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游戏》 1. 01 每到周五的傍晚，北城都特别堵。 如果没有必要，孟戚漾一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她坐在缓慢行驶的车里，一路抱着手机聊天，手就没停下来过。 上车没多久，出版社的编辑给她发了两张图片，问她更喜欢哪张作为新书的封面。 从选封面到对选定的封面提出细节上的修改，她们聊了一路。等这些敲定，编辑又和她闲聊了几句。 -编辑：老师，我是你的粉丝。这本书连载的时候我就在追，太喜欢男女主了！ -孟戚漾：谢谢喜欢。 -编辑：这本书的私募背景很专业，我和同事都怀疑老师是不是在那个行业干过。 -孟戚漾：没有啦，我是找人问了。 发完这句，孟戚漾抬了抬头，透过车窗看到了酒店的指示牌和大门。 终于要到了。 -编辑：能做这本书我超开心的，一定会好好做！合作愉快。 -孟戚漾：合作愉快。 -编辑：我下班了！ 车停在了酒店大堂外，有服务生来开车门。 进入十一月，天黑得越来越早。才不到六点就已经没什么天光了，整个城市像被蒙上了一层半透的深蓝色玻璃。 下车后，孟戚漾的微信上来了条新消息。 -尤欢：宝贝，你到了吗？ -孟戚漾：刚下车。 一阵风带着昨夜那场雨的寒凉吹过来，孟戚漾冻得抖了一下，裹紧身上的大衣，打字速度加快。 -孟戚漾：我先进去，换小号找你。 回完消息，孟戚漾走进酒店大堂。 这里今天白天举行了一场商业地产峰会，晚上是主办方安排的酒会。不同于白天的活动，晚上的酒会比较小型，“入场券”很少，听说可能还会有几个大人物现身。 为了那些只是可能会出现的大人物，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来。 孟戚漾的“入场券”是尤欢给她弄来的。存了大衣后，她拿着邀请函走进去。 里面的灯光调得很暖，不过分明亮，也不会暗得像不正经的地方那样暧昧，透着精致的纷奢。 她看到了几个眼熟的网红和出演过网剧配角的女演员，身边都有男伴。 北城最不缺这种名利场。 这不是孟戚漾常混的圈子，一眼望过去没一个认识的。她随意端了杯酒走到角落，点开微信，退出当前账号，登陆了一个小号。 她有两个月没上这个小号了，一登上去，几个联系人发来的消息就跳到了屏幕最上方。每个联系人的未读消息都不止一条，不点进去就只能看到最新的。 -私募基金经理：你老家在哪儿？我下次出差路过还能找你吃个饭。 -web前端：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神经外科：[语音通话] 都是按职业备注的。 看时间，最上面一条是这周一发的，下面那条和没接到的语音都来自一个多月前。 孟戚漾的指尖轻触屏幕，把这三个人都删了，然后去联系人里找尤欢。 -孟戚漾：我进来了。 -尤欢：顺利吗？ 正回着尤欢的消息，孟戚漾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了头。 金迷纸醉，水晶灯像女人们身上的珠宝，亮得晃眼。 似乎是她的错觉。她又看回手机屏幕。 在孟戚漾的目光没有扫到的地方，一个衬衫袖子随意卷着的男人揽着女人，百无聊赖地调笑。 余光看到有人走来，段嘉深转过头，眼中的懒怠终于少了几分，“阿诉，你怎么才来？我都打算走了。” 这种酒会，他们来露个脸已经很给面子了。 “开了个会。”姗姗来迟的谭诉还是一身正装。灰黑色的西装外套下是颜色浅了一个度的高领毛衣。 见他出现，有人端着酒杯、殷勤地过来打招呼。 谭诉来了段嘉深也就没那么着急走了。 打发了几个来攀关系的人，段嘉深搂着怀里的女人，和谭诉换了个清净的地方。 会场有扇侧门通向酒店的草坪，远处就是湖，在夜幕之下黑得像墨。 两人走到了玻璃门外。光从里面毫无阻碍地照过来，在外面也能看到里面。 段嘉深拿出根烟，身旁的女人很有眼色，乖巧地划了火柴给他点烟。 烟点上，段嘉深呼出一口，拍了拍女人的手臂说：“给你三哥也点上。” 女人看了谭诉一眼，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嗞”地一声，长柄火柴的一头窜出火光，女人用手挡着风凑上去，叫了声“三哥”。 谭诉也没看她，咬着烟，垂眼微微俯身，仿佛面对的只是点烟器，稀松平常。 同样是低头点烟，段嘉深做是风流，谭诉的动作多了几分斯文散漫。 火苗像献祭的火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女人的手晃了一下。 火光随之跳动得更厉害，映得架在谭诉鼻梁上的眼镜的金丝边闪了闪，像延时摄影里，清晨升起的太阳把最先把凝寂的湖面照成金色，又移开照向别的地方，粼粼的金光消失。 烟雾像湖面的水汽在夜色里弥散。 点完烟，女人回到段嘉深身边，想看又不敢多看。 段嘉深让女人离开后，没正形地和谭诉聊了起来。两人是发小，认识二十多年，熟得不能再熟了。 说话的时候，段嘉深时不时地朝里面看去，眼中闪过愠怒。 谭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低着头看不清脸，气质倒是段嘉深二十岁出头时最喜欢的清纯挂。 谭诉顺手把烟头按在了灭烟台，问：“认识？” 段嘉深收回目光，否认：“不认识。” 等了几秒等不到谭诉说话，段嘉深看向他，有点不甘心，“你这就不问了？” “你想说自然会说。”谭诉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疏懒随意。 段嘉深：“……” 段嘉深不满就这么被谭诉拿捏，好像自己上赶着要告诉他似的。 安静了两秒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记得几个月前，我说被一个女人骗了吧？” 谭诉又漫不经心地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她？” “其实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几个月前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段嘉深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因为觉得丢人。 “她叫孟戚漾，是个写小说的，在网上挺有名。可是和我认识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叫莉莉，刚从美国读研回来，正在求职。” “莉莉就是个很随意的名字。”谭诉评价说。 谁在意那些女人叫什么。 段嘉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谭诉：“她为什么骗你？” 提起这个段嘉深就来气。 之前莉莉忽然就消失了。一个女人，他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几个月前，很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她叫孟戚漾，那些身份全是假的。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用假身份接近自己，后来看到她一本书的行业背景，再联想到他们几次吃饭的聊天内容，猜到了几分。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以为那本书里好歹会有点他的影子，或者男主就是按他写的，结果翻遍整本书，没一个角色跟他沾边。 谭诉有兴致地听完，问：“你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那倒没有。”段嘉深还不至于被女人迷昏了头，“都是些最普通的，就连想让法务告她也站不住脚。” 因为她书里写到的都是些行业日常，细枝末节。 书是人工智能背景，他那时候投了个新项目就是做这个的。 孟戚漾骗他说回国想进这个行业，想先多了解一点。她每次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他说什么她都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男人对这种都很受用，他不由讲了很多，还都是主动讲的。 他当时笃定她是想进那家公司，想着她开口提，就给她安排，反正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谁知道崇拜和爱慕都是假的。 她是来他这儿采风、积累素材的。 “今天让我在这里碰到她了。”段嘉深越回忆越气，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 向来都是女人在他这儿上赶着，那些小伎俩在他眼里都很拙劣。他还是第一次被个女人骗得团团转。 段嘉深又往孟戚漾那儿看了一眼，却见人已经不见了。 谭诉气定神闲地听完故事，中间还点了根烟。吐出的烟雾轻盈地勾勒着他的鼻梁，绕着那副金丝眼镜。 “你是气她骗你，还是气她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段嘉深愤恨不语。 答案很明显。 都有。 谭诉又问：“打算怎么办？” 语气淡淡的，尾调稍稍上扬。 段嘉深正要开口，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说：“再说吧。我今晚得回去一趟，老头子找我。” 临走时他又叮嘱了一句：“这事我嫌丢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才跟你说的，你可别跟别人说。” 段嘉深走后，谭诉兀自抽完了那根烟。 一点猩红的火光消失于无，远处湖面上裹挟水汽而来的风吹走了烟味。 他正要推门进去，一个人从里面把门推开，声音殷切：“谭总，好巧。” ** 孟戚漾这边正在洗手间补口红。 她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一个人。 -尤欢：我帮你打听好了。梁轩往通向草坪的侧门去了。大冷天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吹风。 -尤欢：听说他长得还不错，戴了副眼睛挺斯文的，今天穿了身西装，应该很好认。 -孟戚漾：行，我去了。 回完消息，孟戚漾看向镜子里，觉得豆沙色的口红还是有点深了，又擦掉了点，才离开洗手间去找梁轩。 他是建筑设计师，三十岁，小有名气，听说私下比较轻浮。 孟戚漾穿过大半个会场，走向僻静的角落。 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她就感受到了凉丝丝的空气。里面的暖气充足，让这股冷不至于难熬，反而清爽得提神醒脑，像夏日里的薄荷冰。 外面确实有个男人。 他站在夜色之中，只有背影，又高又挺，旁边就是室内外一亮一暗的交界处，那条明暗的交界线距离他只有小半步。 孟戚漾保持着半推门的动作，站在暖色的灯光里，开口时轻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请问是梁轩老师吗？” 男人听到声音转身。 像寂阒无声的夜被孟戚漾这个闯入的外来者打破，她身后的光映向他。光与影的交界线落在了他半边的手臂上，照出西装讲究的细节。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孟戚漾仿佛看到一本书口刷金、封面是纯色硬壳织物配金色文字、厚重珍贵到让人肃然的书被翻开了。 这哪里只是长得还不错。 谭诉扫了眼她的裙子，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眉梢轻挑，“你是？” 孟戚漾走了出来，身后的门合上，隔绝了暖气。她勾起唇，极具欺骗性地笑了笑，随便诌了个名字：“我叫莉莉。” 2. 02 “就叫莉莉？”男人的声音在黑压压的夜色里很低沉。 他在说“莉莉”这两个字之前极短地一下停顿。因为语调不紧不慢，这个停顿很容易捕捉到。他又以轻声结尾，给人一种“莉莉”这两个字有别样意味的错觉，分外好听。 孟戚漾又随便编了个姓，“我姓苏，叫苏莉。老师叫我莉莉就行了。” 接着，她又说：“我是个自由撰稿人。最近想给一个建筑设计类的公众号写一篇关于您的稿子，想和您聊聊。而且我一直对建筑设计很感兴趣，也想趁这个机会向您多学习学习。” 谭诉看着她，“哪个公众号？” 孟戚漾：“‘建筑日常’。” 谭诉：“写过什么文章？” 连续两个问题，倒不是咄咄逼人，而是主导。这种主导里又带了一丝情绪，像是针对她的。可细看，他的脸上一派温煦，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孟戚漾预感这次恐怕要失败。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试图拿回主动权，借着回答引出目的：“我写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也上过一些稿子。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我回去整理一些文章和链接发给您。” 因为身高差距，她说话时微微抬着头，仿佛在看崇拜的人，那张清纯漂亮的脸上带的忐忑和羞怯都刚刚好。 谭诉：“你每次都这样？” 孟戚漾眨了眨眼睛，“什么？” 谭诉：“我是说，你每写一篇文章前都会这么细致地去了解？” 原来问的是这个。 刚才一瞬间，孟戚漾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那是当然。不了解透彻怎么能把文章写好。” 谭诉：“那你牺牲很多。” 孟戚漾试图从男人的脸上找出点阴阳怪气的痕迹来印证不是她太敏感。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的只有温文尔雅。 她给了个标准回答：“这是积累的过程，我乐在其中。” “我留个号码给你。” 孟戚漾看了男人一眼。 刚才提加微信被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打岔了，她打算找个机会再提，没想到他主动给号码。 她正要拿手机记号码，又听他说：“有没有笔？” 孟戚漾有在包里放一支笔和一个便签本的习惯，用来随时记录灵感，有时候也会用手机的备忘录，全凭她当时想用什么记。 她打开手包，指尖都碰到笔了，却又转向另一支外观花哨一些的。 “眼线笔行吗？”她也没有把便签本拿出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眼线笔。 孟戚漾注意到了那手上的三枚戒指。 因为有婚戒，这年头戴戒指的男人不少，但除上镜艺人外，把戒指当饰品戴的男人不算多。这东西戴不好会起反作用，而他一只手上戴了三枚。 拇指上有两个，上面一个很细的素圈，下面是枚刻着几何花纹的条戒，中指上是一枚比拇指上的细一些、花纹也更简单的条戒。 银色的金属冷光很称那手，一样的冷白。三枚戒指一点也不冗杂累赘，像国王权杖上彰显权势地位的宝石。 设计师的品味都这么好的么？ 孟戚漾伸出手，“没有纸，写在我的手心吧。” 她的掌心摊开向上，莹莹如一捧夜间的雪。 “那怎么行。” 温和的声音带着点不赞同的语气，显得体贴周到，像不忍把她的手弄脏。 孟戚漾：“那写在哪——”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对面的男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 他要写在烟上。 男人左手拿着烟，拇指和食指捏在烟嘴之下，右手拿着她的眼线液笔，手指上的三枚戒指隐隐反着光。 因为写字，他微微垂着头，眼睛也垂着，精致的细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是恰到好处的斯文，又因为眉目生得偏冷，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更加矜贵。 号码很快写完，烟和笔被一起交到孟戚漾的手里。 “谢谢梁老师，到时候我发文章给您。” 道别过后，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刚刚开始的长夜里，孟戚漾推开门回大厅，手里还拿着那根带着号码的烟。 本来是她想让他在掌心写字，却被他反客为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暖气驱散了冷意，她觉得自己身体里血液的流速在加快。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像遇到了对手。 她回想起尤欢给的关于这个梁轩的信息。 轻浮是没看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藏得太深。 她扫了眼会场里的男人，包括那几个拥着女明星的，倒是没有一个有他那样贵气的。 ** 回去后，孟戚漾给浴缸放水，卸妆、脱衣服泡澡。 水汽升腾，热意爬上皮肤，驱赶疲惫。她懒洋洋地枕着浴缸的边缘闭上了眼，脑子里想的是那个梁轩。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微信已经切回了大号，她给尤欢发消息。 -孟戚漾：梁轩的眼镜是不是金丝边的？ 隔了十几分钟，尤欢也没有回复。 尤欢是游戏主播，这个点正在直播，要到凌晨才下播。孟戚漾上本书完结后好不容易才把日夜颠倒的作息调回来，没有等她回复，泡完澡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尤欢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宝贝，我刚醒。他的眼镜应该是金丝边的吧，我就见过他一次，也不太记得了。怎么问这个，难道你找错人了？” 孟戚漾的手机开着扬声器。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刚冲好的咖啡，坐到了飘窗的羊毛毯上。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尤欢：“怎么奇怪了？” 非要说为什么，就是直觉。 孟戚漾想了想:“他长得非常……不错。” 语音另一端的尤欢沉默了一下。她是了解孟戚漾的，她形容男人的长相，不会轻易用上“非常”两个字。 尤欢不可置信：“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梁轩是个大帅比，就算只见过一次，她也会印象深刻的。按孟戚漾的品味，应该不至于。 孟戚漾“嗯”了一声。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接着，尤欢又说：“我觉得长得不错你觉得非常帅也不是不可能。我俩对男人的喜好一直不一样。” 孟戚漾喜欢成熟的男人，征服起来有挑战性的那种。而她喜欢阳光有活力的弟弟，对熟男就没什么感觉。 孟戚漾想到那张线条优越的脸，没有说话。 尤欢问：“你有没有拍他的照片？看到照片我一定能认出来。” 孟戚漾：“没有。” 尤欢：“我去网上搜了一下，没他的照片。” 孟戚漾：“我也搜过了。” 梁轩不是那种明星设计师，作品还有相关新闻是能搜到的，但没有他本人的照片，有也是一堆人一起的，放大了都看不清谁是谁。 “你有没有加上他的微信啊，他朋友圈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孟戚漾：“有号码还没加。” 尤欢：“可惜我认识的人和梁轩也不熟，没他的号码，不然可以对一对号码是不是。” 经她一提，孟戚漾想起来：“你能不能问问他，梁轩昨晚西装里面穿的是什么？” 挂掉语音，尤欢就去问了。 她和人家只是普通朋友，昨晚让他提供梁轩的动向也是说有个朋友崇拜梁轩，想找机会认识。跟这人不能透露太多，她还得找个借口问。 没过多久，尤欢问完了，给孟戚漾发消息。 -尤欢：他昨晚也没多留意，不记得了。 -尤欢：我想了想，你们以前不认识也没交集，他应该没有必要骗你。 -孟戚漾：也是，大概是我想多了。 又聊了几句，梁欢就去洗澡吃饭了。孟戚漾盘腿坐在羊毛毯上，喝了口咖啡。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飘窗玻璃洒进来，照得人身上很暖，适合看书晒太阳。 她面前有张小桌子，上面放了好几本书，都是又大又厚的那种，是她为新书买的资料。 她的新书涉及到建筑设计，女主是个建筑设计师。 书旁边放了盒烟。 孟戚漾拿起烟盒打开，半盒烟里只有一支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到。 是昨晚那支。 她没有抽过这个牌子的烟，好奇地把它拿出来横在靠近鼻子的地方嗅了嗅。 有点凉，好像是薄荷的味道，又有类似沉香的木香，混合着烟丝味，闻得她蠢蠢欲动。 接着，她把烟拿到眼前，指间轻轻一捻，把烟转到了有字的那一面，在阳光下看着那串深棕色的数字。 昨晚的眼线液笔是很细的那种，深棕色，出水量也小，通常用来画几笔下睫毛。因为小巧方便携带，孟戚漾会带出来补妆用。 笔头是软的那种，他落笔的时候应该不知道，所以开头那个“1”有点粗。后面就好了，笔画匀称，收笔的时候很轻，还能看到笔尖的形状。 孟戚漾拿起手机存了这串号码，然后切到微信小号，通过号码搜到了微信。 纯白色的头像，昵称是“S.”，地区是北城，没有个性签名，点进朋友圈什么都看不到，大概是对非好友不展示。 她点进“添加到通讯录”，设置备注“建筑设计”，添加标签的时候单独新增了一个标签“素材1109”。 最后，她在好友申请那里输入：梁轩老师好，我是昨晚酒会上的莉莉。 点了“发送”后，孟戚漾拿起打火机。 烟被点燃，她夹着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比她平时抽的烟凉。 房间里一时没有声音。 那串号码从最后一位开始，被微弱的火星逐渐吞没，有的经过孟戚漾的唇、舌、口腔，化成了她身边缭绕的烟雾，有的变成了烟灰落下。 她余光扫了眼桌上的手机。 是不是不对劲，加上试一试就知道了。 只是，她等了大半个下午，书都看了很多页了，那条申请像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3. 03 南城这个时节的气温比北城高一些，不少人还穿着秋装。 傍晚的天边，云是金红色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沿机场高速行驶。 坐在副驾上的助理韩远正趁着路上的时候汇报工作。 他和几个人是上午到南城的，下午替老板出席了一场慈善拍卖会，这会儿接了刚落地的老板去个饭局。 汇报完工作，韩远想起来还有件事。 “谭总，另外还有件事。”他通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了一眼，“有个叫莉莉的，找梁轩。” 隔了几秒，像是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后排传来带着几分懒怠的声音：“她说什么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韩远纳闷了很久。 这个手机一直是他在保管，算是工作电话，名义上是他老板的。应酬的场合多，难免要应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的都是这个号码，平时是他在处理。 ——梁轩老师您好，我是昨晚酒会上的莉莉，冒昧打扰。我整理了几篇文章，通过微信发给您吗？ 韩远一字不差地念了短信的内容。 他也算是什么内容都见过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叫错名字的，开始以为是发错了，后来想到他老板昨晚确实去一个酒会。 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拿捏不准怎么处理，只好请示。 谭诉：“你让她把文章发过来，看看写得怎么样。” 韩远：“好的。” 车到酒店，天已经黑了。 饭局就安排在了下榻的酒店。韩远不需要陪同，就拿着电脑和工作手机去了酒店的行政酒廊处理工作。 另一个助理梅琳过来打招呼的时候，韩远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梅姐。” 梅琳看他一惊一乍的，问：“怎么了？” 韩远：“看小说。” “恐怖小说？”梅琳打量着他，“你看上去是个硬汉，没想到胆子挺小。” 韩远想反驳，可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梅琳坐到韩远对面，打开电脑，也处理起了工作。 没过一会儿，她看到韩远拿了张纸巾。 “……你怎么了？” 韩远抬起头，眼眶有点湿润，“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动。” 梅琳：“你看的不是恐怖小说么？” “结尾很感人。”韩远说，“真的很好看，梅姐，我把链接发给你。” 在韩远的强力推荐下，梅琳打开了链接。看完后，她感叹：“没想到是这样的反转，太好看了。还有没有别的？” ** 到了谭诉这个位置，应酬上的那些酒要是他真不想喝，没人勉强得了他。所以喝多的情况不太常见。 饭局结束，他把外套交给了等在外面的韩远，抬手松了松领带。 韩远跟着去了套房。 “谭总，那个莉莉发来了文章的链接。” 莉莉的第一条短信里的意思是想加上微信，但老板没提，他当然不可能擅自做主，就让对方通过短信把链接发了过来，多余的什么也没说。 谭诉摘了袖扣走到窗边打开窗，任由风吹散身上的酒气，问：“你看了？” “挺好看的。”韩远当然不会说自己看哭了。 谭诉睨了他一眼，“让梅琳看看。” 韩远：“梅姐看过了，也觉得好看。”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 韩远：“……” 看来这个答案老板不是很满意。 谭诉点了根烟，“她笔名叫什么？” 韩远：“莫非有信。” 有点奇怪的笔名。 隔了几秒，谭诉吐出口烟，问：“搜过这个笔名么？” 韩远：“搜了，就写过发来的这篇短篇故事。” 他和梅姐搜的时候还看到不少网友在问“莫非有信去哪儿了”、“莫非有信是谁的马甲”。 谭诉回身弹了弹烟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段嘉深。 -谭诉：你那个莉莉有几个笔名？ 对面很快回复了。 -段嘉深：？ -段嘉深：一个啊。 “正在输入”的提示还在闪烁。 -段嘉深：难不成还能有好几个？ -段嘉深：她那么狡猾，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想想我他妈更气了。 -段嘉深：怎么突然提起她？ 一连三条消息显示着段嘉深的没好气。谭诉倚在窗边，指尖点着屏幕。 段嘉深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你不会是想嘲笑我吧？换成是你，你也会被骗，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他的语气笃定极了。 输入框里，才起了个头的句子被删掉，换成了另两个字。 -谭诉：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她跟狐狸似的，你就是没碰到，碰上了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谭诉：以为我是你？ -段嘉深：？？我怎么了？ “不说她了，说起她我就气不顺。我现在在机场，一会儿飞美国。” 谭诉回了条语音：“昨天怎么没听你说。” “昨晚我不是回去了一趟么，老头子交了个并购给我，还挺棘手。加上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我估计得在那儿待一阵。” 段嘉深又发来一条十三秒的语音：“昨晚我回去就后悔告诉你了，你怎么可能不嘲笑我。也是我没防备，被她清纯的样子骗了。谭三，我跟你说，是你也得着了她的道。” -谭诉：不会。 -段嘉深：…… “谭总，那个莉莉刚才又发短信来了。” 莉莉发来链接后，韩远一直没回复，正好想请示接下来怎么处理。 谭诉回身，慢条斯理地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抬眼问：“发了什么？” -莉莉：还有别的文章，到时候可以发文档给您。 ** 孟戚漾晚上找了部电影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就在旁边。昏暗的房间里，光线随着投影上的画面变化。 手机屏幕倏地亮了，孟戚漾看了一眼。 消息来自从下午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的微信小号。 梁轩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下午那条好友申请发出去后一直没有回应，孟戚漾就给他发了条短信，结果短信也像石沉大海。 她和尤欢分析梁轩昨晚可能只是敷衍她，都打算放弃了，傍晚快六点的时候收到回复，要看她的文章。 这年头很多作者都不止一个马甲。孟戚漾发的是她去年用马甲放飞自我写的一个恐怖故事，没人知道是她。 链接发过去，对面又是两三个小时没动静，她又发短信催。 孟戚漾暂停了电影，拿起手机，主动打招呼。 -孟戚漾：梁轩老师好。 -孟戚漾：老师在忙吗？ 她给梁轩备注的是“建筑设计”，这次他倒是回复很快。 -建筑设计：在出差。 一句“出差”让这大半天长久的回复间隔变得合理了，真的假的不重要。 孟戚漾顺着他的话回复，游刃有余。 -孟戚漾：周末还要出差，好辛苦。 -孟戚漾：老师应该没有女朋友吧，不然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建筑设计：谁说我没有？ 正要继续寒暄的孟戚漾手指顿住。尤欢说的。 她挑的就是这种好下手的。 而且以她自己的经验来看，梁轩这样的玩咖是不愿意定下来的。 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建筑设计：不确定我没有女朋友，还这么晚找我？ 一开始还半倚在沙发上打招呼的孟戚漾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文字信息就这点不好，看不出语气。 梁轩这句话有两种解读，一种是暧昧的，一种是讥讽的。 -孟戚漾：本来是想给老师发文章的，时间确实有点晚，不知道老师方不方便呢？ -孟戚漾：应该方便的吧？老师这样的人要是有女朋友，肯定就明天再通过我的申请了。 她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建筑设计：文章呢？ 同样是要文章看，孟戚漾觉得他傍晚回短信的语气和现在不太一样。 她切回短信界面看了看。 傍晚那条短信是：把文章发过来我看下。 其实也就多了几个字。 -孟戚漾：我下午发的链接老师看了不满意么？ -建筑设计：“每日建筑”不收小说。 抱着手机的孟戚漾：“……” 好严格。 她发了个文档过去。 -孟戚漾：这是我写的影评。 她暴露了一个马甲，贡献了篇影评，这次的成本有点大。 -孟戚漾：我下午看书遇到个问题，想问问老师，可以吗？ -建筑设计：什么？ 孟戚漾起身去了飘窗那边。一本书展开在桌上，上面有她下午做的记号。 -孟戚漾：我在看马赛公寓的案例。 -建筑设计：柯布西耶？ -孟戚漾：没错。 -孟戚漾：我看了他的介绍，为什么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建筑设计：他主张用机器的理性精神来创造一种满足人类实用要求、功能完美的“建筑机器”，并且大力提倡工业化的建筑体系，马赛公寓就是。它的承重墙被钢筋混凝土取代，整个建筑腾空在地面，混凝土结构裸露在外。 孟戚漾看着他发来的这段解释。 这么短时间就回答了，应该不是网上搜的。 -孟戚漾：现在有的网红建筑好像也是这种风格。 -建筑设计：在当时是开创性的，很多人不接受。但他影响了现代美学。 -孟戚漾：明白，太超前了。 -建筑设计：在考我？ 他察觉到了。 好敏锐。 -孟戚漾：怎么会，我有什么能考老师的呢。 -建筑设计：那就是蹭课。 -孟戚漾：可以算是吧。 -建筑设计：没有免费的课。 -建筑设计：都是有代价的。 都是有代价的。 孟戚漾看着这句话若有所思，问：代价是什么？ 这时候，正要登机的段嘉深收到了谭诉的消息。 -谭诉：说点让你气不顺的。 -谭诉：[图片] -谭诉：[图片] 段嘉深看到的是好几张截图。 -谭诉：你那个莉莉。 段嘉深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哪来的截图？” “我的。” 段嘉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什么时候跟她认识的？” 谭诉扫了眼另一只手机上跳出来的那句“代价是什么”，移开目光，“昨晚你走后。” ？？ 得知是怎么回事，段嘉深气笑了，“又是差不多的套路，她可真行，看来是惯犯。” 谭诉：“你以为她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从某种角度说，这也算是自作多情了。段嘉深转移话题问：“我猜她这次要写建筑设计。她认错人，你怎么还给了号码？” 谭诉：“想看看她拿什么文章糊弄，顺便看看她是怎么糊弄你的。” “……” 越说越心烦的段嘉深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翻起了和孟戚漾的聊天记录回顾自己是被怎么糊弄的，意外找到了一丝欣慰。 “虽然她用的一个套路，但比起来，明显对我比较上心啊。而且她叫你老师，叫我深哥。” 接着，谭诉的手机就连续震动，收到了九张聊天记录。 段嘉深又继续说：“我说了换你也会着她的道。” 长得漂亮，看你时又满眼都是崇拜，哪个男人吃得消。 谭诉开了扬声器，手指划过一张张图片。 一样的方式，不一样的措辞，每一张都是明显的倾慕。 听到段嘉深的话，谭诉回了句，“不会。” 段嘉深：“我们打赌。” “赌什么？” 都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了怎么可能还上当，不是缺心眼么。 他要是就这么跟谭三赌，也是缺心眼。 段嘉深想了想，“赌你会不会被发现。” 谭诉笑了一声，像是在笑他无聊。 “孟戚漾聪明得很，已经在试探你了，你别以为很容易。”段嘉深就是看不惯他气定神闲嘲笑自己的样子，“我们赌你能不能成功骗过她，在她得意洋洋收集完素材要消失的时候拆穿她。” “赌什么？”谭诉问，“赌你们明年要开发的那块城南的地？” “……”段嘉深停顿了一下，“你趁火打劫啊。” “你们肯定要找人合作。” “那块地的合作我说了不算，得看老头子。”段嘉深犹豫了几秒，“行，你要是成功把她骗到最后，我就一定去老头子那里争取成功。你要是输了，也得出点血。” 段嘉深今年投了个烧钱的项目，已经大把的钱投下去了，连个响都没听到，无底洞似的，一直想拉谭诉入伙。 谭诉：“行。” 段嘉深：“希望‘梁老师’能给她上一课。” 谭诉笑了一声，温文尔雅：“深哥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叫老师的。” “……”滚蛋吧。 段嘉深：“我飞了。” 孟戚漾这边，那句话问出去后对面就没了动静。 偏偏停在这个话题上。 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了回复。 -建筑设计：不早了，我明天还要见客户。 孟戚漾：“……” 故意的吧。 4. 04 接下来几天，孟戚漾联系梁轩的频率不高，就周日跟他打了个招呼，周二又问他出差回来了没有。他回复得都很慢，像是很忙。 周三，尤欢约了孟戚漾出来吃午饭逛街。 聊天的时候，两人提到了梁轩。 尤欢：“我就说他不是敷衍你才给你的号码，不然他直接拒绝你好了。有些人就是假正经，都是套路和手段。” “他确实很会。”这点不可否认。 尤欢：“你跟他都聊了什么？” 孟戚漾打开微信小号，把聊天记录给她看。 尤欢翻完记录，嗤笑：“看吧，私聊你之后他就露出了本性，女朋友那段还有代价那段，多暧昧啊，这些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 孟戚漾收回手机，“暧昧吗？” 尤欢：“不然呢。” 单看确实挺暧昧的，但孟戚漾带着目的，身份也是假的，看那两段总会想到另一层意思。 两人来的这个商圈商场林立，即使是工作日人流量也很大。 她们说话间正好从一家商场出来，孟戚漾看了看四周，“民森是不是离这里不远。” 她说的“民森”是民森建筑事务所，创始人是建筑大师温民森，现任主理人是温老的孙子，梁轩就是这家事务所的。 “好像是。”尤欢用导航查了一下，“确实不远，开车不到10分钟。你要去看看？” 其实，梁轩回答了问题后，孟戚漾就无所谓他对不对劲了，只要是这一行的就行。 但她们来都来了，就顺路去看看。 今天是孟戚漾开的车。民森建筑事务所很好找，跟着导航很快就到了。 “在北城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栋楼真特别，不愧是民森的总部。”尤欢感叹，“让我拍两张照。” 民森总部的大楼是温老当年亲自设计的，从外面看起来像几个几何体的堆叠，外立面是白色的，坐落在人工湖边，和周围的观景完美结合。 孟戚漾把车停在路边，让尤欢拍照。隔着条马路刚好能拍到整个建筑。 “我就不拍了，照片记得发我。”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素材。 “那我多拍几张。” 尤欢举起手机，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她们旁边开过，车头那帕特农神庙式的进气格栅最先闯入镜头，汹汹而来的强势感立刻占满手机屏幕。 孟戚漾听到尤欢的感叹，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黑色的车窗和车身，占据了副驾车窗外的全部视野。 等镜头里再次完整地出现那栋白色的建筑物，尤欢调整角度拍照。 离开手机镜头的车驶向了镜头对准的方向。 拍完照，孟戚漾和尤欢停好车，走进民森总部。 事务所的一楼有个对外开放的展厅，展示的是一些已经落地的建筑的模型，包含设计说明。北城的大剧院、图书馆、民俗博物馆，还有近两年落成的几个标志性建筑物，都来自民森事务所。 展厅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应该是结伴来的。 孟戚漾和尤欢走过展厅，去了接待台。 “两位好，请问有预约吗？” 孟戚漾：“你好，我想问问梁轩在不在，我是他的朋友。” “梁轩老师出差去了，还没回来。” 孟戚漾：“什么时候去的？” “上周六。” 孟戚漾没再多问。 她是在周五晚上的酒会见到的梁轩，周六给他发消息，他说在出差。 确实是上周六去的。 离开接待台，两人去了展厅。 尤欢低声问：“你是来打听梁轩的啊？” 孟戚漾：“就是再来确认一下。” “你还怀疑？就因为我们两个对他的长相评价不太一样？” “还有气场。”孟戚漾总觉得梁轩不该是那样的气质和气场。 都是很玄乎的东西。 尤欢顿了顿，说：“出差也对得上，你现在打消怀疑了吧？你们无冤无仇的，以前也不认识，谁闲的没事冒充啊。现在冒充一个人不容易。” 孟戚漾“嗯”了一声。 尤欢说的有道理。 连出差都对得上，除非是故意骗她，根本没必要。 她本来也无所谓梁轩身上那点不对劲了。 尤欢：“宝贝，你们写小说的想象力就是丰富。” 换她可想不到这么多。 之后，孟戚漾拉着尤欢去展厅参观。 她们两个都是外行。孟戚漾最近做了不少功课，稍微好一点，一边看一边对着展板拍照。尤欢看那些模型，倒也不觉得枯燥。 ** 另一边，民森的现任主理人温司云刚刚开完会。 他一身凛冽地走过，看到他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没人敢靠近，生怕被殃及。 他来到休闲区的走廊，全透的玻璃前站着一个男人。 “听说刚才有人来找梁轩。”温司云走到他身旁。 男人没有说话。光洁的玻璃虚虚地映着休闲区轻快的灯光和男人修长的身影，贵气又淡漠，那副金丝眼镜在玻璃中虚得只剩下金色的线条。 温司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楼下展厅，看到两个在参观的女人。 他们所在的地方能把整个展厅尽收眼底，而楼下的人因为角度，看不到他们。 “这就是你那天突然让人把梁轩派去出差的原因？” 谭诉站着没有动，微微低着头的样子宛如在看沙盘，“我不能让他去出差？” 温司云戳穿他：“你什么时候记得梁轩这号人了。” 谭诉转头看向温司云，注意到了他身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森冷。“你开会的时候又骂人了？” “方案做成那样我当然要骂。”想到会上的方案，温司云的脸上又覆上了一层霜。 谭诉：“不能每次都靠发火解决问题。” 知道他又要说管理的方式方法，温司云最烦听这些，却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务所是需要有人管理的，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做设计。 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是有赵缙么。” “我听说你又跟他吵架了。”谭诉漫不经心地提起。 “……”温司云心虚起来，“我说你怎么有空来。他又跟你告状了？” 谭诉：“赵缙的能力很强，我对他放心，才安排他过来的。” 温司云和赵缙的思维方式不同，温司云注重的是交上来的方案好不好，设计让不让人满意，赵缙注重的是怎么管理整个事务所。两人的侧重点不同，自然会产生矛盾。 这都没什么，都是为事务所好。 让温司云不满的是，赵缙会找谭诉告状。 谭诉还是那样浅淡的语气：“下次别当着别人的面跟他吵，他会很难做。” 温司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容易冲动，这次吵架不占理，顿时气焰全无，“知道了，哥。” 谭诉和温司云是表兄弟。温司云的爷爷温民森是谭诉的外公。 因为家学传承，自小耳濡目染，温司云在建筑设计上很有天赋，毫无疑问是温老的继承人。 但是他的性格也很不好，而且很不耐烦处理人际关系，也不会处理，温老不放心把事务所交给他。 后来温老生病，把谭诉叫了过去，将事务所交给了温司云和谭诉两人。他当然知道谭诉无暇管理事务所，就想让他帮忙盯着点。有谭诉在，他也放心。 谭诉就派了赵缙过来管理，只偶尔过问事务所的事。 “在这里偷偷看有什么意思，不下去打个招呼？”温司云看向楼下的展厅，转移话题。 两个女人还在参观，一个依旧在很专注地拍一些信息，另一个在旁边的屏幕上玩互动建模游戏。 离她们不远，几个男大学生在小幅度地推推搡搡，望着她们这边。即使听不到声音，都能感受到男大学生躁动的荷尔蒙。 谭诉往下瞥了一眼。 楼下，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被推了出来，其他人在小声怂恿。 两个男生终于有了动作。 谭诉收回目光转身。玻璃中，领带的深红色、衬衫的白色全都变成了背影的深黑色。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别人的事了？” 温司云：“我就是想知道梁轩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个项目要让他出差。” “去哪里？” “丹麦。” “让他多去两个月。” ** 孟戚漾今天去民森事务所的大楼，意外在展厅里收获不少。尤欢还被几个学生认出来了，场面就变成了她的水友见面会。 其中一个男生还来要孟戚漾的微信，孟戚漾本来委婉地拒绝了。他们几个男生是A大建筑设计专业的本科生，她研究生都毕业了，中间差了好几年。 后来男生听说她对建筑设计感兴趣，又说有问题可以问他，孟戚漾就加了。 回去的路上，尤欢提起那个男生。 “他长得白白净净，还挺帅的。” “比我小6岁。”孟戚漾今年27。 尤欢：“谈恋爱嘛，你空窗挺久了，和弟弟谈恋爱很香的，可以试试。他还是建筑设计专业的，你有问题能随时问。” “那多耽误人家。” 学生就该谈那种美好的恋爱。 孟戚漾虽然加了他好友，但不打算经常找他。一是怕他误会，二是总白白问人家也不好，她也会有负担。 如果顺利，她还是倾向于找梁轩，一点负担都没有，就像以前一样。 “你要是喜欢，我把他推给你？” “算了。”尤欢是喜欢弟弟，不过前段时间刚分手，没什么兴致。 晚上，孟戚漾把在展厅里拍的照片导进电脑归类整理，把重点记录在她做的资料库。 翻着翻着，她看到一张图。 下午在展厅，她就注意到了这张图，当时心里就有点疑问。 有问题当然要问。 她用电脑登上了微信小号。 5. 05 灯火通明的大厦里，刚结束一场跨国的视频会议。 与会人员在整理着资料和记录。 助理梅琳正在快速地记下了老板安排的事。 叮嘱完所有的事，谭诉最先离开会议室。 韩远看到工作手机上刚来的消息，跟了出去。 “谭总，那个莉莉又发消息来了。” 谭诉放缓脚步，“发了什么？” 还是在会议室里的语调。 韩远当作是汇报工作：“发的是一张图片，问这个是不是真的可以实现。” -莉莉：[图片] -莉莉：老师，这个真的可以实现吗？ 除了微信加上莉莉那晚，这只手机一直在韩远这里。 这几天莉莉的消息也都是他在回，不过收到的时候会告诉老板一声。 前几条消息要么是问候的，要么是问他是不是还在出差，都比较好回，这条就不一样了。 韩远是学商科的，平时也接触不到建筑相关的内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还得查查资料再回复，很头大。 谭诉扫了眼他点开的图片，“给我吧。” 之后，电话响了，谭诉接了电话，走进电梯。 大楼外，司机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人出来，立即下来开车门。 电话讲了十几分钟，黑色的车在路上穿行。车里随着外面不断变化的街景，光线明明暗暗。 结束后，谭诉拿起另一只手机。指节上的红宝石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闪着光。 -这是温司云做的概念设计。 消息发出去，对面秒回。 谭诉倒是不急，晾着信息，等从烟盒里敲出根烟，才懒倦地低头看了一眼回复。 然后，他的眉梢挑起。 -莉莉：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图片，这么巧啊，没想到就是你们事务所的。 看到梁轩的回复，孟戚漾终于明白那张图上的建筑物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特了，对她这样的外行人来说，超出了她对建筑的想象。 原来是概念设计。 她其实经常看到“概念设计”这个词，好像懂，但真要她说是怎么回事，她又说不清楚。 -孟戚漾：抱歉又是晚上打扰老师。 -孟戚漾：要怎么理解概念设计？说明不会落地吗？ -建筑设计：不考察现有的生活水平、技术和材料的，在未来十到二十年能实现。 -孟戚漾：原来是这样。 -建筑设计：喜欢温司云？ 原本回复消息都不需要思考、看到消息手就在键盘上动起来的孟戚漾停顿了一下。 她是做功课的时候知道的温司云。 提到国内的建筑大师，肯定绕不开温老。温司云是温老的继承人，天赋很高，而且长了张好看的脸，气质清冷。现在在网上的人气很高。 都是搞建筑的，虽然温司云的名气更大，又是梁轩的上司，但也不好在梁轩面前说喜欢人家。 或许尤欢说的对，他的本性在慢慢露出。 她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喜欢他这么暧昧的话。 -孟戚漾：听说温司云老师的脾气有点古怪，不太好相处。 -孟戚漾：我还是更喜欢梁老师的设计，和我们普通人的距离更近一点。 聊天界面上很快多出一句话。 -建筑设计：我也不太好相处。 照片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孟戚漾关了文档，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句话。 过了几秒，她放下手，继续在键盘上打字。 -孟戚漾：没听说哎。 -孟戚漾：好不好相处，相处看看就知道了。 她又发了一句话，转移话题。 -孟戚漾：老师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建筑设计：还要过几天。 梁轩果然顺着她的话回复了。 但界面上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建筑设计：靠文字吃饭的打字都这么快？ 这是在说她转移话题。 -孟戚漾：还好，我的速度不算快了。 -孟戚漾：梁轩老师出差也不要太辛苦，早点休息。 -孟戚漾：我下次再打搅您。 -孟戚漾：晚安。 四条消息是连着发出去的，几乎没有间隔。孟戚漾展现了什么是真正的打字快。 可以想象收到消息的手机这一刻有多热闹。 劈里啪啦地敲完键盘，孟戚漾不再管这个小号，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大号上有新的消息。 -刘姐：漾漾，你过几天有空吗？ -孟戚漾：怎么了？ -刘姐：我打电话跟你说。 之后，刘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刘姐是个制片人，和孟戚漾认识好几年了，打电话来是想让她参加过几天的一个饭局。 “人不多，就几个主创。主要是你的剧快开机了嘛，总是线上聊也不方便，导演他们想见见你。” 孟戚漾一直以来在大家的眼里都比较神秘。 出了那么多本书，也被翻拍了，读者很多，她从来不出席签售会或什么活动，也不会去开机仪式。网上也没有她本人的照片。 她卖掉的第一个影视版权就是刘姐那边买的。那时候刘姐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制片，她也还没什么名气，两人可以说是相识于微末，后来也是互相成就。 刘姐组的局她还是要给面子的。 饭局最后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确实像刘姐说的，人不多，就一些主创，还有导演带来的朋友，也是这部剧的资方之一。 孟戚漾的笔名叫“绕辛”，打招呼的时候大家都叫她“辛老师”。 “辛老师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导演笑眯眯地说，“我女儿很喜欢你的书，本来今晚要跟我一起来的。” “网络作者很多都很年轻。”刘姐今年快四十了，气质干练，面相和善。 说到“年轻”，刘姐想到了一些往事。 “我们认识的时候她本科刚毕业，我说想买她的版权，她还以为我是骗子呢，后来通过她们网站联系她，她才相信。” 那时候刘姐自己也没现在这么风光，想买孟戚漾的版权是喜欢她的书，觉得拍出来会很好看。 不过那部剧后来能爆她也是没想到。 现在她们一个是几部大火剧的制片，一个是头部网络作者。 有刘姐这样的人在，几乎不会冷场，其他人也比较健谈。大部分时间里，孟戚漾就坐在旁边听着。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导演和他那个资方朋友拿着手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拿着手机起身，说是听说有认识的人也在这里，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走后，包间里剩下的人在讨论是什么人让两人这么客气，专门过去打招呼。 有人说：“应该是什么大人物。” “能是什么人啊，让我们的资方都这么客气。” 刘姐说：“资方是有钱，但是在北城，光有钱哪够。” 不光有钱的，那就是另一个圈子了。 寻常人想沾上边都难。 等导演他们回来，一问，果然是刘姐说的那样。 “什么人啊？” “姓谭。” “那个谭家的人？” 了解点那个圈子的都知道北城谭家，刘姐说：“下次也给我引见引见。” 导演叹了口气：“好说，等我先混个熟脸。” 想要混熟哪那么容易。 饭桌上的人就着这个话题聊起了八卦。 比如哪个女明星跟了那个圈子里的谁，比如哪位前辈手段厉害，靠生了孩子得到正式的名分，让不少人眼红，后来有人效仿，却什么也没得到，再比如某位资源很好的小生，其实是谁捧的。 有些八卦就算在演艺圈也是秘闻，不是谁都知道的。 比如和孟戚漾差不多大的编剧老师就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以前都没听过。 刘姐注意到孟戚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怎么了？” 孟戚漾笑了笑：“没什么，吃困了。” 饭局结束，大家就散了。 这地方交通还算方便，孟戚漾是开车来的，来的时候路上也没怎么堵，这个点回去就更通畅了。 她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意外地一个身影正在从她刚才吃饭的酒店里走出来。 ** 韩远这边刚陪老板结束了一个饭局，正一边往外走，一边听老板嘱咐下周的事。 走出门，立刻能感受到一阵醒神的冷风。 谭诉停下，“行了，你回去吧。” “好的谭总。” 韩远说完，看到一辆车缓缓地开过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本来以为这是别人的车没在意，正要走，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含笑看着他们。 “梁轩老师？好巧啊。” 韩远晚上喝了酒，脑子转得有点慢，以为是认错人了，结果听到旁边传来他老板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他蓦地反应过来梁轩是谁了。 所以这是莉莉！ “我刚才在这里吃饭，没想到老师也在。”孟戚漾看了眼和他站在一起的男人。 “见客户。” 说话间，一辆车由远及近，从夜色里开了过来，车灯照得谭诉的眼镜上浮上层一闪而过的光。 车停在了孟戚漾车的后面，衬得她的车秀气了不少。 孟戚漾注意到了，从反光镜看了一眼，也没当回事。 这里有豪车出入很正常。 韩远当然能认出来这是接他老板的车。 酒店的服务生已经走过去打开车门。 他下意识地看向老板，发现老板在看着他。 这目光好像有什么事要安排他做。 他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要开口问，就见他老板温和地笑了笑。 “韩总，车来了。” 如果是在发消息，韩远此刻真的很想回：？ 6. 06 韩远迷迷糊糊地上了车。 他在过分宽阔的后座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趁着车门没关，他试图把头探出去说点什么，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见他老板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搭着车顶，俯身向他看来。 车外的光线被遮挡，韩远也被挡住了。 谭诉：“手机。” 韩远慢半拍反应过来老板要的是那部工作手机，马上拿出来。 谭诉接过手机，“慢走。” “……” 恭而有礼的两个字，韩远听得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往里面坐了坐。 车门被从外面关上。 他被关在了里面，手臂上还挂着件黑色的大衣。 他老板的。 孟戚漾从反光镜能看到后面。有车门挡着，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 男人站在车边，原本引人注目的车成了那晚酒会上他戴的戒指，点缀着他身上的矜贵，还有不动声色的游刃有余。 至于他的客户……给人不太聪明的感觉，有点怪。 不知道的很难分辨谁才是甲方。 车从孟戚漾旁边驶离，男人走了过来。 从孟戚漾的角度注意到他黑色的西装外套下隐隐闪着一段金属的冷光，是一截金色的链子。 链子西装马甲的一颗扣子延伸到马甲的口袋，中间垂坠出一个弧度。 是表链。 这年头很少见到怀表了，用作配饰的也不多。 这一弯金色像道银河，破开黑，讲究极了。 “梁老师怎么走？”她抬眼问。 谭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我以为回答过你几个问题，你会提出送我。” 没提当然是不愿意送了。 孟戚漾笑着：“我以为老师是出来见客户的，会有人一起，已经安排好了。” “没有。” ** 韩远坐着车，离酒店越来越远。 入职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把老板留在原地，自己坐着老板的车回家。 “我们真的就这么走吗？”他不确定地问司机钱师傅。 钱师傅是谭家的老人，跟在老板身边的时间更久，应该更了解老板的意思。 钱师傅如往常一样开着车，语气平静：“谭总的意思就是让我把你送回去。” “可是——”韩远欲言又止。 他就是有点慌。 他又想到那个莉莉。 他帮老板回过莉莉的消息，也算是接触过她。从消息来看，是莉莉想接近他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用了假身份。 在他的印象里，莉莉应该是那种妖妖娆娆、特别会来事的女人，他这几年跟着老板出入各种场合见多了这样的。 很难把莉莉和那张清纯漂亮的脸对上。 尤其她写的恐怖小说还特别吓人、特别好看。 他很快把思绪从莉莉转移到了老板那边，思来想去，决定发条消息问问。 -韩远：谭总，需要我们一会儿调头回去吗？ -谭诉：不用。 孟戚漾这边刚收拾好副驾，把包放到后排。 车外的男人像是才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打开车门，带进来夜间的寒凉，和一股清冽独特的草木香，混着一点点酒气。 孟戚漾对上了他的眼睛，见他挑了挑眉。 “你好像不愿意送我。” 孟戚漾一时辨不出他的意思。 她应该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才对。 “怎么会，顺路的事。再说，我后面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老师。” 她的回答换来一声低笑。 “我开玩笑。” “……”又来了。 孟戚漾很不喜欢这种不知不觉就被他主导的感觉。 “梁老师住哪里？”她问。 谭诉：“金庭壹号。” 孟戚漾听说过金庭壹号，在城南占据着绝佳的位置，房价在北城算不上最高的那一拨，但也贵得吓人。 她在导航输入地址，金庭壹号不算远，开过去十几分钟，和她回去是一个方向。 “梁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孟戚漾开着车驶离酒店。 “今天。” 明明前天晚上说还要过几天才回来的。 这种男人多半嘴里没个真话。 孟戚漾嘴上回着：“真是太巧了。” 国槐是北城最常见的行道树之一，夏天会开一串串的花。正是国槐落叶的月份，前几天又是场大风，不少枝干都秃了，枯瘦的树影排着队列飞快地从车窗外掠过。 一阵铃声响起，来自副驾。随后，声音戛然而止，被挂断了。 “老师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先在路边停车。”孟戚漾说。 “工作上的事，现在已经是周末了。” 谭诉说话间，手机上跳出来两条消息。 -段嘉深：？ -段嘉深：为什么不接？在做什么？ 他垂眸看了一眼，划掉消息。 谁知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孟戚漾笑了笑：“我还以为梁老师是个工作狂，毕竟上周末还在出差。” “总要有休息的时候。” “也对。” 孟戚漾的嘴角始终带着一弯弧度，恰当地显示着她的温软和此刻面对仰慕的人的高兴，好像听到什么都发自内心认为是对的。 谭诉：“你不用一直这么客气。” 孟戚漾反应了一下，猜他大概说的是称呼。 “那我叫你轩哥吧。” 话音落下，她听到的是一声轻笑。 她抽空往旁边睨了一眼。恰好车经过一段暗处，车里也跟着暗了下来，她身旁男人的脸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剩下线条优越又淡漠的轮廓。 “不能这么叫么？”她问。 一句话的功夫，车又开到灯下，路边的光线洒了进来。 “当然可以。”伴随着好听的声音，那种模糊的淡漠感消失，余下的是温煦的笑意。 仿若不会拒绝女士任何要求的绅士。 孟戚漾被他脸上从暗到亮的那一下晃了眼。 “好好开车。”他看了眼前面，提醒。 孟戚漾收回目光：“好的，轩哥。”她叫了新的称呼。 不用他提醒，她也会好好开车。 跟着导航转弯后，孟戚漾挑起另一个话题。 “金庭壹号很贵。” 据她所知，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建筑设计师这么赚钱的么？ “这是我们事务所的项目，内部有优惠。” “原来是这样。” 在孟戚漾看来，就算有优惠依旧很贵。看他的气质，应该是有点家底的。 谭诉：“关于我的文章，你想怎么写？” 文章本来就是借口，孟戚漾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写。 “除了专业上的，我还想写点生活上的。比如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写稿方面的事她可以张口就来。 谭诉看向她，“你平时除了写文章外，还做些什么？” 孟戚漾正要回答，反应过来差点又被他掌控话题，“轩哥，是我先问你的。” “不愿意告诉我？” 孟戚漾被问得一噎。 在人设里她得愿意。 她回答：“插花，泡茶，做饭。” 没一个是真的。 一声低笑传来。 孟戚漾余光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 谭诉：“很适合你，莉莉。” 孟戚漾以前也用过“莉莉”这个名字，挺久之前了，大概是去年。 但梁轩叫出“莉莉”的感觉很不一样，有点像是翻开一本书，念着书里让他迷恋的女主角的名字，动听、缱绻，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一下。 他和她之前接触的几个男人都不一样，似乎更加有耐心，段位也更高。 孟戚漾正要问他平时喜欢做什么，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 “要是不方便，可以先在路边停车。” 这句话孟戚漾不久前才说过。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周到还是想把这句话差不多地还给她。 “不用。”她接了语音电话。 “姐姐。” 孟戚漾的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 孟戚漾：“你好，是湉湉那里有什么事吗？” “她不太舒服，现在在医院。” “她怎么了？你们是在学校那边的医院么？” “是的，在急诊。” “我现在过去。”孟戚漾看了眼导航，离金庭壹号不远了。 “好，姐姐你别急。” 电话里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女生又说：“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孟戚漾安心不少，“嗯”了一声：“麻烦你了。我一会儿就到。” 电话结束，导航的声音还在继续—— 前方三百米红绿灯路口右转，走最右侧车道。 “这里放我下来吧。”低沉的声音接在了导航的声音之后，倒是没有多问。 大概是她脸上的担忧太明显。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七百多米。 孟戚漾也没有犹豫，在路边停了车，换上了一脸刚刚好的歉意，“抱歉，轩哥。” 这张脸总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谭诉：“去医院要紧。” 等人下了车，孟戚漾隔着副驾的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清俊的身影像精致的饰品，把单调的夜色装点得纷奢绮丽。 “慢点开。” “晚安，轩哥。” 她收回目光，直接调头，开往医院方向。 周五的晚上，不少人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周末出去吃饭。这个点各大购物中心都快关门了，正是回来的时候。 路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大都穿得很严实，有的还把外套的帽子戴上了。 金庭壹号附近有个地铁站。从地铁站里走出来，被风吹得瑟缩的人讨论最多的是，又要迎来一轮降温了。 凛冽的风卷着国槐的落叶，软绵绵地绕在谭诉身边，衬得他的西装越发挺括，却也单薄得惹眼，仿若在另一个季节。 他回了个语音电话。 段嘉深的声音传出：“怎么挂我语音啊，消息也不回。” 谭诉答了句：“有事。” 听出他的敷衍，段嘉深说：“国内应该是周五晚上快十点了，你总不能是还在开会。什么场合不方便接电话啊，不会是我搅了你什么好事吧？” 越说越没个正经。 “你从纽约打来就没有正事？”谭诉走到路口右转。 一尘不染的三接头皮鞋踩着落叶，在沙沙声里沾了很薄的一层灰。 路口两个等红绿灯的女人望着宽阔的背影，收不回目光。 “真的有人在冷天也就穿一身西装啊。都不冷的吗？” “肯定冷。可是真的好帅！” “是的，男人还得是西装啊。” 段嘉深前几天也是忙得不分昼夜，才有机会喘口气。 “没什么正事还不能找你了么？顺便关心下梁老师有没有露馅。” 从小到大，只要是有能压谭诉一头的事，他都会很高兴。 谭诉扯了扯嘴角：“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莉莉管谁都叫哥？” 段嘉深那股懒洋洋的得意收了几分，问：“怎么，她也叫你哥了？什么时候改的口？” “不久前。” 段嘉深反应过来，“嚯，你刚才是和她在一起啊。” 谭诉不理他的好奇，还是那样浅淡又散漫的语气：“饭局出来遇上，让她送了一程。” 大洋彼岸的段嘉深想了想，他当初好像没被送过，更加愤恨了。 他在别的方面找回场子，“虽然她改了口，还是不一样的，我一开始就是深哥。”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 谭诉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我记得我们在金庭壹号是邻居。” “是啊。”段嘉深纳闷他怎么提这个。 谭诉：“你金庭壹号的房子在哪儿？” 段嘉深想了想，“不记得了。” 平时又不去住。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过去住，不记得哪层了。” “我记得好像在31还是32层来着。” “行，我想起来了。” 一栋高楼就矗立在不远处。 “怎么让她给你送那儿了？”段嘉深疑惑地问。 “就这还被她多问了几句。” “为什么？” “贵了。” 这还贵？ 段嘉深：“对了，你那儿是风声么？呼呼的。” 他倏地想到什么，语调变得欠欠的：“我们三哥不会是半路被人抛下，只能走路过去了吧？我听说今晚北城大风。” “被抛下的不是你？”谭诉走进大楼，风声停止，“一年了才发现。” 段嘉深：“……” 今晚的风怎么不再大点呢。 7. 07 孟戚漾赶到医院，看到了正在输液的姜湉。 姜湉病恹恹地看了她一眼，“用不着你来。” 姜湉是孟戚漾同母异父的妹妹，小她九岁，今年九月刚上大一。 孟戚漾回了句“来都来了”，看向坐在旁边的女生，冲她笑了笑：“麻烦你了，陪姜湉过来。” “不麻烦，我和姜湉是舍友嘛。今天周五，宿舍的其他人都回家了，就我们两个在宿舍。” 这就是给孟戚漾打电话的女生，叫郁倩，是姜湉同宿舍的同学。 孟戚漾总联系不上姜湉，就和她的舍友互换了联系方式，让万一有事联系她。 姜湉的这袋水才挂上去没多久，要一阵才能输完，孟戚漾打算先把郁倩送回宿舍。 郁倩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姐姐留下来陪姜湉吧。” 姜湉开口：“我不用陪，让她送你。再晚宿舍要关门了。” 孟戚漾：“走吧，送一趟很快。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打车我也不放心。” 姜湉和郁倩两人是A大的学生，孟戚漾也是这里毕业的，对去A大的路很熟。 路上，孟戚漾和郁倩闲聊了几句。 “姐姐，听说你在写小说？”郁倩问。 孟戚漾：“姜湉告诉你的？” 郁倩点点头。 “她怎么说的？”孟戚漾好奇地问。 郁倩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句。” 其实还有几句，主要的意思就是，她姐姐写得不怎么样，是个扑街。 郁倩的停顿让孟戚漾大概有数了。 想想也知道，姜湉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郁倩又说：“我也在写小说。” 孟戚漾有点意外：“也在网上？” 郁倩点头：“我才签约没多久，还是个新人。” 她对姜湉的姐姐一直很有好感，到现在还记得报道那天，她们宿舍其他人要么是父母送来的，要么是自己来的，就姜湉是姐姐送来的，很漂亮的姐姐。 谁会不喜欢漂亮姐姐呢。 “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互相看文。”郁倩说。 能一起进步最好了。 孟戚漾：“好。” 把郁倩送到后，孟戚漾回了医院。 姜湉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脸色有点苍白，正在挂的那袋水还剩一点。 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她睁开眼看了看，又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孟戚漾也没有说话，就帮她看着输液袋。 来急诊的人不少。这里靠A大近，很多人看起来都像是学生。 孟戚漾靠在椅背上刷了会儿朋友圈，又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她的微博上都是未读消息的红点，除了各种各样的@外，还有不少读者询问她什么时候开新书。 在热搜刷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切到微信小号，点开那个白色的头像。 此时，坐落于城南的金庭壹号的32层难得亮着灯。 这里一直没人住，不过时常有人来打扫，看不见灰尘。 坐在沙发上的谭诉捏着烧了一半的烟，靠近烟灰缸。睡袍宽大的袖口往上滑，露出一截腕骨，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素净随意。 主卧的浴室里还残留着水汽，金丝眼镜安静地躺在边桌上。 他看着眼镜旁跳出新消息的手机，捏着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烟身轻点了一下。 烟灰掉落。 -莉莉：轩哥，你到了吗？ -莉莉：真是不好意思，没把你送回去。 这个点爬着也到了。 他掀了掀眼皮，拿起手机。 -谭诉：没事。 -谭诉：还在医院？ -莉莉：是的，还在医院。 -谭诉：无聊？ 孟戚漾还真是无聊想打发时间才想起的他，没想到被他直接戳穿。 她回复消息承认。 -孟戚漾：是啊。 -孟戚漾：轩哥在做什么？ -建筑设计：抽烟。 孟戚漾动了动手指。 可惜医院不能抽烟。 -孟戚漾：你还没告诉我，工作之余喜欢做点什么。 -建筑设计：看展、采风。 很官方的回答。 -孟戚漾：无聊的时候都怎么打发时间？ -孟戚漾：你不会说工作太忙，没有无聊的时候吧。 对面好几分钟没动静，像是被她猜到了说辞。 接着，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孟戚漾点开，见是一个形状很奇怪的东西。 -孟戚漾：这是什么？ -建筑设计：猜猜看。 孟戚漾重新点开照片。 照片里物品在一个靠墙的柜子上，体积不大，银色的金属质地，没有的痕迹。主体类似水滴的形状，下面比较尖，自上而下有一道道规整的凹槽，水滴的下方有三根高高的支脚，形状类似蜘蛛的脚，先往上折一下，再向下，末端很细很尖。 它的影子从支脚下斜斜地延伸出去，投在桌子和墙面上，影子的三只脚被拉得更长，像电影里怪物的影子。 造型简单又古怪。 -孟戚漾：工艺品？ -孟戚漾：蜘蛛？ -建筑设计：它有具体的功能。 -孟戚漾：首饰架？ -孟戚漾：打孔机？ 越猜越离谱，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对。 -孟戚漾：猜不出来。 -孟戚漾：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建筑设计：这么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孟戚漾：“……” 她不吃他这套。 -孟戚漾：我要是猜出来，轩哥有什么奖励吗？ -建筑设计：猜不猜得出来都有奖励。 这么好的么？ 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建筑设计：奖励是打发了时间。 所以他是给她找了件打发时间的事。 -建筑设计：不要去搜，不然奖励会消失。 -孟戚漾：按摩仪？ -建筑设计：睡了。 -建筑设计：明天告诉你。 “……”得不到答案的孟戚漾抓心挠肺。 余光看到姜湉动了动，她转头。姐妹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下。 她把手机屏幕转到了她那边，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姜湉对着照片看了好几秒，“电子……宠物蜘蛛？” 孟戚漾摇头。 “那是什么？”姜湉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 孟戚漾：“我也不知道。它有具体功能。” 姜湉想了想：“不会是按摩用的吧？” 姐妹两人的脑洞倒是一样。 孟戚漾：“不是。” 姜湉拿出手机，对着孟戚漾的屏幕拍了一下，然后打开购物软件识图。 “我搜到了。” 孟戚漾：“别跟我说。” 她看书看剧都不喜欢被剧透。姜湉则相反，觉得剧透无所谓，甚至还很喜欢被剧透。 姜湉努了努嘴：“你肯定猜不到的。” 孟戚漾被激起了好胜心，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是办公用品相关的么？”她问姜湉。 闭目养神的姜湉眼睛都没睁：“不是。” “……” 时间倒是不知不觉被打发了。转眼，姜湉的最后一袋只剩下一点就能输完了。 孟戚漾猜不出来，放弃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知道答案，反正明天梁轩会告诉她。 没了话题，孟戚漾和姜湉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等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了。明天还要继续。 两人离开医院。姜湉还是很难受，走得慢吞吞的。 孟戚漾放慢了脚步走在她身边，走出门后提醒：“停车场在左边。” “你们宿舍已经关门了，接下来又是周末。”她又补充。 姜湉的脚步顿了顿，没有拒绝。 姜湉的父亲是孟戚漾的继父。孟戚漾的母亲带着孟戚漾嫁过去后生的姜湉。 孟戚漾14岁也就是姜湉5岁的时候，两人离婚了。她们姐妹两人都跟的母亲。 过了一年的时间，她们的母亲生病离世了。 在那之后，姐妹两人就没怎么在一起生活过。 之前在医院，两人不说话也还好，现在在密闭的车里，就显得太安静了。 “最近学校里忙吗？”孟戚漾问。 姜湉：“还好。” 孟戚漾：“有和齐叔叔联系么？” 姜湉：“月初一起吃了顿饭。” 孟戚漾“嗯”了一声。 接着是一阵沉默。 姐妹两人的话还没有之前孟戚漾和郁倩一起的时候多。 孟戚漾索性放了音乐。姜湉把脑袋转向副驾车窗那边看了外面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之后一路无话。 孟戚漾的房子是前两年靠写文的收入买的，有个姜湉的房间，不过她不怎么来住。 进门后，孟戚漾放下车钥匙，找出姜湉的拖鞋，“早点休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等姜湉去洗漱，她稍微收拾了下客厅，又找出了干净的床单被套，然后拿着烟和火机去了阳台。 之前在医院和梁轩聊天，得知他在抽烟，她的烟瘾就有点犯了。 想到梁轩，她不免想到那张照片，心又被勾了起来。 孟戚漾呼出一口烟，想查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手机不在身边，被她丢在了桌上。 算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回身，询问地看着姜湉。 姜湉看到她手里的烟，眉头皱了一下，问：“你又要熬夜？” 孟戚漾掐了烟，笑了笑：“要睡了，我最近作息很正常。” 姜湉有点别扭地“哦”了一声，回房间关上了门。 翌日，孟戚漾九点起来的时候姜湉还在睡。 她洗漱过后去了厨房煮粥。姜湉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米香在厨房蔓延。 孟戚漾抱着手机，坐在外面守着。 她的微信小号上跳出有新消息的提示。 几分钟前，她发消息给梁轩，问他是不是可以告诉她了。 他回复了。 -建筑设计：还以为你早就去搜了。 -建筑设计：这么老实的？ “……”这两句话让孟戚漾的火气往上冒。 他根本没打算今天告诉她。 只有她当真，等到了今天。 ** 北城人提起西郊都不陌生，但鲜少有人知道西郊有座登园。 此时，登园的佛堂里，谭家的老太太正在礼佛，香火缭绕。 她瞧了眼坐在一旁的谭诉，幽幽地问：“看什么呢？” 谭诉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回答说：“看到个有意思的。” 老太太：“多有意思的能让你在这儿笑？有你这样不恭敬的么？” 谭诉顿了顿，敛了嘴角的一丝笑意，“是我不对，打扰了您。” 一副谦和认错的样子。 老太太收回目光，闭上眼念叨了几句，似乎是在让佛祖不要跟他计较，随后念起经。 谭诉手腕一动，重新把手机抬起来，打发时间。 微信上多了两条新消息。 -莉莉：说好不去搜，等今天问你的，我当然要等啦。 -莉莉：所以轩哥能告诉我这个老实人，这是什么吗？ 老实人么。 谭诉抬头看了眼佛龛，又看向屏幕，在老太太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重新勾起哂笑的弧度，浅淡无声，肆无忌惮。 8. 08 -建筑设计：它叫Juicy Salif。 -建筑设计：外星人榨汁机。 看到消息，孟戚漾的火气被惊讶取代。 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榨汁机。 姜湉说的对，她不可能猜得出来。 “外星人”三个字可以理解，这东西的质地和造型确实很像异形，但要怎么榨汁？ 像是料到她会疑惑，梁轩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孟戚漾点开，是这个榨汁机的用法。 图片里，一只手拿着切开的半个柠檬按在水滴状的圆头顶端，水滴的下方、三只长脚的中间放着一只杯子，柠檬汁顺着一条条凹槽流进杯子里。 -孟戚漾：它好用吗？ 看着就不太好用。 -建筑设计：这是1990年诞生的产品，设计师是菲利普·斯塔克。 -建筑设计：和当时的同类产品比，它也不算好用。据说28%拥有这款榨汁机的人从没用它榨过汁。 看来是很不好用了。 -孟戚漾：你也是其中的一个？ -建筑设计：嗯。 -建筑设计：但这不妨碍它是一款很经典的产品。 -孟戚漾：不好用为什么经典？ -孟戚漾：因为外观？ 这个造型放在90年很前卫了，现在看也不过时。 -建筑设计：当时的人开始追求个性化的产品。 -建筑设计：菲利普·斯塔克崇尚简约、减少材料的消耗，还有产品与人的感情。外星人榨汁机很好地表达了他的理念。 -孟戚漾：可产品不是还要讲功能？ -建筑设计：这确实让它有点争议。 -建筑设计：不过，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榨多少个柠檬或橙子，而是能让人在一些场景下有些谈资。 -建筑设计：它是一个话题的开始。 厨房里水汽顶得锅盖蠢蠢欲动，发出细微的声响，粥的香味比之前更浓，在照进来的阳光里扩散。 这些都被孟戚漾短暂地屏蔽在外。 她被屏幕上的这句话击中。 一个话题的开始。 她此刻和梁轩，她昨晚和姜湉，不都在围绕它展开话题么？ ** 佛堂里，老太太念完了经。 她起身看向谭诉，“主动来陪我来念佛，实际上就是来玩手机的？” 谭诉收起手机过来扶她，“有几封邮件要处理。” 老太太：“也别只想着公司的事，要注意休息。” 谭诉顺从地“嗯”了一声，不见一点心虚。 “你姑姑他们走了没有？”老太太问。 谭诉没说话。 老太太：“当我看不出来他们是来堵你的？你难得回来一趟，刚陪我和你爷爷吃完早饭，他们就到了。算算时间，正好是知道你来了之后出发的。你呢，又不想见他们，不然怎么想到陪我念经。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谭诉温和一笑：“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幸好您念佛的时候不让打扰，不然我哪来的清净。” “这么无聊，难得你能挨得住。” “回几封邮件，打发时间也快。” “真不见他们？”老太太问。 谭诉脸上笑意不变，“见了也没用。简江是我表弟，平时一点吃拿卡要我都睁只眼闭只眼，这回他太过，总要吃点教训。” “你管着公司也不容易。”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去把他们母子支开，你再走。” 谭诉送她走向门口，“爷爷那边您替我说一声，就不去打招呼了。” “走之前记得给你爸上柱香。” 老太太踩着寿字纹花街铺地离开。 谭诉背对着佛龛拿出根烟，都要点上了，想到老太太，到底没抽。 佛堂里只有他一人，连香火气都凝寂肃穆。 他兴致缺缺地把烟收起来，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回去。 没一会儿，他带着身焚香味从里面走出来。 身后佛堂的香炉里多了三支香。 走过贴水石桥、圆形洞门，谭诉离开。车早在登园外等着了。 刚坐上车，被留在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谭诉瞧了眼来电显示，问司机：“打了多少个了？” “得有七八个了。” 谭诉任手机响着，到快挂断才拿起来接。 “阿诉？” 他应了声“姑姑”，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一旁，拿起另一只。 -莉莉：轩哥你不去卖东西可惜了。 -莉莉：我要成为那28%里的一个了。 二十来分钟前的消息了。 手机扬声器传出的是意料之中的内容，给简江求情，说他这样做太过，好歹是一家人。 -谭诉：买了？ -莉莉：老实人已经下单，不过是普通版。 大概是说了那么多没听到回应，扬声器里的声音停下来试探地叫了声：“阿诉？” 谭诉笑了笑，“要不然我这个位置给你们坐？”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 谭诉：“既然没事，我就先挂了。” 车里安静下来。 隔了几秒，司机开口，问：“谭总，接下来去哪儿？” 从登园一路下来，再一会儿就到山下了。 谭诉的手指在膝头敲了敲。 今天没有行程。 孟戚漾这边，姜湉已经起来了，脸色比昨晚好了不少。 “怎么样了？” 姜湉：“好多了。” 孟戚漾：“我煮了粥，过来吃。” 趁着姜湉去洗漱，孟戚漾正要去把粥盛出来，听到手机的提示音，不走心地扫了一眼。 梁轩隔二十多分钟才回消息不是在忙就是想结束闲聊，正好姜湉起了，她也就敷衍了一句，以为结束了。 -建筑设计：老实人说说，今天适合做什么？ 孟戚漾看了眼外面有些阴沉的天空，回复：今天降温，适合在家睡觉。 消息发出去后，西郊这边。 谭诉把手机倒扣过来，看向车窗外，“回去吧。” 孟戚漾回完消息就去盛粥了，姜湉洗漱完出来坐下就能吃。 姐妹两人面对面坐着喝粥，谁都没有话，气氛很快陷入怪异的沉默，像陌生人。 这次姜湉先开了口：“你知道昨晚照片里那个是什么了吗？” 她说话时垂眼盯着碗里的粥，似乎这样才能显得语气自然。 孟戚漾：“知道了，榨汁机。” 隔了几秒，姜湉又说：“照片是哪个男人发给你的吧。” 孟戚漾看了她一眼。 姜湉自顾自地说：“上次和齐叔叔吃饭，他还问我，你有对象了没有。” “你呢？大学都上了两个多月了，有没有谈恋爱？”孟戚漾好奇地问。 到底是十八岁的年纪，和孟戚漾不一样。姜湉被问得不好意思：“没有。” 孟戚漾：“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姜湉：“没有！” 看她脸红的样子，应该是有。 姜湉：“我先问你的。” “没有。”孟戚漾说，“我身边的你又不满意。” 姜湉见过某段时间她身边的男人，还是前几年了。 “那个看起来就不像好好过日子的。” 孟戚漾：“你看我像好好过日子的？” 姜湉：“……” 看起来是，其实不是。 “要不是齐叔叔问起，你以为我想问吗。” 姜湉周末两天都在孟戚漾这里。除了去挂水还有吃饭，她都在房间。两人说话很少。 周日傍晚，姜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孟戚漾送她回学校，还给她准备了一袋零食。 姜湉看到说：“不用给我带，我不要。” 孟戚漾料到她会这么说，“你不要就算。这是给你几个舍友的，人家郁倩大晚上陪你去医院，我是对她表达感谢。” “我会请她吃饭的。”姜湉没有再拒绝那包零食。 去A大的路上，姐妹两人还是无话。 姜湉抱着手机和人聊天，孟戚漾听着车里的音乐。 外来车辆是不让进A大的。这个点A大门口车很多，孟戚漾找了个地方停。 姜湉准备下车，发现车门打不开，回头看孟戚漾。 孟戚漾叮嘱：“在学校里吃东西注意点，辛辣刺激的都少吃。没课也要起来吃早饭。” “知道了。”姜湉想让她开锁。 “不联系我就算了，平时记得多给齐叔叔打电话。” “不用你说。”姜湉嫌她啰嗦。 这时候，孟戚漾看到车外站了一个男生。 她本来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开了锁让姜湉下车。 男生跟孟戚漾打招呼，叫了声“漾姐”，说：“我爸让我给姜湉带点东西。” 孟戚漾笑了笑：“麻烦你了。” 她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印象里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成熟了不少。 姜湉提上那包零食，关车门前别扭地看了孟戚漾一眼，“走了。你自己记得起来吃早饭吧。” 车门被关上，孟戚漾看了眼那两个身影。 男生是她们口中“齐叔叔”的儿子，叫齐新元，比姜湉大两岁。 当年她们的母亲和姜湉的爸爸是打官司才离掉的。她们母亲请的律师就是齐叔叔的同事，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离掉后，齐叔叔帮了她们不少，尤其是她们母亲生病那段时间。 母亲离世后，她们姐妹两人无依无靠，齐叔叔想照顾她们。他和他的老婆已经分居好几年，带着儿子生活。 那时候孟戚漾已经中考结束了，不好意思让齐叔叔照顾她们两个，也觉得他照顾三个孩子照顾不来，就让他把六岁的姜湉带了回去。 她到现在还记得姜湉被带走那天抱着她哭、不愿松手的样子。是她把她的手掰开了。 这也是姜湉别扭的原因。 ** 接下来又是新的一周。 这周孟戚漾要去参加校友聚会。 她本科是在北城读的，本科毕业两年后，她靠写文赚了些钱，又去读了BU（波士顿大学）的创意写作，才回来一年多。 组织聚会的是在北城的BU校友。 去年的聚会正好碰上孟戚漾一本书临近完结，比较忙，就没有去。 聚会这天，孟戚漾傍晚出门先去接了尤欢。 她和尤欢就是在BU认识的。两人是校友，尤欢比她早回国。 去酒店的路上，尤欢问起了梁轩。 孟戚漾这周联系了梁轩一次。 趁着等红灯，她切到微信小号，让尤欢自己看聊天记录。 孟戚漾这周找他是因为做新书大纲的时候遇到了个专业方面的问题。 他过了小半天才回复。回答完又发了一句话。 -建筑设计：你好像只有在有问题或者无聊的时候才会找我。 孟戚漾：“我有时候会觉得他说话很阴阳怪气。” 尤欢正好看到那句，有不同的理解，“明明是在钓你啊宝贝，想让你多找他。” “是吗？” “肯定是啊，你看他后面回的。” 那句话后面接的是孟戚漾的回复。 -孟戚漾：轩哥工作这么忙，我怕打扰到轩哥。 -建筑设计：我空的时候才会回。 -建筑设计：不打扰。 ** 孟戚漾和尤欢提前近二十分钟到场，发现已经来了许多人了。 在北城的BU校友里有不少成功人士，科研、学术、法律、金融等，各个行业的都有。 孟戚漾和尤欢各自都遇到了熟人，和几个人打了招呼。之后两人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她们见宴会厅里比之前更热闹了，尤其是最前面那桌，聚集了不少人。 校友聚会除了增进感情外，还有个很大的作用是社交，可以寻找机会或者交换资源，同一个学校出来情感上会更加亲近。 被那么多人围着的肯定不一般。 “什么人啊。”孟戚漾问尤欢。 尤欢看了看手册上那桌的名字，都不熟悉，“不知道。去年你没来我也就没来。” 孟戚漾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 那边有人走动，露出了在中心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一个女人过来拍了拍尤欢的肩膀：“欢欢，刚才我走这边怎么没看到你。” 尤欢回头，叫了声“学姐”，说：“刚才去洗手间了。” 聊了几句近况后，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学姐，那里是谁啊？” 在她问这句的时候，孟戚漾想起来了。 那不是梁轩的甲方么。 9. 09 “他叫韩远。”学姐说。 尤欢在手册上找到韩远的名字，孟戚漾也跟着看了一眼。 “学商的啊。”尤欢抬头远远地打量韩远，“年纪好像不大，什么背景？” 他身边的都是校友里叫得出名字的人，好几个成功企业家。他能和他们一起。 学姐：“韩远的年纪是不大，可能比你们还小一点。你们知道谭家吗？” 尤欢：“哪个谭家？” “就是北城最厉害的那个谭家。” 见她还是没明白，学姐又补充了句，“那个圈子的。” 尤欢好歹也在北城很久了，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圈子。 学姐：“我也是听说的，现在谭家生意上的事是这一辈的老三在管，好像叫谭诉，大家都叫他‘三哥’，韩远是他的助理。” 尤欢：“怪不得。” 那个圈子的人手指缝里漏点就够人吃的了。他们和普通的有钱人、富二代还不一样，大部分都很低调，一起玩的也都是那个圈子的，所以平时很难接触到，得有门路。 她忽然想到什么，“我好像知道他！有个女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导演的，是不是他？” 学姐沉默了一下：“你记串了，那是另一个，姓薄。谭诉的事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他长得很好看。” 难得听到那个圈子的事，尤欢很好奇。 “他多大啊？三四十有了吧，能有多好看？” “顶多三十，可能还不到。我有姐妹见过，还给我发了照片”学姐说，“我来翻翻还有没有。” 学姐和尤欢一样，是传播学院的，现在就职于一家很有名的时尚杂志，认识些艺人、网红。 学姐翻记录的时候，尤欢回头看向孟戚漾，“怎么了漾漾？” 孟戚漾眨了眨眼睛，问：“什么？” 尤欢觉得她从刚刚开始话就变少了，有点反常，“你平时不是对八卦很感兴趣的嘛，说都是素材，怎么好像兴致不高？” 孟戚漾：“我见过韩远。” 尤欢：“什么时候？” “后来遇到梁轩那次。他是梁轩的甲方。” “我翻到了。”学姐找到了照片。 尤欢立刻转回去，接过学姐的手机，“这么多人，哪个啊？” 学姐指了指，尤欢顺着看过去。 孟戚漾慢了几秒，也看向屏幕。 是一张光线很昏暗的照片，应该是在哪个场子拍的，满桌的酒、绮丽的氛围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纷奢。 她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不是照片的主体，是被镜头带到的，只有个侧影，一身倦怠随意，照片里的靡丽都就着他，成了衬托，鼻梁上隐约的轮廓应该是眼镜。 这气质太独特，即使只有一个不太清晰的侧脸，孟戚漾还是能认出来。 她有点意外，居然能在别人的照片里看到他。 尤欢盯着照片里的男人，赞同地说：“是挺好看的，就是看不到全脸。我还以为是那种正面照。” 学姐：“能有这张照片已经很不容易了。” 尤欢两指划动，把照片放大。孟戚漾看到梁轩占满了屏幕。 尤欢端详着屏幕，“他的鼻梁很高，皮肤应该也很白，放大到这么模糊也经看，确实很帅。” 孟戚漾一开始以为尤欢是看到梁轩才把他放大，可听她的意思，好像没认出来。 她蹙了蹙眉，“这不是梁轩么？” 尤欢把手机还给学姐，转头问：“什么梁轩？” 孟戚漾：“你刚看的那个。” 尤欢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满脸疑惑：“那不是谭诉么？” “对啊是谭诉。”学姐往韩远那边看了看，拿着手机站了起来，“你们先聊，那边人少点了，我也去打个招呼。” 学姐离开后，尤欢看着孟戚漾，好笑地叹了口气：“宝贝，你是不是和梁轩聊天聊魔怔了。” 照片是不怎么清楚，但也不至于把这认成梁轩。虽然都戴眼镜挺斯文的，可气质差太多。 孟戚漾顿了一下，“欢欢，你是不是不记得梁轩长什么样了。” “怎么可能，我当然记得啊。”尤欢非常笃定。 “……” 人基本都到齐了，会场里很热闹，叙旧的叙旧，介绍的介绍，只有她们两人在用“你怎么回事”的眼神看着对方。 尤欢很坚持：“学姐也说了，那是谭诉。” 就算传来传去传错了，那不是谭诉，也绝对不可能是梁轩。 孟戚漾：“可那晚酒会上我见到的就是他，后面那次吃饭遇到的也是他。” “？？怎么会？”看她这么确定，尤欢开始迷糊了，“除非——” “除非我被骗了。”孟戚漾的脸色微沉，“怪不得我之前总觉得不对劲。” 她回想起和“梁轩”的两次见面，说：“所以我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谭诉，后面那次偶遇，他和韩远合起来骗我。” 那晚的饭局上，导演他们说的谭家人就是他。 尤欢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花几秒消化了一下，还是很不解：“他为什么骗你？他这种人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接着，她自己又否定：“不对，他们这种人有什么特殊趣味也难说，说不定在玩什么狩猎游戏。” 他们那个圈子不少人玩得花。她聊八卦的时候听到过一点，每回都是大开眼界。 孟戚漾看向韩远。 尤欢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我们找他去？” 她气势汹汹，想去对峙。 孟戚漾收回目光拉起她，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我大概知道原因了，我们先出去。” 韩远那边寒暄了一场又一场。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了望周围。 在看他的人不少。 孟戚漾拉着尤欢出了宴会厅。 “宝贝，怎么回事？他为什么骗你？”尤欢迫不及待地问。 “是耍我。”孟戚漾说，“去年我想了解人工智能，假装求职的留学生和一个男人见过一两次。谭诉应该是他的朋友。我听他提到过谭诉的名字。” 尤欢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很纳闷：“还有这事？谭诉的朋友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怎么之前也没听你说过这段？” 孟戚漾解释：“时间很短，而且那时候你好像比较忙。” 尤欢想起自己去年确实有一阵很忙。 “所以这是他们知道了想‘报仇’？？”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隔了几秒，尤欢又问：“现在怎么办？跟他们摊牌？” 孟戚漾摇头：“我的名字是假的，跟他半斤八两，摊牌不占理。” 尤欢发现她除了刚开始和她一样疑惑，后面平静得过分。 不过孟戚漾向来这样，比较能扛事。 尤欢：“那把那个谭诉删掉，就这么断了？” 见面、吃饭、聊天，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谁也没逼谁，何况那些男人本身就动机不纯。 “不，继续跟他演下去。”孟戚漾注意着宴会厅门口，“现在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了，谁吃亏还不一定。” 尤欢若有所思：“漾漾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谭诉的那个朋友？” 孟戚漾微顿，笑了一下：“没错。” 尤欢“啧”了一声。 能让她这么讨厌也是很少见了。 怕不是什么绝世油腻大渣男。 孟戚漾不打算让韩远看到她，和尤欢就没有再回去，借口临时有事先离开。 好好的晚宴因为她没吃成，为了补偿，孟戚漾请尤欢去吃了海鲜打边炉。 这种天最适合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夜景一边吃热腾腾的东西了。 尤欢烫着鱼片问：“对了，你那时候怎么找上他们那样的人的？” 他们可和普通的有钱人或者精英不一样。 “是碰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那个圈子的。” 孟戚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笑了笑说：“他们要找我算账早就找了。” “也是。” 孟戚漾把虾捞到她的盘子里，说：“放心吧，我有数，就是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且顶多也就到我大纲全部做完，等我开始存稿就跟他断了。谁也不能耽误我赚钱。” 尤欢点点头。 她又陡然想起一件事，“怪不得你说那个梁轩长得好看呢。我还以为你的品味出了问题。” “……”孟戚漾停顿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审美固化，只欣赏得来阳光的弟弟了。” 尤欢笑出了声，感叹这事太荒唐，“谁能想到我们看的不是一个人。” “是啊。” 尤欢今晚请了假，难得不用直播。吃完饭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圈，孟戚漾才把她送回家。 到家后，孟戚漾脱下大衣往沙发一坐，扯了条毯子盖在身上，拿出手机切到微信小号，点开最上面的聊天框。 现在看来，这应该也是个小号。 她知道段嘉深有个姓谭的好朋友，还听他们打过电话。 她从头回顾和谭诉的聊天记录。 房间里太过安静，孟戚漾点了根烟，一只手夹着，另一只手划着屏幕。 现在再看有些话，阴阳怪气都要溢出屏幕了。比如他说没有免费的课都是有代价的，比如他说她好像只在无聊或者有问题的时候找他。 也不知道他看到她的回复是什么表情，是讥笑还是和段嘉深一起嘲弄。 他们最后的话题停留在他说有空会回，不打扰，她回复：那我以后就放心打扰了。 聊天记录到底，孟戚漾点开白色的头像，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两只手打字，把备注改成“轩哥”，给他发消息。 -孟戚漾：轩哥，在忙吗？ 10 消息发出去后十几分钟没有回复。 这在孟戚漾的意料之中，谁会整天盯着小号。 她也不急，去洗了个澡，洗完回来看到小号上有一条提示。 不是谭诉的信息，而是条好友验证，来自她不久前删掉的那个私募基金经理。 验证里写着：怎么把我删了？ 上次删得匆忙，忘记拉黑了。 孟戚漾把人拉黑后，放下手机，用电脑登上微信大号，打开朋友圈。 她微信里的几个校友都发了朋友圈。 这个点聚会已经结束，一部分人去二场了。 挨个点赞朋友圈后，她打开他们的北城校友群，在群成员里找到了韩远。 他的头像是一张他在某座山顶的照片，只有个全副武装的背影，还挺酷。 孟戚漾申请加他好友，给他单独设置了个标签。 验证很快就通过。 她发了打招呼的消息过去，包括名字和学院。韩远回复了同样的内容。 -孟戚漾：很高兴认识你。 -韩远：我也是。以后多联系。 -韩远：[玫瑰][玫瑰] 简短的寒暄结束，他们互相躺在对方的列表里。 孟戚漾点开韩远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就是校友聚会的照片。 她点了个赞后往下翻。 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三天可见，内容很丰富，发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两三条，有去爬山的、健身的，还有出差的。 孟戚漾翻得很快，一目十行。 眼睛扫到某几个有点熟悉的字样，她又翻了回来。 让她觉得眼熟的是韩远分享了某个app上的一篇小说。 点开一看，果然是她写的。 就是谭诉要看她写的文章，她发过去的那篇。 她发给谭诉的，韩远却看过，所以很有可能有些消息是韩远帮着回的。 真是好老板和好助理。 韩远的朋友圈很快被翻到底了。他设置的半年可见。 孟戚漾移动鼠标关掉，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韩远帮着谭诉回消息，肯定知道“莉莉”这个人，但应该不知道她就是莉莉。 她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而且三天可见，没什么内容，加上好友不会穿帮。 手机响了一声，孟戚漾直起身体看了看。 这次是谭诉的消息了。 只有两个字——怎么？ 她拿起手机回复：轩哥这么晚不会是在加班吧？ 阴阳怪气谁不会。 对面很快回了个“嗯”。 孟戚漾扯了扯嘴角。 是没看小号才对。这个点说不定是在哪个醉生梦死的场子里。 -孟戚漾：你们这行好像加班很多。 -轩哥：有时候多。 -孟戚漾：这样啊。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经常加班。 -轩哥：觉得我回消息慢？ 被他看出来了。 -孟戚漾：怎么会，当然是工作最重要啦。 -孟戚漾：你回我消息我已经很高兴了。 -轩哥：是么。 -孟戚漾：真的。轩哥这么厉害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很忙啦。 -轩哥：你今晚不太一样。 孟戚漾扫了眼前面的记录。 不过就是体贴地给他回复慢找了借口，夸他热爱工作、热爱加班。 -孟戚漾：哪里不一样？ -轩哥：随便说说。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 -孟戚漾：被你发现了。 -孟戚漾：其实我心情有点不好。 -孟戚漾：[可怜][可怜] -轩哥：怎么了？ -孟戚漾：也没什么，就是晚上容易想太多。 -孟戚漾：轩哥，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轩哥：聊什么？ 孟戚漾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微信自带的铃声响起，就是这么突然。 料想谭诉多半不会接，孟戚漾在语音电话的提示音里关了电脑，拿起手机回卧室，准备睡觉。 没走两步，提示音停下。 谭诉接了。 她停下脚步，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听。 没有预料中的嘈杂，相反，很安静，安静到她忘了要说话。 “想聊什么？” 就像她毫无预兆地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低沉的声音也是那么突然地打破安静，钻入她的耳朵里。 孟戚漾的眸光闪了闪，语气苦恼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移开手机，开了扬声器，走回卧室。 原本钻进她耳朵里的声音萦绕在她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查岗。” 孟戚漾：“是啊，查你是不是其实是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 “这违法么？”上扬的语调带着一丝笑意，加上无所谓的态度，他给人的和煦里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意味。 “不犯法，但是——”孟戚漾拖长语调，回到卧室，“骗我这个老实人，很没有道德。” 浅淡的笑意变成了一声轻笑。 孟戚漾坐在床头，“轩哥，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加班？” 谭诉：“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孟戚漾：“既然接我电话，应该是没有被打扰吧。你可不是会让别的事影响工作的人。” 谭诉：“你说你心情不好。”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是不会让别的事影响工作的，但是看到她说心情不好，就接了语音电话。 “我今天写东西很不顺，删删改改，毫无进度，觉得自己又荒废了一天。晚上本来打算控制下饮食，不吃饭的，结果没忍住又吃了好多，吃完开始后悔。”孟戚漾叹了口气，“我好像每天都在虚度时间，事业上也没有什么收获。” 另一边，谭诉倚在沙发上，点开温司云刚发来的消息。 -温司云：周六晚上你去不去？ 回完正好听到那句“事业上也没有什么收获”，他往另一只手机的屏幕上瞥了一眼。 电影电视剧都改编了，叫没有什么收获。 孟戚漾这边从生活到事业一通乱说，狠狠输出负能量，想知道彼端的人会怎么回应。 “你在哪里？”谭诉问。 没想到是毫不相关的一句。 孟戚漾微顿，回答：“在家，躺着呢。” “闭上眼睛。” “现在。” 很简短的祈使句通过手机的扬声器传到房间，再通过无处不在的空气传进孟戚漾的耳朵。她的某根神经被拨动了一下。 她之前就发现他很喜欢用祈使句。 祈使句最常用于表达命令。而他又不是用那种很严肃的口吻，也不会过分柔和，就是低沉的声音、舒缓的语调，让人由心底想服从，稍不留神不注意抵抗就会陷进他的指令里。 她是语境里那个被省略掉的主语，那个“听话人”。 “可是我还不想睡。”孟戚漾说，“一闭上眼会想得更多。” 她可没那么好打发。 “轩哥你还在公司吗？” 谭诉：“在家。” 孟戚漾：“你这么认真工作，我就更不好意思睡觉了。我看会儿书，和你一起加班吧。” 谭诉：“看什么书？” 孟戚漾扫了眼床头那摞书的最上面一本，“《望秋随笔》，温老的书。” 谭诉：“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 “是啊，我对建筑设计感兴趣嘛，大师的生活也要看看。要是喊我没有回应，大概就是我看睡着了。” 谭诉“嗯”了一声，意味深长：“既然和我一起加班，就坚持久一点，别睡着了。” 孟戚漾满口答应：“我会的。” 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通话时长上的数字一秒不停地在跳动。 孟戚漾说完就把手机调成静音躺下了。 他要演加班，她就看他“加班”到什么时候。 但她才不会真的陪他熬。 夜在变深，白日里烦嚣的声音全都被黑暗吞没。 躺下的孟戚漾久久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又开灯坐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语音通话还在继续。 她打开声音听了听，对面没什么动静。 她把麦克风打开，试探地叫了声：“轩哥？” 另一端，穿着浴袍带着身水汽的谭诉走过，听到声音。 “嗯？”他过去拿起放在手机旁边的眼镜戴上，看了眼通话时长。 他还在，而且没有发现她消失了二十多分钟。 孟戚漾：“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快结束了没有。” 谭诉：“还没有。” 居然还能装下去。 孟戚漾：“好辛苦啊。” 谭诉听到，眸光闪了闪，“是有点困，差点睡着。你书看得怎么样了？” 孟戚漾拿起那本《望秋随笔》，半躺在床头，打开。 这是她前阵子买建筑设计相关的资料书的时候一起买的。 买的时候她看了下简介，“望秋”两个字来源于温老以前住的地方，叫望秋路。书里写到了温老年轻时候的求学经历，还有后来对建筑的一些思考，还有生活上的一些趣事。 书是七八年前整理出版的，前两年因为温司云又小火过一阵。在这本书的后半部分里，温老经常提到他的孙子和外孙，其中孙子就是温司云。 买回来后，孟戚漾只把这本书的塑封拆了，还没来得及看。 “看了一些，速度比较慢。” 谭诉：“还看么？” “再看一会儿。” “我再加一会儿班。” 反正睡不着，孟戚漾索性真的从前言开始，看起了《望秋随笔》。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谭诉拿着手机回了卧室。他拿的不是和孟戚漾挂着语音的那个。 挂着语音的被留在了外面。 这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大部分人睡了。 在北城的两处，两只手机上记录通话时长的数字始终保持同步，稳定得像心率。 翌日，孟戚漾睡到自然醒。 昨晚她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睡着的。半夜她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把书合上关了灯。 书现在还在她的枕头边。 想起昨晚在陪谭诉“加班”，她拿起手机，发现没电关机了。 充上电后，她开机打开微信，看到通话时长有四个多小时，有点意外。 算算时间是凌晨三点多结束的，应该是因为她的手机没电才结束的。 她才不信他熬到那么晚。 ** 韩远今天的工作安排是陪老板出差。 他先和司机碰面，再一起去接的老板。 昨晚的校友聚会他遇到两个回国后就没见过的同学。吃完饭，三人找了个酒吧，喝酒聊天，很晚才结束，早上起来困得不行。 现在被车里的空调吹着，他控制不住地想打呵欠。但是老板在后面，他只能偷偷打。 倏地，一声熟悉的手机提示音响起，让他精神了不少。 这来自之前的工作手机。为了有区分，他还特意设置了不同的提示音。时间长了，他对这个提示音形成了条件反射。 上周五晚上遇到莉莉，他把工作手机交给了老板，本以为老板会和之前那次一样，周一把手机给他，结果没有。 手机还在老板那里。而他换了个新的工作手机。 韩远往后一瞟，看到老板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垂着眼回消息。 -莉莉：我昨晚后来看书看睡着了，醒了发现手机没电关机。 这句话上面就是系统记录的他们的通话时长。 -谭诉：难怪叫你没反应。 又是一声提示音。 -莉莉：下次我一定熬住不睡。 看到这句，谭诉抵在手机背后的食指轻点了两下。 还有下次。 11 -孟戚漾：轩哥后来到几点？ -轩哥：一点多。 孟戚漾一个字都不信。 她开了电脑，一边用电脑登上微信大号，一边在小号上继续回复：那你今天休息吗？还是也要上班？ -轩哥：上班。 -轩哥：要出差。 孟戚漾扫了眼的大号上的未读消息，打开朋友圈，正好看到韩远半个小时前发了张在路上的照片。 看来真的是出差。 她回复：好辛苦啊。去哪里？ -轩哥：海城。 -孟戚漾：那里应该很暖和。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轩哥：明天回。 副驾上，韩远已经没了困意。 一声声熟悉的提示音从后面传来，让他忍不住会去在意。 老板在和莉莉聊天吧。 只能是莉莉了。 孟戚漾今天上午倒是没什么安排。 洗漱过后，她吃了点东西，拿上《望山随笔》继续看。 温老的随笔写得很有趣。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他不光是位大师，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下午的时候，出版社的编辑在微信上找她，给她看了做好的封面，又告诉她稿子有些地方要改动。 孟戚漾对封面很满意，没有提出意见。 -编辑：老师喜欢就好。 -编辑：第一次合作，我们都希望老师能满意。 -孟戚漾：看得出来你们用心了。 -编辑：要修改的部分我都在文档里标了，都是一些小改动。 -编辑：老师有问题随时和我联系。如果能快点改好就更好啦，明天周五，我可以在周末前送审。 -编辑：来不及的话就下周。 -孟戚漾：好的，我尽量。 -编辑：好，辛苦老师啦。我们争取早点上市。 ** 韩远这一天很忙，跟着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还陪老板参加了个应酬。 饭局结束回酒店，他还和留在北城的梅琳对接了一下工作。 “谭总，梅姐说整理好的资料和报表都已经发到邮箱了。” 谭诉“嗯”了一声，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沙发的扶手上，身上是白色的衬衫和与外套相同面料的西装马甲。 “行了你回房间吧。” 韩远走后，谭诉倚在沙发上，松开领带，摘下眼镜，目光扫过和电脑放在一起的手机，忽然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 北城。 孟戚漾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编辑发来的改稿意见确实不多，但是整本书的字数多，涉及到问题的地方都要改，而且有两个地方的改动涉及到情节，她还得想想。 除了吃饭，她都没怎么离开电脑前，手机也没怎么碰。 今晚也许能把稿子改完。 一阵微信铃声打断了她。 孟戚漾动了动脖子，拿起手机，看到白色的头像和“轩哥”两个字。 是谭诉。 今天一直在用电脑端的微信，她都忘了手机上登的还是小号了。 他居然主动给她打语音电话。 孟戚漾任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接受通话邀请。 “轩哥？”她开口，眼睛还盯着屏幕，左手握着鼠标划动文档，逐字检查刚才改过的地方。 对面很安静。 “在做什么？” 孟戚漾没有回答，“怎么给我打语音了？” “莉莉小姐。”对面叫了她一声，语气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这声“莉莉小姐”让孟戚漾贴着手机的那只耳朵酥了一下。她看文档的时候习惯用鼠标选中看的那一行，选中的那行也被她错手拖到了下面一段的中间，注意力也跟着飘了一下。 这两段顿时变得乱七八糟。 “……” 孟戚漾应了一声，左手无意识地动了动，让手机不至于贴耳朵那么紧。 谭诉：“只准你打给我，我不能给你打？” 孟戚漾点了文档左上角的“撤销”，然后松开鼠标，声音轻软了几分：“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在出差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谭诉：“刚回酒店洗过澡。” 孟戚漾：“出差也这么晚啊。轩哥你昨天就没睡好，今天要早点睡。” “我也想，不过还有些工作。” 酒店的房间里，谭诉坐在套房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打开邮箱里的文件。 孟戚漾大概知道他打给自己的原因了。 “打开电脑就想到你了。昨晚有你一起，效率还不错。”谭诉看着电脑，说得漫不经心，“你说下次会努力熬住不睡，是真的？” 不是喜欢陪他加班么。 柔软体贴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当然是真的。我也有点东西要改，正好一起。” “好。”谭诉语气温和，“你要是睡着了，我叫你。” 这直接把她的后路堵死。 孟戚漾听到，看了眼时间。 现在才刚十点。 “好啊。” 接下来，两人做起了正事，谁都没说话。 孟戚漾一处处地修改，视线扫过文档的速度很快，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光映着她的脸。 通话中的手机就放在键盘旁边，随着她的动作，另一端隐约能听到一阵阵键盘敲击的声音，流畅到能凭声音想象出指尖是怎么在键盘上轻盈跳动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电脑右下角那串时间最前的数字由原来的“22”跳到了“23”。 卡在一个地方，孟戚漾停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皱眉看着电脑。 “结束了？”手机里传出声音。 孟戚漾改得太认真，都忘了还在语音了。 “没有，我在想一句对话。你呢？” “也还没有。” 孟戚漾想换换脑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问：“轩哥你住的地方能不能看到海啊？” “能。”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现在太黑，看不到。” “有多黑？你能不能拍张照片来看看？” 谭诉：“我们不是在工作？” 孟戚漾：“中场休息一下。而且我陪你加班，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谭诉没有回应。 孟戚漾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动静，像是开什么门的声音。 很快，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收到新信息。 -轩哥：[图片] 孟戚漾拿起手机，点开照片。 照片应该是他在阳台上拍的，近处是酒店的景观灯，能看到一片亮，远处黑茫茫的，一望无际，连着夜空，海面比天还黑。 “真的看不到。”她语气遗憾，“有没有白天的？” 谭诉：“算下次的好处？” 想得美。 孟戚漾笑了笑：“先看看再说。” 在另一个房间的韩远还在处理些工作上的事，也还没有睡。 他忽然收到了老板的消息，以为是老板有什么安排，点开看到老板问他有没有拍海边的照片。 他一头雾水。 不过他白天确实拍了几张海边的照片，刚才还挑了一张发朋友圈。 他选了两张，发了过去。 很快，孟戚漾收到了谭诉发来的照片。 “那边的海很漂亮。轩哥，介意我用你发来的照片发条朋友圈吗？” 谭诉：“随意。” 孟戚漾打开小号的朋友圈，点了右上角的相机图标，从相册里选择照片，编辑好文字。 “谁可以看”那里选的是只有一个人的分组。 谭诉退出聊天界面。 底下一栏“发现”的图标上多了个红点。 他点开朋友圈，最上面一条动态的内容虚虚地映在他的眼镜上，来自“莉莉”。 她发的是他拍的那张夜里的海。 还有一句话。 ——今晚看到了海。 孟戚漾不提那条朋友圈，放下手机，“我们继续吧？” 谭诉退出，也不提。 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次响起，清脆均匀，像白噪音。 时间的流逝都被掩盖。 临近十一点四十，谭诉关掉文件，把电脑从腿上拿开，摘下眼镜。 手机里敲键盘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没出声，拿起另一部被他调了静音的手机。 几条未读消息，还有段嘉深二十多分钟前打来的语音电话。 -谭诉：怎么？ 段嘉深发了段语音过来，被转成了文字：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正准备去开会。 -谭诉：看报表，刚结束。 段嘉深回复的又是一段语音，转成文字：那更应该语音里和我一起啊，我那时候也在看。 -谭诉：那现在结束不了。 -谭诉：跟你一起还不如跟人家。 打完后面那句话，谭诉的指尖微顿。 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段嘉深秒回：谁？ 他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搭在扶手上的手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 跟她一起也没多好。 轻微的键盘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他瞥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先回复段嘉深：我助理。 随后，他开口问：“怎么停下来了？” 孟戚漾这边才刚停下来一会儿。 她本来就改得有点累了，停下来打开网页想查一个词，看到推荐页，顺手就点进去看了个八卦。 听到谭诉的声音时，她还没看完。 他能听到她打字的声音，她停下来他就能察觉到。这么看，她有点吃亏。 “停下来喝点水。”孟戚漾说，“轩哥你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是要结束的意思。 孟戚漾：“我也快了，还有一点。轩哥你能不能等我会儿？” 这时候，段嘉深回了条九秒的语音。 语音被转成文字，一点点跳出来：我还以为谁呢，姓韩那个是吧？看起来是挺稳重话少，下次聊，我进去开会了。 谭诉看完，收回垂下的目光，兴意盎然，“好，我看着你，以免你走神。” 12 第二天，孟戚漾起床后把修改好的稿子发给了出版社的编辑。 -编辑：收到。 -编辑：老师真的改好了！速度好快。 -编辑：辛苦啦。 昨晚后来，谭诉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看着她。 孟戚漾稍微停下来一会儿，没了敲键盘的声音，他就会在语音那头问她怎么了。 被他盯着，她倒是一口气改完了。 和编辑聊完，她顺手点开电脑端的朋友圈。 凌晨的时候，尤欢发了条游戏战绩。孟戚漾给她点赞后继续往下翻，看到韩远昨晚又发了条朋友圈，是两张海边的照片。 孟戚漾看了看韩远发的照片，觉得有点眼熟，拿起手机翻到小号上谭诉昨晚发的照片。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构图和颜色，只是角度稍微有点不一样，分明是同一组照片，同一个人拍的。 所以谭诉给她发的那张白天的海边照片是韩远拍的。 孟戚漾拿起手机，打开小号的朋友圈。 昨晚她发的那条朋友圈0点赞0评论。 她又发了一条：这周的工作提前搞完，周末可以休息啦。 电脑上的大号来了新的消息。 -尤欢：宝贝，你周六晚上有没有空啊。 -孟戚漾：有的。 -尤欢：陪我去看场表演赛呗。 -孟戚漾：什么表演赛？ 尤欢发了张海报过来，上面是几个电竞选手，其中一个被她圈了出来。 -孟戚漾：新情况？ -尤欢：算是吧，还要再看看。 -尤欢：昨晚他开小号陪我打了一晚。 -孟戚漾：怪不得你朋友圈发了战绩。 -尤欢：他请我去看他们战队的表演赛。 -尤欢：弟弟的邀请怎么好拒绝呢。但我说了，和朋友一起去看。 -孟戚漾：好。 -尤欢：那到时候我来接你，我开车。 ** 早年间，北城有许多戏园茶馆，大部分都是传承下来的，有超过百年的历史。 随着听戏看戏的人变少，这些戏园茶馆有的彻底关了，有的变成了电影院、剧院，现存下来的都十分有名。 望松园就是其中之一。 它每周排的戏目不算多，隔三岔五还被包场。它旁边还有座院子，挂着的匾额上写着“溪楼”，常年关着门，不对外开放。 周六这天，望松园连带着隔壁溪楼都被包了下来。 下午时分，戏台上正演着《古城会》。 二楼的包间里，温司云在用手机看图纸。 包间靠近戏台那侧是半敞开的，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台上。四周的梁枋、壁柱上的青绿彩绘鲜艳亮眼，有的地方做了洒银工艺，更是光华贵气。 温司云始终低着头，清冷专注，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 直到包间的门被打开，才他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才来。” 一身黑色大衣的谭诉走过来坐下。那灿烂的青绿彩绘因为他身上那股不动声色的压迫感好像暗下来了几分，也不热闹喧嚣了。 迎他上来的是望松园现在的老板，姓孟，是个长相儒雅、八面玲珑的中年男人。 孟老板叫人送上茶水，说了句“谭总慢坐”，就很有眼色地带上门离开了。 今天是温司云的父亲、也就是谭诉的舅舅过生日，因为喜欢听戏，就办在了望松园和溪楼。 谭诉慢条斯理地摘下黑色皮手套，往桌上一搁，问：“怎么躲在这里？” 温司云：“清静。” 明明离台子这么近，台上还唱着戏。 谭诉也没反驳。 “刚才你爸还问我你在哪里。你到了没去见他？” 温司云：“知道我到了就行。我都知道他见到我要说什么，等吃饭的时候再见他。人多他能少说点。” 温司云也就比谭诉小一岁，今年二十八，正好是被家里催着成家的年纪，今年开始催得尤其厉害。 他不想听这些，平时都不怎么回去。 温司云放下手机，端起茶喝了一口，想问问谭诉，到底没多这个嘴。 反正他们一样，都不太想来。 今天来的人不少，溪楼那边一拨，这里听戏的一拨。 谭诉和温司云两人就坐在二楼的包间里躲懒，也不应酬。 温司云对京剧没什么兴趣，在这儿纯粹是熬时间。 看完图纸，他瞥了眼谭诉，见他懒怠地靠在椅子里，垂眼看着手机，也不在意台上在唱什么。 温司云百无聊赖，干脆看了会儿戏，没多久开始犯困。 他也就真的撑着脑袋闭上了眼。 一个瞌睡醒来，台上还在唱。他看了看谭诉。 谭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着。 从温司云的角度能看到微信的聊天界面，还有大概的头像。 这头像一看就是个女人的。 “在跟谁发消息？”温司云问。 点下“发送”，谭诉才抬眼，手腕跟着垂落，手机屏幕向下，温司云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就睡醒了？” 温司云收回目光，扫到桌上，“怎么还两个手机。” 他话音刚落下，桌上的手机亮了，来了电话。 手机被开了静音，震动也没有，就那么无声地亮着。 温司云看到了来电显示。 是他的姑姑。也就是谭诉的母亲。 “你还没见姑姑？”他问。 谭诉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向下，回了句温司云说过的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见。” 温司云笑了一声。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他们这会儿忙着招待客人，也抽不出身过来。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发消息的女人不会是上次来事务所的那两个中的一个吧。” 谭诉：“你怎么不把心思留着关心事务所的同事。” 一听就是赵缙又告状了。 温司云扯了扯嘴角，反驳：“我哪里不关心同事了？比如我就很关心远在丹麦的梁轩什么时候能回来。” “丹麦那里的事结束了？” “……还没有。” 那不就行了。 谭诉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把目光移向台上。 ** 孟戚漾这边看书看到下午三点，然后收拾准备出门。 这两天她的微信大号都登在电脑端，手机上登的小号。关掉电脑后，她把小号退掉，登上了大号。 五点的时候，尤欢开车到楼下。 路上有点堵，六点的活动她们是踩着点到的。 检票进去的时候，尤欢还被认了出来。 尤欢的id叫“欢欢打得不错”，是这个游戏的头部主播之一，玩家里认识她的很多。 今晚是游戏官方举办的活动，表演赛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现场人很多，基本上坐满。 尤欢拿的是vip票，她们的位置很好。 活动开始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表演赛。 表演赛分为三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参加的都是人气战队和选手，现场气氛热烈。 表演赛结束后，孟戚漾陪尤欢去后台的休息室，见到了那个选手。 真人比海报上还要好看一点，是尤欢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 几个相熟的选手和尤欢打招呼，然后好奇地看向孟戚漾。 “欢欢，不介绍下你的朋友？” 尤欢：“她不喜欢年纪小的。” 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摆在那里，所以年纪都不大。 孟戚漾朝他们笑了笑，尤欢给她介绍了一下。 两人在休息室里待了十几分钟。 离开休息室后，孟戚漾问：“这就走了？你不跟人家一起吃个饭么？” “他战队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尤欢挽住她的胳膊，“走啦，你陪我出来，我请你吃饭。” 两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 吃饭的时候，尤欢问起谭诉的事。 “你跟他还聊着？” 孟戚漾点点头：“聊着。” “他还不知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因为谭诉和之前的几个男人不一样，尤欢始终有点不放心。 孟戚漾退掉微信大号，登上小号。 有一条未读消息，以及底下一栏“发现”有个数字“1”。 -轩哥：周末休息做什么了？ 消息时间是四点多，是顺着她那条朋友圈的内容发的。 孟戚漾把手机递给尤欢，给她看聊天记录。 尤欢第一眼就看到了最新的这条消息。 她往上翻到上次看过的地方，然后一条条往下看。 “怎么还有两次好几个小时的语音通话？” 孟戚漾：“第一次是他回消息慢，说自己在加班，我知道他是找借口，就打过去看他演加班，第二次是他真加班，要拖着我。” 虽然是这样，但也太暧昧了。 尤欢以前也看过孟戚漾的聊天记录，比如和上个基金经理，她都只是用套话和很不走心的夸赞。不过人也不一样就是了，那几个男人主动得很，恨不得马上约出来过夜。 “你要回他的消息吗？”尤欢把手机递回去。 孟戚漾：“回。” ** 另一边，晚上吃饭是在溪楼。 溪楼其实就是家私房菜馆，只不过不对外开放。 温司云的父亲没有继承温老的衣钵，是画油画的，后来在美院教书，是油画系教授。 温家是艺术世家，今晚的客人大部分和这个圈子沾点边。 谭诉和温司云吃饭在一桌。 温司云还是没躲过，吃着饭就被叫走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姑姑，也是就谭诉的母亲。 他叫了声“姑姑”。 温慧在旁边坐下，看向谭诉，“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怎么都没接？” 不同于看起来的温和柔婉，她一开口，语气是严肃偏冷的。 谭诉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子的边缘，回了句：“没注意看。” 知道这是说辞，温慧皱了皱眉。 她看向温司云那边。 温司云正被带着认识一个年轻女人。 “这孩子刚回国，也是学油画的，你舅舅舅妈很满意。你比司云还大一岁，也该成家了。” 谭诉没什么态度地“嗯”了一声，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敷衍。 温慧又提到了公司的事。“我听说你让简江走人了。你姑姑没找你爷爷？” “找了也没用。” 温慧的气终于顺了一些，“当年你姑姑那帮人不想让你接手公司，没少给我们找麻烦，去你爷爷那边说坏话，不还是没用。她后来指望她儿子，她儿子也是个废物。简江的空现在谁顶上？” 谭诉：“你有人选？” 温慧说了人名。 这就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谭诉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抬了抬眼，“简江是废物，他就不是了？” 温慧一顿，“他好歹是自己人。” “是你的自己人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慧脸色有点不好看。 谭诉还是淡淡的语气：“这些年你想开公司、想做开发，我都由着你了，还不满足么？” 温慧的脸沉了下来，“你爸死得早，你大伯家、姑姑家野心都那么大，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谭诉听完笑了一声，笑意隔了层眼镜片，没有到眼底，声音冷了几分，“要不然我这个位置给你？那天跟姑姑打电话，我也说了这句。” 温慧不语。这些年谭诉越来越难以捉摸，让人忌惮。 正好有人过来打招呼，她换上端庄的笑容，在人前永远是完美的形象。 谭诉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出来是一阵冷风。人都在里面，外面黑漆漆的，冷清得很。 谭诉站在廊下，点了根烟。 一口烟吐出来，慢慢消散在风里。光秃的树影摇晃，隐约能听到隔壁望松园的人练功的声音。 倏地，两声提示音打破清寂，隔着什么东西，闷闷的。 谭诉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散发的冷光落到脸上。 -莉莉：我跟朋友出来逛街了，没看到消息。 -莉莉：轩哥你在做什么？ 谭诉这才想起来下午那会儿在包间闲着没事发了条消息。 又没一句话是真的。 他掸了掸烟灰，回复：在吃饭。 新的消息紧跟着跳出来。 -莉莉：跟谁啊。 -谭诉：一群人。 -莉莉：肯定很热闹。 -谭诉：不怎么有意思。 你来我往的消息在这条发出去后断开。 对面没有回复，不过聊天界面顶上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 谭诉垂眼看着，又抽了口烟。 “对方正在输入”闪了有半分钟。 隔着层夜色里显得灰白的烟雾，屏幕连着动了三下。 -莉莉：那你要不要走？ -莉莉：然后来找我。 -莉莉：[位置] 13 “你这么约他，他会出来么？”尤欢问。 孟戚漾放下手机，用余光注意着屏幕，“不知道，之前没约过，就随便试试。” 其实她心里没多少把握。 之前她总觉得梁轩有种不露声色又很强的掌控感，和他聊天容易被他带着走，后来知道他是谭诉，就能理解了。那种掌控感是身份地位造就的习惯。 他基本不会任由别人牵着走，很快就能把局面掌控过来。 手机忽然震动，白色的头像跳了出来。 尤欢看到显示，“他打来了。” 孟戚漾接起电话。 她们在购物中心，周围比较吵，她没有开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 在热闹喧嚣中，她听到了一片寂静。大概是两边的对比太明显，有一瞬间，她觉得那种安静有点萧索。 “吃饭了么？” 对面先是一句比较场面的问候。 孟戚漾也回了句差不多的：“刚吃完。” 谭诉：“我离得有点远，过去要半个小时。” 终于进入正题。 孟戚漾语气遗憾：“轩哥你要是觉得太远就算了。我一会儿和朋友分开就回家。”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混着点无奈。 “不是你让我去找你的？这么快就算了。” 孟戚漾：“还是看你想不想来。” 谭诉：“我的意思是，看你想不想等我半个多小时。” 孟戚漾：“……” 绕来绕去又变成她的意愿了。 谭诉又笑了一声：“我到了打给你。” 尤欢在旁边虽然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根据孟戚漾的话能猜到个大概。 这你来我往的，她一半都学不到。 打完电话，孟戚漾和尤欢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几家店逛了逛。 半小时很快过去，她收到谭诉的消息，说他到了，在南门，还给她发了车牌号。 孟戚漾走出购物中心，站在门口，看到外面那条路上都是人和车。 这个点那个游戏活动差不多结束了，这里离场馆很近，都是过来吃饭的人。 路边一排停满了车，孟戚漾旁边两个女生正在抱怨人太多，打车都要排队。 她的手机响起，是谭诉打来的。 “在你的左手边。” 孟戚漾转头看向左边，一眼望去全都是停在路边的车。 谭诉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从购物中心的门口往路边走。 今晚风不小，吹起她的头发。电话里能听到她身边的声音。 走到路边，她停下来张望找车。 “轩哥，你在哪里？” 其实她就在几米开外。 谭诉也不急，看了几秒才慢悠悠地打开双跳，“再往这边走一点，看见没有？打了双闪。” 正好一拨人从孟戚漾的左手边走过来，她逆着人群走了几步。 和人群错开后，视线变得开阔，她一眼看到了闪烁的车灯和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还专门换了辆车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前挡风玻璃对上，孟戚漾朝他笑了笑，挂掉语音，走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 “朋友走了？”谭诉问。 孟戚漾前两次见到他，他穿的都是西装，今天是件黑色的大衣加上高领毛衣。 “走了。” 其实没走。 尤欢想看看谭诉真人长什么样，就装成是路人，现在还站在路边，假装等车，往这里看。 都不嫌冷的。 孟戚漾收回目光，打量着车的内饰。 谭诉注意到，眸光闪了闪，“怎么了？” “轩哥，这辆车……”孟戚漾拖长了点语调，“是你的？” 车是临时找溪楼借的。 谭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觉得我这车是哪来的？” 孟戚漾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我以为住金庭壹号的人开的车会更好一点。” 谭诉笑了笑：“还要还房贷，压力太大。” 满嘴假话。 孟戚漾表面上点头附和：“也是，金庭壹号的房子真的很贵了。” 谭诉：“那我们准备走？” 孟戚漾扣上安全带，问：“去哪里？” 谭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是你叫我来找你的，是不是该我问你？” “也是。”孟戚漾想了想，“你是不是没吃完饭就出来了，不然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你不是才吃过么。” “还可以再吃点。而且轩哥你一副让我今晚对你负责的架势，我总得管饭吧。” 谭诉勾了勾唇，一副真的任由她安排的样子，语气都怠惰起来：“去哪里吃？” 孟戚漾最先想到的是去夜市。 他这么讲究的人肯定受不了夜市的人挤人和烟熏火燎。 不过想到刚才在外面走了几步就觉得冷得不行，她放弃了，不想陪着他吹风。 最终，她选择了一家尤欢给她推荐过、她还没机会去的店。 导航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因为附近有点堵，车开得很慢。尤其是开到靠近游戏活动场馆那边，交警在管制，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了好一会儿。 孟戚漾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从车前走过的行人，目光又落在玻璃中那个不怎么真切的影子上。 今晚见到第一眼，她就感觉到他身上多了股之前没见过的疏懒劲儿在，好像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轩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谭诉看向她：“很明显？” 孟戚漾：“不明显，只是我观察细致。” 谭诉让她看着，“那你还观察出什么了？”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这次是借口观察和被观察，明目张胆、直直地互相打量。 金丝眼镜的镜片反着一层比月色还柔和的光，孟戚漾觉得那是谭诉身上最好的饰品。可再怎么遮掩，他的眉宇间还是淡漠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总在不经意流出。 车外，又是一拨行人走过，三三两两结着伴，脸上还带着参加完活动的喜悦，像电影里热热闹闹的一幕，而坐在荧幕前的观众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跳动的光影遮掩着暗流涌动的撩拨。 是孟戚漾先移开了眼睛。 “我还观察出……”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充满男性特征的腕骨、被黑色衬得更加冷白的皮肤，还有贴着皮肤的金属色，“你这表够换台更好的车了吧。” 谭诉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我就这点爱好了。” 孟戚漾嘴角一勾，又看向他的脸，试图找到一丝他说鬼话的痕迹，“好贵的好爱。” 这时候，车终于可以动了。 谭诉看向前方，跟着前面的车。 “莉莉小姐。”他忽然叫了她一声，调侃的意味很浓。 虽然在语音里听过他这么喊了，孟戚漾还是没抵抗住，指尖轻颤，应了一声。 谭诉：“你再这么看着我，这条路一会儿就要更堵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根本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我就是在看你的表，很好看。”孟戚漾不让他转移话题。 “仔细看看？” “嗯？” 很快，他们在路口又停下等红灯。 他抬手解下腕表递给她，动作像是用玩具安抚在闹的小孩子。 孟戚漾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伸手接了。 金属的质地，入手却不凉。那温热是他皮肤残留的温度，一点点在消散，又染上她指尖的热度。 孟戚漾把表拿在手里看了看，“轩哥你还真放心给我。” 谭诉：“你人在我车上。” “也是。” 除了这一段，后面的路都很畅通。他们开了七八分钟就到了。 下车前把表还给谭诉的时候，孟戚漾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差几分钟。 尤欢推荐是一家吃南方私房菜的深夜食堂，晚上七点开始营业。 店的占地不大，有两层，一楼的几个位置已经满了。孟戚漾来的路上给老板打了电话，老板给他们留的位置在二楼。 二楼也坐了几个人了。 孟戚漾的视线扫过某一处的时候顿了顿。 谭诉往她看的方向扫了一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墙上挂的画挺好看的。”孟戚漾收回目光。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点餐。 因为孟戚漾才吃过没多久，他们点的不多，主要是一些小吃和点心，都是老板推荐的。 点完菜，谭诉问老板：“那幅画是什么人画的？” 孟戚漾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刚才看的那幅。 老板“嘿嘿”笑了起来，很开心：“那幅画啊，是我自己闲着没事画的，不错吧？你们很有眼光啊。” 孟戚漾点头：“很特别。” 菜上来后孟戚漾尝了一下，味道确实可以。 她问：“轩哥，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你觉得不错就好。” 孟戚漾拿起手机对着食物拍照，镜头扫过拿着骨瓷筷子的手，修长、分明，犹如上好的瓷器，精致的骨瓷筷子被衬得黯然无光。 随便拍了两张后，她顺手打开微信，在小号上给尤欢发消息。 -孟戚漾：你猜我在你推荐的这家店里看到了谁。 -尤欢：谁？ -孟戚漾：那个基金经理。 -尤欢：？？ -尤欢：这么巧？ 孟戚漾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上楼看到他的时候很惊讶，视线停顿了一下。 就那一下还被谭诉察觉到了，她只好说在看画。 -尤欢：你被拆穿和谭诉摊牌了？ -孟戚漾：还没有。 -孟戚漾：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也不好直接开口跟我说话，装不认识呢。 -尤欢：这是什么刺激的场面。 孟戚漾最好他一直跟她装不认识。 “怎么不说话了？”谭诉的声音响起。 回了尤欢句“回去再跟你说”后，孟戚漾转过头，见他在看着自己。 “我问了问朋友到家没有，顺便在想发朋友圈的时候写点什么。”她说。 谭诉：“想到没有？” “差不多了。” “要发点什么？” 孟戚漾托着下巴冲他笑了一下，“等我发了你就能看到了。” 谭诉没有再问。 他们是并排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的，背对着基金经理那边，孟戚漾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不过她能看到楼梯口，知道他们还没走。 她试图偏过身体看一眼，只是她和谭诉并排坐得很近，她稍稍一动，手臂就会若有似无地碰到他。 她听到谭诉很轻地笑了一声。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 谭诉：“还在想那幅画？喜欢的话可以试试和老板商量买下来。” 孟戚漾：“不用。就算老板愿意卖，我拿回去也没用，下次再来看就好了。” 看吃得差不多，她提议说：“走吧？” 留在这里她的心总得悬着一块。 两人准备买单离开。 看到谭诉点开手机，孟戚漾说：“轩哥，我来，说好今晚我管饭的。下次你再请我好了。” 谭诉手里拿的是常用的手机，和另一部一模一样。 听到她说“下次”，他眼皮一掀，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含笑看着她。 孟戚漾一脸莫名。 接着，她看到他一脸好笑地说：“嗯，本来就是你买。” 似乎根本没有要买单的意思。 孟戚漾：“……” 谭诉脸上那浮在表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今晚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倦怠一下子散了不少。 他手中，朝下的手机屏幕上是付款的界面。 在谭诉带着调侃的笑意的目光中，孟戚漾买了单。 离开的时候，她借着转身，看向基金经理那边。 他们还在。 刚看到一眼，视野就被黑色的大衣占据。 她顿了顿，抬头，视线掠过一片黑色，对上了谭诉的眼睛。 谭诉继续逗她：“下次我请你。” “……好的。”孟戚漾微笑。 她和谭诉一前一后下楼，没有再看基金经理那边。 只差没多少步路他们就离开这家店了，她心里悬着的那块落下大半。 就这么相安无事最好。 结果走下楼，孟戚漾被谭诉叫住。 她转过身。 “我去趟洗手间。” “好。” 距离店门口就差那么几米。 洗手间就在一楼里面的小走廊过去。整间店是南方园林的装修风格，一样的小而精致，墙的外侧还做了层镂空花窗，配上墙上画的竹影、树影，真有那么点意思在。 谭诉的身影消失在画着大片芭蕉树影的墙后。 他在孟戚漾刚好看不见的地方停下，嘴角温和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剩下一抹漫不经心。 他知道她看的不是画，是个男人。 明明认识，却装不认识。 走廊很窄，有人迎面走来。谭诉侧身往旁边让了让，顺手拿出手机。 随着他的食指在边缘轻轻一推，手机在他手中转了半圈，宛如有耐心的猎人在把玩着猎/枪。 还没等到转第二个半圈，他余光看到楼梯上有人走下来，刚要动的食指一顿。 来了。 14 靠近门口的地方随着有人进出会有风进来，有点冷，孟戚漾就站在楼梯和后面通向洗手间的走廊之间。 趁着等人的功夫，她给尤欢回消息。 -孟戚漾：我们吃完准备走了。 -尤欢：那高承呢？ -孟戚漾：他还在。 -孟戚漾：你怎么还记得他叫什么。 高承是那个基金经理的名字。要不是尤欢提，孟戚漾根本想不起来。 -尤欢：在等你消息的时候我翻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翻到的。 -尤欢：北城太小了，这都能碰上。 -尤欢：我就不该给你推荐这家。 -孟戚漾：还好，他有女伴一起，为了形象应该不打算跟我叙旧。 -尤欢：没想到这也可以。 -孟戚漾：本来都要走出去了，谭诉说要去趟洗手间。 -孟戚漾：放在小说里，这通常是要出状况的。 -尤欢：哈哈哈哈不会这么巧吧。 “小文。” 孟戚漾听到声音随意地抬了抬眼，就看到高承从楼梯上下来。 “……” 所以这声“小文”是叫她的。 她当时好像是用的这个名字。 怕什么来什么。 孟戚漾收起手机，“好巧啊。” 说话间，她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注意着那里。 谭诉很快就会出来。 高承走下楼梯后站定在孟戚漾的面前看着她。 他的外貌条件很不错，衣品也好，一身精英气质，再有职业加持，一直很受欢迎。 “你不是回老家结婚了？” 孟戚漾和高承断联系的时候，找的借口是回家相亲找到了男朋友，要回老家定居，准备结婚。 她想把人打发走，敷衍着说：“来北城有点事。承哥，跟你一起的人呢？” 她故意提他的女伴。 从孟戚漾的角度只能看到走廊的出入口，谭诉的身影被墙遮挡住，其实离她没多远。 一声“小文”出乎意料。 谭诉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在掌心敲了两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莉莉”还不是最敷衍的名字。 今晚竟然还能促成这么一出好戏，谭诉心里那股索然劲儿彻底被意兴取代。 听到那声“承哥”，他挑了挑眉。 一模一样的叫法，都不带变的。 高承是一个人下楼的。 他有意回避了问题，问：“你微信怎么把我拉黑了？” 当初孟戚漾跟他说完那些后，他跟她说回老家有什么好，又很晚了要约她出来聊聊，意图太明显。 孟戚漾没理他。 后来，时隔一段时间她再上小号，就是酒会上遇到谭诉那次，看到高承还给她发消息，问她老家在哪儿，说也许出差能去看她。 怎么可能只是简单地“看”，肯定会要她去他住的酒店。 孟戚漾那晚就把他删了。 前不久又收到他的好友申请，她直接把人拉黑。 孟戚漾：“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承哥你也有女朋友了吧。” 她再次提起他的女伴。 高承：“那只是朋友。” 孟戚漾提醒：“这么晚一起来这里吃，应该不是普通朋友吧，让人家误会就不好了。” 她不明白他找下来干什么，像之前那样装不认识不好么。 高承：“没什么误会的。” 孟戚漾：“……” 有点段数的海王就是这样，两条鱼在同一家店里，还能这么坦荡。 其实高承的第一反应是，误会就误会吧。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觉得小文有点变了，但又说不上哪里有变化。 联系不上小文后他始终对她念念不忘，和她聊天最舒服，没有比她更乖巧又善解人意的了，而且还特别漂亮。所以他一改常态，几次主动联系她。 换成是别的女人，他早就算了，又不缺。 发现被拉黑后，他也歇了心思，把人抛到脑后了，没想到今晚能碰到。 她还是那么漂亮，他的心思又动了起来，吃饭也心不在焉。 “就算你结婚了，我们也还能聊聊天，像以前那样。”高承又说。 还没完没了了。 在这里闹起来也不好。 孟戚漾越来越频繁地注意走廊的出入口，嘴上说着：“我老公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有来往，我把大部分人都删了。” 高承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用劝诫的口吻说：“就算是你的老公也不能干涉你的自由。和控制欲太强的男人在一起你会很快丧失自我。”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孟戚漾觉得他说话太无趣，当初大概完全是因为他“私募基金经理”这层身份才能跟他聊那么久的。 还是和谭诉那样的聪明人说话有意思。 谭诉这边正听着一句比一句精彩的对话。 轻软的声音传来，都能想象到声音的主人说话时专注看着人的眼神、清纯无害的样子。 就是嘴里凑不出三句真话。 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起来，他低头瞥了一眼，是温司云的消息，问他人去哪里了。 点开消息，前面还有两条他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 -温司云：怎么眨眼的功夫你就走了？ -温司云：也不喊我一起。 他换了个站姿，单手抄兜，回了句：看你在相亲，不好打扰。 -温司云：…… 回完消息，谭诉收起手机，饶有兴致地打算去添一把火。 他刚要现身，那边传来句：“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是你老公吗？” 他又没动。 高承没看到和小文一起吃饭的男人的正脸，但是直觉那不是小文的老公。 小文的老家应该是在个小地方。在他的刻板印象里，她回老家结婚的对象应该是另一种样子的。 孟戚漾：“那是我大伯哥。” 听到回答，高承觉得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那不是她的老公。 但是弟媳和大伯哥这么晚单独吃饭，还并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似乎有点暧昧过头了。 谭诉随时会出来，孟戚漾发现打发不了高承，打算换种方法，答应把微信好友重新加上。反正只是答应，等走了就不管了。 “承哥，我们——” 她刚开口，就听到了脚步声，余光里出现个身影。 “……” 来不及了。 谭诉走到孟戚漾身边，看了高承一眼，问她：“莉莉，这是？” 这温和的询问让孟戚漾的心悬了一下。 从酒会那晚见面以来，谭诉叫她莉莉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偏这时候叫了一声。 好在看高承的样子没觉得哪里不对，或者是没听清。 实际上，高承听到了。 他只记得小文姓文，之前还仔细回忆过，但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是什么。 聊过那么久也不知道人家具体名字，他也不好问，会显得很不走心。 孟戚漾介绍说：“这是高承。” 谭诉把提到“莉莉”时她表情里的一丝波动看在眼中，又睨了眼高承，“我有点印象，好像刚才也在楼上？” 孟戚漾也不好不承认，解释说：“刚才我也没注意，没有认出来。” 因为工作性质，高承平时接触的大多是有点资产的人。 他一眼就感觉出小文的这位大伯哥不是普通人，身上还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谭诉温和一笑：“这样。我还以为是——” 他说到这里拖长了一点语调，视线往下移了半寸，对上孟戚漾的眼睛，很短地停顿了一下，在孟戚漾眨了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时，又移开，“我弟妹遇到了骚扰。” 还在想他递过来这眼的意味的孟戚漾：“……” 对着人家大伯哥，高承也很正经，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和小文认识，只是开始没认出来。” 谭诉：“一场误会。” 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的，莫名给人种不走心的感觉，是懒得多说、居高临下的不走心。 他们一来一回两句话的功夫，孟戚漾已经调整过来，问高承：“你朋友应该等很久了吧。” 眼下这个情况高承也不好再多说。 他是借口来洗手间下楼的，时间也差不多。 “那我们以后再联系。” 临走时，高承看向小文，不舍得就这么算了，提醒她再联系。 视线刚落在她身上，他们两人转身往门口走，刚巧被她大伯哥挡了个严实。 隔着玻璃看他们走出去的背影，高承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觉得这大哥和弟媳的关系不太对劲。 ** 从店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风。 孟戚漾的头发被吹起，发梢勾连到身旁男人的肩上。她顺势看过去一眼，还没收回，就被捕获了视线。 谭诉：“想好了么？” 孟戚漾因为视线撞上的这一下心头跳了跳，反应慢了半拍。 店外就是停车的地方，此时两人正好走到车边停下。 谭诉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大哥在等着小文的解释。” 温和的语调，绅士的动作。 孟戚漾边坐进去边问：“轩哥你听到多少？” 谭诉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微微俯身，身体几乎把外面的光线挡住。 有冷风从他间隙吹进车里，送来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刚好落在仰着头等他回答的孟戚漾的脸上，冰清水冷的，但又不寡。 谭诉低笑一声：“从大伯哥开始。” “……” 接着，他直起身体，搭在副驾车门上的手一动，车门关上了。 闷闷的“砰”地一声，孟戚漾仿佛被关进审讯室，等待审问。 她怀疑他听到的不止这么多。 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谭诉坐进车里。 他看了孟戚漾一眼，启动汽车打开空调，然后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不急不慢地问：“所以莉莉小姐，小文是怎么回事？” 空调打开，渐渐有暖风送出，孟戚漾觉得好多了。 实际上，谭诉既然要骗下去，就不会这么快拆穿她。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编了。 “其实轩哥你一开始以为的没错。他虽然没到骚扰的地步，但也是在纠缠我。” 谭诉“嗯”了一声。 她这句话也不算是假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叫你小文？” “我和他是在我写一篇财经类的稿件的时候认识的，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还在家自媒体公司，用的笔名就是‘小文’。” “很普通的笔名。”谭诉评价。 “那家公司都是这样的风格。”孟戚漾继续说，“后来他就一直找我，还想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好几次还是那样，我就跟他说我离开北城回老家结婚了。没想到今晚碰上了。” 谭诉点点头，收回虚虚落在车前的视线，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那我怎么就成大伯哥了？” “轩哥你听到这句前面的那句了么？”孟戚漾问。 谭诉：“我就从大伯哥开始。” “……” 他说没听到就没听到吧。 “他问你是不是我老公。”孟戚漾停了停，“我总不好说是吧，万一被你听见会很尴尬，就像现在这样。” 都被她圆回来了。 谭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那怎么就是大伯哥？” 孟戚漾：“说你是老公的哥哥，我是想让他能顾忌一点，快点走。”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恰好这时候外面有车开过，车灯从前挡风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像冬日里发白的日光照着又清又透的雪。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好奇，“还是说，轩哥你想要我当时顺着他的话，说——你是啊。” 第15章 15 指尖勾上去 谭诉坦然地让孟戚漾看着,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莉莉小姐。” 孟戚漾的心无端提了提。 他几次叫她“莉莉小姐”都挺难招架的，各种方面的难招架。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看你被纠缠还要跟你计较称呼的人”温温和和的语气像调侃又像无奈。 “”孟戚漾笑了笑,“当然不是。” 谭诉也勾了勾唇“我们这样的大哥和弟妹在别人眼里可能不怎么清白。” 孟戚漾“随他怎么想。轩哥你介意么” 已经十点多了。这条街上不少开到深夜的店,人倒是越来越多,停车位也紧了起来,进来的车在排队。 停车场的管理员大概是看他们坐上车好几分钟也不动，往他们这走过来，像是要来询问。 两人很默契地动了起来。 孟戚漾扯过安全带。 谭诉一边把车开出车位,一边把问题抛回来,“你觉得呢” 扣好安全带的孟戚漾抬起头，说“我觉得你是不介意的。” 不等谭诉开口,她又补充“因为你的心情好像比来找我的时候好了点。” 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车在动,车外的光线也在动，谭诉微微变化的眸光被掩在了变化的光线里。 “这么比起来,我这点牺牲不怎么对等。” 孟戚漾“当然啦，好心情难得。” 局面生生被她扭了过来。 停车场的出口在排队,谭诉停了下来。 高承和他的女伴正好从店里出来，看到了车里的他们。 高承没想到看着气质不一般的人居然就开这样的车，一时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小文的老公家里其实也就很普通,这大哥也就长得好点了。 车里的两人都看出高承在想什么。 孟戚漾有点想笑。 谭诉看着前面,慢悠悠地开口“为了感谢你让我心情变好，要不然我再让你利用彻底一点。” 孟戚漾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鼻梁很高，金丝眼镜架在上面，贵气里又透着点疏离感。 她抬起手,伸了过去。 她的手在要碰到那疏离到不可触碰的轮廓前停了下来。食指的关节一弯，指尖最前的地方要碰不碰地，终是勾上镜腿笔直的那一截，短暂的停顿像试探，紧接着轻轻往上一挑，替他抬了下眼镜。 很快的一下。 谭诉的眼皮随之动了动。 孟戚漾动作自然地收回手。 对上谭诉投过来的目光，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觉得像是碰了碰猎人子弹上膛的枪口、国王那不可觊觎的权杖，有种去侵犯并且随时会遇到危险的刺激感。 “这就对等了。他应该看到了吧。”她仗着他的允许，有恃无恐。 谭诉镜片后眼睛眯了眯，半开玩笑“看来小文这个名字你是不要了。” 孟戚漾一脸无辜“她小文做的事跟我莉莉有什么关系。” 谭诉低笑了一声。 这时候前面的车动了。 “住哪里” 孟戚漾报了地址。 谭诉一脚油门，从高承他们身边开走。 目睹了小文和大哥这一幕的高承表情再次变得怪异且震惊。 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对劲。 孟戚漾是十点四十几到的家。 去看了场表演赛，又折腾到现在，她有点累，脱下外套就往沙发上一躺。 还是在家里舒服。 安静躺了那么一会儿后，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给尤欢打语音电话。 尤欢今晚休息不直播，一边和人家职业选手聊着天，一边等孟戚漾的电话。 “宝贝你到家了” “到了。” “谭诉送你的这样他不就知道你家住哪里了嘛，你应该让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 “只送到小区门口。况且他们那样的人知道我名字，要知道我住哪里很容易。” “也是。”尤欢说，“所以他们那样的人不是好轻易招惹的。” 孟戚漾笑了笑“放心吧，没事。我有数。” “后来风平浪静吧高承没找你吧。” “跟你聊一半他就下来了。” 尤欢“” “谭诉没撞见吧” 孟戚漾“撞见了。” 尤欢“你今晚是什么运气啊。” 孟戚漾“他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要继续装下去，就没拆穿。我们装着装着圆了过去。” 后面送她回来的一路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仿佛无事发生。 感叹完这些，尤欢又说起谭诉本人。 “谭诉真人长得比照片上还好啊。梁轩真的是一点都不能跟他比。” 孟戚漾“我们的审美还是统一的。” “他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认识这么久，就像孟戚漾了解尤欢喜欢什么类型的，尤欢也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孟戚漾“嗯”了一声。 确实是。 另一边，谭诉也在打电话，手机开着外放。 是远在美国的段嘉深打来的。 语音刚一通，段嘉深就听到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问谭诉“在外面啊。” 谭诉“在开车。” 段嘉深纳闷“你怎么今天自己开车了” 没等谭诉说话，他又叹了口气。 谭诉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在纽约挺快活的。” 段嘉深“快活个屁。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事情一大堆，玩的心都没有了，我年前还不一定回得来。” 谭诉“跨国并购就是这样。” 两人就着生意的话题聊了几句。 接着，段嘉深说“我忽然想起来，今儿是不是你舅舅的生日啊” 段嘉深小时候跟他学过几年油画，虽然没学成，但人也算是他老师，关系还不错，逢年过节少不了问候。 谭诉“嗯”了一声。 段嘉深“我一会儿发条消息。在哪儿办的” 谭诉“你最不待见的地方。” “戏园子啊望松园” “嗯。” 段嘉深早年荒唐的时候什么没干过、什么没玩过，但他有一样不沾，那就是戏园子。 有阵子他们那个圈子好些人出入身边带的不是小明星，而是唱戏的，嗓子、身段和气质确实出挑。就是那阵子，段嘉深也没沾过。 他不去戏园子，连带着对唱戏的也不待见。 这其中，他最不待见的就是望松园。 不少人都怀疑望松园是不是得罪过他，他也没提。 听到望松园，段嘉深果然讥笑了一声。 谭诉也没多说。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段嘉深又说“昨天老头子找我，跟我提了叶家的女儿。” 他们这个年纪，终身大事总要被提起。 段嘉深“你有印象么” 谭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段嘉深“要不然你找个机会，替我去看看” 谭诉停在红绿灯前，语气懒洋洋的“我为什么要替你去” “我不是回不来嘛。”段嘉深不着调起来，“谭三，你这话说的真让我伤心，替我去看看怎么了我们可是兄弟啊，将来我老婆可是你弟妹，是要叫你声大伯哥的。” 听到“大伯哥”三个字，谭诉挑了挑眉。 平时不怎么听到的词，今晚听到两回。 电话里，段嘉深说完忽然听不到声音了，喊了一声。 “嗯” “怎么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信号不好。” 谭诉这边红灯进入倒数，跳到了绿灯。 他踩着油门穿过十字路口，才回了句“没空，忙得很。” 周末过后又是个忙碌的周一。 每周一本来就是大小会议聚集的一天，这周一又碰上正好是月初，更加的忙。 老板有那么多会要开，韩远和梅琳跟着忙得脚不着地。 大半天的会开完，他们又要跟老板去和合作方见面。 上车出发前，韩远把刚才收着的手机递给了老板，他手里还有另一部，不知道要不要一起给，还是先留在他这里。 谭诉扫到一眼，说“都给我吧。” 韩远梅琳他们坐的是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过去的路上，谭诉在车里顺便看了梅琳发过来报表。 等看完，他放下电脑。手不经意间碰到那部手机，他垂眼看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没什么意味地轻敲了两下，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主界面最上面的就是莉莉，底下一栏“发现”上有个红点。 想起她那晚拍了照片，谭诉点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就是她发的，只有两张照片，没有配文字。 看时间是昨天晚上发的。 前天晚上拍的照片，到昨天晚上才发，应该是那时候才想起来要发。 食物被她拍得很精致，还调了个偏暖的色调。照片没有拍到他，但看餐具的摆放能看出来是两个人。 谭诉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一动，又划到下一张。 是一碟点心，右上角还有一行花字我管的饭。 车停了下来，到了。 车门被从外面打开，谭诉收起手机下车。 梅琳和韩远已经等在车外。 来的路上，梅琳处理了下邮箱，有两封邮件比较重要，拿捏不准怎么回复，要请示。 谭诉抬了抬眼镜，往里面走，光洁的地砖映着他的身影。 “你说。” 梅琳稍微落后一点跟在他旁边，一边走一边复述邮件的内容。为了跟上，她的步子比平时要快一点。 韩远跟在另一边听着。 他跟在老板身边的时间没有梅姐久，经验也没有她足。 虽然他经常跟着老板出去，但梅姐才是老板身边最得力的人。 梅琳讲第二封邮件讲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抱着两大个垒起来的纸箱的女人从他们旁边走过，大声喊了句“轩哥” 大概是在叫人帮忙。 专梅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走了下神，不过话音没停。 让她没想到的是走在她前面一点的老板忽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防备，差点没来得及停住撞上去，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叫人的女人大概没想到旁边走过的人会被她叫停，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的是个非常英俊斯文的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有些冷漠凛然。 因为这一愣，她手里比她还高的纸箱眼看就要滑落。 谭诉抬手帮忙扶了一下。 韩远立即来接手，帮她把上面一个箱子搬了下来。 “谢谢。”女人向他们道谢。 韩远笑了笑“不客气。” 另一个和女人认识的男人走过来从韩远手中接过箱子，再次向他道谢。 随后，两人一人抱一个箱子，聊着天离开。 “我就说好像听到人叫我。” “轩哥，还好看见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两个箱子怎么弄上楼。” 又听到那两个字，谭诉的眸光微闪。 明明人家喊得自然多了，不像她，总要故意带上两分用得恰到好处的缱绻。 谭诉想起自己听见那声称呼时的意动，觉得荒唐，荒唐到有些烦躁。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睨了眼似乎有些疑惑的梅琳，淡淡地提醒“继续。” 梅琳确实对刚才那一幕摸不着头脑。 但对老板的了解加上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 她跟上老板，从先前中止的地方继续。 两人继续往前走，稍稍落后的韩远看了眼越走越远的一男一女的背影。 刚才那女人只是叫了声“轩哥”，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而他老板好巧不巧地也就是在这一声“轩哥”出来的时候停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的他。 这一停太莫名其妙了。 韩远带着这份疑惑跟了上去。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猛然想到一件事。 梅琳见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怪异，小声问“你怎么了” 韩远摇了摇头。 他可能、好像知道老板刚才为什么停下来了。 老板和那个莉莉聊天用的是“梁轩”这个名字。 梁轩不就带个“轩”吗，， 第16章 16 （二更） 孟戚漾这几天都没出门,在构思新书的剧情，状态还不错。 想不出来了她也不勉强自己，就看书。那本望秋随笔已经被她看了大半。 这几天小号都没动静。 周一晚上她给谭诉发消息问了关于建筑事务所资质的问题,他一直到周二晚上才回，回了一段很详细的解释,跟说明文似的。 孟戚漾问他是不是比较忙，他说出差。 明明看韩远的朋友圈他们没有出差。 孟戚漾顺着他的话发了句出差注意休息。 他回了个“好”。 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聊。 孟戚漾一开始还把大号挂在电脑上,手机登小号,后来切回大号跟别人打了通语音电话,干脆就没再登小号了。 周四下午，孟戚漾看书累了闲着没事登上小号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动静。 她点进朋友圈。 这个小号刚被她清理过，该删的人都删了，朋友圈里只能看到尤欢的动态。 往下翻两条就是她自己小号发的了。 她最近小号一共发了三条朋友圈，都是对谭诉可见。 说交稿的那条他点了赞。 第三条是她星期天晚上发的，也是0点赞0评论。 他没道理没看到。 孟戚漾若有所思，觉得有点奇怪。 她回到大号,看到姜湉给她的留言,问她周六什么时候去学校接她。 下周三是她们母亲的祭日。那天姜湉满课，两人就说好周六去。 周六这天一大早,孟戚漾去a大接了姜湉，一起去扫墓。 她们的母亲走的时候姜湉只有六岁。她对妈妈的印象很模糊，但对一些旧事依然印象深刻。 回来的路上孟戚漾也没怎么说话，车里很安静。 半路，姜湉想起一件事,开口打破沉默“我上次看到一张老照片，妈妈身上穿着戏服，应该不是艺术照吧。妈妈以前是唱戏的” 听到她的话,孟戚漾一阵恍然，“嗯”了一声。 在姜湉仅有的印象里没有这件事。 她问了齐叔叔，齐叔叔说跟她们的母亲认识得比较晚，也不太清楚。 姜湉对这比较好奇，话也难得多了。“唱戏得有童子功吧她以前在哪里唱” 孟戚漾“很早以前了，那时候我还小，不太记得了。” 她回了这么一句，姜湉其他的问题也无处可问了。 “行吧。” 其实姜湉很费解，照片里她们的妈妈看起来那么光鲜，怎么后来就嫁给了自己爸爸那样的人。 她不确定孟戚漾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不想提到她爸爸。 车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开到高架出口，孟戚漾看了眼姜湉，问“你是跟我回去，还是回学校” 姜湉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孟戚漾挑了挑眉。 怪不得她今天脸没那么臭。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姜湉“你想要什么样子” 孟戚漾“先叫声姐姐听听。” “” 这些年她们姐妹没有在一起生活，见面次数不多，每次姜湉的话都很少，也不叫姐姐。 姜湉愤恨又犹豫，孟戚漾也不催她，认真开着车。 过了好几分钟，她终于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姐姐”。 孟戚漾“什么” 姜湉又喊了一声“姐姐行了吧” 孟戚漾露出一上午的第一个笑容，“什么事” 姜湉“我需要你帮忙暂时养一下猫。” “哪来的猫”孟戚漾有点意外。 “我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猫在哪里” “宿舍。” 姜湉一直以来就很喜欢猫，前段时间实在没忍住，下手买了，想偷偷养在宿舍。她们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也很支持，大家决定一起养。 结果昨天刚把猫接回来，还没进宿舍就在楼下被宿管阿姨发现了。 现在猫在宿管阿姨那里扣着，没办法在宿舍养了。 孟戚漾听完一时不知道是该说她不遵守纪律还是说她背了。 姜湉跟她商量“你就帮我养一段时间。” 孟戚漾知道她也实在没办法，才找的她。 “你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得来铲屎。” 姜湉“当然。” 孟戚漾和姜湉直接去了a大。 听说孟戚漾是姜湉的姐姐，宿管阿姨连带着孟戚漾也一起教育了一顿。 宿舍是不允许养宠物的，还好猫还没进宿舍，不然被发现是要处分的。 其实宿管阿姨已经很网开一面了。 教育完后，宿管阿姨提出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三个多月大的红虎斑加菲猫。 “可爱吧”姜湉接过笼子，试探地问孟戚漾，想看看她喜不喜欢。 这只小加菲让孟戚漾想起她小时候救助过的一只流浪的小橘猫。 当时她没有能力和条件领养，把它交给了跟她一起救助的人。 不知道那只小橘猫后来怎么样了。 孟戚漾和姜湉准备带着小加菲离开，姜湉的舍友郁倩她们送下来了猫窝、猫砂盆、猫粮之类的。 “看来你们原本真准备在宿舍养。” “当然是真的。”姜湉小声说，“我们隔壁宿舍还养兔子呢。” 几个女生一起把东西搬到校门口，放进孟戚漾车的后备箱里。 关上后备箱的门，孟戚漾对郁倩她们说“你们有空可以和姜湉一起来看它。” 三个女生点点头，很开心。 姜湉一路都抱着笼子。 到家后，孟戚漾把客厅腾出来一块地方放猫窝和猫砂盆。 小加菲到陌生的地方有点害怕，姜湉忙前忙后地引导它、带它适应，眼睛都不离开它。 孟戚漾收拾了一下，也过来撸猫。 小小一只，那鼻子和眼睛几乎在一条线上的脸也很可爱。 “它叫什么名字”她问。 姜湉“还没来得及取。” 孟戚漾“” 也是，刚接回来就被扣下了，哪有机会取。 “不然你帮忙取一个吧。”姜湉一直在试图让小加菲和孟戚漾建立联系。 她觉得孟戚漾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有点不放心。 孟戚漾看着小加菲，想了想说“招财进宝” “”姜湉有点嫌弃，“你不是写小说的么。” 言下之意是，取的名字就这 孟戚漾平时给书里的角色取名都头疼。 “你不是跟郁倩说我写得不怎么样么” 姜湉“” 两人蹲在小加菲面前开始给它取名字，姜湉同时在宿舍群里征集。 最后，小加菲的名字叫“蒸饺”。 她们几个选不定名字，最后决定让它自己选。 孟戚漾和姜湉把备选的名字一个个喊出来，孟戚漾随便喊到“蒸饺”的时候，它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姜湉“行，蒸饺就蒸饺吧。” 因为蒸饺，姜湉不像上次生病来住的时候那样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了。 她整个周末都围着蒸饺转。 周日晚上要回学校的时候，姜湉很不舍得，也很不放心。 “它已经打过一针疫苗了，等我到时候带它去打第二针。” 已经听她叮嘱了很多句的孟戚漾都听烦了，“知道了知道了。” 姜湉“那你好好照顾它，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结果没等孟戚漾有事找姜湉，姜湉周一的时候下午就主动给孟戚漾发消息，说是想看看蒸饺，让她发几张照片。 收到消息的时候孟戚漾正坐在飘窗看书，蒸饺就在一旁边晒太阳边玩。 孟戚漾放下书，给蒸饺拍了很多张照片，一起发了过去。 随后，她又挑了几张，发给尤欢。 尤欢好可爱 尤欢宝贝，你养猫啦 孟戚漾暂时帮我妹妹养的。 尤欢我要去你家看猫。 孟戚漾来 周三上午，孟戚漾登上了趟微博。 今天是她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开机的日子。 剧的主创阵容很好，宣传也到位，开机就好几个热搜。 孟戚漾转了官博发的那条开机仪式的微博，顺手点开“未关注人消息”看了一眼，最近的都是问她什么时候开新书的。 问的人太多，她干脆单独发了一条微博新书在准备。 配图不知道配什么，就配了张蒸饺的照片。 孟戚漾转发的那条开机仪式的微博在晚上被转发到了谭诉的手机上。 是段嘉深发来的。 谭诉刚点开看到一眼，段嘉深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到没有人家的新剧开机呢。” 谭诉懒洋洋地回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你在国内消息还不如我灵通”段嘉深那边还是清晨，刚刚睡醒，“我看是医疗题材的，不知道哪个医生被她采风了。”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觉得像女妖精采阴补阳。 “阿诉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 段嘉深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最后变成句感叹“说起来，我们都是她背后的男人啊。” 谭诉的眉梢动了动，“你是不是最近arty开太多，把脑子熬坏了。” 段嘉深“” 他最近忙成狗，哪来的空。 “行行行，你不是。你跟我们不一样，那个梁轩才是。” 谭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段嘉深“对了，我上次打给你都忘了问，你跟她怎么样了” 谭诉垂眸看了眼食指上的套戒，答得不走心“就那样。” 那天一声“轩哥”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赌约上花的时间太多，正好把人晾一晾。 算起来差不多一周了。 段嘉深“啧”了一声，有点不满“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会真让你赢了吧。她那股聪明劲去哪儿了。” 谭诉“剩下的时间不多” “对啊，她是来采风的，采够了不就结束了。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两个月、顶多三个月。” 谭诉评价“你被骗了还挺自豪。” “”段嘉深气笑了，“谭三，你说我到底为什么大清早打给你，受你的气呢。” 又闲扯了几句，车停了下来。 谭诉看了眼外面，“行了我到了。” 段嘉深问“宋新阳的局是吧。替我多喝两杯。” 宋新阳也是从小到大跟他们玩在一拨的，管他们叫声“哥”，今天过生日，在自己的场子组了个局。 谭诉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男男女女，都叫他声“三哥”或是“谭总”。 谭诉和宋新阳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然后上了牌桌打牌。 打了几轮没什么意思，谭诉叫了人来替他，把筹码也散了。 搂着女人来替他的人嬉皮笑脸的“谢谢三哥，还得是三哥大方。” 谭诉端着酒杯到旁边坐下，从烟盒里敲出根烟咬在嘴里。 另一边，几个人跳进包间的泳池里，调笑声混着水声，闹腾得厉害。 谭诉收回目光，拿出打火机，刚用拇指顶开盖子，一根刚被划燃的火柴伸了过来。 拿着火柴的是个女人，柔柔地叫了声“三哥。” 谭诉没动，也没说话，女人像受到了鼓舞，凑过来，一只手虚捧着给他点烟。 燃烧的火苗让烟头很快亮起一点猩红。 谭诉捏着烟，吸了一口。 无端地，他想起那晚孟戚漾在车里给他抬眼镜的动作，也带着目的，没这么畏畏缩缩，眼神里还带了不明显的挑衅。 等吐出的烟散去，谭诉瞥了眼望着他的女人，疏淡地说了句“别处去。” 随后，他拿出手机。 和段嘉深打完电话就进来了，手机解锁，屏幕上的界面还停留在他还没来得及看的微博上。 他扫了两眼开机仪式的照片，又点开绕辛的主页，看到了她最新发的微博。 就那么一句话配张照片，底下快两千条评论。 “等大大的新书。” “老婆你养猫啦” “猫猫好可爱” 谭诉点开照片。 看来她这周过得挺好的，还养了猫。 总得给她找点事做做。 另一边，孟戚漾正在逗猫。 她发现养猫之后，工作效率被严重影响，她心思都不在上面。 电脑上传来两声微信的提示音，孟戚漾的动作停了停。 这两天她把小号挂在了电脑上。 尤欢平时都在大号上找她，小号上找她的只有谭诉。 孟戚漾慢悠悠地走到电脑前，点开消息。 轩哥方便给我打个电话么。，， 第17章 17 是有女孩子追着你么 上周问他问题,他回得跟说明文似的，她发的朋友圈也当没看到，还跟她说出差。 这会儿闲了又要她打电话。 孟戚漾坐在电脑前,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过了大概五分钟才回了句怎么啦 对面倒是回得很快。 轩哥在一个饭局上。 轩哥想找个借口提前走。 孟戚漾这样啊。 孟戚漾我现在有点事，等我一会儿行吗。 谭诉回了个“行”,端起古典杯喝了一口酒,食指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壁突起的花纹。 酒杯里有冰,包间里暖气很足,杯壁外侧挂了一层水珠。水珠碰到他的指腹，顺着分明的骨节往下，沾湿他的手指,流到掌心。 宋新阳听说他要走,坐过来问“三哥这就要走了” 看到他拿着的手机,他又问“一会儿还有事啊” 谭诉“等个电话。不用管我。” “行,那等三哥有空，我们再聚。” 宋新阳说完就喝酒去了。他是寿星，被拉着灌了不少。 等过了一会儿，他喝得有点上头，坐到旁边缓缓，想起来往谭诉那边瞧了一眼。 没想到人还坐在那里，还没走。 难不成是电话还没来么。 谁的电话能让他等那么久。 另一边,嘴上说着还有事的孟戚漾在逗蒸饺玩。 蒸饺伸着肉乎乎的爪子想要碰她手里的玩具。 距离她回消息过去了快一十分钟，看时间差不多,她不紧不慢地抱起蒸饺，手机登上微信小号，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给谭诉打了个语音电话。 谭诉任手机上振着,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才起身接起。 语音一通，孟戚漾听到一阵喧闹烦嚣的声音。 “梁先生，还记得我们九点有个电话会议么”她的语气很正经。 隔了几秒，对面安静下来，像是出来了。 然后，谭诉的声音传来，一副懈怠的语气“抱歉，现在不是我工作的时间。” 孟戚漾挑了挑眉，又换一个“大哥，你弟弟喝多了现在躺在门口，我一个人拖不进来，你能不能来帮忙把他弄进门” 对面停顿了一下，“上次的故事还没结束” “那再换一个。”孟戚漾压低嗓音，语气变冷，“梁先生，你犯了事，现在马上出来，我们要逮捕你。” “冒充警察的人才会被逮捕。”语音里传来的声音懒懒的，仿佛肆无忌惮的凶徒。 孟戚漾笑了笑，问“轩哥你出来了” “嗯。” “你还在出差吗还是回北城了” 谭诉才想起来上次跟她说出差，“回来了。” 孟戚漾“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在出差。” 听到轻软的声音里那一丝抱怨，谭诉挑了挑眉“你不是也没有动静。” 孟戚漾没想到这还能倒打一耙，回答说“你说你在出差，我都不敢打扰你。” “是么。”对面的男人轻笑，“这不是有动静了。” 孟戚漾“我想问个问题。” 谭诉“你问。” 蒸饺在孟戚漾怀里不安分地动着，她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拿着玩具逗它。 “为什么是让我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打给你啊，轩哥你的联系人列表里就我一个人么” 这时候，谭诉已经走了出来，司机在等着了，车门也被服务生打开。 谭诉手搭在车门上，瞥了司机一眼，没有上车，反而把车门一关。 “你不还是打给我了”他懒倦地回了句。 孟戚漾“” 就知道他不会回答。 “什么饭局啊，这么想早点走。是有女孩子追着你么” 谭诉关车门的那一下让司机周师傅会意。他把车往旁边停了停，然后从车上下来。 谭诉坐进车里，“要是有呢” “我还挺开心的。”孟戚漾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因为你跑了。” “你问这个是想写进专访里” 孟戚漾都忘了专访的事了。 “也不是不行，专访里我本来就想多写点生活相关的，让大家看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谭诉“说起来，莉莉小姐，专访的进度怎么样了写了多少可以先给我看看。” 温和的语气让孟戚漾忽然有种被网站编辑催开新书、被出版社编辑催交稿的感觉，头皮都麻了一下。 果然他一喊“莉莉小姐”就是有招在等着她。 他明明知道专访是假的。 谭诉感受到对面短暂的沉默，指尖在膝头点了两下，细微的动作透着一丝轻快。 “前段时间有点忙，要改以前的稿子之类的，还没来得及写。”孟戚漾说，“就稍微整理了些素材。轩哥你的专访我可不敢马虎，素材就整理了很多。” 她用的就是一个“拖”字诀。 谭诉顺着“嗯”了一声，很好说话，“那接下来呢还那么忙” 孟戚漾“应该稍微好一点吧，也挺忙的。轩哥你放心，专访我会放在心上的。” “你忙也没事，我会时常提醒你。” “好的。” 孟戚漾怀里的蒸饺因为她不陪它玩了，更加待不住了，但又挣脱不出来，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孟戚漾松开它，让它去玩球。 “你养猫了”电话里，谭诉大概是听到了声音。 “暂时帮别人养的。” 反正他不会拆穿她，孟戚漾也无所谓他看到微博上的照片，开了扬声器，从相册里挑了两张蒸饺的照片发了过去。 “是不是很可爱” 谭诉也开了扬声器，点开她发来的照片，问“它叫什么” 女声在车里响起“蒸饺。” “有点敷衍。”谭诉放下手机，点了根烟，打开车窗。 孟戚漾“这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的，它自己选的。” 谭诉懒洋洋地动了动嘴角，没有出声接她的话。 他抽了口烟，然后捏着烟的手搭在半开的车窗上。一点猩红出现在夜色里，灰白色的烟雾混着一点酒气散向风吹过去的方向。 “轩哥你喜欢猫吗” 听到她的问题，他回了三个字“不喜欢。” 孟戚漾“” 她正养着猫呢，故意当她面这么说是吧。 “那你喜欢狗”她问。 “也不喜欢。” “宠物都不喜欢啊为什么，因为养起来麻烦 谭诉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喜欢脆弱的东西。” 这个形容有点怪。 孟戚漾顺着他的话，说“它们小的时候确实比较难养，容易生病，不过大点就好了，有宠物陪伴也挺好的。” “陪伴的开始也是离开的倒计时。” 听到他这么说，孟戚漾有点意外。 “轩哥。”她叫了他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传来“咚”的一声。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倒在茶几上的水杯滚落。 玻璃杯落到地上，应声碎裂。 不知道怎么上到茶几上的蒸饺吓了一跳。 “怎么了”谭诉听到了声音。 “杯子被它碰碎了，我先收拾下。”孟戚漾匆匆挂了语音。 杯子里原来有大半杯水，全都洒在旁边摊开的书上，现在正沿着茶几的边缘往下滴，地上是碎玻璃，一片狼藉。 孟戚漾先把书救了起来，然后把蒸饺抱走。 收拾前，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姜湉。 姜湉过了七八分钟才回，那时候孟戚漾刚擦干净茶几上的水，在扫碎玻璃。 姜湉怎么啦 孟戚漾你的好大儿干的。 孟戚漾微笑 姜湉它没事吧 姜湉有没有受伤水应该不是烫的吧 孟戚漾 孟戚漾它没事。 孟戚漾我的杯子和书有事。 孟戚漾微笑 姜湉看在它还小的份上，不要跟它计较。 姜湉可怜可怜 “” 孟戚漾看向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蒸饺。 蒸饺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喵。” 算了。 等到临睡前，看到蒸饺躺在她的被子上，睡得翘起一只脚的样子，孟戚漾更是没脾气了。 她轻手轻脚地把被子拽过来了一点，然后在睡觉前把那张发给姜湉的事故现场照片发给了谭诉。 孟戚漾图片 孟戚漾轩哥你说的对。 孟戚漾它有时候确实挺不招人喜欢的。 孟戚漾我也有那么短暂的十几分钟不喜欢它。 孟戚漾发完消息就睡了，第一天上午起来看到了回复。 这时候蒸饺已经起来了。 轩哥真可怜。 挺敷衍一句。 孟戚漾看完刚要放下手机，看到聊天界面上方闪烁“对方正在输入”。 她好奇地停下，躺在被子里等着。 很快，新消息跳了出来。 轩哥起来没有 孟戚漾刚醒。 轩哥今天什么安排 孟戚漾看着他的消息，有点纳闷。他怎么突然问这些了。 孟戚漾应该就是在家。 孟戚漾怎么啦 孟戚漾轩哥你是想起来还欠我顿饭么。 轩哥我周末没时间。 轩哥是想问问你今天写不写专访的稿子。 孟戚漾“” 怎么突然惦记上这件事了。 这时候，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轩哥明晚可以。，， 第18章 18 视频 吃饭这天,孟戚漾爽约了。 她要和姜湉一起带着蒸饺去打第二针疫苗。 有了蒸饺之后，她们姐妹两人联系的频率前所未有的高。 她和那些明明是家里孩子养了宠物、最后却变成自己照顾的人一模一样 上午和姜湉说好后，她就给谭诉发了消息。 谭诉回了个好。 姜湉下午有课,预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孟戚漾出发前，姜湉给她发了一大段语音叮嘱她。 “记得把它垫的毯子带上,上面有熟悉的气味它会放松一点,千万别忘了。还有它喜欢的零食也带上。出来的时候记得看看它的反应。” 啰嗦得不行。 孟戚漾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把蒸饺放进航空箱，提着航空箱出门，先去a大接姜湉。 正好是下班的点,路上有点堵。 另一边的韩远也下班了。 他和梅琳一起走进电梯。想到昨晚看到的朋友圈,他说“梅姐，你女儿昨天过生日啊” “是啊。”梅琳今年三十四,有个四岁的女儿。 韩远感叹“我刚来的时候她还很小,转眼长大了很多。” “小孩子长得就是快。” 梅琳问他“你这么急匆匆下班，晚上有约啊” “我要带cas去趟医院。” cas是韩远养的柯基。 韩远到家带上cas去了宠物医院。 这家宠物医院八点半下班，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 cas是来剪指甲的,顺便做个体检。 cas被带进去后,韩远闲着没事,四处看了看，看到几个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在轮番吸一只小猫，旁边还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 “好可爱的小加菲。”韩远的心都化了。 姜湉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长得还不错。 “它多大了”韩远问。 姜湉很开心蒸饺这么受欢迎，回答说“三个多月。” 韩远“这是和那个动画片加菲猫里一样的加菲吗” 姜湉“是的。” “你也养猫”姜湉问。 在宠物医院遇到的人话题总是比较多。 “养狗的，一只柯基。在里面。” 韩远已经把他的cas抛到了脑后。 孟戚漾这时候刚从隔壁的超市出来。 蒸饺打完疫苗需要留下来观察半小时，她和姜湉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也没意思,正好隔壁有超市，她就去补了些东西。 把买好的东西放到车上后，她回到宠物医院，推开玻璃门一进来就看到姜湉旁边站了个男人。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韩远。 她脚步停顿了一下，换上笑容走过去。 韩远看人家的猫看得忘乎所以，刚才还拍了几张照片。 余光注意到有人走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 这一看让他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这不是莉莉么 “差不多可以走了。”姜湉说。 孟戚漾“嗯”了一声，看向韩远。 韩远正在想自己该用什么身份面对莉莉，是不是要像那天晚上一样装成“韩总”。 就那天晚上见过一眼，她应该不记得他吧。 然后，他的视线就和莉莉的对上了。 他看见莉莉盯着他打量了两眼。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韩远“我们见过吗” 姜湉有点意外，问孟戚漾“你们认识” “有点眼熟。”孟戚漾把韩远那种不自在看在眼里，又话锋一转，“可能是我记错了。” 韩远“” 这时候，剪完指甲的cas被牵出来了，小短腿踩在瓷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好可爱。”姜湉感叹了一声，想过去逗一逗。 韩远不打算在这里停留“我先走了。” “”姜湉看着他匆匆离开，“这人怎么这样啊。” 逗了半天她的猫，也不让她多看看他的狗。 真小气。 孟戚漾笑了笑。 韩远带着cas回到家，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遇到莉莉的事跟老板说一声。 韩远谭总，我刚才在宠物医院碰到那个莉莉了。 韩远不过她应该没认出我。 谭诉看完消息放下手机。 十几分钟后，另一部手机上也收到新消息。 莉莉轩哥，我好像遇到你那个甲方了。 这叫没认出来。 谭诉给韩远发消息怎么碰上的 韩远大概说了一遍。 孟戚漾和姜湉带蒸饺离开宠物医院后，在外面顺便解决了晚饭才回家。 明天周五，姜湉说临近期末，专业课老师让他们背书复习，专业任选课少去一节也无所谓，可以在这里待到周末。 孟戚漾随她。 小号上给谭诉的消息发过去没几分钟，孟戚漾的手机响了起来。 谭诉打了语音过来。 不想姜湉听到后七想八想，她挂了语音，回了句等我一下。 正在给蒸饺拍视频的姜湉显然注意到了，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问。 孟戚漾把航空箱之类的收拾好，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关上门后，她拿上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去了窗边，把窗打开一半，冷峭的空气迎面飘了进来。 把蒸饺送过来后姜湉叮嘱了她好几遍不要让蒸饺吸二手烟。这几天都跟蒸饺在一起，她也一直忍着，今晚终于有机会躲在房间里抽一根。 用指纹解锁手机后，正好是和谭诉的聊天界面。 她倚在窗台边，点开“视频通话”，又在跳出来的选项里点了下，然后随手把手机往窗台上那么一放，在等待的提示音里，咬住一根烟，打着打火机，用手挡住外面的风。 烟点着，她看着窗外，吸了一口，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从嘴里抽出。 正好这时候提示音也结束了，语音通了。 “你会抽烟。” 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孟戚漾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他们开的不是语音通话。她不小心点到了视频。 手机是平放在窗台上的，镜头里只有窗框、天花板，还有她半边穿着毛衣的手臂，和手里夹着的烟。 她看了眼右上角的小框，白白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反正也没露出来什么，孟戚漾干脆不管了，也不解释。 “我看着不像会抽烟的吗”她问。 谭诉“确实不太像。” 他每次通过手机传出来的声音总会比当面说话的声音少那么点温和。 不知道是手机让声音有点失真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面对面，他装得没那么走心。 孟戚漾挑了挑眉，“那我像是什么样的” 谭诉“插花、泡茶。” 孟戚漾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熟悉，隔了两秒才想起来，他之前问她平时都做什么，她说的这些。 “有时候压力大需要纾解，比如写东西写不出来的时候，又比如被催稿的时候。” 说完孟戚漾又抽了口烟。 随着她的动作，两边手机屏幕上那只夹着烟的手消失，很快又出现在镜头里，米色粗针毛衣袖子下延申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纤细秀气的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因为经常要敲键盘，她的指甲上什么都没有，很干净，指甲尖圆润的弧度被细细的光边勾勒着。 谭诉站在桌边，目光落在屏幕上。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说“那要怪我给了你压力。” 孟戚漾“是啊。” “本来我今晚还想催催你，听说稿子是催出来的。” “”孟戚漾又吸了口烟。 对面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的我哪个甲方” “就是有天晚上我们正好遇到，你送上车的那个。” “我想起来了。哪里看到的” “宠物医院。他带着只柯基。” 孟戚漾看着外面跟着他闲扯。她猜韩远肯定跟他说了。 “怎么没看到你的猫” “在我妹妹那里。所以我才有机会抽根烟。” “是么，听上去还挺可怜。” 孟戚漾弹了弹烟灰，“轩哥你什么都不让我看到是不是不太公平。”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本来觉得也没什么，大概是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聊着聊着她又觉得这样他好像居高临下观察她似的。 “莉莉小姐。”彼端的谭诉用那熟悉的语气叫了她一声，“不是你自己给我看的” 不结合语境听，他后面那句话让人遐想。 就算结合，在当下，夜晚也让这句话沾染了两分说不出的暧昧。 “那就不给了。” 弹完烟灰，孟戚漾把手搭在窗台上，没有放回去。 视频的画面里没有出现她的手。 隐隐地，她听到“叮”的一声。 是金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有点像是打开打火机盖子的声音。 她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小框。 还是一片白墙，什么都没有。 她收回目光，看向夜幕，迎面一阵凛凛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得她指间飘起来的烟絮猛地换了方向。 风声里传来一句“这就不乐意了” 上扬的语调听不太出意味。 孟戚漾盯着远处的灯光，吐出一口烟，嘴上敷衍着“怎么会呢。” 对面里又是一声低笑，慢悠悠的语气带了点调侃，“要不要低头看一眼。” 孟戚漾听到，再次低头，看到右上角的小框里不再是一片白色。 小框里的画面换了角度，而且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拇指和食指、中指之间捏着一根点着的烟。 孟戚漾点了下屏幕，方框里画面切换，那只手放大到屏幕上，细节也被放大。 冷白的颜色，能看到骨节，指间的烟比她的要粗一截、短一截。 捏着烟的拇指上戴着一个镶了小半圈祖母绿的条戒，中指上是银色的素圈戒指，配在一起一点都不赘余。 丝丝缕缕的烟绕着，贵气又神秘。 “公平了么。”，， 第19章 19 故意勾她 听到声音,孟戚漾的目光飘了一下，从手机屏幕上收回。 可太公平了，一点都不多露出来。 心里有些躁动,她抬起手，烟刚送到嘴边，忽然想到什么，再次看向手机，“一起啊。” 随着一声“好”，孟戚漾看到屏幕里捏着烟的手移向画外。 她就着这空镜,吸了一口烟。 然后,她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腕翻着，手心朝上,夹着烟的手重新出现在视频里。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只捏着烟的手也出现在屏幕里。 吞云吐雾的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同样的动作，又看不到具体是什么样的，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有一瞬间好像达到了某种共振。 就是平时抽惯了的烟，抽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孟戚漾那犯烟瘾似的躁动一点都没被压下去。 “轩哥你抽的还是之前的烟么” “嗯” “就是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的那根。”孟戚漾回忆着，“抽起来凉凉的。” “被你拿去抽了” 不知道是不是孟戚漾的错觉,对面的声音像是被烟侵袭浸透,低沉了一点。 她回答“好奇，就尝了尝味道。” “尝出点什么了”伴随着驰懈的尾音,视频里的手再次移出画面，显然是又抽了一口。 两人没有刻意地再次一起。 孟戚漾说“有薄荷，好像还有点沉香的味道,对吗” “差不多。” 那就是有差。 孟戚漾“差在哪里” 她没有得到回答，而是得到了邀请。 “下次再尝尝” “好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短暂的停顿就是在抽烟。 修长的手指、弯曲的骨节、隐隐能看到的手背上的血管，视频里的手透着冷感，烟在这霜冷中燃烧，逐渐变短，炽灼的热度成了陪衬，被掌控着，好像只能做他的信徒。 没由来想去破坏这份掌控与诱惑，孟戚漾故意呼出一口烟。 烟从手机的正上方袅袅飘过，因为是隔着好一段距离没有直冲摄像头，没有那种来势汹汹的感觉，反而轻柔氤氲。 散去后留下几缕在镜头下勾缠着不肯走。 她听到了一声轻笑。 “看来你的压力纾解得差不多了。” 不等孟戚漾开口，他又说“所以，写专访么” 孟戚漾“” “怎么没声音了卡了”视频里，那只手移到画框外，只剩一点点衣袖，很快又移了回来，像是在弹烟灰。 这动作慢条斯理又优雅，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孟戚漾觉得谭诉最近有点奇怪。 之前是有时候阴阳怪气，现在开始给她找不痛快了，催着她要稿子。 她回了句“没卡。” “莉莉小姐，我记得刚加上微信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现在熟了就开始懈怠了”手机里和缓的声音传来，带着似调侃似控诉的意味，“你对别人也这样” 手里的烟燃得差不多，孟戚漾最后深吸了一口。烟上那抹猩红霎时一亮。 她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在缓缓飘散的烟雾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嘴上说“怎么会呢。我只是对轩哥你的专访很重视，大纲都列好了。” “列了些什么” 孟戚漾之前了解过梁轩一点，开始空口编造大纲。 “轩哥你是哥大建筑系毕业的吧” “嗯。” “我打算从一个纪实的校园场景开始，写点学生时候的你。轩哥你读书的时候应该就很厉害吧。”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崇拜，足以满足任何男人的虚荣心。 谭诉听着，掐了烟没什么语气地问“然后呢。” 躺在烟灰缸里的烟蒂还冒着最后一缕烟，苟延残喘的，让人看了无端意躁。 孟戚漾这边继续说“我记得你最新落地的项目是南城那个度假村改造项目。” “你了解不少。” “当然。那个改造项目肯定很难，到时候再写点这中间你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结合你的一些理念。你觉得行吗” 说完没有听到回应，孟戚漾往视频里看了一眼，能看到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子，上面有一颗同样是祖母绿的袖扣。 人明明还在。 “轩哥”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你之前好像在看书” 突然就换了话题，孟戚漾有点莫名，“是的，在看望秋随笔。” 不问她了最好。 “看到哪儿了” 这意思就是看过。 “看到很后面了。”孟戚漾说，“本来这两天应该就能看完了，结果前天蒸饺不是闯祸嘛，砸了水杯还把我摊开在旁边的书弄湿了。我放在旁边晾的时候，它又跳上踩了一脚，被我发现后逃跑，脚在上面一碾，接下来两页都破了。” 正好书就在卧室的桌子上，她拿过来，放到手机的镜头前，“变成这样了。” 书已经干了，就是破掉的那两页还是原样，皱在一起。 孟戚漾试图把皱着的地方分开，没有成功，一撕就破。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像幸灾乐祸。 “” 孟戚漾放下书，问“轩哥你看过这本么应该看过吧，这可是温老的书。” 她觉得谭诉和民森事务所的人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他应该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冒充梁轩。 视频里传来声音，像是珠子纽扣之类的小东西落在桌子上。 她看了看，正好看到一只手在把另一只手的袖子往上折，露出充满男性特征的腕骨。 应该是摘了袖扣，袖扣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看过。”他回答。 也不知道真假。 “这两页没了，正好那篇看到一半，我想问问你后面大概的内容，就不去翻电子书补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哪篇” 孟戚漾“就是温老写他外孙弄倒了他花了大半个月用竹子做的建筑模型，然后想趁他没发现，把模型复原，当作无事发生。温老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补救。” 温老后面的随笔里写到了很多他孙子和外孙小时候的事。 两人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 温老的孙子就是温司云，外孙就不得而知了，没有透露姓名。 那外孙看起来像个小混世魔王。不过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来，温老很疼他。 “他后来成功了吗”孟戚漾问。 还是最后没有修不好。 文章里写到那个模型还挺复杂的，是温老的一个概念设计，材质特意选的竹子。 谭诉的印象里有这回事，大概八岁的时候。 “成功了。” 孟戚漾“那他后来肯定没挨骂吧” “挨了。” 听到谭诉的回答，孟戚漾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 从温老的文字里看，不像是要教训他的，反而很期待他能拼好。 “书里是这么说的” 隔了两三秒，手机里传来声音，莫名带着一丝懒怠和萧然，“可能我记错了。” 那天晚上谭诉是挨骂了。 他母亲温慧觉得他不做正事，荒废了时间，手一扬，把他花了一下午复原的东西掀翻。 孟戚漾听到谭诉这么说，怀疑他根本没看过，就是在随便糊弄她。 “叮”的一声，很轻很脆，是金属打火机打开盖子的声音。 “轩哥。”孟戚漾喊了他一声，“我们今晚就抽那一根烟吧。” 谭诉这边的烟都咬到了嘴里，听到又挑了挑眉，拿出来，淡淡问了句“怎么” “刚才那根我是偷偷抽的。听到你抽烟，我会忍不住也想抽第二根。烟味浓了会被发现的。” 商量的语气里带着拿捏得恰好好处的清甜。 谭诉嘴角一勾，温声说“那你忍忍。” 烟咬进嘴里，随着他拇指一动，打火机的火焰窜出来，映在镜片上。 视频里又出现那只捏着烟的手，故意勾她似的。 “”孟戚漾，“我要挂视频了。” “那也得陪我抽完这根。” 彼端低低的声音里带了半真半假的强势，分明的是故意的。 孟戚漾没有防备这一声，这温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她的心神晃了晃，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危险又吸引人的东西。 这算什么陪。 就在她看向烟盒，打算抽计划之外的第二根的时候，外面传来姜湉叫她的声音。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孟戚漾“我有点事，这下是真要挂了。” 谭诉这次没有阻止她，“嗯”了一声“早点睡。” 孟戚漾“轩哥你也早点睡。” 挂断之前，她又补充了句“等下次见面，我拿我的烟跟你换一根吧。” 视频结束，手机正好跳出来电量低的提示。孟戚漾看了看，这次视频有二十多分钟。 给手机充上电，她从房间出来，看到姜湉换了身衣服。 “怎么了” “我正要洗澡，看你洗发水没了，想问问你放哪里了。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语音也不接。” “开了静音，没看到。”孟戚漾面不改色。 姜湉想起她拿着手机进房间的样子，有点怀疑。 她在房间里不看手机还能做什么。 孟戚漾去柜子里拿了瓶新的洗发水给她，见她盯着自己看，疑惑地问“怎么了” 姜湉若有所思“你的脸怎么有点红。” 孟戚漾一顿，“有吗”，， 第20章 20 “跟一个男人？” 周六这天,干燥了好久的北城下起了雨，给这寒冽的冬日增加了点湿意，变得又湿又冷。 北城的美术馆今天很热闹。 下雨并没有阻止许多艺术爱好者来看展。 展览十点开幕,九点多的时候门口就已经聚集不少人了。 人群之外,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携着一身雨，悄然地停在了入口另一边的内部通道处。 早就有礼仪撑着伞等在入口。 谭诉从车里下来，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是西装三件套，配深红的领带。 眼镜上飘到一丝雨，清凌凌的。 “谭总,欢迎欢迎。” “快请进。” 两个礼仪领着人往里走,去到贵宾休息室。 温司云和赵缙到得比谭诉早一点。 今天在这里办展的是温老的学生,他们是受邀来捧场的，毕竟得叫人家一声“李叔”。 来参加开幕式的嘉宾大部分都是这个圈子的艺术家、设计师。 温司云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基本都是赵缙在寒暄，他在旁边，偶尔出个声配合一下。 看到谭诉过来,赵缙叫了声“三哥”。 赵缙原来是谭诉这边的人，后来事务所需要人去管,谭诉就把赵缙派了过去。 温司云工作起来对别的事不管不顾的,赵缙是过去管理事务所的。有时候他刚交代下去的事情,温司云第一个就跟他对着来，经常能把赵缙那样好脾气的人逼急。 三人到一起,聊了几句事务所的事。 聊着聊着温司云觉得不对劲，又成了他的声讨大会。 他很没好气地对着赵缙冷笑，“你就知道告状。” 赵缙语气平静“我说的是事实。” 温司云“你直接跟我说不行” 赵缙“我说了你听了” 温司云“” 谭诉手抄着大衣的口袋，出声打断他们,“你上次的相亲怎么样了” 温司云“” 赵缙没听说这件事，也好奇地看向他“你去相亲了” 温司云不耐烦地说“什么怎么样，当然什么都没有，那是我爸妈自说自话。我就不该回去。” 提起那天，他也想到一件事，问谭诉“你那晚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我爸后来还找你呢，做什么去了。” 谭诉漫不经心地透过玻璃墙看向外面。 还下着雨，不少撑着伞的人在往美术馆大门走。 “我看你那边情况不对，先跑了。” “”温司云扯了扯嘴角，“下次麻烦叫上我一起。” 谭诉回了声“行”，视线要收回，忽又顿住。 冬天里绿色褪了大半，本就萧索寡淡，没有生机。水汽濛濛，更让整个天空泛灰。 雨中一把把颜色不同的伞像是在黑白的画面里点上了鲜艳的色彩，宛如油画上落下的厚重笔触。 那其中还是透明的伞最多。 走在移向美术馆入口的人群的边缘就有一把。透明的伞面，银色的伞骨，白色的塑料手柄。 那伞压着人大半张脸，就露出一点下巴尖，身形纤细。 旁边还有另一道身影。两把一样的伞挨着，伞面上挂着水珠和一道道水痕。 “看什么呢。”温司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人还挺多。” “没什么。”谭诉收回目光，“一会儿开幕式我就不露面了。” “为什么”温司云疑惑地问。 谭诉答了句“嫌吵。” 温司云深以为然，想跟着一起，“那我也不露面了。” 赵缙“你不行。” 温司云“” 孟戚漾今天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姜湉还抱着蒸饺在睡。 一个建筑设计师的装置艺术展今天在北城美术馆开幕。 这个展人气很高，她消息知道得早，提前很久预约，才预约到了开幕这天。正好来积累些素材。 她约了尤欢陪她一起来。 结果快到的时候她给尤欢打电话，尤欢才醒，睡过头了。 电话里，尤欢很不好意思“我设了闹钟的，不知道怎么没听到。昨天睡太晚了。” 孟戚漾“没事，你慢慢来，开幕式错过就错过了。” 尤欢“你怎么是小号打来的我没备注，睁眼看到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孟戚漾“正好挂着小号。” 昨晚和谭诉聊完她就洗澡睡觉了，忘了切回来，早上也没想起来。等给她打电话才发现，开着车又不好切。 尤欢“嗯”了一声“那你在里面等我。我这就起来去找你，很快。” 孟戚漾提醒“外面在下雨，我过来的时候这边有点堵，你来的时候应该会好点。路上慢点开。” 北城美术馆出自温老之手，是附近一个比较早就存在的地标。 今天人多，车不好停，孟戚漾找了一圈没找到车位，只好停在美术馆隔壁的停车场，然后走过去。 下车前，她在车里翻了一通，发现没有伞。好在停车场旁边就有人卖雨具。 她随便拿了把最普通的透明伞。 扫码付完钱正要走，旁边也在买伞的男人问她“你也是去看展的吗” 孟戚漾撩开遮挡视线的头发，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从停车的地方走到美术馆要五分钟。 孟戚漾和那个男人同路。 这人说他是展示设计师，问孟戚漾是做什么的，孟戚漾只说是爱好者，随便来看看。 美术馆门口这条路上全是来看展的人，撑着一把把伞。伞和周围的伞总会不小心碰到。 两人顺着人流走，这人搭讪了一路。 开幕式在十点，美术馆门口的空地上聚满了人。 孟戚漾钻进乌泱泱的人群里，终于和那个男人分开了，代价是大衣的袖子那边被别人伞上滴下来的水弄湿了一块。 开幕式就办在入口外的空地，上面有顶遮挡。观众站在台阶之下，需要撑伞。 好位置早被占了，孟戚漾到得晚，去不了前面，只大概看到了一个立麦，还有一个预告里看到的大型装置之下摆了好几排椅子。 距离十点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一群穿着正装、拿着大大小小乐器的人走了出来，坐在大型装置之下。 原来那里要坐的是一个交响乐团。 十点一到，交响乐先响起。 人造的乐器混着自然的声音，在雨中撑着伞听交响乐还挺特别，就是冷。 几首曲子一过，主持人出来串场，介绍嘉宾。 孟戚漾听到了温司云的名字。 她站得比较靠后，前面又有伞和手机相机遮挡视线，看不太清嘉宾。 然后是艺术家发言。主要是说了理念和一些装置的灵感来源，以及这场个展是怎么来的。 顺便调侃了下天气，引得大家笑了起来。 后来又是一位嘉宾发言。 大概是考虑到大家在雨里也不好受，开幕式的流程比较简短。 十点半，来看展的人就开始排队进场了。 存了东西走进馆内，孟戚漾被风吹得僵硬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那股始终萦绕在身边的潮湿的感觉逐渐消退。 这个展很大，一共上下三层。孟戚漾跟着动线参观。 因为有声音互动装置，场馆里不算特别安静，不过大家交谈的时候也都有控制音量，没有人大喊大叫。氛围和一些画展不太一样。 没想到看展的时候她又碰到了那个男人。 “之前在外面人多，一眨眼就看不到你了。”男人站在她身边，“你觉得开幕式怎么样发言的嘉宾是个很有名的雕塑大师。” 男人试图跟她分享开幕式的体验。 孟戚漾顺着前面的人，走到另一个装置前。 男人跟在她旁边。 见她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兴趣，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装置，试图向她这个外行人解读和卖弄。 孟戚漾打断他，“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 拒绝他搭讪的意思很明显了。 男人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不想放弃地说“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 一个“不”字刚要说出口，孟戚漾的手机震了起来。进来前她把手机调了震动。 她以为是尤欢到了，把手机举起来一看，居然是谭诉的语音电话。 他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给她。 孟戚漾没有再搭理那个男人，转了个身，接通语音，把手机放在耳边。 “轩哥” 虽然美术馆里交谈的人不少，她还是放低了音量。 彼端的声音传来“是我。” 好像在回应她语气里的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孟戚漾“你怎么现在找我” 对面笑了一声，“现在怎么了我们只能晚上联系么” 晚上意味着隐秘、暧昧、见不得光。 声音贴着孟戚漾的耳朵，带起说不出的微痒，有一瞬间，好像美术馆里细碎的交谈声都远了。 “当然不是。只是你白天也没怎么找过我啊。”她怪到他头上。 余光看到那男人还没走，她对人更加不耐烦。 差太多了。 天天跟谭诉这样的人你来我往，她的阈值都被提高了。 谭诉低笑，“还是怪我。” 语气里带着点调谑。 不等孟戚漾说话，他又问“在做什么” 孟戚漾“出门看展了。” 对面“嗯”了一声，“没有骗我。” “什么”孟戚漾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跟一个男人看展” 孟戚漾顿了一下，骤然反应过来看向四周，因为惊讶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几分，“你也在”，， 第21章 21 耳热 肯定是在了。 不然怎么知道她和一个男人一起。 只是,孟戚漾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他。 “我怎么没看到你” 相比她的疑惑，语音彼端的声音缓和且温煦，“我猜的，没想到你真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信他的鬼话。 孟戚漾走到中庭,抬头往二三楼看。 人来人往,新奇的装置让人目眩,就是没有他的身影。 他一定就置身在美术馆的某处，或者在观展的人里，而她全然暴露,被他看着一举一动。 孟戚漾“你一定在。” 对面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又居高临下。 他们像斗兽场里的斗士和看台上的观众,像鱼缸里的金鱼和外面拿着鱼食的人。 孟戚漾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试图找出他。 倏地,她想到什么,收回了寻找的视线,变得气定神闲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装置上，半真半假地试探问“轩哥你是不是不方便现身啊。” 多半是了。 他这样的人出现在这种场合,估计不是普通地来看展。大概是怕出现了梁轩的身份会穿帮。 但孟戚漾又觉得有点奇怪。 他不方便现身就躲着她好了,却要打电话暴露。 “我现身了你还怎么跟别人一起看展”谭诉的声音传来,上扬的尾音像调侃又像介意。 孟戚漾想打破他那份掌控一切的稳定感，逼他现身，看他在暴露的边缘。 “你来了当然是跟你一起看啊。怎么会有别人。” 她又说“轩哥，你不会是身边有别人吧” “有也不能告诉你。” “那我就只能跟人家一起啦。”孟戚漾赌他打电话暴露的原因是这个。 像他和段嘉深那样出身的人习惯了被别人围着、响着,他们最近又那么频繁地聊着。 对面很绅士“你想跟人家一起，我总不能阻止。” 去就去。 懒得理他是不是在哪里看着她。 耽误她看展。 “那我去看展啦，轩哥你也慢慢看。” 孟戚漾正要挂语音，听到他问“你戴耳机了么” 她一脸莫名“没有。” “你等一下。” 接着,对面没了声音。 孟戚漾的耳边那些细碎的声音又回来了。 很快，她的手机里又有了声音。 她问“等什么” “等给你送耳机的人。” 对面刚说完这句，孟戚漾就看到看展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向她走来。 “请问是莉莉小姐吗”这人问。 贴着耳朵的手机里传来声音，告诉她“就是他。” 孟戚漾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是你的耳机。” 这人给她送了副无线耳机，就转身离开了，一句都没有多说。 看样子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 孟戚漾看了看手中的耳机。 谭诉“耳机是新的。” “轩哥你能叫动这里的工作人员啊”孟戚漾故意问。 “李老师是温老的学生，我在民森工作，和李老师也算有点关系，托了下工作人员。” 孟戚漾“哦”了一声，问“给我耳机做什么” “你不是要跟人家一起看展么” “是啊。” “戴上一只，让我听听，莉莉小姐跟人家一起看展都聊什么。” 孟戚漾拆开耳机，“轩哥你这么想知道啊。不如来跟我一起。” “有点忙脱不开身。” 他又说“再说，我跟你一起，不就听不到你和别人看展说什么了么” 孟戚漾挑了挑眉“好吧。” 那就让他听。 她把一只耳机戴到耳朵上，连上蓝牙。有长发挡着，根本看不到。 “我去了”她开口询问，顺便试了试声音。 “嗯。” 耳机是入耳的那种，降噪、声效都很好，这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直接钻进了耳朵深处，痒得要命。 孟戚漾四处看了看，找到了那个搭讪的男人，还没有走远。 她走过去，冲人一笑，问“我能不能改主意我发现我确实看不太懂。” 男人被晃了下眼，有些得意又有些殷勤，“当然可以啊。我叫邵阳，你叫什么” 孟戚漾“苏莉。” 她说完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邵阳“很好听的名字。” 孟戚漾只当没有耳机里的人，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看起了展。 邵阳在她旁边，低声地说着刚才看了哪几个装置，他个人比较喜欢哪几个，有什么样的见解，用到的词汇乍一听很高级，其实又很空。 孟戚漾对这种洋洋自得的彰显最熟悉，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还是你们专业的看得明白，我们外行就看个热闹。” 邵阳听得有点飘，“还好还好，我们往前面去看看” “好。” 他们来到一个装置前。 这个展区的光线整体偏暗，是一些与光有关的装置。 装置大概三米高，用透明的方形亚克力柱搭成的。 亚克力柱比较细，每根之间互相垂直，在空间里延申、交错，最底下只有那么简单的四根支撑，越往上形态越复杂、越大，呈现一种轻盈通透的感觉，从视觉上看好像没有重量。 有几根亚力克通着光，是亮的，那一根根像悬浮在空气里的光柱。 旁边有这个装置的介绍，一个小牌子，上面的信息很少 感知 主要材料亚克力。 邵阳说“这应该是想用透明的材质做出视觉上的错觉，感知的是空间维度。” 孟戚漾“有道理。”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谭诉笑了一声，“往左边走，看着光柱的变化。” 孟戚漾往左边，绕着装置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 那些有横有竖、看起来没什么规律的通光亚克力在这个角度变成了一个在空中斜着摆放的正方形。 邵阳跟着她走过来也看到了，以为她是误打误撞，感叹说“居然是这样。” 孟戚漾又听到谭诉的声音。 “它和对面的其实是一组。” 她转身走向对面。 对面的装置在同一个展区，用到的材料是类似鱼线一样的东西，两个装置大相径庭，要不是他提醒，她根本联想不到一起。 跟过来的邵阳问“我们不顺着往那边看吗” 显然他也没看出两个装置的关联。 孟戚漾“先看看这个吧。” 耳机里，谭诉蓦地调侃说“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其实跟我连着语音，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问让孟戚漾有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她脸一热，连邵阳说了句什么都没听清。 见她好像在走神，邵阳喊了她一声“苏莉” 孟戚漾回过神。 邵阳“我们去看看别的” “往右手边走，按照这个顺序看。”语音里的谭诉说。 耳机的效果很好，低沉的声音像是贴着孟戚漾的耳朵说的，她甚至连他说话时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温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人下意识地就跟着他的指引。 “抬头，看它的顶部。” 孟戚漾又跟着声音抬头。 看她抬头，邵阳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美术馆里的背景音和邵阳说话的声音一刻不停地涌向孟戚漾一边的耳朵，这些声音好像很远，都不怎么真切清晰。 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另一只耳朵听到的声音。 “看到了么那里有块镜面。” “嗯。” 孟戚漾回应完，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声。 她看了眼邵阳，他没什么反应，大概以为她那声“嗯”是回应的他。 孟戚漾收回目光，点开手机。 她缩小了语音聊天的界面，回复谭诉之前的问题。 孟戚漾他不会知道。 孟戚漾除非是轩哥你亲自出来揭穿我。 谭诉笑了笑“那应该庆幸我有事，抽不出身。” 走到一个新装置前，邵阳又讲解起他的看法。 孟戚漾点点头，附和了一句。 邵阳扫了眼她的屏幕，正好看到微信界面，问“有人找啊” 孟戚漾“一点工作上的事要回，继续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继续回消息有事还能这样看着我啊。 “抽空摸鱼。”谭诉那边岿然不动，稳稳当当，“不然你得被那个半吊子带偏。每个人的看法和感受是不一样的，可以没有。” 孟戚漾我觉得人家讲得也挺好。 孟戚漾轩哥你可能没听清楚。 孟戚漾我让你听清楚点。 “是么。”谭诉笑了笑，“怎么让我听清楚” 孟戚漾没有回，抬起头，握着手机，靠近邵阳那边。 邵阳一愣。 在这之前，邵阳一直有意无意地想打破他们之间的社交距离，孟戚漾一直有意地在保持。 他们的身体一前一后，隔着点距离。但从远处看，两个人就像亲密地贴在一起。 “怎么了”邵阳的声音都沉了点。 孟戚漾“没什么，就是刚刚有句话我没听清。” “哪一句” “就上一句。” “这个装置有点柯布西耶的立体主义的意思”邵阳问。 “就是这句。”孟戚漾点点头，和他拉开距离。 耳机里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声音。 孟戚漾点开手机，看到聊天界面边缘通话图标上记录时长的数字还在一秒一秒地跳动。 语音没有断。 孟戚漾这样是不是听得更清楚 孟戚漾我记得你说过，柯布西耶推崇的是机器美学，应该跟立体主义是两回事吧。 孟戚漾跟他这样的半吊子看展确实没意思。轩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么 邵阳没想到她说完话就往旁边走了一步。那一下靠近让他觉得他们应该是有戏的。 见她又一直低头发消息，他喊了她一声。 孟戚漾正好打完问号，把第三条消息发出去后抬起头。 她在邵阳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勾了勾唇，开口“我看到你老板了。” 她的声音不大，邵阳没听清，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什么” 孟戚漾“这下应该能找到你在哪里了。”，， 第22章 22 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孟戚漾说的第二句邵阳听到了。 但是是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吧。” 孟戚漾敷衍了一句，径直走向那个身影。耳机里没有声音她也不管了。 “温老师。” 赵缙有点事,开幕式一结束就走了。温司云和一个同行聊了会儿接下来的一个竞赛项目，现在也准备离开,结果被一个女人叫住。 “你是”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温司云一脸冷漠的样子让孟戚漾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的关于他的传言。 都说他脾气古怪。 她笑了笑，说“我叫苏莉，是梁轩的朋友。” 原来是梁轩的朋友。 温司云点点头，脸上的冷淡少了一些，“你好。” 态度也谈不上多热情或是温和。 孟戚漾“我经常听他提起你。” 开幕式前温司云还被赵缙告了通状,说他这样管不好事务所，有的人对他有怨言,说他喜怒不定，脾气不好。 他现在正好想听听，就问“他提起我什么了” “他说你真的很厉害，是天生的设计师。事务所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他很喜欢那里的氛围和环境。”孟戚漾一通乱编。 “他真这么说的”温司云听得心情很好，甚至想录下来放给谭诉和赵缙听。 “真的。” 孟戚漾又说“温老师，我想问一下，梁轩现在在哪里” 梁轩的朋友跑他这里来问梁轩 温司云重新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女人，忽然想到一件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梁轩的私生活是什么情况他有听说过一点,虽然不赞成，但他管不到人下班以后的事。 去年有个女人找他找到事务所来，差点大闹一场。 眼前这个女人，很可能和梁轩的关系不一般,不是普通朋友。 温司云忽然觉得很麻烦。 “他不是在出差么” “出差” 原来真梁轩在出差。 其实孟戚漾不想谭诉那么快穿帮，所以前面才说了好几句有的没的。 她只是被他不知道在哪里看了那么久，想跟他较劲，让他现身。 温司云被问得一顿。 也不知道梁轩怎么跟人说的。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跟赵缙一起早走。 他正要开口，余光看到有人过来。 孟戚漾也看到了。在美术馆灯光的照射下，修长的影子先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转过头，眼睛一弯，声音柔柔的“轩哥，你果然在这里。” 这不就找到他了。 温司云 她叫他什么 他看向谭诉，两人的视线对上。 谭诉移开，看向孟戚漾，目光微沉。 她含笑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灯光很亮，水泠泠的，清纯无害，实际上又带着点得意和狡黠。 隔着层镜片，孟戚漾看不太清他眼里的情绪，她人又站在他的影子里，只觉得很有压迫感。 她迎着他的目光，疑惑地问“温老师怎么说你出差去了。” 谭诉开口，声音是温和的“大概是他记错了。” 说完，他又睨向温司云。 这提醒的眼神温司云太熟悉了。他顺着他的话说“是我弄错了，出差的不是他。” 孟戚漾点点头“这样啊。” “苏莉。”邵阳走了过来。 孟戚漾真的觉得他有点烦。 邵阳已经把自己当成是跟她一起的了。“这两位是” 他打量着眼前两个男人，心里生出危机感和不安。其中一个让他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朋友。” 孟戚漾又向谭诉和温司云介绍说“这是刚才陪跟我一起看展的人。” 说完移开眼睛前，她的目光在谭诉那里多停留了一秒才移开。 温司云看了看这个多出来的男人，又看了眼谭诉，忽然庆幸没有提前走。 孟戚漾的手机振了起来。 之前的语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掉了，现在是尤欢打来的。 她接通，尤欢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 “宝贝，我到了，在门口，马上进来了。” 孟戚漾“我去入口找你。” 邵阳这时候看出她戴了耳机，但也没多想。 挂断语音，孟戚漾说“我朋友来了。我先去接她进来。” 她又看了邵阳一眼，说“之后我和我朋友一起。” 要跟他分开的意思很明显了。 邵阳看她要离开，想起来连她的微信都还没加上，正想叫住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立体派的代表人物是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 孟戚漾回身，问说话的人“谁啊” 谭诉“毕加索。” “确实耳熟能详。我知道了。”孟戚漾朝他一笑，收回目光。 没有得到一个眼神的邵阳想起来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立体主义和柯布西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有种被当面戳穿卖弄的尴尬。 人家没道理突然提立体主义，又想到苏莉接电话的时候有耳机，他大概反应过来了。 等邵阳离开离开，温司云双手抱臂看向谭诉。 “轩哥”他学人家叫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想让梁轩晚点从丹麦回来的原因是要假扮人家。 “怎么回事”温司云问。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谭诉的语气很淡。 “哥，你对人家有意思” 温司云比谭诉小一岁，其实就几个月，平时只有在理亏、心虚或者有事的时候会叫哥。 谭诉挑着眉看向他，身上少了那份伪装的温煦，斯文又淡漠。 “立体派的代表人物是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温司云重复他说过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前情，但他能感受到刚才另一个男人在场时那种微妙的气氛。 谭诉不耐烦，“你不是要走” 温司云“还有认识你的人在，我走了你露馅怎么办我能给你打掩护。” 孟戚漾这边已经看到尤欢了，在等她验票进来。 外面还在下雨，尤欢身上仿佛还带着点水汽。 “我找停车位找了好久，最后停在隔壁走过来的。” 孟戚漾“我的车也停在了那里。” 尤欢挽着她的胳膊，四处看了看，“下雨天还这么多人，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啊。” 她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份展览介绍的折页，一边翻开一边快速浏览，“我在网上看到说，有个互动装置挺有意思的，好像能根据每个人的特点生成不同的建筑。” 孟戚漾“我就知道你对这个会感兴趣，已经看好了，就在二楼。不过人很多，要去排队。” “好。”尤欢收起折页，“对了你怎么登的还是微信小号啊。我刚才打给你大号没通，就猜你在小号上。” 孟戚漾“谭诉也在这里。” 尤欢很意外“他居然也在” 孟戚漾看到前面的谭诉和温司云，两人立在人群里很惹眼。 “我叫苏莉，别叫错了。” 尤欢“行，我记住了。” 过去后，孟戚漾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欢欢。” 温司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人家眼熟了。 之前去事务所找梁轩的就是她们两个。 “一起看展的人”谭诉问了句。 孟戚漾点头“我和她约好了一起来看展，她有点事晚到了。” 温司云看了看他们，觉得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招呼也打过了，孟戚漾打算和尤欢继续去参观了。 听说她们要去排那个互动装置，温司云说“排队的人很多，我听说普通票的预计排队时间已经预计超过一个半小时了。” 尤欢一听，对孟戚漾说“这么久啊要不然我们不去了” 孟戚漾也觉得时间太久了。 这时候，温司云说“我可以带你们走快速通道。” 他又看向谭诉，提议“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这么难得才碰上的事，他还想多看看。 孟戚漾“轩哥，不然一起去” 美术馆二楼的东北角是整个展览人最多的地方。互动装置是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入口有灰色的布帘隔着。 因为里面人太多会不好管理，还影响体验，入口的工作人员每次都是几个几个地放人进去。 普通通道外排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专供受邀看展的艺术家、媒体等的通道倒是没有人。 温司云走过去，也没拿票，直接报了名字。 接待的工作人员认识他，“温老师，里面请。” 温司云直接说“我们喜欢安静，不要说话。” 他的脾气在业界很有名，工作人员之后真就一句话不说，全靠肢体动作指引他们进去。 帘子后面别有洞天。 因为里面有互动显示屏，里面的光线偏暗，四面都是蓝色的光柱，利用视觉差和透视早就一种空间无限延伸的感觉，很适合拍照。 里面还有两个人在，应该是前一批还没走的人，正在互动显示屏前看着根据他们生成的建筑。 显示屏前可以同时四个人互动，还有两个位置，谭诉和温司云就让孟戚漾和尤欢先去。 “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尤欢有点期待。 孟戚漾也站到了地上标的位置。 过了两三秒，她面前的屏幕开始发生变化，跳出文字提醒她可以动，随意摆各种姿势。 她随便动了两下。 时间结束后，屏幕先是变成了一片白色，然后白色慢慢消退，最后剩下的是一座风车。 整体是白色的，有一个橙色的尖顶，四周空荡荡的。孟戚漾看到的第一眼觉得很舒服。 在她拿出手机拍风车的时候，一声“谭老师”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原来是没走的那两个在说话。 那两人正在墙边拍照，其中有一个叫“谭老师”。 孟戚漾收回目光，往另一边看了一眼。 谭诉在另一边。 本来只是随意瞥一眼，视线却正好撞上，孟戚漾停了停。 屏幕散发的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却勾不清他的表情。 这半明半暗里的对视让她没由来地心惊肉跳了一下。 “风车很漂亮。”谭诉说。 孟戚漾看向他面前的屏幕，是座很古典的城堡。 “这城堡跟你很契合。” 如果是在悬崖上的古堡就更契合了。 说完，听到尤欢叫她，孟戚漾收回视线，转到尤欢那边。 尤欢面前出现的是座游乐园，粉蓝色调，她很喜欢。 温司云的则是座教堂。 四个人各自生成的建筑从某些方面来说跟他们都有相似之处，拍完照走出去的时候，尤欢还在和孟戚漾感叹很神奇。 从里面出来，孟戚漾她们就跟谭诉和温司云分开了，她们两个正好顺着二楼逛。 谭诉下午还有事，没搭理温司云的试探和询问，离开了美术馆。 黑色的车逆着走向美术馆的人群驶离。 坐在后排的谭诉从烟盒里敲出根烟点着。 车窗被他开了一半，外面的雨丝飘进来，落在他随意搭着车门的手臂上。 他空着的那只手拿着手机，食指轻轻一推，手机在他的拇指和中指无名指之间转了半圈。 他吐出口烟，解锁手机点开微信。 纽约那边现在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段嘉深接到谭诉电话的时候正在泳池边喝酒。有个穿比基尼的妹子跳进泳池，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他拿着手机站远了点，“怎么了阿诉” 谭诉弹了弹烟灰，问“这几天怎么样” “我本来想等早上睡醒了找你说的。” 一提到生意上那些烦心事，段嘉深就有一肚子话要说。 谭诉听他说着，笑了一声“那你还有心情玩。” 段嘉深“我这是借酒消愁。” 他又问“你那儿怎么样” “还行。”谭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手中的烟上，“对了，我们当时的赌是怎么打的” “啊”喝得上头的段嘉深反应有点慢，“孟戚漾那个” 谭诉“嗯”了一声，“赌我能不能骗过她，对吧” “对啊。” 段嘉深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正要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又听他说“就是到最后她都没揭穿，对吧” 段嘉深把谭诉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知道了当然就揭穿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确认一下。”，， 第23章 23 点烟 孟戚漾和尤欢一直在美术馆里逛到十二点半。 想起刚才参加互动项目,尤欢说“谭诉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些公子哥真的是闲的。 孟戚漾点点头，脑子里想到晦暗中对视的那一眼。 在那之前，她听到声“谭老师”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是那个反应，就算是叫谭诉也不会是“谭老师”，应该是“谭总”才对。 离开美术馆后，孟戚漾和尤欢找了个地方吃饭。 吃饭的时候聊天,孟戚漾才知道尤欢和那个电竞选手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就前天。” “那我是不是耽误你们周末约会了。” “当然是宝贝你重要啦。而且他今天要训练。等下次空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尤欢整个人沉浸在那种和弟弟谈恋爱的快乐里。 看展是件需要体力的事。 这天回去后,孟戚漾累得不行，直接瘫在沙发上。 她看了下步数统计,走了一万八千多步。 姜湉抱着蒸饺，冷冷淡淡地嘲笑她“也就一万八千多步。” 孟戚漾累得不想开口,隔了好几秒才懒洋洋地说“我平时在家一天最多也就三四百步。” 一周她也走不了那么多。 姜湉“你还挺光荣的。” 翌日，孟戚漾睡了个懒觉，临近中午才醒。 醒来后她继续在床上躺着,翻了翻昨天看展拍的照片。 翻到一张城堡的照片，她停了停。 那是体验互动项目的时候,她拍她的风车，顺手拍的一张。 这张中世纪的城堡确实和谭诉很契合。 古朴浓郁的深色调，华丽又幽暗，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带着未知的危险，又神秘得吸引人。 翻完照片,孟戚漾挑了几张,登上微信小号，连带着昨天的一万八的步数截图，一起发到朋友圈。 晚上吃饭完,她送姜湉回学校。 临走前，姜湉依依不舍，就差一步三回头了。以前孟戚漾想叫她周末来一趟都难，哪能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光景。 从a大回来，孟戚漾登上微信小号看了一眼，看到“发现”栏多了个红色的“1”。 谭诉给她那条朋友圈点了赞，还发了条消息过来。 轩哥昨天逛到几点走的 二十多分钟前的消息。 孟戚漾摸着趴在腿上蒸饺，一只手回消息十二点半，没想到会走那么多步。 没过几分钟，对面回复了她。 轩哥今天躺了一天 孟戚漾轩哥你怎么知道。 孟戚漾你呢。 轩哥有点工作上的事。 看到他的回复，孟戚漾想起来之前约饭，他说过周末没时间门。 孟戚漾周末两天都加班啊。 孟戚漾我们还有顿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吃了。 轩哥上次没时间门的好像不是我 行吧，是她。 孟戚漾正要回复，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等了一下。 轩哥下周二怎么样 轩哥晚上七点。 这顿饭最终确定在了周二晚上。 周二这天，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孟戚漾收到谭诉的消息，说他到了。 孟戚漾等我一下。 轩哥不急。 孟戚漾收拾好从房间门里出来，摸了摸蒸饺，叮嘱它好好在家，说完又觉得这像姜湉做的事。 蒸饺轻轻叫了一声。 孟戚漾被叫得心里一软，“乖，好好在家。” 之后，她拿了包下楼。 上周六的一场雨后，北城迎来寒潮，昨天开始最低气温降到零下了。 这个点天已经黑透，小区的路灯照着树影。 走到小区门口，孟戚漾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还是上次那辆。 谭诉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打电话，余光看到她，隔着前挡风玻璃向她看来。 孟戚漾向那边走过去，视线还没有收回，漫不经心的。 隔着段距离，又是晚上，她看不太清他的目光是一直落在她身上，还是只是随意地落在这个方向的某个点上。 她走到车边，打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 关上车门转过头，她对上了谭诉的视线。 谭诉把放在耳边的手机稍微拿远了一些，低声说了句“等我一下。” 孟戚漾点了点头。 随后，谭诉收回视线，继续打电话。 孟戚漾翻了两下手机，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头看向他。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听着，开口基本上也都是“嗯”、“行”、“这个再看”这种。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谭诉睨了过来。 孟戚漾在备忘录里打字，把屏幕转向他那边要不然我来开 谭诉刚回了电话里一句，点点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回，解开安全带。 两人下车换了个位置。 孟戚漾坐上驾驶座，调了下位置。 谭诉报了吃饭的地方。孟戚漾打开手机导航输入目的地。 她照着谭诉说的音输入。输入法没有自动跳出来完整的词，她不确定是哪个字。 正要问的时候，她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点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替她选了第一个字。右手边，清冽独特的气息在靠近。 孟戚漾的呼吸顿了顿。 “发到我邮箱里。” 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里响起，离她很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了一下。 她把手机往他那边递了递。 谭诉垂眸看了她一眼，一边讲电话，一边选了剩下两个字，然后点了“开始导航”。 导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开始导航。 准备出发，全程58公里，大约需要17分钟。 孟戚漾视线里的手收回，大衣的袖子不经意地蹭过她的头发。 那种逼仄感消失。 车窗外的街景动了起来。孟戚漾跟着导航的指引，开上了左边的车道。 谭诉打着电话，看向车窗外，又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身上。 还是那声“谭老师”露了底，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去的不是热闹的地方，一路很好开。 十来分钟后，谭诉这边结束了。 “临时来的工作电话。” 孟戚漾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好忙。” 谭诉语气温和“没有你看展的时候忙。” “”孟戚漾，“那还不是轩哥你抽不出身跟我一起看展。” 她又说“那天没来得及，你后来怎么现身了是怕我跟你老板告状么” 谭诉“你能告什么” 气定神闲里带着一点调侃。 孟戚漾想了想。 正好红灯停下来，她看向他“工作的时候摸鱼跟我语音” 谭诉也看着她，“我加班也跟你语音，是不是能抵了。” 孟戚漾“还能这样抵的么。” 谭诉笑了笑，“就不能是我听不下去才出现的” 孟戚漾是一个字也不信。 谭诉“你呢，这几天忙不忙” “我还好。” 孟戚漾说完有点后悔，又给了他催专访的机会。 好在他没有提。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园区，旁边有条河。 孟戚漾吃东西没什么忌口，就让谭诉看着点。 她看向旁边的玻璃外。 他们的包间门临着进来前看到的那条河，夜景不错。 谭诉点完，合上菜单，“等吃完了去走走” “好啊。” 他们吃完饭出来已经快九点了。 零下的气温，河边的人倒是不少。 两道影子斜斜地映在地面上。 上一次她请他吃饭，两人也没走几步路，算起来，这还是孟戚漾第一次和谭诉走在一起。 两人之间门没刻意保持社交距离，随着走路，手臂若有似无地碰到。 孟戚漾算比较高挑了的，谭诉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在旁边强势地占据着她的余光，也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河中间门有座桥，两人走到桥上停下。 水被风吹得波动，两边的建筑、景观灯映在荡漾的水面上很漂亮，就是冷。 冷到孟戚漾想抽根烟缓缓。 她从包里拿出烟盒，取出的烟却是递给了谭诉。 谭诉接过，看向她，“请我抽的” 听出他故意的语气，孟戚漾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 上次说好换烟。 见他捏着烟没动，她又说“轩哥你不会是想赖掉不给我吧” 说着，她伸手就要把烟拿回来。 谭诉的手往后一躲，都不见多快，就轻飘飘地一下，像逗人似的，孟戚漾就抓了个空，指尖划过他的衣袖。 谭诉轻声笑了笑，把烟咬在嘴里，大大方方也不怕她抢了，从大衣口袋拿出烟盒，敲出一根给了她，顺手拿出打火机。 孟戚漾把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门，也没抽，手臂抵着桥上的护栏，看谭诉收起烟盒，拇指抵开打火机的翻盖。 风里传来很清脆一声，带了回音。 她抽惯了的烟到他手里显得好像更细了几分，又细又脆弱。 火苗在风里跳动。 他低着眸点烟，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副欲落不落的样子，跳动的火苗映在镜片上，整个人斯文又懒散。 烟点燃，他吸了一口，吐出的时候向她挑来一眼。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孟戚漾的心跳了跳。 接着，灰白色的烟雾升起，阻隔了视线，让他的眼神变得没那么真切。 她都没回味过来那一眼是观察、审视还是别的什么，就莫名有种类似要被进犯的感觉，危险又让人着迷。 应该是尼古丁入侵的那一下，身体的每处跟着放松懈怠，而露出的本性。 烟在风里散得格外快。 两人的目光之间门又没了阻隔。 孟戚漾笑了笑，问“怎么样抽得惯么” 谭诉“有类似橘子的味道。” “没错。” 孟戚漾这才把手里的烟咬进嘴里。 她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在包里翻了翻，发现好像没带打火机，正要问谭诉借，就听到“叮”的一声，带着回音。 然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 拇指滑动滚轮，火苗跳了出来。 他要给她点烟。，， 第24章 24 湿热感 孟戚漾顿了顿,低头。 拿着打火机的手凑得更近。 几缕头发从她的耳边滑落，发梢落在他的虎口和手腕，像春天时河岸边的柳条随风扫过水面。 孟戚漾嘴里的烟咬得不太稳,用手扶了扶。 从谭诉的角度能看到她垂着眼时颤动的睫毛。 知道他不是梁轩却假装不知道,一口一个“轩哥”。 顺着她、观察了她一晚上,看不出她的目的,只有他给她点烟的时候，她颤着睫毛,凑得更近。 烟入口的那一下孟戚漾有点不习惯,之后就好了。 果然还和印象里差不多，很凉，有点沉香的味道，让她放松下来，心跳也跟着恢复平静。 她慢吞吞地吐出烟，把被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转头看向谭诉“轩哥你给别人这么点过烟么” 谭诉“你被这么点过烟么” 孟戚漾“没有。” 还真没遇到过这么会的。 谭诉“你是第一个。” 说完，他挑了挑眉，“不信” 孟戚漾勾唇“你说的话我当然信了。” 两人抵着桥上的栏杆,望着远处蔓延到天际的夜景，无声地吞云吐雾。 抽完一根烟,他们就走了。 因为实在太冷，孟戚漾的手都快冻僵了，回到车上开了空调才好点。 回去的路上是谭诉开的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孟戚漾拿起包“那我走了” 谭诉“嗯，晚安。” “晚安。” 走到小区门口，孟戚漾回头看了一眼。 谭诉还没走，路边就他一辆车,在两盏路灯之间。 无端地，她觉得他今晚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给她点烟那一幕。 又是一阵冷得刺骨的风，孟戚漾缩了缩脖子，不再多想，加快脚步。 坐在车里的谭诉看着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收回目光，拿出接完电话后被调了静音的手机。 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来自登园那边，两个来自温慧。 微信上还有几条消息。 他点开段嘉深发来的十秒的语音。 “阿诉，我想了想，你前两天打电话给我问什么我们的赌是怎么打的，是不是有坑啊” 谭诉能有什么坑 谭诉她发现了肯定会说。 段嘉深很快回复他是啊。 发现了当然会说。 就是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谭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是不是跟人有什么过节。 段嘉深回了条语音。 “能有什么过节我们以前都不认识好吧。” 既然没别的过节，那就是发现被骗了想骗回来么。 段嘉深又发来一条。 “怎么我被骗了你怀疑我跟人家有过节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啊。” 谭诉你是受害者 段嘉深你帮谁啊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谭诉点了根烟才接电话，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副驾上。 温慧的声音在车里响起“你爷爷找你没有” 谭诉想到登园那通未接来电，“怎么” “你爷爷有个故交的孙女，半个月前刚回国，最近应该会想安排你们见面。” 谭诉听完倒是没什么反应，“你消息挺灵通。” “你什么态度”温慧试探问。 谭诉抽了口烟，没说话。 温慧又说“你是到成家的年纪了。你大哥也还没结婚，按理说应该更急，你爷爷为什么安排你们见面，而不是你大哥还不是这个不够好。” 谭诉听出她的用意，问“你想给我介绍个更好的” “这姑娘和你爷爷想给你介绍的那个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回国早，长得漂亮能力也强。” 温慧介绍起人家的情况。 说了一通，没听到谭诉的反应，她的语气强硬起来“你听你爷爷的去见那个，就得来见这个。” 温慧出身艺术世家，父亲是建筑大师温民森，在别人看来已经是很好的家世了，但当年谭老爷子眼里并不够好。 他替谭诉的父亲看中的是另一个女人，但最终没拗过他们。 嫁进谭家后，温慧感受到了老爷子对她的不满，她向来要强，受不了这样，暗里跟老爷子较劲。再好的感情都逐渐被消磨。 谭诉七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意外离世。没了谭诉的父亲，温慧在谭家更加被忽视，消沉了一阵才振作起来 她几乎半辈子都在和登园的老爷子较劲，手里的筹码就是谭诉。 谭诉打开车窗，弹了弹烟灰，给她出主意，“不如你们先争一争，争出个结果告诉我。” “谭诉” “挂了。”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的北风嘶喊。 手机又被静音扔在一旁。 车外的反光镜照着搭在车窗边的手，和指间的一点猩红。 等反光镜里的火星消失，最后一缕烟弥散在风里，车还是没有动。 一声提示音响起。 谭诉拿起另一部手机。 莉莉到家说一声。 孟戚漾这边消息发出去放下手机刚一分钟，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这么快到了么。 她点开消息，看到的是一张照片。 是小区外面的那条路。 孟戚漾轩哥你还没走 轩哥接了个电话。 轩哥再下来陪我聊会儿 “” 这时候孟戚漾已经换了身居家服，窝在沙发上打开了综艺。 里面有暖气，和外面是两个季节。 故意折腾她的吧。 孟戚漾我才刚上来就又有话要跟我聊啦 孟戚漾电话里聊 轩哥心情不好。 没过多久，谭诉看到一个穿得很厚实的身影出现。 孟戚漾穿了件很厚的珊瑚绒睡袍出来，戴着睡袍的帽子，几乎遮到眼睛。帽子上有两个很长的兔耳朵，垂落在两边。她脚下穿的是出来拿快递穿的厚厚的棉鞋，整个人全副武装。 坐上车，她摘掉帽子，头发被蹭得有点乱。 她抬起一只手理了理，问“怎么啦” “一些工作上的事。”烟味散得差不多，谭诉关上车窗。 孟戚漾“工作上的事那我帮不上忙。” “陪我坐坐。” 谭诉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想到她分明是不愿意下来又因为他一句“心情不好”没办法，心里的沉闷少了几分。 注意到他莫名的目光，孟戚漾不确定地问“我的头发还乱吗” “乱。” 谭诉故意这么一说，随后视线才扫过她的头发。 其实不怎么乱。 因为刚才戴了帽子，她的大部分头发堆积在颈间，再加上宽大的睡袍，衬得颈项又白又细。 她的怀里似乎有什么动了动。 “乱就乱吧。” 孟戚漾解开睡袍的扣子，颈项下的锁骨白得晃眼，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 她的怀里藏了只猫。 “它非要跟着我，我就把它带下来了。”孟戚漾把不安分的蒸饺从睡袍里抱了出来，“轩哥你真的不喜欢猫吗” 蒸饺的爪子扒着孟戚漾的手臂，一对耳朵竖着，眼睛圆溜溜的。 谭诉淡淡地看着“不怎么喜欢。” 看他的神色是真的不怎么喜欢。 孟戚漾“那我抱它回去” 谭诉笑了一声，“是不想陪我坐会儿么” 孟戚漾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否认“当然不是。” 谭诉看向蒸饺“它多大了” 孟戚漾“快四个月。” 之后是一阵安静。 谭诉没说话，孟戚漾就和蒸饺玩。 蒸饺除了皮一点，其他都挺好，也不怕人。大概是在车里待了一会儿熟悉了，它开始没那么依赖孟戚漾，望着四周，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的小猫精力非常旺盛。 孟戚漾一个没留神，它就跳上了中控台。 毛茸茸一团橘色，谭诉低头看过去，恍然间想到一些旧事。 “要不要摸摸它”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对上带了几分期待的目光。 那眼睛比猫更亮。 他笑了一声，抬起右手伸向蒸饺，却是抓着它的后颈，把它重新塞回孟戚漾的怀里。 “看好它。” 孟戚漾按住再次想乱跑的蒸饺，看着谭诉，若有所思。 谭诉“怎么” 孟戚漾“轩哥你是不是养过猫” 谭诉的眸光动了动。 孟戚漾继续说“你会抓它的后颈肉。我到现在不会抓。” 主要是下不去手，怕抓得不对让它疼。 刚说完，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 谭诉解了安全带，微微朝她这里倾身，“抓这里。” 那阵才被孟戚漾忘掉的气息又出现了，勾起她晚上的记忆，以至于她听到他的话却没给出反应。 等她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时，一抬眼，对上了谭诉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呼吸间隐隐有湿热感，她看到他那似乎很深的眼睛里浮现着调侃。 “走什么神” 孟戚漾笑了一下，“轩哥你的戒指很好看，又是很花钱的爱好。” “所以我月光。”这次，谭诉解释得不那么走心。 孟戚漾“” 怎么还理直气壮。 两人低下头，继续看蒸饺。 “这样”孟戚漾伸手比了比。 谭诉“抓多一点。” 蒸饺那么小一只，后颈就那么一块，他们的手难免有触碰，都大大方方。 只是似乎每一次感受到的温度都更高些。 车把外面的寒冽隔绝，空调送出的暖风。风声和偶尔驶过的车发出的声音也被隔得很远，近的只有呼吸声和小声的交谈。 比划了几次，孟戚漾有点把握，终于伸手尝试。 她一把抓住蒸饺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 蒸饺像是被封印了似的，一下子乖了，看样子也不难受。 孟戚漾放下蒸饺，摸了摸它。 谭诉的身体已经退了回去，只剩一点清冽沉稳又微苦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 他还是那副懒倦矜贵的样子，仿佛看客。 “我们蒸饺陪你玩，是不是该得到点奖励”孟戚漾开玩笑说。 谭诉顺着问“比如” 上扬的尾音似乎带了点刚才手与手触碰出的温度。 “小零食小玩具” “不是我陪你们玩么本来是叫你下来陪我聊会儿天，结果变成教你怎么抓猫” “既然轩哥觉得我们没用，那我们走啦。”孟戚漾抱起蒸饺，作势要走。 她刚转身想抬起手开车门，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手腕一紧，连带着她整只手几乎被包裹住。 完全不同于刚才那种一触即分。 是结结实实地握着，甚至还往回扯了一下，温热干燥的触感沿着孟戚漾手臂上那条大动脉向上蔓延。 她跟着那一下力道回身，重新看向谭诉。 谭诉的手没有松开，动作带着几分强势，语气却温和得像哄人，“它没有，但是你有。” 注意到他又有动作，孟戚漾垂下眼，看到他伸出左手去摘握着她手腕的右手食指上的条戒。 她怀里的蒸饺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心跳，还是被抱得紧了，不安分地想逃跑。 银色的条戒从指根离开，划过分明的骨节，到了孟戚漾的拇指上。 谭诉松开手。 “回去吧。”，， 第25章 25 口红 谭诉那天晚上没回登园的电话,第二天登园那边又打了个过来，让他回去一趟。 周四晚上，谭诉抽空回登园。 路上,他接到韩远打来的电话。 “谭总,溪楼那边刚来电话，说你前天用他们那里的车,好像落了支口红在车里。照片我发微信了。” 谭诉点开韩远发来的照片，想起那晚握住口红主人的手腕的那一下。 大概是当时心里没那么烦闷后太放松,他下意识那么做了，反应过来时已经拽住。 电话彼端的韩远在接到溪楼的电话后脑子就非常活跃。 他老板好端端的车不用,要借溪楼的车，还落了口红在里面，说明是和女人一起,但也有可能是溪楼那边弄错了。 听老板那边没有说“不是”,韩远大概猜到了。 是那个莉莉吧 “让人送过来。” 韩远“好的。” 谭诉是晚饭后到的登园。 北城的冬天绿意就是比较少,南方那些冬季里繁茂的草木移过来也不易活。 好在登园精致，有竹有松树冒着绿意，花街铺地也有山茶、莲花的纹样，在这样的夜里看着也不萧瑟。 老太太去佛堂了,老爷子在茶厅。 谭诉径直去了茶厅。 谭老爷子早就退了,一身威严还在,头发花白，精神很好。 祖孙两人沏了壶茶。 老爷子先问了些公司的事。 谭家现在的产业除了很小一部分由谭诉二伯家的堂姐管着，其他都在谭诉手里。 聊完这些,老爷子看了谭诉一眼。 谭诉正端起公道杯，给他续茶，头微微低着,非常妥帖。 这些年，谭诉的变化老爷子都看在眼里。 他既觉得他掌着那么多生意，就该是这样的，看着孙子这么优秀很欣慰，同时又为自己逐渐管不了他而有点不满。 “我有个故交的孙女这阵子刚回国。”谭老爷子说起今晚叫他回来的正事。 谭诉给自己也续了半杯，闲聊似的问“是回来定居的还是” “这次是放假回趟国，还有小半年完成学业就回来定居了。” “既然是您故交的孙女，要不要叫来登园坐坐” 老爷子正有此意，说“到时候你也回来，两人认识认识。” 谭诉温声一笑，“我怕是来不了，南城那边有点事，我要去一趟，得十天半个月。” 听出他拒绝的意思，老爷子问“什么时候去” 谭诉“事情有点急，明天就走。” 到这儿老爷子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有备而来。 老爷子脸色微沉，喝了口茶，“你妈告诉你的” “她也打算给我介绍一个，和您这位故交的孙女一个学校毕业的。我给拒了。”谭诉轻描淡写。 听到他拒了，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拒了是对的。她想掌控的太多了。” 谭诉没接他的话，另拿只杯子倒了水，说“晚上不宜多喝茶，不然您又得睡不着。” 话题算这么揭过。 又聊了几句，谭诉起身离开，“那您注意身体。我顺道去佛堂那里看一眼。” 谭诉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好念完佛，看到他说“正好来上柱香。” 谭诉进去上了柱香，然后随老太太出来。 “你爷爷找你这事，你怎么说”老太太问。 谭诉“我接下来要去出差。” 这意思很明显了。 老太太也不意外，“估计你爷爷又得气两天。” 谭诉笑了笑，没说话。 老太太“他那边我会好好说说。不过你也到年纪了，别整天漂浮不定的，要是有看中的姑娘，早点定下来，带来给我瞧瞧，你爷爷那边就先不管。” “当然。” 离开登园，坐上车，谭诉看了眼时间，刚八点出头。 他懒怠地闭了闭眼，然后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把韩远先前发来的那张照片发到了另一个部手机上。 孟戚漾看到小号上的消息是二十多分钟后。 轩哥图片 轩哥你掉的 她翻了翻那天带出去的包，确实少了支口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要不是他发照片过来，她都没发现。 孟戚漾你这车里还坐过几个女人啊 消息发过去没几分钟，谭诉打了语音过来。 孟戚漾慢吞吞地接起，听到语音另一端很安静。 “轩哥你不会是在一个个问吧” “你没回消息的时候我已经问到了。” 语调听着有点散漫，分明是故意这么说。 孟戚漾“谁啊” 谭诉“反正不是你的，你是不是也不用知道那么多” 孟戚漾“哦，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人家。” 对面笑了一声，说“我明天去出差，等回来带给你。” “又去出差啊去那里” “南城，十来天。” 翌日，孟戚漾刷到韩远的朋友圈，定位是在南城。 他们还真是去出差。 她顺手给韩远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往下一条是潘禹的，就是之前她和尤欢一起去民森事务所，在展厅里加的那个a大建筑系的男生。 他有给她发过几次消息。 不像孟戚漾加上的很多男人那样会问些乱七八糟的或者尬聊，他几次发的消息都很有话题。 有一次是给她推荐书，说是老师上课提到的，觉得会比较适合她这样的爱好者看。孟戚漾本来就很喜欢书，搜了一下确实还不错。 还有一次是他说老师对他的结课作业不太满意，让改，他改了很多遍已经没有想法了，想多找几个人看看，孟戚漾就看着说了几句。 前几天，他又给她发了消息，是几张图片。他的作业过了，用到了她的提议。 潘禹在朋友圈发的是和几个男生打篮球的照片，青春洋溢。 孟戚漾又继续往下翻，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来自她在网站的责任编辑。 编辑宝贝，你什么时候发新书 孟戚漾从上本书完结到现在，算算时间已经快四个月了。 她光新书的选题就想了挺久。 孟戚漾在准备，快了。 编辑快了是多快 编辑什么时候 孟戚漾大概年后 现在快十二月下旬了，今年过年是在二月初。 编辑具体点呢 编辑年后什么时候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可都是年后啊 这架势是非要催出她新书的具体时间。 编辑又发来一条不如就年后我们上班第一天吧初七。 孟戚漾想了想，按现在这个进度差不多，到年初七还挺充裕的。 她回复可以。 编辑那就说好啦 南城这边，谭诉来了之后已经参加好几场饭局。 他这次来南城是真有点生意上的事，梅琳和韩远都跟了过来，顺便以此为借口推一推老爷子的事。 今晚的局是个熟人组的，谭诉喝了些酒。组局的人早年和他跟段嘉深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后来因为家里调动，跟着来了南城。这些年有机会也会聚。 跟着来的人也学着三哥三哥地叫。 快结束的时候，谭诉接到宋新阳打来的电话。 “三哥，忙呢” 他们上回见是宋新阳生日的时候。 谭诉整个人犯懒，一手解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问“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宋新阳笑了笑，“就是我们今天听到了些关于你的传闻，都很好奇，派我当代表来探探风。” 谭诉“什么传闻” 宋新阳“嘿嘿”一笑，也不拐弯了，“听说三哥你最近看上一特胆小的姑娘” 电话里闹哄哄的，酒精的作用让谭诉少了几分耐心。 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什么特胆小的姑娘是你喝糊涂了，还是我喝糊涂了” “啊不是么”听这语气，不像是有这么回事，宋新阳纳闷起来。 他又说“我是听说你借溪楼的车跟个女人见面。” 听到“溪楼”和“车”，谭诉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眉头渐渐舒展。 还是那支口红惹出的事。 他低眼，空着的那只手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想到那晚临时起意摘下来戴到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还听说什么了” 宋新阳“就是听说那女人家境应该很普通或者不怎么好，胆子特小，也没见过多少世面。” 不然他们三哥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车不坐，非要去借溪楼那买菜车。 “胆子很小”听到这里，谭诉挑了挑眉。 宋新阳心想，可不是么 他一开始听到觉得好笑，后来想想是这么回事。 装没钱隐藏身份，不是怕吓着人家那不就是胆子小么。 听见谭诉这边没了声，宋新阳又觉得不对劲，在旁边人的撺掇下，试探问“三哥，难道真有这回事” 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他们都好奇疯了。 他们这圈人都在猜，那姑娘一定是朵楚楚可怜的绝世小白花。 谭诉“没有的事。” “真的”宋新阳是不怎么信的。 这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那么新奇特别，不像空穴来风。 “三哥你不会是想把人藏着吧真胆子这么小么，我们又不去打扰。” 谭诉语气淡淡“少给我乱传。”，， 第26章 26 燥热 确定发文日期,孟戚漾多了些紧迫感，这两天很多时候都坐在电脑前。 晚上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登着微信小号的手机上有新提示。 谭诉在她洗澡的时候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她今天还看到韩远发的朋友圈,他们还在南城。 孟戚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过去。 对面一直没有人接，等待的提示音响了很久,蒸饺好奇地跑过来。 就在孟戚漾以为快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轩哥” 彼端隔了两秒才有人回。 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语气倒是很好。 孟戚漾挑了挑眉,回了个“好”，然后挂掉语音。 南城那边，其实今天中午也有个生意上的饭局。 韩远陪着老板去,喝了点酒。他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趴了，直接在酒店睡了一个下午。 晚上接到梅琳的电话，他才醒。 “喂，梅姐。” “现在怎么样了还行吧” 韩远头还疼得厉害，胃里也难受,偏偏嘴上要说“还行。” 梅琳听出来他声音虚弱，叹了口气说“你这点酒量,下次还是不要喝了。” 韩远“我不喝怎么办,总不能让梅姐你一个女人去喝吧。” 梅琳笑了笑，没有多说。 “那你好好休息吧，还有点事交给我。我和司机一起去接老板,路上跟老板说。” 谭诉结束酒局出来的时候，梅琳和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三哥，那你早些回,过两天我们再聚。” 上车后，谭诉手指抵着眼镜的鼻托，揉了揉眉心，问起工作上的事，还有明天的日程。 坐在副驾上的梅琳打开电脑，开始汇报。 后排的谭诉懒洋洋地倚着，闭着眼，偶尔出声。 说完工作，车里安静下来。 南城的气温比北城高一点，还没有到零下，这两天最低气温在三四度，空气里湿湿的。对北城人来说，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不怎么适应。 车里忽然响起一阵微信的铃声，闷闷的。 梅琳感受到震动，来自她这边老板的外套里。上车前，她接过了老板的外套。 “谭总，有电话。”梅琳出声提醒。 谭诉像是睡着了，过了几秒才问了句“谁的” 听他这么问，梅琳才去找手机，找到两部。 她有点疑惑。 工作手机不是一直在韩远那里么。 “工作手机上的。” 看到备注，梅琳觉得有点奇怪。 没等她再说，后排传来懒怠的声音“有事让明天说。” 梅琳犹豫了一下，想到老板的脾气，没再多说，接起语音。 语音里果然是个女人。 又过了十来分钟，车在下榻的酒店门口停下。 谭诉睁开眼，下了车，整个人难得一见的懒，额前的短发垂落眼前，发梢扫着眼镜的金丝边。 梅琳把外套递过去，想了想，说“谭总，刚才是个叫莉莉的人打来的电话。” 接过外套的谭诉手一顿，想起路上半睡半醒的时候是有一通语音电话。 他听到“工作手机”也没多想，就让她处理了。 “说什么了” 梅琳“没说什么。我说你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她回了一声就挂了。” 当时那声“轩哥”让她愣了愣。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就什么都没透露，也没多说。 谭诉回到套房，解酒汤就紧跟着送来了。 是梅琳提前让酒店这边准备的。 闻到股淡淡的药味，谭诉不怎么想喝，往桌上一放，坐下点开手机。 聊天记录里最新的就是一个语音电话，通话时长0008。 往上面还是一通语音电话，不过显示的是“已取消”，他这边打的，也是今晚。 谭诉这才隐隐想起来，自己是给她打过一通语音电话。 是在宋新阳说完那个“胆子特小的姑娘”的传言之后。 当时似乎响了几下没人接，他又觉得这通电话打得没必要，酒局还没结束，就挂了。 她回过来是在半个小时后。 谭诉顺手往上翻了翻，很多时候他们回消息都不及时。 这也不是她常用的号，他一早就知道。 可能是酒劲的缘故，他翻着翻着，莫名烦躁。 他放下手机，拿出烟盒，余光看到桌上的解酒汤，又把烟收了起来。 喝完解酒汤，谭诉重新拿起手机。 孟戚漾这边正在教训蒸饺。 她只不过是去接杯水，它就在她的键盘上蹦迪，让她的文档里多出一段乱七八糟的话。 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想到刚才电话里的女人。 语音接通，孟戚漾开了扬声器。 “在做什么” 谭诉的声音响起，听着比平时沉，上扬的语调是惯有的漫不经心，又好像隔了层东西闷着。 孟戚漾“在教训蒸饺。” 谭诉“它又闯祸了” “没有，它只不过是想帮我，趁我没注意替我写了一百多个字。”孟戚漾阴阳怪气。 语音里，谭诉笑了一声。 孟戚漾没说话。 他问“刚才打电话来了” 孟戚漾“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玩具逗蒸饺，说“洗完澡看到你给我打电话。” “那时候在洗澡” “是啊。”孟戚漾觉得这关注的重点有点怪。 谭诉的指尖在桌子上点了两下。 不知道是聊到的话题不太对还是听到的尾音太轻软，他想起了那晚指腹上温热细腻的触感。 空调的风吹得人燥热，思绪跟着混乱。 解酒汤是半点作用没起。 孟戚漾在语音里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是打火机的盖子翻开的声音。 “轩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谭诉“想不起来了。” 孟戚漾“” 谭诉“接电话的人是我助理。” 孟戚漾眉梢轻挑，“哦，出差大晚上的和女助理在一起啊。”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别乱想，人家女儿都四岁了，不要影响别人的家庭关系。” 孟戚漾否认“我可没有乱想。我什么都没说啊。” “刚才说蒸饺的，当我听不出来那阴阳怪气是冲我么。” 低沉的声音沾染笑意，显得很温柔，听得孟戚漾有点脸热。 “我就是教训蒸饺，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哦，是么。” 孟戚漾“再说，就算你真跟人有什么，也跟我没关系。轩哥你不会是特意来跟我解释的吧” 语音里，谭诉停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抛了回来，语气还是那样轻缓温和，听不出别的意味。 孟戚漾“我觉得是。” 不等对面开口，她又说“因为轩哥你怕影响你在我心里优秀设计师的形象。” “我的形象这么好” “当然。” 蒸饺还在闹腾，不满孟戚漾陪它玩了几下就结束，扒拉着她的拖鞋，还要跟她玩。 孟戚漾拿起逗猫棒。 逗猫棒上带了小铃铛，发出叮叮的声响，蒸饺跟着跳来跳去。 彼端的谭诉听到声音，问“在跟蒸饺玩” 孟戚漾“不把它精力消耗完，它晚上不睡觉。” 它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晚上会不睡觉跑酷。 谭诉笑了笑。 两边没了话，安静下来。 手机开着扬声器放在那儿，孟戚漾也没管，等着谭诉要挂的时候挂。 那边没出声也没挂，好像在听她逗猫的动静。 过了大概快十分钟，孟戚漾怀疑他是挂了或者忘了，想拿起手机看看，又听到了声音。 “你胆子小么” 孟戚漾“什么” 没头没尾的。 谭诉“没什么。早点休息，等回去把口红带给你。” 挂了语音，又和蒸饺玩了一会儿，孟戚漾去看了看电脑，看到尤欢在微信大号上给她发消息。 尤欢宝贝，在不在。 尤欢有没有空跟我聊聊天。 尤欢谈恋爱了就会想很多，有时候开心有时候不开心的，以前也是，会和孟戚漾打很多电话。 在孟戚漾看来很多都是因为弟弟不够成熟，姐弟恋就是这样。 孟戚漾来了。 她用小号直接打了过去。 尤欢秒接。 “给你发消息你那么久没回，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小号上。” “大号也在，就是刚才没看到。” 尤欢“宝贝，你最近在小号上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多。” 孟戚漾“是有点。” “这很不对劲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尤欢说，“你和谭诉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搞成真的了吧。” 孟戚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银色戒指上。 五六毫米宽，有两圈别致的花纹。戴在他食指上的戴到她的拇指上，倒是差不了多少。 “有点像datg的感觉。” 就是很暧昧，也会有身体接触，但没有确立关系。 “上次在美术馆我就看出来你们的氛围很不对了。”尤欢说。 孟戚漾笑了笑，说“我跟他都是假的，正好陪他演的时候享受下这个过程。” 他是她喜欢的类型，又那么会。 她都不太记得清那晚是怎么下车的了，就记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被握住的半边手臂都是酥麻的。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的阈值算高的，却好几次在他这里因为一句话心跳加速或者脸红。 “反正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你知道的。”，， 第27章 27 耳朵一软 进入十二月下旬,转眼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今年的元旦在周五，连着周六周日，正好三天。 姜湉元旦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孟戚漾还是听她的舍友郁倩闲聊的时候说的。 自从从姜湉那里得知孟戚漾也写小说,郁倩偶尔会找孟戚漾聊聊天,给她分享一些看到的写作干货,或者是看到好看的书也会分享给她。 最近郁倩在写新书，不过开篇写得不太顺利,就找了几个认识的作者帮她看看。 她想多听听别人的意见,结果每个人给她的意见都不同。她都不知道要听谁的,最后自己也乱了。 她又来问问孟戚漾。 孟戚漾看完她的开篇，没有提什么剧情或者角色设定相关的意见，就是提了几个问题。 看着是很简单的问题，郁倩答着答着就说不下去了,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写得不顺的原因。 郁倩啊，我知道怎么改了。 孟戚漾那就好。 孟戚漾主要还是看你想写什么。 郁倩我知道啦。 郁倩姐姐你什么时候写新书啊。 孟戚漾在准备了。 郁倩那太好了。 郁倩还是得多写才不会手生。加油啊,期待看到你的新书。 郁倩的文字里充满鼓励。 其实孟戚漾几次想告诉郁倩自己的笔名,但人家又没问她,万一说了人家也不当回事,会显得她很自恋。 还是怪姜湉。 两人又聊到元旦。郁倩说她们宿舍元旦要去北城周边的山里滑雪泡温泉。 孟戚漾姜湉也去 郁倩是的，她没跟你说啊 孟戚漾没有。 郁倩那应该过几天会跟你说吧。她还说要问你借车来着。 两天后的晚上，姜湉和孟戚漾打视频看她的好大儿蒸饺。 看完,她才说起元旦要去泡温泉。 孟戚漾只当不知道她要借车,听她别别扭扭地说了好几句，终于说到要借车。 “你们谁开车”孟戚漾问。 姜湉虽然高三暑假去学了车，但没怎么开过，孟戚漾是不放心她开的。 “齐新元和他舍友也去,齐新元开一辆，这辆应该是他舍友开，也是老手了。”姜湉说。 有齐叔叔的儿子一起，孟戚漾放心很多。 “你们什么时候要我把车送到你们学校。” 省得他们好几个人坐地铁来开车。 “31号傍晚吧。下午有我们班的篮球赛，我还要当啦啦队，结束了出发。” “行，我到时候送过去。” 姜湉“嗯”了一声，然后又补了两个字“谢谢。” 孟戚漾一顿，夸奖说“真有礼貌啊。” 姜湉“” 孟戚漾“挂了。” 有了蒸饺之后，她们姐妹两人的关系已经进步很多了。 虽然还有点别扭和隔阂，总比之前好。 南城这边，谭诉他们是30号回北城。 这次出来他一共带了五个人，此刻都在候机室里，准备返程。 韩远抱着手机回了两条消息，转头问梅琳“梅姐，你跨年怎么过啊” 梅琳“和老公带女儿出去吃顿饭就回去吧，跨年人那么多，小孩子挤不动。” 韩远“那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梅琳眼睛一亮，好奇地问“怎么，你要跟别人出去跨年啊有情况” 韩远解释“就是都有空，约好一起出去玩。” 梅琳懂了。“暧昧对象啊。” 韩远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老板还在呢。 两人聊起跨年的去处。 谭诉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微信消息，又一个来问他是不是看上一胆子特小的姑娘的。 他懒得回，直接退出聊天界面。 往上翻，宋新阳他们的群聊得热火朝天，在商量跨年去哪个场子玩。 又听到梅琳给韩远出谋划策，谭诉想起那支口红，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了点。 群里宋新阳他。 宋新阳谭诉三哥来不来啊。 谭诉再说。 宋新阳行，三哥人还在南城呢，不一定有空。 孟戚漾这边下午在写大纲，又翻了不少资料。 微信小号上来了条消息，她拿起手机，看到谭诉问她明晚有没有空。 孟戚漾31号晚上 消息回过去，孟戚漾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像能打语音的时候他基本都是语音，不怎么爱打字。 语音接通，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今天回北城，明晚正好有空，还你口红，顺便一起吃个饭。” 这是在解释不是特意在31号晚上约她。 孟戚漾“哦”了一声，“一回来就还我口红啊。其实我有挺多支口红的，那支暂时不用也没关系。” 对面笑了笑，不接她的调侃。 “有约了” 孟戚漾挑了挑眉，说“还没有确定。” 谭诉“那我在莉莉小姐这里有没有竞争力” 温和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像一位绅士贴着耳朵请求着偏爱，听得孟戚漾耳朵一软。 故意的吧。 孟戚漾“其实那支口红的颜色和别的都不太一样，我还挺需要它的。” 谭诉“那我明晚去接你，大概六点多。” 孟戚漾想起来明天傍晚要去a大给姜湉送车钥匙，“那你来a大吧，我正好有点事在那里。” 谭诉“嗯”了一声。 “那我请你看电影” 之前拍过孟戚漾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的导演在这个元旦档有部新片，孟戚漾打算去支持一下的。 “可以。” 语音里传来播报的声音。 谭诉“我登机了。” 孟戚漾“好，一路平安。” 31号这天下午，姜湉三点多就给孟戚漾发了消息，说她当啦啦队会比较忙，让她到时候如果联系不上她就直接去a大的篮球馆。 孟戚漾四点多出的门，到a大是五点半。 a大校门口有不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学生，都是放假回家的。 孟戚漾停好车，给姜湉打电话，没有人接。 篮球赛还没有结束。 她走去篮球馆。 a大的篮球馆里，气氛热火朝天。比赛刚打到第四节，比分胶着。 孟戚漾找了个同学，问到姜湉他们所在院系的座位。 过去没有看到姜湉，她就在通道旁边第二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孟戚漾” 听到有人喊自己，孟戚漾转头，看到潘禹和两个男生从通道里走出来。 潘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孟戚漾。 跟他一起的两个男生冲他挤眉弄眼，潘禹跟他们打闹了一下，然后跨上了看台，来到孟戚漾身边，问“你怎么来了” 孟戚漾“来找我妹妹。” “你妹妹也是我们系的”潘禹问。 孟戚漾“不是，她是医学院的。” 原来这场姜湉他们系对的是建筑系。 潘禹“那你坐错位置了啊。这里是建筑学院的地盘，通道另一边才是医学院的。” 孟戚漾“” 刚才她问的那个同学就给她指了指方向，这里又没标，她哪里知道。 她看了看他身上的球衣，“这场你也打” 潘禹笑了笑，“是啊。下半场被换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孟戚漾想起来之前在朋友圈看到过他打篮球的视频。 潘禹应该也是他们系比较受关注的男生，就这么一会儿，孟戚漾看到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你还要不要上场” 她刚问完，正好下面有人叫他。 潘禹答应了一声，往这边看的人更多了。 “要的。”潘禹看了看孟戚漾，有点不想下去，但又不能不管球赛。 孟戚漾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说“快去吧。” 潘禹的脸红了红。 “那我去了。” 看她要起来换位置，潘禹又说“隔壁前面都满了，你得往上走很多。坐这里也没事，反正都是a大的，不分彼此。” 孟戚漾看了看对面，想想也是。 潘禹下去后加入了讨论，随后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六分多钟的时候被换上了场。 大概是建筑系这边调整了战术，潘禹和另一个男生上场后，建筑系逐渐把比分拉开。 孟戚漾接到姜湉的电话，问她在那里。 “你怎么坐在他们这里”姜湉走了上来。 她已经换掉了啦啦队的衣服，背好了包。 “随便坐的。” 孟戚漾把车钥匙交给她，问“你们一会儿就出发了” 姜湉点头。 “注意安全。”孟戚漾不放心地交代。 这时候，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姜湉看了眼比分，有点失落，但也不意外。 建筑系以五分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孟戚漾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 她登上微信小号，谭诉还没有给她发消息。 姜湉“走吧” 两人从看台上下来。 “孟戚漾。”潘禹叫了她一声，跑过来。 刚结束比赛，他还有点喘。 他看了看姜湉，问“这是你妹妹” “我妹妹姜湉。” 潘禹和姜湉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孟戚漾“你们要走了” 孟戚漾“刚才打得不错。” 孟戚漾和姜湉走出篮球馆，天已经黑透了。 里面很暖和，出来冷得人发颤。 “这个10号，我记得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孟戚漾就知道姜湉会问。 “一次看展认识的。” 姜湉“年下不叫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孟戚漾很没好气“别乱说。” 姜湉还想说，但手机响了起来。 孟戚漾赶她，“快走吧，出去玩注意安全。” “知道了。” 姜湉走后，孟戚漾看了看手机，谭诉还没发消息来。 她不想去校门口傻傻地站着吹风等，就进教育超市买了杯热饮，坐在里面。 坐了大概十分钟，谭诉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在哪个门” “西门。” “我大概还有五分钟。” 打完语音，孟戚漾扔了杯子，走出教育超市，正好遇到潘禹。 潘禹看到她有点高兴。 “你还没走啊”，， 第28章 28 被他抵住 孟戚漾她们离开篮球馆后,潘禹回更衣室换衣服，连球队的聚餐也拒绝了，匆匆跑出来,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人。 毕竟难得有机会能见到。 没想到真让他遇见了。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这个点很多人已经出去玩或者回家了，校园里空了不少。 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刚被修剪过枝干，光秃秃的,影子落在地上遒劲有力。 “上次的结课作业还得感谢你。”潘禹说，“要不是你的意见,我都不知道怎么修改。” 孟戚漾笑了笑“我就是瞎提,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对了,你妹妹大几啊” “她大一。” “她在学校里要是有事可以找我。” 一阵风从右边呼呼地吹来。 前面两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被风吹得眯着眼睛、缩着脖子，感叹怎么这么冷。 潘禹换到了孟戚漾的右手边，替她挡风。 他穿了件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件短袖和一条看起来很薄的运动裤。 孟戚漾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说“你小心感冒。” 像是听到这句话很开心,潘禹冲她一笑“没事,我一点都不冷。” “真的。”为了证明,他还把羽绒服敞开。 孟戚漾看着都觉得冷,让他赶紧把拉链拉上。 潘禹把拉链拉上后脸上还带着笑，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凛冽的寒风，真挚、羞涩又热烈。 走到校门口,孟戚漾看向路边停着的一排车。 潘禹问“你朋友还没来吗” 孟戚漾“应该快了。” 放假前一天的傍晚哪里都在堵,路上放眼望去是成片成片的汽车尾灯。 韩远这时候还被堵在路上。 下午的时候,老板说要跟他借车，他晚上有约，一开始觉得很为难，后来老板说是跟他换。 所以他现在开的是老板的一辆车。 堵在高架上的时候,韩远想起昨天溪楼的老板打来的一通电话，说是溪楼的人不懂事乱说话，让他代为转达歉意。 忽然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跟他换车了。 是去见莉莉吧 谭诉已经到了a大的西门停在路边。 他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正要发消息，目光不经意往校门口一扫，在三三两两往外走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身影。 长发被风吹得飞扬，露出精致漂亮的侧脸和一截白皙的颈项，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在她身边还有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谭诉眉梢轻轻一挑，把手机息屏，往旁边一扔，手搭在方向盘上，隔着前挡风玻璃向外看去。 两人从校门口走到路边，站在一盏路灯下。站定后男生特意换了一边，挡在风口，身体侧向她。 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地面上的影子叠在一起。 她微微弯着眼睛，笑得很放松，不带任何狡黠或者别的意味。 男生的目光始终没真的离开过她。 谭诉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把车开出路边。 潘禹正和孟戚漾聊着他上次在微信推荐给她的那本书。 一辆陌生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孟戚漾下意识地注意了一眼。 车窗落下，露出谭诉的脸。孟戚漾有点意外。 谭诉“等很久了” 孟戚漾“刚出来。” 潘禹看到车里斯文的男人，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抱着侥幸心理试探问“这是你朋友” 谭诉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视线落定在孟戚漾身上。 孟戚漾朝潘禹笑了笑，“你推的书对我帮助很大。我要走了，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去。” 说完，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隔着车窗向潘禹挥了挥手。 “朋友”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孟戚漾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低头去扯安全带。 扯了几下没扯出来，她疑惑地问“这安全带怎么扯不出来。” 话音落下，她的眼前一暗，清冽沉稳的气息罩下来。 她抬眼想看他，脸也跟着无意识地抬了抬，距离变得更近。 呼吸间倏地多了湿热感，让她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眼抬到一半没有再动，落在轮廓分明的下颌。 太近了，仿佛一直以来的某种距离即将被打破。因而产生的紧张和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孟戚漾有点着迷。 于是她又继续抬眼，踩上那条危险的界线，终于对上镜片后的眼睛。 逆着光，深黑一片，她的心跟着重重一跳，捏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 谭诉抬起的那只手贴了上来，轻轻掰开她微僵的手指，一根一根地。 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却有种来势汹汹的侵略感。松开的手指被他抵住，宛如被俘虏。 这比呼吸相触更让孟戚漾心跳失控。 在她要偏过头的时候，手中的安全带被拿走，逼仄感消失。 谭诉手腕一动，扯出安全带，斜着缚住她的身体。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 谭诉看了眼车外的男生，手重新握上方向盘。 还站在路边的潘禹看着驶离的车，脑子里不断涌现的是车里两人刚才亲密的一幕。 车里的孟戚漾想到反光镜里潘禹失落的样子，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问谭诉“轩哥你怎么换车了” “车送去修，跟朋友借的。” 孟戚漾点点头“这样啊。” 接着，车里莫名安静下来。 刚才缱绻的气氛似乎在车动起来的时候就消散了。 路上还堵着，行驶缓慢。 外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显得车里更加沉默，只有随着外面不断变化的光影是热闹的。 开过两个红绿灯后，谭诉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你怎么在a大” 孟戚漾“我妹妹放假出去玩，问我借车，我送过来。” “这个男生是你妹妹的同学” 孟戚漾看向他。 他正看着反光镜变道，好像随口一问。 “不是。我和他是一次偶然认识的，说起来还是因为轩哥你。” “我什么时候” 问完没有听到回答，谭诉余光看了她一眼。 孟戚漾停顿那两秒是在好奇谭诉会不会有一瞬间疑惑是他还是真的梁轩。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留号码之后。”她说，“我有天去事务所找你，结果你出差去了。我在一楼的展厅逛了逛，遇到潘禹和他同学。” 谭诉想起几个画面，“今天是碰巧遇到”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才第二次见” 孟戚漾点头“其实不怎么熟。” 谭诉笑了一声。 正好开到红绿灯前停下，他转头看向她，“原来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不熟的人，才利用我” 孟戚漾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看出来。 “我就是想借你让他彻底死心。他找个同学校的或者同龄的谈恋爱多好。” 谭诉“这么说是为他好。” 孟戚漾眨了眨眼，“算是吧。”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谭诉语气如常，孟戚漾却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她挑了挑眉，故意问“轩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又说“你要是生气，应该不会配合我吧。还是说是” 她拖长语调，最后两个字没有说。 他们前方，红灯的秒数在倒数，即将归零。 谭诉替她调了调空调的出风口，“那么，莉莉小姐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称呼，孟戚漾警觉起来，问“什么” “利用我，你脸红什么” “” 短暂的停顿里，他们面前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谭诉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收回目光，开过十字路口。 跨年夜的北城很多地方都在堵。 他们堵了一路，到吃饭的地方将近七点半。 好在孟戚漾买的电影票是九点四十的。等他们吃完饭再开过去，时间差不多。 今晚的电影院也都是人。 孟戚漾认识的这个导演的新作放在元旦档上映，题材很合适，是部偏文艺的爱情片，主打的就是跨年之夜看。 影厅里满座，基本都是小情侣。 孟戚漾和谭诉是吃完饭过来的，就一人买了杯咖啡进来。 孟戚漾买票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但中间的位置都没了，就买了倒数第二排的。 他们坐下后没多久，影厅暗了下来，片头的龙标出现。 电影开头的画面很漂亮，拍摄很用心。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孟戚漾就觉得这部电影不太行。 这是合作过的导演，但是这次题材不一样。他太注重表达自我了，沉浸在了他自己的情绪里，导致前面太冗长，全是莫名其妙的情绪，故事很碎很空。 没过多久，影厅里的许多人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好看的剧情，开始没有耐心了，有说话的，也有玩手机的。 孟戚漾看向身旁的谭诉。 在这样的光线下，他侧脸的轮廓分外清晰。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向她看来。 孟戚漾的身体稍稍偏过去，谭诉向她那边低头。 “我也没想到这电影这么” 毕竟认识导演，她也不好直接说电影不好看。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随后换孟戚漾把耳朵转过去。 熟悉的气息靠近。 “音乐还不错。” 孟戚漾“” 确实音乐还不错。 两人没有再说话，继续看向屏幕。 接下来十几分钟里，剧情没有好转，还是那么无聊，开始有人离开。 孟戚漾坐累了换了个姿势，手臂搭上和谭诉之间的座椅扶手上。 两人的手一前一后搭在上面，一开始隔着一点距离，后来不知道怎么碰到了一起。他们的手臂就这么轻轻贴着，也没有刻意避开。 随着0点即将到来，走的人越来越多。 先是孟戚漾右手边的一对走了，后来谭诉左手边的一对也走了。 与其在这里坐着，不如出去跨年。全场大概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还有很多在说话或者玩手机，还有睡觉的。 孟戚漾低声问谭诉“我们怎么说其实也快结束了。” 还有二十多分钟。 谭诉“那就看完。” 孟戚漾也是这个意思。出去冷，而且人又多，他们来的时候外面的广场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等跨年。 不过电影也确实无聊。 她问“去年的这一晚你在做什么” 谭诉“跟朋友在一起。” 他回答完又问“你呢” “好像也是和朋友。” “什么朋友” 孟戚漾抬头反问“那你是什么朋友” 电影的声音很大，他们说话时要凑近，上臂若有似无地碰到一起。这一抬头，她才发现他们离得很近。 谭诉“一群人。” 孟戚漾笑了笑“我和欢欢。你上次见过的。” 渐渐的，交谈的声音增多，气氛变得躁动。 预感快到零点，孟戚漾看了眼时间。 2358。 “马上59分了。”她说。 谭诉微微低头，看着她。 孟戚漾“在今年的最后一分钟里，我们要不要做点有仪式感的事” 谭诉“比如呢” 孟戚漾看向影厅的其他方向。电影不好看，大家都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分钟蠢蠢欲动。 没等她开口，和她贴着的手臂动了动。 然后，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掌心被撑开的时候，她配合了一下。 黑暗里，谭诉低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样算么” 他们牵了手。，， 第29章 29 吻技好不好 孟戚漾看向谭诉。他正看着银幕,一副看电影的样子，镜片上虚虚地映着电影镜头的色调。 她也转头看向银幕，留他在余光里,然后轻声说“算吧。” 语气听上去有点勉强。 这种勉强带着丝挑衅的意味。 好在光线昏暗,遮住了她升温的脸。颤动的睫毛也不易察觉。 谭诉没有说话,只是与她牵着的手动了，仿佛在告诉她还没有结束。 当掌心相贴，十指被缓慢而强势地扣住的时候,孟戚漾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再也没办法嘴硬了。有那么两秒钟,电影里主角没有说话，很安静,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如果是接吻，可能还不会这样,那是另一种感官刺激带来的心跳加速,完全不一样。 偏偏他选择了这种慢条斯理、没有真正越过那条界线的方式。 时间已经眺到了59分,还有最后不到60秒。 有人在拍照,有人拥抱，他们前一排的情侣接起了吻。 整个影厅少有他们这样还在“专注”看着银幕的人。他们似乎就是来看电影的，没人知道他们牵着的手，和昏黑之下无法道明的涌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终于,影厅里纷杂的声音到达了顶峰。 这一刻，零点到了。 前面的情侣在热吻,谭诉和孟戚漾同时从银幕上移开视线，看向对方。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牵着手跨进了新的一年。 零点过后，这场电影还剩十几分钟,孟戚漾和谭诉坐着看完了。 他们在说完“新年快乐”就松开了手，好像那就是一场限定的仪式。 电影散场，他们走出影厅，也没有讨论这部电影。没什么可以讨论的，后面孟戚漾也基本没怎么看进去。 旁边一起走出来倒是有很多人在吐槽难看、莫名其妙。 孟戚漾和谭诉走出电影院都已经零点二十了，没想到外面的广场还是挤满了人。 他们跟着人群，缓慢地挪着。 “这人也太多了吧，手机都挤得没信号了。” “没信号怎么打车啊。这时候打车的人肯定也很多，要排队。” “也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好冷啊。” 听到前面两个女生的对话，孟戚漾看了看手机，只有一格微弱的信号。 她随便点开一个软件，什么都刷不出来。 刚收起手机，她的手就被握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往前带。 本来就是挤在人群里，大家离得很近。眼看就要撞到前面人的后背，蓦地，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握住，被一股力量带了回去。 前面牵住孟戚漾的男人疑惑地回头，然后一愣。 “牵错人了。”谭诉声音沉冷。 男人立即松开手，表情尴尬“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太挤了没有看清。” 怕被误会是骚扰，他又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牵你女朋友的。我女朋友也在。” 他旁边，一个女人黑着脸，根本不搭理他。 孟戚漾笑了笑，说“没事。” “你是看人家好看，故意的吧” “真的不是，我当时以为是你。” “牵了都没有感觉出来” “就牵到了那么一下，人家男朋友不就拽回去了嘛。” “你还挺可惜”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吵吵闹闹，消失在了前面的人群里。 孟戚漾这边手腕还被谭诉握着。 旁边有人挤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手往下滑，牵住了她的手。 不是跨年那一分钟里的十指相扣，他握住了她的四指，拇指的指腹贴着她的手背。 北城今晚的气温也在零下，又有风，冷得很。 相贴的手传来温度，让孟戚漾发冷的手终于暖了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他，“轩哥你会不会牵错” 谭诉“你觉得一样么 他问的是手被牵住的感觉。 孟戚漾眨了眨眼，“就那么一下，感觉不出来，不好说。” 谭诉把她往身边带了带。 孟戚漾的手臂碰到了他的身体，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属于男性的紧实与力量。 宽阔的肩膀替她隔开了人群。 他们一直牵着手走到停车的地方。 从停车场开出去也花了很久，周围的路上全是车，交警在管制疏导，路边打车的队伍都排了好几排。 直到离开这一片，车开始变少，终于有凌晨的样子了。 “轩哥你接下来三天放假么还要加班”孟戚漾问。 “放假。”谭诉说，“你呢，什么安排” 孟戚漾“应该是在家。明天先好好睡个懒觉。” 谭诉睨了她一眼，“困了” 孟戚漾“嗯”了一声，“有点。” 主要是这一晚下来有点累。 她平时习惯在家，每次出门回去都会觉得挺累。 今晚除了看电影，还在人群里挤了那么久，对她来说消耗很多。 “我可以抽根烟么”她问。 “可以。” 孟戚漾从烟盒里拿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尼古丁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把副驾的车窗打开了一些。 寒冽的风呼呼地灌了进来，破开车里让人昏沉的暖风，烟味也顷刻消散。 前面是个红灯。 孟戚漾看了谭诉一眼，把烟换了只手递过去，问“要不要来一口” 她问完，车已经在红灯前停下。 谭诉没有伸手，而是微微低下头。 伴随着温热的呼吸，那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孟戚漾的手背。明明是她挑的头，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却有种被撩拨了的感觉，手都不稳了。 谭诉抬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凑得更近，就着她的手吸了口她的烟。 抬头时，他向她挑来一眼，带了两分散漫。 本就没剩多少秒的红灯跳成绿灯，前面的车动了。 谭诉松开她的手腕，吐出烟，跟着转向。 孟戚漾把烟换回右手，想抽口烟缓一缓，烟放到嘴边时动作停顿了顿，然后还是放进了嘴里。 等她抽完，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她又把烟递了过去。 “甜。”谭诉抽了一口。 孟戚漾接过来，“我就喜欢这个味道的。” 一根烟被两人分着，很快抽完。 等通完风关上车窗，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孟戚漾住的这片比较安静，平时这个点人很少。 今晚都是出去玩的，现在陆续回来。 车在小区外的路边停下，孟戚漾解开安全带。 “那我走了” 她问完没有去开车门，因为锁没开。 “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的声音。 孟戚漾眼前一暗，谭诉直接俯身靠了过来。 之前替她隔开人群的肩膀此刻遮挡住她的视线，把她隔在了逼仄的空间里。 孟戚漾的呼吸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一起跨了年、牵了手，若即若离了一晚，最后该以一个吻结尾。 带着热度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只有仅剩的一点距离待被打破，却谁也没动。 孟戚漾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走在钢丝上，心随着他一下一下拂过来的呼吸在钢索上晃动，每一下都在勾着她凑近。 “在想什么”谭诉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比平时更低。 孟戚漾抬了抬眼看着他，想要下次摘掉他的眼镜，看看没了这副眼镜，他的眼底是什么样的。 “我在想轩哥你的吻技好不好。” 谭诉的呼吸沉了沉，眉头却因为那声称呼微不可见地一皱。 下一秒，他终于动了，却是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整个耳朵。 他的目光在圆润的耳垂上停了停，偏头凑近。 金丝眼镜碰到了孟戚漾泛红的耳朵。 像一块冰贴上来，陡然的凉意刺激得她的后背骤然僵直，酥痒沿着脊椎蔓延。 她的耳边传来温柔低沉的声音“这你可能暂时不知道了。谁让你之前利用我。” 孟戚漾“” 谭诉直起身体，开了锁放她下车。 孟戚漾打开车门，回身对他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晚安，轩哥。” 车门关上，孟戚漾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谭诉没有立刻开走，打开车窗吹了会儿风。 又觉得不够，他从烟盒里敲出根烟。 随着打火机合上，灰白色的烟雾散开。 他吐出口烟，拿出手机。 微信上全都是零点时的问候消息。 最上面是宋新阳他们群的消息，他顺手点开。 今晚的局刚散，群里荤的素的乱聊。 宋新阳说打算这会儿带着女人去看电影，里面的女三号以前还跟过他一段时间。 你小子还挺文艺。 就那不少人跨年去看的电影 不是说不好看么。我刚还看朋友圈有人骂。 真的假的啊，那怎么那么多人去看。 管他真的假的，谁这会儿真的是为了去看电影啊。 谭诉抽着烟回了句不好看。 宋新阳三哥你去看啦 谭诉回完就退了出去，没再看群。 宋新阳又来私聊。 宋新阳三哥你真去看了 宋新阳跟你那胆子特小的姑娘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又来了一条。 宋新阳真不好看啊 谭诉嗯。 宋新阳最后还是决定去看。 就想群里人说得，谁真的为了去看这电影。 就像他三哥，虽然电影难看，但他觉得他三哥现在心情应该不错。 换在平时，就算电影不好看，他也根本懒得说。，， 第30章 30 萦绕不散 1月1号,谭诉回登园吃饭。 今天谭家的人基本到齐，除了谭诉的母亲温慧没有来。 自从谭诉的父亲去世后，温慧就鲜少来登园。 谭老爷子喜欢听戏,今天还叫了望松园的人来，就在登园里那临水的小戏台子上唱。 今天虽然气温不高，但太阳好，坐在阳光下也不冷。 谭诉来了之后和大哥谭译去旁边抽烟,聊了几句。 聊的都是北城近期的一些风吹草动。 后来谭译去接了个电话,谭诉兀自抽完手上那根烟，按了烟头回来坐下。 看戏的几个人正聊着天。 今天谭诉的姑姑一家也来了。 简江之前吞了一大笔款项，窟窿大到堵不住,捅到了谭诉这边。谭诉虽然表面上没动多大怒,帮他善了后，却也直接把他的职位撸了下来，踢出公司。 他们母子不少次试图找谭诉求情，连人都见不到。 后来谭诉的姑姑没少去老爷子那里告状。 即使闹成这样,见了面表面上也还是相安无事。 简江的目光从台上演员那儿挪开,看向谭诉,“三哥,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 他笑呵呵地说“听说你看上一女人,为了人家连车都不坐,去借溪楼的车,是不是真的啊” 简江这么问存了几分挑事的心。 尤其是前阵子谭诉刚拒绝了老爷子的安排,没和他故交的孙女见面。 翻着手机的谭诉慢悠悠抬起头，看向他。 水对面的戏台上还唱着玉堂春，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他什么还没说，简江就感觉到一阵寒意。 谭诉没什么意味地笑了笑,“我的事轮得到你问” 旁边的人都听得到他们说话，简江觉得很没面子，有点恼怒，但又向来有点怵谭诉，发作不起来，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 谭诉没再搭理他，重新看向手里的手机。 接着，孟戚漾这边收到了谭诉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她不由想起昨晚，他靠近她的耳边、镜框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的样子。 一瞬间的沉沦让他占了上风。 孟戚漾刚起来没多久。 孟戚漾轩哥你呢。 轩哥在听戏。 孟戚漾忽然想起来昨晚我走的时候还有话没说完。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谭诉挑了挑眉，回了句什么 跳动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了这两个字上。 过了将近一分钟，聊天界面终于有了点变化，上方闪烁“对方正在输入”。 对面连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莉莉我说，太遗憾了。 莉莉是在替你遗憾。 微微停顿了几秒，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莉莉因为我的很好哦。 昨晚让他率先有动作的是她那句，吻技好不好。 现在，她说她的很好，替他遗憾。 水对面原本还算顺耳的唱腔此刻让人听得意燥。 那散在昨夜冷风里的香气好似飘了回来，萦绕不散。 谭诉端起青白色的茶盏喝了一口放到热气散尽的茶。 谭诉喜欢听戏么 他问了句无关紧要的。 对面回复五个字不怎么喜欢。 等戏唱完，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吃完饭，大家陪老爷子老太太聊了一会儿，然后各自散了，离开登园。 谭诉被老爷子留下，祖孙两人又坐了一会儿。 老爷子先问了南城那边的事，随后又漫不经心提起“听说，你两次借溪楼的车去见一女人，是怎么回事” 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这其实才是留他下来的原因。 谭诉笑了笑，“您听着那像是真的么” 老爷子点点头“不是真的就好，这么荒唐的事。” 他又说“你们年轻人玩玩也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也不会管着你们。不过最后总归还是要听家里的。阿诉，你说是不是” 老爷子无所谓是不是真的，就是借这件事敲打。 总要让老爷子把先前那口气出了，谭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老太太走过来说“什么是不是的，人家都走了，你留阿诉在这儿上课呢。” 老爷子很没好气，“我什么时候上课了。” 谭诉温和一笑，“爷爷是跟我聊天。” 老太太“行了，医生让你爷爷多休息，要聊下次聊。” 从登园出来，谭诉上了车。 司机周师傅问是不是回去。 谭诉懒倦地“嗯”了一声，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又说“先开着。”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车驶离登园，外面的路灯照着，车窗上虚虚地映着影子。 影子里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莉莉我在外面和朋友一起，没有空哦。 莉莉图片 孟戚漾晚上是真的在外面。 尤欢今晚不直播，和她的男朋友请她吃饭。 之前在表演赛的后台只是匆匆一面，这次才算是正式认识。 尤欢的男朋友叫赵飞骁，22岁，人气很高。 一起吃完饭，尤欢拉着孟戚漾回家。 “你不跟你男朋友一起么。”孟戚漾问她。 尤欢“他还要去队友那边二场，再说我跟他最近经常见面。宝贝，我想跟你聊聊天。” 孟戚漾晚上出门前在蒸饺的饭盆里加了足够的猫粮，水也有，一晚上不回去问题不大。 两人回到尤欢家，开了瓶酒。 “我看你们不是挺好的么”孟戚漾说。 尤欢“是挺好的，就是觉得他有时候脾气不好。” “哪种不好” “有情绪了不爱沟通，还得我去哄。” 孟戚漾和尤欢认识那么久，看她谈过三段恋爱，每段都很投入。 尤欢是那种在生活和相处中很细致、很会照顾人的，但在孟戚漾看在，她在精神上是很需要被照顾的。但她谈的又都是年纪小的弟弟，心理上基本都不如她成熟。 “有时候我觉得累，有时候又挺喜欢这样的。”尤欢叹了口气，“大概谈恋爱都是这样。对了你跟谭诉怎么样了” 孟戚漾“就那样，算是datg。” 尤欢“还装着呢。” 孟戚漾挑了挑眉“他能装我也能。” 第二天，孟戚漾和尤欢一起吃完午饭就回去了。 回去给蒸饺加了猫粮、铲完屎后，她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刷了会儿大号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都是假期出去玩的。 她刷到了郁倩和姜湉的朋友圈，两人发的都是九宫格，一群人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她还刷到了韩远的。 韩远到今天发了两条朋友圈，除了今天带着他的狗参加柯基聚会的，还有一条是在跨年的晚上。 那条底下有孟戚漾加的学姐的评论。 学姐韩总换车啦 有张照片里拍的路上一望无尽的汽车尾灯，照片角落里 韩远回复学姐没有没有。车被老板借走了，这是老板的。 孟戚漾想起跨年那晚谭诉开的车。 原来是韩远的。 3号下午，姜湉她们玩回来了。 她和齐新元一起来还车，给孟戚漾带了特产，顺便看看蒸饺。 孟戚漾看不下去姜湉对她那好大儿的黏糊劲，去拿了饮料，招待齐新元。 “对了，我这次在我们住的民宿的墙上看到一张老照片。”姜湉放下蒸饺，拿出手机翻出拍的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着戏服的漂亮女人，正坐在化妆台前，妆还没有上，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微微低着头。 “民宿的老板说这好像是以前北城哪个大戏园里的刀马旦，戏迷很多。”姜湉说，“是妈妈吧跟我之前看到的那张老照片很像。” 孟戚漾“是。” 姜湉没想到出去玩还能在民宿里看到妈妈的照片，跟她以为的只是学唱戏很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戏园。你有印象的时候妈妈就不唱了吗” “不唱了。” 姜湉看了看孟戚漾，没有再问。 “我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你，留个纪念。” 孟戚漾“行。” 姜湉和齐新元两人还要回学校，元旦之后就是考试周了。 走之前，姜湉又对孟戚漾叮嘱很多。 孟戚漾嫌她烦，“我知道。我照顾它的时间比你多。” 孟戚漾抱着蒸饺送他们到门口。 看着两人离开，她正要关门，看到姜湉走路没注意，齐新元拉着她一下。 看着两人消失在电梯间的背影，莫名的，她觉得他们不太对劲。 也有可能是她想太多。姜湉毕竟在齐家生活了那么多年，齐新元算是她的哥哥，两人很熟悉。 姜湉和齐新元走进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姜湉就说“我觉得她是知道的。” 提到她们母亲以前唱戏的时候，孟戚漾的状态不对。 齐新元“有你们妈妈的名字应该很好打听。” 姜湉摇摇头“算了。” 谭诉这边3号又是一天的饭局。 晚上回去的路上，他接到段嘉深的电话。 “我以为你在纽约失踪了。” 电话里，段嘉深骂了句脏话，“别提了，忙成狗。好在过年前应该能回来。” 谭诉“那就行。” 段嘉深“对了，那什么特胆小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谭诉松了松领带，“你不是忙么，消息还这么灵通” “三哥的动静大家都盯着呢。”段嘉深说，“是孟戚漾吧。” 谭诉“嗯”了一声。 接着，语音另一端的段嘉深说了一个字，又骤然止住。 那个字短到很模糊，发音像是“她”。 谭诉“什么” 段嘉深“没什么。” 谭诉“遇上事了那边的公司又有什么乱子” “也还行，就是累的。”段嘉深又恢复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我说，弄这么大动静，你也不怕露馅，当心输了赌约。” 谭诉掀了掀眼皮，“我差那些钱么。” 段嘉深就看不惯他对什么事都气定神闲的样。 “行行行，地皮也不要了是吧。”，， 第31章 31 惹他（结尾小修） 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总是分外忙碌。 韩远和梅琳又跟着老板开了一天的会。 下午开会的间隙,韩远请梅琳喝了杯咖啡，感谢她推荐的跨年好去处。 梅琳喝着咖啡，问“所以进展怎么样” 韩远笑了笑“还不错。” 没到谈恋爱那一步,但也快了。 韩远不由地又想到老板。 今早老板到公司把车钥匙还给了他。 也不知道老板和那个莉莉怎么样了。 晚上是场跨国会议。 开完快11点,谭诉去了酒吧。 温司云和赵缙已经到了，他们也刚从事务所过来没多久。 谭诉脱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件黑色的衬衫。 “说吧,什么事。” 温司云“你怎么知道就有事。” 谭诉端起古典杯，里面的冰块随着晃动，“没事你能约我出来喝酒” 温司云“” 谭诉问赵缙“他又脾气上来跟人吵架了” 赵缙“那倒没有。” 温司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我要让真的梁轩回来了。” 他特意加重“真的”这两个字。 赵缙看了他一眼。 美术馆开幕式的第二天，温司云就跟赵缙说了梁轩的事。 不过温司云到现在也没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在听说谭诉专门借溪楼的车去见女人的时候，想到了他爸过生日那晚他提前离开。 原来是去见的那个苏莉。 丹麦那边的项目基本定下来了,温司云想要梁轩回来。 赵缙的意思是就让梁轩在那里多留一留,温司云不同意。 最近事务所的事比较多,还有个竞赛项目,另外年后还要参加威尼斯的双年展。 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比项目和工作大。赵缙也拗不过他。 谭诉听完,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问了句“他什么时候回” 温司云停顿了一下，回答“周五。” “那就让他回来。”谭诉喝了口酒。 温司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毕竟他先前还说让梁轩在丹麦久一点。 他准备好的话术,例如事务所少了个梁轩那样的设计师真的很忙、指责他假公济私之类的,都用不上了。 “就这么让他回来了”温司云忍不住问。 谭诉反问“不是你要让他回来” “”温司云是想问他这个假梁轩还装不装了。 两个梁轩都在北城,人家还知道是他们事务所的，很容易露馅。 “要不然等梁轩回来跟他说一声这事。”赵缙提议。 谭诉挑了挑眉，“不用。” 今晚的目的达到,温司云就要散了。 三人一起走出酒吧的时候，听进来的人在说下雪了。 走出去，灯下果然有一片片雪在飘下来。 “还真下雪了。”赵缙说。 温司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走了，我回去还有个方案要看。” 上了车，谭诉拿出手机给孟戚漾发了条消息。 谭诉在窗边没有。 莉莉怎么啦 谭诉下雪了。 孟戚漾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窗打开一半。 沁凉的空气迎面飘了过来，夜空里果然有雪。 真的下雪了。 手机响了，她点了绿色的接听图标。 “轩哥” 轻柔的声音传来，背后隐隐有男人的声音。 谭诉望向车窗外，“看到雪了” “看到了。” “跟谁在一起” 孟戚漾回头看了眼电脑。 她的电脑屏幕上是某会议软件。 今晚刘姐那边的剧组因为拍摄中的一些问题要修改部分剧本。 有几场明天就要拍，所以很急，但是他们那边对剧本的修改产生了分歧，就来参考孟戚漾这个原作者的意见。 结果视频会开着开着，他们因为别的事吵起来了。她就关了麦克风挂在那里。 现在还在吵。 孟戚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雪好像在变大。 她回答谭诉的问题“跟蒸饺啊。” 正好蒸饺在旁边，她把它拎了起来。 “蒸饺，来跟你梁叔叔打个招呼。就是抓你后颈肉的那个。” 谭诉空着的那只手摩挲戒指的动作停了停，“梁叔叔” 孟戚漾“是啊。” 姜湉的好大儿要叫她大姨，他不就是叔叔么。 语音里还能断断续续听到男人说话的背景音，听着不像是在旁边。 谭诉的拇指又摩挲起食指上的戒指，“还生气” 他说的是跨年那晚逗她的事。 孟戚漾挑了挑眉，松开在她怀里不安分的蒸饺，“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么。” 上扬的尾音里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谭诉也不戳穿，又问“在做什么” 孟戚漾“接了个工作，在开视频会，结果里面的人吵起来了。轩哥你呢” 谭诉“在回去的路上。” “在开车啊。” “喝了点酒，没开。” “跟谁一起喝的啊。” “别人。” 孟戚漾“” 这句“别人”跟他问她跟谁在一起她回答蒸饺，一个意思。 对面又传来一声轻笑，“两个朋友。” 孟戚漾回答了句“这样啊”，其实心里很没好气。 谭诉“那边还在吵” 孟戚漾“还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谭诉“那要不要偷会儿懒。” 孟戚漾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到小区门口，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谭诉。 已经十二点了，路上没什么人。 他单手抄着大衣的口袋在那儿抽烟，黑色的短发上落了一些雪，影子斜斜地投在地面上。 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黑色的车。 孟戚漾走到谭诉面前，扫了眼那很难让人不注意到的加长版幻影，问“这车是哪来的啊。” 谭诉掸了掸烟灰，“朋友的车。我喝了酒，他让司机送我。” 他就这么大剌剌地坐着他的车过来了，还编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孟戚漾怀疑他是知道她知道了。 又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只能待一会儿。” 都这个点了，视频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 结束的时候肯定会找她说两句。 “前两天做什么了”大概是喝了酒，谭诉身上透着股斯斯文文的懒散劲儿。 这种懒散里又带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强势，像是被酒精卸去了不少伪装，连语气听着都不太一样。 “去了朋友那里一趟，其他时候在家。” 孟戚漾把往后掉的羽绒服的帽子往前扯了扯，露在外面的头发上沾了好几片雪花。 谭诉的目光落在她冻得有点泛红的鼻尖，把手里燃到一半的烟递了过去。身体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着。 “抽一口能没那么冷。” 孟戚漾看着被递到嘴边的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这样的下雪天被衬得像是冰做的，格外养眼。 她微微前倾凑近烟嘴，眼看就要碰到，那捏着烟的手轻轻一抬。 她咬了个空，脸无意识地跟着那只手往上抬了抬，对上谭诉浮着点笑意的眼睛。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是看着她，孟戚漾被他看得脸上升温。 他的手就悬在离她嘴边一点点远的地方，她又抬了抬下巴，头上羽绒服的帽子掉了，长发在卷着雪的风中被吹得扬起，素净的脸在灯下又白又透。 眼看都要碰到那烟嘴了，拿着烟的手又是往后一收。 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带着若有似无的酒气。 他低头要来吻她。 孟戚漾往后仰了仰，头一偏，高挺的鼻梁蹭到了她的头发，鼻尖微微陷进头发里。 吻落了空，谭诉似乎不怎么意外，没有继续，情绪也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被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拂过面。 孟戚漾后退两步，离开他的笼罩，迎上他的视线。 他轻轻挑着眉，眼里带了几分进犯，却又十分耐心，像愿意放归猎物的猎人。 但猎人不会真的那么好心。 孟戚漾朝他笑了笑“出来放了风，我该回去了。” 她顶着寒风下来，就是为了惹他这一遭。 临走时，孟戚漾从他指间拿走了那半根烟。 回去的半路上，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轩哥这下消气了 孟戚漾抽了口烟，脸上的温度在那微凉的薄荷里渐渐消下去。 孟戚漾再说。 孟戚漾晚安。 谭诉收起手机，又在雪天里站了一会儿。 雪落在身上，慢慢融化，带走热意与躁动。 回到车上，一直等着的司机周师傅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 谭诉拿起被扔在车上的另一部手机。 段嘉深在刚才打了语音过来。 指尖在手机上敲了敲。 真梁轩要回来，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回了过去。 段嘉深很快接了。 “我以为你睡了呢。” “还没。”谭诉空着的那只手解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找我有事” 对面的段嘉深犹豫了两秒，说“是有点事。” 谭诉“昨天就听出来你有事。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你先说。” “那个阿诉，我们那个赌不打了吧。” 谭诉解第二颗扣子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段嘉深“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是我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这事是我反悔，算我输了。” 他没说到原因。 听到“念念不忘”四个字，谭诉挑了挑眉，语气轻飘飘的“怎么舍不得，后悔了” 段嘉深不知道怎么说，就顺着他的话，“是吧。反正老头子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开发肯定是跟你合作。后面你就别跟孟戚漾有来往了。” 说了一长串，听不到回应，段嘉深看了眼信号，是满的。 “阿诉你在不在听啊。” 语音另一端应了声“嗯。” 段嘉深隐约觉得他的反应有点不对，试探问“你不会对她上心了吧” 谭诉“没。” “那就行。我真怕我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她闹出点不愉快。” 说完语音里又没了声音，段嘉深正要叫他，又听他问“能闹出什么不愉快” “你对她没意思就行。”段嘉深说，“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谭诉说完又补充“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32章 32 回不回随你 北城的这场雪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中午才停。 到处都有积雪。 白色的雪配上琉璃瓦和红墙格外好看，北城那几个景点全都是去拍照的人，社交平台上不少照片。 朋友圈里也被刷屏。 孟戚漾怕冷，懒得下楼,就在起床后用窗台上的积雪照着蒸饺堆了个小雪人,然后隔着窗看下雪。 今天因为有积雪,路况不是很好,很多路段行驶缓慢。 谭诉上午出席了一个论坛，中午是主办方招待,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下午还有两个会。 车里财经新闻的声音被手机铃声打扰,谭诉看了眼来电显示。 电话是温慧打来的。 无非是来问那从溪楼漏出去的传言。 谭诉的指尖轻轻叩了两下，没接也没挂。 暖空调吹得人懒怠。 铃声响了一会儿终于自己挂了，屏幕上提示有未接来电。 财经新闻还在继续，谭诉却没了看的心思，打开自动遮光帘看向车外。 这通电话无端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一天半的那只猫。 只养了一天半,其实没多少感情，但因为消失得太突然,让他记了很久。就像昨晚段嘉深那通突然的电话一样。 一直在开车的周师傅忽然叫了谭诉一声。 “谭总,这电话” 温慧的电话打到了周师傅这里。 谭诉让他挂了，自己回拨过去，电话通了也不说话,等温慧开口。 温慧也没纠结他不接电话的事,问“你之前不去见我给你介绍的人,是因为最近在传的这个女人” 谭诉笑了一声，“你觉得是吗” 其实温慧知道应该不是。 他只是不愿听她和老爷子的安排。 谭诉是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他不会像传的那样荒唐，为个小白花似的女人天天伪装、花那么多心思。 但传言不会是空穴来风,总归有这么个女人。 “那女人跟你多久了做什么的” 谭诉“是个骗子。” 温慧“” “挂了。” 谭诉收起手机，眯了眯眼睛。 他对孟戚漾是有点上心，觉得她有意思，喜欢相处时的轻松，说到底是一场游戏。 段嘉深在电话里都那样说了，不管他是不是后悔了舍不得，他总不会为个女人不顾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 两个会一开就是一下午。 谭诉回到办公室，梅琳送了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过来。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突然一声提示音很明显。 谭诉拿着笔的动作顿了顿，签完字才拿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提示有一条微信消息。 莉莉图片 谭诉另一只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点开消息是一张雪人的照片，很小一个，有两个三角形的耳朵，脸的两边各有三条胡须。 几分钟后，收到老板内线的韩远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韩远走进来，见靠在椅子里，看着落地窗外。 “谭总。” 谭诉转头，抬了抬下巴示意“拿回去。” 韩远看到桌上那部手机，惊讶了一下。 这不是和莉莉聊天的手机吗 是不聊天了，还是老板终于要换回自己的手机了 见韩远站着没动，谭诉睨了他一眼。 韩远马上拿起桌上的手机，问“谭总，这是暂时放我这里还是” 谭诉“工作手机不是一直放你那里” 韩远“” 可是已经换了部工作手机了啊。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两人都看向手机。 “谭总，这消息”韩远没有点开，询问他的意思。 谭诉淡淡地收回目光，“看着回。” 韩远“” 看着回要怎么回。 谭诉又补充了句“回不回随你。” “” 韩远不敢再问，拿着烫手的山芋离开办公室。 他第一时间去找了梅琳。 梅琳看他一副头疼的样子，问“老板叫你干什么去了” 韩远“老板让我把这手机拿了回来。” 梅琳“之前的工作电话” 韩远压低声音“梅姐，你知道莉莉这个人吗” 梅琳想起来在南城出差时接的那通语音电话，“跟老板通过这个手机联系的那个女人” 韩远“你也知道莉莉啊。有次出差我给你看到那个短篇小说也是她写的。” 梅琳记得那篇小说，很好看。“原来是她。” 韩远“老板现在把手机又给我了，消息让我看着回，又说回不回随我。怎么办啊” 他又说“要不然我就不回了老板应该是不想联系了吧。” 梅琳想了想，建议说“我觉得你还是回一下。” 韩远“怎么回” “看她发了什么。”梅琳站了起来，“你加油。老板交代我的事我还没做完。我去趟市场部。” 梅琳离开后，韩远叹了口气，点开手机上的消息。 莉莉像不像。 聊天界面上空空的，就这一句话，聊天记录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东西像不像。 “” 这让他怎么回。 韩远想了一会儿，回了两句话。 一句是顺着回的挺像。 第二句我还有个会要开。 发完后他给梅琳看。 梅琳行，就这么回。 之后化雪的两天特别冷，气温下降，最低气温到了零下8度，到周五才有所回升。 周五这天临下班的时候，温司云给谭诉打了个电话。 “梁轩已经落地了。” 电话里的谭诉听完没什么反应，“落就落。我不管事务所的事。” 那次在美术馆还让他帮忙打掩护，现在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在搞什么。 温司云也懒得多管闲事，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挂了。” 这周先是下雪，后来又是降温，孟戚漾就一直没出门。 新文的大纲人设已经做完，这几天，她新建了文档开始写正文。 存稿期她还算比较空，写得也不快。 她没有存很多稿的习惯，基本存个十来章就发。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可以慢慢写，然后过年那几天休息，等初七发文。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孟戚漾觉得谭诉这几天有点奇怪。 想到谭诉，孟戚漾保存了一下在写的文档，拿起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 那晚他来找她之后，他们聊过两次。 一次是第二天，她给他发了雪堆的蒸饺，问他像不像，他说挺像，然后开会去了。 他去开会后就没了动静。 还有一次是昨天，她想起来找他，他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又说开会。 往上看了看他们之前的聊天频率，孟戚漾觉得不太对劲。 谭诉的回复也不太对劲。 他以前要是有事都不回，等空了才回，不会回一句然后说去开会。 而且文字的感觉也不对。 大概是因为长期以来在富贵和权势里，谭诉虽然一直在掩饰，但不管是说话还是发消息总有种漫不经心又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而这两天的回复透着股干涩感。 所以很有可能是韩远回的。 为了印证，孟戚漾发了条消息过去。 孟戚漾轩哥，之前说好周五见面的，你晚上来找我吗 消息发出去，孟戚漾撑着脑袋等了一会儿。 十来分钟后，对面回复了。 轩哥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孟戚漾可以基本确定是韩远了。 空的时候就跟她跨年、牵手，下雪天夜里快12点来找她接吻，忙起来就让助理敷衍。 她又问那周末呢 轩哥周末加班。 孟戚漾你们老板怎么天天让加班。 孟戚漾太没有人性了。 周末两天，孟戚漾时不时想起来就逗一下韩远。 韩远有时候回得很慢，有时候不回，孟戚漾也不管，反正她逗她的。 她大号上刷到韩远发了条朋友圈，就一个表情包，上面有三个字我好难。 几个共同好友在下面问他发生什么了。 孟戚漾给他点了个赞。 对韩远来说很难的一个周末过去。 靠近年关，不仅分公司之类的要述职，各种会议、应酬也在增多。周一上午在公司开完会，韩远就跟着老板出差。 傍晚临近下班的点，他正和老板在去一个饭局的路上，手机响了好几下。 提示音在安静的车里很明显。 莉莉轩哥你不会今晚也加班吧 莉莉我们都一个星期没见了，想给你打个电话。 莉莉给你十五分钟准备一下哦，或者你看什么时间打。不跟我打电话我要去你们事务所找你啦。 看到消息的韩远“” 还倒计时。 这可怎么办。 他犹豫要不要请示老板，刚刚扭动脖子想要回头，就听到后排传来声音 “怎么” “谭总，那个莉莉说要打电话来。” “你跟她聊什么了” 还挺多的。 是她跟他聊才对。 韩远转身把手机递了过去。 谭诉扫了一眼，隔了两三秒后才伸手接过手机。 手机已经息屏，黑色的屏幕映着车顶的星空。 点开后直接是微信聊天界面。 谭诉扫了眼屏幕上的几句话，问“她发现了” 韩远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发现了应该不会跟他说这么多吧。 说完后面没声音，韩远不自信起来。 难道发现了 谭诉没再说话，一只手搭着旁边的扶手箱，一只手往上翻着记录。 韩远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十五分钟后，谭诉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刚到应酬的地方。，， 第33章 33 摇摇欲坠 孟戚漾本来是想逗逗韩远,觉得他大概率直接装死，没想到等着等着，语音通了。 “轩哥”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回应“在外面” 是谭诉的声音。 孟戚漾“嗯”了一声“逛超市。” 在家里窝这么多天,她今晚出来走了走,路过超市想起来家里有些东西需要买，这会儿已经结完账出来了。 离开超市的暖气,她冷得缩了缩脖子。 她把购物车推到超市外的石墩前,从购物车里提出买的一袋东西。 “轩哥你最近很忙” “年底事情多。” 大概是听到她提塑料袋或是喘气的动静,对面又问“买了很多东西” “是有点多。”孟戚漾拎着购物袋往回走,“今晚也加班” “有个应酬。” 孟戚漾不知道是不是受路上的声音影响,觉得谭诉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 手被购物袋勒得有点疼,她换了只手，把手机也换到另一只耳朵边，故意说“那也不能天天加班，人熬坏了怎么办。你们老板真是一点不为别人” 话还没说完,她身后蹿出来辆开得飞快的电瓶车,撞着她提购物袋的那只手过去了。 一大袋东西被撞得脱了手,孟戚漾摔倒在地,手机也飞了出去。 她抬起头的时候，那辆电瓶车已经开出去很远,撞上了另一辆电瓶车。 另一辆电瓶车倒地。 肇事的电瓶车直接跑了。 孟戚漾站起来捡起手机。 她的手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语音还在继续。她放到耳边，“喂” 谭诉“怎么了” 孟戚漾“被电瓶车撞了一下。” 手机碰到手上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气。 对面问“受伤了” 孟戚漾“一点点。电瓶车跑了，还撞倒了别人，我去看看，大概要报警。” 谭诉“在哪里” “北泉路。”孟戚漾说完就挂了。 韩远这边到了之后就下了车,在旁边等。老板在车里接语音电话。 余光看到车窗落下，他看过去。 谭诉“去说一声，我临时有事。” 韩远没来得及应，就看到老板叫了周师傅上车，直接离开了，快到他反应不过来。 肯定是因为莉莉吧。 之前还把手机还给他，现在接个电话就直接推了饭局。 果然他梅姐更懂老板的心思，不能不回复。 天色已经全暗，路两旁的广告牌亮着不同颜色的灯。 驾驶座那边的导航上终点是北泉路。 谭诉看着车窗外，搭在扶手箱上的那只手的食指轻轻敲着。 一下一下地。 手机响了一下，他转头。 有消息的不是他最先看向的那一部。 他拿起手机点开。 段嘉深我应该22号回。 像突然来了阵风雪，吹得人清醒过来。 谭诉看着手机屏幕，叫了周师傅一声，声音无端有点冷。 周师傅等他的指示。 隔了两三秒，他又淡到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什么。” 手机被息屏。 孟戚漾这边报完警等了十几分钟，警察来了。 骑电瓶车被撞的人伤得不轻，见了血。在她报警后也有人停下来帮忙。 她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也被捡了起来。 之后，伤者的家属赶过来，处理完后把伤者带去了医院。 警察给孟戚漾做了个笔录。 孟戚漾坐在人行道旁的花坛边，因为在室外太久，冷得手脚僵硬。 她没有看清肇事者，只记得是个年轻男人，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 谭诉到的时候孟戚漾刚做完笔录。 那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她的余光里看到车门打开，高大挺拔的身影下了车。 警察也看到了走来的谭诉，问“男朋友啊” 孟戚漾笑了笑“朋友。” 这时候，谭诉已经走近。 警察叮嘱了句“伤口记得处理一下。” 警察走后，孟戚漾正要转头看向谭诉，肩上一沉，厚重的大衣伴随着沉稳清冽的气息落了下来。 她的肩被压得塌了一下。 太大了。 孟戚漾拢了拢大衣领口抬头看向谭诉，“轩哥你来得还挺快。” 大衣的肩膀特别宽，压着她的头发，因为她是坐着的，下面一半都堆在花坛上。 谭诉站在她身边，影子罩着她，“伤哪里了” 孟戚漾抬了抬右手。 掌心靠近手腕的地方擦伤了一片。 谭诉“等一下。” 孟戚漾发现停在路边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你不是还有应酬么这么过来耽不耽误啊”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问的，谭诉淡淡地回了句“晚点再去。” 孟戚漾疑惑地看他。 之前在电话里不是她的错觉，他今天确实不太一样。 接下来孟戚漾没有说话。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 没过多久，那辆黑色的车再次出现在孟戚漾的视线里。 “上车。”谭诉拎起她脚边的购物袋。 孟戚漾用左手拽着大衣的领子站起来，一站起来觉得大衣更重。 “又是上次那个朋友让人送你来的” 谭诉“嗯”了一声。 上车后，孟戚漾看到桌板上放着一个有药店o的塑料袋。 谭诉递了瓶水过来，拧开说“处理下伤口。” 原来是去药店了。 车动了起来，很平稳。驾驶座上的司机只有一个后脑勺，仿佛不存在。 孟戚漾打开塑料袋，里面有碘伏、酒精、棉签、纱布、纸胶、镊子和创可贴，很齐全。 她先用水沾湿纱布，把伤口附近擦了擦。因为不习惯用左手，她的动作慢吞吞的。 清理得差不多后，她放下纱布，正要去拿碘伏，右手的手腕被握住。 “没弄干净。” 那语气像是看不下去了。 谭诉坐在孟戚漾的左手边。右手被拽过去时，她的整个身体跟着侧了过去，朝他前倾，顿时就离得很近。 她用左手的手肘抵着他们中间的扶手箱，撑着身体。本来披在她肩上摇摇欲坠的黑色大衣从肩头滑落。 孟戚漾的右手被他抓得悬着。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手腕内侧，痒得她的指尖动了动。 “要是少买点东西，可能就不会被撞倒了。我就不该临时起意去超市。” “买了什么”谭诉把她面前桌板上的塑料袋提过来，伸手过来的时候就像把她圈在了座椅上。 孟戚漾的身体在他圈过来的时候不受控制地紧绷，在他收回手时舒展。 “日用品，还有些菜，看着挺新鲜的就买了。” 她看了眼谭诉。 他手里拿着纱布，微微垂着眼，今晚身上一直萦绕着股距离感，上车后又多出难以言说的冷冽与强势。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副疏离又斯文的金丝眼镜上，指尖有点痒。 “轩哥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谭诉松开她的手，拿起镊子消毒，“有沙子帮你挑出来。” 孟戚漾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有点意外地说“你居然会啊。” “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自己做过。”谭诉说完重新握住她的手腕。 镊子靠近的时候孟戚漾下意识地想缩手。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孟戚漾又被往前拽了拽。谭诉什么也没说，覆上她的手背，固定住她的手。 孟戚漾的上半身被拽得越过的扶手箱，宽阔的胸膛遮挡住她的视线。 手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她也没出声，盯着他的领带看，感觉到车停了。 超市本来就很近。 谭诉捏着镊子很专注，浅淡的香气却一下一下地分散着他的注意力，手中触感柔软，轻轻吸气的声音更是听得他心烦意燥。 “行了。”谭诉放下镊子，拿起碘伏喷在伤口上，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那几下喷得有点随意，孟戚漾收回手，用纸巾擦掉多余的碘伏。 “住哪一栋”谭诉问。 “6号楼。” 车开进孟戚漾所住的小区，一直开到楼下。 孟戚漾收拾东西，连带着开了封的碘伏、纱布之类的一起带走。 下车前，她回头看向谭诉，“你快去应酬吧，有机会我们一起做饭吃。” 翌日上班，韩远一直提心吊胆，很怕再把那个烫手的山芋接过来。 结果一连等了两三天，老板也没让他再把手机拿回来，他松了一口气。 梅琳看他不再像前几天那么着急上火，问他“莉莉那边怎么样了” 韩远“手机在老板那里。” 说完他又轻声补充“我觉得他们之前是吵架，现在应该和好了。” 昨晚老板都推掉饭局了，见一面应该好了。 梅琳“我觉得不像。” “为什么啊”韩远不解。 梅琳没有多说。 她就是觉得老板这几天心情好像更加不好了。只是老板的心情向来很难被察觉出来，像韩远这样来得不久的当然看不出。 已经是一月中旬，北城的各大高校陆续开始放寒假。 a大放假关宿舍后，姜湉搬到了孟戚漾这里。 有她在，孟戚漾终于不用每天铲屎了。 姜湉说“下学期齐新元要在外面租房子了，他离学校近一点，我打算把蒸饺带到他那边养，平时看它也方便。” “你跟他倒是很好。”孟戚漾随意试探了一句。 姜湉“还行吧。” 看到她脸上闪过的不自在，孟戚漾心里基本有数了。 姜湉已经成年。她以前只是在齐家借住，自从她回国后她就搬出来了，就算跟齐新元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 孟戚漾不打算管这事。 姜湉要做兼职，基本只有晚上在家。白天的时候还是孟戚漾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码字。 尤欢最近很忙，不光忙着谈恋爱，年底直播网站的线上线下活动很多，不是在到处跑就是在参加直播活动。 好不容易有空，她给孟戚漾打了个电话，除了讲她最近很累，也讲了许多八卦。 比如哪个主播看哪个主播不顺眼，披马甲混进人家粉丝群截图然后爆黑料，比如哪个大主播出轨被抓，还被录视频了，最后花钱压下来。 孟戚漾听得津津有味，全是素材。 聊完八卦，她问“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电话里，尤欢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可能谈不了多久就要分手。” “怎么了” “就是有时候相处着累吧，得哄。好起来也是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提到恋爱尤欢就一阵一阵地纠结，只能顺其自然。 “你呢新书在存稿了吧”她问。 孟戚漾“存着呢，跟编辑说好初七发新书。” 尤欢想了想，问“那谭诉那边怎么办” 放在之前几次，比如和高承，孟戚漾在存稿之前就跟人断了。 孟戚漾低头看了看右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晚之后她和谭诉没有再联系过。 靠近年底，他应该不像之前那么有空。 而且他应该发现她知道之前回消息的不是他了，她懒得再逗韩远，说不定也逗不到。 至于他那晚的反常，她也没看出原因。 孟戚漾收回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回答说“和以前一样，发新书前断了。” 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连载后她的注意力都在书上。 1月22号晚上，宋新阳在一个新开的场子组了局给段嘉深接风，来了不少人。 “深哥，这两个多月你不在我们玩的都没意思啊。” 段嘉深风尘仆仆，到了之后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我也想回来，在那边是真没意思。” 这两个多月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了眼时间，问“你三哥怎么还没到。” 宋新阳“三哥好像晚上有个会，没跟你说么” 段嘉深“当然说了。” 谭诉开完会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喝得上头，闹得不行。 “阿诉你终于来了。” 在牌桌上的段嘉深叫了个人来替他，然后和谭诉去卡座那边喝酒。 两人闲聊了几句，段嘉深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家老头子那边你联系了么” “还没。” “反正说好了，你找他就行。” 谭诉“嗯”了一声，从烟盒离敲出根烟点上。 见段嘉深盯着他，他吐出口烟，问“怎么” 段嘉深是今晚的主角，在谭诉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发飘。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在疏远我。” 谭诉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疏远你了。” 段嘉深“打你语音没人接，消息也半天才回。今晚给我接风，你下午才说有事晚点来。” 谭诉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不要问问助理我今天多少个会。今晚多少人是推了事来给你接风的。” “闹半天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段嘉深很没好气，语气倒是比之前轻松。 过了两秒，他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孟戚漾的事。” 谭诉捏着烟的手顿了顿。 段嘉深“自从我跟你说过后，你就跟她没联系了吧” 谭诉回应的时候正好旁边一阵吵闹。 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模糊，段嘉深隐约听到声“嗯”。 “那就好。” 谭诉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烟，似随口一问“你上次说，怕我们两个因为她闹出不愉快，怎么个不愉快” 段嘉深喝了口酒，“你不是没对她上心么，怎么又提她。” 谭诉“不是你先提的” 段嘉深一噎“行，希望我们俩之间以后不提她。” 两人喝着酒，聊起其他话题。 段嘉深本就喝了不少，再喝两杯，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渐渐不清楚了，在那儿自言自语。 谭诉也就没再说话。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烟头。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本来也不是多上心。，， 那晚之后她和谭诉没有再联系过。 靠近年底，他应该不像之前那么有空。 而且他应该发现她知道之前回消息的不是他了，她懒得再逗韩远，说不定也逗不到。 至于他那晚的反常，她也没看出原因。 孟戚漾收回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回答说“和以前一样，发新书前断了。” 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连载后她的注意力都在书上。 1月22号晚上，宋新阳在一个新开的场子组了局给段嘉深接风，来了不少人。 “深哥，这两个多月你不在我们玩的都没意思啊。” 段嘉深风尘仆仆，到了之后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我也想回来，在那边是真没意思。” 这两个多月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了眼时间，问“你三哥怎么还没到。” 宋新阳“三哥好像晚上有个会，没跟你说么” 段嘉深“当然说了。” 谭诉开完会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喝得上头，闹得不行。 “阿诉你终于来了。” 在牌桌上的段嘉深叫了个人来替他，然后和谭诉去卡座那边喝酒。 两人闲聊了几句，段嘉深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家老头子那边你联系了么” “还没。” “反正说好了，你找他就行。” 谭诉“嗯”了一声，从烟盒离敲出根烟点上。 见段嘉深盯着他，他吐出口烟，问“怎么” 段嘉深是今晚的主角，在谭诉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发飘。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在疏远我。” 谭诉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疏远你了。” 段嘉深“打你语音没人接，消息也半天才回。今晚给我接风，你下午才说有事晚点来。” 谭诉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不要问问助理我今天多少个会。今晚多少人是推了事来给你接风的。” “闹半天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段嘉深很没好气，语气倒是比之前轻松。 过了两秒，他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孟戚漾的事。” 谭诉捏着烟的手顿了顿。 段嘉深“自从我跟你说过后，你就跟她没联系了吧” 谭诉回应的时候正好旁边一阵吵闹。 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模糊，段嘉深隐约听到声“嗯”。 “那就好。” 谭诉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烟，似随口一问“你上次说，怕我们两个因为她闹出不愉快，怎么个不愉快” 段嘉深喝了口酒，“你不是没对她上心么，怎么又提她。” 谭诉“不是你先提的” 段嘉深一噎“行，希望我们俩之间以后不提她。” 两人喝着酒，聊起其他话题。 段嘉深本就喝了不少，再喝两杯，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渐渐不清楚了，在那儿自言自语。 谭诉也就没再说话。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烟头。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本来也不是多上心。，， 那晚之后她和谭诉没有再联系过。 靠近年底，他应该不像之前那么有空。 而且他应该发现她知道之前回消息的不是他了，她懒得再逗韩远，说不定也逗不到。 至于他那晚的反常，她也没看出原因。 孟戚漾收回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回答说“和以前一样，发新书前断了。” 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连载后她的注意力都在书上。 1月22号晚上，宋新阳在一个新开的场子组了局给段嘉深接风，来了不少人。 “深哥，这两个多月你不在我们玩的都没意思啊。” 段嘉深风尘仆仆，到了之后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我也想回来，在那边是真没意思。” 这两个多月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了眼时间，问“你三哥怎么还没到。” 宋新阳“三哥好像晚上有个会，没跟你说么” 段嘉深“当然说了。” 谭诉开完会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喝得上头，闹得不行。 “阿诉你终于来了。” 在牌桌上的段嘉深叫了个人来替他，然后和谭诉去卡座那边喝酒。 两人闲聊了几句，段嘉深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家老头子那边你联系了么” “还没。” “反正说好了，你找他就行。” 谭诉“嗯”了一声，从烟盒离敲出根烟点上。 见段嘉深盯着他，他吐出口烟，问“怎么” 段嘉深是今晚的主角，在谭诉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发飘。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在疏远我。” 谭诉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疏远你了。” 段嘉深“打你语音没人接，消息也半天才回。今晚给我接风，你下午才说有事晚点来。” 谭诉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不要问问助理我今天多少个会。今晚多少人是推了事来给你接风的。” “闹半天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段嘉深很没好气，语气倒是比之前轻松。 过了两秒，他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孟戚漾的事。” 谭诉捏着烟的手顿了顿。 段嘉深“自从我跟你说过后，你就跟她没联系了吧” 谭诉回应的时候正好旁边一阵吵闹。 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模糊，段嘉深隐约听到声“嗯”。 “那就好。” 谭诉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烟，似随口一问“你上次说，怕我们两个因为她闹出不愉快，怎么个不愉快” 段嘉深喝了口酒，“你不是没对她上心么，怎么又提她。” 谭诉“不是你先提的” 段嘉深一噎“行，希望我们俩之间以后不提她。” 两人喝着酒，聊起其他话题。 段嘉深本就喝了不少，再喝两杯，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渐渐不清楚了，在那儿自言自语。 谭诉也就没再说话。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烟头。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本来也不是多上心。，， 那晚之后她和谭诉没有再联系过。 靠近年底，他应该不像之前那么有空。 而且他应该发现她知道之前回消息的不是他了，她懒得再逗韩远，说不定也逗不到。 至于他那晚的反常，她也没看出原因。 孟戚漾收回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回答说“和以前一样，发新书前断了。” 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连载后她的注意力都在书上。 1月22号晚上，宋新阳在一个新开的场子组了局给段嘉深接风，来了不少人。 “深哥，这两个多月你不在我们玩的都没意思啊。” 段嘉深风尘仆仆，到了之后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我也想回来，在那边是真没意思。” 这两个多月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了眼时间，问“你三哥怎么还没到。” 宋新阳“三哥好像晚上有个会，没跟你说么” 段嘉深“当然说了。” 谭诉开完会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喝得上头，闹得不行。 “阿诉你终于来了。” 在牌桌上的段嘉深叫了个人来替他，然后和谭诉去卡座那边喝酒。 两人闲聊了几句，段嘉深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家老头子那边你联系了么” “还没。” “反正说好了，你找他就行。” 谭诉“嗯”了一声，从烟盒离敲出根烟点上。 见段嘉深盯着他，他吐出口烟，问“怎么” 段嘉深是今晚的主角，在谭诉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发飘。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在疏远我。” 谭诉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疏远你了。” 段嘉深“打你语音没人接，消息也半天才回。今晚给我接风，你下午才说有事晚点来。” 谭诉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不要问问助理我今天多少个会。今晚多少人是推了事来给你接风的。” “闹半天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段嘉深很没好气，语气倒是比之前轻松。 过了两秒，他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孟戚漾的事。” 谭诉捏着烟的手顿了顿。 段嘉深“自从我跟你说过后，你就跟她没联系了吧” 谭诉回应的时候正好旁边一阵吵闹。 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模糊，段嘉深隐约听到声“嗯”。 “那就好。” 谭诉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烟，似随口一问“你上次说，怕我们两个因为她闹出不愉快，怎么个不愉快” 段嘉深喝了口酒，“你不是没对她上心么，怎么又提她。” 谭诉“不是你先提的” 段嘉深一噎“行，希望我们俩之间以后不提她。” 两人喝着酒，聊起其他话题。 段嘉深本就喝了不少，再喝两杯，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渐渐不清楚了，在那儿自言自语。 谭诉也就没再说话。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烟头。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本来也不是多上心。，， 那晚之后她和谭诉没有再联系过。 靠近年底，他应该不像之前那么有空。 而且他应该发现她知道之前回消息的不是他了，她懒得再逗韩远，说不定也逗不到。 至于他那晚的反常，她也没看出原因。 孟戚漾收回思绪，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回答说“和以前一样，发新书前断了。” 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连载后她的注意力都在书上。 1月22号晚上，宋新阳在一个新开的场子组了局给段嘉深接风，来了不少人。 “深哥，这两个多月你不在我们玩的都没意思啊。” 段嘉深风尘仆仆，到了之后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我也想回来，在那边是真没意思。” 这两个多月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了眼时间，问“你三哥怎么还没到。” 宋新阳“三哥好像晚上有个会，没跟你说么” 段嘉深“当然说了。” 谭诉开完会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喝得上头，闹得不行。 “阿诉你终于来了。” 在牌桌上的段嘉深叫了个人来替他，然后和谭诉去卡座那边喝酒。 两人闲聊了几句，段嘉深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家老头子那边你联系了么” “还没。” “反正说好了，你找他就行。” 谭诉“嗯”了一声，从烟盒离敲出根烟点上。 见段嘉深盯着他，他吐出口烟，问“怎么” 段嘉深是今晚的主角，在谭诉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发飘。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在疏远我。” 谭诉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疏远你了。” 段嘉深“打你语音没人接，消息也半天才回。今晚给我接风，你下午才说有事晚点来。” 谭诉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不要问问助理我今天多少个会。今晚多少人是推了事来给你接风的。” “闹半天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段嘉深很没好气，语气倒是比之前轻松。 过了两秒，他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孟戚漾的事。” 谭诉捏着烟的手顿了顿。 段嘉深“自从我跟你说过后，你就跟她没联系了吧” 谭诉回应的时候正好旁边一阵吵闹。 他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模糊，段嘉深隐约听到声“嗯”。 “那就好。” 谭诉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烟，似随口一问“你上次说，怕我们两个因为她闹出不愉快，怎么个不愉快” 段嘉深喝了口酒，“你不是没对她上心么，怎么又提她。” 谭诉“不是你先提的” 段嘉深一噎“行，希望我们俩之间以后不提她。” 两人喝着酒，聊起其他话题。 段嘉深本就喝了不少，再喝两杯，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渐渐不清楚了，在那儿自言自语。 谭诉也就没再说话。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烟头。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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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包间里还是闹腾得不行，有女人跳起了舞，旁边跟着撒钱。 在那边的起哄声里，谭诉看向已经坐不直的段嘉深，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对她还有意思” “嗯” 段嘉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算了。 本来也不是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