皇帝的诏书,让室町幕府站稳了脚跟,让倭国安稳了一百余年。 即便是倭国是个逆子,那也能养儿防老! 倭银,是大明白银的第二大来源,第一大来源是每年六月左右到港的泰西大帆船贸易。 织田信长的挣扎显得有几分徒劳,因为大明革故鼎新,水师横强,让织田信长这个天下人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孙克毅和徐渭在准备起运白银回京的时候,织田信长的使者,再次抵达了长崎,一条很小的船,停靠在了泊位上,和大明动辄三桅五桅的船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如此时的大明和倭国。 大明松江水师首里侯陈璘正带领着水师,在倭国平倭,所以长崎港的船只的大船格外的多。 但唯独对倭政策,是完全不符合合则两利的基本规则的,因为对倭政策的总目标一直是灭倭,从未变过。 大明水师在长崎的平定倭患,主要是为了防止输入性的海寇。 “不做家犬难道做野狗不成?”徐渭立刻反问道:“饥肠辘辘朝不保夕,做野狗很好嘛?长崎总督府当大明的家犬怎么了?” 徐渭点头说道:“都一样的。” 整个总督府的西花厅里充满了笑声,倭人甚至对倭患没有一点点歉意,更别提悔恨和祭奠了。 按照大明柔远人的外交主张,此时的大明应该做的是,接受织田信长的投降,并且就应该调动一些资源,想办法将粮食运送到倭国来,换取白银的同时,帮助织田幕府安置走投无路的倭人,恢复生产,减少倭患的来源,最终平稳海疆。 “我们同样也希望看到一个成就非凡、自由开放、生活富足的倭国,这对大明的海疆稳定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同样我们也希望和织田信长一道,为一个和平而繁荣的海疆而共同努力。” “全是面目全非的尸体!” “织田信雄啊,你想想,白银放在长崎和放在大明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有需要,帆船只需要三五天的时间就可以拉回来就是了,现在船那么快。”孙克毅也是应和着说道,他打出了一张无懈可击,既然你选择胡搅蛮缠,那孙克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摊牌了,爷是大明的读书人! “你恳求我,我就要答应你?”徐渭笑了笑,看着大明的方向,惨笑了两下问道:“我大明东南倭患荼毒三十余年,多少沿海的百姓跪在地上,哀求恳求那些倭寇饶他们一命,倭寇答应过吗?倭寇嬉笑着比谁杀的人更多,谁杀人手段更加狠辣!” 这就是织田信长派织田信雄来谈的条件,长崎总督府和织田信长合作,谋求更大的私利,对大明的忠诚,对徐渭和孙克毅有什么好处吗?如果忠君体国真的能换来回报,还有那么多的养寇自重吗? “哈哈哈!”徐渭和孙克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个人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探着身子,笑的声音很大,笑的很是肆意,笑到喘不过气来。 这对倭国所有人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白银就在长崎总督府放着,在倭国流行的宝钞,就是银本位的纸钞,虽然要付出人口的代价,但有付出也有收获,付出了人口,解决了部分钱荒的问题。 万历十年末的倭国有850万丁口,真正的人多地狭,再加上战国大名的彼此乱战,导致生产被破坏,粮食的产量进一步降低,这让许多倭人不得不铤而走险,出海成为倭寇,在风浪中,去抢劫他人为生。 主打一个不要脸。 织田信雄脑门上都是汗,他灵光一闪,大声的说道:“那都是过去倭人做的,和现在倭人无关啊!” “并不需要。”织田信雄再拜,俯首帖耳的大声说道:“我只是在恳请天使!将白银留在倭国吧!” “承蒙天使教诲!”织田信雄再拜,他知道为什么长崎总督府现在起运白银了,就是趁着水师强兵在侧,没人敢轻举妄动。 徐渭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很显然前面骂织田信雄是徐渭的真实想法,后面则是车轱辘的套话,总体意思是,倭银就是要这么做,就是要运回去,这都是为了倭国好啊! 是织田信雄先不要脸的,说胡话,谁不会一样。 织田信雄,脸色涨红,大声的说道:“这不是受制于人吗?需要听命与朝廷。” “总是有人在怀疑,长崎总督府是否过分干涉到了倭国的方方面面,但我要说的是,面临海波不平的种种挑战,我们应该携手合作,而不是分道扬镳,长崎总督府的种种决策,也是基于海疆稳定考虑而制定。” “在海疆稳定的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希望织田信长、倭国各个大名能够积极看待,总督府白银起运回到大明这件事。” “这是为了稳定海疆,为了更加稳定的海贸安全。” 大明运来了宝钞,长崎总督府和各大大名进行银钞交换,瓜分铸币税,长崎总督府之前并没有将白银运回大明,而是就地储存,甚至投入到了九州岛地方。 织田信雄半抬起头,看着徐渭低声说道:“难道徐总督甘愿一辈子做大明的附庸吗?” “我,徐渭,胡宗宪幕僚,亲眼看到了那些尸体!看到了大明百姓的垂死挣扎!看到了一个村落接着一个村落满目疮痍,断壁残垣!男人、老人、女人、孩子,死在了灶台前,死在了树下,死在了地窖里,死在了树下!” 长崎的冬天并不是很冷,常年维持在零上4到8°,虽然前些日子,下起了大雪,但是因为洋流的影响,长崎港的港口的薄冰只持续了两日就消融了。 “尊敬的大明天朝上使,运走白银送回大明,这是倭国无法接受的,希望长崎总督府能够停止这个行为。”织田信雄用几乎哀求的语气恳切的说道。 织田信长仍然派了他的老三过来,织田信雄,织田信熊对父亲是极为骄傲的,即便是让他成为了别人家的义子,织田信雄也没有什么不满,他只想做些什么,让父亲能看到自己。 这种想法则是合则两利的传统思想,而且大明皇帝在实践中也没少用,比如泰西的大帆船贸易,比如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比如阅舰式番夷使臣都有自己的座位等等。 万士和老是说,倭人根本不懂礼,徐渭表示,万士和说得对。 织田信雄详细的阐述织田信长的条件,简而言之,彼此联手,共抗大明!所有收获,皆归长崎总督府! 织田信雄想要用利益打动徐渭,策反徐渭,只要徐渭带领长崎总督府反出大明,什么都可以谈。 织田信熊一到长崎港的联排大房,就听闻了一个让他胆寒的信息,长崎总督府正在积极准备运送银两回到大明! 织田信雄听闻消息后,背后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哈哈哈!”徐渭和孙克毅又开始笑了起来。 徐渭坐直了身子,看着织田信雄,嗤笑着说道:“大宗伯总是说,倭人有小礼而无大义,照我说,就是与禽兽无异,哪有什么三分人性,十分兽性根深蒂固!” “大明已经平定了倭患,战国大名时代也在过去,我的父亲,正在布武天下,倭国安定下来,就没有倭患了。” 孙克毅想了想补充说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松江镇水师正在长崎平倭。” 织田信雄的意思是,都过去了,就不要一直咬着不放了,抓着过去的罪孽,活在仇恨之中,只会让仇恨蒙蔽双眼,做出错误的决策。 但是大明一旦将所有的白银运回了大明,在倭国流通的宝钞,就失去了白银这個重要的锚定物,这代表倭国流通宝钞,就是永远无法兑现的,这对倭国所有人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徐渭看着织田信雄,眉头紧皱的说道:“你千方百计的想尽了办法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长崎总督府要做什么,难道要得到织田信长的同意吗?” “你恳求我?我就要答应吗?” 什么叫有小礼而无大义?这就是最典型的案例,织田信雄无法理解徐渭、孙克毅对陛下的忠诚,对大明整体的忠诚,也无法理解徐渭和孙克毅总是活在仇恨之中,明明那些人,那些死掉的穷民苦力里,大部分的人,都和徐渭、孙克毅的关系不大。 什么样的仇恨,值得徐渭、孙克毅等人放弃倭国如此巨大的利益呢? “唉,在倭国看来,倭船前往大明动辄要几个月的时间,可是长崎到松江府,只有一千六百里水程,大明水师从松江出发,以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抵达长崎,现在只需要十二天,顺风时间会更短。”徐渭摇头说道,他懒得说那些大道理,讲了倭人也不明白,他用事实告诉织田信雄,不用想了,没那个基础。 从北衙到南衙走陆路,快骑日夜兼程也需要十五日的时间,而京营锐卒,从北衙调动到南衙,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而水师从出动到抵达长崎,只要十二天时间,在长崎反出大明,大明真的可以以雷霆之势,彻底碾碎,而后原地再建一个长崎总督府。 “看开点吧。”徐渭站了起来,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织田信雄,径直离去。 离开之后,徐渭立刻停下了脚步说道:“长崎总督府内298万两白银,立刻上船,起运回松江府,立刻马上,请首里侯陈璘派兵护送,防止意外。” “怎么了?不是说起运一百五十万银吗?”孙克毅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怕倭人狗急跳墙。”徐渭面色凝重,不过他很快就释然的说道:“最好狗急跳墙。” 有的时候徐渭也不得不佩服织田信长那份涵养的功夫,和司马懿有的一拼了,当初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女装,羞辱他让他出城作战,司马懿换上女装也不肯出城,长崎总督府用尽了各种手段,逼迫织田信长出手,攻灭长崎总督府。 织田信长是真的耐得住性子,和大明你来我往斗法数次,始终不肯走到最后一步,不直接武力讨伐。 徐渭在长崎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火药库,就等着织田信长过来。 本来打算开春后直接运到天津卫,直入京师,徐渭离开大明时间久了,对腹地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贪腐横行的大明朝,他怕这笔银子被地方给贪墨了,毕竟徐阶连查抄严嵩的家产都敢贪,大明官吏,还有什么银子不敢贪呢? 但现在来不及了,立刻就出发,防止倭人狗急跳墙。 之所以不运到密州市舶司,因为在徐渭的印象里,松江府更加忠诚,谁让松江府有水师坐镇?忠诚度和军事强相关,大军在侧,即便是心里再不忠诚,也得表面忠诚。 此时的大明京堂,大明皇帝朱翊钧的御书房里,是大明格物院院长、大科学家、大音乐家、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大数学家、德王皇叔朱载堉。 “陛下,物质是运动的!”朱载堉用极为兴奋的神情,大声的说道:“上次我们说到,因为分子的热量不同,状态各有不同,我们验证了这一猜想,我们用真空的玻璃管倒置在水面之上,通过改变周围温度…” “好了,皇叔,可以停下了,朕知道皇叔是个天才。”朱翊钧反复提醒,朱载堉不用一再展示他天才的那一面了,就是那厚重的谱曲,就是无数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山了,这还是朱载堉比较浅薄、容易追赶的成就了。 最近格物院做了一个实验,再次验证了任何物质都是由更小的微小分子构成的,并且这些微小的分子,在不断的运动,进而得到了一个进一步的猜想,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和存在方式。 进而在这个基础上,诞生了相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概念。 这个实验是有些复杂的,朱翊钧已经详细的看过了,当然也就是能看懂的地步。 比如倭银就有些发黑,因为倭银含有部分的硫磺杂质,而将倭银提炼成金花银,就是去除杂质,添加铅铜锡,就是增加杂质,让熟铁变成钢,是碳的比例不同,根据碳含量的不同,大明已经对钢铁完成了科学的定义和细分。 “是需要更多的银子吗?”朱翊钧看着朱载堉思索了片刻,询问来意。 只有在要银子的时候,朱载堉才会从他的皇家格物院里走出来,用略显笨拙的方式,索要银子,无论朱载堉是否笨拙,朱翊钧都会给银子就是了。 就一个蒸汽机,就值得朱翊钧大笔投入了,更遑论其他科学成果。 “年初问陛下要了一百万银,还剩下四十三万银,并不需要银子,臣就是发现了世界的本质,特来说于陛下听,这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好像是万物根本之理。”朱载堉笑着说道。 这次还真的不是要银子,朱载堉就是想把发现的结果,告诉陛下,那是突破认知边界的风景。 “皇叔,朕好像从未听皇叔讲过什么是格物。”朱翊钧笑着说道。 皇家格物院的格物二字,从来没有精准定义过,朱翊钧打算今年把这个事儿确定下来。 朱载堉一脸疑惑的说道:“陛下在设立格物院的时候,不是明确的说过了吗?” “说过了吗?”朱翊钧也是有些迷茫的问道。 “行之者一,信实而已,就是格物院影壁墙上的那八个字啊,陛下亲提,以朱中兴花押落款。”朱载堉理所当然的说道:“格物,大体分为了三个步骤,对于不解的猜想、对于猜想的算学论证,将论证与实验验证,无论猜想多么的完善,论证有多么的合理,不符合实际验证,则猜想错误,论证错误。” “这不就是陛下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最好写照吗?这就是格物,臣等率五经博士,谨遵圣诲而行,感触良多,每次迷茫的时候,看到这八个字,就会豁然开朗。” 那块影壁石可是有悟道石之称,但凡是心里有所疑惑的时候,站在那碑文面前,看着那句话,心中的迷茫就会慢慢消散。 朱翊钧愣愣的看着朱载堉,他写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信实,真实可靠的实践,不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糊弄人。 朱载堉对这八个字的理解,也是非常深入和具体的。 “啊,原来朕早就定义过了格物。”朱翊钧点了点头,朕原来这么厉害啊! 这八个字的确厉害,但朱载堉对它的理解也很厉害就是了。 朱载堉继续说道:“因为要实践,比如上一次我和焦竑谈到了龙是否真实存在这个问题,焦竑问我,龙真的存在吗?我告诉他,我们只是没有观察到,但我们不能说他不存在,只能说可能性很小,格物就是这样的,可能性在零到一之间,哪怕是无限接近于零,我也不能说绝对的不存在。” “猜想,其实就是可能性而已,我们论证、实验,都是为了让可能性无限趋近于一。” 朱翊钧笑着说道:“好了,皇叔,可以了,要不拿点银子吧,朕只有这个了,今天郑王府一家要搬迁到十王城了,伱要一起去吗?” “是今天吗?”朱载堉愣了下,他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结果到了跟前,却忘记了。 朱载堉的父亲经历了凤阳高墙的牢狱之灾后,变得格外大度了起来,为了不影响朱载堉,郑王朱厚烷连搬迁的事儿,都没告诉朱载堉。 郑王朱厚烷其实也看不明白儿子在捣鼓什么了,但他也知道,捣鼓的东西都有大用。 德王和潞王都是很特殊的存在,他们住在通和宫的周围,德王府、潞王府和皇家格物院、讲武学堂、佛塔共同构成了禁苑,这是皇权的核心,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地方,连张居正都尽量避免对这里伸手,除了格物院的行政,皇帝需要借助一些外廷的力量一同监察之外。 “臣这就过去。”朱载堉赶忙说道。 朱翊钧看着朱载堉的背影,笑着说道:“慢点,不急。” 朱载堉很忙,沉浸在天才的世界里,但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妻儿,偶尔回到现实,也会露出普通人的情绪来。 “皇叔讲的你们听明白了吗?”朱翊钧看着冯保和张宏问道。 冯保和张宏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天才的世界他们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肯去了解,慢慢就懂了。 朱翊钧拿起了奏疏,开始批阅,看完了徐渭送来的奏疏,立刻问道:“织田信长要发动进攻吗?陈璘就在长崎,这么疯魔的吗?” 冯保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织田信长还在隐忍。” “隐忍吗?”朱翊钧朱批了徐渭的奏疏,让他力有不逮就立刻撤退,大明军会告诉倭国,大明要的,就必须给,不给也得给。 松江巡抚申时行上奏,皇家船舰设计院已经基本设立完成,分为了几个部门,甲板、船壳、货运、航海、检验设计、规划等等,主要工作就是对平式甲板的规划、船壳强度的提升、货物装运的统筹、航海技巧的精炼、用比例模型检验设计、天文水文影响。 设计院也是研究院,专门研究如何全方位的提高船只的各种性能,比如最近皇家船舰设计院,就打算继续研发船壳包铜,铜很贵,但包铜为船主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益。 具体来说,包铜可以让航速加快,可以让船只更加坚固,防止事故,增加航海安全,增加寿命,只需一次顺利的来回,船主即可收回包铜的成本,之后带来的全部都是净利润,就像是水密舱一样,造价会贵一些,但相比较船只安全,这点成本,又不值一提。 申时行的奏疏里,还说了两件事,第一个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就提到了希望开海投资中的一些风险较高的项目,将风险通过交易行向下摊派,当时朱翊钧以时机未到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申时行这是旧事重提。 具体而言,比如元绪群岛的开发,需要大量的白银,但风险还是极高的,大明官园的比例已经很高了,优质岛屿已经占据,朝廷继续投资深入开发,恐怕会面临成本无法收回的风险,不如对某个区域打包,放到交易行里,筹集到白银用于开拓。 申时行的这个想法很好,也不只是第一次提出了,朱翊钧原则上同意这件事,但他还是朱批了:时机未到。等航海技术再成熟一些,再进行交易行筹集白银开拓之事,将开拓的风险再降低一些。 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但风险就是风险,某些时候,朱翊钧的确是个仁君,愿意去海上冒险的人,都是开海政策的拥趸,需要保护的同行者。 申时行说的第二件事,是航海保险。 无论大明把巨轮建造得如何庞大,如何坚固,但海难事故也还是在不断重复上演,大明商舶的回航率因为近海商贸不涉及远洋,回航率超过了九成,但每年出海的一百条船里,就有十条永远沉没在了大洋之中。 海贸的巨大损失,让船东们倾家荡产,保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但是因为没有成文规定,整个保险行业的发展是极其无序的,甚至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保险成了骗钱的行当,对这一乱象,申时行深恶痛绝。 为了保险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申时行请命,由松江市舶司牵头,五大市舶司、五大远洋商行进行联合统筹,建立保赔房,专设保赔理事一人,由松江巡抚兼领,负责定损、定责、保赔等事。 “下章内阁户部。”朱翊钧思索了下,没有马上朱批,而是让内阁、户部都拿出意见来,申时行的本意是好的,但这东西,朱翊钧比较谨慎。 安特卫普,尼德兰(比利时)地区南方城市,是尼德兰地区最繁忙的港口,在安特卫普这个地方,船只保险的里程是33000里,这些保险商人,定价时,会综合考虑吨位、船只数量、航线上是否有海盗等诸多因素,整个保险市场,平均的收益率大致是2-3%,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了。 朱翊钧之所以谨慎,是因为保险,非常容易变成收租的行业,也就是说,很容易成为大明聚敛手段之一。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五章 第一次技术进步奖 松江府在开海上取得如此的成就,自然是得益于松江府得天独厚的条件,通衢九省的长江航路。 其实长江口也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河口之一,河口的平均水深只有一丈不到,并不是天赋异禀,之所以成就现在百舸争流的局面,是松江府十年如一日的疏浚,对于河运平底漕船而言,平均水深不到一丈,这个深度可以使用,但对于动辄一千料两千料的海船,就变的十分鸡肋,每次的入河都是冒险。 在十年的时间里,在反复疏浚之下,长江口的平均水深从一丈增加到了两丈,海船可以顺利通航。 松江府在努力,这十年的时间里,不断的营造:造船厂、港口、桥路、海事学堂、学舍官厂、万国城等等,这些都是松江府上下所有人的努力。 但,只有松江府自己也无法达成今日之成果。 大明长江水路的九省都在疏浚水路,以保证河船可以顺利抵达,而松江府通衢的百货,也都是来自大明的江南南北各地,是大明百姓一点点生产出来的货物。 开海的奇迹,是万夫一力的结果。 松江府在开海上创造了奇迹,频繁的贸易,让这片土地充满了机遇,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展出了许多的新的行业,从泰西舶来的保险业,就是其中的变化之一。 朱翊钧对保险持有谨慎的态度,因为这个行业,普遍的诚信缺失。 这不是个人造成的,而是行业就是这样,它本身是一个对赌协议,是投机文化的一部分。 费利佩二世掌控了庞大的羊毛产业,其毛呢生产规模,和大明旗鼓相当。 朱翊钧也不知道王崇古在紧张什么,其实工匠们对王崇古的观感极好。 在至暗时刻,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到万历元年,宁远侯李成梁出塞作战荡平古勒寨之间,就是大明的至暗时刻,这段时间,墩台远侯的死亡率,往往超过了五成,三千名墩台远侯出塞烧荒或者深入虏营探察敌情,至少有一半,都是有去无回。 “不要耽误生产。”朱翊钧对王崇古很明确的说道。 张居正认为,朝廷直接组建,不如组建完善的法条,来对契约的执行进行规范。 西山煤局最近的处境很糟糕,一次严重的生产事故导致西山煤局深陷舆论之中,非常的被动。 瓦斯和突水,就是地下世界两大杀手。 挂水自然是井壁凝结水珠,挂红则是出现红色的铁锈,门头沟煤矿伴生黄铁矿,一旦挖掘中发现锈蚀,就立刻停止,水叫,则是一种类似毒蛇吐芯的嘶嘶声,极为明显,阴冷就是采挖接近积水区域的阴寒,地下比地上要暖和的多,遇到阴冷就必须停手了,那是积水区。 从大兴县南海子离开的朱翊钧,前往了永定毛呢厂和永升毛呢厂,这两个毛呢厂仍然源源不断的生产着大量的毛呢制品,每年要上交国帑内帑近两百万银的恐怖利润,这个利润规模几乎和西班牙这个羊背上的国家,旗鼓相当。 万历九年,大明攻克板升之后,墩台远侯的阵亡率终于降低了一成左右。 因为松江府有迫切的需求,松江地方的保险业务在野蛮生长,在投保的之前,这也管那也管,在需要理赔的时候,一个个合理合法的字眼、有理有据的条款,一次次的教会了人们一个简单而朴素的道理,天上没有掉馅饼这种事儿,搞得投保人一个个都像是傻子一样,不懂条文,轻信承诺、愚蠢、贪婪、可耻、不睿智、不理性。 这里面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去讨论,申时行只是提出了这个设想,具体是否要推行,还是要看朝廷的决策。 事故发生的原因很简单,井下突水,这次的突水毫无预兆。 朱翊钧很快都收到了内阁的浮票,保守派的张居正认为朝廷不进行过分的干预,再多观察,张居正认为朝廷的过度介入,是对朝廷信誉的透支,大明朝廷的信誉,完全靠皇帝的个人信誉支撑,如果搞到最后一地鸡毛,朝廷信誉破产,连带着牵连到皇帝信誉,得不偿失。 朱翊钧思索了许久后,最终决定,在松江府推行试点,试试看,如果能行再推而广之。 无论是至暗还是黎明,亦或者是现在的朝阳时代,墩台远侯一直是满编,或许是自愿,或许是被迫,或许仅仅是为了足饷,无论是为了什么,朱翊钧都感谢墩台远侯对大明的贡献。 明明是欺骗、是谎言、是不遵守契约,却反而怪投保的人,轻信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许诺。 岂曰无名?河山即名。 朱翊钧看到王国光的奏疏就是眼前一黑,果然,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王国光最先想到的作用,就是聚敛,大量聚敛白银,让白银流动起来,而不是埋在猪圈里。 万历十年寒冬腊月,朱翊钧这个皇帝再次活跃了起来,他出现在大兴县南海子,那是墩台远侯家眷的安置地方,大明墩台远侯常年编制只有三千人。 在毛呢厂朱翊钧见到了许多的工匠,这些不是刻意安排,都是朱翊钧从毛呢厂的黄册里,随机点到的,在接见之前,连冯保都不知道陛下究竟要见谁,每到这一天,王崇古总是汗流浃背,因为这是在过关。 王崇古成为蒸汽机的水火神的一面,不是没有民意基础的。 匠人们面圣其实很少提什么意见,除非是赌坊这种烂事,工场里的大把头、代办、会办在厂里开设赌场这种真的忍无可忍。 这次的事故,超过了七十余名窑工死在了井下,一下子让门头沟煤矿,成了御史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言必称祖宗震怒才如此警示之类的话,御史们还是坚持要求工部关闭煤窑,将煤钢产业向下转移,不要在京师烧煤炼铁了,煤烟搞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 官厂团造,给了匠人织娘们安稳生活,官厂开工过年都会开工银和过年银,王崇古自己那份分红变成了匠人分红,甚至提供了学堂让孩子们上学的王崇古,在工匠们的眼里,王崇古那就是活菩萨,比青天大老爷还青天。 申时行的本意当然是好的。 而王国光对这件事非常积极,因为在王国光的眼里,这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变种的钱庄。 海贸保险的健康有序,有利于推动海贸的蓬勃发展。 “已经安抚,一人十七银抚恤。”王崇古赶忙俯首说道。 以往突水的事故,都是有预兆的,挂水、挂红、水叫、阴冷。 其他问题,皇帝问,匠人们一般只会回答都挺好。 “家眷是否安抚?尸体要尽力寻找,就在这个矿口立个碑吧,把他们的名字写上,警钟长鸣。”朱翊钧站在出事的矿洞之前,对着王崇古交代着善后事宜。 十七银买条命,他王崇古看起来有点像血腥的刽子手,但要知道,在西山煤局成立之前,窑工们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抚恤,下井,是生死有命。 王崇古陪同皇帝视察了毛呢厂后,又视察了西山煤局。 “保险就是保险,谈收益就是骗人。”朱翊钧对保险下了批注,算是对保险这个行业做出了一个最低线的规范,保险是保险,理财是理财,但凡是混为一谈,就是在欺诈。 金融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段时间里的必然产物,银行、交易行和保险等等,都是金融机构的一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收租,朱翊钧很反感收租,他更喜欢生产,倾向上,他更倾向于更多的商品。 也正是因为普遍的诚信缺失,才最终促使了申时行请命朝廷,由朝廷组织海运的保险业,扫清现在松江地面的牛鬼蛇神,整顿不正之风,让保险这個行业为大明的海贸大事,保驾护航,促进商贸。 西山煤局是大明煤钢联营工业集大成之地,绝不可能因为御史言官的口诛笔伐就停下。 投机,很容易陷入更多货币的圈套之中,尤其是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时候,只是非常危险的。 这四种经验,已经帮助西山煤局避免了十数次的透水事故,可这次的透水,是毫无预兆的。 钱庄,是经营保管金银、收付利息、发放贷款,从民间大量吸收白银,囤积在‘保险’之中,利用这些白银进行投资,得到投资回报的同时,保险业本身就是盈利的,而且没有挤兑的风险。 面对御史们的责难,工部尚书汪道昆避而不谈,只会回避,的确煤烟的问题,尤其是在冬季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困扰,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也让整个京师在冬天处于霾灾之中,但,大明京畿两百七十万人丁需要煤炭,需要铁器,煤银对流需要焦炭。 “在京为官就这样,御史言官好像不用烧炉子一样,炉膛里的煤,都从煤市口长出来的是吧!”朱翊钧离开西山煤局的时候,对着王崇古十分确定的说道:“继续生产就是。” 未富先奢要不得,大明的煤钢联营刚刚起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朱翊钧只要还活着,御史们就只能无能狂怒。 王崇古面色复杂的说道:“陛下,有个不太确定的事儿,我们似乎搞了一种了不得的东西。” “了不得?”朱翊钧一愣,看着王崇古说道:“搞出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王崇古十分明确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他知道陛下一定感兴趣。 “陛下请随臣来。”王崇古带着陛下来到了另外一处新开辟的工场,这里放着几个炉子,和一个个的池子,三尺见方的池子上,都带着盖,而盖子上有一条条的管子,伸向了三丈多高的高塔。 王崇古面色极为复杂的说道:“七年前,我们在御史们怒骂之前,就注意到了煤烟的问题,因为那时候烧焦的窑工多有肺病,即便是再热,也要带口罩上工,是那个时候定下的规矩。” “这件事王次辅当初对朕说过。”朱翊钧对故事的开始十分了解,棉纺口罩、藤帽、铜铃预警等等,都是劳动保护,在这方面,王崇古做的一直很好。 产业上的工匠,更早注意到了煤烟造成的危害,京堂的言官们远在京师,而工匠每天和这些煤烟打交道。 王崇古继续说道:“起初我们将烧焦的烟囱建的高一些,让煤烟可以被风吹走,但我们失败了,煤烟被风吹走了,没有落到西山煤局,反而落到京师去了,搞得怨声载道。” “三年前,我们将煤烟,通入了水池之中,让水吸收烟尘,让黑烟变成白烟,为此我们为焦炉建了四座水塔。” “所有的水塔的水都是循环的,从地下抽出来的水进入烟塔之中,而后鼓风机将煤烟吹入,只需要烟道高度超过水面就可以解决回水问题,四座烟塔是十分有效的,黑烟变成了白烟,清水变成了浊水。” 朱翊钧对煤烟尾气的处理的过程还是很了解的,工部答应了御史们做出改变,不是敷衍,是一直在积极做出改变,寻找办法,若不是这种处置,京师的煤烟只会更加严重。 “浊水如何处置,又成了难题,直接排到河里去,御史言官怎么可能放过西山煤局。”王崇古想到那个场面就是浑身打了一哆嗦,这帮御史言官们,说话不是一般的难听。 大明的言官很霸道,孝宗皇帝对士大夫够好了,几乎事事顺着士大夫,结果在弘治十年二月,因为一本奏疏被孝宗留中未批复,后来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内阁大学士徐溥领内阁上奏,将孝宗皇帝狠狠的骂了一通。 (附原文,后面还有很多批评的话。) 王崇古也是很怕言官的,虽然他有很多手段对付这些喋喋不休的家伙,但万一其中有张居正的埋伏,不幸中招,如何是好? 所以王崇古真的认真的在处理此事,他开挖了十几个沉淀池,煤烟灰尘沉淀后,上层的清水循环利用,下层的淤泥堆积。 算是将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了。 “王次辅有办法,朕颇为欣慰。”朱翊钧肯定了王崇古的工作,治理煤烟,王崇古没有糊弄言官,更没有糊弄陛下的意思,只是这践履之实,都是一步一步的走,绝无可能今日说明日就有效果,而且种种办法都是在实践中不断的改良。 言官总是觉得自己有‘俺寻思之力’,只要一寻思,一讨论这个问题,就必须立刻马上解决,如果解决不了煤烟,就关停西山煤局,不用煤也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可谓是不切实际到了极点。 言官要前往边方任职积累实践经验这件事,王崇古举双手赞同。 “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王崇古的面色真的极为复杂,他们生产了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他俯首说道:“陛下,这些吸纳煤烟气的水,可以促使草木繁盛。” “什么意思?”朱翊钧愣愣的看着王崇古,疑惑的说道:“什么叫可以促进草木繁盛?” “煤烟和水,成为了一种水肥,浇到土地上,可以让草木如同施肥一样生长。”王崇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功效,他是非常清楚的。 这个现象最开始是从沉淀池周围开始的,沉淀池附近的草木,比别的地方要旺盛的多,本来以为是水的缘故,后来将反复循化沉淀后的清水洒在了草地上,才发现是水肥。 沉淀池一圈草木格外旺盛,用清水浇灌和用煤烟水浇灌的生长区别很大,就如同施肥了一样。 西山煤局将其称之为水肥。 朱翊钧愣了愣,想了片刻,知道王崇古捣鼓出来什么东西了,一种低浓度的氨水,就是氨肥。 “后来我们就不停的实验,就造了这么一个炉子出来。”王崇古看着面前的工场开口说道。 工场是试制,用砖石垒起的一丈高的长方形土窑,每2.5尺有一个窑门,可以将煤车推入其中,一个土窑有七个窑门,每个窑门之间有火墙,用来加热维持温度,这是烧焦,在土窑的每个窑室上方,并排有七个六寸粗的铁管,铁管深入了冷却池内。 冷却尺底部密布细铅管,在冷却池外,有上下两个管道,上管道是废气,下管道直入水池之中,得到水肥,上管道废气过四个高三丈两尺的烟塔,也得到水肥。 一共获得两种水肥。 “打开看看。”朱翊钧站在了下管道的水池旁,开口说道。 王崇古面色为难的说道:“陛下,明年开春了看看效果吧,这个味道非常非常的臭。” “打开吧。”朱翊钧摇头说道。 王崇古看陛下不听劝,非要看看,退后了三步,让人打开了下水管收集水肥的盖板。 隔着棉纺口罩,朱翊钧仍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就像是尿到纸上点燃后那种恶心的恶臭,差点就吐了出来。 “关上,关上!”冯保立刻指挥着匠人把盖板合上。 “虽然很臭,但的确是好东西啊,这第一次收集的水肥还是要兑水才能使用,否则烧苗。”朱翊钧是会种地的,施肥不是说越多越好,肥多了就烧苗,肥少了会歉收。 “打开第二次收集的盖板。”朱翊钧对着工匠下令。 第二个盖板被打开,朱翊钧稍微闻了闻,可能是第一次高浓度氨水的味道,提高了阈值,第二次收集的低浓度氨水,味道就很平淡了,至少不引人作呕。 朱翊钧点头示意工匠盖上就是。 确定了,是氨水。 第一次收集的氨水,是煤炭烧焦后的氨态氮气体,经过铅管冷却后溶解于收集池的水中形成的氨水,浓度较高,味道极其浓烈,甚至令人作呕,第二次则是尾气里的氨气,在四次吸收塔里溶于水。 “陛下,臣还发现,这玩意儿,不仅仅是煤可以烧出来,用煤矸石也可以。”王崇古介绍着生产流程,煤矸石,是含碳量较少的石头,在洗煤和筛煤的时候会挑出来,烧不起来,也烧不了焦炭,通常用来做烧石灰,烧水泥的原料。 工场弄好之后,西山煤局烧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煤矸石只是其中一种,甚至连炼铁厂的釉质都拉来烧过,釉质烧不出水肥来,但煤矸石这种廉价这种东西,矿山要多少有多少,也就是说,可以量产水肥了。 “王次辅啊,搞出这套东西的人在哪儿?”朱翊钧开口问道。 王崇古对着旁边一脸迷糊的王谦说道:“去把大工匠魏有山叫来。” “好!”王谦一溜烟跑去叫人了,没一会儿一个脸色黧黑的工匠来到了陛下的面前。 魏有山,脸上的沟壑是黑灰,手掌的掌纹和老茧也是黑的,写满了煤炭的痕迹,他是顺天府人,西山老窑工一个,西山煤局没有组建的时候,就已经在西山采煤了,西山煤局成立后,就成了煤山的大师傅。 大工匠、大师傅、大经长,都是魏有山的称谓。主管矿山的技术。 朱翊钧详细询问了之后,才对着王崇古说道:“上次王次辅提到的技术进步奖,今年就定魏有山吧。” 水肥的意义不用赘述,大明是个典型的农业国,而且是小农经济的农业国,水肥的出现和大规模量产,代表着粮食的大规模产出,大明最大的三个煤铁厂,京师煤铁厂、胜州煤铁厂、卧马岗煤铁厂,只要将其大规模生产出来,粮食的产量就会充足起来。 其他都是扯淡,百姓吃得饱饭,就是一切。 大明一共只有1.2亿左右的丁口,以大明八亿亩土地去供养,再加上水肥,吃饱朱翊钧不敢夸下海口,但吃得上饭,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好啊。”朱翊钧走到了魏有山面前,又走近了些笑着说道:“魏有山,很好,大明第一次技术进步奖,归你了,年后颁奖。” “好好好!”朱翊钧连说三个好,坐着大驾玉辂离开了西山煤局。 大明对技术进步奖的仪程都没有明确过,因为之前只是和王崇古口头商量好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这么快出现了值得颁奖的技术进步! 但还来得及,礼部定个新的仪礼,也不是什么难事,离经叛道的事儿干的太多了,礼部都习惯了。 “陛下真得会种地呀,我还以为就是做做姿态。”王谦叹为观止的说道,他压根就不懂水肥的意义,王崇古耳提面命,提着王谦的耳朵,带着王谦到田里转了一圈。 一亩地没有施肥,连一百斤的粮食都打不了,但施了堆肥的地,可以打二百斤粮食,大明的地,需要轮耕,而有了水肥,就不用种豆子,一年两熟的华北平原,可以一年种两次粮食,一年一熟的辽东可以每年都种粮食。 两分种,三分管,五分肥,陛下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实践过的道理,王谦三十五岁的人了,连水肥的意义都不懂。 王崇古展示水肥的制造,皇帝陛下连问都没问,直接颁奖,因为种地的人都知道肥的重要性,种子再好,人再勤劳,没有肥都是白瞎。 “胡说什么呢!陛下种地这事儿,从十岁就开始了,十年来从未断绝过,西苑宝岐司可是设在禁苑的衙门,皇宫里的外廷衙门一共就三个,文渊阁、六科廊和宝岐司,你当陛下跟你一样五谷不识?”王崇古一巴掌拍在了王谦的脑门上,说胡话。 张居正失心疯了,才对陛下说废除内阁?那还不是张居正觉得陛下的英明足够撑起一元专权的政治模式,那是最高效,当然,也是最劳累的。 王崇古到现在都还记得,陛下上衣下裤穿着短褐,在万岁山收获番薯时候,说杨博发乎己者有不忠,不忠于天下、不忠于国朝、不忠于君上,不忠于自己的认知,不忠于自己的灵性,杨博致仕归乡后,一直到病逝,还对这句话心有戚戚,临终前还对儿子重复了一遍,不忠于自己认知和灵性,那是对人一生的否定。 杨博是真的是郁郁而终。 陛下种地这事儿,闹出了不少的乱子,亲事农桑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十年如一日,甚至前年还去岗漠地收了两亩地,深入了解为了口吃的,百姓有多难多苦。 王崇古一直觉得朝廷在一些政策上过分的保守,总是担心天下沸反,以王崇古看来,完全可以大胆一些,就陛下、张居正、戚继光这个铁三角在朝,谁敢造反?不如绕开中间环节,找根绳上吊,直接下地狱。 这个铁三角里的核心是皇帝。 除非皇帝哪天跟李隆基一样,志得意满开始懈怠,甚至胡闹起来,才有可乘之机。 朱翊钧心情很好,他哼着王夭灼谱的小曲,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回到了京堂,坐在御书房的长桌前,依旧是摇头晃脑,连贱儒的奏疏,朱翊钧都看的顺眼了不少,也没有斥责,而是勉励他们多走走多看看,去实践,而不是空谈。 “忠顺夫人又入京来了,还是运羊毛入京,打算在京师过年了。”冯保提到了三娘子入朝,三娘子是绥远布政使,按理说不入京叙职,就是外官,但三娘子身份比较特殊,是北虏中议和派的代表人物,入京面圣,也算是彼此心安的一种动作,这个动作代表朝政风向。 “安排忠顺夫人觐见吧。”朱翊钧点头说道,他拿起了三娘子的奏疏,认真的看了一遍。 其内容可以总结为:圈养畜牧业,是种植业高度发展的结果。 游牧是畜牧业里,生产效率最低的方式,和定牧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三娘子感谢皇帝天恩浩荡,给草原带去了安定和祥和。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六章 百业农为先,农兴则百业兴 大明很怪,越到末年越怪,在和后金的战争中,王在晋、王化贞之流,居然可以领重兵在前方领兵作战,这是非常怪诞的现象。 王在晋、王化贞等流是什么东西?就是最最典型的贱儒,没有军事才能,还喜欢夸夸其谈,没打过仗,却喜欢指手画脚,动辄洋洋洒洒数千字,这些文字,痛骂政敌、吹捧自己、为了反对而反对。 这些个贱儒最喜欢的就是沉浸在一厢情愿的梦境之中,自说自话,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在天启、崇祯年间,面对辽东的兵凶战危,朝廷廷推,能把王在晋、王化贞之流廷推到辽东领兵,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指挥能力的人居然被重用,统领帝国最精锐的军队。 这些个贱儒别说扭转乾坤了,只能让辽东的局面更加恶劣。 明末的时候,大明朝廷的体制出现了根本性失灵和缺陷,最终大明在揭竿而起的民乱中死去,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命运让人感慨和唏嘘的同时,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里? 海瑞说是皇帝,而林辅成说是过度的自由,导致的四阀并乱,而且林辅成认为学阀是四阀之首。 王化贞能前往辽东领兵,是因为他的老师是当朝首辅叶向高,而王化贞在广宁的大败亏输,熊廷弼被杀传首九边,就是大明和后金攻守之势异也的象征。 座师制诞生的学阀,带来的是大明官场升转的标准彻底异化,是大明人才遴选机制的彻底失效,做事终究是要人去做,而朝中朋比为奸越来越多,真正做事的人,反倒是被排挤到了边缘甚至是大狱之中。 最终大明,变成了明末那个吊诡的样子。 比较有趣的是,林辅成能讲这些话,也是因为他托庇于王谦和皇帝,所以他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大放厥词,这本身也是一种类似于座师的包庇姑息,袒护纵容。 否则林辅成刚说出高阳何氏满门被杀的事儿,会被人请到酒席上,朝中明公家里类似于游七这样的人物,和林辅成谈天说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明公们的家丁们,就会开始倒苦水,说明公如何如何为难,如何如何辛苦,林辅成这些个不当的言论,造成了怎么怎么样的麻烦。 当有人找林辅成谈话的时候,林辅成只有一条路,那就诚挚的道歉,然后闭嘴,林辅成要为自己不恰当的言论,给大人物造成的困扰和麻烦道歉,否则这席吃着吃着就成吃自己的席了。 林辅成又不是光脚的,他有父母有妻儿老小,他还有光德书坊,书坊背后还有东家,大人物的家丁还跟你聊聊,这还是讲道理,讲道理就要听,要识趣,识大体,不要让大家都为难。 这也是当时林辅成想要离京的理由,林辅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黄公子竟然能手眼通天到这個地步!他都喋喋不休的说了那么多,居然没一个人找他喝茶或者吃席! 林辅成无论如何大胆,都没敢把黄公子往天本身身上去联想。 万历十年腊月,三娘子又入了京师,并且在十二月十三日,在文华殿觐见了大明皇帝。 “忠顺夫人舟车劳顿,免礼,免礼。”朱翊钧对忠顺夫人的表现还是非常认可的,毕竟她没有带着俺答汗那些遗老遗少,阳奉阴违,表面恭顺,背地里却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从羊毛数量的增长,可以窥见。 草原正在从游牧走向定牧,半自然经济向小农经济蜕变正在进行中,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的改变,让草原自此以后就和大明融为一体,再无分开的可能了。 至于漠北瓦剌那群养马奴,正经的鞑靼人,都不把他们当做一家人。 精耕细作种植大量的牧草、圈养式畜牧、按时青储冬藏、对疾病进行预防和治疗等等,都会给之前颠沛流离的游牧族人,一个安稳的家。 朱翊钧也是从三娘子奏疏中知道,游牧时,牲畜患病,死起来都是一片又一片,而且因为游牧,往往会让兽病在草原快速蔓延开来,每一次大规模流行的兽病,都会让草原人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动辄就是全族俱灭的下场。 “永恒至高长生天,赐下了人间,他派出了陛下,给草原带去了安定和祥和,尊敬的陛下,就是人间的帝王,指引着我们这群迷茫的羔羊,找到了我们想要的家,感谢陛下的慷慨和仁爱。”三娘子再拜,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 长生天是草原至高的信仰,现在皇帝就是长生天的人间代言人,也算是彻底融入了大明天子这个叙事体系里。 三娘子其实想过天可汗这个尊称,但最终还是以陛下称呼,礼部万士和对陛下非常理解,陛下只想做大明的皇帝,并不想做四海一统之大君、圣天子、天可汗,诸如此类,陛下都表示拒绝。 以保证大明人利益为先,是朱翊钧这个大明皇帝最根本的追求。 大明腹地的老天爷,和草原的长生天是不是一样的?这个问题,朱翊钧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草原要承认大明对绥远的是实质统治,而不是羁縻、册封虏王,要推行大明朝廷的政令,而不是阳奉阴违。 大明朝廷这个世俗朝廷,要对绥远进行实土郡县,驻军、征税、齐民编户、车同轨书同文;人事、财权、庶务等皆以大明为准,只要实土郡县在进行,大明在草原的政令在推行,那三娘子说他朱翊钧是长生天,朱翊钧也是认可的。 现在绥远缺少一个亲王镇守,如果有一个亲王镇守,就十全十美了。 朱翊钧和三娘子沟通了绥远地方的发展,对圈养式畜牧进行了详细的了解后,告诉三娘子,不要过度放牧,导致草场持续退化,一时之间的过度放牧,只有短时收益,却是由子孙后代去承担其恶果,永生永世的穷困,绥远地方有金银铜煤等作为产出作为补充,基本生活可以得到保障,同样朝廷也会加强对绥远驰道和矿业的投入,促使央地共同发展。 为了收复绥远,大明京营持续九年每年200余万银的投入,为了切实治理绥远,大明派遣了以总督潘季驯为首数百名官僚,在绥远驰道和矿业上投入了超过两千万银,同时也在直接隶属于朝廷工部的七个工兵团营派往了绥远,三边军屯卫所调集了一半前往河套。 同时,大明为了切实守住绥远,正在积极谋划重开西域,确保河套地区为大明腹心之地,不会受到军事威胁。 这是大明巨大的投入,同样也是朝廷王化诚意。 朱翊钧叮嘱三娘子,要对绥远地区的胡人讲清楚,讲明白朝廷的主张,一个大明,皆为王民,既无优待,也无等差,不要追随野心之辈,聚啸作乱,影响共同发展,和解大局。 “大明朝廷从未有如此巨大的投入,只为大明北疆无忧,朕期许兵祸不再荼毒西北。”朱翊钧对三娘子语重心长的总结了这次的奏对,俺答汗与大明之间漫长的二十五年战争,是腹地和边民共同的痛苦,无数人在漫长的战争中死去,这是最恰当最合适的彻底和解的机会。 “臣谨遵圣诲。”三娘子再次俯首领命。 北方草原和中原腹地之间,从先秦开始,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起彼伏已两千余年,早已经物理意义上打成了一片,血脉、文化、经济彼此交融,再加上胡元入主中原百年,朱元璋当年也承认了胡元是正朔,在国初的十三次北伐中,大明完成了清算,而对俺答汗账下百户以上斩首,也是清算。 大明朝廷现在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和解。 如果草原再起聚啸作乱,或者干脆附逆,那么朝廷还有耐心继续和解吗?显然不会。 三娘子在京师看了很多的邸报、杂报,看到大明在长崎总督府那些手段,三娘子就由衷的庆幸,她作为和解派的代表,给草原人带来了生机,如同黎明刺破黑暗的曙光。 大明在长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之前那个大明朝廷能做出来的事。 大明对北虏做的事儿,完全是当做自己人看待,而对倭寇做的事儿,就是对敌人的做法。 而大明皇帝一力承担了报复的罪孽,日后春秋论断,一个刽子手的名头绝对会扣在皇帝的头上。 “听朝廷号令,草原上已经开始在禁绝山羊放牧之事。”三娘子说起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山羊吃草根。 山羊绒是最好的毛料,也是精纺毛呢的毛料,山羊最大的问题,就是吃草的时候,会把草根吃掉,这也是草场退化的原因,因为山羊绒价格昂贵,自从羊毛生意越来越兴旺后,山羊的数量激增。 禁绝的是放牧,而不是圈养。 朱翊钧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是潘季驯给的方子。 三娘子离开了文华殿,这次的入京觐见,收获颇丰,她的主张,终于在陛下手中慢慢变成了现实。 “陛下,本来因为京营征伐,预期今年到厂的粗洗羊毛仅为6万袋,结果到厂为10万袋,比之去年一年的8万袋,反而增加了两万袋,可见绥远地区的确在进行圈养式放牧,今年十万袋的羊毛,京师两厂,能有粗纺毛呢60万匹,精纺毛呢10万匹,共计70万匹;送往兰州毛呢厂羊毛为两万袋,精纺粗纺毛呢共产十五万匹左右。”王崇古汇报了万历十年,最后一次羊毛贡市的结果。 一个兰州毛呢厂=英格兰毛呢总产量,京师两座毛呢官厂=西班牙毛呢总产量。 这就是大明可怕的生产力。 万士和左看看右看看,低声说道:“羊毛数量增加,代表着朝廷政令在执行,为何就可以认定大明对草原的王化就是行之有效的呢?这里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因为圈养。”张居正简明扼要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万士和懂礼法,但是不太懂战争和草原。 “对啊,圈养和王化有什么关系呢?”万士和点头问道,他有点不明白,不明白的不仅仅是他,李幼滋也面露不解。 吏部尚书梁梦龙笑着说道:“圈养意味着定居,不再游牧,意味着草原人正在失去了之前的优势,以前北虏居无定所,神武如太祖,英武如成祖,十三次北伐,终究是无法绝其苗裔,定居之后的北虏,养羊而不养马,就只能成为大明的一份子,而且要坚定不移的拥簇朝廷了。” “甚至重开西域,边民也会成为大明的助益,而不是阻力。” 万士和将梁梦龙这番话仔细理解之后,恍然大悟! “当初陛下给了我一把羊毛推、一个羊毛刷板、一张方子,后来遣泰西特使徐九皋,带回来了优质的牧草,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草原少养马,多养羊,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正在一步步的实现。”王崇古说起了往事,堵了长城鼎建的窟窿,王崇古回京后,就拿到了羊毛生意的主导权。 这是一份泼天的富贵,王崇古接住了。 朱翊钧看着廷臣,摇头说道:“其实吧,朕就是看西班牙王室,费利佩二世掌控的梅斯塔协会,做毛呢生意,赚的盆满钵满,当时朝廷内帑国帑空虚,财用大亏,主要是为了生财而已。” 大明皇帝强调,初期的主要目的是赚钱,现在的主要目的是王化。 “有没有生产出来卖不掉的可能?”朱翊钧看着王崇古询问,每年将近百万匹的毛料生产,朱翊钧难免会担忧生产过剩的可能。 产品供应充足、需求又不够旺盛,那么产品就只能降价促销,利润就会变低,再加上官厂固有的臃肿和僵化,资产回报率变低,甚至无法维持自身的正常运转,这就是林辅成当初大声说,官厂团造必然失败的原因。 王崇古颇为确切的说道:“毛料的需求还是很旺盛的,毕竟绥远和辽东两个地方,都需要大量的毛呢,生产的规模还会继续增长下去,卖不了会有这种可能,无节制的扩张规模,也是一种僵化。” “短时间内不必担心,至少十年以内,这不是个问题。” 每年一百万匹的毛料,现在根本不会存在过剩的问题,只要能织造,就能卖得出去,但再过十年,二十年,随着绥远地方的养殖规模的扩大,大明毛料真的可能存在过剩的问题。 大明需要一个潜在的市场。 泰西就是一个很好的倾销地,其实打法之前就已经非常清楚明朗了,大规模铺货,破坏其脆弱的手工作坊,然后开始倾销,市场竞争都是如此的残忍。 同样也要持续不断的调节内部矛盾,大明本身就是最大的消费市场,拉动内需就是个细致活了。 王崇古其实隐隐觉得,生产过剩和人口过剩都是伪命题,但官厂的规模又没有发展到那种庞大的地步,至少目前的大明,没有生产过剩的担忧。 北方冬季严寒,人手一件毛料,三个毛呢厂得生产几百上千年才能满足。 “陛下,长崎总督府年前忽然运抵松江府一笔298万银的巨款,是长崎有变吗?”户部尚书王国光极为担忧的说道,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是托付后事一样,这一笔银子,像是长崎总督府最后的波纹一样。 徐渭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一点从嘉靖朝走来的臣子,一清二楚,一个觉得自己害死了胡宗宪,自杀了七次的疯子,从天牢出来,迷茫的活着,直到去往长崎,才算是再次找到了方向,灭倭。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摇头说道:“朕也不太清楚,徐总督倒是把事情说的很明白,但织田信长会做什么,朕无法猜度。” “陛下,臣倒是以为,织田信长武力征伐的可能很小,上衫、后北条、毛利、长宗我部,虎视眈眈,他得先把倭国本岛一统之后,才能图谋长崎。”张居正站了起来,站在堪舆图前,以首辅的身份做出了判断。 大明水师在长崎总督府平倭荡寇,织田信长短时间内,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次织田包围网) “如果毛利辉元、长宗我部、上杉景胜、北条氏直,能够和织田信长团结一心,那长崎总督府就会非常危险。”张居正看着廷臣而后看向了陛下说道:“按照常理而言,兄弟阋墙尚且外御其辱,织田信长作为天下人完全可以号召大名,共抗大明。” “可惜,倭国没有学会这句,对他们而言,内讧比其他重要。” 张居正也担心过长崎总督府发宝钞后,其他大名会不会心生警惕,而后簇拥在织田信长名下,将大明的势力赶出倭国,但最终,张居正确定,倭国不会达成这种联盟。 “先生很少下如此肯定的判断。”朱翊钧好奇的询问张居正判断的原因。 “因为不胜不止。”张居正摇头说道:“陛下,当年平倭之事,严嵩和徐阶在朝中斗,胡宗宪和张经、李天宠在地方斗,真的是不胜不止,这还只是党争,要是直接的武装冲突,是不死不休,打不出一个结果来,是不可能停下的。” 倭国的内部矛盾已经激化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哪里还有结成联盟的可能。 “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认可了张居正的判断。 大明和倭国在发生冲突,即便是没有直接的军事冲突,也有经济、政治、金融上的冲突,而且彼此交锋了数个回合,整个交锋的重点,就是大明在阻止织田信长统一倭国,织田信长必须要在困难重重之下,完成倭国的一统大业,才有可能有些胜算。 织田信长很难短时间内攻破反对他的大名,因为大明朝廷在对倭国贩卖军火,武装这些战国大名,而且通过铸币税,几个战国大名都狠狠的肥了一波。 考验织田信长是否是倭国真正天命之主的时刻到了,大明狠狠的给织田信长上了一波强度。 万历十年开始推行的新政,普查丁口、废除贱籍,并没有在今年做完,只有南衙和北衙,彻底完成了普查丁口和废除贱奴籍之事,剩下还得等到明年,废除贱奴籍,是朝廷在律法层面,不再承认贱籍和卖身契,想要真正的获得人身自由,需要改变的还是生产关系。 “礼部议定春节之后,第一次大明技术进步奖的议程,过完年就准备颁奖。”朱翊钧安排着过年前最后一些事儿,捣鼓出来氨水的魏有山要青史留名了。 朱翊钧提及此事,朝堂上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讨论,大明是农业国,劝农桑也是首要之事,对于水肥的出现,朝臣们爆发了无与伦比的热情。 生产的原料、生产的工艺、水肥的运输、水肥施肥、如何保存、施肥的比例等等方面,都进行了充足的讨论,王崇古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他颇为兴奋的介绍着水肥的种种,解答了群臣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水肥最大的特点是可以用煤矸石制作,煤矸石放入土窑,蒸馏之后,仍然可以作为烧制水泥的原料,西山煤局正在进行探索,希望可以在水泥厂进行烧制,这样一来,成本还会大幅度的下降!”王崇古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极为红润。 张居正询问了成本,若是真的要大规模推广,成本是其中的关键。 原料便宜,烧制简单,工序流程上并不复杂,这都是水肥的优点,它是煤钢联营的产物之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次辅果然经邦济国!”张居正闻言,也是颇为振奋,成本低是最好不过了,如果成本过于高昂,那不利于大规模推广了。 王崇古连连摆手说道:“都是大工匠魏有山的功劳,元辅这哪里的话,若是把功劳推给我,岂不是窃天之功,可不敢这么说,不敢这么说。” 张居正颇为感慨的说道:“还是王次辅主持西山煤局做得好啊。” 不是王崇古的西山煤局,魏有山,也不过是个聪明伶俐的匠人罢了,官厂团造、工兵团营的人才筛选,已经有了成效,这是最大的惊喜。 “王次辅,先生的话是有道理的,才能展现需要的不仅仅是自己,不是王次辅,这煤局不是今天这幅景象。”戚继光罕见的在朝堂上,对王崇古夸赞了一番。 戚继光对王崇古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王崇古当初提领京营,戚继光入京领赏,当时晋党阻止戚继光封爵,甚至闹出了人命来,当初冲突之后,戚继光再也没有说过王崇古一句好话,甚至是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而这次水肥,戚继光知道意义极为重大,罕见的夸奖了王崇古一句,肯定了王崇古的功劳。 “哦?是吗?啊,哈哈。”王崇古先是错愕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他极为谦虚的说道:“就是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儿,没什么,真没什么,诸位真的谬赞,谬赞了。” 戚继光的认可,让王崇古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年,带着京营,连续拿下了无数大捷的戚继光,已经成为了大明世袭的奉国公,而且是坐班文华殿的武勋,武勋之首。 戚继光不计较当年的冲突,是他不想刀刃向内,不代表不在意,即便是上次王崇古为了保证京营进攻不会被后方掣肘,对内清党的时候,戚继光都没说王崇古一句好话。 今天这个认可,不是和解,只是认可他的功绩,这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犯的错误买单,张居正、戚继光对王崇古的偏见,甚至是仇视,是当年之事的延续。 “明年就开始试制了。”朱翊钧笑着说道:“一边实践,一边总结经验就是,先在京畿开始试点,而后缓缓推开。” “百业农为先,农兴则百业兴。” 京城在准备过年,而远在泰西,有一些人也在积极筹备着过年,那就是大明遣泰西特使、葡萄牙国务大臣徐璠,徐阶死后,徐璠远渡重洋来到了泰西,这一走,回到大明就是遥遥无期,距离是一方面,父亲的死是另外一方面。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徐璠和陈大壮两个人,简单的在葡萄牙辛特拉王宫的中国厅,准备了过年之事,而葡王安东尼奥也送来了许多的礼物,过年对大明人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我的国务大臣,你似乎还没有为我的孩子送上祝福,作为来自东方的智者,作为大明的使臣,你对孩子的祝福,非常重要。”安东尼奥带着公爵夫人来到了中国厅,公爵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连教廷都派人来祝福了公爵夫人有了身孕,但徐璠一直没有祝福过。 徐璠不知道怎么祝福,他选择了岔开话题说道:“大明的船只从松江府而来,已经抵达了自由之城,殿下,打算怎么选择呢?是开放里斯本的港口接纳这些船只?” “那是当然!”安东尼奥颇为肯定的说道:“我可是陛下册封的安东尼奥国王,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没有了!这真的是太美妙了,我可能成为整个泰西最富有的国王!” 接纳这些船只,意味着船上的棉布,都会被安东尼奥吃下,安东尼奥就可以开心而愉悦的做个二道贩子了。 五大市舶司联合组建的远洋商队已经顺利穿过了狂暴的大西洋抵达了自由城,塞维利亚别称,新世界的贸易之家,当地的商人,正在积极接洽远洋商行的船长刘吉,希望能够吃下这批棉布。 大船是不可能久留的,交易的周期实在是太长了,就需要一个二道贩子,而安东尼奥也在积极沟通,已经初步的达成了共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爱大明 大明在万历十年三月份,由五大远洋商行组建的远洋商队,一共由十二艘五桅过洋船构成。 船队的船长,是上一次遣泰西特使徐九皋的佐贰官刘吉。 整支船队共有大布两百万匹,小布三百万匹,除棉布外还有瓷器、茶叶、丝绸、银器、漆器、铁锅等等,种类繁多,总价值超过了六百万银。 在途径墨西哥秘鲁巴西总督区的时候,已经与当地交易了近三百万银的货物,换取了当地的特产,最后抵达了自由之城。 铁锅一两银子一个,在到自由角之前,就卖完了,供不应求。 刘吉非常纳闷,大明铁锅在南洋受欢迎也就罢了,南洋的确没有铁锅生产,但在新世界新大陆,也是如此受欢迎,甚至比丝绸、棉布更畅销,是刘吉无论如何都没想明白的。 一两银子一口锅,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斤猪肉了,如此昂贵的价格,还被哄抢。 带的少了,这是刘吉最深的感触,谁知道这玩意儿如此畅销? 新航路的开辟要比想象的更加困难,无休无止的风暴、无声无息的疾病、贪婪凶狠的海盗、阴险诡诈的泰西番夷、索求无度的征税官,这些困难都是可以预期的,可是航路上,新的挑战出现了,那就是沿途的总督府很多时候压根就不想好好做生意,只想明抢。 杀了你,你的货也是我的。 这就是沿途航行而来,让船队完全无法预料的挑战,那些个总督和海寇们合作,意图对大明船队进行抢劫,总督负责提供船队入港离港目的地的时间,而海盗负责抢掠。 上一次的环球航线,主要还是以探索为主,没有携带许多的货物,还没有引起海盗的普遍关注,而这一次,大量的货物终于引起了海盗们的虎视眈眈,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凡是有一点松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最大的挑战是麦哲伦海峡的火地群岛,那里的水道复杂,且十分的狭窄,水文风向多变,让航行十分的缓慢,而麦哲伦海峡,又是环球贸易航行的必经之路,想要通过火地群岛,一共就两种办法,一种是交钱,逢海盗都拜拜山头,给点银子,海盗看大明船大人多,也会收点好处,适可而止。 起初刘吉用的是这种方式,后来刘吉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打过去! 欲壑难填这四个字,在海盗的身上体现的淋漓极致,刘吉本不愿意生事,海贸利厚,给点银子打发就是,不过是索赏罢了,但很快刘吉发现,这帮海盗去而复来,烦不胜烦,而且胃口越来越大,在海盗对着大明船只放火箭的那一刻起,大明远洋商队露出了爪牙。 五桅过洋船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大明海疆安全,即便是为了商贸,改了一些设计,但最初的设计就是战船,而这次每艘船至少有大小火炮七十五门,整个船队的火药密封存储超过了十万斤。 刘吉艰难的通过了火地群岛后,再次贸易的时候,他开始不再满足索求无度的征税官,面对征税官无礼的要求,刘吉选择将十八斤火炮塞进这些征税官的嘴里! 大明远洋商队,仅仅一次海贸,就学会四個字,仗剑行商! 陛下有圣谕: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起初刘吉对这句话还不是很理解,总觉得陛下有些过分暴戾了些,作为君王,暴戾对国朝非常危险,而这次的远洋商贸,让刘吉对陛下这些话有了极为充分的理解。 狗屁友邦,费利佩二世、安东尼奥这两个国王,对总督区根本没有一点点的控制力! 船坚炮利就是海贸的唯一规则! 起初大明对泰西总督区殖民地的理解,是参详了琉球总督府和吕宋总督府,无论是军事经济政治文化,都是这样理解,而后做了几年生意才发现,什么总督,全都是强盗罢了。 “徐特使,费利佩二世的无敌舰队平日里都是养着吃干饭的吗?我在直布罗陀海峡门前,被一百多条海盗船给围了!要不是我船大、船快、炮多,差点就来不了里斯本了!”刘吉刚刚跳下栈桥就满腹牢骚。 特茹河在冬季颇为平静。 里斯本港,是一个常年不冻港,若是气温骤降,会有薄冰,但大多数时候温度都在零上。 大明船队有点灰土土脸,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战,船上有各种的箭矢、钩锁挂在上面,还有伤员扎着绷带,水手们忙着清洗甲板,一些登船的海盗的尸体被运到了栈桥上,准备集中焚毁,而炮手们清理着炮膛,海风的咸腥味裹着硝烟味、血腥味,在港口之上弥漫。 “我的朋友,你说对了!自从上次费利佩二世没能打下我们里斯本之后,无敌舰队的水军们发现,费利佩二世这个国王不过如此,我猜你们遇到的海盗,不单纯是海盗,还有无敌舰队的船舰,一般的海盗看到如此庞大的船队,都会避让。”安东尼奥伸出手,给了刘吉一个热情的拥抱,拍了拍刘吉的肩膀。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安东尼奥见过刘吉,上一次徐九皋作为遣泰西特使,刘吉就是佐贰官了,对于能让安东尼奥赚大钱的刘吉,安东尼奥自然报以最真挚的热情。 刘吉如遭雷击,他猛地推开了安东尼奥说道:“葡王殿下!我刘吉是个亡命之徒,风吹日晒,大老粗一个,你能离我远点吗?只对美娇娘感兴趣,对老爷们没兴趣!” 这其实是一个拥抱礼而已。 “不过是文化差异,特使不必介怀。”安东尼奥也不在意,笑着说道:“我也只对美娇娘感兴趣,我准备了盛大的典礼,欢迎大明远洋船队的到来。” 葡萄牙的情况仍然是一片稀碎,安东尼奥仍然没有得到贵族和教会的支持,因为安东尼奥很穷,他还欠下了大笔的战争借款,而刘吉选择安东尼奥而不是费利佩二世,选择里斯本而不是的塞维利亚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安东尼奥要偿还当初的战争借贷。 本息总计超过了一千万银的战争借款,让整个葡萄牙都陷入了迷茫,虽然大明没有催收,甚至进行了三十年的展期,但展期的利息更是让人绝望,这让所有人都焦虑难安,而大明远洋商船的到来,让葡萄牙内外沉浸在了欢庆之中! 大船是需要季风的,不会在泰西久留,需要一个二道贩子,而大明选择了葡萄牙,这代表着,里斯本将成为大明商品在泰西的集散地,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甚至过去对安东尼奥不闻不问的贵族们,这几日也是接连拜访王宫,还在中国厅和徐璠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安东尼奥和公爵夫人之间,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而是安东尼奥为了自己国王之位的选择。 “贵族也可以谈,也可以爱葡萄牙,也可以爱大明。”徐璠在刘吉落座之后,笑容满面的说道。 刘吉呆滞了下问道:“泰西的贵族也可以爱大明的吗?” “不爱没钱赚,爱了有大钱可以赚。”安东尼奥笑着说道:“大家都是知道我的,我有恭敬之心,这是大明皇帝认可过的,我虽然贫穷,但是我每次给陛下带去的礼物,都让陛下格外的满意,玉米、番薯、甘蔗、橡胶、红木、棉花的种子,确实没多少钱,但陛下真的很高兴。” “我不是因为银子而爱大明的哦!这和贵族们完全不同!” 安东尼奥急切的表明了自己爱大明的立场,他当时走投无路,葡萄牙要落入费利佩的手中了,而他这个继承人,又被老国王纯洁者流放到了海外,只能以操船为生,没钱没人没拥趸嫡系,只有一个剑圣马尔库斯像个傻子一样相信安东尼奥能够拯救葡萄牙。 忠诚,是中世纪的骑士精神之一,但随着大旅行运动,这种品质正在泰西变得越来越少。 忠于国朝、忠于本国人、忠于本国集体利益、忠于自己的本心,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慢慢的变成了一种耻辱。 安东尼奥如愿的当上了葡王,甚至为了大明的支持,穿着御赐的五章衮服,不伦不类的成为了国王,任命了东方人徐璠为国务大臣,这几年,安东尼奥过得并不如意。 现在!大明远洋商行的船队来了! 里斯本将成为大明货物在泰西的集散地! 刺破黎民的曙光从东方升起了,在帆船的桅杆上闪耀! “国王殿下,徐特使、刘特使,费利佩二世的秘书索伦来了。”陈大壮和海防巡检耳语了两声后,对着众人说道。 刘吉有些疑惑的问道:“索伦不是费利佩的秘书吗?他怎么在里斯本?” “在策反我,用尽了各种手段。”徐璠看了看陈大壮,笑着说道:“他想让我去费利佩手下做事,已经念叨三年了,费利佩二世觉得没有了国务大臣的安东尼奥不堪一击,甚至连庶务都无法处置的安东尼奥殿下,会让葡萄牙上下向往加入西班牙。” “那索伦在这里,就不意外了。”刘吉非常认可的点头说道,徐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和他爹徐阶很像。 徐阶也有才能,只不过徐阶的才能都用到了内部倾轧和贪腐上了。 索伦带着圆尖帽和标志性的大白色络腮胡子,走进了中国厅内,他看着刘吉极为遗憾的说道:“很遗憾船长居然选择了里斯本而不是塞维利亚,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塞维利亚可以直接将贵客的货物全部吃下,而里斯本还需要打欠条。” “嗯,这的确不明智,里斯本不如塞维利亚,这是显而易见的。”刘吉点头说道:“这是陛下的决定,因为安东尼奥是陛下册封葡王,费利佩二世不是,就这么简单。” 大明养条狗,也不能让它饿的骨瘦如柴,怎么说安东尼奥也是家犬。 “感谢陛下的信任,虽然里斯本就两个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有了来自大明的货物之后,过不了几年,就是这也好,那也好了。”安东尼奥满是感激的说道:“你们可以不信任我,我原来是个修道院长,后来是个船长,再后来是海盗,现在是国王,但你们可以相信我的国务大臣。” 相比较塞维利亚,里斯本的营商环境确实很差,里斯本的商人,甚至无法支付足够的货款,买下大船的商品,只能打上欠条,成为借款的一部分, 这完全是皇帝意志的体现吗?也不完全是。 这是五大远洋商行的商总、商贾们的选择,大明需要一个在泰西的桥头堡,打开各国自由贸易大门的桥头堡,让大明货物涌入并让泰西人接受大明商品的桥头堡,选择里斯本,是从出发之前,商行们的共同决定,一顿饱还是顿顿饱,连畜生都懂的道理。 而且还有利息,不必担心安东尼奥没有偿还能力,安东尼奥真的无法偿还,就告到陛下那里去,让陛下武装催收,诚然葡萄牙遥不可及,可是果阿总督府和第乌总督府在西洋之内,大明可以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好吧,这的确是安东尼奥殿下的唯一优势了,他被大明册封过了。”索伦神情晦暗,自此以后,西班牙就不再垄断对大明的大帆船交易了,而且西班牙还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 刘吉看着索伦,眼神变得冷厉了几分,平静的问道:“所以我们的商队,经过直布罗陀的时候,是费利佩二世的无敌舰队袭击了我们吗?” 直布罗陀海峡是地中海的门户,被费利佩掌控,经过的时候,被一百多条船袭击,这很不正常,而现在刘吉有点想明白了,根本不是海盗,而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要抢劫大明的商船,因为大明商船没有选择塞维利亚! 刘吉此言一出,徐璠的脸色立变,他猛地看向了索伦,目光如同毒蛇。 大明的读书人向来以阴狠著称,不是阴谋都要猜测三四分的阴谋,更别提这件事这么明显了,帆船如期到港,里斯本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过年前,能再见到大明人,让徐璠也很高兴,一时间有些忽略了。 “费利佩二世做了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我会如实禀告陛下,对于这次袭击,西班牙必须要付出代价。”徐璠坐直了身子说道:“索伦,费利佩是泰西的霸主,大明和西班牙万里之遥,大明就是再强大,也远在东方,如何谈代价和威罚呢?” “简单啊,加税就是了,惩戒性关税收30%,不再享受到港6%的抽分,的确是极其遥远,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索伦连连摆手说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不是我的国王下的命令,自从上次海战之后,我的国王遭到了质疑,用大明的话来讲,就是养寇自重。” 索伦思索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很快就找到了四个字去形容,这样在场的人立刻就懂了。 费利佩二世进攻葡萄牙失败后,圣克鲁斯侯爵阿尔瓦罗来到了里斯本议和,租借了一个港口,战争的失败再加上费利佩二世清理了一批反对派,让西班牙内部出现了一些噪音,而这些内部的矛盾的直观体现,就是直布罗陀海峡的养寇自重。 西班牙海军部分的将领,开始养寇自重,借口清剿海盗索要金银军费的同时,还刻意纵容海盗,这些海盗精准的知道船只携带的货物,知道船只启航的时间。 “这就是英格兰女王为何要颁布私掠许可证的原因了,她试图将私掠商船、海盗成为一股牵制我西班牙精力的武装力量,事实上她成功了,这些海盗船和我西班牙水师将领有关,也和英格兰皇室有关。”索伦为了澄清误会,将伤疤揭开来,告诉了大明的贵客。 “原来如此。”刘吉相信了索伦的话,大家都是使者,羞于谈及本国的弊病,就像刘吉不会对安东尼奥、费利佩说,大明有八成人是赤贫,乡野之间九成八的农户濒临破产边缘,大明的确很强,同时也非常的虚弱。 刘吉思考了片刻,愣愣的说道:“这个英格兰怎么跟倭国越看越像啊。” 像,真的是太像了。 历史总是无情对无脑的胜利,费利佩二世一直追求塑造的海洋秩序,在无情的私掠许可证面前,不堪一击,整个泰西的海洋,向着失序的边缘崩溃。 “费利佩二世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刘吉看着索伦问道。 索伦十分急切的说道:“解决的办法不就在船长的身上吗?确切的说,是船长带领船队的货物身上!” “本来我的国王打算,庞大的海军出征,击败英格兰海面力量,然后将货物倾销到英格兰,英格兰没有白银,最开始他们出口的货物主要是羊毛,为了羊毛,英格兰进行了残忍的圈地运动,将农民的土地以蛮横的姿态强行没收,制造了大量的流民。” “英格兰在积累了一定的白银之后,就开始收紧羊毛的出口,开始建立工坊,出口毛呢,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不得不走进工坊里,而极为廉价的人工,让英格兰在毛呢生意上有着极大的价格优势,更多的白银涌入了英格兰。” “英格兰的白银,全都是来自于羊毛出口贸易,只有将英格兰的手工工坊击碎,才能消灭它。” 索伦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费利佩二世的规划,说的一清二楚,武力敲开英格兰自由贸易的大门,用货物倾销摧毁英格兰手工业,最终遏制英格兰的崛起。 在海贸这个餐桌上,一共有四个玩家,葡萄牙、西班牙、英格兰和大明,能够独立完成环球航行,就是上桌的标志,分别由斐迪南·麦哲伦、弗朗西斯·德雷克、徐九皋完成,而不能上桌的地区,都是菜单上的菜。 麦哲伦是葡萄牙人,为西班牙效力,所以麦哲伦完成的全球航海,是两牙航海技术和经验的共同成果。 佛朗西斯德雷克是英格兰的英雄,对于西班牙而言,他就是臭名昭著的海盗。 海贸海贸,没有货物如何海贸?而英格兰的商品优势,就是廉价的毛呢,只有彻底击垮英格兰的手工业,才能把英格兰赶下餐桌,让英格兰成为菜单上的菜。 “也不是不行啊,费利佩二世打开英格兰的国门,我们葡萄牙商人在后面卖货,费利佩二世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你说是吧,我的国务大臣。”安东尼奥看向了徐璠,意思很明确,忽悠!赶紧忽悠! 把索伦、把费利佩二世、把西班牙忽悠瘸了,趁机赚钱。 “是的,国王殿下说的很有道理,这是可以谈的。”徐璠笑着说道:“我也可以爱西班牙。” 索伦气急败坏的说道:“但我是傻子吗?我们西班牙在前面冲锋陷阵,伱们葡萄牙人在后面趁机拿走最大的利益,我带着这样的协议回到西班牙,我的国王会为我绑上千斤的巨石,把我扔到地中海去!” 索伦对徐璠的鲜廉寡耻更加清楚了,只要不涉及到大明,徐璠没有任何荣辱心,因为都是假的。 爱西班牙?爱个大头鬼! 徐璠稳如泰山的说道:“费利佩二世可以不打英格兰啊,他可以选择认怂,不如继续求娶英格兰女王吧,虽然她已经发誓要终身不嫁侍奉神,但继续求娶也未尝不可,联谊开疆嘛,不丢人,把尼德兰的治权交给英格兰,把女王娶了。” “把尼德兰地区让给女王,女王一定会心动的。” “徐璠这番话其实在嘲讽西班牙的联姻开疆,和他的霸主地位根本不匹配,而之前费利佩二世的确求娶过英女王,只不过是失败了而已。 “这是不可能的!”索伦大声的说道。 安东尼奥立刻说道:“是女王不同意吗?” “不是那样的,怎么可能把尼德兰地区割让给英格兰,海盗终归是要消灭的!”索伦嘴角抽动了下,徐璠和安东尼奥这一唱一和,是真的气死个人。 索伦强行争辩道:“这不是联姻的问题!尼德兰地区和本土不接壤才是问题的关键,开疆一定会出现问题,不必归咎到联姻之上去。” “因为联姻是一种绥靖的手段,不能对原来的肉食者进行清算,而又对新开辟的疆土有利益诉求,就一定会爆发民乱,因为割平民的刀又多了一把。”徐璠简明扼要的说了下联姻开疆的困局。 联姻代表着对旧有利益既得者的承认,无法清算旧有肉食者,新的肉食者有更多的利益诉求,一定会出现尼德兰现在这个局面。 这是可以预期的,必须要对旧有利益既得者进行清算,在阶级上完成替换,才能完成真正的开辟,这在阶级论的第二卷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肉食者需要完全替换,否则多一个肉食者,生产者就会无法供应,阶级论第二卷讨论的就是分配。 徐璠没有说的那么多,也没解释的那么明白,索伦又不读阶级论,说不到一块去。 其实徐璠误会了,索伦还真的读矛盾说、公私论、生产图说、阶级论和自由说,这都是黎牙实翻译好的拉丁文,索伦带回了这些翻译的书籍,但国情不同,不能生搬硬套。 刘吉不再说话,他现在成为了乐子人,看热闹。 反正他就是来做买卖的,无论这个利益怎么瓜分,大明那份不会少了就是。 这就是商品优势和武力优势给刘吉的底气,商品优势是需要武力去保护的,就像仗剑行商一样,没有强横的武力,行商就是案板上的肉,商品优势无从谈起。 刘吉看热闹,徐璠和安东尼奥忽悠索伦,索伦面红耳赤的争执着。 餐桌上有四个食客,有三个食客凑到一起商量着对付最后一个食客,而最后一个食客,又是那种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人。 最终,确定了利益的分配,西班牙要出工出力,敲碎英格兰的大门,自由贸易,而葡萄牙的商船都要过波尔图港,给费利佩二世交税,波尔图港就是西班牙租借到的港口,用于对尼德兰和英格兰用兵。 双方围绕着波尔图港的税收,展开了唇枪舌战。 西班牙因为局势问题,只能捏着鼻子吃这个哑巴亏,因为西班牙必须要解决尼德兰反叛、英格兰海盗问题,费利佩二世这个泰西霸主的地位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葡萄牙的商船并不是必须要过波尔图港,可以直接航行到泰晤士河贸易。 安东尼奥为了表示欢迎,准备了巨大的典礼,还有许多的美人,大明商船的水手们陷入了狂欢,但护航的水师军兵们却不为所动。 “黎牙实老是说,大明军兵是帕拉丁,是圣堂武士,果然是这样的,大明远在万里之外,仍然如此军容整齐,实在令人动容。”索伦看着港口上那些仍然在警戒,没有参与到狂欢的军兵,由衷的说道。 索伦以前总觉得黎牙实在吹牛,哪有什么帕拉丁,哪有什么圣堂武士?那都是传奇故事的传说,但是今天索伦看到了、 这种完全符合清教徒定义的军兵,还维持如此庞大的规模,简直是不可思议。 清教徒是英格兰加尔文主义,强调所有信徒在神的面前一律平等,主张人人都可以和神沟通,从神身上得到启示,反对教会对神谕的垄断,借着神的名义搜刮财富等等。 对于大明人而言,这不难理解,把神替换成大明皇帝,把信徒替换成大明人。 “大明军兵只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从百姓中来,所以要保护百姓。”刘吉也是感同身受的说道。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想当国王的院长不是好船长 大航海时代,不过是一块掠夺的遮羞布罢了,这就是刘吉这个亡命之徒的结论,即便是贸易,也要仗剑行商,没有充足的火力,任何利益都无法保护。 葡萄牙、西班牙和大明,都是狼,一个提供武器弹药,一个武力敲门,一个进行走私贸易,分工明确,大明获得了市场,西班牙确定自己霸主地位获得凝聚力,葡萄牙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对国内各方势力进行重新洗牌。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唯独不包括英格兰这只羊。 这就是这次里斯本会议的内容。 这么可以对付英格兰,也可以对付尼德兰地区,还可以对付法兰西,甚至对付神圣罗马帝国或者西班牙。 规模就是经济战争中的纵深。 里斯本的狂欢持续了整整三日,整船整船的货物被不断的搬运下来,所有的葡萄牙人,都极其的兴奋,而这种兴奋并没有因为庆典而结束,因为接下来繁忙的贸易,让里斯本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货物十分的充足,而如何分配,则是由安东尼奥说了算。 自加冕为国王以来,安东尼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個国王,从臣民到贵族无人不尊敬这位东方大国册封的国君,安东尼奥不仅带来了独立、安定还有财富,至此没有人再质疑安东尼奥了。 除了他自己。 举国欢腾的时候,有一个人反而郁郁寡欢,公爵夫人卡塔里娜,安东尼奥忙于各种酒会,甚至还有了一个情人,这个情人是公开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情人的存在,卡塔里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了。 两个人走到一起,是卡塔里娜对安东尼奥的支持,两个人血亲的关系,让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能够安然出生,充满了变数,但王国也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来继承王位,至少不能过于蠢笨或者畸形。 公爵夫人只能允许这个情人存在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卡塔里娜看着醉醺醺的安东尼奥,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我一下。”安东尼奥去洗了个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才坐到了凳子上,喝了口茶,才算是醒了过来。 “商人们都很热情,他们就像是海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你不知道今天他们有多么的疯狂,就为了抢到一批棉布,或者一口铁锅。”安东尼奥伸出手来说道:“我们葡萄牙每年能从陛下的大帆船贸易里,赚到两百万银。” “只需要六年,我们就能提前把借款还清,在那之后,我们才能奢谈葡萄牙属于我们自己。” 卡塔里娜用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摇头说道:“为什么要急于清偿借款呢?4%的年息的确很高,但和那帮该死的威尼斯商人相比,大明皇帝简直就像是慈善家一样,为我们整整展期了三十年!” “事实上,只要我们每年的收入增长大于4%,这笔借款清偿就不必过于急切,筹办更多的手工工场,将西非和新世界的来料进行加工,让更多的人获得工作,这就是陛下展期三十年的目的,远在东方的大明皇帝,并不是一个过分急切的君王,他展期三十年就是给我们发展的机会。” “包括这次大帆船的贸易,东方将交易的锚点设在了里斯本,这还不够明显吗?” “你等我下。”安东尼奥又跑去狠狠的洗了把脸,甚至催吐了一下,才把所有的酒意驱散,回到了国王寝室之内,他揉了揉眉心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呢。” “我之前还想,陛下是为了那4%的利钱,快速偿还才有利于我们葡萄牙,但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卡塔里娜,你知道,我不适合做个国王,我对这些没什么主意。” “不,你很适合做国王。”卡塔里娜摇头说道:“做国王其实不需要什么智慧,做国王要会选择,其他都不重要,索伦总是瞧不起你,说伱是个修道院长,说你是海盗,可索伦只是个秘书,他不清楚,当国王最重要的是勇敢和取舍。” “而你从来不缺少这两个秉性,这就是你能做国王的关键。” 安东尼奥有些苦恼的说道:“你总是鼓励我,但其实我没有什么智慧。” “如果没有大明的支持,你还会选择回到里斯本继位吗?”卡塔里娜想了想开口问道。 “会!”安东尼奥十分肯定的说道:“即便是没能获得陛下的圣眷,我依旧会回到里斯本来,为了葡萄牙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死亡!贵族和教会的牧师们,想要出卖葡萄牙给费利佩二世获得稳固的地位和权力,但葡萄牙会变成人间炼狱!” “贵族和教会已经是平民身上的巨石了,如果再加一个宗主国,就会多一块无法负担的巨石,承受代价的只是平民!” “我会选择回来,为平民战斗到底!葡萄牙属于葡萄牙人!” 徐璠为安东尼奥讲过阶级论,奈何天资有限的安东尼奥,实在是没法理解,他甚至不太愿意承认阶级的存在,选择了另外一种叙事,葡萄牙属于葡萄牙人。 卡塔里娜笑着说道:“看,这就是勇敢和取舍,剑圣马尔库斯,不是傻子,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才会誓死追随于你,你做到了,十一年了,你做到了。” “或许吧。”安东尼奥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勇敢和取舍,任何一个在船上做船长的人,都具备这样的性格,否则不可能战胜海洋。” 不想当国王的院长不是好船长。 安东尼奥的确想做好一个国王,他尝试过,但他只是一个船长,实在是没什么天分,当国王要有智慧,而安东尼奥不具备如此的智慧。 卡塔里娜看着安东尼奥十分确信的说道:“不必过分急切的提前偿还这笔借款,就按照陛下的展期如期还款就行了,理由就是:把钱用在手工工场上,要击败尼德兰和英格兰,也不是一定需要做那些肮脏的事儿,里斯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从新世界和西非的来料更容易到达里斯本。” “尼德兰有大量的工匠,还有手工工坊主,但是尼德兰处于战乱之中,这些工坊主想要逃离,却没有任何的地方让他们逃走,我们营造了手工工场,就可以吸引他们前来了。” “工作对于你心心念念的平民非常重要,因为这是他们生活的唯一来源,你为他们找到了生路,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国王。” 谁为万民奔波,谁就是万民之王。 安东尼奥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做。” 大明皇帝从不催促借款,因为庞大的借款其实里面有很多都是利润和利息,一艘五桅船卖二十五万银,朱翊钧以这样的价格卖给安东尼奥整整三十五艘五桅过洋船,剩余的部分都是利息,其实一条五桅船的成本,把一切都算上,也不过两万五千银罢了。 即便是贪婪而吝啬的大明皇帝,也对这种暴利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在安东尼奥正常还款的情况下,朱翊钧并不催促,当然这不是说要免除这种债务,安东尼奥真的不还,朱翊钧还是要催促的,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该拿的钱还是要拿的,一分钱不能少! 安东尼奥不缺果断,眼看着费利佩二世要对英格兰和尼德兰地区动手,战争的利益不仅仅只有白银,还有人才。 “我们的国务大臣,还是没有为我们的孩子送上祝福吗?”卡塔里娜颇为担忧的说道。 “是的,他总归是在避开话题。”安东尼奥无奈的说道:“东方人从夏朝开始就不主张同宗结婚,夏殷始嫌同族之婚,周制始绝同姓之娶。同姓不婚,惧不殖也。” “夏殷是什么时候?”卡塔里娜疑惑的问道。 安东尼奥靠在椅背上,仔细的回忆了一番说道:“3600多年前了。” “大明真的是历史源远流长。”卡塔里娜呆滞了下,三千六百年的时间尺度,对于她而言,有些过于的久远了,这种纵向上的规模,根深蒂固。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说道:“我上次问过他了,同姓不婚,惧不殖也,就是说,同姓结婚孩子很难成活,自秦汉起,律法就极为明确,同姓结婚徒两年,同姓同宗罪加一等以奸论,大明律更为严苛,同姓六十杖,同宗一百杖。” “咱们得亏是离大明远,否则御史们知道会弹劾我们,估计会被活生生的打死。” 不是徐璠没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不会阿谀奉承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他实在是对国王、王后的命运有些担忧。 安东尼奥低声说道:“事实上,国务大臣徐璠说的是对的,内奥地利大公卡尔二世和外甥女玛利亚安娜,孕育了十五个子女,只有七个是健康的。” 这个畸形的几率已经很高很高了,人类繁衍要是这个畸形率,早就绝种了。 “唉。”卡塔里娜没有闹没有哭,只是摸了摸肚子里,脸上有化不开的怨愁,她也不后悔,为了葡萄牙,面对费利佩二世的咄咄逼人,面对葡萄牙一地鸡毛的局势,她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支持安东尼奥。 刘吉手里拿着一卷书,是徐璠写的,内容是关于英格兰的圈地运动。 从南宋端平二年开始的《莫顿条例》开始,英格兰已经进行了长达三百余年的圈地运动,而且这种行为正在从庄园主圈地,向着议会圈地进行,英女王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圈地,英议会掌握了超过20%的耕地面积,为了羊毛,超过五成的土地被转化为了牧场。 大规模的饥荒在英格兰蔓延着,即便是在伦敦街头,也是遍地的流浪汉和乞讨者。 “英格兰不仅仅对外凶狠,对内也不遑多让啊,梅斯塔协会,是整个泰西最大的毛呢协会,主要由牧羊人组成的协会是费利佩二世最大的钱袋子,即便如此,西班牙的田亩也只有10%不到的牧场,而英格兰超过了五成都是牧场。”徐璠一脸绷不住的神情。 “英格兰人为什么不造反呢?”刘吉看了都眼前一黑,圈地是兼并,兼并后搞牧场,是刘吉这个大明亡命之徒都无法想象的事儿,北虏都不这么干,俺答汗一直想要扩大耕地面积,获得更多的粮食。 俺答汗已经很残忍了。 “谁说没有,不过都被镇压了而已,而且承受代价的是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发生饥荒的时候,连奥斯曼人都看不下去了,派了三条船装满了粮食,和费利佩二世的四条船一道去赈灾,结果七条船只有一千石左右的粮食允许进入爱尔兰,因为英王室只捐了两千石粮食。”徐璠讲解了一个趣闻。 费利佩二世谋求和英女王联姻的那段时间,爱尔兰爆发了饥荒和瘟疫,费利佩二世准备了礼物,满船的粮食,奥斯曼苏丹那会儿也是脑子抽风,想要以罗马继承人的身份融入泰西,就和费利佩二世一起去了。 这年头,没有太岳箱运粮是风险很大的事儿,好在地中海就是个澡盆,颇为平静,赈灾的运粮船顺利抵达。 “这批粮食呢?最后怎么样了?”刘吉好奇的问道。 徐璠两手一摊的说道:“在伦敦卖给了英格兰人,英格兰人利用这批粮食,又大肆圈地。” “啊?”刘吉可是两次远洋商贸,自问自己见多识广,他由衷的说道:“这很英格兰。” 潘季驯一个老好人,在江西闹蝗灾的时候,都被逼到要杀人的地步,这天下的肉食者秉性大致是相同的,灾年兼并,真可谓是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有一个金毛番在门外求见。”陈大壮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金毛番是英格兰人,显然大明远洋商船的到港,同样引起了英格兰人的注意,因为直布罗陀海峡的海盗泛滥,和英女王的私掠许可证,有极大的关系,英格兰人对大明商船到港,是知之甚详的,甚至还试图抢了一次,没打过而已。 “两位大明特使,我是弗朗西斯·德雷克,作为环球航行者,我想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我想是这样的,大明环球舰队船长刘吉先生。”德雷克十分优雅的见礼,即便是不笑,也带着一种温和,看起来颇有绅士风度。 “海盗头子德雷克?”刘吉用拉丁语回答着。 都说大明是礼仪之邦,文明上国,这一开口就是骂人的话,把德雷克搞得一脸尴尬,虽然是事实,但德雷克明面上是英格兰的勋爵!怎么能直接点破呢? “不是这样的,这都是费利佩二世的谎言。”德雷克连连摆手说道。 刘吉和徐璠两个人在眼神交流,而德雷克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的直觉在警告自己有危险,突然的沉默,让德雷克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怎么了?”德雷克疑惑的问道。 刘吉坐直了身子说道:“我们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你,海盗船长德雷克,你的人在直布罗陀海峡袭击了我们的船队,造成了四人受伤。” 德雷克迷茫的说道:“我们沉了七条船,死了二百一十多人,不是大明商船赢了吗?” “英格兰胆敢袭击我们大明船只,这是在挑衅,需要付出更加昂贵的代价!”徐璠十分确信的说道:“无论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是法兰西人、英格兰人,只要胆敢挑衅攻击大明的商船,就要付出代价!” 德雷克第一次见识到了汉使的霸道,大明仍然是天朝上国,汉使会极为霸道的维护大明的尊严和利益,该动手的时候绝不手软。 明明是大明方大胜凯旋,炸沉了他七条私掠船,结果大明仍然在索要赔偿。 胜利者的姿态,可谓是被刘吉做足了。 “大明需要怎么样的代价?”德雷克十分确信的说道:“你们不能杀我,我带来了诚意,大明应该和我们英格兰合作,而不是和费利佩!” “和英格兰合作什么?合作如何让海盗如何泛滥吗?”徐璠嗤笑的问道:“我大明人深受海寇之祸,和你英格兰合作什么?” “当然是两牙的殖民地!”德雷克大声的说道:“英格兰和他们的殖民地相比,就是一只蚊子,而他们的殖民地富得流油!仅仅在秘鲁就有银矿和硝矿,银子是货币,硝石是火药!世界最大的规模的银矿和硝矿在他们手里掌控!” “我不明白,大明总是那么的英明,和谁合作,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儿了,但大明仍然选择了和费利佩、安东尼奥成为朋友,而不是我们英格兰!” 德雷克非常激动,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明和西班牙葡萄牙成为友邦,而对英格兰视若罔闻,出使到大明的使者没有带回好消息的同时,大明商船抵达自由角,甚至都没跟英格兰人有任何的接触。 “你看,你们只想着抢劫,而大明就只是单纯的做生意罢了。”刘吉看着德雷克,他的这番说辞,看似是合理,但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抢劫合法。 抢劫殖民地合法,抢劫本国平民合法,抢劫他国财货合法,抢劫他国商船合法,就是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一切都是基于强盗逻辑去思考问题。 “所以,大明为何要和强盗为伍呢?大明虽然衰落了很多,但还没沦落到这等地步。”徐璠十分确信的回答了德雷克的话,他更加直接的说道:“你也不用想着用你惯用的伎俩来威胁大明,大明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你可以借着那么无穷无尽的海盗,对小国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但大明不是,你尽管来抢,一厘银你都抢不到,还要搭上无数的性命。” “这是站在是实力的角度对你们的警告,大明远洋商队,仅仅十二条五桅过洋船,你们倾巢出动,也无法劫掠到一匹棉布。” 大明规规矩矩做生意不抢他们就是好的了,现在反倒是被抢到了自己头上,人话听不懂,就用火炮说话。 “大明这个决策并不明智。”德雷克还是坚持的说道:“英格兰人从未伤害过大明,但这些红毛贼,可是在大明倭患的时候,和倭寇一起作乱!他们甚至攻破了马六甲王国,窃为己有,让大明和英格兰的商队不得不绕道数千里,才能进入西洋!” “马六甲王国是大明的藩属国!” 德雷克很难理解,大明作为天朝上国,和两牙之间有冲突也有合作,大明在进攻吕宋总督府和果阿总督府,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但大明依旧和两牙之间选择合作,这完全不合乎道理,哪有这样的处理,敌对和友好这两种关系同时存在。 “所以按照你的逻辑,我们现在就应该杀了你,因为你的私掠船意图抢劫我们的商船。”刘吉嗤笑了一声说道:“对等报复,不是吗?” 徐璠伸手打断了争论说道:“其实在你们的使者约翰·哈里森,第一次乘坐大帆船前往大明的时候,我大明热情的招待了他,哪怕是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将你们描述为倭国,但英女王的国书,陛下还是回复了一本国书,表明了愿意商贸往来的态度。” “但很可惜,你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私掠许可证一颁布,大明作为海洋秩序的受益者,就不能再继续和英格兰保持友邦关系了。” “你回去之后,应该告诉英王室、议会、贵族、绅士,大明朝廷态度转变的原因,应该反思一下,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而不是一味的要求大明,质询大明为何不肯和英格兰建立友邦关系。” 徐璠讲的是心里话,大明其实最初不反感接触英格兰,哪怕是泰西的特使反复说英格兰就是个搅屎棍,四处搬弄是非,把整个泰西搞得一团糟,但大明对这些并不关心,私掠许可证一出,那就不能怪大明不和英格兰人保持友谊了。 国力越强,秩序的收益越大。 徐璠和刘吉最终没有把德雷克杀死,而是将其全身上下抢了个精光,扔出了中国厅。 显而易见的,德雷克能来到王宫的中国厅,这里面有索伦的帮忙,还有安东尼奥的默许,西班牙和葡萄牙也必须知道大明的态度,而这是一个极好的试探的机会,而刘吉和徐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强横,过多的强横,反而会让盟友们感到担忧。 新年伊始,公爵夫人卡塔里娜顺利生育,孩子非常的健康,这对葡萄牙人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算是神的恩赐了。 “所以公爵夫人还没有跟她的丈夫离婚,就和现在的葡王在一起了,而且还生了个孩子,泰西这么乱的吗?”刘吉也是在里斯本过了个年才知道,葡王的王后还没和前任离婚,刘吉的脑仁都快烧干了才理解了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是的,公爵夫人卡塔里娜还有个丈夫,叫若昂。 徐璠满是感慨的说道:“费利佩二世用了丰厚的条件说服了若昂支持他,包括但不仅限于巴西副王之职、基督骑士团大团长之位、每年可派往印度一艘私人船只的执照、每年可以有一条船参与到对大明的大帆船贸易执照、以及若昂的女儿可以成为西班牙王世子的世子妃。” “若昂被说服了。” “其实公爵夫人的王位继承权在安东尼奥之上,安东尼奥只是个私生子,而公爵夫人可不是私生女。” “若昂是布拉干萨公爵,伊比利半岛成为最有权力的贵族,但因为若昂在王位争夺中,为妻子提供了除支持外的一切支持,公爵夫人只能遗憾的宣布放弃继承王位,这也是公爵夫人和丈夫分道扬镳的原因。” “池浅王八多,别天天盯着点八卦了。你什么时候回大明?” “后日启航回到大明,回航会很快,因为船上没有太多的货物,会在蒙兀儿国再次交易一次。”刘吉有些轻松的说道。 “真想回去看看啊。”徐璠看着无垠的大海,怅然若失的说道。 白银只有两百万银左右,船上还带了大量的货物,安东尼奥无法支付货款,用商品进行了补充,船队会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赶到蒙兀儿国,在蒙兀儿国做最后的交易,装满棉花,回到松江府,完成环球贸易。 刘吉获得了两张执照,这两张执照分别由葡萄牙王室和西班牙王室颁布,代表着大明的商船可以在两国的殖民地港口进行补给,没有这两张执照也可以,只需要把十八斤的火炮抬出来,殖民地的港口,自然会选择让大明船队补给。 火炮有的时候比执照好用多了。 刘吉带着船队再次扬帆起航,不便久留的远洋船队在里斯本这个地方,待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再次消失在了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上。 正月初五,大明结束了休沐,大明皇帝开始上工,比工匠们初六上工还要早一天。 初六这日,阳光明媚,大明皇帝的大驾玉辂缓缓驶出了通和宫,向着永定河畔的两个毛呢厂而去。 万历十一年正月初六,是大明复工的一天,也是大明发开工银的一天,同样也是发分红银的一天,同样在这一天,大明要第一次颁发大明技术进步奖,别名崇古奖,因为足金打造的金制功赏牌上有镌刻【王崇古敬赠闻达之士】字样。 这可是皇帝答应的事儿,自然说到做到。 王崇古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文人墨客只能咬牙切齿的骂王崇古蠢,出钱颁奖,还这么开心。 王崇古自然有话说:他缺钱吗?洒洒水(小意思)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今天,明天,荣耀都属于大明工匠! 大明技术进步奖,本来是王崇古给自己留的遗嘱,是大招中的大招,他本来想用最后的波纹赚一波名声,他为大明当牛做马这么多年,陛下在他弥留之际的请求,也只能答应,他王崇古青史留芳板上钉钉,而朱翊钧截胡了这个计划,但仍然在金制功赏牌上,留下了王崇古的姓名。 李如松,宁远侯之子,大明京营副总兵、骑营参将、为陛下前驱牵马坠蹬者,坐在白象之上,看着前面的队伍,最前面是一台指南车,白象和指南车都是先导车,在先导车之后,是身着铁浑甲的锦衣卫,共计六百人,分成了两列,左边扛着肃字旗牌,右侧扛着穆字旗牌。 在锦衣卫之后,则是大汉将军,每个人都坐在高头大马上,扛着一把长长的仪刀,威风凛凛,在三百二十大汉将军之后,则是由一共有十八匹白马拉动的大驾玉辂,以三排各九匹、六匹、三匹的方式排列,而在大驾玉辂两侧,则是由北镇抚司缇骑构成的护卫。 前后四轮,有半个卧室大小,车上是大明皇帝朱翊钧、皇后王夭灼,以及嫡长子朱常治,朱常治趴在窗边好奇的向外面张望着,指着外面,时不时大惊小怪的惊呼,王夭灼不厌其烦的解释着朱常治从未见过的景象,而朱翊钧则在复习着仪程的全过程。 朱翊钧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这就是这次颁奖的主角了,五等功中的一等功赏牌奇功牌,奇功牌满打满算十六两(596g)足金打造,是长方形的牙牌,长七寸七分,宽二寸四分,厚五分。 亲王用金,大臣用银,百官用铜,皇帝用的是玉,朱翊钧本来想做成玉牌,但在礼部喋喋不休之下,才最终用的足金打造。 奇功牌正面写有事项,此奇功牌为何犒赏,比如魏有山这块奇功牌,上面就写着,万历十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魏有山敬祥瑞水肥,功于生民,功于天地,特赐恩赏。背面就是王崇古敬赠闻达之士。 金牌放在一個玻璃盒里,玻璃盒将奇功牌密封,是为了防止刻字藏污纳垢,密封玻璃盒放在软底檀木盒中,在檀木盒上镌刻着魏有山的生平,魏有山本名魏三道,因为他们家住在村里第三个路口,魏三道的爹是窑民,爷爷是窑民,爷爷的爷爷还是窑民,魏三道从小就跟着父亲下窑井,父亲死在了井下,母亲怕魏三道学了父亲,给他改名魏有山。 魏有山打小就很聪明,但聪明在窑井上好像没什么用,直到大明开始组建西山煤局。 王崇古一再强调,甚至在每一个手工工坊的门上挂上了牌子,告诉工匠们,西山煤局也好,毛呢官厂也罢,都不是他王崇古的功劳,是陛下的皇命圣眷,因为西山煤局的全名为:敕造西山煤事局,毛呢官厂为:敕造永定毛呢官厂、永升毛呢官厂,一切的恩德都是因为陛下的圣命。 但工匠们仍然感谢王崇古为官厂的奔波,大明官厂团造法一直是王崇古的立根之本,就像考成法对张居正一样的重要。 奇功牌全金打造,但是不值钱,因为是御赐之物,是不能贩卖的,同样若是领奇功牌的门户,真的沦落到了要卖奇功牌为生的地步,那大明还是亡国好了。 在大驾玉辂之后,一共有两架四匹马拉的车,一架是潞王朱翊镠的,一架是德王朱载堉的,亲王乘舆之后,是十数驾马车,奉国公戚继光、宜城张居正、王崇古、六部尚书等明公,还有三辆武勋的车辆,是英国公、定国公和成国公,廷臣辅臣武勋的车驾紧随陛下之后。 黔国公在云南,魏国公在应天府大功坊,都不在京师。 在文武之后,是长长的一排银车,银车上拉着这次分发的开工银和分红银,银车一眼望不到头,一共有二十四万四千余银。 银车之后是铜车,车上拉着万历通宝,分红银受到利润的影响,有零有整,为了一天之内把钱发完,需要携带大量的万历通宝一同发往,总计688万枚通宝,在册的住坐工匠,有两万一千余人,每名工匠为可以获得11银327铜。 庞大的仪仗到这里仍然没有结束,在铜车之后是大明的骑营,负责保护整个仪仗,而在骑营之后,则是大明的文武百官。 这一次颁奖在西山煤局举办,为了此事,整个顺天府衙门,过年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积极筹措,而西山煤局也提前了两日开工,进行了一次全厂大扫除,无孔不入的煤灰,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地砖缝都用猪毛刷,刷的干干净净。 工匠们对提前上班没有意见,对打扫卫生没有意见,对于苛刻的要求也没意见,因为提前上班打扫卫生后,可以在打扫完,领到超过11银的恩赏! 工匠们对这笔银子的理解还是皇帝的恩赏,对于给他们分红,他们始终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他们并不觉得偌大的西山煤局他们才是主人。 王崇古对官厂没有积极性的言论,嗤之以鼻,甚至还亲自在邸报上驳斥过这种谬论。 只有高压,只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没有合理的分配,官厂没有积极性,民坊就有积极性了?积极性是官厂和民坊性质造成的?积极性从来都是要用分配去保证的!而不是画大饼,匠人们又不是傻子,你给那点银子,真的很难办事。 拿出官厂不到一成的利润分红,工匠们已经感恩戴德了,真的要爆产能,只需要拉动一下这个分红的比例,直接拉爆。 张居正阶级论的第二卷分配还在发力,按照张居正的设想,利润向下分配三成,才是健康的合理的官厂,当一旦匠人在分配中的比例低于了三成,就十分危险了。 大明分红银就是利润的一成,再加上平日的劳动报酬,以及围绕着官厂工匠建立的保障机制,也就是福利,福利不仅仅是逢年过节的米面粮油,还有官厂的三级学堂匠人学堂女子织院,都需要大笔的白银投入,这都是实打实的分配。 大明官厂对下的分配在加入了分红银之后,工匠们整体对利润分配的占比,突破了35%,也就是说,在分红银制度之前,大明官厂向下分配不足三成,但是依旧爆发了强大的积极性,这完全是因为之前的窑井坊主,实在是太不是人了。 待遇很多时候都是对比出来的。 朱翊钧的车驾终于稳稳的停下,这么大的阵仗,只有在郊祭,也就是皇帝亲自前往皇陵祭祖的时候,才会有如此规模的仪仗,平日朱翊钧出行,最多也不过三百人。 郊祭,朱翊钧一次都没去过,都是大祭司团英国公、成国公和定国公代劳,他忙着给皇陵送礼呢,新都杨氏、俺答汗,都是朱翊钧给列祖列宗的献礼,他虽然没去过,但想来大明先贤们应该是十分满意的。 仪程正式开始了,整个现场的秩序由京营维持,而观礼台设置在了官厂的大礼堂之中,礼堂是在万历七年修建的,能容纳三千人,礼堂是举行典礼的地方,就是平素里奖赏有功工匠才会开启,工匠们娱乐的地方叫戏台,在各个工场里,平日里也有唱戏、评书等事。 京营锐卒们将白银搬到了大礼堂前的广场前,这是仪程的第一步,发钱。 这是皇帝钦定的第一步,先把银子发下去再逼逼赖赖,工匠们领了银子落袋为安,自然脸上都是笑容,都愿意听礼部官员喋喋不休的讲两句,要不然谁有心思听你到底说了什么? 广场上只有二十个发钱的地方,在各大官厂还有一百八十个地方发钱,银子和铜钱都是封好的,只需要签字盖手印就可以领到赏钱。 整个过程还是非常迅速的,在赏钱发完之后,户部、内帑太监和缇骑们奏闻之后,工匠代表们才会入礼堂开始颁奖。 朱翊钧是颁奖的工具人,全程也不要朱翊钧讲什么,他只要出现在这里,就是对工匠们最大的肯定。 “那些个儒学生过来做什么?”朱翊钧看向了太学的儒学生,对着王崇古问道,这不在随扈的名单之上,而且最近因为皇家理工学院开始招生,儒学生对权力支配垄断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朱翊钧才会有所警惕。 王崇古俯首说道:“自己来的,观礼来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朱翊钧眉头紧锁的问道,如果儒学生在这个场合闹起来,表达对工匠地位提升的不满,作为皇帝,只能请祖宗上身,祭出皇恩碎地拳,告诉这帮野心之人,九族的羁绊有多么的紧密,大明从来不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明的天下终究是老朱家的天下。 “不会。”王崇古非常确信的说道:“陛下,咱们大明的儒学生也不是好赖不分,自从水肥的消息传出之后,连让官厂关门歇业的声音都消失了,种地确是很重要。” 大明的共识是农桑为百业之首,先有农桑后有天,种地一事,产量五分由肥决定,这帮太学生是国子监祭酒专门和王崇古商量,组织了太学生,前来观看水肥生产的,贱儒面对水肥这种蛮不讲理的产物,也选择了对官厂闭嘴,煤局千不好万不好,煤烟滚滚黑灰遍地,能造水肥,就是好厂。 贱儒们不能说官厂,也不能说皇家理工学院的错误,只能念叨着王崇古是个傻子,自己发钱颁奖,用私门的钱办公家的事儿,那股子恨不得取而代之的酸味儿,从京师都传到里斯本去了。 这青史留芳的好机会,那得多少银子能换的过来? 朱翊钧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太学生这个年纪不谙世事,的确容易被挑拨,但也不都是贱儒,他们也没有直接到礼堂,而是去了水肥工场,一个个扶着墙,吐得稀里哗啦,他们不听工匠劝告,非要看一看水肥,一打开,直接就吐了。 那个味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而水肥工场很显然证明了之前皇家格物研究院提出的物质是运动的物质,因为水肥那个难闻的气味儿,在整个工场蔓延,不打开也是臭的厉害。 即便如此,廪生们从水肥工场离开的时候,仍在兴奋的讨论着水肥造成的影响! 水肥其实就是蒸馏煤矿石里面的有机氨,然后冷却溶于水,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得靠工匠去实现。 土地的增产,对太学生是有益的,万历十一年能做国子监廪生,哪个家里没有万亩良田,你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廪,仓廪的廪。 能长期脱产,为了博取功名,数年如一日的在国子监就学,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乡贤缙绅、势要豪右,穷民苦力和中人之家这个阶级是进不了国子监的。 水肥这东西的出现,大明人人都是受益者。 廪生们围着魏有山问东问西,尤其是听说只需要煤矸石就可以蒸馏的时候,人人都露出了振奋的神情,大明的煤矿和铁矿,普遍品位不高,煤矸石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制作工艺也不是很困难,不想投入那么多,可以把土窑改得更加简单,把金属管换成陶管。 发展,真的可以团结所有人。 工匠代表开始入场,王崇古站直了身子,走到了台前,对着所有人伸了伸手,礼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西山煤局的水肥工场正式小规模开始投产,预期在春耕之前,可以提供满足三十万亩田的水肥,若有效果,将会在下半年,在各大官厂推广,并且扩产。”王崇古首先告诉所有人,西山煤局没有撒谎,这东西不是纸上谈兵,不是在骗朝廷的经费,是已经小规模量产,能够满足三十万亩田地。 “去年一年,西山煤局的煤铁联营,煤、蜂窝煤、焦,总计产量为六亿五千斤,粗钢产量为274万斤,铁产量为2400万斤,较去年,粗钢产量增长了67万斤,铁增长了460万斤,毛呢官厂织造粗纺毛呢63万匹,精纺毛呢9.4万匹,较去年粗纺增加了18万匹,精纺增加了1.9万匹。” “能有如此成果,皆仰赖匠人之勤奋。” 钢铁产量共计2674万斤,其实真的没多少,总共也就13000多吨,大明年产生铁量大约在15万吨左右,1.3万吨连十分之一的产量都没达到。 大明洪武七年,置铁冶所官凡一十三所坑冶,每所置大使一人秩正八品,副使一员秩正九品,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下旨诏罢各处铁冶,改为铁科,岁输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也就是现在广泛采用的百值抽六。 永乐初年,朱棣诏复官厂坑冶,复设铁官,增设四川龙州铁冶和顺天遵化铁冶,共计十五处官厂。 永乐十九年迁都时,当年铁科加官冶一共为1957万斤。 之后就是轰轰烈烈的兴文匽武了,铁冶所在洪熙元年被革罢,令民自采炼,自此大明只有三十取二、百值抽六的铁科,没有铁冶所、铁官和煤铁官厂了。 王崇古筹建永定毛呢官厂开始,聚敛佞臣这个大帽子,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大明生铁产量在十五万吨左右,按照三十税二的标准,大明朝廷一年光是铁科就可以征收一万吨左右,若是每年有一万吨的铁,俺答汗光是被砸就砸死了,还能轮得到他逞凶? 铁科自令民自采炼之后,就是名存实亡,只存在于律法之中,从未实际征收,这和洪武年间王允道被流放海外有关。 洪武十五年,广平府官吏王允道上疏说,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时铁科百万斤,请旨开科,朱元璋下明旨申饬王允道,以‘军需不乏民生已定,复设此必重扰民’为由,将王允道定义为扰民逆官,流放海外了。 自此以后,这铁科就是个规定,从不征收,有设科而不收,算是朝廷恩免,只要有朝官提及铁科二字,先是一顶聚敛佞臣的大帽子扣上去,然后再抬出祖宗成法,洪武十五年旧例来,这谁敢轻易提及?面对祖宗成法,也只能徒叹奈何。 嘉靖三十二年,工部奏闻皇帝,说各处铁冶久已住罢,铁科不征,今内外库所贮铁有限,军需有亏岁用不敷,请暂命开炉冶一年,仍复往罢,工部用极其悲戚的语气,乞求皇帝担一担骂名,开一年炉冶,再不开,真的没铁用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明没铁,工部如何营造?兵凶战危,没有甲胄、长短兵、铁箭簇如何应敌? 但最终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西山煤局这1.3万吨哪怕全都是钢,大约是后世宝钢集团在节能减排后,1个小时的产量。 况且这1.3万吨里面大部分都是生铁,但在万历十一年,依旧是冠绝全球!钢铁产量的第二名是松江官冶所,第三名是胜州官厂,第四名是河南铁冶所。 大明正在以煤钢联营,改变大明的生产关系,以煤钢联营为核心产能驱动大明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 王崇古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这是西山煤局的第九年,这九年煤铁钢的产量节节攀升,围绕着西山煤局共有民坊三千四百铁匠铺,他们从西山煤局取铁,打造成各种铁器。” “取得如此成果,荣耀属于所有工匠!” 让户部、工部、市舶司们无法理解的一个现象,就是大明铁锅居然能成为出海的拳头产品,一银一口锅,比抢钱还要来钱快的铁锅,是始料未及的,关键是铁锅这东西,需求量还很大很大,无论是蒙兀儿国还是泰西,都有旺盛的需求。 本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于丝绸、生丝、瓷器、茶叶、棉布等传统出海货物,铁锅都是顺带的,但铁锅的盈利已经仅在丝绸和棉布之下了,超过了瓷器和茶叶。 科道言官一直以煤烟为切入点要求革罢,前段时间又因为井下突水要求停罢,但产业匠人丰富,不是空口白牙,大明西山煤局倒了,围绕着西山煤局建立的这三千四百家铁匠铺,如何维持生计? 张嘴就来,丝毫不顾及百姓小民的生计,这就是工部一直不回应的直接原因,是真的匠人丰富,顶多弄点吸收塔,将煤烟吸收一下,停产是不可能停产的,停产了这些个失业的百姓成为流民,谁来安置? 不说围绕着西山煤局的产业链,就是西山煤局这两万一千住坐工匠,他们有力气,有纪律,还听命安排,是最好的军兵人选,失业后的住坐工匠,只需要有人出来煽动,这就是两万一千人的精锐,造反的核心。 王崇古极为激动的说道:“这九年时间取得了许多的成就,也涌现了一大批能工巧匠,而今天,魏有山水肥法,就是官厂有序的结果,我们郑重有请魏有山。” 魏有山走上了礼台,他好好梳洗了一番,就是普通中年汉子,朴实里带着一些憨厚,他走到了王崇古面前。 “讲两句。”王崇古笑着说道。 魏有山看向了所有人,他有点晕乎乎的,之前厂里文书给他写的那一套套的词,什么治世天下无遗贤,不闻天下无遗利,且利不在官在万民这类的话,魏有山发誓,他真的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但一上台,脑子嗡的一下,全都忘了。 还不如问问他水肥法什么时候拉车,什么时候添煤,怎么看风孔火孔,这个他熟,跟本能一样,每次开炉,大工匠们都要盯着,防止炸炉。 魏有山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才大声的说道:“大家吃好喝好。” 礼堂之内哄堂大笑了起来,魏有山这话说的,弄的所有人一头雾水,其实是仪礼结束就中午了,所以在颁奖之后,有大宴赐席,就是工场大食堂加餐,下午不上工,所以皇帝特赐了一万两千瓶的国窖供应。 所以魏有山才说,吃好喝好。 朱翊钧坐在二楼的观礼台,也是笑了起来,王夭灼连连摇头,其实大明的工匠们大抵都是这样,不太会说,面对这样的场合有些手足无措,她的夫君对穷民苦力走卒贩夫非常和善,慈眉善目,可从没有什么坏脸色,但工匠每次觐见,都是大气都不敢喘。 王崇古在台上就笑了,他开口说道:“行吧,吃好喝好也行,那就有请元辅为你颁奖吧。” 张居正从二楼的观礼台站了起来,来到了皇帝面前,请到了技术进步奖一等功赏牌,而后才缓步下楼,将功赏牌递给了魏有山说道:“今天,明天,荣耀都属于大明工匠!” 张居正也有一套一套的词,也是早就找人写好的,但魏有山是今天的主角,他没有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只有一句吃好喝好,张居正也没有把他的套词拿出来,而是简明扼要的重复了王崇古的话,荣耀属于大明工匠。 水肥,纳斯民于寿康,召和气于穹壤,四海八方,际天极地,共沐圣恩德眷。 这场典礼看起来有些虎头蛇尾,但没有怪罪魏有山忘词,人家有大功德在身,站在台上只要不痛骂皇帝,就不会被怪罪。 朱翊钧一直认为,暴力是火药、钢铁、银币、理论和人心。 “先生,看王次辅如此风光,是什么感触?”朱翊钧看着回到了观礼台的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思索了下摇头说道:“这是他应得的。”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先生啊,若非当初先生执意富国强兵,今天也不会有这些了。”朱翊钧却仍然肯定张居正的功劳,没有行政力量的恢复,王崇古还在宣大当土皇帝呢,工兵团营、官厂团造,他一个都做不了。 官僚是一把没有握柄、极其锋利的双刃剑,用得好,就无往不利,用不好,就是伤人伤己。 “臣也是做了点该做的事儿罢了,总得有人做不是?”张居正也不倨功,万历初年的时候,真的很难很难,现在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朱翊钧好奇的问道:“先生,阶级论的第三卷还没写出来吗?” “陛下,没有第三卷。”张居正十分确信的说道:“就两卷,没有更多的了。” “哦,好吧。”朱翊钧点头,也没跟张居正辩经,他也不急,第二卷现在完全足够用了,反而说起了儒学生们,儒学生没有捣乱,而且极为兴奋,为水肥的出现而庆幸。 张居正也是颇有感触的说道:“陛下,其实天下疲惫的时候,贪官也贪不到几个钱,都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银子可以贪?严嵩严世藩父子,世人皆说他们严家富可敌国,但其实也没多少,一头要拒虏入寇,一头要平倭,这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势要豪右也是一样的,他们贪婪成性,也是希望安定祥和。” 朱翊钧看着人群攒动,开口问道:“十王城修建完成了,朕会在明天,下诏迁河南地面藩王入京来,先生以为会不会闹出藩王作乱的大祸来?” “闹起来平定就是。”张居正颇为平静的说道。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章 大明真的存在吗? 朱翊钧是有些意外的,意外于大明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 咆哮的蒸汽机并没有被视为冒着黑烟的怪物、水肥也没有被看作是怪力乱神、大范围的开矿也没有被视为破坏龙脉、蒸汽机从皇陵附近呼啸而过,也没有惊扰列祖列宗,快速帆船没有被视为大一统的离心力反而被看作是海贸利器、圈养式的畜牧也没有被视为倒反天罡,很快被边民所接受,地里不种粮食却种草,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生产,但很快被人接受了。 说起来也是好玩,大明士大夫们确定水肥是肥料的办法,是它和堆肥一样的臭,确切的说,是比堆肥还要臭,所以,水肥是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士大夫们的疑惑。 朱翊钧来到大明就是当头棒喝的王大龙刺王杀驾,很快因为不满足晋党利益,张四维大火焚宫,合一众胆大包天,西山宜城伯府的刺杀,朱翊钧亲自带兵冲杀,这些都让朱翊钧养成了料敌从宽的习惯,在这些新事物不断出现的当下,朱翊钧一直心怀警惕。 但大明对新事物接受的速度很快,即便是贱儒们,也没有大喊大叫着龙脉、怪物、惊扰皇陵,而是叫着煤烟。 煤烟问题又不是贱儒们编出来的话术,谈论这个问题也是基于践履之实,毕竟西山洗煤烧焦炼钢产生的煤烟是切实存在的,让大明的霾灾成为了常态,每到秋冬季节,家家户户都要紧闭门窗,否则就是一层黑灰,出门必然要带着口罩。 朱翊钧将其归因为大明普遍存在的朴素实用主义,李成梁炮轰龙王庙就是这种实用主义的写照。 而大明的藩王也呈现了这种实用主义,朱翊钧去信给大明各大王府,征询迁藩令的意见,藩王们热情似火,拥簇决定的同时,最关注的就是何时能够迁徙入京。 朱翊钧非常坦诚,告诉了诸多王府,说是迁藩就是灭藩,日后不再在大明腹地封藩,来到京师之后,仍要遵守藩禁,并且不能再姑息包庇奸猾,不能再以诡寄田亩于王府门下,也会对宗室进行严格的约束,日后会进一步进行降袭的方式,控制宗藩的数量。 降袭制度就是除亲王以外,累代降袭,五代之后不再录宗牒,不再享受宗室特权,虽然朝廷没有明确这么规定,但其实早就在执行了,领俸宗藩21796人,在册宗藩62732人,隆庆年间在册宗藩还有十万余人。 但朱翊钧同样承诺,会进行海外封藩,大明新开辟的海外殖民地,都会在安全稳定后进行封藩;皇帝会给足俸,郑王的宗俸岁禄为四百石,大明的亲王、郡王以郑王府为例,进行足俸,每年也会进行一次定俸;十王府会有学堂,不在宗册学业有成可自谋生路,准科举考取功名; 有限制也有待遇,朱翊钧非常坦诚的讲明白了这么做的原因,地方诡寄田亩。 朱翊钧坦诚的告诉了各地亲王,各地亲王的回信都表示了拥戴,快快建好十王城,王府而已,他们一天都不想呆了,张居正的考成法不对发放宗俸进行考成,很多亲王府都无力维持了。 说的都很好听,拥戴皇帝决议,但朱翊钧仍然会有些担心,即便是已经有无数人告诉朱翊钧,现在宗藩不具备造反能力,但燕王造反的时候,也不具备造反能力,手里满打满算八百兵,就这么反了,最后还赢了,入京做了皇帝。 “但愿吧,但愿宗室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 张居正十分确信的说道:“郑王府,在过年前由德王府乔迁到了十王城,郑王府上下对十王城格外满意,消息一出,各地藩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又不是苛责,而是荣养。” “陛下宫里是不是有一本《御制纪非录》?” 张居正问起了一本旧书,这本书是朱元璋在洪武二十年写的一本批评集,批评的内容是,大明太祖高皇帝怒斥藩王不法。 里面全都是大明藩王在外的禽兽行径,家丑不可外扬,但这本《御制纪非录》却广为流传,在永乐年间就有抄本。 《御制纪非录》记录了大明各大藩王的恶性,杀人如麻,比如齐王朱博无故杀害指挥千户校尉并家人四百八十二名,老八潭王朱梓,逼迫军士搏杀猛虎等野兽,不带武器的斗兽,潭王朱梓后来因为过于荒唐、牵连到胡惟庸案中,被朱元璋诏入京师,潭王朱梓惊惧难安,把王府付诸一炬,自己也烧死在了宫里。 《御制纪非录》记载的藩王作恶大部分都能和明实录等其他史料对得上,基本可以确信为朱元璋本人写的。 永乐年间开始执行藩禁,也和洪武年间的藩王过于胡作非为有关。 “确实有,朕看过。”朱翊钧笑着说道:“连成祖文皇帝和宁王,也都在其中。” 通行本的纪非录里,是没有燕王和大宁卫宁王的黑料的,因为永乐年间删减掉了,朱棣是皇帝,宁王有从龙之功,自然要维护一二,一并删减了,但是皇宫里的原本,可是记录的非常明确,燕王和宁王最大的黑料是,他们在招兵买马。 宁王招兵,就是对塞外胡人招抚,并且任命胡官组建骑兵。 朱棣问朝鲜要马,结果被朝鲜使者告了,朱元璋知道后极为生气,责问燕镇十七万马还不够你用,你还问朝鲜要马,意欲何为? “但凡是太子府当初削藩的时候,能照着纪非录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了,无端苛责湘王,实属不智。”张居正提醒陛下,建文君当初削藩是没有道理的。 张居正这些话已经很客气了,说建文君没有政治智慧是客气的,其实张居正想说的是,建文君是真的又蠢又坏。 建文年间,死的藩王是湘王朱柏。 朱柏不作恶,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修道,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把朱柏叫到了京师,把朱柏好好的骂了一顿,因为朱柏修道不生孩子。 朱柏第二大爱好就是剿匪,和楚王把湖广地面的匪患好好的耕犁了一遍,这就是他的两大爱好。 朱柏无后,按照大明继承法,朱柏没有孩子死后会除国,所以朱柏在建文年间削藩大潮中,属于那种最无害的,因为他一死,湘王府自然而然就灭了,哪里还需要削? 但建文元年,建文君朱允炆还是派兵派往了荆州,甚至还伪装成木材商队,出其不意的包围了湘王府。 朱柏愤然将王宫点燃,骑白马跃入火中,阖宫皆从,无一生还。 朱允炆宣布湘王谋反,就等同于严嵩、徐阶宣布:大明第一贪官就是海瑞! 但凡是湘王作恶多端,但凡是死的是真的是个作恶多端的皇叔、但凡是朱允炆照着《御制纪非录》挨个点名,是在减少藩王对地方的祸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儿了。 那么多畜生朱允炆不去处置,非要逼死一个无害的湘王,各大王府在湘王自杀身亡后,立刻就懂了,建文君是打算无差别弄所有的叔叔。 郑王世子朱载堉也是皇叔,虽然不是亲的,甚至是出了五服,但皇叔朱载堉什么待遇?皇家格物院院长,能从抠门皇帝这里,以各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无差别的爆金币,大明谁能从皇帝手里,不分青红皂白拿钱,而且动辄百万两起步! 朱载堉被封了亲王,住在禁苑,见陛下两步路就到了。 陛下每次有什么重大活动都要带着皇叔朱载堉出席,彰显亲亲之谊,逢年过节动辄赏赐。 朱翊钧面对现在的朱载堉也没有办法,每次朱翊钧都只能说:皇叔啊,看看白花花的银子吧。 燕王府造反是因为建文君明确表态要无差别一体弄死所有的叔叔,你没孩子也要收拾;汉王造反,是因为当初朱棣的承诺;宁王造反是因为武宗皇帝无后。 大明的确有藩王造反的舞台,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前置条件的,无缘无故的,朱载堉的待遇就是一杆皇帝表达亲亲之谊的大旗,对于安定各地藩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有极强的作用。 郑王已经入京,并且入住了十王城,对十王城的诸多设施都非常满意。 燕王的案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别人指责你造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在造反,并且有造反的实力。 大明的贱儒敢蹬鼻子上脸骂皇帝,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干的?大明贱儒们从不指责戚继光,甚至戚继光在外征伐的时候,贱儒就是阴阳怪气也不敢指名道姓,提都不敢提。 因为奉国公戚继光真的有造反的实力,所以贱儒们总是大肆夸赞戚继光忠不可言。 朱翊钧下旨令河南地方迁藩,这道旨意在正月十二日抵达了河南地方,山东河南总督凌云翼收到了圣旨,这次来到河南地面的太监是李佑恭,宫里的三号人物,这次迁藩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郑王府早已经空空如也,周唐伊赵,四王府里数开封周王府人数最多,有5235人,要动就从最难的开始。”凌云翼目露凶光,他这個人最喜欢的就是啃硬骨头,软骨头啃起来,没劲儿! 凌云翼只有客兵1500人,周王府宗室在册人数都比凌云翼的客兵要多,而且事涉宗室,处理起来非常的麻烦,稍有不慎,就是大问题,这可是皇室宗亲,闹不好就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此番能不动武就不动武。”李佑恭开口说道:“到王府后,咱家先行进入宣旨,若是咱家死了,再动手不迟。” 李佑恭的身份是皇帝的使者,是天使,他要是死在了周王府内,那就代表着周王实质性的谋反了,那平叛就恰当且合理了。 皇帝对李佑恭耳提面命,告诉他不要刺激河南地面的王爷们,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要把里面利害关系说清楚,要把待遇讲明白,要深入了解各地藩王们的想法和诉求,如果实在不愿意迁藩,要搞清楚抵抗情绪的原因。 朱翊钧在迁藩令上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先从朱载堉迁徙入京开始,再到郑王府,一点点水磨的功夫,既有迁藩灭藩的打算,又不太想弄出藩王造反的乱子来,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 当然,如果真的不肯迁藩,也可以多次商量,若是为了抵抗皇命而造反,那朱翊钧也不会轻饶就是了。 谈的时候,都好好谈,若是真的要打,朱翊钧只能打出京营锐卒这张牌来了,朝廷也略有武力。 凌云翼带着一千五百客兵招摇过市,向着周王府而去,周王府比郑王府要富的多,但也有限,护城河的水都臭了没人打理,客兵很快将王府围住,李佑恭出示了信牌后,铁林军打开了城门。 “这门怎么回事儿?”李佑恭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门。 守着王府的铁林军叹了口气说道:“弘治年间就坏了,请银子修,朝廷不给,一直拖到了现在。” 周王府的大门一半是可以正常开合的,而另一半背后用木架支撑,显然是坏了,但一直没修,就只能这么撑着了。 郑王府十室九塌,周王府好点,虽然入目不是破败和荒芜,但也能看得出杂草丛生,缺少修缮。 “最后一次修缮是天顺七年黄河水灾,周王府被淹,那一次修缮之后,就再也没修过了。”铁林军放天使入了城门。 李佑恭刚刚走过萧墙,就是外城墙的午门,走到龙亭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喊声:“是天使来了吗?天使终于来了!” 李佑恭抬头一看,看到了内城城墙上端礼门五凤楼上有一个身影。 穿着衮服的周王,挥了挥手,而后一溜烟的跑下了五凤楼,消失在城墙之上。 大明的藩禁不是禁外城,而是内城,也就是说,藩王就藩后,无诏不得出内城城门,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迈过轻则申饬,动辄凤阳高墙禁锢,朱载堉的父亲郑王朱厚烷上奏说了道爷玄修之事,就被扔到了高墙内一关就是十五年。 内城城门缓缓打开,李佑恭走了进去。 已经老迈的周王朱在铤等李佑恭踏入了端礼门后,一把拉住了李佑恭急切的问道:“陛下终于想起我们藩王来了?那郑王老小子,就仗着自己有个好儿子,就能比我们这帮老骨头早日逃出禁锢!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马上?” 遛狗、耍鸟、斗蛐蛐、捧戏子!这样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朱在铤老迈,带着周王世子,那真的是满心满念的期盼,这副诚心诚意的样子,不似作伪。 “今天就出发吧,一刻也不要耽误了,快快快。”周王朱在铤还在催促。 李佑恭也被这种热情搞得有点蒙,总督凌云翼在外面搞围城,结果王府内,却是如此急切的想要迁藩,到底是谁在主张迁藩入京? 李佑恭只好对着朱在铤说道:“周王接旨。” 朱在铤这才一拍脑门说道:“啊,忘了这茬,接旨接旨。” 旨意很长很长,朱翊钧将为何要迁藩说的非常清楚,主要是人地矛盾,再不迁藩,这些个地方乡贤缙绅诡寄王府,大明长此以往就亡国了,一损俱损,大明亡了,宗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云云,圣旨里讲矛盾,但周王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何时迁徙。 当听说还要准备三日的时候,周王显然有点失望。 “没事,没事,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三日也不是不行,可以等。”朱在铤后抓着儿子朱肃溱说道:“儿啊,再等三日,我们就出去了。” “爹,外面真的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车吗?”二十岁的朱肃溱,有些迷茫的说道。 朱在铤有点迷茫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你一样,打小我就生活在王宫里,就这么点地方,从没出去过,你爷爷也是,你爷爷的爷爷也是,我们在这王府里,待了一代又一代,外面什么样,伱爷爷也没告诉我。” 李佑恭听得眼皮子直跳! 他终于知道了周王为何如此急切了! 这生生世世出生在这里,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会走出这道端礼门,生生世世皆是如此,这哪里是个王府,分明就是个囚笼,他们生生世世生活的地方,就只是这四门之内。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朱在铤和朱肃溱他们的社会关系,就仅仅局限在这个四方城里,社会关系不是简单,而是与世隔绝,佃户们、奴仆们生生世世都是奴仆,而这些亲王府们,世世代代和外面与世隔绝。 朱肃溱十分确信的说道:“想来是的,我听入宫的宫婢们说,外面真的有很多人,很多车。” 皇帝那头担心藩王造反,藩王这头担心皇帝出尔反尔,说好迁藩入京,忽然就不迁了,这左等右等,终于在年后等到了陛下的怜悯。 那郑王老小子上奏骂道爷玄修,被关到了高墙之内,至少还算出了趟远门,去了趟凤阳,可周王府自从永乐年间再设周府后,生生世世都不再出门了,关到高墙和在王宫有什么区别吗?似乎没什么两样。 李佑恭出了王府,和凌云翼说明了一下情况,凌云翼也是一脸的茫然。 换位思考,其实很难很难做到,皇帝、张居正、凌云翼、李佑恭,朝廷到地方,都担心王府不肯回京,但殊不知,大明这藩禁,禁止出内城门的可怕。 哪怕是此番入京前途未卜,也不知道皇帝会有什么动作,但还是愿意出去,至少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算遗憾了,对于朱在铤和朱肃溱而言,他们首先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大明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在王府内,终其一生,对于他们而言,大明的存在都是道听途说,他们没有看到了山、没有看到过大江大河,书里面一切的一切,对于朱在铤后和朱肃溱而言,都只是书里的文字和别人的话。 满头白发的周王,一辈子见过的大明,还没两岁的朱常治看到的多,朱常治经常趴在车驾的窗户上问东问西,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大明真的存在吗? 当车驾缓缓驶出了周王府的时候,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是存在的,车驾驶过开封府的大街时,街上全都是人,大明是存在的;当经过黄河的时候,看到初春还结冰的黄河,大明是存在的;看到了太行山在远方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山,大明是存在的。 大明是真的,皇帝也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河南地面藩王入京的车驾,在正月二十七日驶入了京师,直接去了十王城。 十王城仍然有藩禁,不过是十王城藩禁,王城内不做禁止,而且有合理理由,也可以申请出王城前往地方。 “所以说,迁藩令,对于大明宗室而言,也是废除贱奴籍吗?这是宗室的自由吗?”朱翊钧看着长长的车驾驶入十王城的时候,有些愣愣的问道。 十王城和北大营紧邻,朱翊钧是站在北大营看着藩王入京的,之前藩王们反复表示自己支持朝廷政令,朱翊钧都不怎么相信,直到现在,朱翊钧终于信了。 虽然失去了封地,但获得了自由,这个代价对于所有藩王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在这之前,对于所有藩王而言,封地也是虚妄的,他们用不存在的东西,交换到了一定的自由。 即便是这个自由的条条框框限制很多很多,但仍然是自由。 “当初侯于赵有本奏疏,说是郡王以下准许自谋生路,今日此情此景,再想想侯于赵提出来的办法,果然政令能够执行下去是有原因的,侯于赵还是有些东西的。”朱翊钧想起了万历元年侯于赵与人逆行的故事来。 冯保摇头说道:“那时候侯于赵也就是急中生智,他只是歪打正着了而已,那时候的他没有实践的经验,是妙笔偶得。” 能说文臣坏话的时候,冯保绝不说好话,他其实可以说侯于赵天资过人,有赤诚之心,所以才会有奇思妙想,但是他没有,他基于实际,说侯于赵当初没有实践经验,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现在的侯于赵已经是辽东巡抚了,辽东都司升为一级行政区布政司正在有序进行之中,李成梁全程保持了高度配合,李成梁就想着自己干到死,儿子李如松领着京营,再给他们老李家拼个公爵出来。 当年英国公就是这样的路数,张辅的父亲死在了靖难中,张辅因此封侯,而后张辅立功无数,成为英国公,放着大好的前程,放着封公的野望,放着世袭罔替不要,非要当野人王,李成梁还没那么拎不清。 “走,去十王城看看。”朱翊钧动心起念,打算去十王城看看。 十王城的格局和北土城不同,十王城是一个不规则的棱堡,护城河只有沟渠没有水,驻守十王城的是京营的锐卒,而十王城内,是以八卦为格局,外八卦,内两仪,郡王及以下住在外八卦,而亲王则住在内两仪之内。 朱翊钧的到来其实有点突然,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河南地面五王齐聚十王城内,正是收拾的时候,朱翊钧到来,所有人都得放下手头的事儿,到陛下这里来见礼。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五位亲王带着诸多郡王见礼。 朱翊钧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免礼,免礼,周王,你对这十王城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朱在铤连连点头说道:“那房间的柱子,比石头都硬,长史告诉臣,这东西不会塌,不会塌好啊,而且窗明几净,窗上带着玻璃,好的很,好得很。” 几个藩王都陈述了自己满意的理由,各有各的满意,有的满意居住环境,有的满意学堂,有的满意下人们变得恭敬,有的满意终于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头疼。 下人们变得恭敬,这一点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因为他们在入京之前,下人们可谓是胆大包天,反正藩王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到了京师就不同了。 朱翊钧让藩王下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他在十王城四处转了转,不得不说,王崇古督办的鼎建大工,是真的强,整个十王城建的恢弘大气,甚至比朱翊钧的通和宫都气派几分。 十王城外,就是大明的皇家理工学院,明日就是理工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 相比较迁藩令的顺利执行,皇家理工学院的招生,就显得不那么顺利了,本来定在十六日开学,也拖到了二十四日。 主要是隶属问题,国子监的祭酒希望将皇家理工学院纳入礼部的监管之中,也就是皇家理工学院和国子监并设,或者更加明确的说,皇家理工学院改名大明理工学院。 皇家格物院是研究院,是皇帝的私器,理工学院是个学舍,是公器。 这引发了一些争议,但朱翊钧最后还是非常强硬的,没有将其和国子监并列隶属礼部,而是隶属于内署。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一章 礼法不能是新政的绊脚石 当国朝开始失序的时候,连世袭官阶级的顶层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比如道爷问太仓要两百万银子,这笔银子要用来修皇宫,折腾了好些年,最终拿到了二十万银,皇帝都过成了这个模样,可想而知大明王爷的日子过得如何。 自道爷旁支入大宗开始削减宗俸开始,一直到明末,唯一钟鸣鼎食的只有福王了。 福王的钟鸣鼎食是因为万历皇帝的特殊照顾,三十年不上朝不批奏疏的万历皇帝,也不是什么奏疏都不看,福王的奏疏上午入宫,下午就有答复,万历皇帝对福王的要求,无所不允。 这种纵容,是万历皇帝和朝臣们争国本的手段,争国本争的就是太子之位的人选,是刻意为之。 因为皇帝对福王奏疏的及时答复,有这样的便利之后,朝臣们若是有事就会聚集在福王的门下,希望福王代为上奏办事,这样一来,福王就成为了实际上的太子。 这是万历皇帝为了威逼朝臣们接受福王成为太子,这个手段既不高明,也不光彩,而且这种便利性,很快就让四方奸猾之辈趋之如骛,聚集在福王门下为非作歹。 这种吊诡的政务逻辑,大臣们得跑到福王代为上奏,整整持续了十二年时间。 万历二十九年,斗了十五年终究是没能赢下国本之争的万历皇帝,只好下旨册封了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朱常洵为福王,次年朱常洵大婚,按理说大婚后就该立刻就藩,但万历皇帝以福王府尚未建好为由,让福王居守京师。 册封太子的国本之争并没有彻底落下帷幕,福王府修建好了之后,万历皇帝仍然不准福王就藩,斗争仍在持续,再十二年,一直到万历四十二年,福王朱常洵才离开京师就藩,这十二年的时间里,太子朱常洛没有一天地位是稳固的。 国本之争,前十五年是亮明了刀枪你来我往,后十三年的两次妖书案、廷击案是国本之争的延续,整个万历朝自张居正离世之后,万历皇帝都以一种闹别扭的心态,和朝臣们为了太子之位撕扯了近二十八年的时间,最终万历皇帝还是没能让心爱的儿子成为太子。 万历皇帝在闹别扭使性子,朝臣们也跟着闹别扭使性子,就像是在斗气一样,把整个大明搞得一团糟仍不收手,似乎立嫡立长的礼法,比天下社稷还要重要。 立嫡立长似乎比天还要大,整個朝堂乱成了一锅粥,皇帝荒唐,臣子也荒唐,这礼法也被朝臣们异化,成为了斗争的工具,而且斗争毫无意义,皇帝、朝臣胜也好,败也罢,最终输掉的都是大明。 国事当家务事闹,家务事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丝毫不顾及天下因为这些胡闹,变成了何等的面目,而经过了张居正求荣得辱后,朝中也无骨鲠正臣了。 朝臣们就是为了跟皇帝斗气罢了。 朱翊钧不同意将皇家理工学院归礼部管理,就是在礼部的权力上狠狠的撕下了一块肉来,但是又不能不这么做。 万士和这样身段如此柔软的礼部尚书毕竟不多,若是礼法大于天,再闹着裁撤理工学院,那独立于礼部之外的理工学院,就是皇权的一部分,想要裁撤,那就是朝臣把手伸向内署,自然有司礼监去和朝臣斗法。 至少在矛盾说等一系列的政治哲学大思辨的成果,真正被所有人所接纳,分科治学成为共同认知,生产力提升成为普遍追求,君父君国君师能够区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更加直白的说,大明郡县帝制走到尽头的那一天,皇家理工学院才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可以改名为大明理工了。 五经博士在负责理工学生入校之事,整个皇家理工学院十分的热闹,三年学制,六十银的束脩,足以让无数人望而却步,但因为有了无息助学贷款,让理工学院有九成都是公费,只有不足一成的学生,是自费。 理工学院的热闹和礼部尚书万士和无关,即便是皇帝专门召见了万士和,将其中的缘由讲清楚,但万士和依旧是对理工学院的归属念念不忘,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万士和是想自己兼领祭酒的。 陛下说了很多,但万士和听来听去,听明白了,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大明当下的贱儒实在是太多了! 真的把皇家理工的控制权,完全交给礼部,确实不合适,若真的完全由礼部掌管,不用几个月的时间,这理工学院就和国子监没什么区别,教的内容就变成四书五经了。 万士和的礼法是,礼法岂是不便之物?是变通的礼法,是日日新苟日新又日新的礼法,是基于世界无时无刻不再变化的礼法,面对新形势要革故鼎新的礼法,这和贱儒的复古、法三代之上的礼法是完全不同的。 “早知道今日这等局面,我就该追随潘总督前往河套,治理黄河,而不是在朝堂上受这等鸟气!”沈鲤从门外走来,看着万士和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大明最坚定的帝党,万士和没有据理力争,在文华殿通过了廷议。 皇家理工学院完全归内署和皇家格物研究院管理,这让沈鲤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一肚子的火,不是来自于皇帝,而是来自于京堂百官和喋喋不休的坊间风力舆论。 礼部被狠狠的嘲讽了,尤其是万士和本人。 “喝茶,喝茶,整日里就知道喝茶!现在全京师都在嘲笑我们礼部,说我们礼部一味的媚上,结果遇到了这等大事,最终还是把我们礼部给摘得干干净净!”沈鲤看着万士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更是气上加气。 “陛下有陛下的考虑。”万士和略显无奈的说道:“现在矛盾说等还不是主流,复古儒学士遍布大明上下内外,讲武学堂、格物院和理工院,都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不归礼部约束,你有本事,你气性大,你怎么不要求陛下把讲武学堂一道归了礼部呢?” 万士和真的很擅长辩经,一句话堵得礼部右侍郎说不出话来,讲武学堂的特殊地位,注定了讲武学堂就不会成为礼部管辖范围之内,这一点,连贱儒都不敢去置喙,都是不能触碰的话题。 现在万士和拿讲武学堂的先例,来堵沈鲤的嘴,沈鲤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你有理,你能说会道,怎么不见你说服陛下啊!”沈鲤一甩袖子坐下说道:“我沈鲤一生从不阿谀奉承,更不会趋炎附势,我只知养谦,不知逢君之所欲,更不知拜于他人门下为走狗驱使!” 沈鲤这番话也不是吹嘘自己,他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是庶吉士,授职为检讨,他是河南归德府人,和高拱是同乡,他中进士那年,高拱是主考官,主考、同乡双重身份之下,沈鲤早就该拜在了高拱门下,但是他没有。 沈鲤自始至终都对高拱敬而远之,彼时晋党已经成了气候,而晋党托庇于高拱。 高中进士之后的鹿鸣宴,所有人都去了全晋会馆,成为高拱门下,但沈鲤以自己有私事为由没有前往。 沈鲤没什么私事儿,他就是不想去,就是不想给人当门下走狗。 他的骨鲠正气很快就换来了重拳,刚被授职,他去地方陪着潘季驯治水去了,等到朱翊钧出阁读书的时候,沈鲤才回到了京堂,成为了东宫讲官,以讲筵成为了编修,很快随着万历皇帝登基成为了左赞善,侍读学士。 沈鲤和王家屏同榜,王家屏还在广东那个烟瘴之地熬资历的时候,沈鲤已经因为潜邸旧臣快速升转,在万历九年成为了礼部右侍郎。 潜龙在渊的潜邸,在皇帝登基之后,潜邸旧部升转速度比同期要快,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 沈鲤不是高拱门下,不是晋党,也不是楚党,他和申时行不合,他嫌申时行太过于和稀泥,什么事都能和稀泥,他也不是浙党,他和沈一贯不合,沈一贯嫌沈鲤明明是幸进,还整日标榜自己是骨鲠正臣。 沈鲤和潘季驯一起治水修黄河大堤,护持一方平安,当初潘季驯放弃了升转京堂去了绥远的时候,沈鲤也要去,本身就因为潜邸旧臣幸进,朝中多有指摘之声,沈鲤想去绥远治水,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也难受。 潘季驯说服了沈鲤,让沈鲤在朝中看朝堂的风向,张居正万一真的退了,朝堂上恐怕会酿起轩然大波,潘季驯朝中无人,需要一个人在朝中为引援,沈鲤最终被说服。 结果,这刚过完年,就生了一肚子的鸟气! “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那坊间的话更难听,那些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难以启齿,有辱斯文!”沈鲤仍在抱怨,坊间的那些噪音,无外乎就是万士和跟个狗一样,为皇帝奔波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被一脚踹了!简直是令人嗤笑,也不知道万士和怎么继续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干下去的,多丢人啊! 万士和则依旧坐的十分安稳。 万士和看着沈鲤说道:“沈侍郎,坊间爱怎么说怎么说,礼部绝对不能让礼法成为大明新政的绊脚石,这是我决不允许的,伱若是不服气,等你当上堂上官,再行更正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又气呼呼的坐下说道:“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抱不平,那坊间的话,太难听了。” 沈鲤不是反对礼部这种‘逢君之所欲’的风气,大明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早在永乐年间的礼部尚书胡濙,就是君上说什么,胡濙就洒水洗地为君上找补,一直到正统年间始终如此。 前有胡濙,后有刘吉。 这刘吉人称外号刘棉花,面对铺天盖地的弹劾,刘吉从来都是像棉花一样不怕被弹,这棉花越弹越支棱,这刘吉也不遑多让,面对朝野内外的弹劾,刘吉从来没怕过,他带领的礼部,专事为皇帝洒水洗地,皇帝要干什么,刘吉都同意。 刘吉后来入内阁做了文渊阁大学士,从成化十四年,一直到弘治五年,刘吉都是内阁首辅,弘治五年,孝宗皇帝给张皇后那两个臭名臭名昭著的兄弟封伯爵,命令内阁首辅刘吉撰拟诰命,刘吉不肯,那两个什么货色,整个京师谁不知道? 孝宗皇帝见刘吉这个首辅不同意,就遣内官,让刘吉自己主动致仕,刘吉这才离去。 人家刘吉为皇帝鞍前马后,换来的是权力,换来的是器重,你万士和倒是万事以和为贵,四处为陛下、为新政找补,整天带着笔杆子,为陛下平定风力舆论之事,忙前忙后这么久,结果,皇家理工学院这么大的事儿,皇帝甩开了你万士和单干了! 考成法、清丈、整饬学政,没有甩开张居正;工兵团营、官厂团造,没有甩开王崇古,强兵振武、京营水师没甩开戚继光俞大猷陈璘; 轮到了文教新政,陛下最终甩开了你万士和,这叫什么事儿? 沈鲤叹了口气说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喝茶,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今天过去了,你不得直接致仕?如何在朝为官?” 万士和依旧笑着说道:“还以为沈侍郎是打算让礼法成为新政绊脚石呢,上一个这么干的是陆树声啊,现在他只能在西土城家里喝茶,不能到礼部、文华殿喝茶了。” “陛下赐给的,才是我的,陛下不给的,我不能抢。” 万士和与王之诰,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了选择,王之诰选择了致仕,万士和选择了留下,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和自己的职能,数年如一日,他深切的知道自己的权力完全来自于皇帝,所以,皇帝给的他受之无愧,皇帝不给的,他也不能争抢。 “你知道他们叫你什么吗?!”沈鲤气的脸都红了,今日理工学院开门授业,万士和今天不做点什么,明天就得滚蛋回家,万士和自己就是再不要脸,那些个贱儒会群起而攻之,把万士和给撕了。 这代表着万士和失去了圣眷,失去了圣眷的帝党,早就只有死路一条。 坊间把万士和叫做万软骨,这是一个带着羞辱性的绰号,沈鲤在礼部,他知道万士和不是软骨头,万士和也有骨鲠之时,万士和是有底线有坚持的,沈鲤一清二楚。 “那沈侍郎就是大宗伯了,日后这礼部的事儿啊,就有劳了。”万士和还算淡定,致仕的奏疏已经写好了,过了今天,他也无颜面留在文华殿了,索性直接致仕,也算是急流勇退。 是陛下不要他了,不是他背弃了皇帝。 万士和自问担任礼部尚书这么些年来,他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君上、无愧于万民,更无愧于自己,这是忠,万士和自认为自己是个谄臣,同时也是个忠臣。 现在轮到他成为新政的代价了,这一刻万士和的心情很平静,这种平静来源于,他不后悔。 沈鲤最终是没把话说出来,坊间都说万士和是条好狗,但沈鲤和万士和搭档,万士和不是狗,是有节气的士大夫。 “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司务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刚才小黄门来传消息,冯大珰领了圣命,要来礼部宣旨!” 冯保来的很快,礼部已经做好了接旨的准备,礼部上下都在猜测圣旨的内容,大抵是万士和争取皇家理工学院的治权,让皇帝心生不满,所以申饬的圣旨到了。 “礼部尚书万士和接旨。”冯保来到了礼部,让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 “臣万士和接旨。”万士和甩了甩袖子,跪在了圣旨面前,冯保错了错身子,朝臣们跪的是陛下又不是他。 冯保吊着嗓子大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古昔帝王之有天下,必立言垂训,以贻子孙,自爱卿入朝委身匡辅以来,文教兴盛,古之穷经致用者莫过如是,今加太子少保中极殿大学士,入阁预机务,兼领皇家理工学院诸事,为学院祭酒,当谨记面呈奏对所言,钦此。” “大宗伯接旨吧,待会德王殿下会过来接大宗伯一块过去。”冯保说着话,将圣旨那张高丽供纸从卷轴上摘下,将单独的圣纸交给了万士和。 沈鲤有点懵,陛下不是已经下了明旨,不准礼部管理工学院诸事吗?怎么万士和又要去理工学院? 很快沈鲤就读懂了,万士和入阁了,万士和成为了中极殿大学士,意味着他是以阁臣领理工学院诸事,而不是以礼部尚书的身份,陛下没有抛弃万士和,而是抛弃了礼部! 贱儒竟是我自己! 沈鲤一下子就气的脸色通红! “臣叩谢皇恩。”万士和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后接过了那一张纸,如果坊间给皇帝起外号,一定是铁公鸡。 这可是入阁的诏书,陛下都要把锦缎收回去重复利用,就给了这么一张纸! 但这张纸对万士和格外的重要,他那本致仕的奏疏可以收回去了,现在,他入阁了! “冯大珰留步。”万士和急走了两步和冯保简单耳语了两声,询问陛下为何突然改变决定。 冯保解释了一番,其实陛下一直是这么打算了,前几日召见万士和商量理工学院的规章制度,就是有意让万士和以内阁辅臣身份兼领,若是真的抛弃万士和,还召见万士和询问什么? 万士和这才意识到关己则乱,他是当局者迷,完全没有意识到陛下召见并且仔细询问,是为了让他兼领之事。 大明官场上,人人都一样,谁都想进步,不想进步的都不会当官,但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保持绝对的理智和理性。 万士和很快就跟着德王朱载堉一起前往了皇家理工学院,只剩下了礼部官员,一片哀嚎之声,陛下放弃的不是万士和,而是礼部! 对于礼部诸官而言,现在他们深切的理解了那句话,大明的贱儒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贱儒太多了陛下怎会如此忌惮?! 现在轮到沈鲤感同身受了,他不能去顶撞皇帝,这和礼部奉行的变通礼法不合,这个时候,他只能骂两句贱儒,然后被坊间戳着脊梁骨骂了。 万士和坐着车架前往了皇家理工学院,他和朱载堉沟通后,才确信这皇家理工学院的第一任祭酒,非他莫属。 因为朱载堉不擅长与人沟通,也不擅长行政。 皇家格物院都是五经博士,人数不多还能舞弄一下,到了这皇家理工学院,第一期招生就达到了千人规模,朱载堉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了。 朱载堉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擅长和未知的世界打交道,对于世俗的权力,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野望,主要是朱载堉也是大明藩禁下成长起来的,对于管理一个偌大的学院,对于行政力量的运用,朱载堉并不擅长。 皇帝早就清楚了朱载堉这方面的缺陷,但朝臣们对此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万士和并不清楚皇帝早就做好了让他入阁,然后兼领的准备,当初王崇古上以工代赈安置流氓疏之后,朱翊钧也让王崇古入阁主持官厂之事了。 皇帝是皇家理工学院的山长,也就是院长,所有理工学子,都是天子门生,但朱翊钧日理万机,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具体管理理工学院了,朱翊钧不懒,他很勤勉,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万士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下京堂街头巷尾,不会再议论他了,说他是万软骨,还被皇帝无情抛弃。 皇家理工学院的庶务,朱载堉真的不行,大明五经博士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而且为了防止学阀的出现,理工学院也一定要有行政力量的介入,而不是任由其野蛮生长。 总体而言,理工学院的祭酒,非万士和莫属,如果万士和能保持绝对理性,他早就清晰的洞察到了这一点,就不会那么惶恐不安了。 除了皇家理工学院开门招生,并且开始上课之外,大明另外一件头等大事,就是万历十一年的科举了,又到了会试殿试的季节,从去年秋冬开始,入京赶考的举人们就已经云集京师。 礼部对会试的内容进行了公布,对于会试的考试范围,举人们叫苦不迭,矛盾说还是浅尝辄止,可是对算学的要求越来越高,算学已经考到了微分和积分,以及微分和积分的互相计算之上,主要是不规则田亩计算之上。 京师学子哀嚎一片。 朱翊钧朱批了会试的考题,三经厂开始加班加点的印刷,密封后会送到贡院准备三年一度的科举取士,与此同时,礼部完成了新一卷《海外番国志》的修纂,这一次修的是秘鲁。 大明新政进入了第十一个年头,变法十一年,该有的好处一样没少,该出的问题,同样一样没少,激烈的变革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动荡,农业国而且处于小农经济下的大明,其实承担风险的能力像破产边缘的农户一样十分的孱弱。 这种孱弱是非常直观的,就像一根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绷断了。 比如就有一根再显眼不过的弦儿,那就是白银流入。 大明需要充足的白银促进发展,而大明的发展速度是极其迅猛的,这就造成了一个困局,白银流入越多,大明就越缺少白银,所有生产出来的货物,都需要白银作为沟渠。 大明贫银,白银完全仰赖于海外,一旦费利佩二世死了,或者说西班牙国策有变,停止对大明输入白银,大明将会失去白银流入的一大支柱,仅仅靠倭国的白银,是完全不够大明使用的。 户部对西南方向,攻伐麓川是持支持的态度,而且是极为支持,因为只有将东吁平定,才能保证滇铜的稳定,户部同意对绥远的开拓,甚至投入重金打造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为此不惜负债,也是为了白银安全,廷臣们对倭国的态度完全一致,也是基于对白银的迫切需求。 秘鲁卷里,详细的描写了西班牙控制的秘鲁超大银山,富饶山城波托西银山,波托西的意思就是富饶,富饶山城是整个新世界最大的城市,因为波托西银山是世界最大的银矿,一整座山都是白银,其白银品位高达40%,一百斤矿料,就有四十斤的白银,而福建地面有坑冶43条,每年白银产量不过10余万两。 大明的目光看向了被西班牙控制的这座银山,礼部在海外番国志随卷奏疏中,甚至直接了当的表示:完全掌控富饶银山,才能保证大明的白银安全,完全掌控富饶银山,是大明从小农经济蜕变到商品经济的前提。 只有倭国的白银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是加上卧马岗矿山、南洋白银流入,也是无法满足的。 而能获取这座银山的唯一办法就是武力征伐。 同样,大明必须要考虑,是否要改变现状,即借助商品优势获得大量白银的基本方向。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二章 山东耆老无不怀念凌部堂 大明现在在泰西人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静静坐在河边的智者,等待着敌人的尸体,从水面缓缓的飘过(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大明的商船是仗剑行商,不是四处烧杀抢掠,多数都是自保,如果朝廷向新世界开拓,大明智者的形象就会被打破,变为一个可怕的战争机器,让人警惕。 这显然不利于商贸,所以礼部对于这种转变是有顾虑的。 大明皇帝曾经对泰西特使说:抢不如种,这四个字就是大明目前的基本方向。 生产大于劫掠,是大明的经验也是大明的优势,放弃这种经验和优势,对于国朝而言,首先要抛弃就是高道德的短期劣势和长期优势。 借助商品优势制造贸易顺差,完成白银流入,这么做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大明产业规模会扩大。 产业规模的扩大可以增加大明的就业,能够有效缓解大明流民过多的困局;产业规模可以保证商品优势,让大明的物质充裕起来保证民生;产业规模可以促进技术发展。 这些好处在开海风向转变之后,必然荡然无存。 同样,白银流入受制于人,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也从没有什么两难自解的办法,总要付出些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的迫在眉睫,因为大明白银的流入,能够基本保障使用,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奏疏画了个对号,下章内阁了。 「潞王还没来吗?」朱翊钧眉头紧皱的问道,御门听政,朱翊镠又迟到了,过了年之后,朱翊镠一次也没来文华殿,朱翊镠在用行动告诉皇帝,随着皇长子逐渐长大,潞王不想也不能再听政了,虽然朱翊钧一再要求,但朱翊镠还是没到。 储君听政这件事是祖宗成法,自洪武十年朱标听政,到仁宗皇帝朱高炽常年监国,储君听政是为了培养国君,大明这么大个天下,没有丝毫经验的太子突然坐上皇位会出乱子的。别说国朝了,一个稍微复杂些的项目,外行人指手画脚,对项目而言就是天崩的局面。 赵梦祐俯首说道:「臣遵旨!」 「不必再议了。」 「嗯,以后不用叫他了。」朱翊钧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潞王放了长假,朱翊镠在有意的淡化自己,没有皇子的时候,他是储君,陛下膝下有子,他大婚之后,一直在慢慢将自己淡出朝堂。 朱翊钧已经圈定了算学试题,没有再更改的可能了,万历八年的算学还是招差法,现在已经到了微分、积分、微分、积分互相计算。 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抓吧,一体抓了,送绥远戍边,招摇撞骗,胡作非为。」 此言一出,廷臣们都看向了皇帝,连戚继光都是一脸的迷茫,陛下玩的这么大吗?甚至开始科举舞弊了吗?他这个大将军也没必要自污到科举舞弊的地步吧。 冯保低声说道:「没,从通和宫离开时,潞王府的长史奏闻说,潞王殿下还没起呢。」 「这样。」海瑞当然听懂了,他从来不认为穷是什么耻辱的事儿。 「可不敢乱说!朕没有!」朱翊钧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他整天冒名顶替打着黄公子的名号四处行走,现在好了,冒充到他头上来了! 「会试将近,各地举人们对算学考的内容叫苦不迭。」礼部尚书万士和奏闻了一个情况,会试考的算学,有点太难了,各地的发展不同,文化兴盛程度不同,教育资源不公平,而举人千里迢迢入京,望着算学只能徒叹奈何。 道爷南巡时,四岁太子监国,陛下有意南巡,到时候,让朱常治监国,大臣辅佐,他朱翊镠可以跟着 陛下南下,看一看江南水乡的温婉。 「顺天府查到大将军府上的黄公子也在其中,说是京营锐卒看护算学考题,可以拿出一份来拓印。」王崇古一脸绷不住的说出了为何沈一贯会为难,在沈一贯看来事涉大将军府要慎重,但王崇古很清楚,大将军府哪里有什么黄公子,那是皇帝在冒名顶替! 「这样。」海瑞一愣,王崇古的话唤醒了他痛苦的回忆,海瑞当时三次科举不中,实在是让他扼腕痛惜,现在他是特赐恩科进士,也算是全了少时的不甘,他疑惑的问道:「这是最近才有的吗?以前我没有听闻过此事。」 维护好大明市场的稳定和健康,远比维护友邦友谊和远在天边的市场重要的多,如果真的走到了二选一的地步,朱翊钧选择大明。 难是难了点,但是学还是能学的会的。 「最近京师出了很多的掮客,打着各部堂上官、大学士、辅臣的名义四处活动,诓骗入京学子,顺天府丞沈一贯发现后,告知刑部,询问办法。」王崇古说起了京师最近的乱象。 朱翊钧看向了赵梦祐说道:「赵缇帅,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个人给逮了!仔细询问清楚,到底是何人在作乱!反了他了!」 海瑞谈到了上一次恩科的现象,京堂学子平均水平还不如南衙,甚至不如浙江,可有不少的举人抱着儒家礼法的大旗,高喊着算学是妖妄之术,拒绝学习算学,他们不学,朝廷也不理会他们,考不上进士,是自己的事儿。 受过专业训练的廷臣们,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绷住不笑出来,陛下那个出离愤怒的样子,实乃是有趣至极。 「关键是,这里面恐怕会真的有各位明公的家人。」王崇古知道海瑞为人,对这些腌臜事不太懂,他干脆明说了此事,有人是打着堂上官在活动在行骗,而有的人,则真的是堂上官的远方子侄、家人等等。 先做好准备,一旦出现了白银流入困难的情况,就要想办法动手了,哪怕是不要泰西的市场,也要将银山掌控在大明的手中,这就是朱翊钧在这一刻的选择。 比如张居正全楚会馆的大管家游守礼,游守礼就是游七的大名。 假托明公名义四处行走的掮客,九成九都是骗子,剩下那1%,还是明公们的远房亲戚,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一面,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可能诛九族的时候,都不在名册上那种。 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 真正的掮客,知道科举的厉害,方方面面所有人都盯着,恨不得用显微镜去找问题,哪里有什么操作空间,各府的掮客们,也会四处行走,但大部分的人接触不到,甚至能爬到知府、布政使这一级的时候,才有可能接触到。 海瑞理所当然的说道:「抓呗,这还要询问刑部,刑部还要拿到文华殿上来廷议吗?」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考卷已经定了,要难都难,算学,三才万物总经纶,朕看了国子监伦堂彝伦堂的试卷,并不是很难。」 张居正、王崇古等人带着廷臣们走进了文华殿内,在见礼之后,开始了每日的廷议。 几乎是直接明说,海瑞穷的叮当响,哪个掮客会找到他门上?掮客们当然奔着大鱼去的。 大将军府的黄公子是皇帝这件事,算是在廷臣之间的公开秘密。 万历十一年的新政,仍然是以普查丁口和废贱奴籍为主,二月初二龙抬头,朱翊钧起了个大早来到了文华殿,准备参加每日的廷议。 大明商舶正在进行新航路的开拓,吸收白银的速度将会大大的增加,短期内这根弦儿,不会崩断。 算学这种东西,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因为佛祖也不会。 海瑞愣了下说道:「万历八年恩 科的时候,我记得,京堂国子监考的还不如南衙国子监,京堂儒生有名师教授,但是他们不学啊。」 王崇古思索了下说道:「掮客主要是图财。」 朱翊钧选择了尊重朱翊镠的意见,让他跟万国美人好好玩耍吧。 大明的贱儒广泛存在,可不是胡说。 理由也很简单,大明是当下世界最大的供货商,同样也是世界最大的消费市场。 海瑞以为这个现象是最近才发生的,因为他考科举的时候,没有这种掮客找上门来。 「抓抓抓,全抓了,送绥远!」朱翊钧拍了板,定了这件事的处置结果,入京参考大不易,即便是举人有朝廷给的官给配驿,但一路入京,还是需要许多的资财去支撑,这进了京再遭遇骗子,很影响会试时的心态的。 「去岁八月起,晋人清查本家应免丁粮,并将亲族异姓影射者,通行首革,共革过冒免人丁四万三千七百八十人,粮六万三千八百八十石有奇。」王崇古说起了自己对晋党的重拳出击。 为了配合大明的普查丁口政策,王崇古在晋党内部展开了内部清查,大明有功名在身,亲族异姓托庇免四差银、免赋税这种事,是惯例,而现在王崇古将晋党上下仔细查了个遍,把这些冒免人丁全都给划去了。 增加税赋的同时,也是做出了坚决对隐丁说不的态度来。 「王次辅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张居正看着王崇古,眉头紧蹙的问道,他居然偷偷进步! 王崇古现在真的不拿晋党当回事儿了,根本就是摁着晋党的利益,刷自己的名望,他现在的根基是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还有陛下的圣眷,底气硬的很。 而晋党呢?只能听命,甚至要仔细配合,王崇古可以没有晋党,但是晋党不能没有王崇古。 就那些指望着王崇古从指头缝儿里漏一点消息发大财的晋商们,就离不开。 「元辅这话说的,不能做吗?」王崇古终于在忠君体国这件事领先了一次张居正,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了,若不是在文华殿上,他都要笑出来了。 全楚、全晋会馆互相掺沙子,彼此都有对方的人,两个会馆做了什么,按理说是瞒不住的,但王崇古让王谦去做的,王谦是御史,还是王崇古的次子,办事的权限还是有的,而且做事机密,自然悄悄进行。 张居正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就是咱们想一块去了,我也刚刚完成了清查隐丁,冒名影射者,大约只有两万五千三百四十人,钱粮三万余石。」 「嗯?元辅什么时候做的?」王崇古大惊失色,他是故意让王谦瞒着,偷偷的做,张居正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也在偷偷进步! 张居正笑着说道:「王次辅这话说的,不能做吗?」 「做的,当然做的。」王崇古叹了口气,这趁着科举,给陛下献礼,获得圣眷的打算落空了,但王崇古立刻振奋了起来,张居正不会跟他分圣眷,该是他王崇古的圣眷,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张居正缺这点圣眷吗?只要张居正不是明火执仗,跟着戚继光一起造反,要夺了皇帝的鸟位,张居正的圣眷是不会损失的,不会损失也意味着不会增长。 张居正和戚继光不会那么做,历史一次次的证明了,得位不正这四个字,就是王朝绕不开的魔咒,但凡是得位不正,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张居正、戚继光不想以后被人指着骂:类司马懿也。 在所有人看来,张居正清查隐丁,冒名影射者是应该的,而王崇古干这些,是忠君体国的表现。 汪道昆有些尴尬,谭纶走后,他成了浙党***,这楚党和晋党厮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汪道昆压根就没准备,他一脸迷茫,这个时候,就显得他 汪道昆很呆。 科举临近,意味着又一批的进士诞生,进士在税赋、劳役、司法上享有特权,那么围绕着进士,就会有亲族异姓影射者的出现,所以王崇古和张居正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个时间对内开刀,就是告诫新晋进士,大明已经变了。 「好好好,很好,传令各总督巡抚,严督所辖优免定例冒名之事。」朱翊钧听闻终于露出了个笑脸,他看着王崇古笑着说道:「次辅也不要吹求过甚,招致人心怨怼。」 「臣谨遵教诲。」王崇古俯首说道。 从数字上来看,楚党的冒名优免的人比晋党要少得多,可是楚党的规模比之晋党还要庞大,张居正得势,楚党自然会扩大,晋党的问题显然更严重,王崇古对内开刀也是怕引火烧身。 得亏是提前做了,否则张居正完成了清查冒名优免,他王崇古没做,就陷入了绝对被动之中。 这也是王崇古知道自己斗不过张居正的原因,很多事别说做错了,没做到前面就是被动。 这就是张居正在朝的政斗格局,收买李乐已经是王崇古最后的挣扎了。 汪道昆左看看右看看,寻思着浙党还是解散算了,楚党***和晋党***都没对浙党动手,浙党就已经落于人后,虽然大家都不提,但汪道昆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糊涂,恨不得立刻隐身。 「山东河南总督凌云翼奏闻。」张居正说起了河南的事儿,河南地面藩王迁入京师了,那么河南地面的清丈和隐丁问题,凌云翼打算重拳出击。 「工兵团营共计四营,分设坑冶采煤炼铁,现在已经安置流民四万八千有奇,凌部堂奏闻,要对河南地面彻底清丈和普查丁口。严督各县官查明见存人户填注黄册。」 只要听说过凌云翼名字的人,都知道他要怎么动手,忍了这么久,都是为了大局考虑,等到藩王离开后,凌云翼准备大展身手。 「凌云翼劾河南布政使周有光、参议章复举,姑息包庇女干猾兼并,苦累小民,理当褫夺官身功名,革罢为民。」张居正看着廷臣们开口说道。 布政使、参议二人被革,意味着河南官场还要继续地震。 凌云翼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陛下启用他去河南,就是让他打硬仗,啃硬骨头的,朝廷已经对河南缓慢的清丈彻底失去了耐心。 天下清丈是国策,河南地面纹丝不动,稍有进展,糊弄朝廷,糊弄皇帝,糊弄天下,别的地方看到了,清丈的成果可能会出现倒退的迹象,所以,河南地面必须清丈,酒囊饭袋,尸位素餐者,是保护他们,不让他们犯下更大的错误。 凌云翼弹劾的内容充足且详实,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朱翊钧综合了廷臣们的意见,结合凌云翼的奏疏,最终开口说道:「周有光和章复举的确有包庇,但凌部堂到河南后,便不敢再犯,押解入京徐行提问吧。」 河南清丈老大难,周有光等人,贪是贪了点,但放在快活碑林里,就很不起眼了,还不至于流放或者斩首的地步。 「河南地面人地矛盾最为尖锐,传旨凌部堂不宜吹求过急,朕等得起,他可以慢慢来。」朱翊钧给了凌云翼支持,放宽了时间限制,这样一来,凌云翼也可以从容些,河南清丈一直闹腾了百余年,一直到雍正年间,田文镜下狠手,才彻底厘清。 凌云翼也不用着急,毕竟他的客兵只有一千五百人,这是最能打的精锐,可相比较千万丁口的河南,真的闹出大乱子来,他手里的武力不足以震慑。 「山东地面的耆老们上了一本很奇怪的贺表。」万士和面色古怪的说道:「大抵就是山东地面的耆老,请凌部堂回去。」 「他们疯了吗?」朱翊钧呆滞的问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广州地 面的耆老们献贺表,恭喜凌云翼高升,让凌云翼永远不要再回两广了,结果不到半年时间,就被王家屏给折腾的痛不欲生,闹着要请凌云翼回去给他们一个痛快。 现在轮到山东地面翻烧饼,思量凌云翼的干脆利落了吗? 「现任山东巡抚王一鹗,是个读书人。」万士和尽量委婉而简练的陈述了其中的缘由。 凌云翼他杀人,但王一鹗诛心! 王一鹗在山东几乎每个市集前立了一块碑,正面写着‘遭祸冤狗碑",背面则是写着兖州孔府逼迫陈大壮的父亲为狗送殡的天下奇闻,这个碑文是用俗文俗字写的,内容详细的描写了陈大壮一家的凄惨。 只要这个碑文立着一天,整个山东地面的乡贤缙绅们,就只能谨小慎微,绝不敢稍微露出一点爪牙来,兖州孔府还在的时候,山东地面望族多依附其生存,现在孔府倒了,但王一鹗依旧用这狗碑震慑乡贤缙绅。 王一鹗此举,无疑是给孔府的棺材板,钉了一颗穿心钉。 凌云翼的威胁是十分直接的,就是明晃晃的刀子,只要配合,就不会有事,但王一鹗这碑一立,乡民再蒙受什么屈辱,就不由的会想起陈大壮的悲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 陈大壮选择了信任皇帝,兖州孔府遭到了清算,这是正义得到了伸张,即便是百姓受了冤屈,不走极端,也会诉诸于官衙,这也是王一鹗的目的,皇帝、凌云翼不顾身后名,在山东打下的坚实基础,不允许被破坏。 「王巡抚是有些办法的。」朱翊钧听闻也是点头,这可是他力排众议做的人事任命,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让他失望,这就是徙木立信,只要王一鹗这信立好了,山东地面在大方向就不会出差错。 「山东耆老无不怀念凌部堂。」万士和颇为感慨的说道。 凌云翼在的时候,这也不满那也不满,觉得明晃晃的刀子吓人,凌云翼走的时候,弹冠相庆,恨不得放两万响的鞭炮,现在知道王一鹗这种读书人的软钉子,更难下咽。 廷议的内容主要是大明各地的变化,王家屏在广州建了一个大型的造船厂,预计在年底之前,就可以投入使用,能造五桅大船,这也是申时行从松江造船厂支援了两名大工匠,三百名工匠,才能搭台唱戏,相应的安南的粮食和木料入广州市舶司后,也会更多供应松江府。 松江府已经完全脱离了小农经济,蜕变成为了商品经济,这是万历维新的桥头堡,人口还在虹吸,需要的粮食越来越多。 张居正当年执行的政令,加大对安南国的粮食进口,已经初步有了效果,因为大明粮食旺盛的需求,安南国越来越多的粮食开始流入大明。 地亩产量是有数的,安南国去年夏天造了水灾,粮食歉收的同时,粮食出口还在快速增长,安南已经有了乱起来的趋势。 廷议还在继续,赵梦祐带着缇骑开始抓捕大将军府‘黄公子"了,因为有顺天府丞提供的消息,所以找到人并不困难,顺天府丞沈一贯有点胆战心惊,缇骑来抓人,会不会代表着朝堂要发生剧变?大将军府和皇帝要是闹起来,那可是天崩地裂之事。 沈一贯一听,才知道,原来掮客黄公子是假的,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朝廷怎么知道黄公子一定是假的呢?这要真的是大将军府门下的呢?」沈一贯面色为难的说道,他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是真的,该如何是好。 赵梦祐想了想说道:「大将军府没有黄公子。」 「嗯?」沈一贯眉头一挑,本来他以为是戚继光在文华殿上和黄公子进行了切割,但一想到平日里戚继光对黄公子的纵容, 又不太像如此轻易切割的样子,沈一贯皱着眉头稍微思忖了一番,听明白了赵梦祐的意思,猜出了之前黄公子的身份就是皇帝。 敢假冒奉国公府的人,还不被大将军追责,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借着黄公子的名字微服私访。 真假美猴王,真美猴王听说有人假冒自己,那指定被气得不轻。 赵梦祐带着缇骑风驰电掣的赶完了太白楼,在包厢里行骗的黄公子直接摁下,押入了北镇抚司的天牢之中,而沈一贯也接到了刑部的驾贴,开始对京师广泛存在的掮客展开了抓捕,管你是真的有门路,还是假的有门路,抓了送绥远挖五年煤再说。 朱翊钧从北大营操阅军马回到通和宫后,简单盥洗了一下,就气冲冲的跑到了北镇抚司大牢,见到了胆大包天的‘黄公子"。 皇帝赶到的时候,赵梦祐拿着卷宗,递给了皇帝陛下,面色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人的确是来自于蓬莱黄氏,人家才是正主。」 「嗯?」朱翊钧打开了卷宗,认真翻看了一遍。 蓬莱黄氏黄一雀的第六个儿子,名叫黄远先,黄一雀是抗倭义士,在湖洋县附近进行了整整八年的抗倭,直到戚继光逐渐平定了山东、南衙、浙江地面的倭乱,黄一雀才重返故里。 黄远先行商至京堂,听说京师有个黄公子,极为嚣张跋扈,就立刻意识到有人冒充,就打算引蛇出洞,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看看到底是谁在败坏他们家的名声,这一试,就试出事儿来了。 要是知道会招来缇骑,打死他也不试。 「这是李逵遇到了李鬼,还是李鬼遇到了李逵?」朱翊钧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问道:「确定他是为了引蛇出洞,不是为了钱?」 「黄氏是海商,掮客这点散碎银子,看不太上,风险大还不怎么赚钱,学子都是仰赖父母供应,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可以欺诈,黄远先入京也是为了卖海带,听闻蓬莱黄公子的名声后,才故意让人散出去消息。」赵梦祐都把黄远先祖宗十八代查清楚了,确实没什么问题。 黄远先他爹是蓬莱湖洋的乡贤缙绅,倭患闹起来也是被倭寇弄的家破人亡,而后和倭寇打了整整八年,直到倭患渐止,黄远先本人更是幼子,深受宠爱,管着家里的海带生意,这入京来做生意,才有了这么一出。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见见吧。」 第五百三十三章 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 黄远先是抗倭义士黄一雀的儿子,而且还在做海带生意。 单纯的海带生意其实没什么赚头,姚光启在大明沿海适合的水域种植海带,是为了防治大脖子病,注定要走量的货物,需要的是数量庞大的渔夫去种植,需要更大的运力去维持海带的运输,漫长的销售链来保证海带的销量。 做海带生意吃力不讨好,连姚光启的父亲姚长贞,都没有支持儿子。 姚光启还是娶了王崇古弟弟的女儿,算是投靠了晋商,才有了交易网,唯独搭售的海货,比如鱼油、珍珠等物,才有赚头,其投入和收益,甚至不如在交易行买点船舶票证,或者认筹大明皇帝的国债。 从家庭背景而言,黄远先是义士之家,毁家纡难平倭的乡贤缙绅,从个人行为上来看,黄远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支持大明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总战略,而从整件事来看,朱翊钧这个皇公子,的确在冒充人家蓬莱黄氏。 朱翊钧见到了黄远先,长相还算俊美,就这幅皮囊,跑去青楼鬼混都能混出比掮客更多的银子来。 大明皇帝走进了天牢之中,黄远先立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学生陈情,戚帅抗倭,乃是大明肱骨,臣从山东来,山东地面深受戚帅平倭恩泽,学生听闻有人假借大将军府和蓬莱黄氏的名义行走,觉得是戚帅懒得跟这等女干猾之徒计较,故此才让人放出消息,希望…希望能见一见这位黄公子。」 人是见到了,但不是以黄远先想要的剧本展开,在天牢里见皇公子,是黄远先未曾设想的画面。 别说黄远先没想到,朱翊钧也没想到啊。 「你最好的办法是去大将军府直接询问,而不是放出消息来,免礼吧。」朱翊钧稳稳当当的坐下。 黄远先是行商,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做不了行商,一句话不对,就会把人给得罪了,异乡他地,很容易出现问题,他能猜出黄公子就是皇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人都进天牢了,还不知道到底开盒开到了何等人物,他也不必行商了。 朱翊钧穿的是常服,但黄远先,第一时间就猜到了。 「陛下教训的是,学生再也不敢了。」黄远先有苦难言,去大将军府上直接询问?大明皇帝你真的是没有心!那是大将军府,是普通人就能登门拜访的吗?!谁都能以各种理由跑到大将军府问东问西,大将军还是大将军? 朱翊钧好奇的问道:「你自称学生,为何没有考取功名?」 黄远先是个秀才,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在家里读书,冲击举人进士才对,他可是行商,算学自然不会差,至少面对进士考题还是能够应对的,大明进士算学考题真的不是很难,主要考的是逻辑,而不是算法。 「家父让学生带队行商,父母有命,只能遵从了,学生行商已经三年了。」黄远先略显无奈的说道,一个很标准的故事,弃儒从商,弃义服贾。 在大明中晚期,尤其是万历之后,十分的普遍,而且被视为一种抛弃道德追求利益的不义行为。 黄一雀让儿子带队行商,算是支持凌云翼还在山东时候的政令。 「陛下,学生颇有家资。」黄远先俯首说道:「即墨张氏因为倒卖船引倾家荡产后,我的父亲就成了密州远洋商行的商总,因为四处贩卖海带,凌总督给国姓爷写了封信,我家能去吕宋做生意。」 黄远先想赎买自己,疑罪赎刑,是中原王朝自先秦时候就有的制度,大明也有。 尚书曰:金作赎刑。 就是三代之上赎罪用的是青铜,青铜刚铸造出来时金灿灿的像金子,到了汉代才开始用黄金,东汉用的是缣双经双纬厚重丝绸,魏晋用绢 ,隋唐宋皆为赤铜,元时用宝钞,大明沿唐制用赤铜。 大明的赎刑是有规矩的,重罪死罪是不能赎的,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轻罪,可以赎罪。 这里面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戚继光晚年的穷困潦倒。 万历十年张居正离世,戚继光最大的后台倒了,张居正尸骨未寒的时候,朝堂一致决定,把戚继光放到了广东做总兵。 万历十一年,给事中张希皋追杀,再劾戚继光,戚继光被迫致仕回到了蓬莱老家。 万历十五年,河南道御史傅光宅请命起复戚继光,结果引来了严厉的申饬,当时万历皇帝认为戚继光居然还在暗中谋求起复,立刻开始问责,最后在朝中角力之下,戚继光落了个‘俸赎",就是把戚继光的退休工资褫夺,用来赎罪。 什么罪?谋求起复的罪名。 万历十五年,六十一岁的戚继光,在穷困潦倒中撒手人寰,朝廷不给谥号,不给官葬,万历十七年戚继光儿子戚祚国入京奔走,才为父亲请到了官葬,一直到万历末年,万历皇帝在萨尔浒之战大败亏输,才直到改悔,才意识到,嘉靖年间到万历初年,南征北战百战不殆的戚继光到底有多强,有多忠,最终给了谥号武庄。 时光荏苒,随着大明国势的持续下滑败坏,戚继光的地位,开始不断的提升,谥号再改武毅,希望国朝再出这么一个强将来,安定社稷。 崇祯八年,崇祯皇帝专门在蓬莱设表功祠堂,春秋两祭,以振奋人心。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明朝臣们都对大将军戚继光忌讳莫深,但其实朱翊钧很清楚,戚继光在朝堂上没那么强大,脱离了皇帝庇佑的奉国公府,能不能延续都是未知数。 他这个皇帝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释放出一些信号,奉国公的戚继光也会被人攻讦到无处容身。 其实朝臣们怕的也不是京营那十万锐卒,而是怕戚继光的保护伞,皇帝本人,为了维护戚继光的名义,大明皇帝曾在街头,手刃贱儒陈友仁。 显然,黄远先对大明律法的条文是极其清楚的,他犯的错如果按照大明律而言,是可以以金银之物赎罪的,但他踢的铁板是大明朝最大的铁板。 「就不必赎买了。」朱翊钧笑着说道:「朕赦你无罪。」 得罪皇帝适用的法律条文是非刑之正,就是皇帝自己说了算,皇帝说无罪就无罪,王崇古就是如此被宽宥的。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朱翊钧多少有点心虚,李鬼撞到李逵了,真的横行霸道的处置,反而弄巧成拙,不如偷偷放掉,把这件事揭过。 「学生叩谢陛下皇恩!」黄远先心里最大的那个石头块落在了地上,连忙跪地谢恩,对于他而言,天崩地裂的大事,因为陛下的一句话,拨云见日,云开天明。 都说陛下暴戾,喜乐无常,但黄远先接触后,觉得陛下是真的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朕以后还会用蓬莱黄氏行走,你知道吧。」朱翊钧说起了自己这个皇公子的马甲,这可是他看热闹的马甲,可不能随便丢了。 黄远先立刻俯首说道:「蓬莱不止我一家姓黄。」 黄远先的回答非常巧妙,而且有急智,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找到了最好的答案,陛下借蓬莱黄氏的名头,他黄远先可不敢不借,但是,大明皇帝又不可能纡尊降贵真的是他黄家人。 所以,蓬莱不止一家姓黄,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陛下继续以皇公子行走,蓬莱黄氏也只是蓬莱黄氏。 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顺杆爬的,乱爬只会摔死。 「善哉。」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家这人脉也是挺厉害的,和凌部堂有关系,和吕宋殷部堂也有 关系。」 黄氏和凌云翼有关系,是为了支持政令,为了海带生意,老黄家连聪明的儿子都搭进去了,和吕宋国姓正茂有关系,是凌云翼介绍,这买卖做的不可谓不大。 黄远先想了想也不藏着掖着,俯首说道:「学生父亲其实是戚帅的旧部,虽然没有跟着戚帅南征北战,但也是在山东备倭,其实也是能和戚帅说上话的。」 「所以你直接去问就好了,搞这么一出。」朱翊钧再次甩锅,都怪黄远先,否则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黄远先思忖了下俯首说道:「但父亲告诫我,戚帅居朝堂不易,无故绝不可攀附。」 说得上话是生死危机才会求助,关系就那么点,不应该在这种事儿上消耗,而且万一戚继光不认这个关系,就更尴尬了,毕竟关系算不上亲密,家宅的事儿不好打听。 黄远行俯首说道:「父亲和长崎总督府的徐总督也有书信往来,主要是倭银入明,家里的船会到长崎,父亲和徐总督也说得上话。」 朱翊钧和黄远先聊了很久,从姚光启脸上那道疤,聊到了海寇,从海寇聊到了往长崎商贸往来,从长崎又聊到了吕宋,朱翊钧发现,蓬莱黄氏这买卖,做的真的很大。 吕宋是个岛国,倭国是个岛国,但两个岛国需求是不同,倭国缺粮多银,吕宋则是缺人多铜,一个小的三角贸易在大明、倭国和吕宋之间展开,大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同时什么都缺。 而倭国短暂的繁华,也是以人口为代价,参与到了三角贸易之中,才迎短暂的繁华,而这份繁华又被宝钞收割。 蓬莱黄氏的发展,是大明开海的一个缩影,朱翊钧对势要豪右的确苛责,但正如林辅成所言,只要不收租,不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妖,开海去掠夺,不在家里窝里横,都会受到优待。 万历开海的总体战略,并不是永乐年间的官船官贸为主,而是以水师保障海疆安全,部分危险区域由水师护航官船官贸,而大明商贸绝大部分是商舶完成的,这和永乐年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开海方向。 只要肯换思想,跟着开海的步调走,是能发财,而且是发大财的。 黄远先走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后,立刻离开了京堂,他本来就打算在京师短暂逗留后,前往宣府,那边的口碱是他此行的目的,口碱,就是关口的碱面,主要来自于绥远的碱湖,这些碱质量上乘,将海带带到宣府,再带口碱回到山东,这就是黄远先入京的目的。 黄远先离开静悄悄,偌大的京堂两百多万人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以为他和无数的骗子一样被抓流放绥远了。 围绕着科举这件事的骗子实在是太多了,顺天府抓了一千人,而后对入京的学子广泛教育,不要上当受骗,这件事才算是落下了帷幕,近九百人被流放到了绥远,而且是卧马岗矿区,按照顺天府府堂的判决,他们需要再卧马岗服刑五年,才被允许返回腹地,如果他们活着的话。 在会试之前,朱翊钧收到了一份来自给事中张鼎思的奏疏,在奏疏里,张鼎思对凌云翼进行了弹劾。 朱翊钧详细阅读了这份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说的很有道理,他宣见了张鼎思,并且让王崇古来领人,这是晋党的嫡系之一,而这个人发表的这份奏疏,朱翊钧觉得有必要回应。 「客兵的问题,是十分具体而明确的,你在奏疏里讨论客兵的危害,朕看得明白,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以此得到的推论,朕不赞同。」朱翊钧没让张鼎思免礼,宣见张鼎思,是回应,更是训诫。 客兵战斗力极为强悍,但客兵制的问题同样极为突出,它的来源多为亡命之徒,而且军纪涣散多有不法,安置极为困难,只要有点欠饷的问题,就会闹起来,客兵制最大的优 点就是能打,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前面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有能打这个优点就足够了。 在明朝末年,卢象升组建了天雄军,孙传庭组建了秦军,都属于客兵的一种,客兵制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但,张鼎思从客兵的问题上推断出凌云翼恐有不臣这个结论,朱翊钧不认可。 凌云翼弹劾了布政司和参议二人,这两个河南地方头头,后面一定拔出萝卜带出泥来,最终酿成河南地方的大换血,张鼎思认为这种行为就是排除异己,进而做大。 朱翊钧看着张鼎思严肃的说道:「作为朝官,你思考问题,需要首先问一句,钱粮从何而来,你整本奏疏数千言,讨论了所有的事儿,唯独没有讨论凌部堂不臣的钱粮,从何而来。」 「国子监的儒生总是为《水浒传扼腕痛惜,总觉宋江投降了,是对梁山泊的背叛,但儒生们思考问题,就从来不会问钱粮从何而来,梁山水泊十万人,吃饭的嘴由少到多,梁上水泊也不种地,钱粮从何而来?自然是借,至于是用嘴借还是用刀子借,可想而知。」 水浒传从开始就说,梁上水泊一百零八将是魔星。 站在这些任侠的立场上去看,宋江投降的确是背叛了好汉们,但从百姓的角度去看,这十万人不种地,哪来的粮食? 「同样的问题,适用于李成梁和凌云翼,他们的钱粮从何而来?从朝廷。」朱翊钧陈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庞大的水师,在当下世界只有大明和西班牙养得起,物质是客观存在的,人也是如此,客兵要吃饭要银两,凌云翼手下的客兵军饷军备和军需,皆由朝廷供应。 李成梁的客兵,家丁,自万历二年足饷之后,也是如此。 「可是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法,不是在生产吗?一旦凌云翼掌控了财路,那就是藩镇节度使一手掌控,朝廷应该警惕才是!」张鼎思仍然争辩的说道,有强兵在,还缺钱粮吗?凌云翼嗜杀成性,只要他下狠心钱粮,不是问题! 「闭嘴吧你!」王崇古恨不得撕烂张鼎思的嘴,什么话也往外蹦!他厉声说道:「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生产也是公家的,不是凌云翼私门,他就是取用,也是要走账的,不是他想拿就能拿的,要是地方想拿就能拿,那还了得!」 「你根本不懂官厂团造,官厂是直接隶属于工部的,你当地方去官厂拆借,官厂就任由地方予取予夺不成!」 王崇古气的头晕,这个张鼎思不了解官厂运行的基本逻辑,还以为官厂隶属于地方衙门,但其实整个官厂的任官都是由工部提领,包括上交的利润也是走户部的帐,而后户部给地方三成的留存。 凌云翼完全没有成为藩镇的条件,人事、财权都不归他管,真的要当藩镇,布政使就该是死于非命,而不是送入京堂徐行提问。 朱翊钧则是看着张鼎思,继续说道:「再说回凌部堂,他若是真的要做,应该是在两广,而不是在山东河南。」 凌云翼也不是没有机会成为藩镇,养寇为重,用倭患匪患不断的问朝廷索要足够的权力,进而完成割据,晋党当年都打过样了,凌云翼又不是不看邸报,他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吗? 他没有,两广平定倭患匪患,凌云翼是极为认真的,将其荡平。 凌云翼脑子有大病,不选极南的两广,而是选择河南山东,京营从京师到山东河南科那不要太近了。 万历二十一年,李如松入朝抗倭,就有人以戚继光旧事,提醒李如松,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 只要倭寇还在朝鲜肆虐,那李如松这个平倭大将军就稳如泰山,但李如松最终还是没有听信这等谗言,选择了击退倭寇。 陈璘也曾听到过类似的杂音,但最终 ,大家在平倭上,还是以彻底消灭为准,而不是养寇自重。 「这封奏疏拿回去吧。」朱翊钧将已经批复的奏疏递给了冯保,给了张鼎思,让他拿回去。 上一次张居正以皇帝足够英明要求裁撤内阁,复祖宗成法,洪武年间的一元专权,朱翊钧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否决了张居正的提议,但也同意了,若是有事,宣见外官,毫无疑问这是妥协的结果。 永乐元年,刚刚登基的朱棣,也试图一元专权,处理庶务,后来朱棣实在是受不了,组建了文渊阁。 其实朱元璋也累,他罢免了宰相之后,干了几年,曾经设立了春夏秋冬四官辅政,但很快朱元璋将其裁撤,继续一元专权,事必躬亲,朱标虽然听政,但从不理政。 朱棣发现自己大儿子也就是太子朱高炽在庶务上的天赋,直接当成了甩手大掌柜,永乐年间,朱高炽是实质上的常务副皇帝,朱棣更像是征北大将军,不是在征伐就是去征伐的路上。 张鼎思接过了奏疏,再行礼之后离开了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张鼎思的背影,对着王崇古说道:「王次辅啊,这显然不是冲着凌云翼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凌云翼来,这似是而非的事,无法让凌云翼倒台。 张鼎思又不是傻子,他洋洋洒洒数千字,就是对钱粮从何而来避而不谈,就是为了引发皇帝对工兵团营、官厂团造的思考甚至是误解,只要想到这一层,张鼎思这本奏疏就没有白上。 从奏对的情况来看,张鼎思就是奔着王崇古来的,这就是晋党对王崇古的警告,王崇古的对内高压,引发了晋党的普遍不满。 「臣也是刚看出来。」王崇古俯首说道,他是个僭越聚敛佞臣,没有皇帝的圣眷,他什么都别想做,之前对内清理冒名优免这件事,引发了晋党的不满,这也是晋党对王崇古的警告,你次辅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不要拿晋党开刀。 朱翊钧问道:「次辅以为怎么处置?」 毕竟是晋党的人,如何处置朱翊钧想听听王崇古的意见。 「送绥远吧,干得好自然有了实践的经验,干得不好,就不用回腹地回京堂了。」王崇古拿出了解决办法,张鼎思就是那个鸡,晋党让这只鸡打鸣警告王崇古,王崇古杀鸡儆猴。 「那就依次辅所言。」朱翊钧同意了王崇古的处置办法。 其实张鼎思大概也想到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力,王崇古也是在官厂团造逐渐坐大后,才慢慢摆脱了晋党的禁锢,张鼎思哪有那个能耐? 王崇古比张居正还要心狠手辣,亲外甥,都能作为投献的礼物。 张鼎思在听到自己调令之后,去全晋会馆门前求见,但王崇古没见他,张鼎思只好前往绥远任五原府知府,他只能希望自己凭借政绩再回到朝堂上来。 对言官的责罚,没有引起太多言官们的反抗,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谁有空去管晋党的内部倾轧? 万历十一年二月初七,大明皇帝下旨任命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来自浙江的吏部左侍郎余有丁,嘉靖四十一年探花,而另外一位主考官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国子监祭酒许国。 这两个主考官为总裁,将会带领十八位同考官一道,组织考试、约束考风考纪、并在事后,进行阅卷,并且对每一张黩落的答卷进行书面点评,呈送御前,在皇帝确定没有问题后,张榜公告。 大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贡院,朱翊钧也不例外,这次的考试,有缇骑看护,也有东厂的番子,从河南迁藩回京的李佑恭去了贡院监督。 李佑恭,劳碌命,宫外的事儿,几乎都有他的身影,他对外出还是很热衷的,这一次在河南办完差事 回京后,李佑恭也希望陛下没事就出去转转,老是待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周王父子的对话,让李佑恭感触良深。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万历十一年二月,本该是冯保的倒霉日,就是这月初三那天,东厂太监张鲸和锦衣卫都督同知刘守有,把冯保、冯保的侄子冯佑,以及冯保的两个义子张大受、徐爵抄家,整个抄家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冯保及其同党一共抄出了一百二十万银,大概正好一年金花银的钱。 也是这个月,辽东彻底走向了藩镇化,当时最典型的两件事,就是李成梁再灭古勒寨,但这一次,李成梁放虎归山,把之前古勒寨的家丁,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等五兄弟放归,任由努尔哈赤五兄弟在塞外吞并女真诸部,放任他们坐大。 而且李成梁纵容家丁杀良冒功,戚继光从蓟镇调往广州,京师缺少了强将之后,李成梁就失去了枷锁。 二月七日,刑部郎中王道纯等人就注意到了李成梁开始杀良冒功,并且联合数十人上奏,言辽东败坏局面,请命将戚继光以原官镇守辽东,将已经是宁远伯的李成梁调回京师荣养,差一点,万历皇帝就被说服了,但万历皇帝还要清算张居正,最终没有同意这个建议。 而王道纯等数十名官员,被打为了张党,都被遣出京师,王道纯成为了开封知府,明升暗降。 万历十一年种下的种子,在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中以一种惨烈的样子,开花结果。 这也是萨尔浒之战后,万历皇帝才给戚继光谥号的原因。 第五百三十四章 贱儒就是矫情 大臣们天天喊着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千秋万代,圣德日新,圣政日理,亿万年太平之业。 哪有什么朝代可以万年太平之业?就跟人能长生一样不切实际。 其实朱翊钧对张居正写好的还田疏非常在意,那本还田疏,就是朱翊钧心心念念的治国良方,但推行不下去。 历朝历代,在晚年的时候,是无法对生产资料进行分配的,比如贾似道的公田法,就是其中的典型,张居正构想的还田疏,其实和公田法的思路是相同的,都是用货币购买田地,然后公田招租。 制度制定时,设想的越美好,越难以置信。 首先大明朝廷的白银发下去的过程就开始贪墨了,谁都从里面捞一手,赚的盆满钵满,银子甚至都有可能流不到地方,就已经补了各级衙门的窟窿。 银子到不了地方,又要执行还田令,就要用各种空头支票去赎买田亩,比如贾似道用的就是会子,也就是纸钞,说白了就是强行没收。 在这个没收的过程中,具体执行政令的县衙、衙役等等,富户们会进行输贿来躲避白没,而穷民苦力维持生计就很难了,更别提输贿了,所以没收的田亩一定来自于穷民苦力,而不是遮奢户。 江西隐匿的六万顷田,四川清丈迟迟无法推进,都是这样的原因,清丈只能厘清穷民苦力的田产,遮奢户们用各种手段去隐匿。 即便是这些田没收上来,就真的能如愿,成为生产资料再分配的一环吗? 从林辅成到保定去,看到的局面,是朝廷的官田被以几乎没有成本的价格租赁,而后形成新的利益输送关系,官田根本没有起到安置流民的作用,反而成为了民乱的催化剂。 所以,还田疏至今还在束之高阁,廷臣们都很默契的提都没提,只有王崇古偷偷摸摸的用船引弄了三万顷田,再加上江西隐匿田产,被查抄的六万顷,万历维新十一年,大明一共收拢了不到十万顷的官田,和国初高达七成以上的官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从北魏开始,一直到到隋唐的田制,有永业田和口分田,口分田就是人死籍消,重新分配,但口分田分下去就再也没有收回来过,而大明也有类似于的制度,叫官田和民田,军屯卫所制度的败坏和官田被侵占是高度趋同的。 至于两宋,两宋没有田制。 制度设计都有重新分配生产资料的空间,但历朝历代都没能贯彻和执行。 执行不了。 万历十一年的春风,随着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吹遍了京堂,而扰人的煤烟仍然在京师的上空盘旋,还带着塞外来的沙尘,遮天蔽日,会试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结束,紧张的阅卷开始了。 朱翊钧收到了王崇古的奏疏,讨论的是官厂团造,说的是林辅成的诅咒,官厂团造会如同军屯卫所一样必然失败。 这个诅咒如同梦魇一样折磨着王崇古,王崇古不得不得去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 张居正站在分配的角度,曾经提到过如果向下分配不足三成,官厂团造会失去活力,低于一成,官厂团造就会分崩离析,就像军屯卫所一样。 而王崇古讨论的内容也是必然失败。 这诞生了一个吊诡的逻辑,那就是当一个事务,可以被讨论会以何种形式失败的时候,反而可以避免这些失败,进而让失败的那一天来得晚一些,例如越是可以讨论大明因为什么而亡国,大明反而会因为规避风险,延年益寿。 万历维新,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结果侯于赵、林辅成等流,整日唱衰,惹人厌恶的同时,又拿他们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大明亡国是可以讨论的问题,朱翊钧允许说老朱家的江山不是千秋万 代,甚至可以讨论为何会灭亡。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在王崇古看来,官厂最大的危险来自于上层,如果官厂的上层建筑,即技术出身的管理层低于五成就会危险,低于三成就会分崩离析,而且王崇古认为,这种危险和官场是共通的,即没有实践经验、只知道空谈的贱儒比例超过五成,就会对朝廷的决策形成负面影响,如果超过七成,大明立刻咽气。 继而王崇古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任何一个集体,其管理层超过五成,不是来自基层,就可以准备重组了,超过七成就可以宣布没救了,等死吧。 之所以有这样的论点,王崇古认为技术的载体是人,而不是其他。 这个集体可以是任何形式,小到手工作坊,大到商帮、商行,再到朝廷国朝,都是共通的。 王崇古家里世代行商,他自己总结了集体的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百废待兴,在组建之初,技术出身的人声量最大,管理层大多数都有技术背景,反而是没什么管理天分,财务体系几乎没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草台班子,草台班子最容易灭亡,民间许多的民坊,都是倒在了第一个阶段,没有培养出足够的数量工匠,导致生产力不足,关门歇业,草草收场。 第二个阶段,欣欣向荣,则是规模不断扩大后,管理制度、法例、部门开始完善,财务体系开始完善,人事开始呈现部分的冗员,这个时候,也是最健康的状态,因为管理制度得到贯彻,所有人的利益在秩序下得到了保障,而财务体系保证分配,一切都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一如现在的永定、永升、西山煤局、松江造船厂、南洋种植园,都是这样的一个状态,技术出身的骨干,占比仍超过五成,整个官厂健康有序的发展。 第三个阶段,死而不僵,庞大的规模让灭亡的传导速度即便是再快,也需要时间,不会顷刻之间垮塌,而这个时间会很长,这一步最显著的特点是,就是以利润为主导,这个集体的上层建筑构成里,技术出身的管理不足三成,主要集中在了市场为主。 一如此时的大明,万历维新,已经第十一个年头了,但在王崇古看来,还是亡天下的阶段,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 打天下、坐天下和亡天下的三个阶段,泥腿子出身比例,成为了衡量是否会灭亡的一个标准,负责决策的人不懂技术,就像是军队行军打仗的最高决策元帅,不通军务一样的古怪。 朱翊钧批复了这本奏疏,下章礼部。 王崇古上这本奏疏,其实时间节点非常的敏感,因为正是会试阅卷的时候。 是否以此为依据干涉会试的结果,以出身区分进士眷录,立刻在京堂酝酿起了渲染大波,对此的讨论此起彼伏。 朱翊钧再次顶着蓬莱黄氏的名义出门去了,是否要以此为标准进行眷录,成为了京堂十分热门的话题,而贡院锁着大门阅卷,对外面的滔天巨浪并不知晓。 贡院阅卷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没有别人可以进入,即便是有急病,也会被抬出贡院,再不能参加阅卷,这个时间只有皇帝的使者可以进入,但大明国朝两百年,鲜有皇帝蛮横干涉科举的事情发生,所以会试并没有被影响。 这次的风力舆论极为古怪,大明笔正们清一色的支持以出身区分进士眷录。 朱翊钧再次变成了黄公子,来到太白楼里看热闹。 朝廷其实已经做出了决策,不对科举进行蛮横干涉,就是不采用自上而下的行政力量,来干涉科举眷录结果。 而是采用自下而上的方式,在教育上进行更多的投入,让更多的人读书,让官场的生态趋于健康。 民间对于朝廷的决 策并不清楚。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一个看得过去的办法都没有。」朱翊钧到太白楼看热闹,听各色人等讨论,听了半天,都没听出让他眼前一亮的办法来,这些人的水平的确不如廷臣,廷臣们至少拿出了一个不是最好,投入巨大但能用的办法来。 诚然,穷民苦力出身的学子在这个竞争中,一定会处于劣势之中,但一旦处于劣势之中的学子,在竞争中胜出,能力一定是极其出众的,品行就不太好说了,考成法之下的官场的晋升机制,从来不会筛选人渣。 「陛下这话说的,他们要是有办法,就不在这里坐而论道,早就坐到文华殿上了。」王谦笑着回答道,文华殿上不都是好人。 张居正、王崇古、王国光、万士和等流,都算不上好人。 张居正心眼比针还小,眦睚必报;王崇古僭越佞臣,现在还在为朝廷聚敛财货,是佞臣和女干臣,是万历朝的严嵩;王国光出身晋党,靠着晋党一步步爬到了文华殿,反手一击背刺,反杀晋人毫不手软;万士和摧眉折腰事权贵,骨头比柳条还软; 总体而言,万历十一年的内阁,这四位辅臣,无论哪一个,都是让人眼前一黑的存在,但这四位辅臣个人品行不去讨论,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强横。 大明京师第一阔少和第二阔少,对这种文人扯头发的热闹场面,非常感兴趣。 「看来今天没有热闹可以看了。」乐子人皇公子颇为失望的说道,这帮人的聚谈没有张力,都很有礼貌的在谈纶,而且也都是浅尝辄止,根本不敢深入谈及朝政,一点都没有嘉靖年间的贱儒们勇敢,嘉靖年间贱儒还敢到皇极门伏阙。 扯头发也不用力扯,十分无趣。 朱翊钧刚准备离开,就听到了一声大喊。 「你们这些个贱儒!现在连吃苦耐劳的美名也要霸占不成!」林辅成的大喊声从一个角落传来,其声音之大,让整个太白楼都安静了几分。 朱翊钧停下了脚步,林辅成的战斗力,朱翊钧一向是极为认可的,显然,林辅成跟人吵了起来,而且吵的非常深入,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林辅成撩着袖子,怒火冲天,眼睛里喷着火,指着面前的一个儒生,大声的说道:「贱儒就是矫情!」 「你们支持朝廷以出身区分进士眷录,不就是为了自诉门第之苦,然后诉说自己如何如何坚韧,走到了会试?!简直是欺世盗名之徒!」 朱翊钧看向了林辅成对面的儒生,张希皋,万历二年三甲进士,万历七年从广州电白知县升转知府,又三年入京堂,成为了六科廊给事中,这个升转显然是不正常的,已经在海瑞海刚峰的监察名单上了。 「热闹这不就来了吗?」王谦也是一乐,他今天也是来看热闹的,朝廷已经有了定策,这种聚谈不影响朝廷政令的制定,王崇古上奏疏也不是干涉科举,他就是为了工兵团营的三级学堂。 林辅成骂张希皋欺世盗名,这个指责已经是撕破脸了,力度已经十分很强了。 面对林辅成的几近于谩骂的攻击,张希皋涨红了脸,指着林辅成连点了数下,才大声的说道:「简直是有辱斯文!」 「你有什么斯文可言!还有辱斯文!」林辅成嗤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个贱儒,有一个算一个,支持以出身区分眷录,不就是觉得出身底层没有什么实力,好拿捏吗?」 「大明深受学阀之弊,尔等贱儒今日之举,看似是支持穷民苦力出身,其实不过是包藏祸心!」 林辅成反对以出身眷录进士,理由就是会加剧座师制的泛滥,座师制导致的人身不自由,是林辅成这个自由派鼎力反对之事。 「林大师这个说法,有些意思。」朱翊钧对林辅成的观点表 示了认可,朝廷对王崇古奏疏的廷议结果,也是类似的看法,粗暴而蛮横的干涉,不会换来好结果,反而会更糟,破坏会试公平,会导致大明局势进一步的糜烂。 张希皋恼羞成怒,大声的说道:「胡说八道,无端指责!你林辅成,对穷民苦力没有一点同情之心!朝廷若是能规定出身眷录名额,是惠及天下寒门子弟,你如此掀起风力舆论,不就是为了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自由主张吗!」 「说我是欺世盗名之徒,我看你才是,为了自己那点主张,丝毫没有礼义廉耻,为了主张而主张,如此惠及寒门的政令,你也反对,是何居心!」 「你就看不得大明一点好,好不容易有大臣提出了这种不公,你反倒是喋喋不休!」 张希皋是言官,他的战斗力,在不面对皇帝或者威权的时候,得到了释放,一击毙命,直扑林辅成的命门,林辅成对大明当下多有批评,连续数篇游记,无不把血淋淋的事实揭露,刺破了大明新政的鲜花锦簇。 看不得大明一点好。 「张希皋不智。」朱翊钧对着王谦低声说道:「他是朝廷命官,跑到太白楼跟林辅成搭腔,就是自降身份,还被骂了,更是得不偿失,无论日后张希皋说什么,别人都会说,你被林辅成骂过。」 作为有官身的言官,应该极力避免出现在这种场合,哪怕是要掀起什么风力舆论,让各大杂报的笔正们去做,这才对等,这种亲自下场,日后在官场上,他张希皋也不必混了,一句你被林辅成骂过,就足够他被嗤笑一辈子了。 王谦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笔正们骂不过林大师吗?林大师别的本事不提,骂人那真的是一等一的强。」 林辅成面对张希皋的反击,也不恼火,更不着急,反而稳稳的喝了口茶,尽显大师风采,他看着张希皋笑着问道:「你看,你又急,急什么呢?」 「你还说我有辱斯文,堂堂六科廊的言官,跑到街头巷尾来骂街,有失朝廷体面。」 张希皋被狠狠的噎了下,他也不想来的,但是不能不来,有任务,鼓噪支持以出身区分眷录,就是他的任务,结果这刚刚掀起一点点的风浪,就遇到了林辅成。 林辅成站了起来说道:「说回今天之事,我们也不必再揭别人的短,就说说这以出身眷录进士,确定名额,真的是惠及寒门吗?这恐怕不能吧,听闻张给事中曾经在电白做过知县,我没什么实践可谈,但我知道,此门一开,这寒门子弟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势要豪右恐怕会蜂拥而至,用各种手段,把寒门两个字抢夺,甚至是把寒门带在自己的头上,进而博取功名,此举恰恰不能惠及寒门,反而绝了他们的科举之路,张冠李戴这种事,发生在清丈,发生在冒名优免,甚至发生在度牒之上,难道就不会发生在寒门二字上吗?」 「你说是吧,张给事中。」 林辅成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眉头紧皱,张冠李戴,这四个林辅成是基于他看到的景象,提炼出来的。 保定府的官田被冒名侵占,那个腰山王氏王笃行,是怎么从保定府租赁到了七千顷田,那可是七十万亩! 张冠李戴这种现象,在清丈、冒名优免、租赁官田等等中普遍存在,那朝廷以出身眷录的结果,就是寒门再不可能科举了,因为寒门都被顶退了。 「林大师其他咱都明白,这个度牒是个什么说法?」朱翊钧疑惑的问道,林辅成肚子里居然还有货,必须要抖一抖,让他倒出来。 林辅成一看是王谦和黄公子,赶忙说到:「原来是黄公子、王公子当面,失敬失敬,光顾着跟他分辩了,前几日听说有人冒名顶替黄公子在京师行走,人被抓进去了,黄公子没事吧。」 对于黄公子手眼 通天的事儿,林辅成深有感触,那可是格物院的五经博士,正五品的官身,就这样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身上,五经博士不理庶务,这是格物院创办之初就定下的规矩,朝堂狗斗也和五经博士无关。 跳出五行外面,丝毫不染尘缘的五经博士,在官场上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林辅成一直不敢承认这个身份,所以都是以光德书坊坊主,逍遥逸闻的笔正活动。 「啊,没事没事。」朱翊钧打了个哈哈,没有详细说,冒充别人,被正主找上门这种事,还是不宜公开,他笑着问道:「你说这个度牒是怎么回事?」 林辅成不再卖弄,赶忙说道:「南北两宋交际之时,宋徽宗喜欢道门,以教主道君,然后下旨,道士和和尚的度牒可以免赋免劳役自古,之后这度牒比纸钞要值钱的多。」 「我朝的度牒亦可以免赋免劳役,但景泰元年,景皇帝下旨,将国师杨禅师送到了塞外教化瓦剌人,之后收禁了度牒的发放。」 「之所以要收禁度牒,因为张冠李戴,庙里的和尚拿不到度牒,而这外面的乡贤缙绅们,则是人人都有度牒,当真是稀奇古怪,后来收禁之后,这才算是没有了这种稀奇事儿。」 林辅成没有详细说的很清楚,但朱翊钧还是听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 说的是正统年间,明英宗册封了一个国师,是佛家的杨禅师,土木天变后,景皇帝朱祁钰把杨禅师送到瓦剌感化瓦剌人去了,逻辑很简单:如果真的有神鬼存在,那杨禅师必然可以用佛法感化瓦剌人。 那之后,大明对度牒进行了收禁,大明一个寺里能有一个度牒,就了不得了。 景皇帝朱祁钰这条收禁度牒的政令一直在被执行,这也是制度僵化的体现,虽然不清楚为何要制定这种奇怪的禁令,但还是执行下去比较好,大抵就是类似于,没那个能力就不要对屎山代码进行修改,否则不能运行了,直接抓瞎。 朱祁钰不算昏聩,甚至能力极强,能给闯下了弥天大祸的明堡宗朱祁镇擦屁股的人,没点能力也做不到,但朱祁钰是个好人,他忽略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朱叫门回京后,明明有赶尽杀绝的机会金刀案,却没有舍得下手。 好人当不了皇帝。 辅臣不是什么好人,朱翊钧也不是什么好人,万历仅仅十一年,就兴了数次大狱,掀起了万历四大案,张四维案、兖州孔府案、新都杨氏案和徐阶案,动辄数百颗人头滚滚落地,大婚之前,还在午门观刑,喜欢用殷正茂、凌云翼、骆秉良这种酷吏,这也是朱翊钧身上的第一标签,暴君,而后才是吝啬。 「你们继续继续。」朱翊钧摆了摆手,他搞清楚了林辅成说的度牒是什么后,示意林辅成继续骂人。 朱翊镠就不喜欢看文人扯头发,他喜欢在潞王府学外语。 「张希皋,你说如何避免张冠李戴呢?」林辅成看向了张希皋,询问张希皋,张希皋可是在地方履任过的,是有实践经验的,这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容不得他胡搅蛮缠。 「哼,你一个乡野村夫,我和你说不着!这是要奏闻天听的大事,跟你说什么,你不是说了吗?我是朝廷命官。」张希皋眉头一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说张冠李戴普遍存在,支持以出身区分眷录就站不住脚了,如果说不存在,他就是罔顾事实的贱儒,所以张希皋选择了以官身压人,他是七品给事中,林辅成连举人进士都不是。 规则有利的时候谈规则,事实有利的时候谈事实,贱儒无外如是。 「不就是官身吗?谁没有一样,我还比你大两级呢,看看这是什么?」林辅成非但没有放弃追杀,反而掏出了自己五品五经博士的官身牙牌,将上面的红绸布 打开,亮了出来。 「嗯?!」张希皋猛走了几步,劈手夺过了牙牌,看着五经博士的字眼,眼睛瞪大,居然是真正的官身,他张希皋爬了整整九年,才爬到了七品给事中,一个他瞧不起的乡野村夫,掏出了五品官身出来。 「伪造的!绝对是伪造的!」张希皋愤怒的喊道。 「众目睽睽之下,我伪造官身,是觉得朝廷的铡刀不锋利吗?你拿来,别给我弄坏了!我就这么一块。」林辅成一脸心疼的拿过来了牙牌,确认没坏之后,再用红绸布收好,在他心里,这个牙牌非常珍贵,虽然他从来没用过。 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没事,坏了咱再给你弄一块,大将军府弄个牙牌还是简单的。」 黄公子嚣张跋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了这块官身牙牌出自大将军府,如果张希皋有骨鲠正气,就该指责黄公子托庇豪门,私相授受。 但张希皋没有,他涨红了脸一甩袖子,选择了离开,这种愤然离去代表着认输,大将军府,张希皋真的得罪不起,别说他张希皋,满朝文武都不敢开罪,也不是怕戚继光,戚继光回京就是个老好人的脾气,谁都能欺负,主要是怕皇帝那种当街手刃、不讲道理的回护。 大将军府的名声再次被黄公子败坏了,戚继光也是乐见其成,他一个掌控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名声太好,对他不利,反倒是嚣张跋扈,不被所有人认可,才不会引起忌惮,方方面面的忌惮。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大明掌控历法的神 林辅成从两个角度去辨析了以出身区分进士眷录这个问题,一个是绝对自由的角度,一个是有限自由的角度。 站在绝对自由的角度去看待这個问题,当然要进行支持,这样方便权力上的兼并。 因为阶级的自上而下的绝对压迫,自诉家门贫苦,张冠李戴就会成为普遍的现象,寒门这两个字的定义很快就会在绝对自由之下,彻底被异化,最终完成对寒门晋升通道的封锁,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座师制对大明行政力量根本性的破坏。 站在有限自由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当然要进行反对,而且要坚决反对,因为在礼教森严的当下,考试,已经是唯一一个比较公平的晋升通道了,能够实现阶级的跃迁,从寒门成为官选官的顶层建筑之一。 这就是林辅成看待这个问题的两个角度,所以他才会说张希皋是欺世盗名之徒,而逼问就是让张希皋陷入这个辩论的绝地之中。 承认张冠李戴的普遍,就是否定自己观点,否认张冠李戴的普遍存在,就是否认自己的一生,成为贱儒。 大明贱儒的标准,有张居正定下的条陈务虚儒生共疾疏,这个共疾疏里列举了许多贱儒的特征,但其中最重要就在务虚二字之上,基于践履之实、行之者一、信实而已去讨论问题,就不是贱儒,不基于信实二字,则为贱儒。 这是非常明确的界限,所以林辅成能够顺利赢得这场辩论的胜利。 “林大师的高阳游记为何不更新了?”朱翊钧问起了高阳游记的更新,好端端的就突然不写游记了,再次开始写自己的自由说,弄的朱翊钧非常奇怪。 “不能写了,再写下去,他保不住自己,他要写官逼民反。”王谦低声解释了下为什么不写,实在是不好写。 朱翊钧听闻由衷的点头说道:“那是不能写了,他不便讨论这个问题。” 官逼民反这个话题,其实就是造反有理,是张居正四个自然而然的推论中,重要的内容,即便是十分大胆的阶级论第二卷,讨论分配,系统论证了造反有理,但张居正都没写下来这个结论,读懂的人也不会四处去宣扬,即便是张居正面对这个话题也是忌讳莫深,更遑论林辅成了。 再深入,林辅成真的就该被人安排了,无论是请喝茶,还是物理封喉,都是朱翊钧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黄公子,日后还是不必在这等场合,说大将军府私相授受这种事儿,对大将军的名声不好。”林辅成得胜之后,来到了朱翊钧和王谦的包厢,林辅成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将军的名声都被黄公子给糟践了,哪有直接明说,弄坏了,再弄一块出来! 这不等同于往大将军府泼脏水吗?干坏事都是悄无声息的,偷偷的来,这么公开宣扬,不合适,虽然的确是大将军府给他弄的官身。 王谦解释说道:“这是大将军的意思,朝堂的事儿你不懂,就不必多说了。” 林辅成毕竟是个山人,对庙堂之高的算计,还是不太理解,大将军自污是为了更加长久的为大明效力。 “我确实不懂这些。”林辅成点头承认自己的不足。 朱翊钧看着林辅成正色的说道:“关于自由这个词,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详细的定义,而现在大明亟需一个定义,即便是自由的拥趸,因为定义不清楚,导致了认知上混乱,用词虽然相同,但所指内容却天差地别,什么是自由呢?” 林辅成讨论自由,并没有给自由一个明确的定义,这让自由有些混乱,极端的绝对自由派,保守的有限自由派、欺世盗名假借自由之名谋取私利的贱儒,自由派的一切混乱,都是源自自由定义的混淆。 现在,是时候明确自由的含义了。 林辅成思考了许久说道:“自由,从个人而言,是不受他人意志的绝对支配。这是自由最原始的定义,这个定义简单,甚至有些粗俗,但考虑到许多时候,往往欲使其高雅反而混淆的局面,我认为最好还是以其原始定义为准。” “孟子与农学论分工,就已经说明了,人是无法脱离他人存在的,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不和他人产生联系的情况下,完成生存,以盐为例,人不能不吃盐,而生活在腹地的人,需要盐丁灶户煮盐,还需要商贾贩售四方。” “自由的定义,不能完全局限于个人,自由是一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自由的完整定义是:在不侵害他人利益的时候,个人具有本人所独有的私人世界,在这一世界内,别人无法干预。而在涉及到人与人利益之间时,不损人利己,也不被别人损害利益,就是自由。” 从个人和集体,也就是公和私的两个角度,林辅成对自由完成了定义。 与之前自由的边界:遵守大明律和大明公序良俗;现在的自由的边界变成了:不损他人之利肥己,亦不被他人损利。 你不能高喊着自由的名义去损害他人的利益,这是朘剥,是欺世盗名,不是自由。 “当然这只对大明之内而言,我讨论的自由也只是大明人的自由。”林辅成为自己的定义做了最大的限制,那就是一切自由属于大明人,自由也只属于大明人。 除了大明之外的番夷,那就不是他的自由所要讨论的问题。 林辅成是在华夷之辨长大的儒学士,他的自由之说范围很小,只限大明。 大明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别人,就一个废除贱奴籍的大事,都闹出了操戈索契的乱子来,林辅成没有功夫管番夷的死活,是否自由。 “番夷不是人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林辅成理所当然的说道:“番夷当然是人,解刳院解刳的倭人除了矮小之外,在特性上并无什么区别,但番夷有自己的集体,集体的自由应该由自己的集体去争取和守护,而不是靠大明的怜悯,大明怜悯的自由不是自由。” “谁要是讨论番夷的利益和自由,为番夷张目,那他大概是假借这个名义,来谋求自己的私利,或者说,他本身已经是番夷了,不是大明人了。” 大明自由派承认番夷是人,这和十九世纪还在论证印第安人是猴子不是人的泰西而言,实在是太进步了。 林辅成基于公私论认为,大明这个集体的自由,大明来守护,那么番邦的集体利益和自由,番邦自己去守护。 这是基于公私论出发的论点。 大明的怜悯只能提供有限的帮助,利益需要自己去守护,比如满加剌国被红毛番攻灭,大明只能派遣使者责令红毛番交回来,即便是现在打回马六甲海峡,那也是大明的马六甲海峡了。 林辅成进一步说道:“自由的反义词自然是强迫,而强迫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存在,因为阶级普遍存在,阶级是向下的朘剥,朘剥存在则强迫存在。” “那么防止过分强迫的唯一办法,则是强制的威慑,来自国朝力量的强制威慑,来自律法的规定,对完全属于自己的个人的世界进行划界,通过律法来保证大明人大多数人的有限自由。” 林辅成自由说的理想国,是一个物质大丰富的人人自由世界,物质丰富让阶级解体,人和人之间不必去朘剥,因为物质大丰富让朘剥没有意义,朘剥失去了意义那么阶级就会消失,完全自由的理想国就会降临。 但是林辅成知道那是虚妄的,因为他这套自由说是基于物质角度,从完全物质的角度去看,逻辑是自洽的,但这里面唯独缺少了一个最本质的东西,人,或者是人性。 物质大丰富意味着完全自由,是人的自由,可是这个理想国忽略了人的人性。 看看张希皋吧,这些势要豪右乡贤缙绅,甚至想要把吃苦耐劳的美名都要夺去! 不仅仅是顶替寒门这一件事,无数乡贤缙绅、势要豪右总是对外说自己如何辛苦,如何勤劳,如何不舍昼夜,如何吃苦耐劳,绝口不提自己的钱究竟从何而来,张口闭口都是我的财富神话,全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 人性的本恶,让林辅成非常清楚,他的自由理想国,也只是个理想国,现实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但是这个理想国的大旗还是要高高举起来的,那么践履之实中,林辅成选择了向威权投降,让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国朝力量来保证人和人之间的自由,或者说不是那么残忍的、敲骨吸髓的朘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践行自由之路的办法了。 “寄希望于威权,就会面临着人亡政息的轮回,这是一种不理智的做法。”朱翊钧对林辅成的有限自由说是认同的,但他还是提醒林辅成这个有限自由说依托于威权局限性。 威权是人的威权,人一死,什么政令都会被反攻倒算,这是无数历史轮回一再证明的观点。 朱翊钧也只能保证张居正人亡政不息,但是谁来保证万历维新的成果,能够始终坚持下去呢?需要极大的力量,需要更多的社会共识,需要更多的既得利益者去维护这一成果。 “但也是目前为止,最合适的办法了,陛下不是说了吗?从没有什么最好的政令,只有适应时势的、合适的政令。”林辅成引用了邸报中皇帝的发言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朱翊钧略有些尴尬,他的话被人当面引用,又不能直接把自己的马甲撕了,多少有点被自己的回旋镖击中的错觉,大明真的处处都是回旋镖。 和林辅成聊了许久,询问了关于官逼民反篇的一些细节,确定了林辅成不宜写这一篇,因为林辅成的观点过于激进了一些,保定府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聚啸山林之间,成了野人,而这些个野人,官府不是去劝,去招抚,而是当山匪去剿灭的时候,官逼民反的最后一环完成,百姓们不得不揭竿而起。 真的要写,得从时日皆丧,吾与汝皆亡说起,这个篇幅,不适合由林辅成来开启讨论,张居正都不敢开这个头儿,可见其的确击中了郡县帝制的根本问题,阶级的普遍存在。 朱翊钧离开了太白楼,此行看了热闹,看到了张希皋这个贱儒的狼狈,看到了林辅成凶狠的进攻,明确了贱儒支持以出身区分进行眷录进士的危害,一个看起来很美好,但执行起来会非常糟糕的政令,和林辅成聚谈明确了自由的定义,收获满满的大明皇帝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 他刚刚坐下,张宏就走了进来俯首说道:“陛下,德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宣。”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朱载堉俯首问安。 跟着朱载堉一起进来的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看起来格外的瘦弱,因为个头很高,骨架大,又不是很胖,看起来就很瘦,眼神里闪着光,带着几分坚毅,他入门五拜三叩首,俯首帖耳的说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安,免礼,都坐下说话吧。”朱翊钧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邢云路,万历八年进士,考入了皇家格物院。”朱载堉介绍了下邢云路的出身,大明的进士,不想做官,跑去当五经博士,和出家没什么两样了,朱载堉想了想说道:“尤其擅长天文。” “邢云路,朕记下了,坐坐,不必拘谨。”朱翊钧点头,他也不是每一个五经博士都认识。 “邢云路?你是邢云路?” 朱翊钧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越听越觉得熟悉,他还真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立刻想起了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大明本土天文学家,将回归年长度值精确到365.24219日,和后世理论回归年平均长度相差2.1秒,简而言之,大明掌控历法的神。 元代郭守敬已经是神仙人物了,郭守敬修的历法,用了四百年,只差了一天,泰西的儒律历,在万历十年修订的时候,直接删减了10天,郭守敬已经很强了,而邢云路能在大明禁习天文学的浪潮下,用极为原始工具,通过数年如一日的观测,校正郭守敬郭神仙的误谬,可见其在天文学上的成就。 “北直隶保定府人?”朱翊钧看着邢云路确定他的籍贯,看是不是重名。 邢云路还以为勤勉无比的陛下对五经博士的履历十分的熟悉,赶忙俯首说道:“保定府安肃人。” 那就是了,万历八年进士里也只有一个叫邢云路。 “嗯好,皇叔这次来做什么?”朱翊钧询问着朱载堉的来意。 “我们发现了郭守敬大统历的四个误差,陛下,首先要说明的是,我们的计算也不是准确的,只能说是逼近了正确值。”朱载堉向来非常的严谨,格物是可能性无限逼近于一,但总是在精确的路上。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说道:“皇叔你可以开始了。” 朱载堉开口说道:“这四个误差第一个误差则是亘古以来的,在之前,我们普遍认为,冬至前后日晷影长的变化是对称,但我们经过了极为精确的测算,发现在冬至前后的影长变化并不对称,从亘古以来都是有这个误差的。” “第二个误差是我们之前认为一天之内的影长的变化是均匀的,但我们经过详细的测算,发现了并非如此,这产生了新的误差。” “第三个则是郭守敬的四海绘测,没有考虑到进经度差,造成的影长差别,彼时只有纬度,没有经度。” “第四个误差则是跨越了三百年的时间,每一个回归年的长度变化,之前普遍认为,我们每一年的时间是相同的,但其实是有变化的。” “基于以上四个误差的修正,我们得到的回归年长度为365.2422天,也就是365天24刻22分51秒13忽30丝。” 朱载堉已经尽量让自己讲的通俗易懂了,这四个误差的具体计算,和具体的测算法,朱载堉都省略掉了,而是直接给了结果。 大明1天100刻,1刻100分,以此类推,六十进制的时分秒因为还未曾修新的历法,所以还没有问世。 “那么这些误差是由什么引起的呢?”朱翊钧兴致勃勃的问道。 朱载堉极为兴奋的说道:“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地轴和黄道平面的夹角是66°34′,这是永乐年间帖木儿王国国王兀鲁伯测定的,但其实这个角度也在变化,大约在67°53′和66°34′之间变化,不到一度,而且地球绕太阳的轨道,我们发现,不是正圆,而是一个椭圆。”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证明它,但我观察到的金木水火土的运动,都是如此。” 朱载堉拿起了一支铅笔,随手画了个直角坐标系,将一个椭圆画好,将原点描述为太阳,将椭圆描述为行星运动的轨迹。 “太阳在椭圆轨道的焦点上,而地球在这个椭圆上围绕着太阳运动,在靠近太阳的时候,速度会增大,在离开的时候,速度会减小,极其的神奇。”朱载堉无比兴奋的说道。 朱翊钧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椭圆的呢?” “额,我不知道,还没想到。”朱载堉愣了愣,兴奋变得有些沮丧,这可能就是探索认知世界边界的痛苦,当突破一个点之后,才发现,还有无数个问题在等待着他,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 “没事,慢慢来就是。”朱翊钧意犹未尽的说道。 朱载堉讲的内容朱翊钧非常明白,就是开普勒第一定律发现的过程,地球绕着太阳转的轨道是椭圆轨道而不是正圆,现在的开普勒应该正在家里帮母亲照顾旅店,开普勒的爷爷是斯图加特的市长,但是开普勒的父亲去尼德兰地区参加了尼德兰八十年独立战争,并且死在了那里。 开普勒只能帮助母亲照顾旅店维持生计。 朱翊钧询问道:“是谁发现的呢?” “是邢云路,这就是我带他过来的原因。”朱载堉隆重的介绍了这位进士转五经博士的邢云路,是他提出了非正圆而是椭圆轨道,也是他发现了地轴的变化,这两个大胆的假设小心求证,让大明历法变得更加准确了起来。 “那么,就发在邸报的头版上吧。”朱翊钧决定奖励他该有的荣耀,通常每月一刊的邸报头版头条,是大明皇帝的圣旨,而现在朱翊钧将邢云路上了头版头条,上一次还是16匹蒸汽机小规模量产的消息。 原来历史线里,邢云路的一生,都在为大明已经不再准确的历法战斗。 自万历十二年朱载堉上书历法错谬之后,邢云路和钦天监之间围绕着历法,展开了漫长的长达三十七年的战争,邢云路依靠着粗糙的工具,依靠着自己,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但还是失败了,在邢云路死后,由徐光启接手了这些成果,继续战斗。 直到崇祯二年,徐光启终于打赢了故步自封、动不动就法三代之上的礼部和尸位素餐的钦天监,正式开始修新的大明历书,崇祯七年,新的历法完成,修完了仍然被礼部和钦天监阻挠,一直到崇祯十六年,才开始推行,次年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大明宣布正式灭亡。 《崇祯历书》几近删减,最终变成了鞑清朝的时宪历,在顺治十四年颁行。 “那么是不是要准备修新的历法了?”朱翊钧满怀期待的问道:“需要做什么,需要多少银子,皇叔不必客气,在格物一道,朕有的只有钱了。” 朱翊钧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务上,所以格物院的研究,只能由皇叔带着大明五经博士去突破了。 但朱翊钧从来没有缺过格物院用银,但朱载堉似乎不是一个很擅长花钱的人,万历十年初要的一百万银,到现在都没花完。 朱载堉俯首说道:“银子足够,但需要四海绘测,格物院想要在卧马岗、吉林、长崎、棉兰老岛、爪哇进行观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墨西哥总督区的太阳之城、秘鲁的火地群岛、泰西的自由之城进行绘测。” “以确定历法的准确。” 大明的白银在当下还有极其强悍的购买力,不是朱载堉不想再要经费,实在是真的花不完。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好说,朕跟费利佩二世沟通,看看他想要什么,朕尽量满足他,如果他不识好歹,朕就揍到他同意为止。” 大明离泰西的确很远,但费利佩二世也不是没有敌人,实在不行就跟英格兰同流合污,与强盗为伍固然令人嗤笑,但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是张居正教给朱翊钧的第一个道理,好人就好好的做个好人,不要身居高位优柔寡断。 朱载堉带着皇帝的承诺离开了,大明什么玩意儿都不如陛下的承诺好使,这就是现在的共识,但凡是陛下承诺的事儿,从来没有一次不兑现的,连带着朝廷的信誉也随着皇帝信誉恢复了许多。 朱翊钧拿出了桌下的密匣,检查了火漆密封后,打开了凌云翼的密匣,里面是凌云翼的密疏。 凌云翼汇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河南地面的清丈和普查丁口的推进速度要比想象的快得多,在藩王离开的当天,就有当地的势要豪右找到了衙门,痛哭流涕,说藩王作孽,强占了他们的土地,现在藩王终于走了,他们的田亩也可以厘清地籍了。 坏消息是,凌云翼精心准备的铁拳,没能打出去,已经蓄满了力气,结果还没打出去,对方就跪在地上投降,这继续追杀显得吹求过急,不继续追杀,这就白准备了。 河南地面的势要豪右也有话说,河南和山东紧邻,你凌云翼在广州干的事,都是道听途说,可是山东传来的消息,可是发生在身边,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藩王迁藩?再不投降,等着你杀人? 整个河南地面的清丈、普查丁口会在六月之前完成,废除贱奴籍已经随着普查丁口开始进行了,河南地面工兵团营的扩张速度在加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扩大了两万余人,这些人在垦荒,在坑冶,炼铁炼钢,恢复河南地面的生产。 残酷的兼并破坏了河南地面的生产,河南的田亩荒弃的比例超过了55%,这是让凌云翼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恶劣局面,别的地方的农户处于破产的边缘,河南地面则是接近半数的农户,已经破产,无数人流离失所,向着陕西、湖广、四川、南衙方向迁徙。 朱翊钧思虑了许久批复:[必要时可以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解决荒地问题。] 这是放权,河南地面的问题比朝廷设想的要严重的多,需要更多的政策支持。 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凌云翼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对河南地面进行有限的还田,缓解人地矛盾已经刻不容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