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超凶反派被幼崽贴贴》 1. 第 1 章 这是一个周末。 冬日的寒风依旧凛冽，不过似乎是有什么活动，所以广场附近聚集的人群比往日多了许多。 人群中，一个小糯米团子正艰难地在大人们的裤腿缝间穿梭。 她不停说着拜托让一让，然而受限于海拔高度，声音太小，没谁听见。 她左顾右盼，终于在探头出来时听见了一个声音：“小山神！小山神！” 她朝声音望过去，发出声音的是一只外形圆润的小黑猫。 “我在这里！”它举起小爪子喊。 不过在人类的耳朵里，那只猫只是在喵喵叫。 小团子立刻使劲朝小黑猫挤过去，终于，二者相聚，宛如慢镜头一般，小团子一把将小黑猫抱进了怀里：“终于找到你啦！” 偶然看见这一幕的大人们会心一笑。 好像看见了人类幼崽与自己的宠物小猫走散，担心附近有坏人把小猫抓走，发誓要保护它的温馨场面。 小团子躲在小黑猫的脖子下颤抖：“大反派在这附近吗？他会把我抓走吗？你要保护我。” 小黑猫皱了皱鼻子：“没出息。” 它恨铁不成钢：“至于吗？你怎么会这么怕他？不过是个人类！” 年糕吸吸鼻子，“可怕他了，他是坏蛋。” 系统突然想起来了，刚绑定宿主的时候，为了威慑她好好做任务，自己将后期的反派夸大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凶残恶毒的大坏蛋。 罪行累累，距离生吃小孩只差一步，调味料。 于是连忙找补：“是我之前夸张了，其实后期的反派没有这么坏的，而前期的反派就更不可怕啦，你都不知道，还有很多人类女孩喜欢他呢，他长得多好看啊。” 但无论怎么说，都收效甚微，反派已经在小山神的心里种下了深深的坏印象。 继任常乐山的山神后，她就背负了振兴仙山的责任。 面对荒芜的山头发愁时，这只从天而降的猫猫系统说，它会带她穿进一本玛丽苏霸道总裁文，只要完成任务，拯救其中的反派，就可以实现愿望。 眼下，就要开始任务了，系统说，要先在反派的必经之路上搭讪，接近他，让他接纳她。 但她一直没有做好面对那个传说中的凶残反派的准备。 毕竟，就算是她这种无所不能的小山神，也是会害怕的。 小黑猫勉强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小团子往外走，总算找到了一块人不太多的空地。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看看反派有没有来。” 年糕点点头，蹲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小心地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一边在内心排演一会儿见到反派的场景。 不远处传来了沸腾的人声，人群纷纷朝那边拥去，年糕依旧低着头。 直到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响起：“让开。” 年糕循声望去，是个胖胖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比她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到她的脸，顿了顿，目光不太友善：“让开，小乞丐。” 年糕茫然地看了眼自己。 刚才在人群中挤过来，衣服和头发确实有些凌乱，但是，她涨红了脸，起身，生气道：“我才不是小乞丐！” 女孩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身后有大人过来了：“田田，准备好了吗？要开机了哦。” 她立刻转过身去，甜甜地笑：“好了。” 但年糕并没有给她让位置，她只能瞪了她一眼，绕过她走了。 年糕看了一会儿摄像头那边，大概知道了小女孩正在参加一档综艺录制，不过她看不懂流程，也不感兴趣。 更何况她还带着紧张的任务。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镜头前正在进行一场解密游戏，要根据给出的谜面提示，找到宝物放置的地方。 屏幕上的提示中有数字也有文字，但因为太难，还没人解出。 所有大小嘉宾们都像群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乱翻，刚才那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已经开始闹情绪了。 场边的观众也胡乱猜测，但丝毫起不到作用。 听到宝物两个字，年糕的眼睛亮了亮。 她支着下巴，瞥过屏幕上的字，思索了几秒，便直直看向了对角线上东边一棵挂着彩灯的树下。 那里装着他们说的宝物？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 几乎没人注意到，她走过去，顺利地找到了藏在树洞里的一个箱子。 但箱子上还挂着一把密码锁，她又看了眼屏幕，然后转动了锁扣。 箱子果然开了。 可里面放着的不过是一张薄薄的卡片，她失望地放回原处，将其恢复原样。 他们刚才说，找到宝物的人会有奖励，但是看到这个宝物，她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人类可真是奇怪，她以为的宝物，怎么也得是奇花异草。 她没注意到，摄像机后的一个男人讶然地望向了她，随后朝她走来。 有人叫他：“路导？你去哪里？” 年糕百无聊赖地捡起一枚枯叶，这时，身后有声音叫她。 她转身，是刚才出去探路的小黑猫回来了，“你看见反派了吗？” 年糕摇摇头。 “这么久了，人还没出现，不应该啊。”它低语。 目光一转，看到路牌，它才突然意识到：“糟糕，搞错地方了，这里是南广场啊，反派是要出现在北广场的。” 说完，它挥着爪子，让年糕赶快跟自己走。年糕一路小跑跟上。 等男人走过来时，树下早已没了人影。 小团子与小黑猫再次艰难地穿越广场上的人群，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另一边。 确定了这里是北广场，系统松了口气，“就在这里等着吧。” “我有点怕。” “别怕，你可是小山神！” 小黑猫像个传.销大师手舞足蹈：“反派生性冷漠，咱们先走简单粗暴路线，等会儿你就直接冲上去跟他搭讪！用语言温暖他！改造他！融化他多年来冰冷的内心！” 年糕鼓着脸颊点点头。 终于——“目标出现了。” 年糕望过去，远处驶来一辆破旧的车，恰巧停在广场边的斑马线前，如系统预料。 驾驶室的车窗是降下的，车上的司机眼眉微垂，有一张英俊但淡漠的脸。 “是反派！” 在系统的鼓励中，她冲了上去，想要扒住车窗搭讪，结果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趴跪在车前。 男人侧头看向她，空气顿时静默了一下。 他顿了顿，冷淡地说：“没钱给你。” 年糕颤巍巍地爬起来：“我，我不是乞丐。” 虽然没有一个帅气的见面，但系统还是大声说：“夸他！让他迷失在你的糖衣炮弹中！” 她努力克制颤抖，夸赞道：“你长得好高，好壮。” “很好，他动容了，松动了！”系统在一旁指示：“再多夸点，发自内心地夸。” 她发自内心地夸：“一看就很适合开荒种树。” 系统磨牙：“……让你改造他，不是劳动改造。” 等了等，没听到系统的下一步指示，年糕偷眼看男人：“你的心融化了吗？” 小黑猫用爪子拍头。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掏出了手机。 年糕不解地看到，他在屏幕上按下了三个数字。 低沉的声音倒是很好听，他说：“xx路北广场，有个小女孩走丢了。” 男人随即又看了眼她，补充：“智力有点问题。” 2. 第 2 章 小团子与小黑猫同时一僵。 车内的男人刚要挂电话，却突然发现，车前已经没人了。 不远处的墙后，年糕贴着墙，大气不敢喘，直到车开走了才放松下来：“你看！他真的要抓我！” 小黑猫瞪眼：“谁让你表现得像个智力有问题的小女孩！” 随即泄了气：“走吧，第一次计划失败了。” 很快，夜幕降临。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里。 柜台后，仅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正在电脑前。 他坐姿随意，毛衣下的紧实肌肉却不为人知地微微紧绷，修长的手指在键盘敲击了几下，微微偏着头，嘴角咬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烟，神情专注。 贴着“维修手机”红色字样的玻璃门被人急急推开，有人猫腰进来。 “宴哥！” 来人个子不高，头顶染着一撮黄毛，才半个身子进门就急急地喊。 男人眼睛并未抬起，依旧定定坐着。 “时间快九点了……”黄毛的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男人已经放下了手机，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然后嘴角微勾，不过眼中没有多少温度。 黄毛看着那抹笑，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尽管相处已久，但每次骤然看到他的脸，也还是要感叹一句，难怪这么多小姑娘专门为了看他而来店里。 只可惜，目前为止，谁都走不进他心里去。 黄毛甩开脑子里的想法，继续说道：“宴哥，快九点了，你真的要去啊？” “姓田的指不定又要耍什么心眼呢，明的咱不怕，可就怕他来阴的啊。” 说话间，司晏昌已经起身，抄起了挂在椅背的外套利落穿上：“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等着我。” “宴哥，你说什么呢，这种时候我当然要跟着你。”见劝不动司晏昌，黄毛嘟嘟囔囔：“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店门口的黑暗角落里，两道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靠近。 年糕蹲在石墩后，圆滚滚的一个，完美地与石墩融为一体。 而在她身旁，同样蹲着一只毛色漆黑的小猫。 年糕探头探脑看了眼紧闭的卷帘门，门的缝隙里没有一丝光亮。 接着她看向左侧，小肥手遮在嘴边，紧张地悄声问：“猫猫，反派是住在这里吗？” 她问完后，小猫开口—— “我在你右边。” “哦。”年糕笨拙地缓缓挪动身子，转向了右侧，换了只手遮嘴，刚要重新问一遍。 “别遮了，反派不在这里，听不见。” 年糕放下手，松了口气。 接着，她睁大眼，努力在黑夜里仔细分辨黑猫脸上的表情，想要挽回刚才丢失的脸面。 不过看来看去也只看到一对漂浮在空中的碧绿眼睛。 但对方应该是在思索，数秒后说道：“不行，我们还是得去找他。” “反派今晚应该是被对头约出去了，那么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小黑猫一锤定音，就打算行动，尾巴摇了摇，“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年糕听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头埋进膝盖里，哼哼唧唧。 小黑猫见她妄图逃避，顿时瞪大眼：“你还想不想重振你的仙山了！” 蛇打七寸，想到那座荒芜苍凉的山，年糕扯着衣角的手一拍膝盖，“唰”一下站起来：“我去的。” 小黑猫缓和了语气：“跟你说过啦，在女主出现，故事正式展开之前，咱们必须得保证反派的人身安全。听话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就可以及时出现，救下他。”它颇有心机地冷笑一声：“这不得把他感动死。” 年糕深沉地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次会面失败了，没关系，这次一定能行。因为救人，不需要智商。” 长长的尾巴轻柔地扫了扫她绵软红润的脸颊，然后满足地收回，它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毛。 接着，它俯下前身，示意她：“快上来吧。” 年糕在它背上坐稳后，它便立刻扬尾朝前冲刺。 漆黑的皮毛隐入暗夜，只有在经过路灯下的雪堆里时，才能看清一道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童声对话： “说起来，我早就想问了，你既然是个山神，为什么要叫年糕呢？这也太随便了。” 年糕艰难地搂住猫脖子，在其背上被颠簸得不得不仰起了头，大眼眯起，细软的头发迎风飞扬。 因为仰头的缘故，她一张口，便又被风灌了满嘴：“我……呜哇……不……呜哇……记……呜哇……得……呜哇……啦！” 黑猫的头被两只小胖手紧紧抱住，连眼睛也被遮了一半，边跑边叹气：“你还是不要说话了，闭嘴吧。” 年糕只听话地停了一秒，还是忍不住开口：“对……呜哇……不……呜哇……起！可是！” “我……呜哇……们……呜哇……好……呜哇……像……呜哇……要……呜哇……撞……呜哇……墙……呜哇……啦！” 下一秒，“砰！”“噗嗤！”两声。 两道闷哼同时从厚厚的雪堆里响起。 郊外，黄毛与司晏昌停了车。 车窗外是看不见尽头的赛道，不过早已废弃，长久无人打理，只是在今天简单清理了一下积雪。 两人一下车，便听见一声口哨。 他们望过去，只见七八个人斜靠在几辆摩托车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左手插兜，右手捏着烟，斜眼瞧他们，撇嘴笑着。 他长相还算周正，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神中透着股萎靡与猥琐。 男人将烟头丢到地上，主动朝司晏昌走来，上下打量：“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哎，嘉豪哥，晚上好啊，我们没迟到吧。”黄毛殷勤地朝他打招呼。 田嘉豪阴晴不定地扫他一眼，凉凉道：“你谁啊？这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黄毛尴尬地住了嘴。 被当众下脸，纵然心有不甘，但田嘉豪是田家的小儿子，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就连司晏昌，今晚都不得不来，何况他这样的小人物呢。 空气一时静谧。 司晏昌却没说话，倚着车前盖，垂眸，拨弄着打火机。 齿轮转动，鲜亮的火苗跃出又熄灭。 就在田嘉豪不耐烦的时候，他将打火机丢回车里，又从后座拿出个头盔，掂了掂，单刀直入：“哪辆车？” 田嘉豪的脸皮上这才重新挂了个笑，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儿呢。” 两人望过去，果然，他指着的地方，停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摩托，“刚从国外运过来，还没开过，借给你用，我够意思吧？” 他边说边拍了拍司晏昌的肩，可司晏昌却刚好朝前走去，他拍了个空，脸顿时阴了下来。 不过只一秒，眼珠子一转，又恢复了原样。 黄毛跟班似的跟在司晏昌身后。 途中，他又看了眼下边的赛道。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 他心里打鼓，快步上前，在司晏昌耳边嘀咕：“宴哥，天太冷了，我看这赛道好像都结冰了，我知道你技术好，但是也没必要非得在今晚比吧，这也太危险了，要不跟田嘉豪商量下，改个暖和点的日子？” 司晏昌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今天就很好。” 黄毛欲言又止，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知道，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不管有多危险。 于是只好说：“那一会儿还是好好检查一下车吧，田嘉豪那龟孙，你瞧着吧，不在车上动手脚我跟他姓。” 两人已经到了车前，黄毛一改刚才的不屑，两眼放光地看着摩托，下意识伸手去摸：“啧啧这车，估计我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 “哥，你快来看看啊。” 司晏昌却只是浅浅扫过车身，并没有检查的欲.望，随后，目光倏然朝旁边的草丛里投了过去。 荒无人烟的地区，野草疯长，如墨的夜色中，本应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却精准地捕捉到，就在刚才，有块草丛可疑地抖了抖。 不像是风弄的。 他一向警惕，于是疑心起，朝那边迈了一步。 接着，他好像隐约看见，草丛中有个圆圆的小屁股拱起——就像一只小鸵鸟，在危险时刻一头扎进了地里。 这个想法令司晏昌不禁拧眉，身侧的黄毛见他一直不来，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同样朝那边望去。 一阵风刮过，蓬蓬野草胡乱交错，好像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他遍体生寒：“宴哥，那是什么？刚才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他瑟缩了一下，喃喃：“哥，你看见了吗？不会是什么山鬼野怪吧？我有点害怕。” 确定那边已经没有东西了，司晏昌收回了视线，淡淡说：“我不信鬼神之说。” 他语气中有股力量，黄毛心下稍安。 就在这时，田嘉豪走了过来。 他与司晏昌对视了几秒。 黄毛左右看看，突然新奇地盯着田嘉豪的脸。 他这才发现，田嘉豪不笑的时候，眉眼竟然有些形似司晏昌。 当然，远没有司晏昌的好看。 刚这样想着，田嘉豪的下巴抬了抬：“不仔细检查下？” “嘉豪哥，瞧你说的，我们还能不相信你吗？一看就是好车，还检查什么啊？”黄毛嘿嘿地笑，恭维道。 这次田嘉豪没反驳他了。 司晏昌的嘴角也扬了下，长腿一跨，上了车，将头盔戴上，利索扣好。 田嘉豪哼了一声：“老规矩，先慢跑一圈试试车？” 司晏昌点了点头，俯下身去。 随后发动机轰鸣作响。 田嘉豪上了另一辆配置差不多的新车，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草丛里，系统看着身旁正撅着屁股，抱头瑟瑟发抖的小团子：“人已经走了。” 年糕的头这时才从胳膊里探了出来。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耳后还插着根野草，衣领歪向一边，袜子也被雪浸湿了。 都是拜刚才路上的超速翻车所赐。 系统不仅毫无愧疚之感，还不满地想，这个小山神，胆子真是出乎它意料的小。 其实原本程序算好的要绑定的人并不是她，后来不知哪里出了错，误打误撞绑上她的时候，系统还窃喜过：宿主是个神明，一定能事半功倍，早早完成任务，彼此解脱。 但现在，它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把你移走，你早就被他们发现了知道吗？”它倨傲地说。 年糕真心诚意道谢：“猫猫，谢谢你。” 系统叹气：“不管怎么样，女主很快就会出现，剧情会开始，你得适应啊。” 年糕垂头丧气。 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委屈鼓起的脸颊，系统就再说不出别的指责的话了。 可恶，就算被骗了，但它还是想让她当宿主。 随后一人一猫便慢吞吞转移到了离赛道更近一点的地方。 这里距离田嘉豪那边的人也不远，可以听到几人谈话。 所有人都在高处看着摩托车在赛道驰骋，刚开始，他们聊的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只是不堪入耳。 后来，话题转到了田嘉豪与司晏昌两人之间的恩怨。 听到反派的名字，年糕竖起了小耳朵。 “哎，田少让你干什么了？”高个男人挤了挤身旁的矮个男人问道。 矮个压低声音：“化油器柱塞动了点手脚，慢速跑没事儿，但只要油门一大，就降不下来了。” 高个假模假样怜悯：“也不知道司晏昌怎么得罪他了，看这架势，是非要弄死他不可啊。” 另一个人揣着兜：“嗨，反正不管人家小少爷干什么，都有田家给他兜着，一个没有背景的司晏昌又算什么。” “其实姓司的挺厉害的，可惜了，碰上的是那个看不惯谁就要整死谁的主儿。不过谁让他这么拽呢，这下不死也得残喽，哈哈，哎，他本来就残吧。” 几人语气幸灾乐祸。 系统与年糕的脸色均是一变。 年糕的拳头不自觉攥紧了。 黑猫提起嘴角，摩爪擦掌：“很好，富贵险中求，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3. 第 3 章 这时，刚才去试车以及熟悉赛道的两人回来了。 年糕蹲在草丛中看过去，两人开的是外形相近的车，还都是全副武装，她却直直地盯着其中一人的背影——虽然她害怕反派，但一眼就能认出来他。 那人似有所觉，突然头一偏。 头盔下看不清表情，但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穿透黑夜。 年糕脑袋立刻缩进了草丛里，好在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又转过了头去。 起点线处，充作裁判的人挥下了旗子，霎时间，两辆车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旁边的小黑猫用爪子推了推年糕：“咱们跟上。” 赛道上，两人的距离相差不大。前半段路司晏昌一向开得稳，不会立刻加速。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还有轮胎下连绵不绝的，碾过薄薄冰层时碎裂的声音。 透过头盔，可以看到外面飞速变幻的风景，在这黑夜里，在这头盔下，他的面容冰冷。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不需要过多思考未来每一步怎么走，只需要向前冲。 突然，眼尾的一块区域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略一分神望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司晏昌再次皱眉。 这个晚上，他皱眉的次数远高于平常。 出现幻觉的次数似乎也远高于平常。 身后。 “哎呀刚才好像有点太快了，都差点超过他们了，我跑慢一点。”小黑猫小声说着。 他们身形小，站在山坡上观望的人没一个发现他俩。 很快，前面的两人就到了第一个弯道，年糕与系统都提起了心，弯道最容易出事了。 但平稳度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到了后半程，司晏昌依旧领先，田嘉豪咬得很紧，两人都开始逐渐加速。 疾风中好像掺杂一把把刀，从头盔边缘划过，发出凛冽的铿锵声，就在这时，司晏昌的车神晃了晃，虽然很快又稳住，但还是让人心里捏了把汗。 田嘉豪笑了。 后面年糕与系统的心也一并提了起来，小黑猫按捺不住：“喂！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年糕抓紧了它的脖子，用力点头。 倒数第二个弯道也过了。 田嘉豪紧盯着司晏昌的车，那车身又晃了晃。 仍在计划之中。 唯一敢赢他的人就要消失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超过他了。 他嘴角咧到一半，下一刻，眼角便抽搐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他好像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小孩，骑着一只黑猫，超过了他！ 他近乎呆滞，甩了甩头。 然而再次瞪大眼睛看去，眼前的景象没有消失！ 就在车道内侧不易察觉的阴影里，真的有小孩和猫！ 田嘉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知不觉间，油门没有松开，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弯道。 山坡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司晏昌凶多吉少了。 黄毛已经走到了田嘉豪那堆人里，他左右看看，也觉得气氛不对。 电光石火间，想起了车子被动过手脚的事。 原本见司晏昌不去检查车，他还以为没事，现在才确定真的有鬼，心头被绝望笼罩。 不知哪来的胆子，他提起了身旁离他最近一人的领子：“你们到底把宴哥的车怎么样了！说啊！” 那人也不气，只是推开他的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赛道。 两辆车的速度都极快，争着第一，所以即使快入弯了都没减速，简直是擦着危险边缘。 黄毛蹲下身，直勾勾看着司晏昌的车。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就是终点了。 弯道是要降速的。 系统小黑猫用尽了力气往前冲，年糕也撸起袖子，打算努力在司晏昌失控甩出去的时候接住他。 眨眼间，司晏昌的车头已经在弯道口了，车身斜倾，角度几乎要与地面贴平。 年糕高高举起了手。 她下定决心，即使在坏蛋反派面前暴露，她也要接住他，保护他。 完全沉浸在想象中的年糕的目光坚定，她觉得自己好伟大，好勇敢，好像个英雄。 反派先前的可怕目光在她心里被无限缩小，她挺起小胸脯，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反派与不存在的鲜花和掌声。 黑猫轻松跃起。 她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毅然睁开眼，只见前面一个失控了的庞然大物以雷霆之势朝她飞来，在她头顶落下一大片黑影。 年糕高举的短短胳膊放了下来。 “要要不我还是不当英雄了吧。” 那道黑影“嗖”的一声低低擦着她脸从上方飞过。 事故发生得太快，山坡上的人只看见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惊险过弯，竟是几乎并行齐驱，路旁积雪飞溅，看不清具体情况，但紧接着，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划破天际。 其中一辆车果然因速度过快，急刹之后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了赛道。 重物落地，发出了惊天巨响。 而剩下的那辆则是完美地过了弯，冲过了终点。 车停下时，车上的人没有动作，只能看见胸口快速起伏。 一直等候的几人迎上去，脸上挤出了笑容：“田少，恭喜你……” 那人歪头取下了头盔，扫过他们。 几人一震，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有人不敢置信说：“怎么会是你……” 黄毛正蹲在原地黯然神伤。 虽然他跟司晏昌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算有几年的交情，那毕竟是这么一个大活人，他怎么忍心。 都怪田嘉豪，他恶狠狠地抬起头，朝终点线看去，一愣：“宴哥！” “是你！”黄毛一声惊喜的叫声脱口而出：“你没事啊！” 其他几人如梦初醒，反应过来，齐刷刷转头，朝着另一辆已经没了动静的车奔去：“田少！” 年糕蹲在雪堆后头，手扶着雪堆，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朝反派看去。 此刻他身边只有激动的黄毛一个人。 他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呼吸已经平复，额发被汗浸湿，随手朝后捋了一把，嘴角带着深意的笑，在说着什么。 年糕放下心来。 幸好她刚才没有真的伸手去接。 黑猫的爪子在雪上激动地拍了好几下：“不愧是反派！” “我们可以走了吗？” 系统也不说她胆小了，高度赞扬：“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不过你刚才的表现不错，居然没有退缩。” 年糕低下头，手指头在雪堆上扣了一个洞。 她倒是想缩来着，可是在系统的背上，缩不了。 另一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喊：“田少！” “你怎么样了！” “快叫救护车！” 几人怎么能想到，过弯时减不了速的，竟然不是他们算计的司晏昌。 来前恶意想象的，会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人，变成了田嘉豪。 而凶多吉少的人，自然也变成他了。 司晏昌没有去看田嘉豪一眼，转过身，再次环视了周围一圈，接着便若有所思地带着黄毛离开了。 围在田嘉豪身边的公子哥们心房大乱，急救的急救，打电话的打电话，踱步的踱步。 其中一个慢慢回过味来，喃喃出声：“所以，到底是田嘉豪想要弄死司晏昌……还是司晏昌想要弄死田嘉豪呢？” 风将这话带入其他几人的耳朵，他们被吹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在回程的路上，黄毛的手指还是抖的。 他看着驾驶座上的司晏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很稳，丝毫看不出刚才还飙出了生死时速，更看不出刚才经历了死里逃生。 可是，死里逃生？黄毛思绪一顿。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胸有成竹，何曾覆在死亡的阴影下？只是所有安排从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丝罢了。 黄毛的身躯重重仰靠进了椅背里。 年糕一屁股坐在雪堆里。 黑猫板着脸：“虽然这次会面又失败了，但接下来才是关键时刻。” 田家的小儿子因为赛车出了严重事故，虽然经过抢救，性命勉强保住了，但下半生都离不开轮椅了。 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开，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幸灾乐祸，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出事的真正原由。 虽然田嘉豪并不是田家最受宠的那个，不过到底是姓田，按理说田家是要找司晏昌要说法的。 但无奈他身边一圈狐朋狗友都知道，是他自己找人动的手脚，而且做得并不高明，无遮无拦，最后还被人反将一军。 据说田家老爷子因此大发雷霆。 虽然不知道司晏昌是怎么掉的包，但田嘉豪实属自作自受，至少明面上，田家没有理由找司晏昌的麻烦。 司晏昌没有关注田嘉豪是生是死，而是在一周后的眼下，知道田嘉豪的最新情况的。 他看着前面几个放完了狠话，便一拥而上的打手。 明面上，田家不会找过来，可背地里，自然有的是法子。 这一周以来，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 原本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在赴田嘉豪的约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被跟踪的感觉却很奇怪，有的时候，跟踪的人很隐秘，但更多的时候，跟踪的人却很拙劣，简直像是生怕他发现不了。 他也意识到，似乎是有两拨人在跟着他。 跟踪的人中间也出手过几次，很隐蔽，不过有惊无险。另一拨还没出过手，让他有些想不透。 但他一向习惯想深一层：之所以显得拙劣，会不会也是对方的伪装，想以此让他掉以轻心？ 无论如何，对方一定都是别有用心，不可小觑。 现在，已经出现了一拨人，那么，另一拨人现在又躲在哪里呢？ 他皱眉，偏头躲过面前砸来的拳头。 此时此刻，躲在他头顶的，不可小觑的另一拨人正在窃窃私语：“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年糕自豪：“这几天我们把他保护得很好。” 是隐藏在暗处的无名英雄。 “没错，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什么事儿都没出。” 系统接着说：“好了，你做好准备吧，时间不多了，女主就是从这里出场，与反派见面的，这本书的剧情就快要展开了。” 年糕点点头，脑袋趴在小黑猫身上，看着下面，红着眼眶，噘嘴说：“他好可怜，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 小黑猫翻了个白眼：“他才不可怜，这一段剧情我可以确定，他是有后手的。” 同时，它警惕地关注外面，毕竟不知什么时候女主就会经过。 外面的人并不多。 听到巷子里传来皮肉搏击的沉闷声响，还有像是金属刀具磕碰到墙壁的声音，路过的行人无不面露悚然，最后纷纷绕路。 只有个别伸长了脖子，犹豫着拨打了报警电话。 再看底下，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人，呻.吟着起不来。 一对多，司晏昌的体力也流失了大半，一个错神，明晃晃的刀尖便在面前划过，他的脸上，血流淋漓落下。 他倚着墙，晃了晃头。 “你倒是能打。”对面唯一还站着的男人喘着粗气，狞笑着说：“不过还是没用，你不过只有一个人。” 那人一步步走近他，举起刀，“死瘸子，这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的下场。” 司晏昌没有惊慌，嘴角冷冷地提起。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伸向口袋。 对峙的两人都没注意，头顶不太高的平台上探出了两个小小的脑袋。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红绿灯转为绿色，有几个并肩行走的女生正在过马路。 小黑猫目光一凛，尾巴甩了甩，冲着年糕小声叫：“不好，女主就要过来了！” “咱们一定得制止他们见面。” “快救反派！一定要抢在女主之前，千万不能让女主先见到他，不然就要走上原剧情，反派被女主救下，从此被她吸引为她疯魔——” 年糕瞅了瞅下面。 系统跟她讲过，原剧情里，女主只是路边捡了一块砖头，便将最后一个打手给打晕了。 她目光四处搜寻，磕磕巴巴说：“没有砖头呀。” 系统深思熟虑：“那可能是一块只有女主才能发现的砖头，小说里都是这样的。不管，咱们用别的方法！快快快！救他！” 年糕小拳头攥紧：“我，我要怎么救他啊！” “你不是一个小山神吗？我的神啊，救人你都不会？就是那一套流程啊！” “嗯？”年糕眼巴巴地看着它。 “就是去打坏人的流程啊！”小黑猫扬起爪子，喝彩一般教她： “好像是天神降临一样，大发神威，大显神通，最后把坏人通通打趴下！让反派记住你！就是这样，上啊！走流程！打他们！” 年糕不好意思地低头看手指，小声说：“我好像打不过。” “什么！打不过？你这个假神！假神！” 正如年糕是个新上任的小山神，系统也是个新手系统，被宿主的可爱外表与虚假的神明身份欺骗，现在，它终于吃到了盲目信任的苦果。 但是眼见来不及了，女主就快到拐角的地方了，一旦被她听到声音，她是一定会过来的。 “任务要是失败，你就别想振兴你的小破山了！” 年糕圆圆的大眼睛睁大，心一横—— 正下方，打手举起了锋利的刀，看准了司晏昌的胸口。 就在下一秒，“啊！”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身体朝前扑去。 系统眼前一花，没反应过来，趴在平台朝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压在打手身上，正在艰难起身的胖团子。 “天神降临，坏人也趴下了……没错！都对上了，就是这个流程！” 4. 第 4 章 年糕起身。 刚才的成功一击让她信心百倍，看着周遭个别还有神智的其他打手们，清澈的眼中放出凶光，小小的拳头握紧，挥舞。 不过片刻，所有人都晕了过去。 系统看了全程，觉得简直要对年糕刮目相看了：“干得好啊！这可真是：遍地没有砖头，却处处都是砖头！这块砖头，就在你的心里！” 它边说边从平台上跃下。 司晏昌在打手倒地的瞬间，大脑直觉危险过去，紧绷的弦松懈，就卸了力气，靠着墙根滑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阖上了眼缓气。 他受了不轻的伤，几乎全身都染上了红色，与身下的白雪对比鲜明。 刚才停了一阵的雪继续飘，冰凉的，落在他肿胀的眼皮上。 他被刺得掀开眼皮，额头磕破的地方，有血流下，沿着长长的睫毛往下滴。 在意识消散之前，他隐约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视线里，有个奇怪的小女孩神情焦灼朝他跑来。 是他从未见过的，主动朝他奔来的人。 年糕见他无声无息闭上眼，一路小跑拼命冲到了他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横放在他鼻子下。 许久后，她眼眶通红，震惊地望向系统，连珠炮似的问：“猫猫，没有气出来！怎么办！他死了吗！” 黑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和蔼：“还差点儿呢，你还得再这么堵一会儿才行。” 年糕听懂了，低下头，手指连忙松开了一点：“对不起。” 这下有气了。 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小动物般的细声絮语：“猫猫，那，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黑猫仰起下巴：“完成得很不错，咱们成功赶在女主到来之前救下了反派。” 年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小胸脯，无声鼓励自己。 再看向司晏昌时，她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接着却听系统声音一扬：“等会儿，糟糕，女主还在往这个方向走。警报还没有解除！” 系统解释：“剧情的力量太强大了，你改变了一点，但后续还是有向原剧情靠拢的可能。” “现在女主就在朝这里走，大概率还是会过来，万一让她见到了反派，到时候说不定你的功劳都会被按在她身上。” 年糕扁扁嘴，好委屈：“那大家都会以为是她把坏蛋压晕了吗？” “……这应该不至于。总之现在看来，还是要把她调离开这里才行。” 女主角沈若雪做完了兼职，与同学们结伴回校。 她名字里带了雪字，也最喜欢雪天，仰头看天时，就像这本古早言情小说里写的，纯洁美丽的面庞与白雪交相辉映，故事在雪天里拉开了序幕。 等过了马路，沈若雪疑惑：“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其他人摇头：“没有啊，是你听错了吧。” 就在这时，对面的两个行人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推推搡搡：“快快快走，绕路走。” 沈若雪精准地抓住他们：“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人在打群架，哎呀，打得可凶了。” 她的同学惊呼：“天哪，打架啊，好可怕，若雪，咱们也绕路吧，可别被波及了。” 可是，她们怎么会明白，除了永远会在危险时敏于常人的听力与视力，沈若雪还天生具有无比充沛不会考虑结果的正义感，和一颗纯洁善良的心。 她蹙眉：“不行，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就行了。”说完就匆匆地朝巷子走去。 一靠近，她果然听见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与肉搏声，听起来很激烈。 她心头一紧，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无寸铁，在地上搜寻时，一眼就看见了一块大砖头，捡起来，轻轻迈步朝里走去。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她沉下心，冲到了正面：“喂！我要报警了，你们别打……”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眼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和一只黑色小奶猫正纠缠在一起。 女孩露出一排小白牙作势要咬，小黑猫举起爪子作势要挠。 她目露茫然。 这就是刚才的路人所说的，打得可凶了，需要绕路以免被波及的群架？ 是怕被小孩咬，还是怕被小猫抓？ 年糕看着她，慢慢放下了手，奶声奶气有点害怕地问：“姐姐，我不打了，你不要报警好不好？” “……”她吃饱了撑的。 沈若雪蹲下身，很快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好，我不告诉警察叔叔，可是你怎么能跟小猫打架呢？大家要和平相处啊。” 年糕听完装模作样点点头：“我知道了，猫猫也知道了。我们和平相处。” “真乖。”沈若雪摸了摸她的头，又忍不住多揉了两下，“那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年糕愣了愣，她在这里哪有家。 可是沈若雪已经牵起了她：“咱们走。” 系统给她使眼色，示意它会留在这看着，让她把沈若雪调走。 年糕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沈若雪跟同学打了声招呼，一起送她。 一路上，几人都围着她问七问八，“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好可爱啊，你多大了？”“好可爱啊，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应答，彻底迷失在一堆糖衣炮弹中，结果迷迷糊糊间，走到了这些天里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 众人停下。 “原来你家就在这里啊。”沈若雪抬头看了眼旧书店的招牌，若有所思：“那我下次来找你玩呀。” 年糕突然醒悟：“不！这里不……” “我们还急着回学校，小朋友，下次再见啦。”沈若雪看了眼手机，没听见她的辩解，朝她挥了挥手，离开了。 “下次……再见。”年糕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好像，引狼入室了。 但眼下还顾不及这件事，等沈若雪走远了，年糕又飞速原路返回。 系统正守着反派。 见到她，先交代：“一会儿就是跟反派的第三次会面了，前两次都失败了，这次一定要给反派留下深刻印象。” 年糕紧张地答应。 不久，司晏昌睫毛微颤，醒来了。 他缓缓坐起身，肌肉紧绷，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说话。 年糕小声而骄傲地说：“是我救了你。” 她称得上是这个可怕反派的救命恩人，这样想着，她就有了面对他的勇气。 他用手摁了摁太阳穴，终于彻底清醒了。 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一个小女孩从天而降的记忆回到了脑海。 还有她奔向自己的样子。 他内心里，本能地升腾起抗拒。 随手抹去眼上的血，他看着对面的小女孩，还有她的脚边还有一只目光古怪的黑色小猫。 年糕想起什么，连忙补充：“我智商没有问题。” 通过这句话，他记起了，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上一次，远没有这次的诡异。 但对于这幅场景，他却出奇的冷静，没有丝毫疑惑。 年糕见他不动，以为他没听清，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大了点音量说：“嘿，我救了你。” “我、救、了、你！” 司晏昌看着那只小手，耳膜鼓鼓跳动，突然嘴角一扯：“是吗？” “嗯！”年糕重重点头。 他露出了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语速缓慢：“可是，我并不需要你救我。” 年糕一懵，只知道重复说：“不是的，我刚才保护了你啊。” 男人收回笑容，语气冰冷说：“姑且算是吧，强调这么多次，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所有人帮他办事都求回报，比如黄毛，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庇护，而更多的人，是想得到物质回报。 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贪婪的。 他的目光变得格外犀利，明明是问句，但看年糕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待价而沽的猪肉。 系统知道，这是获得反派信任的关键时刻。 目光灼灼地盯着年糕，等着她说出那句不求回报。 紧接着，它就看见年糕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小黑猫一爪子拍到额头上。 司晏昌没回她。 年糕当他默认了。 刚好，来到这个世界好多天了，她开垦荒山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正愁着呢。 反派的体格，看起来真的很合适。 她扒拉着手指，计算良久，十个手指头都用上了。 司晏昌眼中的讽刺意味更浓。 小小年纪就这么贪心。 从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传来的痛感，让他比往常少了大半的耐心：“直说吧，你要多少？” 年糕看他一眼，这个反派，还挺主动：“你真好。” 她放下手指：“那你就先给我的山种上一千棵树吧。” “……？” 小黑猫又是一爪子拍头。 年糕见他不说话，又认认真真补充：“你放心，你给我种了树，我以后就会一直保护你的！” 年糕羞愧地悄悄背过脸去，觉得自己有点坏。 因为她偷换了一下概念，事实上，就算他不给她种树，她也要保护他的安危的。 听到保护二字，司晏昌又一次愣了神。 但很快，他收回眼底的情绪。 年糕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所说的保护嗤之以鼻，还是在质疑她拥有一座山这件事。 她有点难过，很想证明，可恰在此时，警笛大作，警察来了。 司晏昌撑着墙起身，不再管她，径直离开。 年糕就在司晏昌的身后亦步亦趋。 看着男人的背影，她想起了先前听到的，欺负他的打手好像叫了他一声瘸子。 她仔细看，从后面看去，司晏昌的左腿果然有些不自然，不算明显，只是有些跛。 她刚才稍稍冷却的心又热了起来。 “我，我真的可以保……帮助你的！”想到或许反派觉得自己被她保护会没面子，年糕改了说辞。 过了一会儿，司晏昌开口了：“真想帮我的话。” 年糕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一瘸一拐往前走，头也不回：“那就滚远点。” 5. 第 5 章 年糕呆呆地站在原地，在风中低语：“他说，让我滚远一点。” 系统顾不得跟她算账了，一动不动地待在她脚边，担心地仰头看她。 她的脸上写着我好伤心四个字。 就算是撒娇打滚不愿意执行系统命令，也从来没有被说过这么严重的话的年糕，眼眶渐渐的泛上了热泪，忍不住抽噎。 小手用力一抹眼睛，她哭着朝着男人的背影大声喊：“坏蛋！笨蛋！是我一直在保护你呢！” 司晏昌的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过身去，遥遥看着她，声音低沉：“这么说，这几天以来，一直跟着我的人是你？” “是我！”年糕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眼泪止不住：“都是我的功劳，不许别人占！” 冲动的热血上头，什么害怕、怜悯都顾不上了。 “虽然你是个特别坏的坏蛋，但是我好怕你死掉。” 她别过脸去，带着哭音小声说：“为了保护你，我好辛苦。” 系统说了，为了准备万全，要未雨绸缪，提前排除危险。 可它又常常跑出去说是勘察，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保护反派真的好难。 “你一点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这里没有路灯，太黑了，我怕你走路摔倒，特意把路中间的几个大石墩都搬走了，很重的啊。” “搬到天桥上了是吗？”司晏昌轻笑了一声，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碰了碰：“原来我走到底下的时候，差点给我开了瓢的石头，是你放的。” “还放了一溜，挨个滚下来。” 年糕的哭腔一滞：“有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有没有，我没有搬什么大石墩，肯定是别人搬的。” 她又抬头，红通通的眼里饱含诚挚：“可是，我怕你滑倒，晚上花了好久好久，把你回家这条路上的所有雪都扫到了两边，是我一个人做的！这是我的功劳！” “哦，所以是你，把雪掩在了没盖好的井盖上，让我差点踩空掉下去的？” “……”年糕摆摆手，挤出笑容：“不是，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我从来没有扫过雪，一定是别人扫的。” “可我还给你送了手电筒，就放在你店门口的地上。” “那个被雪浸湿了漏电的？” “不不不，我好像又记错了，我从来没去过你的店门口。”她的头都晃出了虚影。 系统的猫爪捂脸。 年糕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时间太巧了，司晏昌一直以为这些隐秘而针对性极强的行动，都是田家那边的人干的，运气好了可以伪造成他意外死亡的假象，可原来—— “原来都是你的功劳啊。”他意味深长。 这下年糕彻底不哭了：“不不是我的功劳。” 她小手紧张地交叠，左顾右盼，“可能是别人的功劳，我不占。” 司晏昌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身，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玩够了吗？小朋友，你说的没错。” 他面色骤然变得冰冷：“我确实是个特别坏的坏蛋，也没空陪你玩什么致命的过家家。” 他转身离开，年糕下意识想要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被他转身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摔倒了地上，脸也埋进了雪里。 可他没有再回头。 年糕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慢慢地拍拍膝盖，对系统小声说：“他不理我。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系统刚才在发呆，慢了一拍，才说：“哦，不是的。” 它用爪子拍拍她的裤腿的雪，哄她：“其实他没有讨厌你，在原剧情里，刚开始对待救下他的女主，反派也是横眉冷眼的。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里一定可感激你了！” “真的吗？”年糕很怀疑。 系统却再一次出了神。 它在想，按现在这个进度走下去，有朝一日反派会不会死在年糕手上。 “猫猫？”年糕疑惑地摇摇它：“你怎么了？” 系统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轻声说：“乖，咱们还是改变计划，不保护反派了。” “为什么？” 当然是怕反派出事，“当然是怕你辛苦。” “哦，谢谢你。”年糕低着头，抿着嘴，往前走，沉默了。 小小浅浅的脚印，印在了一排刚走过的大脚印里，旁边还有一串梅花印。 一人一猫逐渐消失在雪地里。 “宴哥，真对不起，那天我闹铃没响。”黄毛一脸歉意地说。 他指的是司晏昌被暗算的那天。 司晏昌和煦地摇头：“没事。” 黄毛还想说些什么，比如，他虽然害怕，但真的不是故意撇下司晏昌不管，真的只是睡过头了。 可是看着司晏昌的笑，就知道用不着说了，他心底自有定论。 今天是周末，店里热闹了起来，拜司晏昌那张脸所赐，来的女客人居多。 黄毛白天就在店里帮忙，结账之余搞了搞卫生。 年糕坐在马路对面，远远地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朝里偷看，寻找司晏昌的身影。 只是总有个头上一撮黄毛的身影挡在窗前。 她唉声叹气。 系统看着看着，却想起了什么，眼瞪圆了：“啊，是他。” “是谁？” “那个黄毛啊。” 系统表情严肃：“我想起来了，他是这本书里跟着司晏昌的一个小反派，最后的下场也很凄惨呢。” 年糕闻言打量了他一下。 黄毛正擦到门边，一扭头，玻璃门开了，却没看见人。 正纳闷，他视线下移，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进来。 那个小脑袋东张西望的，怀中好像还抱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小家伙悄悄看向柜台的方向，然后迟疑着走了进来，黄毛也终于看清了，她怀中抱着的是一只猫。 那小团子的脸蛋白生生，圆嘟嘟的，他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小孩，使劲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尽量不那么吓人。 “那个，小朋友？”他拦在年糕的面前，用矫揉做作的声音说：“我们店里不让带宠物的哦。”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僵硬，换作一个正常的小朋友，早就被吓哭了。 年糕有些自得——她可不是什么正常的小朋友。 感受得到黄毛恐怖外表下的善意，她笑了笑，然后举起手中的黑猫给他看。 黄毛定睛一看，那黑猫的屁股后头有个拉链。 原来只是玩偶。 “请问我可以进去了吗？”年糕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 黄毛的心都要化了，脑子也跟着融化，想不起来要问她的来处：“当然可以了，哥哥带你进去。” 他带年糕走到了一个放着漫画书的书架前。 翻遍了书架，终于找到一本陈旧的童话书，他拿了下来，蹲在她面前：“你坐在这里看这本书，好不好？” 用语简直耗尽了他毕生的温柔。 年糕点头。 可他却没有将书交给她，而是又掏出了一包餐巾纸。 一边仔仔细细地擦书，一边自言自语：“旧书不怎么干净，有很多细菌，小孩子会生病的。” 年糕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末了，接过了书，说：“叔叔，谢谢你。” 黄毛的脸红了红：“别客气，叫哥哥就好了。” 年糕坐在了窗台前，背靠着窗，翻开童话书的第一页。 看着插图上的绿色森林，顿了顿，她好像做了某个决定，直直望向他：“叔叔，你愿意给我种树吗？” 黄毛一怔：“你说什么？种树？” 年糕许下了轻轻的诺言：“如果你愿意给我种树交保护费，我就会保护你，让你好好的。” 两双迥然不同的眼睛视线相接，黄毛看着这个说话奇怪的孩子，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正常起来。 许久后，在年糕沉默的等待中，他晃了晃头：“哈哈，谢谢你啊，不过你这么小，还不如我来保护你呢。” 年糕低下头，老成地叹了一声气。 黄毛离开了这里继续打扫，只是时不时关注这片区域。 她一时沉浸在那幅郁郁葱葱的插图中，怅然地想到自己的山，长长的睫毛微颤，斜上方，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小心地在上面落脚。 店里的女客人们都留意到了这个坐在窗边，长得好像天使一样的孩子，目光纷纷投射到她身上。 年糕察觉到，回看过去。 一幅静谧的油画动了。 滴溜溜的黑色大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炫彩的光，直白而好奇的视线看得她们反倒不好意思了。 年糕拿起童话书，状似无意地晃晃悠悠，一直晃到了柜台。 她踮起脚尖，小手努力扒着柜台的边朝里看。 男人坐在门后的阴影之中，黑色的身形线条起伏，只有手上有些许光亮，看不见五官。 年糕认真看了一会儿，原本是想看看他的伤怎样了，可看着看着，面前的人影就变成了一块不见天日的沉默的石头——就像她荒芜仙山上的每一块石头。 “如果是来看我的，那就出去。”司晏昌开口了。 “我不要出去！”年糕鼓起勇气说。 黄毛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宴哥，怎么了？” 他手指动作不停，淡声说：“不知道吗？身高不足一米的不让进店。” “不知道啊？店里还有这条规矩吗？”黄毛摸不着头脑。 司晏昌放下东西，抬头看他：“刚加的。” 一分钟后，年糕被赶出了店，连同系统一起。 怀里还抱着一本擦得崭新的童话书。 黄毛说，是送给她的，当时司晏昌没有反驳。 她沮丧地跟着猫，低着头往外走。 走出书店，门被重重关上。 她脚步虚浮地拐了个弯。 毫无防备的，她领子突然一紧，接着两脚悬空。 那股力道很重，年糕被勒得不舒服，挣扎着抬起头，一张有几分熟悉的，凶残的脸在眼前放大，阴仄仄说：“小崽子，终于抓到你了。” 6. 第 6 章 这人身穿黑衣，戴着一顶黑色帽子。 虽然眼前的这张脸上青紫一片，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那天围堵司晏昌的打手头子，被她从天而降压晕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来找她报仇的？ 年糕只愣了一秒，就立刻憋足了气大喊：“救！”剩下的字还没吐出，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她小腿乱踢，却因为力气太小，同样被制住。 男人捂住她后，四下里看了看，将她裹在外套里抱走了。 临走前，他随意瞥了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黑猫玩偶，没多在意，一脚将其踢开，随后上了十米开外停着的一辆车，扬长而去。 年糕被他扔在了后排座位，起身适应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前面。 驾驶座上还坐了一个壮实的男人，这两个壮汉将小车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对上她探索的视线时，身旁的人狞笑了一下：“小兔崽子，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总算蹲到你了。” “还记得我是谁吗？” 年糕原本是该害怕的，但他一说话，她就忘了害怕，忍不住盯着他的嘴看。 那里一张一合间，上排的牙里露出了一个黑洞，说话时有风从里面漏出来，顿时让他气势全无。 她差点忍不住笑，虽然极力憋着，但显然男人还是发觉了，顿时恼羞成怒：“你还敢笑！我的牙，就是拜你所赐！” 说着，他五指分开，一把掐住了年糕的脸，好似铁钳一样，力道之大，年糕两颊白嫩的软肉被挤得变了形，嘴巴也嘟了起来。 他厉声喊道：“姓司的到底是你什么人？说！警告你，别想着隐瞒！” 年糕并不想隐瞒，立刻就要乖乖答话。 然而她嘴唇嗫嚅了一下，没发出声——这男人的手捏得实在太紧了，她说不出话。 对方误解了她的嗫嚅：“怎么，还想替他藏着？” 年糕并不想替他藏着，她努力发声。 男人冷笑道：“不说？不说的话，我就直接把你丢到河里淹死！” 年糕的瞳孔一缩。 此时，汽车恰巧经过一条河，司机将车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男人压着她的小脑袋伸出窗外，“看到了吗？就是那条河。” 年糕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又不挣扎了。 因为河水已经结冰了。于是她放下心来。 男人也发现了，改口：“我会把冰面凿开，再把你丢下去。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你死得更快。我倒要看看，是姓司的更重要，还是你的命更重要？” 我更重要！年糕的两片小嘴唇使劲地翕动，然而发出来的只有呜咽声。 男人没听见，回头去看驾驶位：“哈，这小丫头片子嘴硬，不说。” 我嘴软的！你听我说！年糕的嘴唇再次使劲地动。 驾驶位上的另一个人虽然那天也被她一拳头打晕，但形式上倒没他这么屈辱，所以情绪要平和些。 他扭过头，尽量好声说：“小朋友啊，把你知道的都乖乖说出来，你跟司晏昌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救下他，说出来，我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们倒是让我说啊！年糕的嘴巴好像一只搁浅的金鱼拼命挥鳍。 眼里坚持的光芒却让他们误解。 “不愿意说，看来是软硬都不吃。” 软硬我都吃！年糕拼命挣扎。 “挺有骨气啊，我都要佩服了。” 我没有骨气！她使劲想要发出声音。 “这么不愿意出卖他啊……” 我愿意出卖他！年糕疯狂眨眼。 “那就让我来猜一猜，你是他的——私生女？” 年糕疯狂地想要摇头。 “别乱动！”男人加重了力道固定住她，径自仔细端详起了她的五官，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证据。 “咦，你还别说，这两个人长得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好了，别闹了，大哥，咱们的时间可不多。”驾驶座上的人催促。 终于，男人的手捏累了，松了开来。 年糕张了张口。 可他也不问了：“你不说也没关系，那就让他本人亲自来告诉我好了。” 她顶着一张被捏得红通通的脸，歪倒在座位里，目光涣散，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汽车没开多久，很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已经缓过气来的年糕疑惑地左顾右盼，不明白为什么来了这里。 打手带着她走进了医院，坐电梯来到了高层，随后做贼似的观望了一会儿，才提着她进了一间构造豪华的病房。 病房门在年糕面前关上，与外界隔绝开来，她被丢到了地上。 “田少，我们把人带来了，对不起，暂时还没搞清楚她的身份，她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打手头子顿了顿：“不，她就是从天而降。不过我们都觉得，她应该是司晏昌的私生女。” 年糕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病床上的人。 那个人满头都打着绷带，两腿僵直，看起来只有上半身勉强能动。 就这么看，她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谁。 可就在年糕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却顿时抖若筛糠，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指向她，声音尖细：“是你！” 瞬间，赛道上，古怪的小孩驾驭着不祥的黑猫嗖地超越他、小女孩施展诅咒一般神情诡异地朝他举起双手，下一秒他就失事被甩出，身受重伤。 这一幕幕全都在田嘉豪的眼前疯狂闪现，排山倒海朝他压来。 以前每次见到司晏昌，他总是没缘由地如临大敌，直觉司晏昌平静的面孔下藏着某种阴谋，要对他不利，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不想永远都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所以才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动了这一出手脚。 显然，他成功了，他再也不会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了—— 他活在了两人一猫的阴影下。 想到这里，他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胸腔憋闷，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田嘉豪现在被田家禁止再掺和任何与司晏昌有关的事，这两个打手还是他秘密喊来的。 见他这副痛苦模样，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要担责任，他们便打算出去叫医生。 “不许去！”他大声喝止，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上半身突然腾起，口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你们给司晏昌打电话，告诉他他女儿在我手上，让他一个人来，什么东西都不许带。” 他包扎严实的手几乎要戳在年糕的脸上，磨着牙，一字一顿说：“这一次，我要当着他的面，好好地折磨你，把我受过的伤，全都还回去。” 年糕意识到他的目的了。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低下了头：“他，他不会来的。” 另一边，就在汽车开走后，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系统尾巴动了动，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冲向旧书店，“咣咣”地撞玻璃门。 黄毛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刚才还被小女孩抱在怀里的小黑猫玩偶正在撞门。 “这玩意儿，活活活了？”他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宴哥，你快看！” 司晏昌的眼睛随意扫过玻璃门，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小黑猫的力气不大，推不开门，他上前，轻松将门拉开，它一个没刹住，一下子冲到了门里，在黄毛的脚边连连翻了几个滚，黄毛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等站起身来的时候，系统已经晕头转向，不过也顾不得找方向了，冲到司晏昌面前，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脚，使劲拽着往外拉。 可司晏昌纹丝不动，只是垂眸看着这莫名的动作。 小黑猫抬起头，湿漉漉的猫眼祈求地望向他。 年糕这个没用的小山神，眼里只有自己的荒山，弱得连个人类都打不过，胆子又小，简直一无是处，突然被带走，一定害怕极了。 司晏昌见它焦急的样子，眼中闪过思索，朝外头看去，果然没见到那个矮个子，他蹲下身，问：“她呢？” 系统眼睛一亮，扭过头朝外面喵喵乱叫。 他目光定住，就在这时，身后黄毛的手机响了。 他还陷在黑猫玩偶突然活过来的惊悚中，茫然地接起电话，随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逐渐清晰，他的眼神也逐渐聚焦。 他将手机递给了司晏昌，忐忑地说：“宴哥，说是要找你的。” 司晏昌一顿，随即接过了电话。 他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突然低低笑了：“哦？” “我不会去的。” “我想，你们搞错了一点，她，与我无关。” 7. 第 7 章 说完这句话，司晏昌干脆了断地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还主动挂电话？ 简直冷血无情到极致。 打手中的老大阿山再看年糕，从听到开了免提的通话内容开始，她就是呆呆的模样，这副光景落在他们眼里，也变得凄凉起来。 他狐疑：“难不成，这真的不是他私生女？” 系统同样不可置信望着司晏昌，年糕可是救过他的啊。 冷血无情，太冷血无情了，难怪他会成为书中最大的反派，处处跟男主对着干，抢女主，枉它先前竟还觉得他很帅。 一咬牙，小黑猫报复似的朝他腿上重重咬了一口，呸！ 司晏昌平静地看它。 那么，它要自己去救它的小山神！ 它猫脸坚定，调转方向，后腿蓄力一蹬，下一秒，就重重扑到了玻璃门上，贴着玻璃无力地滑落，尖尖的爪子在门上留下几道印记。 黄毛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惨状，还是心有不忍，主动上前帮它打开了门。 小黑猫一溜烟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被它带过来的小山神，一定要没事啊。 朝目的地狂奔之际，它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小山神虽然又傻又胆小又爱哭又没用，但她有一座山啊。 这样在危险时刻，她至少还可以躲到山上去，那里没有她的允许，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想到这里，它心中的惴惴总算少了些。 空旷的楼层里，田嘉豪坐在正中央的轮椅上。 没有得到想象中来自司晏昌惊慌失措的失态反应，他神情阴翳。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淡定？ 他又看了眼被绑起来，一脸呆滞地躺在地上的小团子。 她现在看起来，可完全没有那天的诡谲神气，再怎么看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轻易就能被束缚，即使再弱的人也能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心理阴影不禁淡去。 可是就连她，居然都没有害怕求饶。 一想他就更恼怒，已然接近疯魔，挥手将手机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碎片弹到地上，划过了年糕的脸颊，出现了几道小痕。 她却还像无知无觉。 阿山他们的钱还指望着田嘉豪结清，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他身边：“田少，姓司的不吃这套，那现在怎么办呢？” 田嘉豪稍稍平静了些：“地方都告诉他了，等，我就不信，他真的不来。” “可万一他真不来……” 田嘉豪死死看着他：“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算什么东西？拿了我的钱，就给我好好当狗！” 阿山赔笑：“不不不，我只是想做好两手准备。我也想赶快弄死姓司的啊，他把我的弟兄都伤得这么重。” 这一等，就从黄昏等到了半夜。 可在这栋烂尾楼里，除了一言不发的年糕，始终只有田嘉豪，阿山和他的手下们。 一直没等来人，所有人都已饥肠辘辘，便派了个人出去买饭。 不久后，那人提着一溜塑料饭盒，穿过了茂密的野草回来，前方却突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惊疑不定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 大概是错觉。 但细细地看，杂草的影子在黑夜里也显得有些可怖，他忍不住加快了步子，朝楼里跑去。 空荡的大楼里回响起他的脚步声，听着更加渗人。 就在内心的恐惧不断攀升之际，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哀怨的哭声。 恐惧立刻到达顶点，他连滚带爬地上了楼，手里的饭盒洒了一地也不顾：“大哥！田少！救命啊！这楼里有鬼！” 阿山赶紧扶住了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抬头，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有鬼啊！” “我就说嘛，早听说这片楼盘烂尾，就是因为曾经有人在这里跳楼死了！” 阿山一惊，但还是安抚他：“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是真的，我都听到了，我听见了哭声啊，你们没听见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全都摇头：“没有啊。” 话音刚落，空气中便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 “就是这个声音！你们听！真的有鬼是不是？咱们快离开这里吧！” 田嘉豪的手紧紧攥着轮椅扶手，将大半个身子藏在阿山后头，警觉地张望四周。 阿山皱眉说：“会不会是司晏昌来救人了，他搞的鬼？” “可他总不能还会口技吧？” “你们听啊，哭声越来越近了，实在太诡异了，咱们快点跑吧！我不想被鬼弄死啊！” 阿山虽然也觉得毛骨悚然，但还是不太相信有鬼，摇了摇头：“你冷静点儿，可能只是风声。” 刚说完，正对面，倏忽有一对绿色眼睛在空中飘浮，直勾勾盯着他们。 伴随着这阵哭声，所有人吓了一跳，几道尖叫在大楼里回荡了几圈，更添诡异。 离楼梯近的打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阿山也提起心，推着田嘉豪的轮椅刚想跑，一回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他停下脚步，小心地朝那双眼睛的所在地走去，接着快速在黑暗中一捞，捞出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提到亮处一看，漏风的牙中透出一道冷哼：“原来是只猫在装神弄鬼。” 见不是鬼，所有人都回来了。 田嘉豪看着那只黑色的还在踢着腿的猫，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是它，是它，这只猫……” 很好，这两个给他造成了新阴影的一人一猫，都被抓住了，如此简单。 他们看起来，是那样柔弱，可以任人捏圆搓扁。 田嘉豪的心理又强大了些，那么，或许司晏昌也不足为惧。 年糕看到小黑猫时，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猫猫，也被坏人抓住了。” 系统被拎着脖子，在半空中张牙舞爪，说着只有年糕能听懂的喵语：“放开！滚开！”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什么细碎动静，几人低头看看已经被抓住的黑猫，这次，不是它搞出的。 “这次不会是真鬼吧？” “我出去看看。”打手阿水小心翼翼走到楼梯口，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仔细一看，是一支打开着的手电筒。 可左右看看，并没有人。 他回头大声汇报了一下，便将手电筒捡了起来，顷刻间，一股电流从手心里传遍全身，令他痛苦地哀嚎起来。 身后的阿山立刻跑上前，从地上捡起根干木棍将手电筒挑开。 阿水得救，瘫软坐在地上。 田嘉豪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幕变故，意识到什么，眸光阴狠看向黑暗里：“肯定是司晏昌来了。” 其他人戒备起来。 阿山的目光搜寻，最后锁定了一处。 “姓司的，出来！” 过了几秒，黑暗处，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年糕睁大眼，从地上抬起头，系统也不挣扎了，一同看向那里，好像看到了希望。 人影渐渐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英俊出众的五官显现。 正是司晏昌。 “你果然来了。”田嘉豪咬牙说。 他一步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围在田嘉豪身边的人全都如临大敌，他却笑了笑，举起双手，无害模样：“别紧张，放心，我可不是来救她的。” 田嘉豪冷笑，并不信：“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司晏昌微微一笑：“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几人目露茫然。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那支滚到了田嘉豪脚边的手电筒：“那个，是我的。” 空气一静。 好像有哪里不对，几人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见司晏昌已经弯腰，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将手电筒捡了起来：“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接着，他视线移至田嘉豪的腿，目露惋惜，在他的腿上轻拍了两下，摇头道：“可惜了。” 在轮椅上的田嘉豪面庞开始扭曲之际，他反手将手电筒别在后腰，便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打手阿山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你，你真的不管这个小孩了？！她可是你……” “我说过了，她跟我没关系。”司晏昌从背后摆了摆手：“你们也不要的话，丢垃圾桶去吧。” 他已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 年糕和系统的希望落空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被大片大片的失望和难过淹没。 没人要，丢到垃圾桶，他是在说，她是垃圾吗？ 怎么这样。 小山神也是有自尊的，紧抿双唇，眼睛红了，努力憋泪，但很快，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既然如此……”田嘉豪的手狠狠一挥，示意打手直接将她朝楼下扔去。 打手照办。 出手的时刻，年糕闭上了眼睛，边哭边大声喊：“哇我就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坏的大坏蛋！” 在空中，她默念她的常乐山。 她要回山上，管他什么拯救反派的任务，从此以后，是终日面对荒芜也好，是整天背靠贫瘠也罢，总之，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反派了！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颤巍巍睁开眼。 视线清明，眼前哪有什么山，四周依然是黑黢黢，只不过，她茫然的瞳孔与一双低垂着的眼睛对上了。 那人随手一抛，她在空中掉了个头，落下时被他单手夹在结实的手臂底下，漫不经心往前走。 可前方，早已被几个打手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同时冲了上来。 头顶上方还能听到田嘉豪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司晏昌！你刚才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面前是打手们呼喝着舞刀乒铃乓啷。 但是这些声音年糕都听不见了，她还被绑着，只有两只小胖腿随着男人出手或后仰的动作而晃晃悠悠，摇摇摆摆。 她费力地抬起头，神情呆呆的，带着鼻音问：“你，你怎么没走呢？” 后面有人偷袭，正要挥刀朝年糕刺去，男人背后长眼一样，流畅地侧身一步带她躲过，一颗一直挂在她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泪珠，也终于被甩掉了。 他歪头去看她，轻易踹掉身后人刺来的刀，话音戏谑而悠长： “因为——全世界最坏的坏蛋，在走之前改了主意，打算亲自把你丢到垃圾桶里去。” 8. 第 8 章 年糕第一反应是心虚地低头，看来刚才骂他的话都被听见了。 可随后，他的话再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明白过来。 于是在这紧张氛围下，她突然笑了，一笑，就冒出了个鼻涕泡，小奶音大声说：“刚才你坏，但是现在，你不是坏蛋啦。” 司晏昌瞥她一眼，没说话。 年糕还想再多说几句，但再看他带着她应付这帮打手，终于意识到，自己算是个碍事的存在，乖乖闭嘴不言。 能在后期成长为全书最厉害的反派，好几次让男主都差点不敌，大伤脑筋，司晏昌确实是很厉害的人物。 再加上一些小说虚构光环的加成，即使对方人数众多，即使对手都带着武器，即使自己还带着个累赘，他解决得也算游刃有余。 眨眼间，地上就躺倒了一片人，而司晏昌自己却未伤一根头发。 直到他动作停了下来，年糕才发现，对面已经没人能打了。 司晏昌就这样夹着年糕往外走，没有人再拦着他们。 年糕的眼中早已被惊诧与佩服塞满。 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 小身体先是在他手臂底下咕蛹了几下，示意他帮忙解开绳子。 在全身松快了之后，她活动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原来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上次被他们堵住的时候，都差点要死掉了呢？” 那时，在打手老大的刀刺下来时，虽然系统告诉她，反派是留有后手，不会输的，但不难看出他也已经精疲力竭了，状态似乎与今天完全不同。 “为什么啊，”司晏昌沉默了一下，才意味深长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一天，我在屋顶清雪，后来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梯子搬走了，于是我一脚踩空。” 年糕笑意一僵：“你还在上面？” 随即立刻捂嘴：“不不不是我搬走的。” 司晏昌勾起嘴角：“我也没说是你搬的。” 年糕一踢腿，义愤填膺说：“哎呀，不知道是谁把梯子借走了，那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她被抱着，外面天寒地冻，虽然在水泥地上躺了将近一天，倒不觉得冷，但此刻，从司晏昌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却格外明显。 其间两人路过了一只垃圾桶，她变得忐忑不安，生怕他真的给她丢进去，直到他看也没看，直接绕过去，才放下心，绝不敢让他想起。 在还没建好的小区大门外，黄毛正在车前左右踱步，不时朝门里的方向张望。 看到两人的身影，他大喜，赶忙把车门打开，朝他们用力挥手：“宴哥！快来！” 年糕被安放在了后排，司晏昌坐到了副驾驶。 “小朋友，你没事吧？”黄毛问。 年糕摇摇头，张开手臂给他看。 “那就好，可是田嘉豪那帮人怎么会绑你呢……”黄毛一边嘀咕一边发动了汽车，百思不得其解。 没人给他回答，司晏昌已经阖上眼，闭目养神。 年糕悄悄上前，抓着前座的椅背，绕头过去，定睛看着司晏昌的脸。 他脸上的情况，比那个打手老大要好得多，不过，眼下也还有未褪去的青紫。 过了一会儿，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下。 司晏昌的手反射性动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拂开那根柔软的小小手指，但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抬起。 随后，脸上有夹杂着水果甜香的气流浮动。 他听到一阵小奶音自言自语：“我给你吹吹，很快就好啦。” 是年糕凑近了他呼气。 司晏昌一愣，眼皮下动了动。 年糕不知，只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坐回了原位。 黄毛生怕后头有追兵，一路开得风驰电掣，终于到了店里。 熄了火，他刚要叫司晏昌，却被年糕制止，小手拍拍他的胳膊：“嘘，他睡着啦。” 黄毛一脸懵，司晏昌平时警惕得很，在车上睡着这种事，以往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但他转头看去，却发现，他好像真的是睡着了。 难道是刚才救人时消耗体力太多？ 他轻手轻脚打开了车门，打算先把年糕抱进屋去。 “到了？”低沉的男声在车里回响。 黄毛回头：“宴哥，你醒了啊，本来还想让你再多睡会儿的。” 司晏昌眼里没有丝毫睡意，下了车。 年糕也被抱了下来，脚一着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目光放空，细细回想。 接着就是一僵：“猫猫呢？” 黄毛听见了，问：“你是说，你的那只长得像玩偶的真猫？” 年糕焦急地点头。 完了，她被司晏昌救回来之后，居然光顾着自己跑，完全忘了系统了。 要知道，系统可是自己主动跑过去，为了救她才自投罗网的。 与系统相比，她简直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年糕站不住了，扭头就往回走。 “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找猫猫，它是为了救我才被坏人抓住的。” “那确实是只好猫，但是呀小朋友，回去很危险的，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听哥哥的话，你先待在这里，等天亮了，我们再陪你去找好不好？” 司晏昌没管他们的争吵，径直回了店里。 年糕摇头：“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 万一晚了，猫猫被他们抽筋扒皮了怎么办？ 黄毛正要拦，就在这时，车旁传来了一声猫叫。 两人同时看过去，年糕一脸惊喜：“猫猫！” 小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年糕一把将它抱起，头贴着头：“猫猫，你回来啦，我好担心。” “呵，担心？你扪心自问，你在回来的一路上有一回想到我没？” 小黑猫眼神犀利：“但凡有一回，这辆车也不至于顺顺当当、一次没停地开回来！” 年糕心虚地低头。 “好啊，我费尽心力跑去救你，为你担惊受怕，结果呢，你一安全了就把我忘在脑后，乐呵呵地跟着反派跑了。” “幸好我机灵，趁着他们乱成一团跑回来了，不然就凭那个变态配角的手段，你现在还能见到我吗？” 年糕讨好地笑：“猫猫你好聪明呀。” 系统越说越气：“少给我转移话题！我一路都跟在车屁股后面呢，之所以没叫住你，就是想看看你对我到底有几分关心，结果！你搁那给反派吹伤口吹得不亦乐乎，都没有想过我一秒！” 系统觉得自己的心，拔凉。 黄毛看着这只小黑猫一口气不停地扬声喵喵喵，再看低头认错不说话的年糕，怎么看怎么像是猫在教训她。 “真稀奇。” 一提到反派，年糕挺直了身板：“我是为了做任务。” 黄毛搓搓手，打断他们的交流：“小朋友，外面太冷了，咱们先进店里好不好？还有你的猫，已经关店了，我可以让你的宠物进来了。” 年糕点点头。 旧书店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最深处有扇门，门里就是司晏昌平时的住处。 里面有两个小房间，黄毛平时不住这里，不过偶尔有特殊情况才会留宿，比如今天。 他关好门，问：“对了小朋友，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年糕。” “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应该是我自己取的。” “啊？”黄毛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换了话题：“为什么，难道你喜欢吃年糕？” 年糕却摇头：“我从来没有吃过年糕。” 黄毛惊道：“你居然没吃过年糕？” 在他看来，这比年糕叫年糕这个名字还要奇怪得多。 就在两人在沙发坐下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快速洗了个澡并换好衣服的司晏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毛巾擦头，另一只手向黄毛丢了个什么东西。 黄毛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这是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支药膏，司晏昌常用的那支。 司晏昌懒得废话，只是指了指年糕的方向。 年糕正跑去跟小黑猫赔不是，他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她的脸上，有几道伤痕。 他一时有些气愤，撸起袖子：“姓田的那龟孙，对这么小的孩子都动手了是不是？” 随即又略感意外，没想到司晏昌观察得这么仔细，毕竟这一路来，光线并不好，年糕脸上的伤痕又极细，他根本没看见。 没想到是大半时间都闭着眼的司晏昌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他去帮着上药，自己不去。 但他没多问，只是照办：“小朋友，来，哥哥帮你涂下药吧。” 年糕回过头，摸了摸脸，反应过来，笑着说：“没关系呀，会自己好的。” “不行，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能不管，”黄毛不赞同地看着她。 “再说了，宴哥都很担心呢，还特意让我给你抹药。” 年糕闻言看向司晏昌，他正低着头擦头发，眼珠子转了转，不再推辞了，而是得意地朝系统抛了个眼神。 一定是她刚才在车上给反派呼呼，感化了他，决定接纳她了。 那她也算没白落下系统。 旁边的沙发上，宽大的毛巾从司晏昌头上滑落，他淡淡出声：“你在这里呆一晚，明天就走。” 年糕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她跑到他面前，紧紧抓着他的毛巾：“为什么赶我走？” 然后眼眶红红：“你都去救我了，难道还讨厌我吗？” 他却毫不在意，身子前倾，双眸紧锁她：“小朋友，你不是一直强调，你救过我？” “那么，今天晚上，我也救了你，还回去了，我们扯平了。” “我也没有义务继续管你。” 年糕思绪停滞了两秒，艰难地说：“难道，你去救我，只是为了还清我救你吗？” 司晏昌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不然呢，难不成是因为我善良？” 说完笑了一下。 年糕低下头，一言不发。 司晏昌没等多久，起身，朝卧室走去。 背后，她开口：“我说的是真的。” 他脚步一顿，“什么？” 年糕认真望向他：“只要你给我种树，我就会一直保护你，是真的。” “你凭什么保护我？”司晏昌嗤笑：“遇见了坏人，只要用两根手指就能把你提走。” “就凭……”年糕抿了抿嘴，严肃地说：“就凭我是神，一个小山神。” 9. 第 9 章 她说完，室内一静。 黄毛与司晏昌的目光同时望向了她，就连系统也不再自顾自喵喵喵了，满心惊讶她会在这个时候自报身份。 年糕其实有一瞬的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坚定地回望他们，等着他们发问。 然而司晏昌只是停顿了那一秒，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继续朝卧室里走了。 显然，他没有将她的话当真。 黄毛倒是眨着眼，很稀奇地从头到脚打量她，惊呼着：“真的吗？好厉害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神呢。” 可他的眼里，分明写着“要不还是配合一下吧”几个大字。 年糕看出来了，愤怒地一跺脚：“叔叔，我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哄哄的小孩！” “……对不起。” 年糕焦急地比划：“真的，我真的是小山神！” 她匆忙朝司晏昌的背影跑去，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要走。” “真的，相信我，我可以，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的山。” 司晏昌缓缓低头，看她抓着不放的手，又看向她泛着水光的祈求眼神，随即抱住双臂，斜斜倚着门框，“看吧。” 于是年糕在两人的目光中站好，深吸一口气，说：“我的山很大很大，虽然现在很荒凉，什么都没有，但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一座很漂亮的仙山，有很漂亮的花，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如果你们愿意给我种树的话，就更好了。” 听她无边际的絮絮叨叨，司晏昌揉了揉疲惫的眼，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浪费时间听一场童言无忌。 交代完，年糕就闭上了眼睛，两手合十。 小黑猫依偎在她脚边，朝司晏昌冷笑：“无知的反派，这么看不起我们，一会儿就让你长长见识。” 话说出口，只有一连串的喵喵声。 然而就这样过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年糕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司晏昌和黄毛依然在原地。 环顾四周，几人身处的地方还是店内，脚踩的还是地板。 司晏昌慢慢拍了两下手：“表演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她一怔，摆手：“别走，不对，怎么没有进山里去呢？” 年糕思索片刻，继续闭眼，用力地想，进山，进山。但不管怎么做都没用。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看在黄毛眼里，就是个谎言被拆穿而手足无措的小孩，不忍地挠挠头，安慰她道：“那个，是不是要念什么咒语呢？” 年糕的眼中开始积蓄起泪水：“不要咒语的，应该只要我想，就能进的啊！为什么，怎么会进不去了？” 她在原地打转，逐渐意识到：“我的山丢了。” 系统在后头跟着她，这下彻底不生气了，推推她的脚：“别着急，山肯定不会丢的，可能只是暂时出了什么问题，别哭别哭。” 前方，司晏昌早已进了卧室。 年糕握拳，冲着他的背影，声音哽咽：“我真的有一座山，我真的是山神！我的山叫常乐山，我没骗你！” “哎，宴哥，你就这么走了？也不安慰一下。”黄毛无奈地嘟囔。 然后自己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湿巾，仔细地给她擦去泪水：“小年糕，别哭了，哥哥相信你有山，也相信你是山神，因为你长得这么可爱，哪里像我们凡间的小孩儿呢。” “真，真的吗？”年糕被安慰得哭声稍歇。 她打着哭嗝，一字一顿：“可是，司晏昌不信。” “他呀，他以前就跟我说过，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一个人的观念怎么会轻易改变呢？所以不用管他。你最想让他相信是不是？” 年糕点点头。 “那别担心，哥哥回头会好好劝他的，他一定会信的。” 见安抚有效，他开始转移话题：“啊，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吃过年糕吗，明天哥哥就带你去吃年糕好不好？” 年糕却沉思了一会儿，礼貌地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湿巾，自己擦了起来：“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黄毛摸摸她的头：“看，天都快亮了，就算你是小山神，我想也要长身体吧，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年糕想说自己不需要睡觉，不过看着黄毛眼下的黑眼圈，明白真正需要睡觉的恐怕是他，于是乖巧地答应了：“好。” 黄毛紧接着就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困极了。 但还是强撑着赶跑睡意，先把她安顿好：“那好，你睡另一个房间，我睡外面的沙发，如果有事的话，你就出来叫我。” 她摇头：“不，你睡房间，我睡沙发。” “不用，我睡沙发就行了。” 但年糕还是坚持。 就在两人相让间，刚才司晏昌进去的那扇房门再次开了。 黄毛看着目露不悦的男人，抱歉地说：“宴哥，吵到你了是不是？” 然而门全打开时，却见男人手上抱着枕头被子，将其丢到了沙发上，接着往上头一躺，简明扼要指示：“你睡床。” 黄毛一愣，赶忙说：“宴哥，不用了，我哪有你累啊，我这一趟基本什么忙都没帮上，再说，睡在这里多冷。” 司晏昌在睡眠不足的时候有些不耐烦，“少废话，你帮忙带孩子了。” 这倒也是。而且看司晏昌准备入睡了，黄毛犹豫了一下，还是客气道：“那谢谢宴哥了。” 转头看向傻傻望着司晏昌的年糕：“小年糕，过来吧，我来帮你铺床。” 他轻声细语跟她聊着天，给她铺好了床，道了晚安，才轻手轻脚走出房，将门关好。 路过沙发时，看着沙发上头被一件外套盖住脸的人影，他试探着小声问：“宴哥？你睡着了吗？” “有事？”司晏昌回。 “就是这个小孩儿的事。”他指指身后：“宴哥，你真的要赶她走？” 司晏昌扯下外套，睁开眼，似笑非笑说：“我留过她吗？” 黄毛一时语塞：“这倒是。” “但是，我觉得她可能无家可归啊，刚才问她名字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我就怀疑是不是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后来又说自己是小山神，说不定就是遭受的打击太大，幻想出来麻痹自己呢。” “多可怜啊，人也挺乖巧的，宴哥，要不，咱们就留下她吧？” 司晏昌将外套重新掩住半张脸，良久后才慢悠悠说：“你倒是会做好人。” “可是，不行。”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个孩子来路不明，蓄意接近，目的会是什么呢？ 房门内。 年糕平躺在床上，小手握在脸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的山呢？我的山，为什么进不去了？” “我把山给弄丢了。” 黄毛走后，她又试过了无数次想要进山，都没用。 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我是一个差劲的小山神，连山都会弄丢。” “不对，没有了山，我还是小山神吗。” 系统听得心酸，跳上了床，爪子拍拍她的肩，小声说：“你当然是，一定只是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山很快就会重新出现的，我保证，很快就会好的。” 想到不见了的山，想到天亮就要走，年糕抱住小黑猫，在床上蜷成了一团。 不久，沙发上的司晏昌睁开了眼。 虽然前一天睡得极晚，但完美的生物钟还是在这个时间叫醒了他。 他缓了两秒，就听到了一阵门把手转动的动静。 警觉地朝声源处望去，他看到黑暗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只黑猫，蹑手蹑脚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她并没有发现司晏昌已经醒来，走过来，悄悄蹲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的手背一凉，好像有两滴水，滴到了手上。 还听到了一声细小的猫叫。 随即，这个小小的身影朝他伸出了手。 司晏昌的肌肉绷紧了。 但那只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感受着轨迹，更像是冲着他的外套去的。 他突然想起，他的外套口袋里有钱包，放进去的时候，年糕应该看到过。 他紧闭着双眼，等着小身影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那只小手按着他所想的轨迹，轻轻抓住了那件外套，然后摸索到口袋，将手伸了进去。 刚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不知为何，司晏昌的心里有些失望。 明明他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明明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人心叵测的。 尽管如此，司晏昌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等着。 但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了，收回手，大概目的已经达成。 原来如此，这就是接近他的目的。 可他思索再三，没有拆穿。再然后，便听到了玻璃门那边咔哒开锁的声音。 接着，是门开的声音、门又关上了。 至此，室内重归平静，她走了。 他目光清明，坐起身来，外套滑落。 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了口袋里。 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他摸到，钱包完好无损地躺在里头，不仅没少东西，还多了点什么。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展开，纸中包着一朵小小的干枯的花，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恰在此时，窗户缝隙透进了一缕朝阳，照向纸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谢谢你救了我，我没有钱，所以送给你一朵花。虽然你不相信我是小山神，但这真的是我的常乐山上，开过的最后一朵花。 但是，山不见了，或许我以后再也见不到花开了。 10. 第 10 章 这个奇怪的小姑娘，带着她那只奇怪的猫，在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黄毛睁开眼的那一刻就惦记着她，结果起床后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失落了一上午。 一有空就反复问司晏昌知不知道年糕离开的经过。 他嘴上不敢说出来，心里却埋怨他，一定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太坚决，也太不捧场，所以伤了小孩的心。 活干到一半，就忍不住发起呆来：“她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呢？” “她会去哪里呢？” 最后，再一次问司晏昌：“她真的什么话都没留？” 对方只顿了半秒，面不改色地肯定：“没有。” 于是黄毛拄着拖把，又长吁短叹地转了回去。 司晏昌低下头，看着书下，手中躺着的花。与其说是花，称之为花苞更确切一点，只有拇指大，才开了一点就枯萎了。 他再次想起纸上所说的，最后一朵花。 背后传来小声的嘀咕：“宴哥，你还真是……”无情两个字，在他的口中隐没。 他却仿若未闻，定定地看了许久，轻吁一口气，打开手机，在搜索框中缓缓打了三个字：常乐山。 结果很快跳了出来—— 附近的几座城市，根本就没有这座山。 他关掉了手机，摇摇头，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有些好笑。 上方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寒假安全教育。 已经陆续有好几个小朋友在单独外出时，或是结伴玩耍时，甚至是家长陪伴时出了意外。 对于孩童来说，城市里简直处处都是陷阱。 黄毛停在原地认真地看完了，面上满是担忧：“她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他说完想向司晏昌寻求共鸣，然而一转脸，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沉浸在冷心冷清的世界里，怎么可能关注这种事。 黄毛撇了撇嘴，随即想到什么，迟疑着问：“对了，那个田嘉豪，昨天晚上没达成目的，不会再绑了她吧？” “不会，他不会再动心思了。”司晏昌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那就好。”黄毛放下拖把，挠挠头：“对了，我先出去买个菜。” 走前，他看到司晏昌躺下，将书盖在了脸上。 窄窄的屋檐下，蹲着一个小团子。 身旁的小黑猫盯着她看了许久，她还是呆呆地看着下水道。 “你上一次见到山，是什么时候？”小黑猫主动发问。 年糕已经开始接受了“山不见了”这个事实，怅然地望向天空：“就是在进来这本小说之前，你刚出现的时候，只有那一次。” 进入小说之后，她一直忙着害怕忙着保护反派，根本没工夫去看看山。 更何况，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害怕，见到那座过分荒凉的山。 系统想起来了，它就是在山上绑定的她。 “那，”系统犹豫着，终于问出了口：“那你以后还打算做我的任务吗？” 年糕想了想，老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完成任务的动力就是重振荒山，现在动力没了，做任务还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声，下意识想要摸出藏了很久的小花出来看，一掏口袋，才想起自己已经将其送给了反派。 她的小手垂下，然后望向旧书店的方向。虽然走了很久，但是好像并没有离那里太远。 路过的行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一人一猫。 系统很想安慰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小小声说：“那我就支持你好了。” 年糕终于起身，抱起小黑猫，决心朝着反方向走，离这个伤心地远远的。 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夹雪，天色暗了许多。 行人们或是撑着伞，或是跑起来，只有她漫无目的地走，衣服湿了，有路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一一拒绝。 最后，她的目光停驻在马路对面，那里有一只小黄狗。 吸引她的是，这只小黄狗的后腿有些跛。 她一时出神，忍不住想起了反派。 就在这时，绿灯变红，有两道刺目的车灯突然亮了起来。 黄毛一出了书店的可见范围，就立刻狂奔起来，四处搜寻某个矮个子的身影。 直到跑到了几条街开外，他听到人群聚集处，人们咂嘴议论纷纷。 他凑近，听清了两个关键词：车祸，小孩。 顿时神经紧绷。 他问清了事故发生的地点，便朝那边飞奔过去。 拨开层层人群，他喘着粗气慌张看过去，路边坐着几个受伤的人，最小的那个——并不是熟悉的脸。 楼的另一边，年糕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黄狗蹲在地上，小手滑过它的皮毛，轻轻安抚它。 “幸好你刚才救得及时，不然它差点连命都没了。”系统凑近好奇地看：“好像是只流浪狗。可能是腿跛了，没人要吧。” 小黄狗被注视着，抖了抖。 小黑猫皱眉：“它太弱了，得赶快给它找个避雨的地方。” 雨势渐大，小黑猫抖了抖身子，水滴四溅。 年糕看上去更狼狈，但小手却搭了起来，放在小狗身上。 突然，她发现小狗的脖子上好像戴着一块铭牌。 正要仔细看，却发现周身一块的雨停了。 年糕仰起头，看见了一把伞。视线下移，一个高大的人影正静静地撑着伞。 那人的面容在雨幕中逐渐清晰，她呆滞了一下，随即手足无措地起身，朝雨中走去。 头顶，低沉的男声问：“要去哪里？” 年糕停下脚步，垂着头不语，只是用脚尖踢着水。 就在一片寂静中，黄毛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两人旁边，蹲下：“小年糕！终于找到你了！”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呢？你知道吗，就在刚才，那边出了车祸，我还以为是你，吓死我了。” 年糕抬头，想说自己留了字条，但看向高大的男人，张了张口，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黄毛擦擦脸上的雨水，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扭头：“宴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要补觉的吗？” 但他脑筋转得很快：“你也是出来找她的是不是！” 下一句便是对年糕说的：“小年糕，宴哥同意你留下来了！” 他一脸喜色：“你以后就在我们店里待着，一直待到，你找到你的那座山，好不好？” 年糕蓦然望向司晏昌。 他也看向她，似乎是默认了。 年糕那双红肿的眼里终于起了涟漪，有喜悦蔓延开来，但又被她按捺住，小心翼翼问：“那，猫猫呢？” 系统也一起看向他。 直到两双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泛起忐忑，他才吐出两个字：“一起。” 年糕的嘴角一扬，胆子又大了些，将怀里的小黄狗举起来：“还有一只狗狗。” 他一瞥：“不要得寸进尺。” 年糕扁扁嘴，抱着狗，拖着猫，转身朝雨中走：“那么，再见。” 随后头发被轻扯住了。 身后的人蹲下来，伞向前伸，遮住她，才一声轻叹：“都留下。” 11. 第 11 章 年糕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 雨淅淅沥沥停了下来，司晏昌收起了伞。 “走吧，咱们一起回家。”她听到黄毛说。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家这个字眼。 年糕失山，焉知非福。 “好！”她大声答应，接着抱起小黄狗，望向蹲在地上的小黑猫，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她托着小狗往前冲，小黑猫撒欢地跟着。 不需要系统载她，她也快乐得好像要飞起来。 司晏昌一手拿着长柄伞，一手插兜，缀在最后。 看着前面的年糕边跑边不时回头看他们，最后因为没看路，一头扎进了一处雪堆里。 看着黄毛急急跑上前去，将她拽出来，然后细心地牵着她过马路。 他的手在口袋里，碰到了小小的纸张，摩挲着，轻笑了一声。 几人回到了书店。 一路上，黄毛跟年糕讲了司晏昌平时的作息。 年糕这才知道，看店的工作一般是黄毛在做，司晏昌以前还会接接修手机修电脑的活，但是这段时间，他好像在秘密地忙着什么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电脑前。 黄毛特意交代，在这个时候，一定不要打扰他。 年糕救下的那只小狗已经饿坏了，不停地呜咽，年糕怜惜地拍拍它，想起系统跟她说，这种小土狗，剩饭剩菜就能养活，于是问道：“有剩饭吗？” 司晏昌头也不抬：“在我这里没有剩饭。” 年糕愣了一下。 黄毛小声解释：“你司叔叔平时勤俭节约，从来不会剩饭的。” 她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但是既然同意了她把小狗带回来养着，司晏昌自然不会食言，正要开口，就听她问： “那，如果我不吃饭的话，我的那份可以给狗狗吃吗？” 司晏昌与黄毛同时看向她。 黄毛眼里有些动容：“小年糕，就算再怎么困难，也不会饿着你啊。” 他擦了擦眼角，“小孩子就是善良啊。” 年糕不明白他眼里的光来自何处，毕竟，她确实不需要吃饭。 拖猫带狗占了别人的地盘，年糕知道司晏昌不会开心，所以整晚都殷勤地为他端茶倒水。 黄昏时，小黄狗和小黑猫都趴在门口，一对金狗玉猫，吸引了不少客人进来。 店里多了个小蜜蜂一样到处乱飞的孩子，热闹了许多。 到了关店的时间，黄毛独自回家了，只剩司晏昌和年糕两个人。 他从来没有带过孩子，还是黄毛教她浴室怎么用，想到什么，一拍脑门：“我都忘了，普通的牙刷你用不了啊。但是现在太晚了，估计买不到了，你今晚就先漱漱口好不好？哥哥明天给你带过来。” 年糕点点头。 “以后刷牙就在这里……”说着，两人一同看向水池上方，突然，在边上发现了一支崭新的儿童牙刷，旁边是儿童牙膏。 黄毛一愣，喃喃：“宴哥，是什么时候买的？” 年糕踮起脚尖，摸了摸牙刷。 小山神不需要睡觉，被接纳的感觉让她兴奋地睁了一夜的眼。 系统比她更兴奋：“小山神！我想到找山的办法了。” 年糕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成功拯救反派之后，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年糕点头。 “如果一直到那个时候都还没有找回山的话，或许你可以试试许愿啊。” 年糕眼睛一亮：“这样会有用吗？” 小黑猫不想瞒她，谨慎地说：“我不确定山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所以不敢保证一定行得通，但我觉得，可以试试，万一能行呢？” “而且我想，既然是进入小说之后就不见了，会不会是环境的问题？那说不定，等你离开小说就又会出现了。” “当然，离开的前提，就是彻底拯救反派。” 年糕坚定地点头：“好，我一定会好好救他的。” 说完，系统又看向了小狗，陷入沉思：“奇怪，我总觉得，它也很重要，是什么呢？” 它卧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年糕突然想起了还没看的铭牌，年糕滑下床，悄悄地摸向了小狗的脖子。 上面或许记载了它主人的信息。 小狗动了动，没有醒来。 乘着月色，她看到了，那块铭牌上，刻着几个有规律的数字。 她小声念出，系统听着有些耳熟。 突然，猫眼闪过一道暗绿色光芒：“糟糕。” 年糕疑惑地看向它。 黑猫的爪子用力拍床：“我想起来了。” “小说里，女主就是为了救这只狗，冲向了男主的汽车轮下，被男主误以为是碰瓷，才有了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它缓缓看向年糕：“小山神，这只狗，是女主跟男主的相遇道具啊。” 再缓缓看向小狗：“你就这么把男女主的相遇道具抱回来了。” 它语气幽幽：“在他们认识之前。” 年糕的手一抖，铭牌落地：“我，我犯罪了？” “……那倒不至于这么严重。” 它严肃起来：“但是男女主在一起，对剧情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书中有名有姓的人就那么几个，如果与男主错过，情节就会往重要男配那边倒。” 那就是会往反派这边倒了。 上次引狼入室，这次是直接敞开了大门，年糕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系统继续说：“你先别担心，我算了算，按照剧情，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明天早上。” “咱们还有挽救的机会。”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司晏昌推开了卧室的门，随即，开门的动作维持了几秒没动。 只见门外，一个小小的团子，正拿着拖把在吭哧吭哧拖地。 打眼一看，分不清是她拿着拖把还是拖把拿着她。 只是，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她完全没有发现，手里的拖把根本没有洗干净，拖完之后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鲜明的灰色印记，还有两串小脚印。 司晏昌肩膀抵着门，头好像开始疼了起来，按了按：“你在干什么？” 年糕正专注于劳动，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拖把都差点都拿不稳。 她摸了摸脸，于是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手指印，软声解释：“我在干活。” 司晏昌看着她灰扑扑的脸，与踌躇的姿态，觉得自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后妈。 真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他皱着眉，打开了灯：“为什么不开灯？” 室内一亮，年糕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杰作，眼睛睁大。 再看司晏昌那明显不太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怯生生说：“黄叔叔跟我说，你很穷的，平时都舍不得开灯，要省钱。” 司晏昌沉默了一下，“下次起床之后就开灯。” “好。” “拖把拿到水池里，不用你拖地。” 年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转过身去，顿了顿：“还有，黄毛姓周，不姓黄。” “……哦。” 司晏昌每天起床之后固定会晨跑，今天一推开店门，就发现还有个小家伙也蹬蹬蹬跟了上来：“你要去跑步了吗？” 这才想起来，家里还多了个小麻烦。 黄毛昨天走之前特意交代过，不要留小孩一个人在家，很危险。 想想她之前对他干过的事，司晏昌难得赞同黄毛的想法：确实很危险，对他的房子很危险。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她留下来了。 思索过后，他还是放弃了把她扔掉的想法：“跟上。”说完走了出去。 年糕连忙跟过去。 司晏昌锁好门，便朝着附近的公园小跑了起来，年糕腿短，很快就被远远落下，不见了前方的人影。 系统生气，恶狠狠说：“他是在炫耀他跑得快吗？可恶，真该让我带着你，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速度。” 年糕虽然失落了一瞬，但还没忘了自己今天的任务，司晏昌跑得远了才正中她的下怀。 系统也将其抛之脑后，指示：“男女主相遇的地方，就是在你昨天救下小狗的路口。” 年糕握拳，点点头，朝昨天的地方跑去。 很快，她便蹲在路口，虎视眈眈地看着经过的每一辆车。 等男主的车开来，系统会提示她，到时候，她就直接冲过去—— 既然没有了小狗作为道具，那她就只好自己亲自上了。 系统说，小说里的宿命牵扯很深，就像那块只有女主能发现的砖头一样，当男主的车出现，女主一定会看到，就会跑过来。 到时候，先是男主的司机会下车查看情况，然后她再装作受伤，女主焦急地请求司机送她去医院，而赶时间的男主也会下车。 所以他们只要盯着男主的车。 终于，小黑猫发出了喵喵的信号声。 一辆浮夸的加长轿车缓缓出现在年糕的视野中。 汽车拐弯了，速度并不快，年糕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朝着黑色车头撞去。 汽车立刻踩了刹车。 与此同时，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拉离了原先的轨迹。 年糕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身后响起车门打开的声音，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急匆匆跑过来：“有事吗？” 没错，是司机。 年糕痛苦地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说不出话。 接着，后车门也被拉开，应该是男主也下车了。 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年糕捂着肚子的手移到了胸口，捂这里应该显得更严重。 她眼睛微微张开，小声说着事先想好的台词：“不好了，我，我好像……” 她看见，头顶，是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此刻黑沉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一跃而起：“我好像没事啦。” 12. 第 12 章 司晏昌深呼吸，克制怒火，扳过年糕的小身子，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而她好像揣了个烫手的山芋，心虚地不断变幻站姿，偷眼看他的表情。 更想不通，冲出来的怎么会是反派。 她当然不知道，司晏昌刚才看似跑远了，但其实一直跟在年糕的身后，关注着她的动态。 然后，就看到了她主动朝车跑过去的一幕。 纵观他的人生，其实少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但冲过来的时候，他脑子竟空白了一瞬，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跟着他出来，就差点被车撞，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带孩子。 年糕看他脸色不虞，终于想起来低声说：“对不起。” 确定她还是生龙活虎，司晏昌才起身。 年糕不敢去看他，目光乱转，见到了站在车前的霸总男主。 她呆呆地仰起头，这就是系统所说的，九岁就掌握了世界经济命脉的男主角啊。 光是从其睥睨天下的眼神来看，对方就好像与他们割裂为了两个世界。 更别提那一身私人订制的昂贵行头，和身后气派的豪车了。 不是凡人。 她再向看看司晏昌冷冷注视她的眼神，以及身上陈旧的薄毛衣，就更觉得不一样了。 不过，没关系，司晏昌虽然没有掌握世界经济命脉，但他能掌握小山神的命脉，也很了不起。 司晏昌仿佛察觉到她的比较，眯起了眼。 司机跑回男主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就在这时，霸总男主看了眼手表，在车前开口，打断了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老陈，还有四个小时，我的会议就要开始了。” 不愧是男主，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也同样出众。 不过，年糕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反派略胜一筹。 司机哎呀了一声：“只剩四个小时了，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忙问：“需要我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年糕听到四个小时，时间不多，有些茫然。 司晏昌缓缓起身，身高居然与男主角刚好平齐，回他：“不必，我会带她去。” 霸总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司机会意接过，转而交给了司晏昌，说道：“我们总裁说，刚才撞到了你的孩子，不好意思，如果检查过后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名片上的电话，我们会负责。” 年糕没注意到他的用词，只是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可真是默契，不过是递了一张名片，司机就能准确地讲出他未说出口的话。 司晏昌并不想接那张名片，然而还没等他拒绝，年糕就已经伸手捞过了名片，迅速放进了小口袋里。 末了还友好地朝霸总男主挥手：“谢谢叔叔，如果我的身体有事，一定会联系你的。” 霸总男主顿了顿，矜持地点头。 真如小说中一样冰山面瘫。 随后，霸总重新坐上车，线条平滑的加长轿车离去。 年糕目送他们离开，刚要收回摆动的手，就在下一个路口，她发现车子再次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年糕以为是他们忘了什么，仔细一看，一个年轻女孩正坐在车前方的地上。 司机再次下车，轻车熟路地询问地上女孩的情况。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眺望着远处那一个个路口。 这么多路口，那四个小时时间，确实不多了。 如果日后她还有机会联系男主，她会建议他开飞机去上班的。 不过，这次霸总倒是没有下车，也没有给名片。 她心想，当小说里的霸总男主角，也不一定是好事，每天不是在被碰瓷，就是在被碰瓷的路上，收回了目光，就与司晏昌的视线对上。 顿时心里一跳，想起刚才的事还没完呢。 不过他竟然没有提起，扫过她装了名片的那个口袋，只是说：“去医院。” 年糕立刻拍拍小胸脯，坦白：“放心吧，我没事，车子根本没有撞到我，我刚才都是装的。” 司晏昌无言了几秒，牵起她离开。 两人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排排商铺，年糕好奇地左右打量。 人一多，这里就充满了生活气息。 司晏昌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买了油条豆浆。 而年糕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对角的一家咖啡店。 那边的橱窗玻璃里，摆放着许多外形精致的蛋糕点心。 她从来没见过，新奇得想要跟司晏昌分享，猜测口感猜测烘焙方法，说了一大堆，最后又加了一句：“可是，看起来好贵啊。”现在的反派应该买不起吧。 虽然她没说，但眼里明晃晃写着这句话。 司晏昌今天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我确实买不起。” “不过，”他指向她的口袋，“不是有名片？” “啊？”年糕茫然。 他付了钱，接过店主递来的油条豆浆，留下轻飘飘一句：“让你叔叔给你买。” 年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茫然了好久，直到小腿被猫爪一拍。 她低头看向系统：“反派他是生气了吗？” 小黑猫翻了个白眼，叉腰：“当然是，你傻啊，刚才居然还当着他的面拿男主的名片。” 年糕摸摸脑袋：“为什么要生气，男主看上去人很好。” 系统指点：“最大的反派跟男主，男二号和男一号，就是天生不对付的，尤其是现在，两个人的身份简直天差地别，他当然不喜欢男主。” 年糕明白了，总结：“所以他生气，一定是因为他嫉妒男主比他有钱。” 系统想了想：“没错，这大概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年糕怜悯地看着他的背影。 黄毛说，他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积蓄都投到了自己正在进行的秘密项目上，确实很穷。 而她的任务可不止是让他远离女主防止黑化，还有帮助他成为首富。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帮他赚钱了。 还有就是…… “女主人呢？” 这一场为了男女主相遇而不那么精心设计的碰瓷，以失败告终，那男女主岂不是依然没能见面。 小黑猫的胡须抖了一下，叹气，“女主今天好像没有走这条路。” 可它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女主没出现，冲出来救人的反倒是反派。 年糕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回去的时候，黄毛已经到了店里，做好了开店的准备，正整理书架。 听说了年糕刚才的碰瓷事件，他难得严肃起来：“过马路要看车，怎么可以主动朝车撞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终于还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年糕胡编道：“我，我就是看那辆车很好看，想凑近一点看。” 黄毛在小说中的智商不高，被骗过去了：“再好看也不能靠太近啊，下次你先让他停下来再看。” 她点头：“我已经知道错了。” 然后她扯了扯司晏昌的衣袖：“不要赶我走。” 他冷声说：“下不为例。” 她顿时喜笑颜开：“下次不会这样了。” 下次她得确保反派离得远远的。 随即黄毛又兴味盎然地研究起了那张名片：“哟，还是镀金的呢，不愧是有钱人。搞得我也想瞧瞧他坐的车了。” 年糕一把将名片抢回来，紧张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的司晏昌，大声说：“哼，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给他打电话呢。” “那就收起来吧。”黄毛没在意，拿出了油条豆浆递给她，年糕却摇摇头：“我不用吃饭。” 他以为她还在担心小狗吃不上饭，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会记着给它东西吃的。”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了，我可能会……” “不吃东西怎么行，这不是虐待小孩儿吗？”黄毛皱眉，故意压低声音说：“要是被人家知道了，一定会把宴哥抓起来的，虐待儿童犯法。” 司晏昌挑眉，视线掠过他，年糕一愣：“那我吃。” 抓着油条，她慢慢咬了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吃东西，牙齿咬合，立刻感受到了焦脆的口感，然后，油炸特有的浓郁香气在口腔里蔓延。 微咸的口感，隐隐带着回甘，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 “好吃吧？” 年糕嘴里鼓鼓的，用力点了点头。 黄毛摸着她的头笑：“你怎么跟第一次吃饭似的。” 她捧着油条，很快吃完了，匆匆喝了一口黄毛捧来的豆浆，眼角瞥见司晏昌要去洗手，于是立刻冲过去，挤进了洗手间，举起油乎乎的小手让他帮忙洗。 两只小胖手在泡沫里翻飞，她咯咯得笑个不停。 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声一滞。 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搅动。 她的笑闹停了下来，然后头顶着司晏昌的背，让他出去：“不要你洗了，我要自己洗手。” 翻脸实在太快，他顿了顿，无奈地出去了。 年糕迅速将门关上，很快，肚子再次翻腾，她背对着门，没等反应，就哇的一下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人也跪在了地上。 她肩膀耸动，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根本做不到。 门被巨大的力道踹开，响声震天，眨眼的功夫，司晏昌蹲在了她身边。 随后黄毛听见动静，也连忙跑了进来，顿时震住了：“小年糕这，这是怎么了？” 年糕已经全吐空了，但还是晕头转向，从有意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难受。 去医院的路上，她趴在反派宽阔的背上摇摇晃晃。 意识模糊地想，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小山神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但是，她更不想反派被抓起来。 13. 第 13 章 司晏昌尽量放轻脚步，同时不停地侧头跟年糕说话。 年糕恍恍惚惚，听得不清楚，也不回话，只是捂住了嘴，但其实已经吐不出什么。 黄毛跟上来，焦急地拍她，“快醒醒！” 脚步一绊，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本被他关在店里的小黑猫，不知何时偷溜了出来。 小黑猫迈步，一刻不停地喵喵喵：“小山神！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难以想象，一只猫的肺活量居然这么大。 上了车，由黄毛开车，司晏昌将年糕放在怀里，小黑猫趁着关门前跳上了车，一只爪子搭在她的手上摇晃。 年糕躺在硬邦邦的腿上，半梦半醒间，又忍不住想，她不是真正的人类小孩，去医院的话，会不会被看出来？ 随后就听到黄毛与司晏昌的交谈。 “肯定是那顿早饭吃的。” 黄毛自责地咬着牙：“她长得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以前吃得精细，所以肠胃受不了这些东西？” “咱们吃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不该逼她吃的。” 司晏昌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年糕很想出声说不是的，但是又发不出声。 到了医院，黄毛挂了急诊。 年糕的想法没有应验，仪器检测后，医生没有发现她的肢体构造与普通人类有什么不同。 而且事实上，她根本什么病都没有。 只是，年糕又确实迟迟不醒，令人不解。 司晏昌靠在窗口，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此无动于衷。 他的手朝口袋伸去，掏出了一盒烟，在找打火机的时候却一顿，想起了这是在医院。 自从那个麻烦的小团子闯入他的生活，他已经没有再抽过烟了。 一定是因为烟瘾上来了，所以此刻他才如此烦躁。 司晏昌暗自吐息平静。 同时开始思索一件事。 “你说她没病？可是她刚才明明吐得很厉害！你都没瞧见那情况。”一旁的黄毛说着：“难道不是肠胃炎之类的？” 所有检查都做过了，年轻的医生稀奇地摇头：“不，她的身体非常健康，甚至健康得……有点过于标准了。” 系统听到紧张了一瞬，担心这个白大褂，眼睛藏在眼镜后头的医生发现小山神的身份，然后把她抓去研究，忍不住喵了一声。 医生一愣，看向脚下：“这是你们的猫？医院不让进宠物的，快抱走。” 黄毛低头去看，司晏昌却微微弯腰，伸手将猫捞起：“你留在这里，我带它出去，顺便透透气。” 小黑猫一点都不愿意走，在半空中挥舞着小爪子：“你这个恶毒反派快放开我！你有我了解小山神吗！我要留下来看着她！” 然而它的努力，面对司晏昌蓄满了力量的手臂丝毫不奏效。 它气急了，锋利的钩爪用力一甩，司晏昌的手臂立刻出现了几道红痕，有鲜血渗出，它嘴里骂：“小山神就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呸！挠死你！” 完全忘了，这是它要拯救的任务对象。 司晏昌听不懂它的话，只是歪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皱眉。 这只猫……打过疫苗吗？ 在走出医院的路上，系统几次想要跳出去，但全被武力压制下来，为此愤愤不平：“小山神还没醒，你居然能这么冷静，还要出来透透气，人家小黄都比你担心！” 然而司晏昌走出医院后，并没有停下。 出乎它的意料，他也不是在医院的小花园里逛逛，而是坐上了车。 “你不会是要直接回家吧！”系统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它冷眼看着，发现他还真的把车开到了家附近，不过却没到家，而是在路边停下。 系统看到他下车，朝一间ATM机走去。 它故技重施，猫腰跟了上去。 见它跟上来，司晏昌也没在意。他在卡槽里放入银行卡，输入密码和数额。 系统攀着司晏昌的肩，看着显示屏上显示为0的数字，忍不住唏嘘了两声。 随后，司晏昌将取出的钱放好，又去了马路另一边。 小黑猫一抬头，发现他去的，正是年糕早上盯着看的那家咖啡店。 透过玻璃窗，它看到他跟店员说了几句，店员将原本准备的打包盒放下，重新弯腰，从柜台底下翻找了一下，才将蛋糕包好。 又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个彩色的盒子走了出来。 接着，司晏昌开车回了店里。 他将小黑猫带回了家，把它跟小黄狗关在一起，确定跑不出来，才带上电脑，锁好了门，重新出去。 回到医院时，年糕还是没醒。 两人等着，可她就这么一直睡到了晚上，司晏昌开口由他留下来守夜。 黄毛想了想，说：“宴哥，要不还是我来吧？” 司晏昌看着就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但他只说了一句：“你回去看小敏吧。” 黄毛为难地沉默下来，“也是，上次没回家，阿姨说她好像一夜没睡。”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哈。” 司晏昌点头。 房间内重新静了下来。 他有些生疏地给躺在床上的年糕擦了擦脸，随后坐在床边，打开了电脑，但目光却并不集中，而是看着年糕的脸，想着什么。 夜深人静，司晏昌趴在床边睡着了。 许久后，窗户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一个猫头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勘察房内动静，见无人发现，才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它悄摸跳上了床，目不转睛地守着年糕。 小山神像是睡着了，但是仔细看的话，其实会发现其与人类的细微差别——她的眼球完全不会动，睡觉的姿势也不会变，只有胸口平稳地起伏，昭示这不是个假人。 幸好有它在这里盯着，不然，万一被谁发现了怎么办，它得意地瞥了眼趴在病床边的司晏昌。 反派都睡着了，更不靠谱。 它不会感到疲惫，所以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于是次日，第一个发现了年糕的苏醒。 她睁眼时，同样不像普通人类慢慢睁开，从茫然到清醒，而是十分平静地完全睁开。 那双眼睛放空了几秒，然后微微侧头，眼里出现了神采。 系统激动地跳了起来，扒拉着她的被子：“你终于醒啦！” 年糕昏迷了整整一天。 她从没有睡过，不知道这是不是睡觉的感觉，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她毫无知觉。 睁开眼时，她最先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的黑色脑袋。 那是司晏昌。 伴随着小黑猫激动的喵喵声，他立刻抬起了头，年糕看到，他的眼球中有血丝。 看到年糕苏醒，他看上去没什么波动，也没听到猫叫声似的，只是起身，去叫医生。 年糕抱着凑过来的猫，好奇地打量病房。 然后便发现了，放床头柜上的盒子。 彩色斑点的包装，一看就是给小朋友的。 她拿过来，打开，里面是几枚精致的蛋糕。 系统别扭地说：“这是反派给你买的，我看他好像没多少钱了，估计除了住院费，这就是最后的钱了，嗯，人还算是不错吧。” 年糕听完，低下头，抱着盒子，一言不发。 系统凑过去看她：“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不舒服吗？” 却看见，有两滴水从年糕眼眶中坠落。 “啊，你怎么哭了？” 年糕举起手抹眼睛，呜咽着说：“我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这是他用最后的钱给我买的，可是我不能吃！” 系统一愣：“原来，你们神是不能吃东西的？” 年糕看上去很伤心，它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吃东西，还是因为不能吃司晏昌买的东西。 它静下来：“反正他已经买了，别哭了。倒是你，误吃了食物，睡了一天，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年糕摇头，摆了摆手，又翘了翘腿，抽抽噎噎说：“好像，没有。” 说话间，司晏昌与医生，还有赶到的黄毛同时走进了病房。 系统立刻缩进了被子里藏住。 黄毛一进门就惊喜地喊：“小年糕你醒了！” 随即就发现她的不对劲：“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医生你快给看看。” 年糕只是摇头。 司晏昌看了眼那个盒子，将其先放在了桌上，她也没有制止。 住院观察前没有查出病，观察也没观察出个结果，所以醒来后，自然还是查不出什么。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了家。 一路上，虽然黄毛一直逗她，但年糕都没怎么说话，心事沉沉的样子。 到了店里，一坐下，年糕就将蛋糕推到司晏昌面前：“这个，可以退回去吗？” “为什么？” 她低头：“我不能吃这个的。” 黄毛哑然地张了张口，看来，年糕的胃比他们想的还要精细。 司晏昌不提蛋糕，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了一下：“什么东西你能吃？” 年糕知道他误会了，看向他：“不是的，什么都不用买了。” “是因为我是神。不知道你不相信。”她难过地说：“但是对不起，我先前不知道我是不能吃东西的，让你浪费钱了。” 黄毛蹙眉，左右看看两人。 司晏昌垂眸沉思了片刻，再开口却是问：“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年糕不解地抬起头。 他们之前问过她的父母，她说，她是小山神，没有父母。 但他们都不相信她是神，大概也不会相信她没有父母。 司晏昌接着说：“我带你去找其他家人。” 年糕呆住了，急急地问：“你怎么，又不要我了。是因为我浪费食物吗？”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他想了一天了。 他无法再抽烟，她也无法适应他们的食物。 店里人来人往，他要分神注意她没被陌生人带走。 单身男人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孩子，街坊邻居议论纷纷…… 还有他身上的枷锁。 他离开座位，再回来时，拿了一条温水蘸过的毛巾，半蹲在地，耐心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他叹了一声，年糕从来没听过，反派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吧，回到更好的环境。” “如果你真的是神……”顿了顿，他说：“那也回到神该待的地方去吧。” 14. 第 14 章 室内一片安静。 黄毛抿了抿唇，他也赞同刚才司晏昌的话。 白白嫩嫩的年糕看上去，就不是跟他们一个世界的人。 系统下意识去看年糕的脸。 她这么爱哭，现在被反派说送走，一定又要哭了。 可出乎系统的意料，年糕没有哭，一只小手非常坚定地拉住了司晏昌的手：“我不要。” “我就要待在你身边，我说过了，要保护你的。虽然你还没有给我种树。” “但小山神该待的地方，就是你的身边。” 司晏昌垂下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片刻后，他撤开手，移到年糕的脸上，捏住一块软肉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个恶劣的笑：“是吗？那就走着瞧吧。” 年糕回之一个冷笑。 她先若无其事地去喂了小黄狗，然后带着系统回了房间。 门外，司晏昌看着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 回到房间后，系统惊奇：“你居然没哭。” 年糕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他说要帮我找到家人，然后送我回家人身边。可是——” “我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家人，所以他永远都没办法送我走，既然这样，我才不需要哭。” 小黑猫拍拍爪子，夸赞道：“不错，看来你已经懂得拿捏反派了。” 可随即，年糕又低落下来。 她又想起了那盒蛋糕。 随后默默地攥起了拳头，下定决心：“我要赚钱。” “啊？” “既然反派没钱了，那就由我来赚钱养他。这样，他就会知道，我有多重要。” 说着，年糕好像已经看见了反派一脸追悔莫及，抱头痛哭的样子。 系统虽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不得不说：“可是，你能做什么赚钱呢？根据这个社会的认知，你还是个小孩子，是不会得到工作的。” 年糕沉默了一会儿。 她第一反应是像看到的电视节目里，通过帮家里干活得到金钱奖励。 不过这可真是羊毛出自羊身上。 系统叹气：“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不是还开着这家店嘛，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困难。” “可是大部分客人都是来看反派，看猫看狗看小孩儿的，真正买书的人很少。” 这一点年糕仔细观察过，大概也跟这是一家旧书店有关，进来的客人大多不是受众，而且，司晏昌似乎也并不太用心经营。 虽然系统劝她别想太多，但年糕还是决定，要从经济方针上改变反派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年糕依旧打算跟着司晏昌去晨跑。 她想在出门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工作。 他原本并不想带上她，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眉头便忧愁地一撇，叹了声气，故作老成地背过手去：“等我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去跑步喽。” 司晏昌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跟紧了。我可不会等你。” 年糕瞬间蹦到了他前头：“我才不要你等。” 话虽如此，但当司晏昌真的跑远了，她的嘴还是撅得能挂油瓶。 直到跑了几步，发现男人在前面停了下来，才重新高兴起来。 余光中，路边的店铺门上也有贴招工启示的，不过基本都有年龄限制，年糕痴心妄想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装作十八岁侏儒的可能性。 估算了一下还是无奈放弃了。 她一口气冲到了司晏昌身边，中途与一对母子擦肩而过。 被妈妈牵着手的小男孩喝完了饮料，匆忙从妈妈身边跑到垃圾桶旁，将罐子丢了出去，不过没扔准，罐子噼里啪啦滚落在地，他也不管，重新牵起了妈妈的手。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司晏昌在前面等着，将她久久没来，回头，便见到她一直盯着那对母子的方向看。 想到她说起自己没有父母时的坦然，他目光一动，朝她走去。 然而走近了，他才突然发现，她的视线落点，分明是地上的易拉罐。 司晏昌：“……” 年糕没注意到他的身影，挪步走到了罐子旁，缓缓蹲下，捡起了易拉罐。 然后她看了眼垃圾桶，却没有丢进去，犹犹豫豫，鬼鬼祟祟的，就要将手往兜里塞。 司晏昌已经走到她身边，眯起眼：“别告诉我，你想捡回去当废品卖。” 他的声音好似一道惊雷，震得年糕马上回过神来，小手心虚地在背后纠缠，摇摇头，大声说：“才不是呢，好脏的。” “你最好是。”司晏昌咬牙。 接着，年糕在他的严迫盯视下，将罐子丢进了垃圾桶。 只是余光还直往垃圾桶瞟。 司晏昌提着她的衣领，将她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跑。 他目视前方，没好气地说：“你用不着担心钱，至少在短时间内，我的钱还够用。” “嗯嗯，我当然不担心。”年糕假笑着说，然而心里半点都不相信。 系统跟在后面，却挠了挠脸，心里逐渐琢磨出来，反派似乎真的没有她们想象的这么穷。 但年糕一旦固执起来，是说不动的。 白天开店后，年糕成了店里的小小推销员。 她指挥着小黄狗和小黑猫一左一右蹲在门边，摆出招财猫的姿势。 系统很听话，教小黄狗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倒也差不多。 就这样，被吸引的客人源源不断地进来。 接下来，她就会飞快地穿梭其中。 一旦有人拿起书，年糕就冲到他们身边眨巴着大眼睛：“姐姐/哥哥，你要买这本书吗？超级便宜的。” 她看一眼书名，还会推荐更多同类型的书。 这时候，为了原本只打算看不打算买而不好意思的客人们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大多会惊奇地问：“你居然认字？” 年糕点点头，准确地说出了书的大概内容。 被震惊到的客人们，都顺理成章地买下了她推荐的书。 店里营业额激增。 黄毛一开始还酸酸地跟司晏昌说：“你听见了吗？她到处叫人哥哥姐姐，明明那男的看着比我还大呢。” “结果叫我就叫叔叔，叫叔叔也就罢了，还叫黄叔叔。”黄毛将手中的几本书重重拍在台子上。 司晏昌嗤笑一声，懒得理他，不过听着那边稚嫩的童音越说越多，脸色却逐渐正经起来。 黄毛也渐渐愣住了，望向他，不可置信：“她，她这个年纪，怎么会认识这么多字？” 司晏昌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认识的字多，她的条理也很清晰。 书店虽然不大，书架不算多，但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已经超出了认知范畴，可她明明才来没几天，每个书架放的什么类型的书，甚至书名都记得。 不仅是书名，连哪个书架的书是什么价格她也知道。 黄毛想起来了，自己刚开始来的时候，是花了一个月才记得大差不差的。 “跟她一比，我简直是个智障。”他忍不住喃喃：“乖乖，小年糕不会是个天才吧。” 越想越觉得是，他抬头：“宴哥，你的决定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更要送她去条件好的地方了，不然待在这里，只会埋没她的天赋啊。” 刚说动一个姐姐买下了五本旧书的年糕正在沾沾自喜。 人类真的很好哄，随便说几句，他们就会晕头转向，买下好多本书。 她的小脸蛋鼓鼓的，小胸脯神气地挺着，装作劳累地叉起腰，像一只胜利的小公鸡，只有嘴唇还是矜持地抿着。 她能感受到司晏昌投来的目光，只不过忍住了没往柜台看。 但司晏昌看见她的推销能力，现在一定很后悔让她走。 丝毫不知道，这反倒更坚定了司晏昌送她走的想法。 一天下来，到了关店的时候，书架上已经空了大半。 年糕作为最大的功臣，受到了黄毛的最高礼遇。 虽然没看到司晏昌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样子，但他心里一定是这样的，年糕相信。 入夜，店里没了白天的喧嚣，黄毛回家了，司晏昌也睡下了。 耳边没了动静，年糕便翻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系统发现了，望向她：“你要去哪？” 年糕手指在嘴边竖起：“嘘。” 轻声说：“我要出去赚钱啦。” 系统：“？带上我。” 年糕没有走正门，她知道，反派十分警觉，而开正门锁的动静太大了。 翻出窗，街道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 “你到底要去哪里赚钱？”系统忍不住问。 年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秘地掏出了一个大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 接着第一站，直奔早上路过的那个垃圾桶。 系统明白了，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跟在后面，叹为观止。 她的记忆力真的很好，每个垃圾桶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年糕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夜，收获颇丰。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提着大袋子，终于打算往回走。 “唔要带回噶吗？”系统的话音模糊。 就在刚才，它的猫嘴里也被硬是塞进了一个小袋子，不得不为年糕的废品事业出一份力。 年糕摇摇头，她又不傻：“当然是先藏起来，等到白天的时候去卖。” “哦。”系统看着她做贼似的将大袋子藏到了花坛里，又找了个简单的掩体。 年糕拍拍手，一人一猫回到书店，刚走到房间的窗下，正要蹬腿上去，她突然回头。 “怎么了？”系统问。 她回过头，茫然地摸脑袋：“没什么，就是刚才总觉得，好像有人在那边。” 系统紧张起来，“不会是反派发现你偷跑出来了吧？” 它也看过去：“没有人啊，可能是你的错觉。” 回到了房内，心虚的年糕还特意在司晏昌门前转了一圈，他应该并没有醒。 在房间里一直待到了天明，司晏昌如常出门晨跑，她才彻底放下心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卖废品。 接着就是满心期待地等着今天再创业绩辉煌。 白天黑夜地赚钱，这下司晏昌一定不会再觉得她不适应这里了。 她可太适应这个不讲劳动法的社会了。 黄毛走了进来，身后是司晏昌，两人正闲聊：“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路上特别干净。”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站得笔挺的年糕，“你好像很高兴啊。”黄毛捏了捏她的脸。 年糕用力点点头。 “是因为知道你的家人有可能找到了吗？” 年糕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了。 他还兀自感叹：“哎，宴哥的效率真的很高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司晏昌倚着柜台，看着年糕的反应，笑了一下。 年糕收起笑容，怒目。 是谁，谁这么大胆，敢冒充小山神的家人！ 15. 第 15 章 “不可能。”年糕斩钉截铁地说。 司晏昌经过她身边，大手在她头顶用力按了一下，好像在嘲笑她负隅顽抗。 还是黄毛弯下腰，补充道：“是宴哥找了很靠谱的朋友查的，很多条件都能对得上。” “别动哦，”他小心地取了年糕的一根头发，“到时候做个DNA，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了。” 年糕感受到头发从头皮分离，没有阻止，但很确定：“当然不是。” “说不定呢。”黄毛摇头，“那是一对退休后返聘的老教授夫妻，儿子儿媳在孙女出世后不久就去世了，也是在那时，孙女丢了。” “小年糕，你先别急着否认。”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重心长说：“你能明白吗，一个小孩，成长在一对教授身边，会比待在我们身边好一万倍。你或许是个天才，需要有人教导，但我们什么都不能教你，说难听点，我们不过是在社会底层混日子的，连个正经学历都没有。” 这些话，司晏昌是不会说出口的，但他知道，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不需要你们教我什么。”年糕低声说：“小山神什么都懂。” 黄毛揉揉她柔软的头发：“听话，这样对你最好。检测加急的话，估计结果一两天就能出来了，先等着吧。” 年糕不再尝试说服他们了，反正那个DNA会给他们答案。 她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整理书架上的书。 一次不够，那就再次让司晏昌看到自己的价值。 黄毛走到柜台边，经过司晏昌时，他仰躺在椅子里，看着天花板，咬着根没有点燃的烟，侧头叫住了黄毛：“你过两天也不用过来了，在家陪小敏吧。” “啊？为什么？” 他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店里可能会有点事。” 知道不会从他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了，黄毛便识趣地停止了追问：“好。” 年糕一直想要一件小围裙，就像电视里的店员们都会穿的，以她稍显扭曲的审美来看，简直不要太神气。 于是她昨天从店里狭小的储藏室中也翻出了一件陈旧的围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但成年人的围裙，对她的个头来说还是太大了。 没想到黄毛说他可以解决，就拿走了那条围裙，今天再拿出来时，完全就是一件儿童专用的小围裙。 年糕惊喜地接过——他甚至还在边沿缝了一圈粉色花边，侧边加了一个嫩黄色的小口袋。 说起来，黄毛虽然畏畏缩缩，胆子不大，但总是给人一种很会带孩子的感觉，也很会做手工活。 年糕露出了一种崇拜的眼神：“周叔叔，你好厉害，真好看。” 被一个小天才崇拜，黄毛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咳，一般一般啦，你喜欢就好。” 有了自己的专属围裙，年糕干劲更足了。 司晏昌坐在阴影里，看着花蝴蝶一样穿梭显摆的小团子出神。 “宴哥，你在笑什么呢？”黄毛稀奇地问。 他垂眸，指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唇角。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一条短信送达，他看了一眼，唇角的弧度渐平，沉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上午，年糕正在殷勤地招待客人，“哥哥，你喜欢槃朝的历史吗？我知道！这个朝代距今有一千二百三十八年，有一位很有名的女将军，她驻守边疆……” 她边说边转身，看见一对奇怪的老夫妻目不转睛看着她。 两人捂着嘴，周身好像被一种极大的悲伤吞没，以致表情有些古怪，脸上的皱纹不住颤抖着，抖着抖出，就抖了一行清泪。 她愣了一下，走到他们面前，从小围兜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餐巾纸，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们，迟疑着问：“你们怎么了？也是为了那位女将军而哭吗？” 那两人手指也是抖的，接过了餐巾纸，勉强说了两个字：“谢谢。” 却没说是为了什么而哭。 就在这时，司晏昌走了过来，低声解开了年糕的疑惑：“这两位就是陆教授和沈教授夫妻。” 尽管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寻孙心切的老夫妻，还是忍不住来见年糕了。 听到来者身份，年糕顿时变了脸色，她看着司晏昌，心情低落了下去。 老夫妻拿出一张纸，颤巍巍擦了擦眼泪，呼吸急促地开了口：“小伙子，这肯定是我们的孙女！她跟小远小时候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年糕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所期盼的孙女，本想要开口直说，但是看着他们脸上的泪痕，还有殷切的神情，又下意识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他们的目光丝毫不离她的脸，然后牵起她的小手，软声说：“我听说，你叫年糕是吗？” 年糕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小远就很喜欢吃年糕呢，太巧了，一定是命中注定。” 可实际上，只要有心找，总能找到世界上任何两个人相似的蛛丝马迹。 年糕不想戳破他们。 “我们都听说了，你在这家店里做小小推销员是吗？真棒。”想起刚才她口齿清晰介绍槃朝的那一段，老夫妻俩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年糕轻叹，他们一定是又自顾自找到了一个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的证据：知识丰富。 一上午，两人都坐在窗边看着她，她欢快的神情也没那么明显了。 老夫妻上了年纪，受不住闹，所以到了中午便要回去了。 临走前，还握着年糕的手不放，非要给她塞钱。 年糕虽然自认处于极度缺钱的状态，但却一点都不愿意收下他们的钱，小手攥得紧紧的。 紧接着两人又想交给司晏昌代为保管。 谁知年糕的反应更大，坚决不许他收，也不说为什么，抿着嘴，红着脸，倔强得像头小牛犊。 司晏昌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推拒，于是最后，老两口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黄毛一直躲在旁边看着，等到他们走了，才出声：“小年糕，怎么样，他们人很好吧？” 他搓了搓衣服下摆：“你瞧人家那气质，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刚才我都不好意思走出来。” 年糕不否认：“他们人是很好，但是，并不是我的家人。” 不管是司晏昌，还是黄毛都看得出来，她心底里，还是想待在这里。 可他们没有说话。 下午，她便将这两人带来的插曲忘掉，继续自己的卖书事业。 入夜，年糕回到了房间，依旧是打算假装睡觉，实则等待时机出去捡废品。 但这次，司晏昌睡得似乎很晚，黄毛也一直没走。等了很久，也没有散去的迹象。 她好奇，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朝外看去。 外面没有开灯，所以十分昏暗，正在说话的两人也没有发现她。 司晏昌刚才应该是在跟谁打电话，现在挂断了电话，长久地怔神。 在黄毛的记忆里，还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轻声问道：“他们，有血缘关系吗？” 司晏昌缓缓摇头，沉声说：“测不出血缘。” 听到这句话，黄毛不觉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话音也扬了起来：“所以，小年糕不是他们家的小孩？” 可对面的男人却又摇了摇头。 黄毛愣住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测不出。不管用她的头发跟谁的比对，仪器都测不出。” 黄毛惊讶：“怎么会呢？” 原因自然没人知道。 “等等，那也就是说，现在既不能确定她与陆教授夫妻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确定没有，但是应该，是没有吧？” 年糕听得一喜。 既然没有证据说明她是他们家的孩子，那司晏昌就没有理由送走她了。 她正要跳出来，却听司晏昌接着说：“嗯，陆教授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黄毛皱眉：“所以，他们的意思是……” 司晏昌沉默了一阵，“啪”的一声，按动了打火机，火苗在黑暗中跃起，映亮了他立体的五官：“他们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非常愿意收养她。” 黄毛立时停住了话音：“他们，人确实不错。” 年糕扶着门的手一僵。 他犹豫着说：“宴哥，其实我今天看小年糕，并不是很想跟他们走。” 司晏昌没有说话。 在这阵静默中，年糕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听到了动静，同时望向她。 “小年糕，你还没睡？” 她不回，视线不离司晏昌，沉默了一阵，才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想把我送给他们？” 司晏昌却目光下移，看着她白嫩的脚丫。 他走到她的房间，将一双小小的粉色拖鞋拿了出来，蹲下，给她穿上：“不是送，是收养。” 年糕抿着嘴：“你觉得这是为了我好，对吗？” 司晏昌仰头，一双漆黑眸子深深地注视她。 “都是为了我好。”她极快地嘟哝了一句，没人听清。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她低下头，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好，既然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当他们家的小孩好了。” 16. 第 16 章 黄毛惊讶，但司晏昌只是嗯了一声，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我会让他们尽快接你过去。” 年糕咬着嘴唇，只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好。”便快步走回了房间里。 小黑猫正在室内静静地等着她。 一关上门，年糕压低声音：“猫猫你听到了吗？对不起，我答应了，我要离开反派了。” 小黑猫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哭腔，拍着胸脯：“用不着道歉，没关系的，离开就离开，我还是会跟着你。” “反派太不识好歹，咱们不干了。” “反正大不了，大不了就任务失败嘛。” 任务失败，大不了被销毁，有什么了不起。 它假装没看见年糕的肩膀微微耸动。 “今天还去捡废品吗？” 她摇了摇头。 “好，那就休息吧，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为了反派赚钱了。” 没想到这么快，第二天一大早，老教授夫妻俩就亲自来接人了，脸上洋溢着喜气：“领养的手续还在办，不过孩子可以先到我们那儿住着，环境要稍微好一点。” 他们看了眼稍显昏暗的小书店，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司晏昌低头从门里出来时，头发有一撮翘起，是年糕第一次看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 她垂下眼，这些天，经历了好多个第一次。 沈教授是个气质和蔼的老太太，看着他手里夹着的烟，忍不住说：“我是不反对吸烟的，不过有孩子在的时候，你应该注意不要吸烟。” 司晏昌有些不羁笑了笑，将烟塞进兜里，没有辩解。 年糕抱起了自己的猫，带到车上，教授夫妻没有反对，也摸了摸小黑猫的毛。 不过那只跛脚、看着傻乎乎的、远不如黑猫斯文可爱的小黄狗，还是留在了书店里，是司晏昌主动的，说要留下在店里看门。 小黄狗在门内吠了两声。 年糕被抱起，坐上了他们的车，一辆比司晏昌的车要好得多的车。 穿越车窗，她看见黄毛的眼眶红了：“小年糕，再见啊，想回来看看的话，随时欢迎。” 年糕挥了两下手：“周叔叔，再见。” “啊，也跟宴哥说声再见吧。”黄毛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司晏昌，他朝她望了一眼。 然而年糕却好像没有看见，转过了头。 司晏昌也只是看了那一眼，便转身回店里去了。 黄毛摇了摇头。 “你下午就回去吧，把店关了。”司晏昌背对着他说。 “额？哦。”他将疑惑埋在心里。 汽车渐渐驶远，年糕一直梗着的脖子，终于松了下来，状似不经意朝后视镜望去——但已经看不见书店了。 一路上，沈教授絮絮不停跟她说话，问她过去的生活，讲她未来的安排，直到陆教授说：“好了，别说这么多，先让孩子歇歇吧。” 随即又对年糕说：“奶奶是教历史的，所以话多，你别见怪，不像我，平时面对的都是数据，话少。”说完笑了起来。 沈教授嗔了他一眼。 年糕也微笑。 两人住在一栋高级公寓，坐落在大学城里，是学校分配的。 年糕下车，看着干净的楼道，整洁的电梯。 教授的家里还有专门做饭和打扫的保姆，一室窗明几净，不像书店里的小房间，还有一股淡淡的潮气。 她进了儿童房，看着里面粉色的窗帘，还有清新的空气从飘窗进来。 “喜欢这个房间吗？”老教授忐忑地说，“这间儿童房一直都有，不过时间紧急，没怎么布置，想等你住进来了，再根据你的喜好慢慢补充。” 年糕点点头：“喜欢的。” “那就好，喜欢就好。”教授高兴地说，“时间不早了，先来吃饭吧。” 年糕为难了，小心地摇头：“我不能吃东西。” 两人一愣，旋即想到了司晏昌的嘱咐，便没有逼她：“好，那就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吧。” 随后，两人陪着她下楼逛了逛，说要带她熟悉环境。 走在陌生的林荫小道里，陌生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年糕真乖，司老板还嘱咐，你可能会任性会闹脾气，让我们担待，但我瞧着明明乖得不行。” 下午，家里来了客人，年糕听到他们说，是教授曾经的学生。 那人一进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换了衣服，焕然一新的年糕，精神一振：“小朋友，是你！” 年糕疑惑地看向那人，脑中对这张脸很陌生。 “哦，小朋友，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姓路，是个节目编导。”男人惊喜地说：“你是不是去过和风广场。” 年糕想起来了，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在那个广场蹲守过反派，于是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陆教授问。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跟老教授解释：“当时我们在广场上录制节目，是在解密环节，出了个很复杂的谜题，根据谜底来找东西，当时所有人都没猜出来，但我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小孩直奔藏东西的地方。” “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凑巧找到的，结果后来她看了眼屏幕，就连密码都解出来了，我就知道不是凑巧，她是真的算出了答案。就是这个小朋友。” 他笑着看年糕：“我当时就跑过去了，可惜你已经不见了，后来也一直没有找到你，几乎要成为一个遗憾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段故事。”陆教授扶了扶老花镜，笑着说：“这是我们的孙女。” “哎呀，”男人一脸“难怪”的表情，“我就说，这个孩子真是聪明得稀奇，但是有您家的血统，那就不奇怪了。” 年糕只是低头笑，文静地坐在沙发上。 “老师，你们有没有带她去测过智商？”男人问。 教授夫妻俩摇了摇头。 “可以去测测，肯定高得吓人。” 年糕却出神，想起了与司晏昌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曾经说过她智力有问题。 老教授笑着说：“不去测了，有天赋就培养，但是不管智商高低，都是个好孩子。” 那人摸了摸头：“啧啧，瞧我，职业病犯了，光顾着觉得是个卖点了，您说得对。” 他刚才好像想对年糕说什么，但现在犹豫了一下，咽了回去，转而与两人谈起了这次来的目的。 话题转到了与自己无关的方向，年糕回到了新房间。 系统爬了过来：“我觉得，这里还挺好的，你还适应吗？” 连书店都能适应，又怎么会适应不了这里呢？ 但年糕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躺在床上，身体第一时间告诉她，这张床非常舒服，很软，很香。 她又起身下床。 床的对面，立着一个大大的书架，层层摆满了书，所有书都是崭新的，也是适合她这个年纪看的。 她又跑到了窗边，窗外是不被遮挡的视野，窗下是高空，窗前是宽敞的书桌。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床上，闭上眼睛。 眼前就好像回到了逼仄的小房间里。 心里的躁动微微平复。 这一躺，就从天光大亮，到黄昏初至，再到月亮高挂，老两口中途进来过两次，以为她睡着了，又轻轻走出去，一直没有来叫她。 半夜，年糕突然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假寐的小黑猫睁开眼：“你要去哪儿？” 她板着脸：“我捡的废品还在那里呢，我要拿回来。” 系统了然地点点头：“哦，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是高层公寓，翻窗不太方便了，年糕蹑手蹑脚走出了门。 好在两个老人上了年纪，听力都不大好，即使她出去了也毫无所察，不像司晏昌，狗一样警觉。 她冷哼一声。 大摇大摆走进电梯，下了楼。 一路上也没有碰见任何人。 这里距离藏废品的地方有点远，不过她还是一路走了回去。 终于到了地方，她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才过去，掀开遮盖的东西，将麻袋拖出来。 可等到原路返回的时候，她却绕了路。 系统心照不宣，只默默跟着。 远远的，她终于看见前方路上有了人影，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人低着头，匆匆与她擦肩而过。 越是靠近书店，她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脚步也沉重了起来。 最后，她慢慢停住，自顾自说：“算了，不去了，我要回家了。” 刚要转身，就听远处有人大喊：“着火了！” 她猛然抬头看去，看到了前面的天边，一片火光冲天，那个方向…… 思索的念头还没有传达至大脑，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丢下麻袋，朝火光的方向跑去。 小黑猫反应极快，在她面前停下：“快上来。” 很快，它载着她跑到了火灾的源头——可那里，正是她心里念着的书店。 年糕放大的瞳孔里映着红光。 书店里的火暂时还没有殃及周边，但住在附近的人已经陆续跑出来了，纷纷提着水桶水盆朝里头泼水，喧闹异常。 她迅速在其中寻找，却怎么都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面孔，喃喃：“反派呢，是不是还在里面？” 系统看向她。 可下一秒，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冲进了火海中。 她动作太快，周围看见的人根本没时间拉住她，连系统都没反应过来，只好紧接着冲了进去。 年糕感受到炽热的高温烘烤着皮肤。 她使劲喊着司晏昌，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