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贵妃是团宠》 1. 第 1 章 “那位进宫了?” “是,鸾车申时三刻从承恩公府出发的,酉时一刻入的东华门,酉时二刻到的宸熙宫,陛下身边的秦掌宫亲自去迎的。” 棠梨宫内,贤妃苗筠仪一边抚着怀中狸奴一边垂着眼眸听身边大宫女的汇报。 她怀中狸奴通身雪白,只尾巴尖有一处黑色花纹,瞧着像是系上去的绢花,十分精致漂亮。 听完大宫女的汇报,她嗤笑了一声,“东华门啊……我们的陛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他的心尖尖啊。” 大宫女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陛下原本有意开乾正门,怕御史参那位,才改了东华门。” 景朝开国一百五十四年,从开国起,乾正门就只有皇帝出行、帝后大婚、大行皇帝梓宫出城以及殿试三及第出城才会开,而东华门是历代太子出入宫门的地方,一般后妃入宫走的都是永宁门。 皇帝此次开东华门已是破例,要开乾正门…… “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陛下不会那样做的。”贤妃摇了摇头。 虽然皇帝与他们这些后妃都不算亲近,但好歹她也是从潜邸就陪着他的旧人,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是个合格的帝王,轻易不会被情感左右,像这种会引起前朝后宫不稳的决定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罢了,不管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终归这事也与咱们无关,不必去多管闲事。”贤妃出声打断了大宫女即将出口的回答。 大宫女抿了抿嘴角,终是不平道,“可陛下待那位也太过了些。” 走东华门,鸾车相迎,不必选秀,初入宫就是双字贵妃,住的宫殿还特意赐名为‘宸熙’,这般盛宠,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贤妃摇了摇头,“如此盛宠也未必是好事,这宫里向来不甚太平,更何况又刚进了新的秀女,这批新人可不如我们老人那般耐得住,到时候就不知那位受不受得住了。” ——受不住! 根本受不住! 她一条啥也不会又好吃懒做的咸鱼哪里受得住这些! 这根本就是要她死! 要是方灵在这,她一定会狂吼着这般回答她。 但是她现在不在这,而是在她刚搬进去的新家里,自然也就无从回答她这个问题。 “主子,您好些了吗?要不奴婢还是去叫太医吧?”宸熙宫内,跟着方灵一块儿入宫的贴身侍婢汤圆一边轻轻给她按着太阳穴,一边担忧的问道。 方灵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不碍事,大概是鸾车坐久了,晕动药的作用减了些,缓一缓就好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有点饿了。” “是。那奴婢让面条和饺子进来陪着您?” 方灵再次摆了摆手,“不必,她们这会儿正帮你火锅姐姐的忙呢,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吧。” 她这次进宫,爹娘给她准备了一百零八台嫁妆,加上皇帝、太后、皇后送来的赏赐,把宸熙宫东侧殿都给占满了,这会儿火锅就正和她身边的另外两个贴身侍婢忙得不可开交。 “是。那您先吃点点心,奴婢去去就回。”汤圆又应了声,给她倒了杯茶水放在手边,又把桌上的一碟红枣糕和一碟榛子酥放得近了些后,才忙不迭的出了寝殿。 待她走后,方灵才卸了力气揉着脑袋摊在美人靠上慢慢的整理起了刚刚复苏的记忆。 她是胎穿的——当然这是她恢复记忆后的说法。 事实上,在进入宸熙宫的半刻钟以前她还觉得自己是枚土生土长的大景人,并且还是枚天选宝贝,所以才会自出生起就懂得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可现在她知道了,什么天选宝贝,她就是一炮灰! 她穿的这个地方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宫斗言情小说,女主温莲月,长得清丽绝色,仙气飘飘,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刚一进宫就获得了无限荣宠,之后更是凭借着自己聪明的脑袋和无双的才华在短短半年之内,就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变成了四妃之首的淑妃。 风光无限的她深陷情感漩涡,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年轻俊朗的帝王,幻想着自己可以诞下他们的爱情结晶,然后更进一步,成为贵妃、皇贵妃,乃至于取代现在的皇后,成为那位帝王唯一的妻。 然而,就在她沉溺情爱不可自拔时,却被告知,不可能了。 别说后面的皇贵妃、皇后,就连贵妃之位她也不可能坐上,淑妃就是她这辈子最高的顶点。 至于原因,便是皇帝的白月光,那位已逝三年的元孝温皇后,曾经的温懿贵妃方灵。 书中写到,皇帝深爱温懿贵妃,在她去世后承诺,宫中不会再有第二个贵妃,也不会再有第三个皇后,后来之人谁也不能越过她,她就是他这辈子唯一挚爱之人。 在原书中,这里是个虐点,也是皇帝和女主感情升华的转折点。 而对现在的方灵来说,特么的确实虐啊! 还有什么比落地成盒更虐的了,木有好吗!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书中压根没写贵妃是怎么死的,只说她进宫一年不到就暴毙在了自己的关雎宫里,皇帝和太后一直在追查她的死亡真相,可直到番外也没给出个答案。 她现在严重怀疑是狗比作者忘了填这个坑! 方灵愤愤不平,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美人靠上。 前辈子她就没活过十八岁,难不成这辈子还活不过十八岁吗?! 这也太荒谬了! 方灵哭唧唧,呜咽着又狠狠的把脑袋撞到了美人靠上。 脑袋触到绵软温暖的绒毯,她悲愤欲绝的脑子突然清醒了片刻。 不对啊,书中死的是温懿贵妃方灵,关她昭宸贵妃方灵啥事,还有,温懿贵妃进宫的时候住的是关雎宫,她昭宸贵妃住的是宸熙宫,除了同是太后侄女、同叫方灵这一点,她们俩现在的走向完全不同! 所以说,剧情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她完全可以不用当短命鬼!只要她努力一点,放聪明一点,抱紧她太后姑姑和皇帝的大腿,想顺顺当当的寿终正寝根本不成问题! 方灵开心了,欢喜的在美人靠上蹬了两下腿,蹬完她明媚的小脸就又僵住了。 尼玛,她这什么脑子,差点把最重要的信息给忘了! 那书中写过,她皇帝表哥的后宫可不是什么普通后宫,那些个后妃可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包括且不限于读心术、力大无穷、吐真剂成精,总之,那是一个人才济济,拉出去可以当一个军队使用的强大后宫团! 方灵:…… 寿终正寝?笑话!除非她不是白月光! 方灵颓丧了,翻了个身,睁着双死鱼眼无神的盯着雕刻精美的房梁,仿若一条被海浪推到岸上,又被太阳暴晒了三天的咸鱼一般,木有一点生气。 “主子,我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牛肉面,还有酸笋老鸭汤。” 小咸鱼正丧得不行,就见汤圆领着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那两个大盒子,咸鱼立刻就不丧了,眼睛亮晶晶的就从美人靠上爬了起来。汤圆赶紧过来给她穿鞋,那边两个小太监也麻溜的将食盒里的膳食摆了出来。 除了方灵爱吃的牛肉面和酸笋老鸭汤,还有一道樱桃酥肉、一叠凉拌鸡丝、一个炝炒小青菜和一份软炸豆腐。 方灵光是闻着味道,唾液就开始分泌了,顿时就把那些死不死的烦恼抛到了脑后。 反正死不死的都得等她把这顿饭吃完! 待汤圆给她穿好鞋,方灵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桌子边,端起小碗就先夹了一筷子牛肉面。 汤圆见状,赶忙给她盛了一碗老鸭汤。 “主子,你慢点吃,先喝口汤。” “嗯嗯。”方灵这会儿嘴里塞满了面条,只敷衍的应了声,就继续呼噜呼噜的吸溜了起来。 等吃完了大半碗面条,灌了两口汤,又吃了两条小青菜后,她才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摊在椅子上,她心情愉悦的感叹,“这人啊果然不能饿着,一饿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正解嘛,何必精神内耗呢。” 汤圆给她端来漱口的香茶,含笑道,“虽然奴婢听不懂主子在说什么,但主子肯定是对的。” 方灵这会儿已经被这顿美食给治愈了,心情很好的隔空点了下汤圆,“乖丫头,就知道你最懂你家主子。” “行了,你们也下去吃点东西吧,顺便给火锅、面条、饺子她们也准备一些,忙了这么久,她们肯定也饿了。” 汤圆一张圆脸笑得灿烂,“主子不用担心奴婢,奴婢们省得的。” 她正说着,火锅就捧着个账本走了进来。 “主子,我们带进来的箱笼,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送来的赏赐以及各宫送来的贺礼都已经整理造册完毕。现在宸熙宫的伺候宫人正在殿外等候,您要见见他们吗?” 方灵想了想,摆摆手,“不用。把每个人的赏赐分发下去,让他们各司其职就好。” 她这条小命都还不知道能保到几时呢,现在去摆什么谱,完全没必要嘛。 “我去逛逛新家,顺便消消食,有什么……” ‘事’字她还没说出口,外面就响起了唱名声—— “皇上驾到!” 2. 第 2 章 方灵没想到姬玄崇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起身的动作一顿,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摆后才迎了出去。 刚出殿门,姬玄崇就带着身边的大太监李阁大步走了过来。 方灵赶忙俯身行礼,行到一半就被姬玄崇握着手扶了起来,“幼幼不必多礼。” 幼幼是方灵的小字,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她娘亲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字。 “今日入宫可有不适,头可晕?”姬玄崇握着她的手入了正殿,坐下后才温声问道。 方灵摇了摇头,从姬玄崇手中把手抽了出来,给他递了一杯清茶,“多谢陛下关心,我没事,李太医调的晕动药效果很好。” 她自小就有晕动症,尤其晕马车,每次出门脑袋都晕得像是被放上天的竹蜻蜓一样,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姬玄崇登基,便安排了李太医为她调制晕动药,出门前就服一剂,慢慢适应着,如今倒也好了大半。 “不头晕便可。如今你入了宫,崇哥哥会护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朕说,朕必不会委屈了你。”姬玄崇温柔的看着她,一双瑞凤眼仿佛蕴含着秋水,看得方灵眼神不自在的躲闪了下。 能作为言情小说的男主,还把女主和后宫一干美人迷得晕头转向,姬玄崇无疑是长得很好的,他身量修长,宽肩窄腰仿佛丈量过般,纤秾合度;五官很深邃,鼻梁挺直,浓密的睫毛下生着一双形状优美的瑞凤眼,眼角圆润,眼尾微微上翘,就如水墨画中摇曳的风荷一般,带着一种闲适迷人的风情,不做帝王,当个闲散公子也能迷倒一大片。 方灵眼神闪烁了下,耳根有些红,别着眼不敢再看他,“也没什么想要的,宸熙宫布置得很好,我很喜欢,多谢陛下。” 姬玄崇见她忽然害羞了,眉头一挑,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微微俯身,再次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上挑的瑞凤眼漫上笑意,语气却带着一丝浅淡的幽怨,“幼幼和朕生疏了,以往你都是叫朕崇哥哥的,如今却只唤陛下了。” 听着他这语气,站在一旁的李阁和汤圆齐齐低下了脑袋,尤其李阁,他见过皇帝诛杀逆贼,血洗贪腐官员,镇压作乱权臣,却从未见过他如现在这般……嗯,仿佛一个待在深宫寂寞如雪的怨妇。 方灵也被姬玄崇这语气弄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扬着笑脸干巴巴道,“我、我那不是守规矩嘛,崇哥哥如今可是皇帝了。” 姬玄崇眼中笑意散去,收回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若是守规矩,那嬷嬷应当就教过你,在朕面前,你便不应该再自称‘我’,而是应该自称‘臣妾’,对吗幼幼?” 方灵脸上的干笑一僵,嘴唇嗫嚅了几下,才低垂下脑袋泄气道,“是,陛下说得对,臣妾应该自称臣妾,下次不会忘了,望陛下恕罪。” 她倒不是觉得一个自称就贬低了自己,只是突然换了个身份,还没有习惯而已。 姬玄崇见把人逗得郁闷了,放下茶杯又开始往回哄,“好啦,朕又没怪你,朕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往后你想怎么称呼就还是怎么称呼吧。” “哦,臣妾知道了。”方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姬玄崇是在逗她,便也故意阴阳怪气的刺了回去。 瞧着她这副不肯吃亏的样,姬玄崇有些无奈,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头,“你呀,怎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小气,半分玩笑都开不得。” 方灵皱了下鼻子,冲着姬玄崇龇出一排大白牙,“崇哥哥没听说过吗,真诚才是必杀技,臣妾才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笑话呢。” 姬玄崇好笑又无奈,“是,你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笑话。那幼幼饿不饿,朕可是饿了,得传膳了。” 姬玄崇不是什么沉溺情爱的帝王,即便今天方灵入宫,他也是干完活加完班才过来的,过来时天边就已经只剩蒙蒙亮了,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方灵也才反应过来殿内已经点上了烛火,赶忙吩咐汤圆去传膳,还特意交代道,“加一道糖醋排骨。” “是。”汤圆应了声,便和李阁一块儿退了出去。 姬玄崇满含笑意的看着方灵,语气温柔,“幼幼还记得朕爱吃什么。” 方灵嘿嘿一笑,“当然记得了,这可是咱两共同的爱好。” 姬玄崇是她太后姑姑的养子,他生母是先帝平贵嫔,平贵嫔在生他时难产,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自己最好的姐妹,当时的淑妃现在的太后方琦语。 太后对姬玄崇视如己出,亲自抚养到七岁。 在他七岁时,太后怀了孩子,精力被分散,一个不慎,母子俩都中了毒,虽然救治及时,但太后的孩子还是没了,姬玄崇也变得病怏怏的,为了保住姬玄崇,太后便求先帝将他送到了当时还是宁安伯府的方家中,一直到十五岁他身体里的余毒被清理干净后才重新回到宫中。 在方家那段时间,方灵经常迈着小短腿拽着奶娘颤颤巍巍的去找漂亮小哥哥玩,之后八年,两人便一直相伴着长大。 那会儿方灵一直觉得她和姬玄崇就是纯纯的兄妹情,要不是姬玄崇在行过冠礼后,向太后表示,想等方灵及笄后娶她,她也不会知道姬玄崇对她还有那么点额外的小心思。 当然了,那次姬玄崇的表示是没有结果的,太后不认为方灵的性格适合皇家,方灵那会儿也不知道姬玄崇不是她的亲表哥,脑子里一直有个意识告诉她,近亲不能结婚,否则生的娃会变成痴呆。 如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个意外,她这次也依旧不会入宫,恐怕在两年前就找了个长得帅又有钱的随便哪个官宦子弟成婚了。 “在想什么?”姬玄崇见面前的女孩说着说着就忽然发起了呆,便疑惑的问了句。 方灵回过神来,认真的看着姬玄崇的眼睛,“在想小时候的事。崇哥哥小时候长得太好看了,每次和你抢排骨的时候我都特别不忍心。” 姬玄崇被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他眉头一挑,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斜眼哼笑着看她,揶揄道,“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在家的时候哪回不是你抢得最凶,朕和三表弟放进嘴里的你都还要伸手去抠呢。” 方灵一本正经,“最后一块排骨是最香的,哪怕是美色当前,也绝不能相让。这是底线!” 姬玄崇被她气笑了,抬手点了下她额头,“你呀你,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得了,今晚上的糖醋排骨,朕全让给你,省得你又来和朕抢。” 方灵一噎,眼神不自在的往肚子的方向飘忽了一下,手在上面按了按,感觉可能有些吃不下,便嗫嚅道,“其实那个,我……” 她话还没说完,李阁和汤圆就领着尚食局的太监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当即她就把话咽了回去。 “你什么?”姬玄崇问道。 方灵立刻摇头,“没什么,陛下先用膳吧。” 皇帝的御膳是早就准备好的,这边一传膳,尚食局的人就麻溜的安排了上来。 除了方灵特意让加的糖醋排骨,还有水晶八宝鸭、封炉走油鸡、拔丝苹果、百鸟朝凤等十八道菜品。 这些菜品摆盘都很精致,看得刚吃饱的方灵眼睛又亮了起来。 姬玄崇看着她那馋样,好笑的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吃吧。” 方灵道了声谢,便欢喜的啃了起来。 一旁的汤圆见状,想提醒她,她已经吃了大半碗面条,不宜再多食,可又碍于姬玄崇在,不好开口,只得用眼睛一个劲儿的瞟她。 方灵察觉到了,但没搭理,只当看不见,继续一边给姬玄崇布菜,一边欢喜的吃自己的。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吃撑了。 “你呀,一看到好吃的就管不住嘴,什么时候能改改。来,把这消食汤喝了,朕陪你出去走走。”姬玄崇接过汤圆递上来的消食汤喂到了方灵嘴边。 方灵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便推开了,“不喝了,喝不下了。我这毛病是上辈子留下的,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是改不了了。” “又胡说,起来,出去走走消消食。”姬玄崇一边说,一边将她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方灵起身后,嘀嘀咕咕,“我可没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行,你说的是实话。”姬玄崇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拎着她就出了殿门。 在宸熙宫里走了一会儿,路过后面特意为她栽种的桃园时,姬玄崇才再次开口,“朕给皇后说过了,今日你入宫很是劳累,后面便不去给她请安了,待母后从护国寺回来,行了册封礼,再一并与她们相见吧。” 方灵揉着肚子的手一顿,偏头看向姬玄崇,“崇哥哥,既然我已经入了宫,便不会给你和姑姑招惹麻烦。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我理应要去拜见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在这人才济济的后宫里做个嚣张跋扈且目中无人的宠妃,毕竟摆烂是一回事,作死又是另一回事。 姬玄崇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揉了下她额前的碎发,“我的幼幼长大了。要去便去吧,要是受了委屈,便来找朕。” 方灵嘿嘿一笑,自信的昂起脑袋,“我可是陛下亲封的昭宸贵妃,太后的亲侄女,谁敢给我委屈受!” “刚说你长大了,又变得这般幼稚。走吧,夜风凉了,回宫吧。” 3. 第 3 章 姬玄崇知道方灵这会儿对他还只是兄妹之情,不忍她心里别扭,再加上他也不是个重欲的人,两人这一夜便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翌日一早,方灵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姬玄崇便起了身。 她眼睛挑开一条缝,模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姬玄崇一边让李阁伺候着穿衣一边回,“还早,才寅时三刻,再睡一会儿吧。” 方灵哦了声,便果真闭上眼睛抱着被子再次睡了过去。 姬玄崇换好朝服,走到床边,给她轻轻掖了掖被角,又低声吩咐一旁的汤圆,“不必叫醒你家主子,若是起晚了,误了请安的时辰,便派人去给皇后说一声。” “是,奴婢替主子谢过陛下。” “早膳别依着她的脾性,让小厨房做些软和好克化的东西,也看着她,不要让她多食。” “是,奴婢记下了。” “等你家主子醒了,告诉她,白日里朕事务繁多就不过来了,晚上再来陪她用晚膳。” “是,陛下。” “陛下,该上早朝了。”眼见着自家陛下絮絮叨叨的嘱咐个没完,一旁瞅着时辰快到了的李阁赶忙上前提醒他。 姬玄崇面无表情的横了他一眼,震了震衣袖,又看了眼床上睡得脸蛋粉扑扑的方灵,才领着人出了宸熙宫。 等他走后,方灵又睡了将近半个时辰,待天边亮起了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一手撑着床,一手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二刻了,主子,你要起了吗?”汤圆赶忙上前,虚虚的半扶着她。 方灵一听,才卯时二刻,身体立刻就往下滑了回去,扯过被子盖住半边脸,“才卯时二刻啊,那我再睡一会儿。” 汤圆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正准备提醒她,昨日说过要去给皇后请安,就见刚闭上眼的方灵又一骨碌坐了起来,“卯时二刻!” “快快快,快起床,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次方灵是彻底清醒了,忙不迭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翻了下来。 汤圆一边麻利的给她穿衣服一边安慰她,“没事的主子,还来得及,且陛下也吩咐过,要是赶不及,咱给皇后娘娘说一声便是。” “那可不成,这头回请安就不去,那我这形象可就没了。”方灵一边说,又一边着急忙慌的吩咐火锅,“别搞那么复杂,简单收拾下能见人就成。” “不用带步摇,带那套白玉桃花簪。唉,不要嫩黄色那件衣服,跟只小黄鸡一样……” 方灵这边正热火朝天的收拾着,皇后的坤仪宫里也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马婕妤看了眼上首的皇后,轻轻开口,“嫔妾听说,咱们这位贵妃娘娘自幼就身子不好,承恩公夫妇怜惜小女儿,从不让她晨昏定省,连规矩都不曾教过她呢,如今看来,还果真如此。” “马婕妤慎言!”她话刚说完,坐在她对面上一位的宋嫔便呵斥了一声。 宋依依狠狠剐了她一眼,“妄议贵妃,本宫看马婕妤家才是没教过马婕妤规矩吧。” 马婕妤被宋依依抢白,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随即又变得委屈,“皇后娘娘,嫔妾进宫多年,嫔妾的规矩如何,您应是知道的,不过白说一句,宋嫔怎能……怎能凭空诬蔑嫔妾!” 皇后还未开口,宋依依又冷笑了声,“进宫多年还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这规矩还好意思找皇后娘娘说。” “你!” “行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皇后放下茶盏打断了马婕妤的回击。 又淡声道,“贵妃昨日方才进宫,又伺候陛下安寝,想必是有些劳累。陛下也一早就吩咐过,这几日贵妃便不必来请安了,待到行过册封礼后再与各位妹妹相见。” 皇后的话一说完,底下嫔妃脸色便有一瞬间的变化。 康昭仪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和嫉恨,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仿若感叹般笑着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可真是心疼贵妃娘娘呢。” 可不是心疼吗,行没行过册封礼,这贵妃可是不一样的,没行过册封礼,贵妃入宫第二日觐见皇后,那是要行叩拜大礼的,行了册封礼再来觐见皇后,可就只需要行屈膝礼了。 如此,皇后竟然也乐意? 皇后扫了康昭仪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贤妃也勾着嘴角没有出声。 这位心里想的,可比嘴上说的有意思多了。 倒是贤妃下首的仪妃含着笑开了口,“咱们娘娘可不光是心疼贵妃娘娘,也心疼咱们呢,康昭仪没品出来吗,娘娘今日上的可是今春刚采摘的玉叶长春。” 康昭仪是司寝宫女出身,因着生了姬玄崇唯一的皇子而封了昭仪,但其底蕴到底不如其他家世丰厚的妃嫔,所以听到仪妃这话,她捏着帕子的手便紧了紧,“仪妃说的是,皇后娘娘自然是体恤咱们,只是这贵妃……” 一听到她提起贵妃,宋依依便如一个战士般绷紧了弓弦,做好了回怼的准备,但这康昭仪似乎吸取了马婕妤的教训,说了半句就把话咽了回去,弄得宋依依一颗心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像猫抓一样。 正准备说点什么把这话盖过去,坐在贵妃位下首的珍妃便开口了,“皇后娘娘,既然贵妃不来了,那臣妾便先告退了,二公主还在等着臣妾呢。” 这一大早的尽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看戏人就贤妃一个,就连那群一个月前刚进宫的新人都像只鹌鹑似的,没有半点活力,她这‘头顶戏剧’看得着实无聊,还不如早点回去陪她香香的闺女再睡个回笼觉呢。 “也罢,你先回宫吧。待二公主醒了,便带她来找她姐姐玩。”皇后点头应了。 珍妃便顺势起了身,“臣妾谢过皇后娘娘,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珍妃行了个礼,起身正准备离开时,殿外就响起了‘昭宸贵妃到’的唱名声。 珍妃起身的动作一顿,就着这个姿势又与众人一起行了个请安福礼,待重新坐下后,她才将目光投向这位姗姗来迟的贵妃。 面容清丽秀美,虽不如刚入宫的容才人那般出尘脱俗,却自有一股干净如泉水般的剔透,打扮也很简单,只蜀锦裁剪的金丝广绣齐腰襦裙外罩了件桃花纹纱袍,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钗环,只随意的佩戴了一套白玉桃花簪,瞧着倒是没有半点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宠妃样,还和那未出阁的闺秀一般。 不过这些都不是珍妃关注的重点,她的重点在这位的头顶上,属于她的框框里有一排加红加粗的大字——妈耶,居然要散场了!她们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呜呜呜,我的人设啊!崩塌了! 人设? 那是什么玩意儿? 珍妃头顶出现了问号。 与此同时,读出了这位贵妃心里话的贤妃脑袋上也挂上了同样的问号。 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贵妃。 方灵这会儿心里忐忑得不行,但面上还绷得四平八稳的,给皇后行了个请安礼后便谦和的告罪,“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面上也绷得是一副宽厚大度,“妹妹不必多礼,妹妹昨日辛苦了,多歇歇也无碍。快坐吧。” “多谢娘娘。”方灵又行了个礼。 刚坐下,珍妃下首的康昭仪就突然开口了,“臣妾听说承恩公府乃世家清流,贵妃娘娘入宫前,太后娘娘又特意派了李掌宫和刘尚仪教导贵妃娘娘规矩,那想必贵妃娘娘的规矩应是极好的吧。” 方灵眨了眨眼,她自然听得出康昭仪这话里的阴阳怪气,但并没有争论的意思,只点点头,真诚道,“你说得对。” 康昭仪:…… 她被这话噎得眼角狠狠一抽,眼中划过一抹恼意,继续皮笑肉不笑道,“那贵妃娘娘怎不给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莫非是忘了?” 方灵眼睛瞪圆了一瞬,像是才反应过来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多谢提醒啊。” 康昭仪:! 尼玛,谁在提醒你啊!你这破贵妃是听不懂好赖话吗! 康昭仪脸上的笑僵住了,死死的捏着帕子才没说出以下犯上的话来。 一旁的贤妃和珍妃看着这一出笑得不行,直拿帕子掩嘴,其他嫔妃也死死的低着头,生怕让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宋依依更是眼睛放光,满脸崇拜的看着方灵。 不愧是她的灵姐姐,两句话就让康昭仪气得像只冒烟的鸭子! 众人神色各异,方灵却并未搭理,只认真的整理了下衣袖,便准备起身给皇后重新行个大礼。 原本以为她只是用话来堵康昭仪的皇后见状,赶忙抬手阻止了她,“妹妹不必多礼,这请安不过是个心意,心意到了便不拘什么礼数,快坐下吧。” 方灵犹豫了下,还是顺着停了动作,随后真诚道,“多谢娘娘,娘娘您还是如从前一般温柔善良呢。”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皇后:? 见识过皇后手段的某些嫔妃:? 这贵妃怎么回事?怎么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呢?! 4. 第 4 章 这个早上的请安,除了方灵的迷妹宋依依以外,就连爱看戏的贤妃和珍妃都觉得有些魔幻。 没有什么宠妃嚣张跋扈的挑衅,也没有什么正宫皇后明里暗里的宣示主权,甚至在贵妃夸了皇后温柔善良后,皇后还真的成了个温柔善良的菩萨,不仅说话时全程带着微笑,还事无巨细的关怀着贵妃,先是问她昨日是否劳累,晚上睡得可好,又问早上是否用过早膳,肚子可饿,末了还让宫人专门给贵妃端了几碟合她口味的糕点。 众妃嫔:…… 要不是她们亲眼所见,她们都要以为这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的皇后被人掉包了! 不过好在这种魔幻场景也并未持续多久,待皇后和贵妃友善和谐的拉完家常后皇后就让众人跪安了。 出了坤仪宫,方灵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还在排队等着出来的嫔妃们,便带着汤圆和火锅准备去前面的小花园等宋依依。 刚到了没多久,康昭仪就带着宫女过来了。 见到她,康昭仪敷衍的行了一礼,起身后便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可真好呢,瞧着竟如亲姐妹一般。” 方灵眨了眨眼,点点头,“你说得对。” 康昭仪:…… 她鼻翼快速的扇动了两下,微微上翘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又是这句!这破贵妃是不是只知道这一招啊! 康昭仪气得不断的在心中咆哮,可面上却还维持着僵硬的笑意,咬着后槽牙,“贵妃娘娘的脾性可真好。” 方灵:“谢谢夸奖。” 康昭仪:! 谢你妹! 谁夸你了!老娘那是在撩架!撩架懂不懂! 你就给这点反应老娘这架要怎么才吵得起来! 康昭仪憋屈得胸口不断的起伏,捏着手中的帕子,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制住那股蓬勃的战意,扯着嘴角勉强道,“娘娘瞧着似乎是不太爱和臣妾说话,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方灵点头,“行。” 康昭仪:#&*%^&* 她握紧了宫女的手,甩着帕子就气鼓鼓的离开了。 看着那仿佛被气胖了一圈的背影,方灵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倒是她身旁的火锅有些不满,“这康昭仪怎么这副德行,瞧着怪不得劲的。” 汤圆也皱起了眉头,“她好像除了阴阳怪气的说话就不会正常说话了一样,这是什么奇葩习惯。” 听着两个丫头的抱怨,方灵摸着手边那盆刚打了花苞的垂丝海棠不怎么在意道,“宫里的日子无聊,她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那其他人怎么不似她这般?”火锅又嘟囔了句。 方灵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有金手指吧。” 汤圆和火锅一脸茫然,汤圆问道,“金手指是什么?主子你怎么又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 方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你们可以理解为依仗,康昭仪的依仗是大皇子。” 姬玄崇是个爱江山多过于爱美人的皇帝,他把大部分精力都分给了前朝,来后宫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也就导致他的子嗣很少,迄今为止,除了皇后生的大公主、珍妃生的二公主以外,就只有康昭仪一个人生了皇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康昭仪能在这人才济济的后宫里如此有底气的原因。 “姐姐,你是在等我吗?”三人正闲聊着,宋依依就从殿内出来了,见方灵还未走,便赶忙带着宫女走了过来,临了近前便欢喜的行了一礼,“灵姐姐~” 方灵弯起眼眸抬手将她扶起,清丽的小脸满是笑意,“这么多礼做什么。刚才在皇后那里咱们也没好生说说话,这会儿要不要去我宫里坐坐,我让面条给我们做牛肉面吃,吃完我们再搓两盘麻将。” 宋依依连连点头,“好啊。进宫这一个月我可想念姐姐了,昨日要不是翡翠拦着,我昨日就来拜见姐姐了。” 说着,她便挽上了方灵的手,手指不经意的碰到方灵的手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姐姐,你手怎么这般凉,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方灵将手往衣袖里缩了缩,“没有,早上嘛,正常的。” 宋依依眉心还是紧紧的皱着,眼里也带上了自责,“以前姐姐的手总是暖暖的,从不似这般冰凉,都怪我,当初要不是……” “好啦,都过去多久的事啦。走,咱们回宸熙宫吃面去。”方灵打断了宋依依自责的话,拉着她便往前走去。 宋依依也压下了担忧愧疚的心,小脸重新变得明媚,伸手,将方灵的手团在自己的掌心,“那我牵着姐姐,我的手暖和,可以给姐姐暖暖。” “好~” 待两人相携着离开,琼花树下才走出两道人影。 珍妃站在贤妃身旁,下巴冲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你觉得怎么样?” 贤妃目光落在方灵身上,“瞧着是个心思纯粹的,不过能让太师的孙女对她言听计从、万般维护,还让康昭仪没在她手上讨到一点好,想来也是有些手段。” 珍妃道,“我听说,这宋嫔与贵妃之所以关系这么好,是因为贵妃在两年前救了宋嫔,贵妃还因此落了一身的病根,至此之后,不光是宋嫔,连太师府都对她礼遇有加。这次陛下开东华门相迎,太师府就出了不少力。” 贤妃没说话,刚才她听到了宋依依的心声,所以她知道得比珍妃要多一点。 贵妃岂止是落了一身的病根,今后她恐怕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根本就是一命换一命,太师宝贝宋依依,如此,又怎能不礼遇她的救命恩人。 “不管贵妃如何,与谁交好,这后宫终归是不会平静的,新进的那批……”贤妃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目光从宫道拐角处掠过,停顿了一瞬。 “怎么了?”珍妃问道。 贤妃摇了摇头,只勾起嘴角感叹道,“新进的这批妹妹本事也不小啊。” 要不是她刚才无意中看到了那片划过的衣角,她都不知道那里竟然还有人。 在同一个地方能屏蔽掉她读心术的人,至今也只有陛下和太后两人,这个小新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珍妃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便问道,“是谁?” 贤妃摇了摇头,“不确定。不过她的目标应该是贵妃。” “贵妃?”珍妃诧异。 贤妃抿了抿嘴角,直接转移了话题,“二公主是不是要醒了,我好久没见她了,一块儿去你宫里看看。” 珍妃见她不愿多谈,便也顺着转了话题,“那你可得让人准备些好吃的去,不然这小家伙可是不认人的。” “知道了。绿漪,去给二公主准备些甜软的点心。” 在贤妃和珍妃闲聊的时候,皇后也在和身边的大宫女说今天的事。 大宫女一边给她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小心问道,“娘娘,今日贵妃这一出,可是故意的?” 皇后半闭着眼,淡淡道,“她的话都是真的。” 贵妃的位置离她并不远,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贵妃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那她为何会不知道初次觐见要行叩拜礼,且她身边的宫人也没提醒一句,这分明就是对您大不敬嘛。”大宫女没有皇后的能力,总觉得贵妃今日这一出就是故意的。 皇后依旧合着眼眸假寐,“贵妃家中兄弟姊妹五个,皆是承恩公夫人所出,她又是最小的,承恩公夫妇疼她不说,她的长姐宣王妃和三个兄长也护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除了两年前那事,她没接触过任何阴私,为人单纯点也说得通。” 大宫女嘴唇合动了几下,拧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后又开口了,“贵妃是陛下和太后的心尖尖,对她好,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她不踩在本宫头上,捧着她又有何妨。” 说完,皇后睁开了眼,看着镜中人叹了口气,“当年如果不是先帝横插一脚,将本宫和贤妃珍妃赐婚给了陛下,如今坐在这皇后位置上的怕是贵妃了。” “娘娘!”大宫女不赞同她这话,嘟着嘴,“娘娘的父兄战功赫赫,朝中无人能敌,这母仪天下的位置本就该是娘娘的!” 皇后扫了她一眼,大宫女见状赶忙跪下请罪,“娘娘赎罪,奴婢说错话了。” “起来吧,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谢娘娘。”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盏桃花琉璃灯,贵妃喜爱桃花,你去找出来给贵妃送去。”顿了顿,皇后又补充道,“再选两匹嫩色的锦缎给苏美人送去,让她……好生准备。” 说完,皇后叹息着感叹了句,“陛下如今的子嗣如此稀少,这后宫的花儿也该盛放了,不然这前朝的御史怕是不会放过本宫。” 大宫女欲言又止,陛下子嗣稀少哪能怪娘娘,明明就是陛下自己不努力,以前不肯选秀,宫里就皇后、贤妃、珍妃、康昭仪几个潜邸就跟着的老人,后来太后看不过眼召进来几个贵女,陛下碰也不碰,给个位份就把人扔在了后宫,这次好不容易选了些新人进来吧,都一个月了,陛下也只临幸了容才人一回。 如今这贵妃又进了宫,陛下怕是更加不愿搭理后宫这些嫔妃了。 “娘娘,苏美人能行吗?”大宫女想着,有些忧愁的问道。 皇后拿着滚珠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多说,只是道,“她是这批新人中最有可能的。” “可……”大宫女还想说什么,却在皇后冷凝的眼神中将话咽了回去。 在皇后这边物色新人的时候,回到怡景宫的康昭仪也附耳吩咐了身边的大宫女几句。 大宫女听完便折身出了怡景宫。 5. 第 5 章 后宫里的那些暗潮涌动,方灵一概不知,回到宸熙宫后,她就让人给她和宋依依上了膳。 牛肉面是她的大宫女面条亲手做的,拉得细薄如丝的面条浸泡在用牛骨煨出来的高汤里,碧绿爽口的小青菜飘在一旁点缀,切成花瓣形状的牛肉片在面上浅浅的铺了一层,中间是葱花做的花蕊,淡红配上碧绿,加上那奶白的汤色,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除此之外,汤圆还按照姬玄崇的吩咐给她俩上了一份银耳羹、一份小米粥以及少许软糯好克化的点心。 但这两人谁都没多看一眼,只顾埋着脑袋吸溜手中那碗面条。 待吃完大半碗面条,把汤都喝干后,两个人才满足的靠在了椅背上。 宋依依端着香茶一边喝一边感叹,“面条姐姐不愧是面条姐姐,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啊。” 方灵将手轻轻搭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你不觉得我这名字也取得很好吗?” 宋依依一梗,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难得的破碎了迷妹滤镜,“姐姐,要往脸上贴金也不能这么贴啊。” 方灵脸皮很厚,这点程度的‘攻击’压根就突破不了她的防线,所以她非常的理直气壮,“怎么不能,你不懂,这叫能蹭尽蹭,只要我蹭得多,保准把我这个绣花枕头给蹭成金娃娃!” 宋依依:“……我输了。” 方灵哈哈大笑,一张小脸就和外面盛放的桃花一样绚烂。 守在一旁的几个大宫女也乐得不行,当事人面条小姐姐还十分正经的出来拍了拍马屁,“主子说得对,就是多亏了主子给奴婢取的这个名字,奴婢才能练就这么好的手艺。” 宋依依:…… 她默默的扫了眼面条,随即便像是不忍直视一般将目光挪向了窗外。 “我终于明白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了,我身边要有一群这样的丫头我也自信。” 完全就是盲目吹捧,根本毫无原则! 方灵眉头一挑,小手一挥,“这好办,让你家翡翠珍珠跟着我家汤圆火锅学学,以后有事没事就在你面前演一回,不出半个月,保准你也能像我这般自信。” 宋依依想了想自己被几个丫鬟包围在中间毫不含蓄的吹捧,顿时浑身一抖,赶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各家有各家的特色,还是让我的翡翠珍珠保持她们的特色吧。” 方灵似乎有些遗憾,宋依依见状,又赶忙道,“我还没参观过这宸熙宫呢,姐姐,你带我去逛逛好不好?不是说还要打麻将吗?” 方灵见她这么害怕自己把她‘带坏’,咂摸了下嘴,便收起了那点意犹未尽,从软椅上拍拍衣摆起了身,“行,走吧。” 因着方灵要入主,姬玄崇便下令工部将宸熙宫重新修缮了一遍,除了原有的正殿、东西配殿以及后殿外,还在东配殿旁增加了戏台和桃园,西配殿旁挖了荷塘养了锦鲤,后殿也改成了引凉殿,准备夏天避暑用。 这会儿还是三月间,荷塘里还只有锦鲤在游动,倒是一旁的桃园开得十分绚烂,比起御花园里的景象也丝毫不逊色。 两人在桃园里逛了一圈,走得有些乏了,便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桃花准备用来插瓶后,就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坐下后,方灵便从她们摘的那堆桃花里选了几支出来递给火锅,“把这几支送去坤仪宫,再把库房里那只白釉瓶也一并送过去,算是我今日请安去迟的赔礼吧。” “是。”火锅接过,屈膝行礼后便离开了。 方灵又吩咐汤圆去把她带进宫来的那套白玉麻将拿来,待麻将摆上石桌后,又叫上宋依依身边的大宫女翡翠,四个人便搓了起来。 打了一圈,宋依依就憋不住的开了话匣子,八卦起了后宫之事,“姐姐可知道容才人?” 方灵打了张幺鸡出去,“李掌宫提起过,据说很是貌美,我也没大仔细听,只听说是这次选秀的新人里唯一一个有封号的。” 她拿到圣旨要进宫后,还在护国寺的太后就派了李掌宫来给她讲后宫之事,但她那会儿还没恢复记忆,也对这些不大感兴趣,所以听的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记得这次选秀一共进了十二个人,宋嫔因为家世最好,封了嫔,其他人都是美人以下,只一个容才人因为姿容绝美得了封号。 宋依依摸了张红中打出去,“对,选秀那日我见过,好家伙,那长得就像个仙女儿似的,阳光那么一照,就像是马上要飞天一般,唬得我都想伸手去抓她了。” 方灵被她这夸张的形容给逗笑了,“这么漂亮,难道比我长姐还美吗?” 方灵的长姐宣王妃方柔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方柔长成时,来提亲的男儿都能绕护城河一圈,每次出行带着面纱都会被人围观。 “容才人和柔姐姐不一样,柔姐姐是像那海棠花儿一般,明媚艳丽,容才人是清冷,瞧着不染世俗,而且我听说,容才人在江南也有第一美人之称呢。” 听到宋依依这话,方灵摸牌的手一顿,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异样,‘长得像仙女’,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这莫不是女主? 可女主是在贵妃死后三年才入宫的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有些不确定,便试探着问道,“这容才人是哪家贵女啊?” 宋依依愣了一下,“李掌宫没给姐姐说吗?容才人是仪妃娘娘的堂妹,江南温家的旁支,选秀的时候我听着,像是叫……温莲月?对,就是温莲月!” 方灵拿着牌的手一抖,刚摸起的牌啪的一下就掉在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还真是女主! 她竟然提前入宫了,还提前了三年! 那是不是说明,现在的剧情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与书中那个炮灰白月光已经完全没了关系! 想到这,方灵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嘴角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正傻乐着就被宋依依摇醒了。 她连忙敛去翘到天花板上的嘴角,轻咳一声,“怎么了?” 宋依依嘟起了嘴,“我还要问姐姐怎么了呢,忽然一个人在哪里傻乐,喊你也不应,莫不是姐姐认识那容才人,看上她了?” 方灵从小就喜欢颜色好的人事物,但凡生得好的,在她这里天然就比别人更多几分优待,这一点宋依依也是知道的,故而才有此调侃。 方灵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我不认识她。再说了那是陛下的嫔妃,我看上她做什么。我就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宋依依哼哼唧唧,“什么高兴的事?” 方灵不好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只得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话说,容才人今天是坐在哪排的啊?” 宋依依也知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追根究底,只顺着她道,“她没来,进宫后没多久就病了,皇后娘娘免了她的请安,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方灵点了点头,“难怪,我就说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我怎么会没注意到。” 听她这么一说,宋依依便想起了早上请安时的场景,口气突然变得酸溜溜起来,“早上姐姐就只顾着和皇后娘娘说话,连我都没多看一眼,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 方灵有些受不了她这语气,扔了块牌过去,“你给我正常点。早上那会儿我不是迟到了,于情于理也得给人家皇后娘娘哄好不是。” 宋依依哼唧了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的沉了下来,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姐姐,你不能太过相信皇后。” 方灵眉心一皱,疑惑道,“怎么了?” 宋依依摇了摇头,没有明说,只是道,“明日请安时,姐姐你注意看看苏美人和冯选侍,这两人都是皇后娘娘特意留下来的。尤其苏美人,我祖父说,按照陛下的性子,以苏美人的家世,封个宝林就已经算是恩赐,但她却是美人。” 姬玄崇不重后宫,后宫众人的位份都是依着家族贡献来的,谁的家族贡献多,谁的位份就高,但这个苏美人,只是一个政绩并不突出的通判之女,出身和冯选侍并无什么区别。 方灵摸着牌若有所思,前世她因为现实太苦,只能在小说中寻求慰藉,所以看书很快,一本八十万字的小说最多两天就能看完,也因此会忽略一些细节,只对某些情绪浓烈的高光时刻和有趣的特殊设定记忆深刻,她记得书中有个能够用音律治愈别人的美人,似乎就是姓苏。 当然了,现在剧情变了,她也不太确定后宫中还有没有一个这样的美人,便只斟酌着说道,“或许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宋依依撇了撇嘴,像是十分看不上,“她的过人之处姐姐明日见到就知道了,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明月姐姐求见。”宋依依刚嘟囔完,饺子就过来禀报了。 方灵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饺子道,“说是替皇后娘娘送赏赐来。奴婢见她身后跟了两个小公公,像是抬着什么。” 方灵放下手中的牌,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又问了宋依依愿不愿意一块儿去,见她点头后,便带着她一块儿去了正殿。 6. 第 6 章 皇后让人送了一盏桃花琉璃灯和一对镂空手镯,琉璃灯咋一看形状普通,但其实内有乾坤,点燃后会有桃花样印记落在室内,风吹动时,那些印记还会浮动,就像真的花瓣一样;那对手镯的做工也很精细,银丝绞成的桃花首尾相连,中间的花蕊是用细小的粉红色珍珠粒穿成的,晃动时花蕊还会细细的抖动,瞧着有种不胜娇羞的美感。 “替我谢谢娘娘,琉璃灯和手镯我都很喜欢。”方灵眼睛亮晶晶的,当下便把那对手镯带在了手上。 皇后的大宫女明月见状,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贵妃娘娘喜欢就好,我家主子就是知道贵妃娘娘喜爱桃花,才让奴婢特意送来的。” “让皇后娘娘费心了。”说着,方灵又冲一旁的饺子使了个眼色。 饺子见状,赶忙上前将一个装着银锭子的锦囊塞到了明月手中,“姐姐辛苦了,这是贵妃娘娘给姐姐喝茶的。” 明月也未推辞,接过赏赐向方灵谢恩后,便领着人告退了。 她一走,宋依依就着急忙慌的拉过方灵的手,“姐姐快摘下来,先让我看看。” 方灵只以为她想瞧新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便顺势摘下来递给了她。 宋依依拿在手中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递给了身后的翡翠,“好好看看。” “是。”翡翠接过,拿在鼻尖仔细的嗅了两圈,没发现异常后,才将手镯重新递给了宋依依,“主子,没有问题。” 宋依依点点头,又冲着殿前那盏琉璃灯扬了扬下巴,“把那个也细细看看。” “是!” 方灵满头问号的瞧着主仆俩的动作,反应过来后,再度无奈的看了宋依依一眼,“你也太小心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亲自送来的东西,这阖宫上下都看着,要有问题皇后第一个就说不清。” 宋依依面色严肃,“小心驶得万年船,姐姐,不可掉以轻心。” 她和方灵生长环境不同,方灵家中人口简单,承恩公夫妇恩爱,家中只有一个像摆设一般的妾室,并不能兴风作浪,方灵没见过多少腌臜事,所以遇到什么事总是往好处想,没有防人之心。 而她生长的太师府不同,她的父母虽然也恩爱,但她的父亲也同样宠爱他的那些妾室们,再加上祖父健在,他们家也没有分家,庶出的大伯和三叔一直盯着父亲的位置,从她有记忆起,府里就没太平过,时不时的就要闹出点事,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习惯了万事谨慎,唯一一次意外还是两年前,那次差点要了她和方灵的命。 “好~我会谨慎点的。走吧,咱们再去打两圈麻将。”方灵也知道宋依依是为了她好,也没多说什么,她自来粗心大意,以前就不爱琢磨,现在知道剧情已经彻底变了后,就更不愿多费心了,有宋依依这样一个细心谨慎的闺蜜在是她的福气。 宋依依见她那副心大的模样,就知道她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不由得不满的哼唧了声,“姐姐别光是嘴巴上说,也得记着。进了宫就不比在家里,虽然有陛下和太后娘娘护着,可暗地里姐姐也得自己小心才是。” “嗯嗯,小的记住了,一定不辜负宋嫔娘娘这番苦心教导!以后凡是经手的人和事一定细细的侦查一遍!”方灵一本正经的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惹得宋依依生气的跺了跺脚,“就知道调侃我!以后我不管你了!” 方灵赶忙赔笑,还讨好的去给她按揉肩膀,“别啊,你可得管我,你要是不管我,万一我一不小被人毒杀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宋依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方灵赶忙闭嘴,“我不就那么一说。” “说也不行!” “好好好。那咱去打麻将,你看上午光是你赢了,我连一局都没赢过。”说这话时,方灵还委屈巴巴的。 宋依依拿她没办法,只得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跟着又去搓了几圈麻将,这回她放了些水,好歹是让方灵赢了一回。 打了一上午麻将,到了饭点,两人用过午膳后,见方灵开始昏昏欲睡,宋依依便带着自己的大宫女离开了宸熙宫。 待她走后,方灵也没精力再折腾什么,收拾好就和周公约会去了。 浅浅的睡了一个时辰,她便精神饱满的起了床。 在殿里活动了一圈,见阳光正好,她便让人搬了把躺椅到殿外,面条又给她上了些茶水点心,她便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晒着太阳看起了话本子。 结果才没看几页,她眉头就拧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恢复了记忆的关系,以往觉得有意思的故事,现在再看总觉得有些俗套了。 千篇一律的千金小姐爱上贫困书生、风流世家子爱上风尘女子要救风尘,稍微有点意思的也不过是书生寄居破客栈遇到了心地善良的狐狸精,总之,不管著书者开头格局有多大,最后铁定会拐到爱恨情仇上去,仿佛除了情爱这世上就没什么值得可写的故事了般。 “腻味!”方灵不爽的扔掉了手上的话本子,把嘴里的酸梅嚼得嘎吱作响。 一旁守着的汤圆见状,赶忙将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主子这是怎么了?这本写得不好吗?那奴婢重新再给你拿一本去。” “不用。屋里那一堆和这本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换了个皮罢了。”方灵摆了摆手,像个过尽千帆也找不到真爱的渣男一般。 汤圆软软的哄,“三公子不是从西宁县给主子寻摸了几本回来吗?既然是三公子特意寻回来的那肯定比京都的要好,主子要不再试试?” 方灵的三哥两年前中了探花郎,之后便带着妻子去了西宁县赴任,西宁县紧靠南疆,风土人情也与京都不同,多少带了些异域风情,方灵想了想,便点了头,“那你去拿吧,希望西宁地界的书生能有点别的东西。” “是。” 汤圆很快便将那几本随着嫁妆一起带进来的话本子拿了过来,方灵简单翻看了几下,这几本看名字风格似乎都不太相同,有一看就是情爱话本的,也有看着像是游记的,她挑了挑,最终选了一本看着就很刺激的《南疆诡事》。 “就这本吧,其他的就先放在这。” “是。” 《南疆诡事》没有辜负方灵的‘一见钟情’,开篇就十分刺激——富商想给自己已经下葬三年的妻子迁坟,让人挖开坟墓后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具空棺,正准备让人查看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新婚妻子却变成了发妻的模样,还龇着一口森冷的白牙笑着对他说:相公,我好看吗? 写这本书的作者文笔很好,将当时诡谲阴森的场景描写得十分细腻,就仿佛他是当事人一般,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而随着故事的展开,情节更加的惊心动魄,方灵看得是如痴如醉,小零食也顾不上吃了,只一边害怕得哆嗦一边哐哐的往后翻页。 姬玄崇来的时候,方灵正看到紧张处,富商发现了妻子的秘密,便喊来了南疆巫医想要收拾了妻子,却不料妻子早已察觉,在巫医对她下手之时,脑袋突然变成了一颗蟒蛇头,张着血盆大口就冲着巫医咬了下去,而就在这时,方灵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在看什么?” 那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那蛇首人身的怪物贴着她耳根子说的一样,吓得她嗷的一声就扔了书从躺椅上滚了下来。 刚走到她身旁的姬玄崇见状,赶忙伸手将她捞起。 方灵吓得,心跳声响得耳边都能听到,呲呲的呼吸声就跟扯风箱似的,姬玄崇赶忙给她拍着后背顺气,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惊吓中缓过劲来。 四肢绵软的摊在姬玄崇怀里,声音短促的打着飘,“崇哥哥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差点就给她吓升天了! 姬玄崇揽着她,声音从头顶飘出,“朕见你看得入迷,怕李阁的声音吓着你。” 方灵:? 你怕李阁的声音吓着我,就不怕你自己的声音吓着我! 方灵心里骂骂咧咧,姬玄崇却丝毫未觉,还把方灵的害怕归结于她看的话本子,“你这是看了什么话本子,怎么吓成这样?” 方灵无语,抬起头木然的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她这会儿还浑身发软使不上劲,她铁定要给他个好看! 她哼哼唧唧的不想理他,好在一旁的李阁很有眼力见,麻溜的就把刚才她扔出去的书捡起来递给了姬玄崇。 姬玄崇瞄了一眼,“《南疆诡事》?胆子小还看这种书。” 方灵忍不了了,揪着姬玄崇的衣领就翻身坐了起来,咬着牙,恨声道,“我才不是害怕这个,是你神出鬼没的把我给吓着的!” 这话一出,她神色变得委屈起来,声音里也满是控诉,“我容易嘛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能看的话本子了,你就突然出来吓我!把我连贯的阅读情绪都给打断了!” 姬玄崇没听过什么叫‘阅读情绪’,不过只看字面意思他也能明白,眼见方灵委屈得不行,便拢着她好声好气的哄,“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突然出声吓到我们幼幼,那下次我隔远点吼,争取在殿门口就让你听见?” 方灵委屈的神色一滞,瞅着姬玄崇想象了下他站在殿门口插着腰扯着嗓门大吼的场景,顿时有些恶寒,赶忙甩了甩脑袋,“还是别了,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更吓人。” “林黛玉是谁?”姬玄崇没听过这个人名。 方灵解释道,“就是个弱不胜衣的漂亮小仙女。” 姬玄崇眉头一挑,“你这是在说朕柔弱?” 方灵赶忙摆手,“没有没有,这就是个比喻,我不是说你像小仙女,我是说你扯着嗓门在大门口吼的样子像小仙女倒拔垂杨柳。” “那不还是在说朕像小仙女吗?”姬玄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方灵腮帮子鼓了鼓,随后梗着脖子十分渣男的回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姬玄崇:…… 他好气又好笑,伸手亲昵的捏了下方灵的鼻子,“你呀~进殿吧,天都黑了。” “天黑了吗?”方灵这才反应过来,天上已经亮起了繁星,地上也点满了摇曳的烛火。 7. 第 7 章 进到殿内,吩咐人传膳后,姬玄崇才拿着那本《南疆诡事》问道,“这书是三表弟送来的?” 方灵给他递了杯茶,泡的是他最爱喝的蓝天玉叶,“对,我进宫前三哥托人给我捎回来的,说是他们那里的特产,我瞧着确实与京都的话本子风格不同。” 姬玄崇手指在书封上点了点,“三表弟在西宁也待了快两年了吧。” 方灵点点头,“还有一个月就两年了。三哥还挺喜欢西宁的,说那地方民风淳朴,风景怡人,三嫂和他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姬玄崇闻言笑了起来,“像三表弟的性子。当年点了他做探花郎,本来是想安排他进大理寺的,结果这小子非要跑去当个县令,还非说京都束缚了他的手脚,要去那偏远之地一展抱负。” 方灵倒是很赞同她三哥的决定,便替他解释道,“三哥性子跳脱,行事不爱循规蹈矩,在京都有爹娘和大哥拘着他,他又不如二哥武艺高强,没法去军中历练,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 当然,实际的情况是,两年前方灵为了救宋依依出事,方灵的三哥方扬深感京都水深火热,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便决定带着妹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后嘛,妹妹自然是带不走的,他自己倒是被盛怒的承恩公连夜给打包撵走了。 不过方灵那会儿还缠绵在病榻上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姬玄崇倒是听说了一二,当下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手上拿着的书,“这书讲的什么?” 方灵见他转了话题,便也清清嗓子准备好生给他讲讲那个间接让她差点嗝屁的故事,“这书啊,讲的是……” 咕—— 她调子刚起,一阵咕咕的声音就从腹部传了出来,她张开的嘴巴顿时就定住了,逐渐兴奋的表情也凝在了脸上,她梗着脖子默默的扫了眼那还在咕咕叫的肚子,木然道,“我饿了。” 姬玄崇好笑得不行,捏着话本子的手都在颤抖。 方灵斜了他一眼,哼哼唧唧,“肚子叫有什么好笑的。让我堂堂一个贵妃饿肚子,崇哥哥你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姬玄崇没料到她会倒打一耙,有些无语的看着她,“朕为什么要反思,朕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明明就是你自己沉迷话本子忘了饿肚子的事,怎的还怪在朕头上。忒不讲理!” 方灵理不直气也壮,“那你也不准笑!” 姬玄崇学着她的样子,下巴一抬,“朕是天下之主,朕想笑就笑。” 方灵龇起了牙,作势要去挠他,刚扑过去,李阁就领着尚食局的太监提着食盒进来了。 姬玄崇拉着她的手,顺势就把人提溜了起来,“好啦,走吧,用膳去,省得饿着了我们贵妃娘娘,又要倒打一耙说朕这个天下之主不给你饭吃。” 美食当前,方灵也不和他计较,颠颠的就跟着上了桌。 皇帝的御膳是很丰富的,摆盘也十分精致,简简单单一道八宝鸭也能摆出朵花来,而且尚食局的厨子还特别会来事,见着方灵之前特意加了道糖醋排骨,今日便特意呈了一道糖醋鲤鱼。 不过,他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方灵对于糖醋味的食物只喜欢排骨,那道糖醋鲤鱼她挑了两筷子便没了兴趣,姬玄崇也一样,他俩喜欢的都只是糖醋排骨。 用过膳,两人照例在殿中散步消食,方灵想起那个故事还没给姬玄崇讲,便边走边抑扬顿挫的讲了起来,讲到阴森诡异的地方还故意停下来看姬玄崇的表情,但姬玄崇太过淡定,神色一丝不动不说,连眉毛都稳如泰山,方灵顿时大感无趣。 “崇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那我不讲了!” “没有。”姬玄崇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朕只是在想,南疆地势险峻,外面的人难进去,里面的人也难出来,双方之间交流稀少,彼此之间也无甚了解,如此,怕才是这些异闻传说形成的原因。”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方灵讲故事的兴趣duang的一下就掉了下去,她咂摸了下嘴,干巴巴道,“三哥来信也说过,那边除了地势险峻以外,丛林也十分茂密,还有很多蛇虫鼠蚁,外面还笼罩着一层瘴气,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行脚商都不一定能顺利进去,非得有本地人带路才成。” 姬玄崇点了点头,“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道路上。” “南疆山多不好种粮食,有珍惜药材也运不出来,朝廷年年减免赋税,那里的百姓日子依旧过得贫苦。如若能把山路挖开,让南疆人顺利的把药材运出来,换些银钱和粮食,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方灵听着他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可要想用人力挖一条路进去怕是很困难。” 姬玄崇再度点头,“不仅困难还损伤极大。先帝和高宗时期都尝试过,但派去的人……十不存一。” 方灵瞪大了眼,震惊之余又有些遗憾,“要是有炸弹就好了。” “炸弹?” 方灵解释道,“就是一种用火药做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一颗威力大的炸弹可以把山炸一个窟窿。不过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说最后一句时,方灵还有些羞愧。 前世她活得不长,虽然也看了许多书,但多数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并没有点亮她什么科学技能。 姬玄崇也知道自家小表妹从小就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偶尔也会说一些他们没听过的话,所以即便对她说的这个‘炸弹’存疑,但也让他打开了新的思路。 他思索了下,点点头,“倒是可以让司炮房的人往这个方向尝试,或许他们能从那些烟花爆竹中得到点启示。” 大景现在国富力强,瞧着倒是安稳,但近些年来西边的胡狄和北边的北戎都在逐渐崛起,边境的摩擦也是与日俱增,如若能够研制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护佑大景太平也有更多的胜算。 当然了这些话姬玄崇并未同方灵讲,只是笑着调侃她,“谁说我们幼幼看话本子没用,瞧瞧,这不是还能给崇哥哥出主意嘛。” 方灵不乐意的斜了他一眼,哼唧道,“看话本子本来就不只是打发时间,要是写话本子的著作者见识广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说完,她又有些遗憾的瘪嘴道,“可惜那种作者太少了,大多数写话本子的还是一些为了生计的书生,迫于生存压力他们也没法静下心来打磨。所以啊,现在能和我心意的话本子是越来越少了~” 姬玄崇被她这唉声叹气的惋惜样逗乐,抬手揉了下她脑袋,“没事,我让翰林院的人去帮你找,总能找到和你心意的。” 方灵立刻摇头,“不了不了,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他们都是大景的栋梁,还是让他们多为大景做贡献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姬玄崇眼神温柔了下来,“我们幼幼就是深明大义。走吧,夜深了,该回殿安置了。” 方灵白日里睡了午觉,这会儿倒是不困,但想着姬玄崇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了,还忙了一天的政事,肯定是很累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两人便相携着回了寝殿。 收拾好,躺在床上,姬玄崇才闭着眼睛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康昭仪找你麻烦了?” 方灵这会儿脑子正在放空,闻言便道,“不算,她大概就是无聊。” 姬玄崇哼了声,“这些年仗着大皇子她行事越发跋扈,如若再不知收敛,朕看这个大皇子也不必由她来教养!” 方灵愣了下,此刻她才意识到,无论姬玄崇待她有多温柔,他都始终是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没那么严重,我也不是个软柿子,她拿捏不着我。”说着,方灵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崇哥哥,你说我自己写话本子怎么样?” 姬玄崇见她不愿多谈,只暗地里将此事记下,便顺着她道,“你想写话本子?” 方灵点了点头,翻了个身,侧身正面对着姬玄崇,“我自己写的肯定符合我的心意!” 姬玄崇见她兴致勃勃的,也没泼她冷水,“想写便写吧,写好了,也拿给朕看看。想好写什么了吗?” 方灵点了点头,把因《南疆诡事》引发的灵感讲了出来,“我想写一个乌鸦复仇的故事!” “乌鸦复仇?”姬玄崇也学着她的样子侧过身来正对着她。 方灵再次点了点头,咧着嘴角笑得像只偷了花吃的小猫咪一般,压着嗓子,故意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开口道,“话说,大山里有个传说,乌鸦是最记仇的鸟儿,但凡得罪了它们的人,都会遭到它们的报复。 有个专门打鸟贩卖的猎人在又一次进山打鸟儿时,听到了这个传说,觉得是无稽之谈,甚至觉得这是有人故意编造来吓唬他,不准他打鸟的。为此他很是生气,决定今天要多打几只鸟。 他进了山,就看到有一排乌鸦正栖息在扶桑树上,立刻便想起了那个传说,心中恶念升起,他拿起弓箭就对着那排乌鸦射了过去,有三只乌鸦不幸中招,惨叫一声就丢了性命,而剩下的乌鸦则被吓得呱呱叫着飞跑了。 猎人看着吓跑的乌鸦很是得意,觉得什么乌鸦记仇,不过是一群胆小的没脑子的笨鸟而已,哪里是他猎人的对手。高兴的他捡起那三只死乌鸦就欢快的去打其他鸟儿去了,也没注意那群飞走的乌鸦又飞了回来,其中一只有三只脚的乌鸦还对着他狠狠的吐了口口水……” “为什么乌鸦会有三只脚?”姬玄崇听到这突然打断了方灵。 方灵声音嘎了下,解释道,“那是只进化的主角乌鸦。” 姬玄崇还是不能理解,“正常的乌鸦不会有三只脚,主角有三只脚那不就是怪物吗。” 方灵兴致勃勃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她半抬起身体,双手凶巴巴的捏住姬玄崇的脸往两边扯,“金乌就有三只脚,作为主角乌鸦有点特殊血脉怎么了!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想想想,你讲你讲,朕不打断了。”姬玄崇赶忙握住她拉扯他脸皮的手,讨好的认了输。 方灵重重的哼了声,这才重新整理思路讲了起来。 8. 第 8 章 鉴于晚上和姬玄崇聊了许久的话本子,事后方灵自己又兴奋了半天,所以第二日方灵不出意外的再次起晚了。 去请安的时候,她眼睛都困得睁不开,强撑着和皇后聊了两句就涣散着眼神在那发呆,康昭仪撩拨了她半天也没反应,连个嗯嗯啊啊的敷衍都没有。 宋依依昨日提醒她要好生看看苏美人和冯选侍这事也被她抛到了脑后,直到请完安出来才想起,匆匆撇了一眼,还没看清,她便不受控制的用帕子掩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姐姐昨日没休息好吗?”宋依依担忧的看着神色困倦的方灵,心里忍不住的犯嘀咕。 这皇上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明明知道姐姐身子不好,怎还折腾得人连觉都睡不好! 方灵还不知道宋依依把事情想‘黄’了,又打了个哈欠后,才睁着朦胧的泪眼道,“我昨晚太兴奋了,大半夜才睡着。” 宋依依:? 难道是她想错了?不是皇上折腾姐姐,是姐姐折腾皇上?她姐姐这么猛的吗? “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宫补觉去了。”方灵是真的控制不住了,这要不是还在宫道上,她铁定倒头就睡。 宋依依也没拦她,点点头,“那姐姐好生休息,我下午再来找姐姐玩。” 方灵点头应了,便匆匆往宸熙宫赶去。 回了宫也顾不上用早膳,外衣一扒就倒在软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慢慢悠悠的醒了过来,收拾好,用了顿早午膳,她便迫不及待的进了书房。 汤圆给她研磨,她润了润笔就开始写她昨晚构思的那个故事。 宋依依来的时候,她正写得认真,布满簪花小楷的宣纸铺了一地,宋依依见她拧着眉头神情专注,也没出声打扰,和守在外面的二等宫女兰芝说了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 方灵也没注意到她这番动静,右手写累了就倒左手,左手累了就倒右手,左右开弓,一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晚上姬玄崇把她从书房里拖出来时,她的两只手抖得就像抽风一样,饺子给她按摩了许久,还抹了火锅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她二哥特意从边关送来的跌打损伤药才勉强能拿得起筷子。 也因为此,姬玄崇严厉阻止了她用过晚膳就钻书房的行为,以至于方灵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是自己的故事,翻来覆去大半夜才勉强睡去。 之后半个多月就如同恶性循环一般,早上请安昏昏欲睡——请完安回来补觉——下午开启码字大业——晚上脑子自动构思故事情节——早上起不来继续昏昏欲睡,如此行为,惹得后宫议论纷纷,要不是方灵早上压根不清醒,她怕是早被那些酸言酸语给淹没了。 饶是如此,后宫里的暗流还是不知不觉的涌动了起来。 坤仪宫,请完安后,康昭仪留了下来,等一干人等尽皆离开,她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皇后娘娘,您可得为妹妹做主啊!” 皇后觑了她一眼,“发生了何事,你要让本宫给你做主。” 康昭仪咬了咬嘴唇,扭着帕子,神色愤恨,“娘娘,陛下如今专宠贵妃,这将近一个月里除了宸熙宫别的地儿连衣袍都没沾一下!这……这怎么行!” 皇后淡淡的喝了口茶,神色不动,“陛下爱重贵妃,贵妃又刚入宫,陛下宠爱几日也无伤大雅,你有皇子傍身,又有何可担忧的。” 康昭仪手上的帕子扭得更紧,“正是因为有大皇子臣妾才担忧啊。以往贵妃未入宫时,陛下每月还来臣妾宫中看看大皇子,可如今……陛下怕是连我怡景宫的大门开在哪都不知道了。” 她这抱怨的话一出口,皇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康昭仪!你这是在怨怪陛下?!” 康昭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请罪,“臣妾失言了,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忧大皇子,临泽这段时日想念他父皇,吃饭也不香,睡觉也睡不好,小脸都瘦了一圈,臣妾这个当娘的看着着实心疼啊。” 边说,她还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皇后看着她这番做派,眉头拧了起来,如若不是知道她几次三番拿孩子做筏子想把陛下从宸熙宫截走,她怕是就要相信了,“康昭仪,本宫说过,在这后宫里,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争宠也好,争斗也罢,本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能拿孩子做筏子,你、是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 康昭仪一惊,眼泪也擦不下去了,赶忙请罪,“娘娘恕罪,臣妾不敢,大皇子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臣妾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拿他做筏子,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听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子。” 皇后神色淡淡,“陛下前几日找过本宫,你如若不想养大皇子,本宫可以做主,让贤妃来养。大皇子如今四岁,养得好,他也可以是贤妃的儿子。” 康昭仪这下是真的吓着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娘娘,娘娘不行啊,大皇子是臣妾的命啊,他怎么能认贤妃做娘,他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娘娘,求你,娘娘……” 皇后被她的声音吵得脑仁疼,抬手打断了她求情的话,“不想让大皇子认别人做娘,那你就尽好自己的本分。作为皇上的后妃,理应为他宽忧解难,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在那搅风搅雨。你下去吧,无事便在殿中抄抄经书,静静心。” 康昭仪松了口气,赶忙领罚谢恩,只是在出了坤仪宫后,那双感激的眼眸便被怨气充满了。 宫人来回禀康昭仪的动向时,皇后按了按有些发紧的眉心,头疼道,“这林秀儿真是越发的不济了。” 大宫女明心在身后为皇后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奴婢听说,最近这些时日,冯选侍经常出入怡景宫,而每次只要有冯选侍在,康昭仪都会以大皇子不舒服的名义去宸熙宫请皇上。” 皇后神色一顿,眼里阴沉了几许,林秀儿以往虽说仗着有大皇子在是目中无人了些,但她却是真心疼爱孩子的,不光是大皇子,大公主、二公主她也是有几分喜爱在的,偶尔还会亲手给几个孩子做些吃食,可如今她的心思却全放在了争宠上,连孩子都利用上了。 “这个冯锦兰……” “娘娘,仪妃娘娘来了。”皇后正念着冯选侍的名字,便有人进来通报了。 仪妃是个懂事的,自入宫后就一直以皇后马首是瞻,除非皇后召见,其余时候从未私自来找过皇后。 “让她进来吧。” “你找本宫是有何事?”仪妃一坐下,皇后便率先问道。 仪妃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也无甚大事,只是最近春光好,几个新妹妹和臣妾闲聊时提到宸熙宫的桃园,说是那里的桃花开得比御花园还盛,便想去看看。可贵妃娘娘性子安静,不喜打扰,她们也不好贸贸然前去。臣妾见妹妹们都甚是遗憾,想着贵妃娘娘一向敬重娘娘,可否请娘娘为妹妹们说道说道,不拘哪一日,也让妹妹们进去那桃园瞧瞧,长长见识。” 她这话说得委婉,可皇后又哪里不懂其中深意。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仪妃,“容才人的病好了?” 仪妃神色不变,依旧温婉的笑着,“托娘娘的福,月儿如今已好了大半,明日便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不急,让她把身体养好最要紧。”皇后笑眯眯道,“你说的事本宫也记下了,得空便与贵妃说说。” 仪妃赶忙起身行礼,“那臣妾便替妹妹们谢过娘娘了。” 皇后浅浅点了点下巴,“跪安吧,本宫有些乏了。” “是,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臣妾告退。” 仪妃走后,皇后摇了摇头,“连仪妃都坐不住了。” 明心压低了声音,“最近这些时日,不少小主往御花园那边跑,经常待到天黑才回宫,且她们还尤爱垂丝海棠,昨晚王美人还在那边跳了一支舞,陛下往宸熙宫去时正巧遇见,不过陛下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倒是让王美人好不尴尬。” 垂丝海棠开在东北角,陛下从紫宸殿到宸熙宫是必定要经过那里的。 皇后沉吟了下来,后宫百花争艳是她想看到的,可依如今态势,陛下不愿给这些花儿们机会,争了也是白争,还徒惹笑话。 “笔墨伺候,本宫要给太后写信。” 明心瞬间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却担忧道,“可太后是贵妃娘娘的亲姑母。” 皇后淡淡一笑,“太后也是陛下的母亲,更是皇家的太后。再者,贵妃的册封礼不日就要到了,太后本也是要回宫的。” 陛下向来注意大,以她与陛下的那点情分,小事劝劝陛下还行,这种显然违背陛下意愿的事,他定然是不会理睬的,但太后将陛下一手养大,又是个有眼界的人,她的劝告陛下必定会听一二。 她也没想让贵妃分多少宠出来,只要不是一枝独秀就好。 明心脑筋转过了弯,笑着应了声是,便转身将宫人呈上来的笔墨纸砚安置到了案几上。 9. 第 9 章 护国寺距离皇城不过半日的脚程,侍卫将信送到时,太后礼佛刚刚结束,看完皇后的来信,她皱着眉沉吟了许久。 一旁的掌宫李素心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发生了何事?” 太后将手中的信递给她,“皇后说思念哀家,问哀家何时回宫。” 李素心一目十行的快速将信看完,“皇后娘娘怕是因为贵妃娘娘的缘故吧。” 皇帝专宠贵妃,往日里一个月最多去后宫四五回的他,自从贵妃进宫后就日日往宸熙宫跑,这事,太后这边自然也是知晓的。 “崇儿与幼幼自幼便要好,当初崇儿要幼幼入宫,哀家便担心过此事,但想着崇儿向来克制,幼幼又是个不开窍的,便也没有多加干涉,可如今皇后都找到哀家头上了,这两个孩子真是……罢了,素心,安排人后日回宫吧。” “是。” 太后即将回宫的消息傍晚时分就传遍了后宫,有猜到内情者欢欣鼓舞,而不知情的则很是担忧。 宋依依便是担忧的那一拨,不过她和她们担忧的点不同,她担忧的是太后这次回宫是皇后叫回来的,皇后铁定是在太后耳边死劲儿告过状了,万一太后被皇后迷惑不念姑侄情帮着皇后怎么办。 “凉拌呗。”方灵听完她的絮絮叨叨,一边在自己写好的话本子上圈圈勾勾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 宋依依被她这态度急得不行,上前两步抓过她的笔,“哎呀姐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能不能正经点!” 方灵眨眨眼,分外无辜,“我哪里不正经了。本来就是啊,太后是我亲姑姑,先不说她会不会被皇后迷惑,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为着皇后害我呀,你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宋依依跺脚,“我想什么,姐姐你真是……”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方灵耳边,像做贼似的偷摸道,“姐姐可还记得前朝那位荣妃,她可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宋依依说的前朝荣妃就是前朝荣孝宗时期的宠妃,这位宠妃盛宠到什么程度呢,她的封号都是以国号来的,有她在的那段时期孝宗的后宫简直形同虚设,甚至在她怀孕后,孝宗还想着废了皇后,遣散后宫,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有传言说,她是被自己的姨妈当时的太后和整个后宫联手搞死的,就连她那个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却没活过两岁的儿子也是。 当然了,这些都是传言,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也都无从考证了,这种风流韵事正史也不会记载,唯一记载的也不过是荣朝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向衰败的而已。 “我又不是荣妃,陛下也不是孝宗,有什么可担心的。” 方灵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宋依依直跺脚,“姐姐你……” “哎呀好啦,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么担心干什么。来来来,话本子给你看,你可是我第一个话本子的第一个读者哟。” 宋依依本来被她那副心比海还宽的模样气得不行,想硬气的拒绝的,可听到后面那句话后,又忍不住翘起嘴角别别扭扭道,“我真的是第一个啊?” 方灵真诚的点头,“当然!” 只不过她崇哥哥是第一个听众而已,她不算说谎,嘿嘿~ 宋依依闻言,便也暂时压下了心里那些纷杂的担忧,接过她手中已经简单装订过的话本子,瞄了眼封皮上的书名,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乌鸦复仇》?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方灵眨眨眼,“这个名字怎么了吗?不好听?” 宋依依撇嘴,“我要是进书肆,看到这个名字我铁定不买。” 方灵不解,“为什么?这个名字直扣故事的核心,而且还带着一点玄幻色彩,哪里不好了。” 宋依依道,“这名字听着就像给小孩子讲的启蒙故事,不适合我们这些成熟的大人看。” 方灵:…… 她一把就从宋依依手中将自己的《乌鸦复仇》扯了回来,“你爱看不看,我的故事又不是拿出去卖的,哼!” 说她幼稚可以,说她的故事幼稚就是不行! 这可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处女作! 宋依依见她生气了,赶忙讨好的跟在她身后转,“哎呀,我又没说不看,姐姐你生气干嘛,快给我。” 方灵轻哼一声,阴阳怪气,“不给,我的故事是给小孩子看的,你一个成熟的大人怎么好意思看!” 宋依依抓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也是小孩子啊,我在姐姐这里不一直是小孩子嘛,姐姐~给我看嘛~” 方灵被她那一声三拐十八弯的‘姐姐’喊得,全身麻应得都起了鸡皮疙瘩,一把就将那话本子塞到了宋依依怀里,“给你看给你看,你个妖精不要再缠着贫僧了!” 宋依依听着她这话,故意摆了个妩媚的姿势娇嗔着瞟了她一眼,这一眼又让方灵从头抖到了脚,像过电似的,赶忙窜回了书桌后,惊慌失措的拿起一张雪白的宣纸抵在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别过来啊,贫僧不沾女色!你休想魅惑贫僧!” “……主子,贤妃娘娘来了。”她的尾音刚刚散去,火锅就脸颊抽搐的走了进来。 方灵眨眨眼,放下面前的宣纸,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道,“请她去正殿喝茶,本宫稍后就到。” 火锅应了声是,憋着笑意赶忙退了出去,出了门后才忍不住的捂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家主子可从来没在她们面前自称过本宫,这次竟然自称本宫了,可想心里慌成了什么样。 方灵似乎也感受到了火锅内心的想法,呜的一声就用双手遮住了脸,“呜呜,好丢脸,火锅该不会以为我们俩在玩什么不健康的黄色小游戏吧。” 宋依依半懂不懂的,“什么不健康的黄色小游戏?姐姐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咦,脖子也红了,姐姐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方灵身体一僵,盖着脸的手死劲在上面揉搓了几下,又深吸了几口气,待面上燥热退去后,她才放下手一本正经道,“没事,就是突然情绪激动了下。走吧,贤妃还在正殿等我们,也不知道她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依依撇撇嘴,“肯定也是因为太后回宫之事来看姐姐笑话的呗。” 除了方灵,宋依依对整个后宫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也不惧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们。 “每次看到她那副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了的表情就烦,也不知道她一天天的在高高在上些什么,比人家状元郎都骄傲。”宋依依嘀嘀咕咕的。 方灵出门的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她,高深莫测道,“说不定她真的什么都能看透呢。” 宋依依显然不信,嗤了一声,“她又不是神仙,难不成还会那读心术不成。” 方灵勾起嘴角,“她还真会读心术。” 宋依依愣了下,随即翻了个大白眼,“姐姐你觉得我像个大傻子吗?” 方灵叹了口气,“算了,这话当我没说,咱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剧情变了的缘故,宋依依本来应该有个隔空取物的技能的,现在瞧着似乎也没点亮。 “你不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成见,人家又没有伤害过我们,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的。”出了书房门,方灵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宋依依一句。 宋依依哼哼唧唧,“知道了,我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 方灵瞪她,“心里也不可以想。” “知道了,啰嗦。”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说谁啰嗦!” “没说你没说你,嗷嗷,饶命!”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快到正殿时才消停下来,相互整理了下衣襟,才端着范儿迈进了正殿。 10. 第 10 章 她们一进去贤妃就先向方灵行了一礼,紧跟着宋依依也向贤妃见了礼,双方礼毕后,才安稳的坐了下来。 上了茶,贤妃苗筠仪便笑盈盈的开了口,“贵妃娘娘之前说要借话本子给臣妾看,臣妾今日便贸然上门了,没有打扰到贵妃娘娘吧。” “没有,我这宸熙宫向来清净,贤妃能来,也是增添一份热闹。”方灵嘴里说着客套的话,心里却在想,她究竟什么时候和贤妃说过要借她话本子看。 而宋依依也在心里纳闷,这贤妃口气怎么这般熟稔,感觉和她姐姐很熟一样,可她姐姐这一个月里为了她那话本子除了请安就是窝在宸熙宫,连她都没时间理会,这贤妃又是什么时候勾搭的她姐姐? 苗筠仪将两人的心思读了个遍,在听到宋依依那酸溜溜的心声后,差点没笑喷出来,端着茶盏遮掩了一二才恢复淡定,“贵妃娘娘许是忘了,三日前请过安后,臣妾见你行色匆匆便多问了一句,你说你要赶回去写话本子,见臣妾好奇,便说等写好后给臣妾看呢。这不,臣妾估摸着时间就不请自来了。” 唰—— 她话一说完,宋依依就控诉的看向了方灵,‘不是说好我是第一个看的吗,这贤妃是怎么回事!’ 方灵安抚的冲宋依依眨了眨眼,‘别着急别着急,你还是第一个,等你看完我再给贤妃。’ “不好意思啊,许是那段时日我觉没睡好一直昏昏沉沉的,给弄忘了。我的那个话本子还没写好,但我手上有很多精彩的话本子,不如你先借那个去看,等我的写完了,再派人拿给你?” 虽说苗筠仪已经知道方灵这么说是因为宋依依要做那第一个看的人,但也善解人意的没有拆穿她们,只抿着笑意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娘娘了。” 方灵也知道她能‘看’到自己的心思,见她这么好说话,也冲她笑了笑,又吩咐汤圆去把她放在书桌右边的几本书拿来。 待汤圆拿来后,她便示意汤圆递给贤妃,“也不知道你爱看什么类型的,这几本的作者文笔都很不错,风格和题材也不尽相同,你可以选你喜欢的看。” 苗筠仪接过那几本话本子翻看了两下,面上便带了笑,“臣妾可以都拿回去看看吗?不瞒您说,臣妾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话本子了,在闺中时,臣妾最爱的就是看话本子,这些瞧着都很有趣呢。” 贤妃是武将世家出生,家里都是舞刀弄枪的,也没个爱好话本子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无人惦记着要给身居后宫的她捎书进来。 “当然。你要是感兴趣的话,看完了还可以来我这里换,我这次进宫带了可多了,我还让我三哥去给我寻摸了,他那边靠进南疆,作者的风格比我们京都大胆,行文更加奇诡!”方灵见苗筠仪喜欢她推荐的书,也来了兴致,欢喜的就向她显摆了起来。 苗筠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满心都是最诚挚的热情,脸上的笑意也不禁真切了起来,也不把书给身后的大宫女,就那么自己抱着,“那便多谢娘娘了,日后我可要时常来叨扰娘娘。” 方灵笑呵呵的摆手,“不叨扰不叨扰,只要你喜欢话本子,我们就是好朋友!” “咳咳!” 她这话一出,一旁一直没啃声的宋依依突然就咳嗽了起来,她不满的看着方灵,眼里充满了控诉,心里也在不断的咆哮——她是你的好朋友,那我是什么!你这个喜新厌旧的花心坏女人! 苗筠仪听到她的心声,一个没控制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听到她笑,宋依依更加愤怒了,目光唰的一下就转到了她身上——笑笑笑,笑什么笑,都怪你个狐狸精,抢了我的姐姐你还好意思笑!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苗筠仪也没想到平日里浑身长满尖刺像个小刺猬一般的宋嫔竟然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简直就像个被抢了糖葫芦的三岁幼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笑得她肚子都痛了。 方灵看着狂笑不止和狂瞪不停的两个人,刚才上头的热情也逐渐消散了下来,她有些无奈的看向宋依依,声音柔和的安抚,“依依,喝口茶吧,汤圆泡的你最爱的紫笋,看看味道如何?” 宋依依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哼唧一声便听话的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按下心里酸溜溜的不满,干巴巴道,“还不错,味道甘美,汤圆姐姐的手艺一向很好。” “那一会儿让翡翠拿些回去。” 宋依依嗯了声,随即得意的瞟了苗筠仪一眼,甜甜的对方灵道,“谢谢姐姐,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不足一道的小爱好姐姐都还记得,姐姐待我真好~” 她这话说得,方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贤妃也嘴角抽搐了几下,但两人也都没计较,只沉默的纵容着这个突然满十七减十四的小孩。 半响后,苗筠仪才再次开口,“娘娘应该已经知道太后娘娘不日即将回宫的事了吧。” 方灵点点头,“刚刚得知。” 苗筠仪又道,“皇后娘娘写信去前,康昭仪和仪妃都进过坤仪宫,皇后还罚了康昭仪抄写经书。而康昭仪最近和冯选侍走得很近,仪妃的堂妹容才人今日也病愈了。” 方灵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眨了眨眼,没有开口。 苗筠仪叹了口气,“娘娘,山雨欲来,您要做好准备。” 在来之前苗筠仪确实是抱着想看看方灵就这事的态度的,也恶趣味的想看着她从一个心思纯粹的人变成和这后宫一个颜色,可在刚才的接触后,她又突然改变了注意,和后宫一个颜色的人那么多,冒出点纯白来也未尝不可。 方灵也没想到苗筠仪是来提醒她的,冲她笑了笑,“谢谢你,我知道了。尝尝这紫笋吧。” “好。” 苗筠仪并未在宸熙宫待太久,在说完那些话后,又坐了会儿,就抱着书离开了。 她走之后,宋依依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没安好心、挑拨离间’之类的话,见天色渐晚,知道皇帝估计要过来了,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走之前,翡翠还拿走了一罐子紫笋。 等人都走后,方灵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不过是太后要回宫,怎么这些人就都一副她要完了的样子,她看起来真的就那么像短命鬼吗? “什么短命鬼?你在胡说些什么!”姬玄崇一进来就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当即脸就黑了下来。 方灵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赶忙摸了摸木头,“呸呸呸,什么短命鬼,胡说八道!” 姬玄崇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不必担心,有朕在,朕会护着你。” 方灵浅浅笑了下,“我倒是不担心,就其他人担心得不行,她们是不是都忘了太后是我姑姑啊。” 姬玄崇轻哼了声,松开了她的手,“她们不是忘了,她们只是心大了。” 方灵见他面色不好,眸色沉沉的,赶紧转移了话题,“崇哥哥忙碌了一天,肯定累了吧,今日我让小厨房做了叫花鸡,用池塘里刚长出来的那片荷叶做的,特别香!我让他们上上来可好?” 姬玄崇也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便点了头,随即又轻哼了声,“那池塘是挖出来给你观赏用的,你倒好,竟拿来做吃食,那么嫩的叶子,你也下得去手。” 方灵也跟着轻哼了声,“那叶子我要是不下手它早晚也要干枯,我这叫有叶堪折直须折,让它在有生之年里发挥最大的价值!” “歪理!”姬玄崇哼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方灵嬉笑着晃了晃腿,又转头吩咐了汤圆上膳。 11. 第 11 章 用过晚膳后,两人也没有出去溜达了,就窝在书房里听方灵念她那出《乌鸦复仇》,念的时候方灵注意到姬玄崇一直皱着眉头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扰着,便放下了书,走到他身旁轻轻蹲下,“崇哥哥,你在想什么?” 姬玄崇垂眸看着她,眼里有痛色闪过,“你说是不是一个人得到了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什么?” 方灵眨了眨眼,故意取笑他,“崇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走文艺路线了,忧郁王子什么的可不适合你。” 姬玄崇抚着她的发丝,抬头看向窗外,“朕是认真的。就如荣孝宗,他得了江山,掌了权柄,到头来却也只是个孤家寡人,爱妃爱子相继离世,他自己也没活过三十,还使得荣朝衰败,最终走向覆灭。” 方灵敛去了脸上散漫的笑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对姬玄崇没有爱情,只有亲情,也不存在什么独占欲,至于那所谓的贞洁观念她也早在前辈子就已经看透了,所以对于他此刻的纠结,她也只是理解,却没法感同身受。 “崇哥哥,你不是荣孝宗,我也不会做荣妃,你知道的,我没法孕育孩子,而大景江山需要后继有人。” 方灵说着,起了身,双手捧着姬玄崇的脸,认真道,“这一个月其实我挺开心的,虽然面上不说,刚开始我心里也还是很害怕的,但因为一直有你陪着我,现在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崇哥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都会支持你的。” 姬玄崇紧抿着嘴角,“可朕并不想……” 方灵勾起了浅浅的笑,“但你是大景之主,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得到了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你可不能任性哦。” 姬玄崇苦笑了声,拉下了方灵的手,“你总是这般清醒。有时候朕真想不让你那么清醒。” 方灵哼笑一声,得意的昂起下巴,“鄙人人间小清醒,没办法,就是这么拽~” “你呀。”姬玄崇倾身将方灵揽入怀中,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朕向你发誓,不管今后发生何事,都无人能越过你去。” 听着他这句类似于书中誓言的话,方灵心肝儿一颤,但面上还是应道,“好。” 四月初三,太后回宫。 刚过午时,姬玄崇就带着皇后和后宫众人站在了宫门前,待太后銮驾入宫,众人便齐齐叩拜在地。 太后从辇轿上下来扶起了姬玄崇、皇后和方灵,又叫了后面跪拜的人起后,才慈和道,“这会儿日头正盛,就别在这待着了,各自回宫吧,让皇帝、皇后和贵妃送哀家回长乐宫便是。” 站在第二排的贤妃与珍妃对视一眼,便率先应了声是,有她两人打头,剩下的人即便再不甘,也只得乖乖的跟着应声。 待目送几人离开,康昭仪才咬着牙阴阳怪气道,“珍妃姐姐可真是好脾气,过往太后娘娘那般疼爱二公主,如今提也未提一句,姐姐竟也能忍。” 珍妃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怼道,“太后不也没提大皇子吗,你不还是忍了。” “你!” “行了,诸位妹妹要还想在这待着就在这待着吧,本宫就先走了。”珍妃理也未理康昭仪,招呼了声,就扶着身边宫女摇曳生姿的走了。 她走后,贤妃也轻笑着离开了,仪妃看了眼康昭仪也带着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容才人回了华羽宫。 康昭仪看着这帮子人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烂了,一旁的冯选侍见状,实时走到她身后压低声音道,“娘娘不必气恼,如今太后不是回来了吗,咱们不急于一时。” 康昭仪瞟了她一眼,深吸口气,将那满肚子的愤恨压了下去,“你说得对,这第一步既然已经成功了,那后面的咱们就不能急。” 说完,康昭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你的脸……” 冯锦兰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暗色,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空气中一缕细小的不可见的金光如飞絮般迅速进入了康昭仪的脑中,“我的脸怎么了吗?” 康昭仪疑惑的神色一顿,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和她似乎更像了。” 冯锦兰但笑不语,只捏着帕子的手有些许颤抖。 “你也回宫好生准备去吧,别辜负了本宫此番的相助。”康昭仪没了刚才的疑惑,这会儿又恢复了高傲的姿态。 冯锦兰低垂着头很是恭顺,“是,嫔妾记下了,一定不负娘娘的相助之情。” 后宫众人那嘀嘀咕咕的小心思,皇宫四巨头此刻并不知道,进了长乐宫后,太后也并未像她们想象中那样拉着几人训话,只先让皇后安排人传了膳,用过午膳后,又让皇后和方灵各自回了宫,才拉着自己的儿子谈起了心。 也不知母子俩说了什么,姬玄崇当夜便在紫宸殿中召见了太医院院正,之后隔了一日,便翻了一位姓穆的宝林的牌子。 此事一出,后宫顿时热闹了起来,请安的时候,众妃嫔的视线都分成了两拨,一拨集中在压过所有人成为皇帝重新临幸后宫的第一人穆宝林身上,另一拨则集中在了依旧姗姗来迟的贵妃身上。 在穆宝林向皇后行过叩拜礼,再来给贵妃行礼时,康昭仪轻哼一声,撩起眼皮子就截了她的胡,“贵妃娘娘瞧着脸色不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一插话,穆宝林行礼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曲起的膝盖也停在了半空,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也更加孱弱了三分。 方灵见状,斜了康昭仪一眼,没搭理她,先抬手让穆宝林起来,“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穆宝林的声音弱弱的,就像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奶猫,也不敢抬头,只在起身的空隙悄悄瞄了眼方灵。 方灵注意到了,温和的对她笑了笑,待穆宝林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回到自己的位置后,方灵才懒懒的搭理起了康昭仪,“脸色不好也有可能是没睡好,康昭仪不必担心。” 康昭仪:…… 我担心个屁呀我担心! 你要是真生病了,老娘立马让司炮房送烟花爆竹来! 她扭紧了帕子,重新鼓起气势,“贵妃娘娘怎么会睡不好呢,莫不是担心穆宝林伺候不好皇上?” 她这话一出,缩在角落的穆宝林立刻就抖了下,垂着的脑袋也低得更下去了些,就像只受到攻击后想找个土坑把自己埋了的鸵鸟一般。 这让一直注意着她的几个妃嫔齐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又禁不住的再次漫起了酸意,皇上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东西,她们究竟哪点比不上她! “啊?康昭仪不担心吗?本宫还以为康昭仪特别担心呢,瞧你今日这妆上得,厚得我都看不到你的脸皮了,得有三斤粉吧。”方灵满脸的无辜,眼睛一眨一眨的,丝毫没有戳了别人心窝子的自觉。 气得康昭仪胸口不断的起伏,偏偏手还不受控制的去抹了下脸,等她反应过来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身上的织锦宫装都仿佛被撑大了一圈,惹得众人纷纷用帕子捂住了嘴,生怕在这个场合笑了出来,再把康昭仪给气撅过去了。 皇后也好笑得不行,但好在注意着仪态绷住了,“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康昭仪要是还很关心贵妃的话,可以私下里再去关心。” 康昭仪又气又憋屈,偏生还只能认栽,不甘的应了声是后又不着痕迹的剐了方灵一眼,方灵注意到了,便抿着嘴角冲她乖巧的笑了笑,气得她再次狠狠的撇开了脸。 皇后瞧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也没搭理,起身便带着众人往太后的长乐宫去。 请完安,太后也没让众妃嫔在那陪站,留下方灵便让她们各自散了。 “来,到姑母这来。素心,给贵妃上些点心,她还没用早膳。” “是。” “谢谢姑母。” 方灵道了声谢便在太后身旁坐了下来,待点心上上来后,她也没客气,小口小口的就吃了起来,太后就看着她吃,见她吃了一大半后,才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沫子,开口道,“怪姑母吗?” 方灵放下手上的点心摇摇头,“不怪,我知道姑母是为了大景国祚。” 太后眼神慈爱,轻轻笑了笑,“姑母也是为了你。” “我?”方灵疑惑的歪起了头。 太后给她递了杯牛乳让她慢慢喝,“幼幼,你得有个子嗣,这样不管将来如何,你才能有个保障。” 顿了顿,她又道,“哀家不想将来你和先帝那些没有生育的嫔妃一样,拿着个太妃的名头老死宫中。” 还有一点太后没说,这自古以来没有子嗣的宠妃结局都不会好,要么她们死在宠她们的皇帝手中,要么就死在母亲与她们有仇的新帝手中,这就和太子之位一样,一旦坐上了就没有退路可言。 太后能想到的,方灵也意识到了,她一边无意识的咬着手中糕点一边糯糯道,“可是我不会养孩子。而且哪里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把孩子给别人养,那可是自己幸幸苦苦十月怀胎来的。” 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和皇帝自会为你做主。”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那日我能说服皇帝,这个原因占了大半。” 方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作为既得利益者,她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很虚伪。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能做贵妃的儿子至少比当个普通妃嫔的孩子更有前途,而且在这后宫中也不是所有人都爱自己的孩子的。”方灵想什么太后一眼便能看透,便轻拍着她的手又安慰了句。 方灵想了想,拽住太后的手摇晃着撒娇,“那姑母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需得孩子母亲同意才成。” “好。”太后应完又没忍住嗔了她一眼,“难不成在你眼中,你姑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不成。” 方灵嘻嘻笑着,“怎么会,姑母最最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姑母~” “得了,少给我灌迷魂汤,吃饱了就赶紧回你自己宫里去。” “是!” 方灵不伦不类的敬了个军礼,逗得太后又嗔了她一眼。 12. 第 12 章 吃饱喝足从太后的长乐宫出来,方灵舒服的活动了下筋骨,又因为惦记着自己还没完结的故事,便也没多做停留,带着汤圆火锅就往宸熙宫走去。 宸熙宫是东六宫之首,而长乐宫在西六宫南侧,要从长乐宫回宸熙宫,方灵得跨越大半个西六宫,可她又因为晕动症的原因不乐意坐辇轿,便只能自己开着11路漫步回去。 好在她们大景不是她前辈子知道的那个大清,宫妃不用穿花盆底,走起路来也没那么费劲,再加上现在天气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走一走还能欣赏一下这沿途的春光。 “进宫这么久,还没好生逛过,感觉这沿途的风景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啊。”路过百合宫时,方灵不禁感叹了句。 她以前也是这皇宫里的常客,太后时不时的就会招她进宫,只是后面姬玄崇透露了要娶她这事,为了避嫌才来得少了些。 汤圆捂着嘴偷笑,“主子你那是心境变了,可不看着这环境就像是变了嘛。” 方灵一顿,随即便呵呵笑了起来,拿手点了点偷笑的丫头,夸道,“好丫头,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赶明儿出了宫还能给你开个说书……” ‘铺子’两个字她还未说完,转过角就看到了前面正在发生的事。 当即方灵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旁的汤圆和火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火锅低声道,“主子,是马婕妤和穆宝林。” 站在前面被琼花树挡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灵进宫第二日就企图给她扣个不守规矩帽子的马婕妤和昨日刚刚承宠的穆宝林。 两人相隔半步,穆宝林跪着,脸上顶着个鲜红的巴掌印,身子不断颤抖,就像是被狂风摧残的小花一般,而马婕妤此刻正指着她的鼻子喋喋不休的教训,张狂得仿佛她才是这后宫之主。 “主子,我们要过去吗?”汤圆小心的觑了眼方灵的脸色。 这会儿她的脸色极其难看,阴沉得就像是布满乌云的天空,让汤圆都不禁抖了一下。 她家主子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方灵确实很愤怒,她就像是又看到了前世被霸凌的自己般,垂在身侧的右手都捏得死死的,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听到汤圆的问话,她紧握了几下拳头,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股深入骨髓的憎恨与恐惧压下,也没叫人,自己就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汤圆和火锅以及跟在她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前方,马婕妤似乎因为穆宝林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反应,有些恼怒,抬起手就准备再给她一耳光,火锅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就钳住了她挥下去的手。 马婕妤行动受阻,怒火顿时蔓延,“谁!” “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质问的同时,一旁跟着她的几个宫女就已经看到了方灵,当即就乌泱泱的跪了下去,马婕妤脸色一变,也连忙敛了怒色,扭着身体跟着请安。 方灵看了火锅一眼,火锅便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方灵走到马婕妤身边,也不叫起,只眸色沉沉的看着她,“谁给你的权利肆意责罚宫妃!” 马婕妤连忙解释,“贵妃娘娘您误会了,是穆宝林先撞到的嫔妾,您瞧瞧嫔妾这身衣裳,都被她给污了,这可是太后娘娘赏的。再说了嫔妾这也是为了穆宝林好,她进宫时日短,不知道这其中规矩,这以后若还是这般冒冒失失,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穆宝林的小宫女见她倒打一耙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贵妃娘娘明鉴,我家小主不是故意的,明明就是马婕妤没看路,我家小主避让不过才不小心碰到了她!” “你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 “贵妃娘娘……” “行了!”方灵直接喝断了马婕妤,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才压着心头的火开口道,“都起来吧。兰芝,去太医院给穆宝林叫个太医。” “多谢贵妃娘娘。”穆宝林刚被扶着站起来就又要蹲下去行礼,方灵见状,赶忙扶住了她,“别蹲了,先回去看看伤势,你住哪里,需不需要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穆宝林眼眶红彤彤的,闻言眼里又起了泪珠,赶忙吸了口气才忍住,“谢谢娘娘,不麻烦娘娘了,嫔妾就住在百合宫映月轩里,紫翘扶嫔妾回去就行了。” 她的声音弱弱的,配着那红彤彤的眼眶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看得方灵忍不住又心软了半分。 “那你快回去吧。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来宸熙宫找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方灵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马婕妤说的,那冷刺刺的目光刺得她哆嗦着就低下了头。 穆宝林抿紧了嘴角,眼里再次浮出泪来。 她自幼便胆子小,生母只是父亲的一个不受宠的妾侍,在家时就时常被人欺负,进了宫以后那些人看不起她庶出的身份也处处为难她,昨日她承了宠后,更是招了她们的眼,请完安回来的这一路上没少被人刁难,贵妃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包括早上那刀光剑影的请安。 穆雪儿心里酸涩极了,仿佛一个受委屈久了的小孩终于找到了一点依靠般,她抹了抹眼角,便不顾方灵的阻拦,再次拜了下去,“多谢贵妃娘娘,嫔妾……不甚感激。” 方灵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别谢了,赶紧回宫去看看你的脸,都肿得像馒头了。” “是,多谢贵妃娘娘。” 穆雪儿应了声,才扶着紫翘的手一瘸一拐的进了百合宫。 待她走后,方灵又警告的看向了马婕妤,“本宫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要争宠,可以,各凭本事,可如果你们因为争宠而肆意的欺负人,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前世她被霸凌致死,没有人救她,今生,她不想再有人重蹈她的覆辙! 发生在百合宫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还不等皇后把两个当事人叫去问话,一道圣旨就从紫宸殿发了出来——马婕妤降为宝林,穆宝林升为婕妤。 两个人身份瞬间对调,顷刻间便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羡慕穆宝林运气好,不过是挨了点小罚就有贵妃给她出头还升了位份,也有人在嘲笑马婕妤,欺人不成反倒还害了自己。 “陛下这是在给贵妃做脸面呢。”坤仪宫中,皇后轻叹了口气。 这次陛下的旨意连通知都没通知她一声,怕也是在怪她写了信让太后回来。 而且,陛下这次也是破了个大例,穆婕妤无功无妊竟然连跳四级,为的也不过是贵妃的一句话,如此以往,这后宫中谁还不知道贵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怕是一个个的都想依附过去吧。 皇后想着,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苦笑。 她这个皇后当得…… “这马宝林也是个蠢的,穆婕妤刚承宠她就去找茬,这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嘛。”明心见她情绪不佳,便将话扯到了马宝林身上。 明月也跟着帮腔,“就是,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无子无宠还敢这么嚣张,陛下降罪是迟早的事。” 皇后见两个大宫女费心的想要哄好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摇摇头吩咐明月,“去把穆婕妤的赏赐送过去吧。你亲自走一趟。” 明月也理解皇后的意思,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转身安排去了。 百合宫映月轩里,穆雪儿感受到了自入宫后最大的热情,各宫的赏赐贺礼络绎不绝,她身边的宫女太监笑得脸都烂了,就连之前一直瞧不起她庶出身份的薛宝林都腆着笑脸来送了贺礼,还拉着她叙了许久的姐妹情,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帮忙将她引荐给贵妃,见她始终不应后才甩了脸子走人。 待这些人都走后,穆雪儿才松下了撑着的身子,像一滩水似的软在了榻上。 她本身昨日承宠身子就很是疲累,今天又被那些嫔妃们为难了一通,还被马婕妤掌掴罚跪,虽说有贵妃帮着请了太医,这会儿却也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小主,各宫的赏赐和贺礼都已经登记造册完毕,您要过目吗?”负责登记的红英上前禀报道。 穆雪儿摇了摇头,“把贵妃娘娘赏的留下,其他的都收起来吧。” “是。” 待红英退下后,紫翘才轻轻开口,“小主,今日贵妃娘娘帮了咱们,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宸熙宫拜会一下。” 紫翘也是有私心的,自家小主没有背景,也算不得受宠,要是能就此依附上贵妃,至少以后在这宫中便无人再敢欺她。 穆雪儿想得倒是没她那么多,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又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她,“贵妃娘娘帮了我,我也想送些什么给娘娘以示感激,但奇珍异宝我也没有,我有的娘娘又都有,且说不得比这些还都好,紫翘,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紫翘思索了下,“奴婢觉得不拘什么只要心诚,贵妃娘娘应当都不会计较。” 穆雪儿拧紧了眉头,想了半天才犹豫道,“听说贵妃娘娘喜欢桃花,要不我试着用桃花做个什么出来?” 紫翘神色一喜,“小主这个主意好,那奴婢现在就让小连子去摘桃花?” “嗯!”穆雪儿得到肯定后,一双水润的眸子顿时便亮了起来,要不是她这会儿腿还很疼,她就自己蹦跶起来去摘桃花了。 在穆雪儿琢磨着要给方灵送礼物时,宋依依也急匆匆的进了宸熙宫,一进来就急吼吼的跑到了小书房。 13. 第 13 章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方灵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宋依依跺了跺脚,“就是那个穆宝林,姐姐你为什么会帮她!” 方灵还是没抬头,只随口回到,“遇到了就帮了,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宋依依恨铁不成钢,“怎么别人都没遇到偏就你遇到了,姐姐你都没想过吗?现在穆宝林还升了位份,连升四级啊,她这速度都快赶得上骑汗血宝马了!” 方灵终于抬起了头,有些无奈的嗔道,“你这是什么破比喻,那骑汗血宝马也不能升级呀。” 见她故意歪楼,宋依依直接双手撑在了桌子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姐姐,这个是重点吗!她在利用你!” 方灵叹了口气,“依依啊,你想得太多了,你姐姐我虽然不聪明,但眼睛还是会看的。穆宝林可没那本事打听我的行踪。” 那样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自保都已经很困难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来搅风搅雨,而且在原著中,她也是个可怜人,没有金手指,进宫以后一直都不受宠,是到温莲月入宫以后,皇帝和温莲月闹了别扭,她才被推了出来,后来又有了身孕,小心翼翼的护了几个月,到头来却还是为女主做了嫁衣,生了个皇子便血崩而死了。 “一天天的人不大,心思怎么那么多,你就不能放宽点心,活得轻松点吗。”方灵拿起笔作势要去点她,宋依依赶忙往后撤开,皱着鼻子瞪她,“我那是为了谁!” 方灵讨好的一笑,“是是是,知道你是为了我。晚上在这里用晚膳吗?今日皇上不会来。” 在姬玄崇发了那道圣旨后,他身边的李阁就来过宸熙宫了,说是陛下晚上要招大臣到紫宸殿议事,可能会很晚,就不过来了。 “要!我还要和姐姐睡一块儿!进宫以后我都没和姐姐睡过一块儿了。”宋依依噘着嘴撒娇似的抱怨着。 方灵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头,“行~依你。” 亥时三刻,紫宸殿 姬玄崇结束了一天的政务,疲惫的闭着眼依靠在龙椅上休憩,“贵妃今日如何?” 李阁给他上了一杯暖胃的红茶,小心的回到,“一切都好,用过晚膳后就睡下了。” 姬玄崇沉吟了下,“问过朕吗?” 李阁有一秒的停顿,“娘娘让陛下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姬玄崇一听他那停顿就知道他这话肯定是瞎编的,当即便嗤了一声,“没问就没问,你瞎找补什么。”那小没良心的,肯定是沉迷她那话本子去了! 李阁闻言赔笑了声,他不敢说实话,只得将脑袋低垂了下去。 今日宋嫔留宿宸熙宫这事,可不能让他家陛下知道,不然他家陛下铁定是要炸毛的。 当然了事情也瞒不了多久,第二日姬玄崇就知道了,当时他那脸就黑成了锅底,直接就让人把李阁拖出去打了好几板子,还暗戳戳的给皇后下了道口谕,说,以后后宫嫔妃无旨都不可留宿别宫! 当时李阁来宣旨的时候,请安还没结束,众嫔妃想起早上一块儿来的贵妃和宋嫔,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她们陛下这是在吃宋嫔的醋?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没人敢去挑破,毕竟马宝林这个前车之鉴还在那摆着呢,就连之前总喜欢找贵妃撩架的康昭仪都老实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喝茶。 这让习惯了找她练习说话之道的方灵都还有些不适应,时不时的就抽空瞄她几眼。 等到请完安出来,康昭仪也是老老实实的行礼恭送她离开,就像是换了个人般,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 “奇了怪了,今日这康昭仪怎么这么老实?”回了宸熙宫,方灵便纳闷的问道。 宋依依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道,“她那是被陛下的杀鸡儆猴给吓着了。” 方灵瞪圆了眼,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成了站在老虎身前的狐狸了,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宋依依被她这话逗得咯咯的笑,正准备顺着取笑两句,兰芝就进来禀报说穆雪儿来了。 宋依依当即便敛去了笑意,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悦,“她来干什么?莫不是还赖上姐姐了?”想起今早请安时那女人眼巴巴的望着她姐姐,姐姐还对她嘘寒问暖,宋依依心里就不爽极了,脸上也带了些烦躁。 方灵嗔了她一眼,“把你那副臭脸收一收,人家又没惹你。” 宋依依哼唧了声,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收敛起了那副不待见的表情,不过板着的脸也没和善到哪里去就是了。 方灵也没再理会她,径直吩咐了兰芝,“请穆婕妤进来吧。” 穆雪儿身量不高,瘦瘦小小的,今日穿的月白色宫装又有些宽大,就显得她更小一只了。进来时她还有些忐忑,手脚收敛着,就仿佛一朵轻飘飘的蒲公英,方灵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风给吹跑了。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见过宋嫔娘娘。” “不必多礼。”方灵没等她拜下去就抬手扶起了她。 又让她坐下后才问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怎么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穆雪儿脸上被掌掴出来的伤只是看着严重,敷了药一夜便消了下去,只是被跪破的膝盖有些严重,早上请安时走路都还有些不自然。 穆雪儿见方灵关心她,嘴角抿起了一朵小小的笑花,看着方灵的眸子也晶晶亮亮的,模样很是欢喜,“嫔妾自己做了道小点心,是用桃花做的,也不知道娘娘喜不喜欢,就想请娘娘品尝一下。” 穆雪儿一说完,跟在她身后的紫翘就把手上提着的食盒呈了上去,汤圆接过,盒子一打开,一股浅淡的桃花香就飘了出来。 方灵当即便轻呼了出来,“好香!” “这是你自己做的?手也太巧了吧,看着好生精致呢。” 听到方灵的夸赞,穆雪儿脸上飞起了两抹红霞,有些羞涩道,“当不得娘娘夸赞,嫔妾身无长物,也只会做点小吃食了。” “可不能妄自菲薄,你这手艺瞧着比我宫里的厨子都还好呢。”说着,方灵便伸手去拿了一块,正准备放进嘴里尝一尝,就被一旁的宋依依给夺了过去。 宋依依横了她一眼,又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穆雪儿,“本宫先尝尝,你不介意吧?” 穆雪儿愣了下,意识到什么后,脸上的红霞瞬间褪去,唇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她拧紧手中的帕子,无措道,“当、当然,宋嫔请。” 宋依依哼了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穆雪儿,随后才慢条斯理的将那块桃花糕放进了嘴里,穆雪儿看着她的动作,手中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低垂下来的眼眸里也泛起了委屈的水色。 是她大意了,她应该自己先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尝尝的…… 方灵看着这两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又伸手去轻拍了下宋依依,在她不满的看过来时,才警告的盯了她一眼。 “好吃吗?” 宋依依哼哼唧唧,“还行吧,比不得兰芳斋。” 方灵嗔了她一眼,“贯是挑嘴。” 说完,她便再次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桃花糕不光外表精致,味道也很好,口感细滑不甜腻,还带着一股清浅的桃花香气,也不需要咀嚼,轻轻一抿就化在了嘴里。 “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要是能开个点心铺子,铁定比兰芳斋生意还要红火。”方灵再次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 穆雪儿的脸色也随着这话再次恢复了红润,她抿着小嘴欣喜道,“娘娘要是喜欢,嫔妾下次再给娘娘做。”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嫔妾会更小心的。” 方灵和宋依依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宋依依轻哼了声,被方灵瞪了眼后才敛去了不悦的神色。 “也不用特意给我做,你伤还没好,要多注意休息。” 穆雪儿摇摇头,“嫔妾没事的,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嫔妾心里也高兴。” 宋依依听到她这话,脑子里的警铃顿时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这家伙不就跟从前的她一样吗,这是要和她抢她姐姐?! 宋依依不干了,正准备不顾方灵的警告狠狠的怼一怼这企图和她抢人的小妖精,外面兰芝又进来通报了。 “主子,贤妃娘娘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宋依依瞪圆了眼,心中的二级戒备也直接升为了一级。 这个她还没收拾掉呢,就又来一个,还讲不讲武德了! 然而事情不是她不待见就不发生的,看着步履轻松,笑意盈盈走进来的苗筠仪,宋依依一张脸臭得都快拉到地上了。 听着她心里那铺天盖地的不情愿,苗筠仪也没当回事,相互见过礼后,便将手中的书递给了一旁的汤圆,“臣妾是来找娘娘换书的,没有打扰到娘娘吧。” “不打扰。汤圆,把我之前准备好的,拿来给贤妃吧。” ——打扰,很打扰,你以后别来了! ——呜呜,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想说话,害怕~ 和方灵的声音一块儿响起的还有宋依依心里的不待见和穆雪儿内心的惶恐。 苗筠仪触不及防的被这么一攻击,嘴角顿时抽搐了下。 方灵察觉到了,却也当做没看见,径直招呼,“贤妃来得正好,雪儿做了桃花糕,味道很是不错,来,尝尝看。” ——嗷嗷嗷,姐姐还给那个女人点心吃!可恶! ——贵妃娘娘叫我雪儿呢,嘿嘿~ 贤妃:…… 贤妃她有点不想听了。 宋嫔也就算了,人家本来就是闺中密友,还有着救命之恩在,这穆婕妤不过相识了才几天,怎么也成了这副德行。 苗筠仪喉头滚动了下,压下了心中的吐槽,笑盈盈的从火锅端过来的食盘中拿了一块桃花糕,“能得娘娘如此盛赞,那臣妾可得好生尝尝。” “嗯,入口即化,滋味甘美,穆婕妤的手艺确实不错。” 穆雪儿捏着帕子的手抖了下,才干巴巴道,“多谢贤妃娘娘夸奖。” ——啊啊啊,别和我说话呀!害怕! 苗筠仪:…… 她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和善温柔的外表。 14. 第 14 章 苗筠仪在宸熙宫待的这半日,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真的,进宫这几年,她早就修炼到了万物静如水的地步,可宋依依和穆雪儿这两人又硬是让她回忆起了曾经毛毛躁躁,一点就燃的青葱岁月。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离开,甚至还像是上瘾一般,继续去撩拨宋依依和穆雪儿的内心。 就跟之前康昭仪招惹贵妃一样,这会儿的苗筠仪也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快乐。 当然了,不会读心术的方灵是没察觉到她这份隐秘的快乐的,在东拉西扯的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她见人到得比较齐,就发出了一块儿去打麻将的邀约。 然而她刚说完,穆雪儿和苗筠仪就同时问道,“什么是麻将?” 方灵一愣,有些诧异,“你们……没玩过?” 她这副麻将是她过五岁生日的时候她大哥亲手给她做的,家里长姐举办聚会的时候,她也会拖着几个小姐姐一块儿玩,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以为打麻将这事已经被普及了呢。 结果竟然是没有吗? 看她这样子,宋依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嗔了她一眼,“姐姐,麻将如此贵重,做一副所需玉石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承受的,你以为谁都像方大哥哥一样疼你啊。” 方灵:…… 她有些无语,那些人不会以为麻将只能用玉做吧?木块、石头,只要想,什么都可以做好吗! 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人发现这里面的商机?简直是暴殄天物! 方灵痛心疾首,决定一会儿就回去给她大哥写信,务必要让他将麻将推广起来!必不能让这商机白白错过了! 做下决定,方灵整合了下心情,豪迈的一挥手,“没事,不知道没关系,我教你们,简单得很,我一说你们就会!” “汤圆,上麻将!” 麻将的教学仪式进行得比方灵想象的还要顺利,苗筠仪和穆雪儿两个人聪明得不像话,尤其苗筠仪,占着读心术的优势,除了刚开始还没完全清楚规则时让方灵赢了一回以外,后面她就再没输过。 而方灵呢,就成了那个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典型,除了第一局,之后就再也没赢过。 看着手边被清空的金瓜子,再看看苗筠仪那边堆得快要漫出来的战利品,方灵哀怨了,她目光幽幽的看向苗筠仪,痛心疾首道,“贤妃娘娘,牌品即人品,作弊是不道德的!” 怎么能用异能欺负人呢?太过分了!普通人也是有牌权的好吗! 方灵愤慨的不行,苗筠仪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去读方灵的心声。 然而她刚一读就愣住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苗筠仪迷惑了,她又试了一次,但结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贵妃此刻的内心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泊,除了偶尔的情绪起伏,再无任何波澜。 这种感觉和当时她在坤仪宫外遇到的那个人不同,那个人她能明显感觉到是有一层屏障在周围,她没法穿过去;也和皇上太后的不同,皇上太后的心里就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她探进去后也只会让自己迷失。 “贤妃娘娘,贤妃?”见自己说完那句话后,贤妃就一动不动的,方灵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她一下。 苗筠仪赶忙回神,“怎么了?” 方灵撇撇嘴,“你今天赢了这么多,今晚你请客啊。” 苗筠仪一愣,有些好笑道,“按照宫中规矩,贵妃娘娘的份例应当比御膳也差不了多少吧,再者娘娘你的宸熙宫不是还有小厨房吗,怎么还要臣妾请客?” 方灵哼唧一声,扭着脸,“我不管,我金瓜子全输给你了,你必须得请客!” 她那撒娇的小模样就和苗筠仪小时候家里的幼妹一样,让她不自觉的就心软了下来,妥协道,“好好好,依我们贵妃娘娘,那娘娘你想吃什么?臣妾去让尚食局准备。”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走宫中份例,臣妾自己掏腰包。” 方灵这才满意了,晃着脑袋想了想,“这会儿日头还早,要不咱们去莲花池弄烧烤吧,那地儿宽,烟子味道什么的也散得快。” “烧烤?是和北戎那边的烤肉一样吗?”苗筠仪幼时是跟着父母在边疆长大的,她父母守着的连门关紧邻北戎,那会儿北戎人还没现在这么猖狂,对待大景人也很是和善,有时候他们在草原上举办晚会,她和哥哥弟弟也会扮着北戎人的样子偷偷跑去参加,所以她对北戎那边的烤肉还是很熟悉的。 方灵想了想,“也差不多吧,不过咱们这个做工更精细,不似他们那边的粗犷,咱们这个是要串成一小串一小串的,还要撒上很多佐料,特别香!” 方灵边说还边不受控制的咽了下口水,扭头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了起来,“火锅,你去把我们带进宫来的烧烤架子拿出来,面条你去尚食局准备食材……”说到这,方灵又挑眉看向了苗筠仪。 苗筠仪接收到她的暗示,满脸的无奈,“让绿漪和面条姑娘去吧,需要什么面条姑娘就尽管吩咐绿漪就是。” “那便多谢贤妃娘娘慷慨了~”方灵作怪的作了个揖。 苗筠仪哭笑不得,“贵妃娘娘可别叫臣妾娘娘了,这不是折煞臣妾吗,臣妾闺名筠仪,娘娘唤臣妾名字即可。” 她虽然年纪比方灵大,但位份却比她低,方灵叫她姐姐也不合适,叫名字反而是最合适的。 方灵也果断,“行,那筠仪也叫我名字吧。我小字幼幼。” “好,幼幼~” ——我也好想叫娘娘幼幼啊,可是我不敢,呜呜~ ——啊啊啊,姐姐居然让这个女人叫她小字,这个女人居然还叫了,好生气!啊啊啊! 在方灵和苗筠仪成熟友好的交换着各自名字时,两个闭口不言的壁花内心也响起了一连串幼稚的呐喊,逗得苗筠仪脸上的笑都浓厚了许多。 “烧烤上来还得有一会儿,咱们再来玩两圈吧。不过这次筠仪你不许再作弊了!”方灵在说最后一句时,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看得苗筠仪莫名就心虚了起来。 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是很理直气壮道,“我没作弊。” 方灵轻哼一声,“我猜我信不信!” 苗筠仪无奈,“真的,我就是技术好。” 方灵斜着眼睛,抱着双臂,面无表情,“我才是你的老师,你在我面前说技术?” 苗筠仪:…… “好吧,那你要怎么才信?” 方灵眼睛一弯,双手捧着脸,眼睛眨巴眨巴的,就像只摇晃着小尾巴的猫咪,“那你让我赢呀~” 苗筠仪:…… 说了半天,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娘娘,嫔妾让你赢。”苗筠仪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穆雪儿就小声声说道。 方灵眼睛一亮,眉眼顿时飞扬起来,“果然,还是雪儿对我最好!” 宋依依撇撇嘴,狠狠瞪了眼抢先的穆雪儿,“姐姐,我也让你赢!” 方灵脸上的笑容加大,哗哗的拍着宋依依的肩膀,“姐姐就知道没白疼你,不错,我的依依也是姐姐的贴心小宝贝!” 宋依依哼哼唧唧,却又掩饰不住上翘的嘴角,“我一直都是好吧。” 说完,她又就将目光投向了苗筠仪,和方灵一块儿看着她,一旁的穆雪儿见状,也弱弱的看了过去。 接收到这三人包含着期待、暗示、威胁、责备的眼神后,苗筠仪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妥协道,“好吧,下把我不赢了。” 这下,方灵彻底开心了,浑身都洋溢着快活的因子,就连照在她身上的阳光也似乎灿烂了许多,“嗯嗯,筠仪也是个好人呢~” 苗筠仪:…… 对她们就是小宝贝,对我就是好人?贵妃娘娘你这评价还带时效性的吗?! 又搓了两盘麻将,宸熙宫的人就把烧烤架子和食材准备好了。 一准备好,面条饺子就带着宸熙宫中的宫女太监忙活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宸熙宫上空就飘起了袅袅香烟。 方灵麻将也不打了,撺掇着其余三人就加入了热闹的烧烤氛围中。 姬玄崇想着昨天的事,提早结束政务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方灵袖子撸得高高的,裙摆也在□□打了个结,手上拿着锋利的竹签,一边串着蔬菜,一边还扯着嗓门招呼着旁边几人。 而旁边几人的模样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宋依依就不说了,她自小就是幼幼的小尾巴,幼幼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另外一个低着脑袋的女人样子也还能看得过去,只是袖子挽了挽,并没有露出胳膊,而最让他没想到的是贤妃,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个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端庄淑女,可现在,她却变得和幼幼一样了,撸着袖子,系着裙摆,整个人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状态。 “陛下,咱们进去吗?”李阁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脸黑如锅底的姬玄崇,轻声问道。 姬玄崇绷紧了嘴角,也没说话,一甩袖子就转身走了。 李阁见状赶忙跟了上去,同时还给守在一旁的宸熙宫太监打了个手势。 15. 第 15 章 陛下黑着脸从宸熙宫出来这事,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后宫。 有人面面相觑,也有人幸灾乐祸。 怡景宫里,康昭仪就乐得连吃了两盘蜜饯,“我就说贵妃那女人迟早要被陛下厌弃嘛,看看,这才新鲜几天啊,就把陛下惹怒了。” 冯选侍嘴角挂着笑,轻轻道,“贵妃也不是什么绝色,不过是占了和陛下小时候那点情分,要是作得过分了,陛下自然是不会一直宠着的。” 康昭仪觉得她这话听着很顺耳,又高兴的捻了颗蜜饯进嘴里,甜蜜的味道溢满口腔后,她才再次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个机会。司寝房那边我已经替你打点过了,今日呈牌子上去的公公会把你的牌子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多谢娘娘,嫔妾定不会忘了娘娘的提携之恩。”冯选侍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连带着脸上的笑都灿烂了许多。 康昭仪见着,嘴角不自觉的就抽搐了下,“你以后别对着本宫这么笑,瞧着就和贵妃那女人一样,看得本宫眼睛疼。” 冯选侍脸上的笑意一滞,眼中的柔光也暗沉了下来,“是,嫔妾记下了。” “记下就好。本宫给皇后娘娘说了,待你侍寝之后,就搬到我怡景宫来,以后也能和本宫相互有个照应。” 如今宫中几个高位嫔妃的宫里,要么是空着,要么就是住着以前的老人,新进来的嫔妃除了容才人因着自己堂姐的缘故去了华羽宫,其他人都还挤在百合宫中,要是能搬到怡景宫来,不说有高位嫔妃照应,以后见着陛下的机会也会更多些。 想着这些,冯选侍脸上凝固的笑意再次漫了上来,好在她还记着之前康昭仪的话,略微控制了下嘴角的弧度,“多谢娘娘,嫔妾以后一定会对娘娘和大皇子尽心尽力的。” “你知恩便好。尝尝这蜜饯吧,宁都特产的,味道没有京都的那么甜腻,吃着还比较清爽。” “是,谢谢娘娘。” 在怡景宫这边两人交谈时,华羽宫里的姐妹两也说起了这事。 “月儿,这是你的机会。”仪妃看着自家出尘脱俗仿若月中仙子一般的堂妹轻轻说道。 温莲月轻轻摇了摇头,冷静道,“姐姐,凡事不可只看表象。” 仪妃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温莲月抬头看向窗外,目光幽幽,“陛下不会在这个时候厌弃贵妃的,哪怕他们真的有所争执,陛下这个时候的心里也只有贵妃一人,别人谁也插不进去。” 仪妃眼眸微缩,看向温莲月的眼中充满了探究,“你怎么知道别人插不进去,那穆婕妤不是就抓住了机会。” 温莲月轻声笑了笑,神情仿若俯瞰世间的神明,“她究竟抓住的是机会还是别的什么,谁又知道呢,不过一个不足轻重的炮灰而已。” 仪妃眉心皱得紧紧的,眼里的探究更深,离家这几年,她总觉得这个自幼和她一起长大的妹妹变了很多,如今的她,她也是看不懂了。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机会?一年?两年?还是像我一样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等下去?” 温莲月伸手接住窗外飞进来的一片花瓣,纤细白嫩的拇指细细的抚摸着那抹淡红,语气笃定,“再等一年吧,再等一年便是我的机会。” 白月光注定是命不长的,也迟早要被活着的人替代!她不必争这一时长短。 仪妃定定的看着温莲月,好半响后才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只是你要记着,温家送我们进来从来都不是让我们就这么等着的。” 温莲月神色不变,还回头冲着仪妃轻轻笑了下,“姐姐,苏美人又在吹笛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仪妃神色一僵,也顾不得再教育温莲月了,匆匆交代了句,便赶忙出了温莲月所住的东侧殿。 开玩笑,她都三天没睡好觉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苏美人吹她那破笛子! 后宫中所有的风向都没吹进宸熙宫,当然了,宸熙宫里的热闹外面人也是不知道的。 方灵在尽情的过了回烤烧烤的瘾后,就跑到一旁坐了下来,坐下后没多久,汤圆就凑到她耳边轻声禀报了姬玄崇来过又黑着脸离开这事。 方灵听完也没在意,只摆了摆手,“没事,一会儿你去问问李阁,皇上今晚在哪过夜,如果是在紫宸殿,那就把咱们烤好的烧烤给他送点去,如果不是就算了。” 汤圆看着自家主子这副心大的模样,顿时欲言又止。 方灵见着了,挑起了一边眉头,“怎么?还有别的事?” 汤圆抿了抿嘴角,“小松子说,陛下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后宫那些人又一直盯着咱们宸熙宫,如若被她们知道了,怕是会传闲话。” 方灵嗤笑一声,“传呗,又不能让你家主子少一块肉,操心这个干什么。行了,我歇够了,我要去撸串了,你去库房里给我找两坛酒来,我记得大哥好像把爹爹珍藏的青梅酒给我带上了的吧,你就把那个给我找出来。光撸串不喝酒可不行。” 方灵说完,就拍拍屁股起了身,徒留汤圆在她身后唉声叹气,末了,还只能认命的去给她找青梅酒。 一直守在紫宸殿等着宸熙宫消息的姬玄崇,直到往殿外看了第十五次天都黑了后,才等来拎着食盒姗姗来迟的汤圆,见到汤圆,焦躁的帝王顿时就恢复了冷静,手里拿着奏章仿若从未走过神般认真的看着。 “陛下,这是贵妃娘娘让奴婢送来的烤串,里面有您最爱吃的蜂蜜鸡翅和掌中宝。都是奴婢主子亲手烤的。” 汤圆一进来就恭敬的将食盒递给了李阁,李阁检查过后,才看向了姬玄崇。 姬玄崇维持着身为帝王的矜持,闻言只淡淡的颔首了下,“呈上来吧。” “是。”李阁赶忙将装在碟子里的烤串端了上去,又冲一旁冲茶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冲一杯下火的茶来。 蜂蜜鸡翅色泽金黄,蜂蜜涂抹得也均匀,就是周边黑了一圈,看着就像是被碳烤过了般,姬玄崇夹了一个到碟子里,左右翻看了下,才拧着眉头问汤圆,“真是你家主子亲手烤的?” 汤圆脑袋低垂,“是。” 她家主子负责给鸡翅刷了蜂蜜,那必然就是她家主子亲手烤的了! 可以说,在说谎这一点说,汤圆和方灵主仆算得上是一脉相承。 “行吧,你先下去吧。等等……” 汤圆正要起身,听到‘等’字后又重新跪了回去。 “你家主子可还有其他话带给朕?” 汤圆:? 她仔细想了想,随后老实的摇了摇头,“没有了,主子只是说让陛下尝尝她的手艺。” 姬玄崇:…… 看着手里的鸡翅突然就不香了。 他一张脸也臭了下来,“下去吧。” 汤圆也不知道陛下的声音怎么突然就变冷硬了,她老实恭敬的行了个礼,就乖顺的退了下去。 等她下去后,姬玄崇才看着手里的鸡翅,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分明就不是幼幼的手艺!幼幼自幼娇惯,别的什么都没学会,但这烤鸡翅却是一绝,她烤出来的鸡翅色泽均匀,颜色金黄,是绝对不会有那一圈黑的! 姬玄崇啃了一口那鸡翅就兴趣缺缺的扔了回去,不是幼幼烤的他才不吃! 正好这会儿司寝房的太监端了绿头牌来,姬玄崇看着心情就更不好了,脸黑得那太监腿都软了,哆嗦着差点没端稳。 “陛下……” “朕去宸熙宫。”司寝房的太监才刚开口,就被姬玄崇冷冷的打断了,他看了眼旁边的李阁,才不甘的退了下去。 他今晚可是收了不少娘娘的钱,看来又只有退回去了。 司寝房的太监走后,姬玄崇又独自坐了会儿,估摸着宸熙宫这会儿应该已经没有其他留宿的妃嫔后,才震震衣袖带着李阁慢悠悠的晃了过去。 到宸熙宫时,宸熙宫已经收拾干净了,方灵也刚沐浴更衣完,看他过来,就又重新批了件外衣。 见他进来后就沉着脸一言不发,方灵便接过火锅端上来的安神茶推到了他手边,轻声问道,“崇哥哥这是怎么了?脸这么臭,谁惹你了?” 姬玄崇冷哼一声,斜着眼看她,“朕不来你的日子过得可真逍遥。” 方灵:? “崇哥哥这是在嫉妒我过得好?” 姬玄崇一噎,伸手拧着她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天天和宋嫔、贤妃这帮子人混在一起,可还有半点记得朕!” 方灵这才恍然,原来这是醋了。 她抬手将他拽着她脸的手抓下,安抚的拍了拍,“崇哥哥你要这么想,你每天的政务都那么忙,也没时间好好陪陪后宫的姐妹,如今,我这也是在替你陪她们呀。” 姬玄崇:…… “意思是朕还要谢谢你?!” 方灵大方的摆摆手,“谢谢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挺开心的,就当我们是相互陪伴了。” 姬玄崇:…… 他气得头顶上都开始冒青烟了,偏生还不能把方灵怎么样,只得泄愤的抓过她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方灵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推他,“哎呀,你属狗的呀!怎么还咬人呢!” “就咬你就咬你,让你气朕!” “你太幼稚了,我哪里气你了,不准过来,嗷,救命!” 宸熙宫里和谐友爱,而宸熙宫外却碎了一地的帕子和瓷器,等到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各个脸上都上了厚厚一层妆,说话的时候都夹枪带棒的,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谁。 16. 第 16 章 当然了,经此一事众人对于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更加明确的认识,也不会因为陛下的一两次黑脸而觉得贵妃就此失了宠,对待方灵也更加恭敬了几分。 而仪妃也对温莲月的判断多了几分认同,不再催着她去争宠。 等到桃花凋谢,莲花盛开时,宫中的格局也基本稳定了下来,贵妃是最受宠的,这毋庸置疑,陛下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是待在宸熙宫里,接下来便是已经有两个月身孕的穆婕妤和擅长音律的苏美人。 而原本被众人看好的容才人反而平平,其侍寝次数甚至还不如长得有几分肖似贵妃的冯选侍,陛下也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这使得容才人每次请安都低着头,像个被世界孤立的仙女儿般独自安坐。 “这皇后真是越来越会装神弄鬼了,说了陛下要带几个后妃去巡视耕田,却偏又不说选了哪几个后妃,真没意思!”请完安回到宸熙宫,宋依依就迫不及待的抱怨了起来。 方灵给她递了杯紫笋,“喝口茶下下火。” 巡视耕田是高宗时期定下的规矩,一是为了收拢民心,向大景子民展示陛下很重视农耕;二也是想看看当年收成,免得下面欺上瞒下苦了百姓。 往年巡视农耕,都是陛下带着太后和皇后去的,今年宫中格局变了,太后也提前回了护国寺,所以姬玄崇才下旨要另选后妃跟去。 早上请安的时候,众嫔妃就在那旁敲侧击的各种暗示,然而皇后就是不肯明说,只说陛下明旨未下,让众嫔妃等消息。 “你要是想去我可以跟陛下说说,巡视耕田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方灵这话一说完,宋依依便嗔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为了去玩。这能跟着陛下去巡视耕田那可是大有意义的。” 方灵当然懂得宋依依说的‘大有意义’是指什么,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傻,“知道,那晚上陛下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说,带你一块儿。” “嗯嗯,谢谢姐姐~”宋依依欢喜的应了声。 方灵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拧了下,“雪儿那边估计就去不了了,她那肚子看着还不太稳,今天早上请安都没来。” 在原书中穆雪儿就是易孕体质,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承了一次宠就怀上了,如果依照原书剧情,她这一胎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我就知道姐姐你心里只有她,做什么都想着她!”宋依依见她皱着眉一副很担忧的样子,顿时就有些酸溜溜起来。 这两个月里穆雪儿就像条黏黏虫一样天天都黏着她姐姐,还有那个贤妃,也打着换话本子的由头隔三差五的来,烦都烦死她了! 她们有这时间干嘛不去找陛下啊,非要找她姐姐! 方灵被宋依依那酸溜溜的口气弄得有些无奈,思路也被打断了,只得嗔了她一眼,“我不是也想着你吗,干嘛像个小孩子一样。” 宋依依哼哼唧唧,“那你要保证,要永远和我最好,我才是你最好的姐妹!” 方灵无奈,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头,“知道了,小气鬼!” 末了她又放心不下穆雪儿,便又开口道,“趁着这会儿日头还不晒,我们去宜春宫看看雪儿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在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上,穆雪儿被诊断出有孕后,皇后就做主将她从百合宫迁到了宜春宫里,宜春宫和宋依依的颐华宫都是西六宫,挨得也比较近,中间就只隔了个柔修容的秋阑宫。 柔修容是大景明正三年入的宫,也算是老人了,平日里很是低调,不大爱和人说话,只和与她一块儿进宫的慧贵嫔交好。 宋依依面上有些不情愿,哼哼唧唧道,“先说好啊,我才不是特意去看她的,我只是回我自己宫,顺路去瞄她一眼!” 方灵有些好笑,“是,只不过我们宋嫔的顺路拐了个弯而已~” “姐姐你!我不跟你说了!”宋依依气得跺脚。 方灵赶忙拍着她的手臂安抚,“哎呀,怎么又生气了,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宋依依:…… 你还是别说了!再说就更生气了! 出了宸熙宫,穿过御花园,进入西六宫范围后,头顶上的日光就变得炙热了起来,好在出门时汤圆和翡翠都做足了准备,这会儿两人走着也并不感到晒。 “要我说,姐姐你这晕动症就该多坐坐撵轿,摇啊摇,摇啊摇的,你也就习惯了。”宋依依拿着帕子扇着风,边走边说道。 与她已经热红了脸不同,方灵一点也没感觉到热,身上除了手心温温的,其他一切如常。 “习惯不了,我喜欢逃避现实,不想改变,而且走路还能锻炼身体,比坐撵轿舒服多了。” 宋依依无语,正准备反驳她的话,眼前就突然窜出一道白影,顿时就吓得她惊叫出了声,“什么东西!” 方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影惊了一下,好在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轻轻拍了拍紧紧抓着她胳膊的宋依依,安抚道,“别害怕,我过去看看。” “主子!奴婢去吧。”火锅赶忙道。 方灵点了点头,“行,注意安全。” “是。” 火锅应了一声,抬起脚正要往那白影窜出去的地方走,一旁种着三色堇和香雪球的花丛里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几人定睛一看,便看到一颗扎着花苞头的小团子。 小团子似乎在找什么,正爬在地上昂着脑袋四处张望。 “二公主?你怎么在这?”方灵眉头拧了起来。 二公主今年不过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依着珍妃对她的疼爱,是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的。 小丫头听到声音,脖子往后仰了仰,因为太小一颗,往后仰了也只能看到裙摆,她便干脆翻了个身,让自己坐在了地上。 看到方灵,小丫头露出个甜软的笑,小手拱在一起,糯糯道,“贵娘娘安安~” 方灵瞅了眼这浑身都沾着花草叶子的小家伙,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就将人拎了起来,抱在怀里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稀碎花瓣,才再次问道,“端邑怎么一个人在这?母妃呢?还有奶嬷嬷和你身边的宫女?” 二公主被突然抱起来还有些不适应,扭着软乎乎的身子挣扎了下,见挣扎不过,才老实道,“母妃和贤娘娘在说话,端邑不想要奶嬷嬷,要和喵喵玩~” “喵喵?”方灵愣了下,难不成刚才跑过去的是只狸奴? “嗯嗯,喵喵,在那里。”二公主边说就边探出半截身体去指。 方灵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便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尖上有一撮仿佛蝴蝶结一样黑毛的狸奴,此刻这只狸奴正警惕的盯着她们。 “这不是筠仪的狸奴吗?”贤妃和方灵熟悉起来后,来宸熙宫时偶尔也会把自家狸奴带上。 这只狸奴性格很是高冷,除了它的主人,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宋依依曾经想挼它的毛,还被它挠了一爪子。 “贵娘娘,下下,要喵喵~”二公主见那只狸奴有逃跑的迹象,顿时就慌了,立刻就在方灵的怀里扭动了起来。 她被珍妃养得很好,胖嘟嘟的,这么一挣扎,方灵顿时有些抱不住,一不小心就让这小家伙出溜一下滑了下来。 方灵一慌,正准备去看她摔着没有,小家伙就已经撒丫子朝那只狸奴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狸奴在看到之前才折腾过自己的小人类又冲自己跑过来后,当即就炸了毛,喵呜一声,就竖着尾巴飞快逃窜起来。 二公主一见,那还得了,迈着小短腿就跟了上去,“喵喵站住,不要跑!” “唉,端邑!依依,你去雪阳宫通知珍妃一声,我去追二公主。”方灵见状,吩咐了宋依依一句,也赶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二公主常年在宫里逃窜,又小小一只,哪里有洞就往哪里钻,而方灵呢,她在受伤之后就不大能剧烈运动了,跑了没几步,就气喘得不行,身后的宫女太监要照顾她,也围在她身后,眼见着二公主越跑越远,方灵赶忙喘着粗气吩咐火锅,“别管我,快去看着二公主,千万别被狸奴抓了。快去!” 刚才她没想起来,这会儿跑了一阵她才想起,在原著中,二公主就是因为追狸奴,不小心被狸奴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因为很小,当时没有被发现,最后等被发现时,伤口已经感染了,最后集合了整个太医院之力也没能把那个小小的生命抢救过来。 珍妃也因为这件事和贤妃分道扬镳,在温莲月对付贤妃的时候,她亲手给贤妃下了毒,之后她自己也服毒自尽。 至此,后宫中再无人能与温莲月抗衡,整个后宫名存实亡,温莲月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后宫第一人。 方灵不在意如今的温莲月是否会像原著一般登顶,她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尤其二公主还那么小,在原著中她死时才刚满六岁,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她本应该有美好的人生和幸福的未来。 她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等心脏跳动得不那么快后,才顺着路线继续追去。 等穿过宫道,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后,她才看到被火锅拎着后脖颈的狸奴和正傻愣愣站在她身旁的二公主。 看到她们,她顿时松了口气,正准备提步过去,一阵略有些怪异却又很是动听的笛音便传了出来。 17. 第 17 章 不管是现有的宫中从业人员还是在原书当中,据方灵所知,擅长吹奏笛子的,只有苏美人一个。 且原书中还写过,苏美人的笛音有平心静气、安抚心神的作用,在原女主生孩子的时候起到了很大作用,也为此成为了坚定的女主派,最后结局也还算好,封了太妃跟着自己收养的公主去了公主府居住。 不过进宫这些时日方灵倒还没听过她的笛音,今日这也是头一回,心里还有些好奇。 走到二公主和火锅身边,她瞅了眼正听得如痴如醉的两人,又瞟了眼背对着她们站着的宫装丽人,也跟着排排站着凝神细听起来。 可听着听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从这笛音当中,她不仅没感受到原书中所写的宁心静气、心旷神怡,反而还有种越来越烦躁的感觉,就像是听的不是什么美妙音乐,而是指甲在粗瓷缸上划过一般,有种让人寒毛直竖的毛骨悚然感。 她有些受不了,一手掩住耳朵,一手扯着火锅,“你真的觉得好听吗?” 火锅还是那副痴迷的模样,并没有回头看方灵一眼,“好听啊,仿若人间仙乐。” 方灵眉头皱了起来,又半蹲下去问刚到她膝盖高的二公主,“端邑,曲子好听吗?” 二公主眼神迷离,笑得憨傻傻的,闻言还舔了舔唇瓣,“香香,好吃~” 方灵:?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回头又看了眼跟着她过来的那群人,见他们也和火锅、二公主一个状态,神色顿时一凛,后背的汗毛也不禁竖了起来。 是她先入为主了,一来便认定了这是苏美人,可万一这不是呢…… 毕竟这个地方荒废已久,即便是大白天,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么想着,方灵不禁打了个寒颤,握着拳头静默了片刻后,才鼓足勇气缓缓踏入了那座废弃已久的宫殿,迈入宫门那一瞬,脚底下的枯枝发出吱嘎一声脆响,同时吓了方灵和前面吹奏笛子的人一跳—— “谁!” 笛音戛然而止,宫装丽人也转过了身来,看着那张属于苏美人的熟悉脸庞,方灵提到喉咙口的心才落了下来,她抬起手,正准备打个招呼,苏美人脸上警惕的神色就垮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不大情愿的见了个礼,“原来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这废宫可没你宸熙宫舒坦。” 她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让方灵不适的皱了皱眉,不过她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她有‘宠妃’身份在,不待见她也是正常的。 “苏美人为何也在这?本宫记得你的流华宫离这也挺远的吧。”苏美人一开始也是和其他新进宫妃一样住在百合宫的,后来其他嫔妃嫌她练习曲子吵闹,禀了皇后之后,皇后就将她迁到了没有人居住的流华宫。 苏青音极其不爽方灵,白眼一翻,毫不客气道,“这地儿又没标名字,嫔妾想来便来,倒是贵妃娘娘您,身娇肉贵的,别来一趟回头又病了,陛下又要半夜从别的宫里急吼吼的赶到你那里去。” 方灵虽然不介意苏青音对她的态度,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听着这种含沙射影污蔑她的话,当即脸上挂着的礼貌笑意就冷了下来。 她目光淡淡的盯着苏青音,直把人看得脑袋低了下去,才平淡的开口,“性格直爽是好事,但若直爽到没脑子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苏美人,下次若要为人出头,还是先打听清楚事情始末再说吧,省得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说完这句话后,方灵便没再搭理苏青音,转身就出了废宫大门。 她虽然对苏美人的笛音很感兴趣,但如若对方是这种态度,她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主子……”笛音没了,余下一众人等也都恢复了清醒,火锅见方灵神色不好,便担忧的喊了一声。 方灵摇了摇头,蹲下身来问二公主,“端邑可有哪里不舒服?喵喵碰到你了吗?” 二公主摇了摇头,咬着手指吸溜口水,“贵娘娘,端邑想吃大肉肉~” 方灵:…… 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个同道中人。 她伸手将人抱起来,“行,那咱们回宫去吃。” “主子,奴婢来抱二公主吧。”火锅将手中提着的狸奴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后,便走了过来。 端邑一见着她那身粉衣就立刻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小手也紧紧的搂住了方灵的脖子,“我不要你抱,我要贵娘娘抱!” 火锅有些为难,自家主子的身体他们都很清楚,不过是表面上看着正常,实则内里很虚,刚才不就没弄赢人家二公主,让人给跑了吗。 方灵也想起了刚才那茬,但这会儿情况不同,二公主此刻也老实得很,便冲着火锅摇了摇头,“没事,我抱吧,也不远。” 一行人将苏青音扔在废宫后就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走到半道上便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宋依依和珍妃、贤妃等人。 一看到她们,三人便急吼吼的扑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 “端邑!” “母妃~”二公主听到珍妃的声音,便欢喜的从方灵怀里扭了过来,径直往她母妃怀里扑。 珍妃顺势接过孩子,上下检查了一遍,见没看到明显的伤痕后,才对着方灵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贵妃娘娘了,如若不是娘娘及时发现,这皮猴子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方灵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是恰好路过。不过我今日遇到端邑时,她就一个人趴在花丛里。” 方灵这话没说完,但珍妃已然了解了她的意思,瞳孔暗沉了下,脸色也冷了下来,“多谢娘娘告知。” 端邑身边的奶嬷嬷是她亲自挑选的,身世背景她娘家人也都细细查过,是确定没问题后才用了此人,而且不止奶嬷嬷,她还把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福听也派到了端邑身边,福听是她的陪嫁丫鬟,也是他们宣家的家生子,一家子老小都在宣府做活,不可能轻易的背叛她,今日这事,定有蹊跷。 方灵见珍妃自己有了主意,也没多说什么,便告辞道,“端邑之前一直在追狸奴,也不知摔着没有,还是宣个太医看看为好。我这边还要去宜春宫看看雪儿,便不多打扰了。” 在看到贤妃跟着一块儿过来的时候,火锅就已经示意身后小太监把那只狸奴还给了贤妃,如今听到这话,贤妃抱着狸奴的手一顿,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宫中谁人不知,她是把这只狸奴当做自己孩子来养的,如若这次真的是有人设计,那此人打的注意恐怕不知二公主一人。 珍妃也想到了这点,与贤妃对视一眼后,再次拜下,“多谢贵妃娘娘。端邑,快谢过贵娘娘。” 端邑拱着小手,似模似样的拜了拜,“谢谢贵娘娘~” 方灵笑着揉了揉她已经有些凌乱的花苞头,见日头已经大了,便没再多留,带着宋依依便去了穆雪儿的宜春宫。 等她走后,珍妃的脸便沉了下来,一边吩咐人去传太医,一边与贤妃边走边道,“端邑不是皇子,谁人会特意针对她,此事算计的怕是你我两人。” 如若端邑真的因为追贤妃的狸奴而出了事,她肯定没法再和贤妃继续交好,甚至还会迁怒到贤妃身上,就此成为死仇都有可能。 贤妃轻轻的抚着怀中狸奴,‘听着’珍妃心里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你我二人是挡了谁的路。” 珍妃冷嗤一声,眸色冷沉可怖,“总有些人将野心放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上!这事还得你多费点心,一会儿我就把人全叫过来。” 珍妃和贤妃对彼此的能力都是心照不宣,珍妃的能力是个鸡肋,除了在看戏上提供了些娱乐趣味外,毛用没有,相比之下,贤妃的能力可谓是王者级别,任何鬼蜮伎俩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放心吧。”贤妃点了点头,又冷嘲道,“装贤良人装久了,就有人忘了本宫是武将世家出身的了。” 在贤妃和珍妃商量着解决此事时,方灵和宋依依也到了穆雪儿的宜春宫。 见到两人过来,原本恹恹的躺在床上的穆雪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挣扎着就想起身,方灵见状,赶忙道,“不舒服就躺着,起来作甚。” 宋依依也在一旁撇着嘴角道,“就是,爬起来还得我们照顾你,你麻烦不麻烦。” 穆雪儿起身的动作一滞,脸色也有些讪讪的,方灵见状,横了宋依依一眼,又给穆雪儿解释,“你别理她,她这人就是嘴巴上说得不好听,实则可关心你了,瞧见我来,还非要跟着来看看。” 宋依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方灵警告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穆雪儿瞧见了,水盈盈的眸子顿时弯了起来,“嫔妾都知道的,宋嫔姐姐也是关心嫔妾的。” 宋依依哼唧了声,没有开腔,只是嘴角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 方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没再搭理她,只细细的关心着穆雪儿,“太医可来看过了?都怎么说?” 穆雪儿道,“没什么大碍,太医说静养两日便好,贵妃姐姐不必担心。” 紫翘见自家小主报喜不报忧,心里有些着急,本想插嘴,可在接触到穆雪儿目光后又不敢开口。 方灵没看到紫翘的神色,但想着原著那些事,终归还是不放心,便拉着穆雪儿叮嘱,“这些时日便让太医天天来吧,请安也暂时别去了,回头我给皇后娘娘禀报一声。对了,照看你胎相的是哪位太医?” 这回穆雪儿没有瞒着了,“是秦太医。” 方灵回想了下,“秦远志?他倒是挺擅长这块。” 在原著中,这个也是照看女主温莲月胎相的太医,由他来照看穆雪儿,那应当就没什么问题。 18. 第 18 章 方灵和宋依依在宜春宫并没有待太久,陪着穆雪儿说了会儿话,又给她提了提皇帝巡视农耕一事之后,见她神色开始疲惫,两人便相携离开了。 午膳是在宋依依宫里用的,用完膳后,方灵就回了宸熙宫小憩。 她的乌鸦复仇在上个月底就已经完结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其他事要干,她便打算多睡一会儿,可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她,这一觉却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周围一群霸凌她的人在冲着她扔石头,她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眼神不屑又嫉恨的看着她,时不时的也冲她身上扔几块石头,她被砸得头破血流,想要求助,可她的父母只是神色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搂着各自的新欢快活去了。 记忆太过清晰,那种被全世界容不下的感觉深入骨髓,以至于方灵醒过来后,按着胸口久久不能回神。 汤圆注意到她的动静,很是担忧,给她端了杯安神的茶,又道,“主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奴婢唤李太医来?” 方灵接过安神茶抿了一口,摇了摇头,“不用,只是做了个噩梦,我缓缓就好了。” 她这辈子拥有父母的疼爱和兄姐的宠爱,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前辈子那些事了,就算后来恢复了记忆,她也只在穆雪儿被马宝林欺负的时候回想起过那种感觉,其他时候她都只是像个看客一般旁观,并不会沉溺,不知今日为何又会梦到,还梦得那么身临其境。 难不成是穆雪儿怀孩子的事刺激了她? 可是没道理啊?她就算是将自己的前世投射在了穆雪儿身上,可穆雪儿又不是今天才怀的,她都怀两个月了,她知道都知道了半个月,要受刺激半个月前怎么没受,偏在今天受了? 方灵实在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掀开薄被便起了身,“我去桃园走走。” 窝在一个地方容易胡思乱想,出去活动活动说不定就想通了呢。 ** 桃园的桃花谢了后,桃树上便结满了青涩的果子,也还不大,小小的,就像青涩的橄榄,挤挤挨挨的,看着虽不如桃花艳丽夺目,却颇有种丰收的喜悦。 方灵走走停停,手指轻抚过那些青涩的小果子,嘴角缓缓勾起,因为梦境带来的沉闷和不解也一扫而空。 “等这些桃子成熟了,咱们就在宸熙宫门口摆摊,也不卖贵了,就卖一文钱三颗就是!” 汤圆见她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一直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那到时候奴婢来吆喝,保证把咱们的桃子铺办得红红火火的!” 方灵呵呵的笑,“行啊,到时候就把吆喝的事交给你和依依,你宋嫔娘娘嗓门儿也大,喊起来肯定不输你。” 汤圆捂着嘴偷笑,“主子这话可不能让宋嫔娘娘听见,不然她铁定不依的。” 宋嫔惯爱在自家主子面前撒娇,要听到自家主子这般调侃她,肯定会一蹦三尺高的。 方灵似乎也想到了那个场景,也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脑中便划过了一道灵光,有什么事情就像流星一样从她脑海中滑了过去,顿时她脸上的笑意便敛了下去,“雪阳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二公主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事?” 汤圆摇摇头,回禀道,“倒是传过太医了,二公主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个回答,方灵并没有放下心来,刚才那道灵光让她想起了一些事——她知道的那些原书剧情似乎都提前了。 这个世界就像是在修复BUG一样,要把因为她这个变数带来的改变通通修正过来,比如温莲月的提前入宫、穆雪儿的提前怀孕、端邑的提前追狸奴。 如此一来,那以后是不是还会继续修正,比如她死、穆雪儿死、端邑死…… 方灵唇角抖了下,心里也涌上了不安,那个突如其来的噩梦莫非就是在暗示她,她大限将至了吗? “准备撵轿,我们去雪阳宫一趟。”她必须得亲自去看看二公主,否则她没法安心。 汤圆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又神情凝重了起来,但也没多问,应了声便吩咐了下去。 方灵按捺着头晕到雪阳宫时,贤妃还没走,正和珍妃审着一众宫人,见方灵来,两人也没避讳,径直迎了她进来。 “我是来看端邑的,她怎么样?”方灵对那些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无非就是后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没什么特别。 “多谢娘娘挂碍,太医已经来看过了,端邑没什么大碍,这会儿正在东偏殿和福雅玩呢。”说起女儿,珍妃嘴角便带上了笑。 方灵抿了抿嘴角,“可能有些冒昧,我能亲自去看看她吗?” 珍妃一愣,“当然,臣妾让福雅把她抱过来。” 方灵想了想点点头,“那麻烦了。” 珍妃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哭笑不得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关心端邑,那是端邑的福气,哪能是麻烦。” 方灵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她这习惯大概是上辈子养成的,这会儿不自觉的就带了出来。 雪阳宫的布局和宸熙宫不同,东侧殿并未改造,所以和主殿离得也不远,不大一会儿珍妃的大宫女福雅就抱着脸蛋红扑扑的端邑过来了。 看到自己母亲,小家伙张开双手就要抱抱。 珍妃将她接过,给她理了理有些汗湿的头发,“给贵娘娘请安了没有?贵娘娘可是特意来看你的。” 端邑眨巴眨巴大眼睛,胖嘟嘟的小手搭在一起,小胖下巴冲着方灵一点一点的,似模似样道,“请贵娘娘安安,谢谢贵娘娘来看端邑~” 方灵弯起了眼睛,冲她拍了拍手,“端邑到贵娘娘这里来,让贵娘娘好好看看,好不好?” 端邑回头看了眼自己母亲,见珍妃点头后,才乖巧的从珍妃怀里下来,扑到了方灵怀里。 方灵将她抱起,伸手,小心的撸起了她的衣袖,露出了两节莲藕似的胖胳膊。 原书中没有写狸奴究竟抓伤的是哪条胳膊,只说那伤口非常细小,细小到端邑都感觉不到疼,所以很难发现。 方灵仔仔细细的将端邑的两条胳膊来回看了三遍,才在她右手臂的肘窝处看到了一个红点,那红点很小,看上去就像是颗小红痣。 她拧起了眉头,问珍妃,“端邑这里有颗红痣吗?” 珍妃摇摇头,“没有,端邑生来皮肤就雪白,身上没有痣。”边说她又边凑过来看了一眼,“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颗红痣,昨日里我给她沐浴的时候都没有。” 方灵神情凝重起来,转头便吩咐汤圆,“去把李太医叫来。” “是。” “娘娘,这是?”珍妃见方灵如此,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方灵摇摇头,抿了抿嘴角,“等李太医来看过后再说吧。” 这事她也不好解释,毕竟总不能说这里是她前辈子看的一本书,她如今只是根据书中剧情做的一些猜测吧。 珍妃见状便也没再多问,只是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捏着帕子的手也紧紧的,整个唇色都有些发白。 贤妃神情也有些紧张,让人把那些宫人带下去看押后,才安抚的拍了拍珍妃的手。 索性汤圆脚程快,也知道事情紧急,没让她们等多久就把专门负责方灵身体的太医李朝生带了过来。 也没等他行礼,方灵便连忙道,“不必多礼,先过来给二公主看看。” “是。” 李朝生应了声,便赶忙上了前来,用帕子搭在二公主手腕处先把了把脉,又仔细的看了看方灵说的那个红点,末了又打开药箱取了一根银针出来,“娘娘,臣需要用银针取一点二公主的血,请您压住她的四肢,不要乱动。” 方灵点了点头,又看了珍妃一眼,珍妃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见状便道,“娘娘,臣妾来抱端邑吧,这孩子动起来力气大。” 端邑一看到那枚银针就开始挣扎,方灵已经有些抱不住,本来是想让珍妃过来搭把手的,见她这么说,便干脆将孩子递了过去。 一到了自己母妃怀里,端邑就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脖颈,将身体藏到了她的怀里,珍妃无奈,只得让福雅帮着固定好她。 等把挣扎不止的二公主固定好,李朝生才小心的将银针扎到了她的肘窝处,银针刚一进去,黑色就迅速从针尖处蔓延了上来。 众人一见,脸色顿时大变,“这……” “是毒。”李朝生应了句,便小心的碾动银针,挑出一滴血放入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瓷瓶中。 珍妃抱着二公主的手紧了紧,脸色瞬间苍白的骇人。 方灵倒还算冷静,紧握着略有些颤抖的手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李朝生摇摇头,“还不能确定,臣需要带回太医院仔细看看。” “要快。”方灵吩咐道。 李朝生一拱手,“臣自当竭尽全力。” “现在臣先用银针将二公主手臂周围穴位封住,暂时延缓毒素蔓延。”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一会儿臣会开一副安神药,珍妃娘娘,请尽快让二公主入睡。” 珍妃点点头,又抿了抿苍白的嘴角,控制着颤抖的声音道,“往日里这孩子午时过后都会午睡,今日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可是也与这有关?” 李朝生摇摇头,“臣还不能确定。” 珍妃闻言也没再多问,李朝生也没再耽搁时间,开完药方行了礼就急冲冲的回了太医院。 未时末结果就出来了。 19. 第19章 方灵和贤妃都没有回自己的宫殿,一直在雪阳宫里陪着珍妃等结果。 未时末的时候,李朝生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礼还未行完,方灵便率先开了口,“怎么样,可有结果?” 李朝生点点头,“禀贵妃娘娘,这种毒叫阎罗,中毒者起先不会有任何不适,但等到三天后,毒素蔓延至全身时,中毒者就会出现高热、惊厥、呕吐等类似于犯了风邪后的症状,而到了这个时候……也基本药石无医了。” 珍妃闻言顿时一个踉跄,得亏她身边的宫女和贤妃及时扶住才没跌倒。 方灵也皱起了眉头,急声问道,“可有解?” 李朝生沉吟片刻,“此毒是从冰绒草中得来的,要想解便需要与冰绒草相克的火绒草。而冰绒草和火绒草这两种草药都只生长在北戎的雪山上,采集困难,目前太医院并未储存。” 听到他这话,珍妃一下就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的端邑就没救了吗!” 李朝生眉头紧锁,在心里叹了口气,弯着腰,拱手道,“臣观二公主伤口,二公主应当是刚刚中毒,且伤口细小,又有臣银针压制,目前毒素尚未蔓延,我们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可以寻找解药。” 听到他的话,方灵当机立断,“汤圆,去请皇上,火锅,联系大哥,让他务必在三天之内弄到火绒草!” “是!” 这边方灵吩咐完,贤妃也紧跟着吩咐了自家宫女,她父兄如今还守着连门关,连门关靠进北戎,又时常有行商出入,想找到火绒草应当不难。 有了两人相助,珍妃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强压着心绪,吩咐福香,“传信给小弟,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火绒草!” “是!” 这边三人各自利用着自己的力量,那边姬玄崇和皇后在听说雪阳宫传了两次贵妃的专属太医且贵妃本人就在雪阳宫后,两人便急吼吼的赶了过来,走到半途便碰上了去紫宸殿请姬玄崇的汤圆。 “起来吧。可是你家主子有何事?”汤圆刚给姬玄崇和皇后行完礼,姬玄崇便率先开口问道。 汤圆颔首回禀,“禀陛下,我家主子没事,是二公主出了事。主子是让奴婢来请陛下的。” 姬玄崇皱起的眉头刚松开,就又皱了起来,“端邑?去雪阳宫!” 姬玄崇子嗣不丰,唯有那么三根苗苗,虽说平日里见他们少,可几个孩子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雪阳宫,众人尚未行礼,他便叫了起。 “李朝生,端邑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李太医连忙上前,言简意赅道,“陛下,二公主中了阎罗。” 听到‘阎罗’这两个字,姬玄崇眉心狠狠的跳了下,脸色也沉了下来,“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这是北戎独有的宫廷秘药。” “正是。” 姬玄崇咧开了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好啊,北戎的手竟然伸到我大景后宫来了!” “李阁,传朕旨意,令宫物司、掌宫局、慎刑司彻查后宫!” “另外传旨连门关、封河关、吴水关边境守军,斩断北戎粮草五日!给朕的二公主祈福!” 北戎这两年一直小动作不断,姬玄崇看在他们并未越界的份上也没搭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后宫!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发完了火,姬玄崇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解毒上,“此毒你可有把握?” 整个太医院,除了院正,医术最好的就是李朝生,两年前也是他把方灵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这两年也一直在费心的给方灵调理身体,故而姬玄崇很是信任他。 李朝生思索片刻,回禀道,“如果三日之内拿到火绒草,臣便有九成把握,如若拿不到,臣……只有两成。” 两成他其实都还说多了,阎罗之所以是北戎宫廷秘药,就是因为它的解药难得,而如果没有解药,这种毒也几乎不可能用其他手段来解,最多就是吊命,但能吊多久却也是个未知数。 听到他这话,珍妃攥着的拳头狠狠的握了下,方灵和贤妃的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 姬玄崇眸光暗沉,片刻后才道,“朕记得临阳王的母妃瑾太妃就是北戎人,当日入宫时便带了一株火绒草。” “李阁,传朕旨意,宣临阳王即刻晋见!” “是!” 在陛下一道道旨意从雪阳宫传出去时,二公主中毒的消息也传遍了后宫。 华羽宫瑶仙殿 温莲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攥着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她盯着宣纸上那一点墨迹,一双美眸中满是疑惑,“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她明明记得她没有让端邑这么早死啊?白月光都还没死,她也还没受宠怀孕,端邑怎么就提前中毒了呢? 难道是她主动改变剧情提前入宫的缘故? 那要是这样的话,后面的剧情还会按照她安排的那样发展吗? 她还能熬死白月光吗? “小主?小主!”温莲月的宫女清芷见她愣着神把字都给污了,便赶忙喊了几声。 温莲月回过神来,看了眼被污了的字迹,随意的揉了一把,便团成团扔到了地上。 “可有打听到二公主中的什么毒?” 清芷摇了摇头,“目前还尚未可知,只是能劳动李太医,想必不是什么普通的毒。” 温莲月再次沉默了下来。 清芷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我们要不要去雪阳宫探望一下?” “不去。”边说,她边重新铺开了一张宣纸。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写的时候没打大纲的缘故,来了这里两年,有些细节她竟是不记得了。 所以她得趁现在重新梳理一下剧情,如若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改变,那她可能就不能再干巴巴的等着白月光死了,必须得主动出击! 清芷见她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见她谪仙搬的小主半点没搭理她的意思后,只得默默的叹了口气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家小主好是好,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客客气气的,就是这性子太淡了,看什么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就像真的成仙了般,世间万物都无法照进她的眼睛里。 温莲月不知道小宫女在想什么,当然她也不在意,应该说在这个世界,除了她亲手造出来的‘亲儿子’,她谁也不在乎。 而与温莲月淡漠不在意的表现不同,流华宫夕颜殿的苏青音反应倒是很大。 “不是说是贵妃的太医吗?怎么成了二公主中毒了?” 宫商听到她这不满的口气,连忙压低声音提醒他,“小主,可不能这么说,您这么说不就是在盼着贵妃不好吗?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可是大不敬!” 苏青音冷哼一声,撇嘴道,“怕她做什么,这宫中谁不知道这贵妃就是个面团子,半点脾性没有,我就算是盼着……” “小姐!”宫商见她又开始口无遮拦,赶忙打断了她,“小姐,进宫以前你可是答应过老爷的,要谨言慎行,不依着自己的脾性行事。” 苏青音见她搬出了自家老爹,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不甘道,“我不明白,那贵妃究竟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我好看,家族也没什么贡献,我比她有才,父亲和两个兄长也是陛下最器重的臣子,而且、而且小的时候陛下还抱过我,我比她与陛下更加亲近,凭什么陛下就更喜欢她,什么事都要以她为先,我不服!” 宫商见她又犯轴,头疼得不行,可能怎么办,自己的小姐只能自己劝,“小姐呀,这里不是家里,没有老爷和少爷们宠着你的,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再说了,陛下抱你的时候你还没满月,而贵妃却是和陛下一块儿长大的,你说谁更加亲近?” 苏青音对她这话有些不满,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宫商见状继续劝她,“当初小姐你执意要入宫,老爷和少爷们都不让,觉得你的脾性在宫里迟早要惹祸,是小姐你自己承诺的,会改,会守规矩,不让陛下生气,不与后宫闹龌蹉,可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了,我也没让陛下生气,我还一直努力练曲子逗他开心呢。”苏青音说得理直气壮,却刻意忽略了另一句话。 宫商眼里满是沧桑,要不是眼前人是自己一直陪着长大的小姐,她铁定要拖出去狂揍一顿,让她好生清醒清醒的! “罢了,小姐你以后走到哪都把奴婢带着吧,奴婢看着你。”说完,她也不等苏青音反驳,便又道,“现在各宫应当都赶去雪阳宫了,咱们也赶紧去吧。小李子,去把小主那把画着青竹的油纸伞拿来,外面还有些晒。” 苏青音见她安排得头头是道的,瞅了眼自己的衣服,拽住她的衣角晃了晃,“商商,我还没梳洗打扮呢,得换件漂亮的衣服去见陛下~” 宫商:…… 小姐,你出生的时候夫人是把你的脑子扔了吗! 宫商心累,咬牙切齿道,“二公主病重,陛下心焦,你梳洗打扮给谁看!”是想被打入冷宫了吗! 苏青音见宫商急了,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等小李子把油纸伞拿来,就乖乖的带着人去了雪阳宫。 第二十章 雪阳宫里除了温莲月没来,就连因为动了胎气而卧床静养的穆雪儿都扶着宫女的手赶来了。 珍妃在看到这群娇滴滴的莺莺燕燕后,脸色很不好,给皇上皇后和方灵行了一礼便进内殿去陪端邑了。 端邑喝了李太医开的安神药,这会儿正熟睡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粉粉的,盖着薄被的小肚子一起一伏,两只小手还握成小拳头放在脑袋旁,瞧着可爱极了。 珍妃看着这样可爱的女儿,一直强撑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跟进来的方灵见着,轻叹了口气,伸手给她递了张帕子,“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我们肯定能找到火绒草。” 珍妃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眼那只瘦削纤白的手,起伏的情绪压抑不住,“贵妃娘娘,他们为什么要对我的端邑下手,她才三岁啊,还只是个公主,她碍不到谁的事的!” 方灵绷紧了嘴角,神色没了惯有的懒散,“不是端邑的问题,只不过是有人心思卑劣,手段阴毒,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让大景后院起火而已。” 珍妃还想问‘那为什么是我的端邑?’,可回头一想,答案不就摆在她面前吗——因为她,因为她们宣家啊! 她们宣家虽然比不得皇后身后的安国公府功勋卓著,也比不得贵妃身后的承恩公府是天子外家,就连镇守边关的苗家也比不上,但他们家却有个特殊的身份——前朝遗孤。 即便这个遗孤身份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早就该被淡忘了,可每到皇权动荡的时候总会有人时不时的要挑出来那么一回。 珍妃擦干眼泪,苦笑着看向床上的女儿,“在生了端邑以后,其实我是很庆幸的,庆幸端邑是个公主,不用像历代的皇子那样,被迫卷入皇权争斗,我和我身后的宣家也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一世,等以后我老了,还可以跟着端邑去她的公主府,享几天清福。” “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难不成非要我宣家灭族吗?!” 方灵见她情绪激动,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珍妃的娘家宣候府的事她也听过一二,知道这是一个出生便是原罪的家族,代代都不由己命,从景朝开国以来,宣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女儿入宫,如果生了皇子,那么不管宣家愿不愿意,都势必会被卷入纷争。 能存活到现在,宣家的历代当家人也是有大智慧的。 方灵再次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珍妃的肩膀,“用剑之人不会考虑剑的感受,争权夺利的人也不会在意自己是否伤及了无辜,要想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亦或是出头的枪,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来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 “打起精神来,端邑还需要你。我和筠仪也都会帮你。” 进来之前,方灵就发现贤妃一直在用深沉的目光打量众嫔妃,便猜测她应当是在使用自己的异能。 她本来也是想好好回忆下剧情,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信息的,但结果回忆了一圈却发现作者压根就没仔细写这一段,她只是把端邑当做了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小炮灰,简单交代了句皇帝最后抓了一个掌宫局的掌宫后,就着急忙慌的安排皇帝和女主谈恋爱去了。 方灵:…… 虽然你是一本言情小说,谈甜甜的恋爱是你的使命,但你对待炮灰能不能不要那么吝啬,他们也是命啊!领盒饭的时候就不能多交代一句吗! 方灵内心的波动珍妃不知道,但经她这么一提醒,倒是反应了过来。 她起身,重新整理了下仪容,“娘娘说得对,臣妾是该振作起来,走吧,我们出去会会她们!” 能收买端邑身边的宫人,又悄无声息的嫁祸给贤妃的猫,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很大可能就在那群嫔妃当中! 她不才,虽然只能看到她们头顶偶尔冒出来的字,但也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两人从内殿出来,众嫔妃已经被皇后打发走了,这让做好了战斗准备的珍妃气息一滞,差点没失态。 姬玄崇在和李朝生商量完治疗方案后,见她们出来,便问道,“端邑怎么样了?” 珍妃从懊恼中回神,恭敬道,“还在睡,神情很安稳。” 姬玄崇沉默了下,起身,“朕去看看她。” 末了他又安慰了珍妃一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朕是端邑的父皇,朕自会想办法救她。” 珍妃垂着眉眼,“多谢陛下。” 姬玄崇没再说话,抬脚便去了内殿看端邑。 皇后见状,也跟着进了内殿。 殿内没了其他人,珍妃和方灵走到贤妃身旁,珍妃压着声音问她,“怎么样?可有看出什么?” 贤妃眉头紧锁,“都很正常,除了盼着陛下多看她们一眼,心里有些酸妒以外,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珍妃有些失望,“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贤妃摇摇头,“也有可能是对方藏得太深。” 她的读心术有一个弊端,当同一场合出现五个人以上后,她就很难分辨出所有人的心声。 就像每日请安时一样,她只能从中选取一人或两人来听,其余的就像是干扰人的杂音一般,她能听见却分辨不得。 她沉吟了下,“如今怕是只有一个一个的查了。” 珍妃抿紧了嘴角,目光变得冷厉,“那便一个一个的查吧!” 敢对她女儿下手,不管是谁,她都绝对不会放过! 她们这边商量完,姬玄崇和皇后也从内殿出来了,两人也没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好生照顾、不必太过担忧后就离开了雪阳宫。 走之前,姬玄崇还特意看了方灵一眼,见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准备将她拎走,但一想自己一会儿还要去紫宸殿见临阳王,便又作罢。 等这两巨头离开,方灵和贤妃又陪着珍妃坐了一会儿,仔细商量了一番后,看着天色渐晚便也告辞了。 回到宸熙宫,方灵有些头疼,端邑的事让她心绪难安,晚上用膳时都只用了小半碗。 汤圆见着很是担忧,又去小厨房特意给她煮了一碗肉圆汤,“主子,奴婢知道你心善,忧心二公主,可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这是我按照夫人给的方子煮的肉圆汤,晚膳您都没用多少,快赶紧尝尝。” 方灵瞟了眼那碗肉圆子,圆子只有拇指大小,圆滚滚的漂浮在雪白的汤底中,上面还有几颗碧绿的葱花,瞧着倒是让人很有食欲,可她现在确实吃不下。 “你们端下去吃吧,我不饿。” “主子……” “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她需要理一理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 汤圆见此,只得叹了口气,端着肉圆汤出了内殿。 刚一出门,火锅和面条便围了上来,“怎么样?主子用了吗?” 汤圆摇了摇头,“主子说她吃不下。” 火锅叹了口气,“咱们主子这软心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现在宫里的人都当咱们主子是个面团子。” 她一说完,汤圆就横了她一眼,“火锅姐姐,这话可不许当着主子的面说。” 她们主子只是心善,不愿意仗着身份欺负人,可不是真的能任由别人捏扁搓圆的,要真触了她的底线,她也绝不会让那人好过! 宋嫔那个阴毒的叔母就是例证! 火锅当然也知道,只是随口感叹了那么一句,“我就是忧心主子,主子现在的身体可不能思虑过重。” 面条叹了口气,“我去把补汤熬上吧,临睡前无论如何都得让主子喝一碗,不然明天起来铁定又要头疼。” 自己宫女们的担忧,方灵这会儿无暇顾及,如今的事情让她有些茫然和烦乱。 入宫之初恢复记忆时,她是打定主意要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绝对不参合任何后宫的事的,可后来她遇到了投射着她前世影子的穆雪儿,共情之下插手了她的事,如今又遇到了端邑,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她又实在是不忍心…… 方灵轻叹了口气,正准备喝口茶缓一缓,脑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人就昏倒在了地上,手上刚端起的茶杯也应声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外,一直守着的汤圆和火锅听到动静,赶忙推开了殿门,见她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瞬间神情大变。 “主子!” “快去传李太医!” 李朝生正在加班加点的研究二公主的备选解毒方案,见宸熙宫的太监急吼吼的跑来说贵妃晕倒了,也顾不得许多,提着医药箱就火急火燎的赶往了宸熙宫。 紫宸殿 临阳王刚到,姬玄崇还没来得及找他要火绒草,李阁就连滚打爬的跑了进来,“陛下,贵妃娘娘晕倒了!” “什么!” “幼幼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姬玄崇深深的看了眼临阳王。 临阳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表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吊儿郎当的笑,“皇兄别误会,我只是关心小表妹而已,没别的意思。” 姬玄崇冷哼一声,“你最好是。朕找你也没有别的事,端邑中了毒,需要火绒草,你把太妃留下的那株火绒草给朕,朕可以满足你任意一个条件。” 临阳王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姬玄崇没理他,“你就在这里想,想好了告诉朕。” “李阁,去宸熙宫!”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贵妃晕倒这事,宸熙宫这边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后宫众人便都知道了,于是还在闲谈着二公主中毒之事的众妃嫔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宸熙宫。 这次温莲月也没有再高高在上的当个局外人,袅袅娜娜的就跟在了仪妃身后。 她们到时,姬玄崇正守在方灵身边,内殿外只有皇后和急匆匆赶来的宋依依坐镇。 众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像当初在雪阳宫时那般,借着关心的名义打听贵妃的病情,行完礼便安静的坐在了一旁。 就连三服五不服,说话不爱过脑子的苏青音都规规矩矩的坐着,没有多开一句腔。 皇后见此很是满意,毕竟这会儿陛下情绪着实算不得好,要是有人敢作妖,她怕是也没法说情,到时候怕是又要传皇后不贤。 外面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等消息,里面李朝生则是忙得满头大汗。 这次贵妃的病情着实来得凶猛,仿佛间又让他回到了两年前。 那会儿贵妃不知因何坠崖,被救回来时已经在水里泡了两天,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泡得发白,腹部和脑袋上的伤口更是狰狞得让人害怕,当时接到陛下让他去给贵妃医治的圣旨时,他甚至都给家里留好了遗言。 不过幸好,贵妃命不该绝,最后终是醒了过来,他的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将最后一根银针取下,眼见着方灵的气息平稳了下来,李朝生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娘娘已无大碍。” 姬玄崇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心却并未松开,“贵妃因何发病?” 李朝生沉吟了下,“看脉象,娘娘近日似乎有些思虑过重,以娘娘如今的身子是不宜多思多想的,需得放宽心才成。” 姬玄崇闻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汤圆和火锅,“怎么回事?” 汤圆和火锅听着他冷冰冰的声音,不自觉的抖了下,随即汤圆上前,垂着脑袋道,“禀陛下,主子是因为二公主的事才忧心的,晚上时晚膳也用得很少。” “为何不来禀报!”姬玄崇在宸熙宫是安排了人的,但凡方灵在外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过这是在内殿外,内殿内发生的事只有方灵带进宫来的四个宫女才知道。 汤圆不敢辩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旁的火锅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陛下赎罪,是奴婢们没照顾好主子,还请陛下责罚。” 姬玄崇冷冷的看着两人,正要开口,床上的方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嘤咛,姬玄崇听见了,赶忙转身,俯身去握住她不安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边拍还边温柔的轻哄,“幼幼乖,没事的,崇哥哥在呢,乖乖睡吧,没事啊。” 睡梦中的方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这份温柔,渐渐的又安稳了下来。 等她紧皱的眉心松开,姬玄崇才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淡漠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平淡道,“起来吧,这次看在你家主子的份上朕便饶过你们,如若还有下次,你们便自己去慎刑司领罚。” 汤圆和火锅赶忙叩头谢恩,“是,谢陛下,谢主子,奴婢等今后自当尽心尽力,绝不辜负陛下和主子的信任。” 姬玄崇又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转头对李朝生道,“二公主那边朕会让陈孝岚负责,你就专心照顾好贵妃便是。” “是,臣领旨。” “下去开药吧。” “是。”李朝生应完行了一礼,又回头对火锅道,“还请火锅姑娘随我一道前去,贵妃娘娘的药需得仔细煎服。” 火锅看了眼姬玄崇,在他点头后,才行了一礼,跟着李朝生走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李阁便走了进来,对着正坐在床边陪着方灵的姬玄崇行了一礼后,才道,“陛下,紫宸殿那边传来了消息,临阳王说他想好条件了。” 姬玄崇眉头一拧,沉着声音,“说。” 李阁垂下了眉眼,佝着的身体又向下弯了弯,努力镇定道,“他说,身为娘娘的表兄他想来探望一下生病的贵妃……” “放肆!”李阁的话音还未散尽,姬玄崇就已经暴怒了起来,“这里是后宫,他算幼幼哪门子的表兄!让他给朕滚!” “那陛下,火绒草……” 姬玄崇盛怒的气息一滞,他闭了闭眼,将烧到脑门心的火气强行按压了下去,“去告诉他,朕可以追封他母妃为皇贵太妃,与先帝合葬,让他好生想想!”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听得李阁脑袋都快埋到膝盖下了,一旁的汤圆也往墙角缩了缩,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姬玄崇发完了话,见李阁还没走,冷飕飕的眼神便扫了过去,“还有何事?” 李阁垂着脑袋,斟酌着用词,“皇后娘娘让奴才来问问贵妃娘娘的情况,外面各宫的主子小主们也都在期盼着贵妃安康。” 姬玄崇神色稍霁,“让她们回去吧,贵妃已无大碍。” “是。”李阁应完,这才行礼离开。 而众妃嫔在听到他传达的旨意后也没敢逗留,跟着皇后便出了宸熙宫,只宋依依和穆雪儿留了下来。 李阁见状,便劝两人,“宋嫔娘娘,穆婕妤,贵妃娘娘如今有陛下守着,您二位便放心的回宫吧。穆婕妤,您如今还怀着身孕,贵妃娘娘想必也是不愿您为她过分担忧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穆雪儿摸了摸尚未隆起的肚子,神情有些犹豫,一旁的宋依依见状,硬声硬气道,“怀着孩子还在这里逞什么强,难不成你还想让生病的姐姐担心你不成!” 穆雪儿神色一变,嗫嚅着嘴唇道,“我也想在这里等贵妃姐姐醒……” 宋依依白眼一翻,“得了吧,就你这身子骨,赶紧回去,大不了姐姐醒了,本宫派人来给你说一声就是。” 穆雪儿拧着眉头,抿着小嘴,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见宋依依瞪了过来,又只得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行了一礼后,又往安安静静的内殿看了一眼,才扶着宫女的手回去了。 她走后,李阁也不好再催宋依依,只得由着她枯守在内殿外。 而回了宫的妃嫔们有些也并未安寝,同样的在等着宸熙宫的消息。 华羽宫瑶仙殿 仪妃看着站在窗边定定看着宸熙宫方向的堂妹,忍不住出了声,“你在想什么?” 温莲月没有回头,语气飘渺淡漠,“命。” 仪妃一愣,“什么?” 温莲月抬手,抓住从窗缝中溜进来的一丝夜风,“命由天定,不由己身。如若有人妄图逆天改命,那便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她说得玄乎乎的,听得仪妃云里雾里,“你说这些干什么。” 温莲月轻笑一声,回过头来,“姐姐不相信命吗?” 仪妃轻哼一声,“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温莲月摇了摇头,绝美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中仿若戴上了一层面纱,使得她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姐姐又怎知你所谓的人定胜天不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呢。” 仪妃面色一滞,温莲月继续道,“桃花虽然艳丽夺目,但终究不是长寿之花,姐姐,这宫里该起风了。” 原本她还很担心因为她提前入宫改变了剧情,白月光不死了呢,如今倒是放心了。 “我乏了,回去安寝了,姐姐也早点休息。”说完,温莲月也没管仪妃的反应,径直转身回了寝殿,因而也没注意到仪妃看着她时那瞬间暗沉下来的目光。 宫中谁人不知贵妃喜欢桃花,莲月如今却以桃花来暗喻贵妃,还说那不是长寿之花,莫非贵妃今日之事与她有关? 仪妃皱紧了眉头,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双腿有些酸软,才回了自己的正殿。 这边两姐妹各自分开,苏青音曾经练习曲子的废弃宫殿里却有两个人在接头。 “是你对贵妃下的手?” “不是,贵妃的事我并不清楚,皇帝把她保护得很好,关于她的病情没有透露半分。”说完那人又道,“二公主那边怎么办?主子可有什么新的指示?” “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主子已经安排好了,这事不会查到你头上。贵妃那边暂时也不要动,她身后牵涉太多,一不小心会弄巧成拙。还有,这次皇帝巡视农耕的时间因着这两件事怕是要改,你尽快确定新的时间,我会让人来找你,今后我们不必再见面。” “明白。” 谈话声终止,随即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暗处走出,借着阴霾快速往百合宫而去。 在她走后不久,另一道身影也飞速的离开了废宫。 而在他们都离开了好一阵后,废宫殿内的破柜子里又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苏青音捂着嘴哆哆嗦嗦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出来后,她便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睁着眼,过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因为睡不着出来练练笛子,怎么就好死不死的撞破了这么大的秘密,而且撞破就算了嘛,她还因为太害怕没敢去看那两人的脸,现在压根不知道他们是谁,连想去告发都没法告。 这……这不是要命吗?! 苏青音欲哭无泪,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好一阵,才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事既然被她撞上了,怎么着她都得去给皇上说一声!绝对不能让皇上被蒙在鼓里! 第二十二章 苏青音打定主意便抄近道回了自己宫殿,准备等明日陛下不待在宸熙宫后,便去告发此事。 然而等到第二日,她还没得来及去找姬玄崇,皇后身边的明心便来宣她去坤仪宫了。 苏青音当时还有些懵,“皇后娘娘找我何事,如若不急,可否等我去见过陛下再去找娘娘,我有急事。” 明心嘴角抽了下,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和皇后讨价还价的呢。 “娘娘的事便是急事,小主还是先去的好,况且娘娘已经请过陛下,陛下一会儿也会过来。” 苏青音眉头皱了皱,虽还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在自家大宫女疯狂使的眼色中跟着明心走了。 到了坤仪宫,她见除了皇后以外,贤妃、珍妃、仪妃都在场,且珍妃看她的眼神很是莫测,似乎想要将她的皮给剥了,看进内里一般,不由得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这珍妃是什么毛病,咋这般看人,瞧得人都慎得慌。 看着她头顶冒出一排字的珍妃:…… 听到她心里吐槽的贤妃:……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随即便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苏青音见状,仿佛得胜般得意的轻哼了声,随后心情很好的拎着帕子规矩的的给众人请了个安。 请完安她也不等皇后发话,便径直问道,“明心说皇后娘娘您找嫔妾有急事,是什么急事啊?” 她这话问得相当直白,让在场三妃都有些讶然,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嗯……有些莽直的性子。 皇后倒是已经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道,“先坐吧。” 苏青音眉头一皱,正准备回一句‘不坐了,你有事就说事’,就被跟着一块儿过来的宫商扯了一下,她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强压着着急在仪妃下首坐了下来。 待她坐下后,皇后才朗声道,“周宁,把人带上来。” “是。” 坤仪宫的太监总管应了一声,便冲一旁摆了摆手,随即两个小太监便压着一个粗使宫女打扮的瘦削宫女走了进来。 那宫女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被人压着也是老老实实的,直到走得近了,她才猛的向苏青音扑来,“小主,救救奴婢,求求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你救救奴婢!” 苏青音被她这突然的一出弄的有些懵,一双杏眼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些,“我认识你吗?你谁啊?” 那重新被压制住的宫女似乎被她这绝情的话伤到了,清秀的面容顿时灰败下来,她眼露绝望,“小主你答应过奴婢的,只要帮你给二公主下毒,你就放奴婢出宫,奴婢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能反悔啊!” 苏青音更懵了,整个人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瞪着杏眼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给二公主下毒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好吧!” 说完,她又转头控诉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你叫我来不会就是想让人当面污蔑我吧,嫔妾没做过,而且嫔妾知道是谁做的!” 她一说完,那宫女也不甘示弱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说谎,奴婢和二公主无冤无仇,如若不是有人指使,奴婢怎么可能会去害她,娘娘,你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说谎!” 她离皇后有些远,皇后的能力覆盖不了,虽然看她神情恳切,眼神也真诚,但一时半会儿的皇后还是不能保证她说的就是真话。 倒是一旁的贤妃冲着脸色铁青的珍妃摇了摇头。 这宫女心里想的和她现在说的确实一样,每一个字都没有错漏,比很多人的所想所言都要一致。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大多数人在说话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说一半留一半,即便是孩童,他们言辞的表达有时候也会跟不上心中所想,可眼前这个宫女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与心中所想一样,就像个安排好的齿轮一般,再向着固定的轨迹运行。 贤妃对这一点有些不解,但这会儿她也不好给珍妃解释,珍妃在看到她摇头后,便单纯的以为这宫女没有说谎,原本已经稍微和缓的眼神在看向苏青音时再度冷冽了下来。 但苏青音这会儿却很懵,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先撞破了凶手的密谋,怎么现在却有个她压根就不认识的宫女跳出来污蔑她,但她也顾不得许多,唰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刻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这个宫女是谁指使的,但嫔妾可以肯定她是在说谎!” “昨日夜里嫔妾睡不着,便像往常一般去了废宫练习曲子,结果刚到,就陆续又有人来,嫔妾当时不知道来的是谁,想着这会儿来废宫的多半不是什么干正经事的,嫔妾又不愿撞破别人的好事,就随便找了个破柜子躲着,之后嫔妾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苏青音噼里啪啦的说着,她记忆很好,几乎一比一的还原了昨晚那两个人的对话。 等她复述完,又自信满满道,“虽然昨晚上我因为太害怕没看清那两人的脸,但是我记得他们的声音,是一男一女,只要皇后娘娘你把人叫来,我铁定能认出他们!” 她自幼就学习音律,对声音很是敏感,看过的她不一定记得,但听过的她一定记得! 皇后沉吟了下,苏青音如今的站位离她很近,她可以确保她说不出一句谎话来,而且她言辞恳切,逻辑通畅,不似胡编乱造。更何况,苏青音的父亲曾经与她父亲共事多年,她幼时也时常带着她一块儿玩,私心里她也不愿意相信毒是苏青音下的。 贤妃也知道皇后和苏青音家的这层关系,便率先开口道,“苏美人,你说你没看清那两人的模样,那你可还记得他们是往哪里离开的?” 苏青音摇了摇头,“我当时躲在里面,只能看到他们出了殿门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仪妃轻笑一声,“苏美人,你这范围就有些大了,往左往右可是能到很多地方的。你这样让皇后娘娘怎么给你抓人来辨,岂不是大海捞针?” 苏青音脸颊红了一片,却又理直气壮道,“那要实在不行就大海捞针呗,一宫一宫的认下去,嫔妾肯定能把那两人抓到!” 她这孩子气不负责任的话一说出来,仪妃脸上的笑意更甚,就连皇后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珍妃并没有心情听她在哪里扯淡,她眸色沉沉道,“苏美人,这里不是你说笑闲谈的地方,注意你的言辞!” 苏青音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珍妃并没有给她机会,转头便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既然不忍心审苏美人,那便请娘娘好好审审这个宫女,掌宫局既然把人交过来,那边不是她随意攀扯两句就算的!” 皇后听出了珍妃话里的威胁,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深深的看了眼珍妃,却又不能怪她,毕竟如若换成是她的大公主,她怕是宁愿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把人带上前来。” “是!” 两个小太监又把那宫女往前拖了拖。 等押着她重新跪好后,皇后微微向前俯身,神色冷厉的问道,“你说是苏美人让你给二公主下的毒,那本宫问你,毒药是谁给你的,又是何时何地何人与你接的头?苏美人除了许诺你事成之后送你出宫以外,还给了你什么?” “既然你惦念着要出宫,那想必宫外还有你在意的人,你可得想好了再说,本宫只听实话。” 宫女浑身哆嗦了下,似乎被威胁到了,但她垂下的面容却很是木然,像个没有情绪反应的木头,“毒药是苏美人身边的乐音给奴婢的,她事先放在了流华宫偏殿旁的一颗老松树的树根处,叮嘱奴婢一定要等到天黑了才取。” “奴婢是在六月初一那天拿的,那天流华宫的人都跟着苏美人去了聚荷馆,没有什么人在,奴婢很好进去。” “苏美人还给了奴婢一枚白玉簪,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奴婢不敢放在房间里,都随身带着。” 宫女边说边从衣襟里把她说的那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一看到那枚熟悉的白玉簪,苏青音瞬间就炸了,“娘娘,她在说谎!这枚白玉簪我前两日便丢了!就是在废宫里丢的!” “对了,当时贵妃也在,还有二公主!”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愤恨,“我知道了,肯定是贵妃陷害我!那日里因为我对她不敬,所以她才要置我于死地,好啊,我就说嘛,这宫里哪里有人这么大度,合着全是装……”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编排贵妃!” 皇后还没来得及让她闭嘴,殿外便传来了一道冷厉的呵斥声。 苏青音一个哆嗦,合着众人齐齐跪了下来。 姬玄崇看也没看几人一眼,铁青着脸径直坐到了上首,“皇后,朕让你负责审理此事,你便是如此审的,任由人把脏水泼在贵妃身上!” 皇后心里叫苦不迭,她哪里能想到姬玄崇会来得那么是时机,刚刚好就把苏青音大不敬的话给听到了。 “陛下赎罪,是臣妾一时疏忽。不过苏美人也只是情绪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的,她并没有要中伤贵妃的意思。” 苏青音虽然莽,但并不是全然的没脑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也知道了自己刚才言辞的不妥,赶忙跟着道,“陛下,是嫔妾错了,嫔妾就是因为刚才被这宫女诬陷,太过生气所以才胡说八道的,还请陛下宽恕嫔妾。” 姬玄崇神情并没有变好,也依然没有叫起,他危险的看着苏青音,语气冰冷得就像是藏在海底的冰山,“你被人诬陷生气,便可随意污蔑贵妃?你这是打定主意贵妃不会生气,还是说觉得她好欺负!” 苏青音浑身一抖,赶忙一个头磕了下去,“嫔妾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姬玄崇震怒,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梨花木的案几上,吓得跪了一地的众人再次齐刷刷的把脑袋埋了下去。 苏青音更是全身发抖,这还是她认识姬玄崇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生这么大的气,而且还是为了贵妃,她心里害怕的同时,又有些悲凉。 她好像真的争不过贵妃了…… 姬玄崇闭了闭眼,把盛怒的气息压下,声音冷冽的开口,“传旨,美人苏氏罔顾尊卑,对上不敬,还肆意污蔑贵妃,着降为……” “贵妃娘娘到——” 姬玄崇降罪的旨意还没下完,殿外便响起了唱名声,他脸色一变,迅速起身向外走去,见方灵被汤圆和火锅扶着走进来,赶忙迎了上去。 自己扶住她,有些责怪道,“身体都还没好,又瞎跑出来干什么。”说完,又瞪向汤圆和火锅,“朕让你们照顾好你家主子,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汤圆和火锅吓得连忙请罪,方灵见状,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软软的冲他笑了笑,“是我一定要出来的,你别怪她们,她们也是拦不住我。我就是听说给端邑下毒的凶手找到了,就想过来看看,可有审出什么?” 听到她这问话,姬玄崇脸色又黑了一下,但也没当着她的面多说什么,“还在审,既然过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说着,他便扶着她进了内殿,安置好后,才让跪了一地的人起身。 方灵见着也不好多问,只浅浅的向皇后行了一礼,便安静的坐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