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妖人》 第1章 绝症病人 胰腺癌,晚期。 看着病危通知书上的内容,躺在病床上的我,陷入了难以抑制的震惊和绝望之中。 在此之前,狼人杀大神出身的我,刚刚在山城开了两家剧本杀线下店,还雄心勃勃地打算继续扩张,事业算是小有成就,最大的困扰也不过是在与交往三年的女友小优进行冷战…… 我难以置信地问医生,说是不是误诊了。 毕竟在此之前,二十五岁的我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去年体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怎么突然就绝症了呢? 医生也很奇怪,询问了我最近的一些身体状况与作息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赶紧通知家人吧,这件事情,不能拖…… 家人? 我不是山城人,老家是西川的,一个人在山城这边闯荡。 虽然有一个本地的女朋友,但小优最近正与我冷战中——这一年多我开了两家剧本杀店,正好赶上了一波风潮,账上差不多留有五十来万,正准备扩张。 但女友却说市场不明,让我先不要忙着扩张,把钱给她大学还没毕业的弟弟交个首付,在城区先买套房子…… 为了这事,女友跟我闹得鸡犬不宁,不得清静。 医生走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什么是胰腺癌。 它其实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诊断和治疗都很困难的消化道恶性肿瘤,有九成是起源于腺管上皮的导管腺癌…… 上面讲得太过于官方。 这么讲吧,它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绝症,五年内存活率小于百分之一。 得上了几乎就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以我的状况,说不定下个月就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离开之后,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身上的病痛,让我十分难忍,而女友到现在还没有过来,更是让我为之心寒。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下午我接到了母亲的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哭着告诉我——爷爷逝世了…… 就在我昏倒的昨天晚上。 连续的噩耗,打击得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整个人满心茫然。 我甚至都不敢把自己的病情,跟母亲说起。 整个通话过程,我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全程茫然地应付着……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爷爷反复不断地对我重复了上一次临别之时,说起的那一句话! 来积止聚,冲阳和阴,万物不可妄语也…… 不可妄语也! 醒过来之后的我,满身冷汗,回想起了之前不久的清明节,我返回老家的场景。 …… 清明节前夕,我接到了老家母亲的电话,说我爷爷这段时间肝癌恶化,可能不太行了,我几个叔伯商量,决定这一次的上坟挂亲(即祭祖),搞得隆重点…… 她让我如果有空的话,就回一趟家,还特别嘱咐,这是我爷爷交代的。 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有六年没有回家了。 我这些年在好几个城市漂泊,去年刚在女友的家乡山城落脚,但不管如何,却都没有回过家。 并不是说我这人冷血,而是有着苦衷。 说起来,此事还是与我爷爷有关…… 我爷许大有,曾经是老家一带很有名的“风水先生”,早年间据说在整个西南一带,都大有名气——这么说吧,希望系的刘家兄弟,都曾经托关系上门请过他帮忙。 虽然二十多年前封卦,金盆洗手,但我老家这一带的先生,大多都与他有关系,算得上是他的徒子徒孙…… 作为他最喜欢的孙子,我的童年时代,基本上都处于他的耳熏目染之下。 而爷爷的最后一卦,却是在我读大二的时候,让父母告诉我,从此之后,不要再回宿县。 否则不但会有血光之灾,还会祸及家人…… 很奇怪,对不对? 对此我虽然十分抗拒,但爷爷的权威很重,亲戚的规劝、父母的央求,让我已经六年没有归家了。 虽然我还能与父母在别处以及网络上见面,但有家不能回的痛苦,却还是让我对爷爷充满怨言。 当然,我对爷爷的怨言,还不仅如此…… 作为爷爷最喜欢的孙子,他曾经将我视为衣钵传承,不但打小就对我耳熏目染,悉心培养,甚至还在我读高三的时候,直接让我返家三个多月,待在家里,让我死背好几本厚厚的大部头,还说此事关系我的生死,让我务必刻在脑子里去…… 倘若他教的这些,有用也就罢了。 结果不但没用,反倒是让老师口中铁定能考重点的我,最终读了一个二本末流的学校。 对于此事,我其实一直都耿耿于怀。 不过这回,爷爷终于松了口,准许我回家了。 匆匆赶回老家的我,还未歇口气,便在父母的催促下,第一时间去拜见了爷爷。 这会儿的爷爷,已经不住在祖宅,而是待在了村后一片竹林的小竹楼中。 在二伯大儿子,也就是我们这一辈的三哥带领下,我来到了竹楼这边,在卧室里见到了爷爷。 这是我们爷孙俩,时隔六年的重逢。 半躺在床上的他穿着一身旧派过时的发白短衫,模样与之前相比,憔悴苍老许多,满脸老人斑,眼袋深重,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一副被病魔折磨得不行的样子…… 瞧见从小最疼我的爷爷如此模样,我心里就算是再有怨气,也不由得一泄。 我赶忙走到床前,半蹲着,握住爷爷的右手,有些难过地说:“爷,我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爷爷浑浊的眼睛有了一点光。 他那鸡爪一般嶙峋的手紧紧抓着我,然后打量着我好一会儿,随后长松了一口气,对我说:“许秀啊……秀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随后我俩如正常爷孙一样聊天。 因为知晓爷爷的病情已入膏肓,我不敢多问,只是聊起了我在外这些年的打拼经历来。 爷爷就那么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起来。 不知道聊了多久,夜幕降临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爷爷,突然开口问我:“你小时候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我犹豫了一下,想起他的病症,顺着说道:“基本吧……” 然而爷爷是何等人也,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敷衍之意,直接考我:“那你把《金壁玄文》的第八节给我背一下……” 我听到,脑子里下意识地过了几句“稽古圣人察地理,无非山与水;山有脉络水有源,续断更相连”,然后就卡壳了。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很多东西你就算是背得滚瓜烂熟,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一下子想起来? 所以我只是干笑着说:“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爷爷又问:“那《葬书》呢?葬书你总应该记得吧?‘夫阴阳之气,噶而为风,升而且为云,降而为雨’,后面跟着什么?” 我被爷爷的一卦,逼得多年未曾归家,本就有些嫌隙,不由得心烦地回答:“忘了……” 爷爷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我说道:“那我跟你讲的《三王尸经》,你也不记得了?” 我点头,说:“对,忘记了……” 听到这句话,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我,好一会儿,灰白的胡子抖了抖,然后低沉着语气说道:“阿秀,你是不是觉得,爷爷的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些陈谷烂麻的封建迷信,是早就应该丢到路边的玩意儿?” 我被爷爷的态度弄得烦躁,顺带着将这些年积累的怨气给引发出来,一下子忘记了他已经是一个病危将死的老人。 当时我就回声呛道:“爷爷,我不想对这些评判什么,不过你以前教我的那些咒诀啊、相术啊、讲究什么的,根本就没用……我一个都对不上,你让我怎么讲?” 听到我的抱怨,爷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三哥送了饭过来,爷爷挥了挥手,让我离开。 随后的几天,一直到清明上坟结束,我跟爷爷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母亲瞧见,私下劝我,除了说起爷爷病情,还说起爷爷当初金盆洗手,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若没有这个,当年的他,可有几多威风! 听到这个,原本都有些服软的我,止不住又是一阵郁闷。 这事儿父母跟我说过好多次,但每次我问为什么,他们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清明节后,我离开老家,照例去辞别爷爷。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我一句话:“来积止聚,冲阳和阴,万物不可妄语也……” …… 在进医院的第三天,我一个人都没告诉,偷偷跑回了老家。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 以前的我,虽然听过长辈提过许多爷爷的风光,但因为我出生之后他就封卦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但在身患绝症,即将死去之时,我却对这个曾经敬仰、后来质疑的爷爷,有了不同的看法。 冥冥之中,似乎有些关联呢。 我似乎也理解了他为什么让我六年不归家…… 但这一切,伴随着他的死去,仿佛又打上了一个死结。 当天晚上,风尘仆仆的我又一次见到了爷爷。 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生机全无,却神色安详地躺在了床板上,仿佛与这世间一切,再无关联。 心焦力瘁的我,跪倒在了爷爷的灵前,哭得不能自己。 旁人只以为我是伤心爷爷的逝去,神色憔悴,也不过是赶路太过于辛苦。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已经身患了绝症。 我哭的,不只是爷爷的逝去。 还有自己悲惨的人生。 因为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跟爷爷一样,躺在那床板上,任人参观。 哭过之后,父亲扶我起来,让我去旁边休息,而他则和其他叔伯一起,忙碌丧事的诸多事宜。 我一个人坐在灵棚外的一个木头上,失魂落魄。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放心,不是我爷爷…… 我抬起头,瞧见却是大伯的小女儿许澜。 她眼下刚读高中,在我们这一辈排行二十一,因为我多年未回家的缘故,与她并不算熟悉。 心情抑郁的我与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然而许澜却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十三哥,爷爷临走之前,告诉我你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阳寿,让我代他问你一句——你,可还想活?” 第2章 要度己先度人 堂妹简单的一句话,直接把我给干懵了。 我六年未曾归家,离家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对于此刻的她,也谈不上是熟悉。 但她话语里的内容,还是让我为之惊愕,头皮发麻。 因为按道理说,老家这儿,即便是我爸妈,都不知晓远在外地的我身患绝症。 但我死去的爷爷,却早已知道了我,只有两个月不到的阳寿…… 一时之间,关于爷爷的所有传闻,包括我自己打小接触、却又刻意遗忘的这些知识体系,又全部都涌进了我的脑海。 随后我赶忙问起这个并不算熟悉的堂妹子,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对我说:“十三哥,爷爷让我告诉你,之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之所以觉得没用,是因为时机未到,你没有经过【玄门授箓】,所以一切都是虚假;但现如今,时机已到,他引渡离去,便可将衣钵传授给你,给你授箓,让你拾起巴中许家的传承……”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道:“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此之前,他需要确定一下你是否有资格担起这传承……” 我听完这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下意识地问:“这个跟我能不能活命,有关系吗?” 许澜瞧见我的模样,咳了咳嗓子,然后说了一声:“十三哥,得罪了。” 随后她面容一肃,背负双手,正正经经地站在我面前,朗声说道:“巴中许家九世孙,十三郎许秀,给我跪下!” 我瞧见许澜一副满面肃穆、一本正经的模样,脑海里“轰”的一下,却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 当时的爷爷,与我讲起他那些东西的时候,也曾是这般的气势。 我一来回想当初,二来想着活命,不知觉间,却是被堂妹子这做派给震慑住。 在爷爷的灵棚外面,我直接跪倒在了泥地里。 许澜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认真说道:“担许家之传承,需有三论。” “一,脚踏实地,心存善念,不敢一毫欺人。” “二,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三,人立志,贵有恒,先度人,再度己。” “许秀,你可能做到?” 如此三言,我不止一次,曾听爷爷跟我提起过。 事到如今,在爷爷的灵棚之前,听到许澜这般说起,我却是浑身一震,随后毫不犹豫地朝着爷爷的方向叩首。 三叩之后,我恭恭谨谨地回答:“孙儿不肖,却能谨守!” 听到我的话语,貌似无比严肃的许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伸手,将我给扶了起来。 她对我说道:“十三哥,爷爷给你留了一个东西,你随我来。” 说完,她领着我,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前往竹林的路上,我这个才读高二的堂妹恢复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稚气,告诉了我几件事情。 首先,我的病这件事情,爷爷其实是早就有所预料的。 事实上,他之前让我不得归家,最主要的原因,主要也是因为如此。 也就是说,如果我当年不按照爷爷的嘱咐行事,恐怕这绝症,可能就要早上数年…… 其次,爷爷既然料到了我身患绝症,自然也有解法。 所谓“解法”,便是让我多行善事。 度人以度己。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我是许家唯一继承衣钵之人,自然会受到许家九世之因果祸怨。 若是想要化解,必须多行善事,借以消解因果…… 至于何时,才是尽头呢? 许澜也不知晓,但总听爷爷念叨“天命九九”,或许是做九十九件善事,又或者度九九八十一人? 最后的最后,就是重中之重的“授箓”…… 爷爷既已身死,自然不可能帮我完成。 许澜也仅仅只是一个传话者。 所以此事,就落到了他留给我的一件“东西”。 讲到这里,堂妹许澜领着我来到了竹屋,从屋子里拿出了两根锄头来,带我来到屋后的三根粗竹前。 然后我们开始挖土掘地。 不多时,在我们两个的奋力挥汗下,终于从土里,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神秘盒子来。 这个盒子有点儿像装大提琴的那种盒子,是某种发硬的古怪皮质。 但摸上去,又有一种如玉一般温润的质感。 盒子很重,差不多得有一百多斤。 我和堂妹许澜两个人才勉力将其抬出来,随后我打量一番,发现这皮盒子严实合缝,浑然天成,并没有办法能够打开。 就在我一脸诧异的时候,堂妹却对我说道:“爷爷说教过你解封之法……” 教过? 我脑子里有些懵,犹豫了好一会儿,感觉依旧心绪不宁。 随后我闭上了眼睛,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然后将记忆回溯到很久以前。 仿佛尘封的记忆…… 好一会儿,我睁开了眼来。 随后我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一狠心咬破,随后将流着鲜血的伤口贴在皮盒子上。 口中默念《开眼咒》:“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这等所谓“咒语”,我在高考前半年的那三个月,反复背诵,记在脑海。 当时的时候,我其实挺激动,以为自己触摸到了玄门妙法。 但后来才发现,啥也不是。 反倒耽误了高考。 所以那时我心里要说没有怨恨,肯定是骗人的。 然而此刻我这么一念,只听到那看上去严实合缝的皮盒子,居然“咔嚓”一声,仿佛触及到什么开关一样,直接就打开了。 紧接着,让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皮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也呈现在了我和许澜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银白色刺绣旗袍、全身蜷缩的少女。 一个肌肤白如牛乳、貌若仙子一般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怎么讲呢? 我们或许经常看短视频,见多了那种被过度美颜之后,各种气质、完美无瑕的女子,于是觉得天下间的美女,也不过如此。 但这个女孩,却还是让人感觉眼前一亮,漂亮得有如非人。 可能有人会觉得发笑,觉得我没见过世面。 但事实上,山城本就是著名的美女之城,解放碑的美女有如彩云掠过,我女友小优,也算是山城coser圈里知名的“不知火舞”…… 说回当下,眼前的这一幕,直接把我给弄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向了旁边的堂妹子。 结果许澜也是傻了眼。 随后她蹲下身来,伸手去探试那少女的鼻息。 她手指刚一触及,就像触电一样弹了回来,一脸慌张地对我说道:“没气,是个死人……” 死人? 所以,这是一具尸体咯? 我也蹲下身来,伸手拉住了那少女的手腕,查看脉搏。 少女手指如春芽,细嫩无比,却冰冷如玉。 也无脉搏。 它……不会是具硅胶娃娃吧? 我的手顺着这少女手臂,往上摸去。 结果刚刚摸到身体部分,就感觉触碰到了电门一样。 一阵刺痛,从指尖传遍全身。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中满是惊惧。 这的确是一具尸体。 但刺绣旗袍上面,似乎有着某种禁制…… 我看向了堂妹,问:“爷爷都跟你交代了什么?” 堂妹许澜虽然得了爷爷吩咐传话,但她显然也不知道太多。 年纪不大的她此刻瞧见这么一具粉雕玉琢的女尸,也有些心慌:“爷爷就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啊,别的他什么也没说……” 我叮嘱她,问:“你再仔细想一想,不只是这女的,他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堂妹许澜额头满是冷汗,口中念念叨叨。 好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一脸古怪地对我说道:“对了,有一次他跟我忧心忡忡地提过一件事情,说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还记得《三王尸经》的内容,还说如果不记得,那么他一切的布置,可能都落了空;而我们巴中许家这一脉,或许也就从他这里,绝了……” 随后她问我:“十三哥,你还记得《三王尸经》的内容吗?那里面,都讲了些什么?” 我听完,直接愣了神。 好一会儿,我方才面容古怪地对她说道:“《三王尸经》,顾名思义,主要讲的,是……炼尸!” “炼尸?” 堂妹许澜一脸震惊,好一会儿,她方才缓过神来,一脸恐惧地问我:“所以,这是一具尸体?妈呀……” 说完这话,我感觉她两股战战,都有点儿站不住脚了。 我一边打量盒子里有可能是“尸体”的女人,一边问许澜:“你认识她吗?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许澜虽然害怕,但还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盒子里的少女。 随后她摇了摇头,说:“不认识——长成这种小仙女俊俏模样的,十里八乡,估计都很有名吧?” 说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所以,这一具来历不明的女尸,就是爷爷留下来,给我授箓的关键? 我看了一眼长相还算清丽的堂妹,满脑子浆糊。 竹林小屋后面,我和堂妹一筹莫展,就在这时,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手机一接通,没等我说啥呢,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满是焦急地喊道:“阿秀,你在哪?” 我说我在竹林这边。 父亲惶恐地对我说道:“你赶紧走——刚才灵堂来了一伙人,说是你爷爷的故友,但个个都凶神恶煞,在确定你爷爷死了之后,就开始找传承你爷爷衣钵的人。然后你八哥说漏了嘴,讲你曾经跟你爷爷学过一段时间,那帮人就开始到处找你来了……” 什么? 第3章 离乡 电话那头的父亲很是焦急,而背景声则是一片吵闹,偶尔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挂了电话之后,许澜与我对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十三哥,要不然,你先跑吧?” 我问堂妹:“这些年我不在家,对家里的情况也不了解——爷爷这些年,有什么仇家吗?” 堂妹许澜哭着脸说道:“十三哥,我就是这两年帮着我妈给爷爷送饭,跟他接触多点,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瞧见她一脸慌张的模样,不由得苦笑起来。 的确,堂妹也就是一个刚读高中的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搞不懂,她又能知道什么呢? 想了想,我让堂妹帮忙,先把这皮盒子埋回去,掩藏好,而我则往村子的灵堂那边赶。 走出两步,堂妹忍不住喊了我一声:“十三哥……” 我停下脚步,回头。 堂妹满是慌张地问:“你回去,不怕吗?” 我苦笑:“怕,有用吗?” 随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竹林,赶回灵棚那边。 回去的路上,还没有到灵棚,我半路就被人堵住了。 堵住我的,是一个模样长得跟男团一样俊俏,打着耳钉,穿着黑色小皮衣和皮靴,一身利落打扮却显得有些娘的大帅哥。 而他身边,则有两个那种一看就是保镖的黑西装壮汉。 那家伙一把堵住我,然后气势汹汹地问道:“你就是许秀?” 我瞧见对方这阵仗,有点发愣,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了头。 结果那帅哥立刻朝后面喊道:“快去告诉大伯,许秀被我堵住了,赶紧叫他们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问:“你们干嘛?” “干嘛?” 那帅哥恶狠狠地示意那两个黑西装控制我,然后说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我被两个壮汉给一左一右抓着手臂,下意识地反抗,结果旁边的人直接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喝道:“老实点!” 我脑瓜顿时就“嗡嗡嗡”,有点儿发晕。 随后鼻血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没多久,前方又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头,旁边还有一个一身红裙、长得很有气质的年轻美女…… 老头来到我面前,瞧见满脸流血的我,赶忙喊道:“我让你们去请人,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保镖有些尴尬,而那帅哥则讪笑着说:“这小子滑头,见势不妙就想跑,不给点硬的,控制不住……” 我满是恼怒地说:“谁想跑啊?我就想问怎么回事……” 老头赶忙让人把我放了,然后说:“许小友不必慌张,我姓王,湘西王永白……说起来,我与你爷爷还是共过患难的老朋友呢,他跟你说过吗?” 我摇头,说:“没,我也有好多年没回家了,不太清楚家里的事情。” 那自称湘西王永白的老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的双眼微眯,狭长的眼缝里满是玻璃渣子一样的光芒,刺眼得很。 他打量着我,随后问:“我听你们家的人说,你学了你爷爷的本事?” 我听了,苦笑一声,说:“谁说的啊?我小时候的确跟我爷爷学过点算命、看相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发现没用,就没学了,后来考了大学,这些年一直在外地漂泊,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王永白将信将疑:“真的?” 我耸了耸肩膀,说这件事情又不是秘密,你随便去问问都知道。 王永白又问:“那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讲过关于岐山大墓,以及归云墟的事情?” 我一脸茫然:“啥岐山大墓?你说的是什么啊?” 王永白瞧见我不似作假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对我说道:“得罪了……” 我还没搞懂他到底要干嘛,就感觉右手被他擒住,紧接着他五指有如烙铁一般发烫,弄得我不由得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回扯,结果那家伙的手就跟铁箍一样,让我完全没有办法反抗,疼得发抖。 好在过了几秒钟,那家伙松开了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身体不太好?” 我瞧见左右阵仗,犹豫了一下,一脸苦涩地说道:“对,刚查出来,胰腺癌晚期。” 哈? 王永白有些诧异,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旁边的年轻美女。 那身穿红裙的美女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爸,胰腺癌是一种常见的消化道恶性肿瘤,是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很可怕的绝症,即便是积极治疗做手术,五年存活率也不到百分之一……” 大概是照顾我的情绪,她后面的话语变得低了一些,但我还是偶尔能够听到“黄疸”、“症状性糖尿病”和“血栓性静脉炎“等几个名词。 看得出来,这个妹子似乎有些医疗背景,说的东西,跟医生告知我的差不多…… 王永白听完,脸色有些难看。 但他还是认真地盯着我,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再跟他废话,直接从包里,把我的病历表和确诊书拿了出来。 瞧见这货真价实的证据,再看着不断流着鼻血的我…… 王永白终于相信了!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声“对不起”,随后还让人拿了五沓红彤彤的票子来,塞进了我的手里,告诉我这是给我的赔偿…… 这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呼啦啦全部走了。 这时三哥也带着十几个人赶了过来。 这些人有我这一辈的堂兄弟,也有村子里的年轻人。 他瞧见我,赶忙过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这时鼻血也止住了,摇头说没有。 三哥瞧见我狼狈的凄惨模样,止不住地骂道:“老八真是个软蛋,那帮人一吓,就啥也交代了,妈的……” 我问三哥这帮人是干嘛的,三哥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听他爸说,那个领头的王二,好像是爷爷之前的朋友……但后来因为什么事情闹掰了,好久都没有见过。 我听了,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三哥返回来灵棚这边。 瞧见我过来,家里的长辈都围过来询问,嘘寒问暖,我略去自己得了绝症的消息,大概解释了一下,他们也不在多问。 明天就要出殡上山,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瞧见我没事后,他们也就散了。 我回了家,洗了把脸,堂妹就赶了过来。 与我一样,她也满是心事,想要找我商量,但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却让她不要多讲。 接下来就是爷爷的出殡上山。 因为是乡下地方,再加上爷爷生前就是这一行的缘故,所以有很多讲究。 不仅如此,爷爷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到孙子辈这里,更是有二十来个,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人一多,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出殡的正日子,除了家里的这些亲戚,还来了几十号自称爷爷徒子徒孙的各路先生,再加上他的故友亲朋,直接把我们这小山村给赛爆了。 我此刻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就藏在人群中,尽可能偷懒。 正礼过后,有个人找到了我。 那人却是昨天王永白身边的年轻美女。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告诉我她叫王芳露,是湘雅医院的研究生,询问了一下我的病情,并告诉我如果有需要,可以安排我去她那的附属医院住院。 北协和南湘雅,她母校还是很出名的。 我如果没瞧见昨天那神秘盒子里的女尸,说不定对她的提议会有些动心。 但现在却没有答应。 感受到了我一身丧气,王芳露也没有太在意,而是从专业角度,跟我聊起了我的病情来。 我虽然有了爷爷这边的托底,但对于自己所患的绝症,也有很多疑问,于是跟她询问起来。 王芳露也不嫌烦,认真地跟我科普,为了给我增强信心,还跟我讲了不少的科研发现,以及成功案例。 不过她讲这些的时候,语气有些飘忽,让人一听,就感觉像是“奇迹”。 既然所谓奇迹,人间又有几多? 这一聊便聊到了上山,等下山回来,王芳露过来与我告辞,还与我互留了微信,表示我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联络她。 虽然我知道她另有目的,但也没有拒绝,爽快地加了她好友。 葬礼上并无任何异常。 既无黄鼠狼拜坟,也没有青蟒浮身。 平凡普通。 不过据说有不少大人物露面,但我又不是家中的主要人物,再加上身体很差,所以也不关心。 丧事之后,家里人又聚了一餐。 随后长辈这边就开始算账,统计收支等情况。 而我们这一辈的堂兄弟姐妹们,有的工作忙,直接就回了城,留在这里的也各自聚一块儿闲聊。 我因为多年未曾归家,跟同辈关系一般,也聊不到一块去。 只有堂妹许澜找到了我。 她问我:“十三哥,竹林埋着的那位,你打算怎么办?” 我其实已经考虑好了,对她说:“我会带着回山城去……” 许澜一脸诧异:“啊,你不留在家吗?” 我跟她说起了昨天的遭遇,然后对她说:“爷爷的计划,我大概想清楚了,就是通过那位,让我接触这一行,获得授箓——虽然我不清楚这跟我身体的病症,是否有关系,但留在这里,人多眼杂,还不如回去……” 许澜听了,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我小心。 我其实也感觉前路渺茫,告诉她如果我失败了,让她帮忙将这些事情,转告给我父母…… 年轻的堂妹感受不到一个绝症病人的焦虑,乐观地安慰着我。 我没说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我带着装有一具毫无生机的女人的神秘皮盒子,踏上了赶回山城的路…… 第4章 玉人 因为担心这个皮盒子扎眼,我直接打了车,从镇上行了四百多里,回到了自己在山城租住的屋子里。 这是一处临江的两室一厅,小区环境不错,当然价格也高一些。 我是在半年前二店稍微有了起色之后搬过来的,当初的打算是让女友小优一起过来,享受二人世界,但后来因为小优母亲的极力反对而作罢,如今反倒方便了我。 将这皮盒子好不容易弄进屋子,我已经气喘吁吁。 关上门,我直接坐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呼吸平复了一些,胸腔也不再火辣辣了,这才挣扎着爬起来,将皮盒子拉到了当做杂物间的次卧。 随后我拉上窗帘,将双手按在了盒子表面,念起了那晚一样的《开眼咒》。 一遍念过,这些我以前觉得完全无效的咒诀,居然真的就开锁一般,让那皮盒子直接解开。 看着蜷缩在皮盒子里面的美貌少女,我沉默了许久。 之前夜里,瞧得并不太真切,而此刻开灯之后,光线通亮,越发能够感受得到这少女的美。 那是一种瞧一眼,就感觉心情愉悦的美丽。 就仿佛上天最得意的造物一般。 如果是以前,瞧见这个,我只会感觉到说不出来的愉悦,甚至会忽略掉她只是一具没有任何生息的尸体,把她当做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但此刻的我,却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如果不能够找到活命的办法,那么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一个死人了。 人死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所以当务之急,我得了解该怎么通过这来历不明的女尸,找到活命的办法。 又或者说,我怎么获得“授箓”…… 事实上,在得知此事存在之后,到返回山城的一路上,我都在回忆和思索着这里面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我差不多也有了一定的思路。 堂妹许澜告诉我,我爷爷临死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三王尸经》。 而这部《三王尸经》,正好是我高考前爷爷让我归家,死记硬背的几本大部头中,其中之一。 《三王尸经》,讲的是炼尸之法。 人有魂魄。 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古代又称“胎光、爽灵、幽精”。 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人死之后,魂魄自消,离开身体,回归幽府。 而炼尸,则是将尸体作为容器,将魂魄强留内中,并且通过各种诡诈手法,将其强化。 古代对于尸体最为尊重,所以关于此事的研究,就变得十分隐秘。 但即便如此,出于人类对于“长生”的本能,还是前赴后继,有着无数人对其进行研究,甚至还诞生了诸多流派,道佛巫鬼,不一而足…… 《三王尸经》,据说是源于湘西之法。 更早的甚至能追溯到楚巫时期。 在里面的描述中,它对于“尸”的描述,分为八个等级。 分别是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神通。 而到了“不化骨”,也就是“魃”这个阶段,不老,不死,不灭,便已然跳脱拘束,成为真正的仙流。 《西行漫记》中说“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里面的“鬼仙”,讲的便是对于第八级“不化骨”的评定。 当然,此事说来容易,但想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别的不说,光是从一具死尸化作最基础的“紫僵”,那都难之又难。 不但需要地理位置特殊、风水难寻、阴气汇聚的养尸地,而且还需要配合特殊生辰八字,以及特定死期和死法的生人…… 所谓“死而未死”,这里面的讲究复杂无比。 之前的我对此无比摒弃,觉得不过无稽之谈,而现如今却不得不对其认真对待。 而在这一切之前,我首先得确定一下,皮盒子里面的一位,到底是什么。 每个等级,在特定的时期,都会有独特的外在显示。 这女尸蜷缩于盒中,瞧得并不真切,所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盒子里给弄出来。 结果在请出这一位的过程中,我好几次被电得浑身抽搐,差点昏死过去。 不过在这小心求证中,我也大概试探出了底限。 盒中女尸,穿着一件无袖旗袍。 这有着精美刺绣的银白色旗袍,下摆差不多齐膝。 但凡我触及到旗袍处,便会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未必是电流,或许是别的)涌来,让我痛苦无比。 而如果不触及到的话,她就像那硅胶娃娃一样,完全无害。 折腾一番,我终于将她给平放在了旁边的地毯上,然后开始仔细观察着对方。 随后我试探了对方的鼻息,还翻了一下紧闭的眼皮。 经过一番折腾,我确定这可能就只是一具单纯的尸体,并不是《三王尸经》中备注的任何僵尸。 不仅如此,我甚至感觉这姑娘,可能是刚刚死去那种。 因为我在她身上,闻不到任何的尸臭。 她,躺在地上,就仿佛刚刚睡着了,又或者…… 是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植物人! …… 等等,植物人? 当我脑海里掠过这一个“名词”的时候,突然间双眼一下子就圆睁了起来。 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我想起了《三王尸经》中,提到的一个特殊种类。 玉人。 就是“美人如玉”的那个玉人。 前面说过,并不是任何的尸体,都可以能够被炼制为僵尸的。 它有很多的要求,并且由此而划分成了不同的种类。 而“玉人”,则是最特殊的一种。 上古传言,黄帝之女为女魃,幼年体弱,不似人体,而有如石玉,又似植株,居住在有熊国西南一个叫昆仑山的地方,在山中采集日、月之光,练就赶雨驱风之术,曾云游各地,驱赶暴风淫雨,拯救百姓。 女魃曾经帮助父亲诛杀魔神蚩尤,后被父亲误会,怒而投湖,化尸之后,被称之为“旱魃”。 《诗》曰:“旱魃为虐,如炎如焚。” 上面讲的,是上古传说,但所谓“旱魃”,在《三王尸经》中,却也是第八等级“不化骨”之中的一种。 而关于“女魃”幼年的描述,正是《三王尸经》中谈到的特殊体质。 玉人。 这是一种特殊的体质,并且所谓“玉人”,其实并不存在生死,又或者说,它自诞生之后,就一直介于“生”与“死”的边缘。 对其的所谓“炼尸”,只不过是将它从“沉睡”状态,逐渐唤醒的过程。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说实话,如果眼下的这位,真的是一具尸体,我即便是为了活命,终究还是会有一些心理障碍。 但如果是通过《三王尸经》中的手段,将其一步步唤醒…… 反倒是变得光明正大了起来。 而这,似乎也正是爷爷训诫我“先度人,再度己”的核心吧? 只不过,不知道这女孩,到底是爷爷从哪里找来的? 突然间,我对逝去的爷爷,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敬佩之心…… 只可惜,当初他还在世的时候,我对他有许多的误会,甚至对他也并不尊重。 实在该死。 懊恼过后,我开始回忆起了对于“玉人”的炼尸过步骤来。 此刻的她,还处于沉睡状态。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她其实就相当于一具正常人的尸体,所以我首先得让她步入到“紫僵”的级别,也算是入了门槛。 前面提过,普通人如果想要入行,需要许多的讲究。 最重要的,可能就是“养尸地”。 但玉人体质特殊,却不需要这些阴晦之气的冲刷(那样不但不得益处,反而容易心智受损)。 她化作紫僵,只需药水浸泡,七日即可。 至于药水的配制嘛,都是什么来着? 让我想一想——当归15克、丹参20克、川穹10克、制乳香10克、制没药10克、灵芝10克、香附10克、肉桂5克、炮姜5克、冬虫夏草2株、崩漏带下紫河车20克…… 我跑回房间,用笔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药水的配方。 一边写,我一边庆幸得亏当初我碍于爷爷威严,把那几本大部头死记硬背下来。 要是我稍微有些遗漏,恐怕真的就白瞎了。 写完之后,我看着上面的药方,然后拿手机一个一个的查。 这里面,大部分都能查到。 唯独有一个,让我十分疑惑,那就是所谓的“崩漏带下紫河车”。 我查到了“紫河车”,在古代特指产妇娩出之胎盘。 但“崩漏带下”何解? 我查了半天,都没有弄清楚。 这玩意,看样子好像是某种专业术语,至于到底是什么,恐怕还得找相关人士问一问。 我半坐在地,后背靠墙,然后思索着该找谁询问。 但就在这时,我却听到客厅门口那里,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当时满脑子思索“崩漏带下紫河车”的我,反应有些迟钝,但当目光瞧见地上平躺着的“玉人”时,我顿时就激灵了一下。 卧槽,要是被人瞧见我屋子里,多出了这么一人…… 我就算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许秀,许秀你在家吗?” 第5章 逝去的恋情 能够直接进入我这出租屋的,有且只有一人。 那就是我的女友小优。 当听到她突然闯入,然后已经来到客厅里的时候,我浑身就是一僵,然后脑海里大概地过了一遍“玉人”暴露的后果之后,立刻做出了一个判断。 那就是——千万不要让小优知道她的存在…… 后果不堪设想。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地上的“玉人”给塞回盒子里去,结果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刺绣旗袍,一股电流涌入,让我眼前一黑,下意识地就想要大叫起来。 我强行忍住了,也知道时间不够,于是扯了旁边一张防尘布,将人给盖上。 随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女友小优已经进了卧室,听到客厅的开门声,便立刻跑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连颈的黑色毛衣长裙,凸显出长腿和双臂无比白嫩,右手上戴着我送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浑身的青春时尚气息,扑面而来。 与她相反的,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加上被病痛折磨的我,越发显得憔悴不堪。 瞧见在客厅里站着的我,小优一脸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哪儿呢?” 我强装镇定地说:“上洗手间呢——你怎么来了?” 小优这才没有疑惑,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我:“你生了这么重的病,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医院,怎么就偷偷跑出来了?医院打电话到了店里,然后阿忠又联系到了我这里……” 我瞧见她满脸责备中,还带着关切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暖,说道:“我没事的!” 之前的我身陷绝境,一脑门官司,失魂落魄一般。 现在回了一趟家,多了活下去的希望,瞧见曾经乖巧的女友对我关心,顿时就有些被感动到。 我虽然不能将真相跟她说起,但还是好言安慰着。 结果女友一把就抱住了我,将小脑袋瓜儿伏在我的胸口处,开始抽泣起来:“你还嘴硬?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硬嘴也硬——我都听医生说了,讲你这个病,根本就没几天好活的了……” 呃! 小优的“心直口快”,让即便是心存希望的我,也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她一向如此,毕竟小我四岁,我不得不更多地包容她。 对于头脑简单的女友,我没办法讲实话,只有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然后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结果这么抱着,不一会儿,我被小优的胸口抵着,突然间就多出了几分别的心思。 我,即便身患重病,到底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并且因为这段时间的冷战,我已经有好久,没有碰小优了…… 结果正当我“安禄山之手”往下移动的时候,小优却一把就推开了我,气呼呼地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我悻悻地说:“什么时候,我都是个正常男人啊……” 小优看着面容憔悴的我,难得温柔地将我拉到了沙发前坐下,随后认真地说道:“秀哥,你现在生病了,就得好好调养,不宜妄动,免得伤了元气;等病情养好了,到时候再说……” 讲到这里,她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假,不再说了,而是凑过来,撅起樱唇,在我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表示安慰。 我这会儿也缓过神来,没有再多勉强。 随后小优又与我聊了几句,劝我回医院去,就算不治疗,也得签个确认书之类的…… 我陪她瞎聊了几句,想着杂物间的“玉人”,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我便借口休息,想要打发小优先离开,结果小优却说要在这里照顾我,不走了。 这让我有些惊讶,问你妈妈知道吗? 小优却说没事,她妈点头了的,还说小许现在有困难,让她不能冷漠对待,一定要让我感觉到家人的温暖…… 这话说得我多少有些感动。 虽说之前小优母亲出主意,让我抽出店里的现金流,给小优弟弟出房款首付的事情,让我对她印象不太好,但这会儿的话,却将之前的嫌隙弥补了不少。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所求的,不就是几句贴心的话吗? 不过我即便是眼睛都红了,但杂物间的“玉人”关系到我是否能活命,所以我不得不想着法子让小优先离开。 然而小优却表现得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几分扭捏。 我与她认识将近三年,对她算是很了解,一下子就明白她还有话说,于是让她有事直说。 小优犹豫了好一会儿,随后红着脸对我说道:“秀哥,我是有一件事情,不过我怕我说出来你不高兴……” 我着急着让她离开,便说:“没事,你说就是了。” 小优这才从我送给她的lv包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来,满脸扭捏地对我说道:“我妈、我妈说了,讲我和你虽然没有结婚,我也没有个名分,但毕竟也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想让你立一份遗嘱,把你名下的财产,先过到我的名下来……” 我:??? 瞧见女友拿出来的这份文件,上面的格式,甚至都能够瞧出是正规律师事务所出具的规范,我当时就愣住了。 好家伙,我直接就特么好家伙。 我说我出事进医院,女友没有露面,隔了好几天才过来,而且还这么温柔,到底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真就当我必死无疑了? 瞧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女友小优赶忙焦急地与我解释:“秀哥,你不要多想啊……其实我觉得我妈讲得也没错,我毕竟是你女朋友,是你最亲密的人,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最伤心的,不也是我吗?而且你跟我说,你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了,跟家里面,关系肯定也很淡薄……” 她原本还有些心虚,说着说着,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另外到时候你没了,后事不也得我帮你办……” 讲到这里,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说道:“唐小优,你别叫我秀哥了。” 小优没听懂,愣了一下:“啊?” 我说:“你才是真的秀,这骚操作,都把我给秀翻了……” 小优顿时就明白了,满脸胀红,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讲什么呢?人家好心好意,你却当做驴肝肺……” 我没有再跟她掰扯,直接下了逐客令:“走吧。” 我不想与她吵架,小优却反而恼火起来,对我一番叨叨,讲的大概都是她妈给她洗脑的那一番话。 不过小优这人,典型的“心直口快”,话不过脑,也不知道修饰一下,直接就原话照搬过来,话语就像针扎一样,让我难受。 我一言不发,而小优就如同以往一般,发泄一番之后,直接习惯地撂了一句话:“不行咱们就分手吧?” 这句话,几乎是每一次我们吵架之后,她给的“最终通牒”。 以往的每一次,我都会买包、买表,尽可能地哄她…… 但这一次,我有点累了。 不仅仅是因为此时的不快,而是之前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于是我平静地说了一句:“好,如你所愿。” 啊? 当我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小优愣了一下。 随后她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我。 好一会儿,她突然甩了我一大耳光,然后拎着包,头也不回地摔门儿去。 砰! 听到那巨大的摔门声,我知道自己的这段恋情,也随之结束了。 心痛吗? 当然,相识三年,真正在一起也有一年多,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虽然小优缺点很多,而且还有一个超级麻烦的妈,但她的直率青春,还是让我为之迷恋的。 更何况,她还是山城coser圈知名的小美女…… 作为她的男友,我收获过虚荣和赞叹无数。 如果时间往回拨动一个月,我或许会努力挽回这段恋情,甚至努力想办法解决她妈妈的需求…… 但现在却不行。 比起挽回这一段逝去的恋情,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 活着。 …… 从短暂的伤感中挣脱出来之后,我先去杂物间将玉人放回皮盒子,然后开始想办法查找“崩漏带下紫河车“的相关消息。 除了网络搜索之外,我还利用有限的人脉网络,找了几个从事医疗行业的熟人朋友打听。 我甚至将之前被我拉黑的那主治大夫给找出来,找他询问了一回。 没有结果之后,我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在第二天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中药房询问。 总之,我能想到的办法,几乎都用过了。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所谓的“崩漏带下紫河车”,到底是何物……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回到山城的第三天,头疼欲裂的我,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 湘雅女研究生,王琴…… 说实话,我之所以离开老家,返回山城这边来,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王琴的父亲,以及我觉得可能会存在的某些人。 如果有可能,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再招惹像他们这样的人。 但这会儿的我,也是没办法了。 所以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编了个借口,说自己在看中医,然后有一味药,搞得不是很明白,想找她咨询一下…… 我写了一大段,编写发送之后,将手机扔在一边,心烦意乱地骂道:“行了,管他妈呢!” 骂完之后,我开始期待起王琴的回复。 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一直到半夜,我突然间被来电惊醒,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哪里搞的这乱七八糟的药方啊?” 第6章 紫河车 这些天的我,精神基本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当下也是说着之前想好的托辞,跟王琴解释。 王琴却听完,却还是劝我,说你这个病症,最好的办法就是动手术。 至于别的,想都不要多想,免得浪费最好的治疗时间,我苦笑,说就算是动手术,又能如何? 王琴是学医的,自然晓得我话语里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告诉我,说紫河车乃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故而得名,《本草纲目》中说它滋补之功极重,久服耳聪目明,须发乌黑,延年益寿…… 从现代医学角度来讲,紫河车,也就是胎盘里成分复杂,内中含有大量抗病毒的干扰素、巨球蛋白、纤维蛋白稳定因子、纤维蛋白稳定因子和纤维蛋白溶酶原活化物等,的确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但这些东西,对于我的病症,并无显著效果。 我听她跟我普及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紫河车这东西,我之前查过资料,但问题是‘崩漏带下紫河车’,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王琴说:“‘崩漏带下’是一种古代医书中的常用病症,但两者结合,我还需要找资料问一下——对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给你药房的人,不知道这些吗?” 我早有对策,含糊说道:“是一个店里的客人讲的,我听他言之凿凿,姑且信了……” 王琴听了,忍不住劝了我几句,让我小心一点,不要受人骗了。 我应付着,说了几句“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话,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王琴听到,也不再劝解,只是说她会尽快帮我查明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反倒是再无睡意,干脆起床,来到杂物间,打开皮盒,望着里面的玉人。 这是我能否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之前的我,或是年少叛逆,或是别的原因,对于爷爷教我的那些东西,下意识地驳斥与回避。 但在绝症面前,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我却又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自己曾经摈弃的领域来。 我开始回忆起了当初所学,以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人生际遇……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当阳光透过窗帘,洒落房间,我将皮盒关上,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随后来到了阳台上,眺望初生的太阳。 男人的成长,有时只需要一碗的时间。 上午,我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东园市场的“迷踪”一店前。 “迷踪”剧本杀线下店就是我这一年来的创业成果,东园市场这边是一店,然后是沙坪坝二店,总共有十三个员工,其中七个全职,六个兼职,另外还有三个热心的核心玩家群…… 剧本杀的本质,其实就是聚会交友,这是硬核需求,除了本身的魅力之外,还有《明星大侦探》之类综艺节目的推波助澜,日渐成了年轻人所推崇的潮流,也推动了类似的线下店如雨后春笋地出现。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是“杀人游戏”、“狼人杀”的忠实玩家,后来接触了剧本杀之后,果断选择了女友小优的所在城市开店,结果一下子就火爆了,先前也是壮志踌躇,想着跑马圈地,在这一行努力奋斗,实现创业成功呢…… 谁知道…… 唉,这都是命。 早上并不是线下店的营业高峰,我到的时候,店里只看到了一店店长阿忠在搞卫生。 瞧见我过来,阿忠很是高兴,赶忙过来招呼,询问我的病情。 阿忠不但是店长,而且还是迷踪的小股东,与我是多年的游戏好友。 正因为关系不错,所以我才拉了他入伙。 我没有太聊自己,而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我不在这几天店里的情况。 阿忠告诉我,说这段时间的生意依旧不错,几乎是场场爆满…… 讲完这些,他犹豫了一下,又对我说道:“秀哥,你晕倒住院之后,店里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太稳定,人心涣散,还有人讲你可能因病无法继续经营和扩张,再加上别家挖人,我们有好几个dm(主持人)都有点打算另投别家的意思……” 我听了,点点头,问:“还有呢?” 阿忠说:“另外你之前联系过山城作协,他们来了两个人考察我们店,表示有很大的兴趣,但进一步的合作,还是需要你敲定——不过因为你现在的情况,我暂时没让他们联系你……” 我又问:“丹尼斯那边怎么样?” 丹尼斯是二店的店长,同时也是我亲自培训的dm里面,最有灵性和领导才能的人。 二店在大学城边,客源从来不缺,但这几天的营业额却大幅下降。 阿忠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听说有人打算挖丹尼斯过去,另外有人跟我说丹尼斯私下抱怨过持股的问题……” 我听了,不由得笑道:“你在店里持股,除了你的社会关系之外,也是真金白银投了钱的——二店从开张到现在,都是我一手包办的,他凭什么也想着一起持股?” 阿忠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呢?” 我说:“无论是丹尼斯,还是店里的几个dm,都是我们从无到有,一手培训出来的,并且还签署了竞业协议的,他们想走可以,不过如果打算继续从事这个行业,就必须给出足够的赔偿……” 阿忠却没有我这么乐观,说:“话虽如此,但具体操作起来,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他有些忧心忡忡,我也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 不过我眼下的最着急的,是先活下来,至于工作上的这些麻烦,可能都要往后面再搁一搁。 所以我没有与他继续深谈这些,而是聊了一会儿线下店的经营,又查起了相关账目来。 到了十一点钟左右,店员也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我出面,跟大家打了招呼,也算是稳定一下军心…… 毕竟如果我能够度过此劫的话,到底还是需要靠着这一份小事业,继续生活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王琴发过来的信息。 她告诉我,在找了大量资料,以及询问了几位专家之后,基本确定那“崩漏带下紫河车”,就是患有宫颈癌的妇女生出孩子的胎盘…… 我收到马上回复,问如果是宫颈癌,还能生孩子吗? 王琴没有回信息,而是直接打来了电话,跟我聊了一会儿,告诉我如果是宫颈癌前期的话,基本上是可以的。 只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那就是这味药,为什么会指定“宫颈癌患者”呢? 我听了也是一脸懵,完全不清楚情况。 不过这玩意既然出现在了《三王尸经》中,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于是我表达了感谢,随后立刻打车,赶往了之前去过的那家中医药房,结果跟人说起,别人却把我当做傻子一样看待。 很显然,在正常的中医体系中,这个所谓的“崩漏带下紫河车”,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并没有放弃,而是试图联系了好几个人,想着能否找到这东西。 对我来说,这玩意算是救命的。 所以再贵的价格,只要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都是愿意出的。 但有一个做医药代表的朋友私下跟我聊起这个,说胎盘这东西,本身就是一个灰色链产业,想要购买,已经相当的麻烦,而我还有一个“患过宫颈癌”这个要求,更是难上加难…… 他告诉找到这玩意,基本上算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话儿听到我都绝望了,想想我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医疗系统的,像这样的东西,的确是没办法弄到。 怎么办呢? 虽然朋友叫我放弃,但事关活命,我还是不打算就此作罢。 在现实中找不到出路后,我尝试着在相关微信群以及贴吧、论坛里面发帖求助。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王琴那边却是又打来了一个电话,主动询问我身体状况,以及购买药引的相关事宜。 当得知我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购买渠道,她沉默了一下,告诉我她认识山城这边的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 我问那人是干嘛的? 王琴没说那人身份,只说是我们当地能量比较大的人,让我尝试着找他一下。 随后她说她有事先忙了,挂了电话后,把那人的微信名片,给我推送了过来。 我点开一看,那人微信名叫做“大老王”。 我现如今也是病急乱求医,连忙加了那人的微信。 对方等了半小时,才通过我的申请。 我比较着急,开门见山地跟那人说起,讲我是王琴介绍来的。 那人却告诉我别在微信上谈事情,让我有事的话,直接过去找他…… 紧接着,他发了一个地址给我。 第7章 药引到手 一个半小时后,我找到了江北一家防空洞火锅店来。 当我报上大老王的名号,有人将我领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小隔间里去。 那小隔间的门口,站着两个胳膊上满是刺青、一脸神色不善的汉子,看得我心头有些慌张。 这阵仗,就好像是电影里面的黑社会一样。 不过等进了小隔间,我才发现里面并没有特别凶悍的黑老大,而是一个看上去得有三百斤的中年胖子,正一个人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吃着火锅呢。 老哥一身肥肉,胸口却反常地纹了个彩妆杨贵妃,看上去很是奇怪。 瞧见我进来,那胖子艰难地抬起头来,瞧了我一眼,问:“王琴小姐介绍过来的?” 我连忙点头,说:“对,王哥——我姓许,许秀。” 胖子伸手,从旁边拿了一张白色的热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油汗,然后指着他对面的凳子对我说:“行,王琴小姐介绍的,算是自己人——来,坐吧,坐下谈……” 我走过去,刚坐下,胖子便热情招呼我:“吃过没?要不要添双筷子,一起整点?” 我赶忙摆手,说不用。 胖子也不在意,问我到底什么事。 我对他说我想买一样叫做“崩漏带下紫河车”的东西,然后还跟他认真地解释了一下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胖子听完,愣了一下,问我:“你买这个干嘛?” 我听到,正想将来时编的理由说出,结果大老王却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啊,我懂你们这帮人的规矩,不问,不问……” 说完,他让我先坐下,然后当着我的面打了一个电话。 没说两句,他便挂了,然后对我说道:“既然是王大小姐介绍过来的,我也不跟你多问,这玩意呢,一口价,十八万,先交订金五万……” 十八万? 听到这价码,我略微感觉到有些肉疼,不过也还是在我的预计范围之内。 我关心的,主要是什么时候能拿到货。 于是我询问了一句,他听了,也没有拍着胸脯答应,而是跟我说道:“紫河车这东西倒是随时都能够拿到,但你说要患宫颈癌的,就相对比较麻烦一点,我也需要时间找……” 说完他看着我,说:“怎么,很急?” 我点头,说等着救命呢。 胖子听了,说好,那我尽量让他们搞快点,别耽误了事情…… 对方虽然说了有点困难,但瞧见那态度,却是大包大揽,十分自信的样子,让我虽然很是怀疑,但走投无路之下,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们。 又或者说,我选择相信王琴。 毕竟人家随手拿出五万块赔礼,一看就不像是当骗子的。 于是我通过微信转账,交了订金。 这边刚弄完,屋子里就进了人,有男有女,看上去像是胖子约的朋友,个个都社会得很,他起来张罗,我在旁边有些多余,便出言告辞了。 等我出了防空洞,来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被那冷风一吹,人一激灵,反倒清醒许多。 而到了这时,我方才回想过来——如果大老王根本没有这本事,只不过是骗我,又或者即便拿了那紫河车,却又并不符合规范,我岂不是被人白白耍了?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一阵冷汗直流。 不过懊恼过后,又是无奈。 事到如今,我除了希望这王琴介绍的大老王能够信守承诺之外,还能干嘛呢? 人生,便是这般的无力…… 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呢? 因为搞不清楚那大老王的身份和能力,我对此不由得患得患失,连着过了两天,搞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而更让我难受的,是我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恶化,不但乏力头晕,腰背部酸痛、腹痛,而且还会腹泻,让饱受病痛折磨的我,处于一种近乎崩溃的边缘…… 但让我无比意外的,是第三天的时候,大老王就联系了我,让我去火锅店一趟。 接到电话的我匆忙赶到了江北,来到了火锅店。 这会儿并非饭点,所以大老王并没有吃饭,他把我叫到了之前的小隔间,指着桌子上一个比鞋盒子大不了多少的白色泡沫箱,对我说:“东西在这里,你看一下。” 我打开那泡沫箱,里面放着几个冰袋,以及一坨用医疗塑料袋装着的组织。 这玩意的形状,与我之前上网查过的差不多。 只不过,是不是所谓的“崩漏带下紫河车”,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向了大老王,想要确定一下:“这个……” 没想到我刚开口,大老王就有些不太高兴了,说:“怎么,你以为我唬你呢?” 作为弱势一方,瞧见他这模样的我不敢多作争执,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随后我询问如何转账。 大老王却摆了摆手,然后问我:“先别着急这个——老弟,我看你这玩意搞得还挺专业的,是不是懂这一行啊?你要是懂的话,哥哥我……” 我却连忙摇头,说:“王哥,你想多了,我就是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找人打听了个偏方而已。” 大老王瞧见我矢口否认,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随后我通过手机银行转账,把尾款补齐。 弄完这些,我抱着装有药引的泡沫箱,走出了店子,然后打了个滴滴,返回住处。 回程路上,我接到了王琴打来的电话,询问我交易事宜。 我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随后才敢说出心中的疑问。 王琴听了,笑着说道:“大老王这人呢,虽然贪财好色,臭毛病多了点,但做生意这一块,还是挺讲诚信的,既然他找到了,拿来跟你交易,说明东西肯定是没有错的——我现在主要担心的,是你这药方到底靠不靠谱……” 我听了王琴的言语,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回到住处的小区,提着药引箱子的我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想着是龙是虫,恐怕就在此一举了。 毕竟除了崩漏带下紫河车之外,其余的药材,我都已经准备齐活儿了。 今天晚上,就可以尝试《三王尸经》的第一步了。 信心满满的我坐上电梯,来到十一楼,结果在走廊上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有两个脸色不善的青皮后生在这儿抽烟,看着十分眼生。 而我来到自己公寓的门口,却瞧见大门居然是半开着的。 什么情况? 想着被我藏在杂物间里装着女尸的皮箱子,我有些慌了,赶忙进去。 结果一进屋子里,就冲出一人来,扬起拳头,照着我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砰! 第8章 浴缸炼尸 在我租住的公寓里,冲出一个人来,冲着我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在得病之前,我的身体一直都不错,还保持着长跑的习惯,甚至一度还练出过腹肌来,所以即便是与人打架,也绝对不虚。 但问题是,此刻的我身患重病,哪里是这人的对手。 所以我只有下意识地抱住了头,然后被踹倒在了门口。 对方瞧见我倒下,还不解气,抬脚就踹。 一直到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将他抱住,这才稍微停了一些。 而这时,我抱着头的手被扯开,有一个人拿手指往我脸上戳,一边指一边骂:“许秀你个龟儿子,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不?” 我这时才瞧见,打我的这人,原来是唐小优的弟弟。 唐小萌。 这家伙在山城这边的一所三本院校上学,还是个体育生,之前与我见过两面,所以认得。 只不过,他出现在这里干嘛? 我被一顿乱打,头晕目眩,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只是打量周围,发现除了刚才走廊里瞧见的两个青皮,我房间里,还有一人。 唐小萌瞧见我不说话,一把拽住我脖子,恶狠狠地骂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啥,还记得不?” 我浑身发疼,吐出一口浊气,问:“说了啥?” 我住的这里是公寓楼,两梯十几户,因为在门口有动静,隔壁邻居,以及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围了一些人过来。 瞧见这些人,唐小萌也不怕,而是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渣男,白玩了我姐,现在还敢分手?格老子的,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 听到这话,我终于弄明白了。 肯定是小优回去跟家里人说起她与我分手的事情,然后唐小萌这个憨货一听就炸毛,跑上门堵我了。 这家伙打小就能惹祸,有一次差点因为打人进了少管所,后来还是小优花钱摆平的。 可以这么说吧,小优这些年做coser赚的钱,大部分都贴给了这个惹事精。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对我下了狠手。 先前跟我借钱的时候,还特么舔着脸叫“姐夫”呢…… 想到这里,我就来了火,喊道:“唐小萌,我跟你姐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我想挣扎着起来,结果那小子带来的人立刻过来,使劲儿将我给控制住。 唐小萌没有再打我,但却一副滚刀肉的横样,指着我说道:“许秀,我跟你讲,这件事情没完我跟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到里屋有人喊道:“唉,小萌,他这里有个皮箱子,挺重的,感觉有点东西呢……” 我听到,心头就是一跳,下意识地爬起来,却被人死死按住。 紧接着有一个人拖着装有玉人的皮箱,来到了客厅这里,唐小萌过去看,摸了一下那皮子,说道:“唉,不错啊,感觉很高级的样子……” 随后他转过身来,问我:“讲,里面都装了什么?” 这会儿的我就跟戳到了死穴一样,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冲着周小萌吼道:“周小萌,你他妈的要敢我的东西,信不信我跟你拼了?” 唐小萌一听,反而笑了起来:“跟我拼了?你他妈个病恹恹的货色,敢跟我拼?” 这时他已经检查了一下那皮箱子,发现没有开口,越发觉得这玩意可能值钱。 于是他叫另外一个人帮忙,准备抬走。 我瞧见越发心急,拼命挣扎,押着我的那两个青皮使劲儿摁着我,威胁道:“老实点……” 这时我也发了狠,胸膛不断起伏,恶狠狠地看着两人,像野兽一样低吼:“唐小萌应该告诉你们了,我一身是病,活不了几天了,信不信我回头死了,讹得你们倾家荡产?” 唐小萌叫来帮的,应该都是他的体院同学。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不怕的就是好勇斗狠,但如果涉及到法律领域,特别是需要赔钱的时候,多少就有些慌了。 那两人不敢再用劲,而我则一下子扑了过去,将皮箱压在身下。 唐小萌瞧见,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拿手扒拉我,想让我闪开。 就在我和他争夺的时候,门外围观的邻居突然有一个白领模样的女孩子走出来,喊了一声:“你们再闹,我就报警了……” 流氓再横,也怕警察。 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流氓,只是几个体院学生呢? 所以有同伴就过来劝唐小萌,而唐小萌这家伙也有些慌,一把松开了我。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冲着我骂骂咧咧地撂下狠话:“许秀你个龟儿子,我告诉你啊,这事没完……” 说完他带着那三人匆匆走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看着这帮人离开,随后冲着刚才站出来仗义执言的女孩子表达感谢。 结果那模样还不错的女孩子却给了我一个白眼,然后回房去了。 很显然,她把唐小萌的话听进去了,真以为我就是个“渣男”呢…… 我苦笑一声,也没有解释,将门关上。 进了屋子,我先检查了一下那至关重要的皮箱子,然后又在公寓里查看了一下,发现屋子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这一幕看得我十分心塞。 对于唐小萌,我倒也还算理解,知道那家伙属于“窝里横”那种,真叫他“杀人放火”,那是绝对不敢的。 但问题是,我这儿准备“炼尸”,他要是三天两头过来打扰,还真的很麻烦。 怎么办? 换锁吗? 我有些头疼,而这个时候,阿忠却打来电话,告诉我刚才店里的人说我女友的弟弟来店里找过我,气势汹汹的,问我有没有事? 我苦笑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起,还把唐小优逼我签财产转移的协议,以及我们分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这事儿别人我不会说,但阿忠却没有什么担忧。 我们毕竟是多年朋友,而且他的嘴也很严…… 阿忠听了,当下也是破口大骂。 等骂过之后,他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打算暂时搬离公寓,另外找个地方租下来。 阿忠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道:“秀哥,我小舅之前出国了,留了一套装修不久的房子,委托我帮忙照看,目前还没有租出去;房子就在二店那边,你有需要的话,暂时搬去那里住几天吧?” 听到这话,我多少有些感动。 毕竟我的情况阿忠也是知道的,说得不好听点,可能也没有几天性命了。 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帮忙,把他小舅的房子借给我住……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这么麻烦别人。 即便是朋友阿忠。 但现在的我,已经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而炼尸之事,也是势在必行,所以我没有推辞,对他说道:“那行,那我就暂住几天,等事情过了,我再搬离——房租我照给……” 电话那头的阿忠笑了,说:“唉,你跟我客气什么?” 这边商定,阿忠也是雷厉风行,我这边差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他便开着家里的五菱宏光赶来了。 我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个行李箱和背包之外,就是装有玉人的皮箱子。 阿忠过来帮忙,瞧见这皮箱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我说老家爷爷留下来的,说给我留个念想。 阿忠是知道我爷爷过世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多问,拍了拍我肩膀,然后开始帮忙搬东西。 他小舅家不远,在大学城那边的一个新小区,一番折腾完毕,差不多也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阿忠把钥匙给我,交代完毕之后,让我早点休息,而他则离开了。 我等阿忠离开之后,歇了半小时,然后强忍着困倦,开始调配起了泡浴的药水来。 当归、丹参、川穹、制乳香……我带了一个厨用电子秤,按照药方,将不同的各味中药按先后次序放进了桶锅之中,然后开始熬着,忙碌到了差不多凌晨一点半左右,药汤呈现暗紫色的时候,改小火,将刚得的紫河车放入其中。 一刻钟后,停火。 然后我端着熬煮完毕的药汤,来到卫生间,将其倒进了浴缸里去。 浴缸不大,但药汤倒入其中,只有一指的厚度,还必须按比例掺水进去。 弄完这些,我又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盒中玉人给搀扶起来,将她放进了那满是紫黑色药汤的浴缸之中。 没有意识的人体,就跟喝醉了的人一样,因为没有受力点,所以特别的沉。 我费尽气力,好不容易将人放入,结果她却是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那紫黑色的药汤,将她给全部淹没。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扶出来,至少将脑袋浮在水面上。 结果我的手往水里一摸,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件奇怪的旗袍,顿时就感觉电力涌来,痛得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去。 我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我想明白了——这玉人呢,你不能当她是活人,而是得把她当作一植物来看待…… 而植物的话,怎么会怕水? 这么想着,我也没有再管,此刻疲倦涌来,我完全不想再多动弹,迷迷糊糊,就趴在了浴缸旁边,直接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声。 这猫叫声,十分凄厉,阴气森森,就在耳边炸开。 我突然一激灵,感觉到浑身发寒。 随后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等醒过来时,我才想起自己这可在十八楼,哪里来的猫? 我满心惊愕,睁开眼来,瞧见此刻天光微亮,卫生间房门紧闭,哪里像是有猫的样子? 随后我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爬起来,朝着浴缸瞧去。 下一秒,我双目圆瞪,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第9章 功成 浴缸之中,那具美艳的女尸不再沉入底部,而是漂浮了起来。 她的头发如海草一般散乱,胸口高高耸起,而最让我感觉到不寒而栗的,是她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在这会儿,居然睁开了,露出了一双紫黑色的眼睛。 双目圆睁的她依旧十分美丽,但瞳孔满是紫黑的诡异颜色,眼球则布满血丝,脸上的皮肤有一种泡发海鲜一样的惨白,嘴唇则乌黑发紫…… 这样的形象,就如同影视剧里的女鬼,显得格外狰狞。 最让我为之害怕的,是当我瞧向她的时候,她似乎也在看着我。 那是一种非人的,宛如野兽或者疯子一样的冷酷,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戾气。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浑身发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等后背贴墙,好一会儿,我突然缓过了神来。 浴缸里的她,有了现如今的变化,说明了我按照《三王尸经》的方法,是起了效果的。 这具玉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她现如今有了变化,起了效果,说明我获得“授箓”的可能,有多了几分希望…… 这么说来,我反倒是应该高兴才对。 这般想着,我恢复了一些胆气,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来到了浴缸前,仔细打量,发现她虽然有了变化,但却依旧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宁静,并不像是活转过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昨晚的药浴虽然起了效果,但想要变成紫僵,却还是有一段的路要走。 不过对此我也早有预料。 毕竟按照《三王尸经》的记载,至少也要七次,才算是一个“疗程”。 很多时候,都是需要时效的。 除了某些手段,很难有急功近利、一步奏效的结果。 我不再焦急,将玉人从浴缸里扶了出来,用毛巾将她手脚和脸稍微擦干,犹豫了一下,还用吹风机帮着把头发吹干一些,这才将人放回了那神秘的皮箱子里。 至于身体部分,经受过好几次电疗的我,根本都不敢管。 将皮箱子安置在了卧室床下,我回来洗漱了一番,瞧见左脸和身上好几处淤青,便下了楼去,解决早餐的同时,还买了一些跌打药来擦。 早上九点半,就在我呲牙咧嘴擦药的时候,女友、啊不,应该说是前女友小优,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她对我十分关心,聊了几句后,又告诉我她弟过来找我麻烦的事情,她并不知晓,让我不要误会……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就生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荒诞。 要知道,唐小萌根本就不知道我住哪儿,而且我公寓的钥匙,只有我和小优有。 要是没有小优的点头,唐小萌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住处? 之前的时候,我只觉得小优这人单纯善良,而且还有一点儿可怜,就像《欢乐颂》里面的樊胜美一样,总是被原生家庭给折磨得很痛苦…… 但现在我发现,小优根本就不是什么樊胜美。 以前的她,我觉得只是蠢而已,没想到现在是又蠢又坏…… 或许也是因为我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的缘故,让她觉得难以再依靠了吧? 我没有与小优过多的争执这里面的对错,甚至都懒得揭穿她在昨晚扮演的角色,只是提醒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既然如此,就给彼此保留一点颜面…… 说完我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在忙着准备药汤——每天提前熬制,晚上十二点一过就准点药浴,六点钟结束…… 伴随着药浴的持续,爷爷留给我的这具“玉人”也渐渐有了变化。 最显著的,大概就是那牛乳一般的皮肤,开始渐渐变得有些暗淡,甚至好像被药汤给染到了一般,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另外她的指甲,也开始变长了。 嘴唇也有些发紫…… 总之她整体上,似乎变得不再如之前一般惊艳,反而有种一点一点变“丑”的感觉。 当然,即便如此,似乎也比大部分的女子,要好看许多…… 然而伴随着玉人的变化,我的身体却肉眼可见地衰退,病痛开始不断折磨着我,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间隔性的腹痛,那种抽痛甚至让我感觉到活着,都是一种艰难…… 虽然没有去医院检查,但我感觉自己的病情,正在飞速恶化。 对此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甚至都不敢去医院,只有去药店里买了一些止痛药,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服用一两颗。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如何,我都要等到将神秘盒子里的女尸,炼制成紫僵再说。 总之我是把这件事情,当做是救命稻草,全心全意地去做。 期间王琴给我来过一次电话,询问我的病情,还问我需不需要转院过去,她这边可以帮忙办理的接受手续。 我对她不敢透露太多,只是敷衍过去。 小优也给我打过电话,但后来我直接将她的所有联络方式都给拉黑了。 第六天的时候,阿忠打过电话来,询问了我身体状况后,还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小优的母亲,还有她弟,来我们线下店的一店闹过一回,气势汹汹,那架势就好像要把店给砸了一样。 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差点儿就报警处理了。 后来人虽然走了,但还是放下狠话…… 阿忠问我怎么办? 我听出了电话那头阿忠的一丝抱怨。 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切实影响到了线下店的生意和口碑了。 尽管迷踪是我创办的,但阿忠也是其中的小股东,并且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他对于线下店的发展,自然也是非常在意。 但我这边到了关键,也实在没办法去处理这些,只是好言安慰,说等过两天我腾出手来,再处理这些。 好在阿忠跟我说多年好友,生气的点也是小优的那一家子,对我倒是很理解,唠叨两句作罢。 接下来的时间,我全心全意地熬药炼尸。 尽管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衰弱,但看着那毫无生机的女尸一点一点变化,我就仿佛瞧见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试图紧紧抓住,博上一回。 一直到了第七天,储备药物全部消耗一空,将女尸放入浴缸中的我,熬夜等待着她最终“化茧成蝶”,成为紫僵。 但我几乎蹲守一夜,却发现她一如先前那般,除了颜色越发深沉,却并无其它变化。 这等结果,让我原本充满期待的心情突然间就低落下来。 是《三王尸经》有误? 还是大老王交给我的“崩漏带下紫河车”并非正宗? 又或者我的操作过程有误? 带着这患得患失的心情,我等到了天光大亮。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瞧见浴缸里并无半分生气的女子,即便是有倾国颜色,我也没有半分欢欣,当下也是长叹了一声,随后我洗了一把脸,披了件衣服下了楼。 在楼下街边的小卖部,我买了一包烟,然后点上。 自从患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就想抽一根…… 伴随着蓝色的烟雾在肺部徘徊,然后被我缓缓吐出,我看着街道上匆匆忙忙、上学上班的人群,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这就是命吧? 一根烟抽完,我突然有些释然了。 然后我去吃了碗小面,慢悠悠地返回了住所。 开门,我走进浴室,准备将女尸放回神秘皮盒,然后带回老家去。 既然此路不通,那么我接下来,就准备着处理后事吧? 客死他乡,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无比诧异。 浴缸之中,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 看着湿漉漉的地板,我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这是有人来了? 是阿忠,还是其它有钥匙的人? 在那一刻,我的心情多少有些紧张,毕竟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很快我就平复下来——毕竟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一边稳定心情,一边回到了小客厅这边。 随后,我在地板上,瞧见了居然有水迹…… 而水迹,却是一直蔓延到了主卧那边去。 什么情况? 我有点儿懵,不过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卧室,将门推开。 在我推开门的一刹那,能够瞧见屋子里,有一个人影,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呼”的一声,那黑影就朝着我撞了过来。 啊!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对方给一下子就扑倒了。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对方身上,却是传来了“熟悉”的电流,让我痛得忍不住嗷嗷直叫。 直到此刻,我方才反应过来。 随后一股狂喜传遍了我的全身…… 成功了! 第10章 黄帝居姬水,山河永镇之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的原因,虽然旗袍上传来的电流,依旧刺痛,但我却勉强能够忍受了。 随后我一把将其推开,认真打量,发现居然正是先前不见了的女尸。 此刻的她,整个儿焕发了勃勃生机,甚至还有如一头猛兽…… 她的脸依旧清纯秀美,有如仙子,但双目却布满了血丝,瞳孔发紫,那张原本雪白如牛乳的小脸上满是淡紫的晕色,并且仿佛有丝网状的青筋浮出,眼影深厚,仿佛魔化了一般。 不但如此,她那圆润饱满的樱桃小嘴,却是被两根洁白的小犬牙撑了开来。 瞧见对方这模样,我下意识地想要将其推开,却不曾想那小妞儿居然张嘴就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这是好赖不分啊…… 这女孩体内仿佛藏着一头猛虎,我根本推不开,眼看着就要被咬,我整个儿身子都绷得紧紧,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在我的脖子上嗅了嗅,随后却停了下来。 而这时我也终于将她推开了,连滚带爬地退回了客厅。 即便如此,我还感觉到不安全,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发现那妹子居然站在了门口处,一动也不动。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不过那发紫的瞳孔逐渐扩张,满目凶戾的模样,似乎缓解了许多。 瞧见她这模样,我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应该是成了。 随后我试探性地对她说道:“你好?” 对方没反应,双手贴着腿部,就跟一根柱子一样,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我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依旧没有反应。 而这会儿我突然间回过神来——《三王尸经》中其实有讲过,炼尸,其实就是找回三魂七魄的过程,前期因为灵魂不全,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有正常沟通与交流的…… 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这八个阶段,要等到绿僵之时,方才会有作为“人”的意识。 而如果要开口说话,恐怕得等到游尸才行。 现在嘛…… 我想起《三王尸经》的记载,赶忙去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来。 招魂铃。 全铜制造,义乌小商品市场出品,前几天我准备好了的。 一铃在手,我一边轻轻摇着,一边低声持咒:“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三魂居左,七魄居右,静听神令,也察不详,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急急如律令……” 此乃《通灵赶尸咒》,用于沟通、驱使炼制僵尸。 之前的我,对于这些诸般咒诀,一律不信。 毕竟从来都没有效果。 而现如今,我却充满了期待。 如果说我之前的人生,已经跌落了谷底。 那么现在也是时候逆风上扬了。 果然,一通咒诀之后,那妹子虽然依旧阴气森森,但戾气却是全部消散。 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亲切与信任。 我这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心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她。 此刻的她全身充满了淡淡的紫色,与原本雪白的肤色杂糅,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柔美,但旗袍外的肌肤上,却长出了很细柔的毛发来,窗外的光线打在上面,有一种朦胧之感。 不但如此,她的十指之上,指甲也变得有些修长,超出寻常人一寸那种,而且略微发紫…… 所以,此刻的她,便已然是那紫僵了? 我仔细打量着,最后目光却是落到了她胸口挂着的一块红绳玉牌之上。 这是我之前没见过的。 许是刚才化僵,从贴身处漏了出来,那玉牌边角皆是飞龙条纹,最中心则有一颗秦篆小字。 我认真打量了一下,认不出来,不过这也难不倒我,当下也是用手机识图功能拍了一下,最终基本确定了这个字,叫做…… 姬。 这是何解? 我满是疑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翻看,但又想起她那件神奇的旗袍,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我一边摇铃,一边尝试着与她沟通。 结果让我很惊讶的,是她居然听懂了,而且还伸手,将那玉牌给翻转过来。 翻转过来,却是一幅玲珑精巧的山河图。 而图中却有两句话语,居然是瘦金体勾勒而成。 这个我懂—— 黄帝居姬水,山河永镇之。 简单两句话,却是给人与无限遐想。 众所周知,黄帝因长居姬水,以姬为姓,三皇五帝之后,世代繁衍,至周朝时又以姬为国姓,西周初年大封诸侯,其中姬姓国就有53个。 周灭后,周赧王姬延被迁为家人,其后代始姓周,姬姓封国封邑灭亡之后,其王族后代多以被封之地为姓,就出现了吴、鲁、魏、胡、杨、蔡、韩、霍、蒋、郑、毛、卫、阎等姓。 自此繁衍,姬为一百二十多个姓氏源头,而当今姓“姬”者,却寥寥无几。 这玉牌正面、反面,含义颇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爷爷留给我,然后又被炼制为紫僵的妹子,应该姓“姬”。 姬什么? 这个不得而知,但我以后,却是可以将她称之为“小姬”了。 之前总是“女尸”、“女尸”的称呼人家,总是不妥——首先人家也不是死人,只不过是“天生玉人”,其次那么称呼,多少也有些难听…… 只不过,此刻她已然炼制成功,那么我的授箓呢? 这是炼尸成功,已经自动默认授箓完成了吗? 我回忆起自己当初所学,却发现自己对于如何炼尸等一系列之事了如指掌,但对于授箓的相关事宜,却是一头雾水。 当然,想必这也是爷爷当初故意隐瞒的结果吧? 不过我虽然一头雾水,但瞧见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紫僵小姬,我却是被刺激得一阵激灵,感觉原本有些疲惫的身体,似乎多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力量。 或许,我这便已然算是渡劫了吧? 这般想着,我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先是按照《三王尸经》之中的赶尸之法,与紫僵互动一番,随后我将她哄回神秘皮盒,然后自己则直接赶往了上次的医院。 我的当班医生叫做胡金荣,前后被我拉黑恢复了好几次,这回又被我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 到了医院门口,我给胡医生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再给我安排一下检查。 胡医生对我反复拉黑他的事情显然是很气愤,不过出于一个医生的职责,却还是应了下来。 然而半天过后,他找到了我。 胡医生先是询问了一番我的家人,随后沉声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我的病情不但没有和缓,反而愈发恶化了……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做手术能够解决的了。 说完这些,胡医生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小许,我知道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样的噩耗,但事已至此,你也得想开一点……我不要求你再继续住院,只希望你能够将眼前的事情,给处理好……” 正常医生,因为有很多的顾虑,所以是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此刻的他,似乎也变得真诚起来…… 我听了,有些失魂落魄。 好一会儿,我站起来,与他打招呼之后,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浑浑噩噩,闹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按道理说,我已经将爷爷留给我的玉人,给炼化为紫僵了。 为什么病情还没有变好?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按照爷爷的叮嘱,多做好事? 但问题是我这病恹恹的模样,连自己能活多少天都不知道,又怎么去帮助别人呢?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回到临时住处,我打开了那神秘皮盒,摇着铜铃,将紫僵小姬召出来,试图着沟通一番,想着她这里是不是遗留了某些我爷爷没有明示的信息…… 但让我难受的,是紫僵小姬双目无神,很显然属于并无太多意识的状态。 难道说,我需要将她炼制到游尸的等级才行? 但问题是,炼尸入门,虽然很难,也算是人力所及…… 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不是寻医问药那么简单。 还需要许多的机缘了。 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是根本凑不齐的。 瞧着面前这一脸无辜、小女孩模样的紫僵,我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如果没有之前这些,我或许就认命了。 但问题是,爷爷这些东西,分明就是真的,是有希望可以破局的。 一定是我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给堂妹许澜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澜似乎正在上晚自习,小声地与我说着话。 我将我这边的进度,以及心里的疑问与她说起,她却也是一头雾水。 但可以确定的,是关于授箓,爷爷的说法,就是与埋在地里的东西有关。 至于如何授箓,爷爷却不曾提起过。 她该知道的,基本上都跟我说了…… 听到堂妹的话语,我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挂了电话。 随后我将紫僵小姬赶回了神秘盒子里,放回床下,而自己则蜷缩在了床上,仔细地复盘着这一切…… 但连续两日的操劳,让本就疲倦不堪的身体终究还是没撑住。 不知不觉间,我便困得不行,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浑身冰寒,如坠冰窟之中,止不住地浑身哆嗦颤抖着。 随后我睁开了眼睛来。 黑暗中,我瞧见了床上却是多出了一个人影。 满脸淡紫色,轮廓极美的小姬。 不知为何,她居然侧躺着,圆睁双眼,与我相对…… 她,不是被我放回了神秘盒子中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躺在这里。 就在我有些发愣的时候,却瞧见她的樱唇微动,紧接着檀口张开,从里面冒出了几缕肉眼可见的寒气,如有意识一般,钻入了我的鼻孔中…… 咝! 一瞬之间,我如坠冰窟,整个人就冻晕了过去。 第11章 授箓-玄门六品 整整一夜,我做着一个仿佛不断的噩梦。 梦中的我在冰天雪地、大雪纷飞的雪国行进着,饱受着无数的苦楚。 我想要逃离。 但前无止境。 在某一时刻,我甚至有种想要放弃的冲动,决定不再前进,就留在原地等死吧? 但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却让我没有办法停住前进的步伐。 对我而言,这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考验。 在我此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有遇到过如此让我为之崩溃的场景。 而我,也不断地在坚持与放弃之间,反复不断地来回横跳着,就在我以为这让人为之绝望的漫漫长路,就要遥遥无期之时,突然间前方却是金光大亮,头顶上空却有经文念诵,周遭又有檀香无数。 四面八方,也有与之应和诵经之声浮起。 随后前方正当空,有三尊人影浮现,居高临下望着我。 我不知为何,突然跪倒在地,口中朗声念诵,曰:“巴中许家,五代奉行,今有九世孙许秀,得道家许大有指引,得以奉天,位居北斗天枢,生逢盛世,诚心向道,皈依玄门,奏受法职,用以弘道宣化,济物利人,祈求天师代为奏迁职名,予以收箓……” 这套说辞,仿佛隐藏在我内心的最深处。 此刻一下子就迸发出来。 头顶上空,居中一人开口说道:“然!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玄门六品。” 随后旁边两人,一左一右,却是朗声念念,从“太上正一三五都功版卷职秘录”,到“太上老君宣告都功冶祭酒真经”,又到红黑贡气……总共三十三项,最后到“二十四总狱总帖”,一一述来。 我全程拜倒在地,一会儿脑子清楚,一会儿脑子糊涂。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到头顶正中那人一声清喝,曰:“……尔务必勤于修炼,积功累德,悉心为道;不得藉此法牒学习邪教、巫蛊厌魅,上干天亮、罪戾非轻。” “接印……” 我下意识地抬头,只感觉到一张盖上金印之符箓,从半空之上飘飘洒洒,落到了我的额头上来。 轰!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原本冰冷的身躯一下子就通体暖和,忍不住一声大叫:“啊……” 随后我感觉身子坠落。 砰的一下,却是滚落到了床下来。 而这时的我方才惊醒过来,抬头望去,有阳光从窗帘缝隙漏出,洒落在了我的脸上来。 此刻已然是白天。 我躺在地板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后脑勺,回想起梦中的一幕幕,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这种感觉,想必很多做过梦的人都有经历过——刚醒转的时候,似乎还记得大量的信息与内容,但眨眼几秒过后,那记忆就如同潮水一般散去。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几个要点了…… 但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记得一点。 授箓。 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玄门六品。 这是什么概念?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打量了一眼床上,发现昨天半夜出现的紫僵小影已然不见,那床单湿漉漉的,就仿佛过了一遍水似的,而我也浑身都是汗,跟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 而我却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自己的身体。 检查过神秘盒子,瞧见小影在里面安然沉眠后,我拨开了窗帘,迎着早晨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患病之后,我从未有一分一秒,如此刻那般轻松自在。 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比起得病之前还要轻松。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在肌肉之中来回游荡着。 而此刻,应该就是真正的授箓完成了吧? 我心里想着,却没有了再去医院检查的想法了…… 一来我不想给那位尽职尽责的胡医生造成太多的困扰,二来我也是完全相信了爷爷遗言中所说的话。 那便是“但行好事,渡人渡己”。 这一刻的我,已然感觉前路一片坦途,充满了阳光。 和希望!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适应着授箓之后的状态。 此刻的我,已然诞生了“炁”感。 也就是授箓时的“红黑贡气”。 这里的“炁”,是中国古代的哲学概念,指产生和构成天地万物的原始物质。 所谓“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这里的“一炁”,讲的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 它是一种意识流,也是“场”的一种状态。 虽然中医、风水著作中常写作“气”,但实际上应是“炁”。 养生概念中,“炁”是一种疗愈能量,存在于宇宙万物间一股生生不息的能量流。 武侠、玄幻小说中,所讲的“真气”、“劲力”和“内功”,讲的也是它。 总之它就是这样一种概念,大家对此或许都有了解。 而我所作的,便是感受其存在,并且将其注入身体之中,然后使其在经脉之中,将其推动,使其流通。 相关方法,我其实自小就学过。 但当时的我,并无炁感,所以更多的时候,只不过是站桩扎马步,顶多也就锻炼下身体而已。 而此刻运转,却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不但如此,我还能够结合风水气象,观山望水,与之前所学种种结合一处。 这种感觉,就仿佛在一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然,这么说还是有一点儿夸张。 事实上,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我这一朝闻道,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其中,尽可能地将其融会贯通。 然后想办法实操…… 但仿佛有人不愿意让我太过于舒适,在第三天傍晚,阿忠的电话还是打了过来。 他告诉我二店的店长丹尼斯离职了。 临走时还带走了二店的所有dm(主持人)…… 他听到此事,立刻赶往了二店,将丹尼斯和那几个离职的dm堵住了,但丹尼斯铁了心要走,根本就拦不住。 说完这些,电话那头的阿忠很是沮丧地说道:“秀哥,对不起,我本不应该这个时候打扰你的,但问题是目前丹尼斯谁也拦不住……” 我听完电话,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很快到。” 之前我一心一意地求活,其它的事情都暂时放下。 所以即便听到了阿忠的警告,我也置之不理。 现如今我有了求活的希望,也完成了授箓,也算是有空闲,来处理之前留下的各种麻烦了。 我所在的吉丰小区,离二店并不算远,打个的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地方。 来到二店,门口这儿围着一群人,里面还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推门进了店里,瞧见阿忠正怒气冲冲地指着一头黄发的丹尼斯骂道:“……姓黄的,敢情你还记得秀哥的好啊?当初你就是一个臭保安,要不是秀哥把你招进来,手把手地带你,费心培训,你觉得你能够有现在的水平和地位吗?还记得秀哥把你提成二店店长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你喝多了酒,哭着说你一定好好干,一定不辜负秀哥的信任……” 黄毛丹尼斯却是一脸不屑,气冲冲地骂道:“少他妈在这里跟我翻旧账——是,他许秀是带着我入了行,也教了我不少东西,甚至还对我委以重任……但那又怎样?许秀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所有恩怨情仇,也都全部报销了……” 双方剑拔弩张,仿佛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我瞧见,摇了摇头,越众而出,开口说道:“谁说我得了绝症,就要死了?” 听到我的声音,原本一触即发的两人,却都停了下来,随后惊愕地看向了我。 阿忠赶忙迎了上来,开口说道:“你来了啊?” 而丹尼斯则待在远处,满脸冷笑地打量着我。 原本对我毕恭毕敬的他,此刻却是一脸不屑,看着我仿佛看着一死人似的。 我毫不在意,脸上挂着淡淡笑容,说:“丹尼斯,啊不,黄二球,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造我的谣,还咒我早死?” 既然撕破了脸,丹尼斯对我也再无敬意,只是冷笑着说:“秀哥,你昏倒在店里,然后被人送去医院,确诊癌症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怎么叫做我造谣呢?” 我平静地回答:“那是医院误诊了,不算数的。” 什么? 我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一脸愕然。 即便是阿忠,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而丹尼斯直当我嘴硬,嘿嘿笑着说道:“秀哥你真爱开玩笑,医院里白纸黑字的诊断书,你都说是假的……” 我也没有多说,只是平静地问道:“所以,你要离职,对吧?” 丹尼斯点头,说对。 我又看向了丹尼斯身后的几个dm,问:“你们也要离职?” 他们几个都是我亲手培训出来的,对我还算敬畏,全部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不敢说话。 不过还是有一个平日里跟丹尼斯走得很近的男生开口,说:“嗯……” 我又看向另外两个女生,瞧见她们都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我没有再问,而是说道:“行,阿忠,让丹尼斯和威廉去总店结工资。” 听到我的话,两人都很惊讶地看着我,显然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 不过我这时又补充了一句:“黄二球,马东,你们入职培训的时候,是签署过竞业协议的——一年之内,你们不能从事与剧本杀相关的行业,包括且不限于主持人等职务,否则会被索赔六十万到九十万不等的培训费……” 说到这里,我盯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两位,请一定要谨记这个条款,否则到时候大家对薄公堂,就真不好看了,知道吗?” 第12章 许老板,社会人 丹尼斯和威廉,这两人是铁了心要走,所以即便是合同里有竞业协议在,也完全不在乎。 或许他们觉得,我们“迷踪”线下店不过就是一小公司,而且老板恐怕也命不久矣,根本没办法去执行这样的条款,刚才所说的,不过是口头威胁而已,是不可能落实到具体层面上来的。 又或者,他们获得了某些承诺和支持。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并不在意。 我对此也不点破,而是十分大方地放他们离开,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绝对是被人挖角,收到了溢价合同跳的槽。 现如今他们既然心不在此,我也没必要强留。 等到时候尘埃落定了,我再找他们要一笔赔偿费,岂不畅快? 所以我将人放走,随后又留下二店剩余的工作人员,简单地开了个小会,又让阿忠调了两个我们之前兼职群中的大学生过来救急,算是稳定了局面。 弄完之后,我和阿忠来到办公室这边坐下。 他焦急地问我:“秀哥,你刚才讲的误诊……” 说一千道一万,目前迷踪线下店最大的危机,并非别的,而是我的身体状况。 我要是没有问题,那么线下店就算有再大的危机,都可以迎刃而解。 而如果我一旦有事,今天这样的场面,恐怕会源源不绝…… 毕竟,我才是线下店的核心竞争力。 迎着阿忠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我半真半假地说道:“病肯定是有的,不过没那么严重,而且我最近得了一个老中医的偏方,服用过后,情况很不错,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如果持续的话,多活十几年都没问题……” 阿忠打量了我一会儿,最终还是被我此刻不错的气色给说服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阿弥陀佛,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聊完这个,阿忠跟我聊了一下最近店里的运营来,大概意思,就是因为我的病情,使得人心浮动,绝大部分人都有些惴惴不安,怕不长久…… 他虽然是二老板,但我毕竟才是真正的创始人,没办法做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除此之外,最近因为剧本杀的持续爆火,使得同行的竞争,逐渐变得激烈。 不少狼人杀线下店、密室逃脱等店铺,也有往这方面转型的想法…… 而一个剧本杀线下店真正的核心竞争力,除了足够精彩、有趣的剧本,以及店面环境之外,优秀的剧本杀主持人,也就是俗称的“dm”,也是非常重要的。 甚至占据了巨大的因素。 在这点上,我们其实一直都是很有优势的。 因为在这个领域早就是骨灰玩家的我,在开店之前,就手把手带出了一批足够优秀的主持人。 对于如何控场、引领、烘托气氛以及复盘,我都尽可能地精心培训。 所以我们店里的这批dm,在整个圈子,都算是小有名气…… 之前因为有着我的存在,以及合同里面的约定条款,使得所有人都很有向心力,昂扬向上。 但因为我突然的病情,却让原本的趋势,顿时就停滞下来。 对此我十分了解,当下也是对阿忠安慰道:“放心,我现在回来了,一切有我呢……” 当然,除了安慰阿忠之外,我还打算树立起他的权威,让他负担起更多的责任来。 毕竟我的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宜继续冲在一线上了。 坐镇后方,或许是我最优的选择。 那天我跟阿忠聊了许久,言传身教一番,随后又在二店、一店开了小会,并且还重新确定了一个二店的临时店长。 作为迷踪线下店的创始人,我本来就有着足够的威望,这边露面,并且确定众人信心之后,基本上也就把情况给稳定了下来。 如此折腾一番,差不多也到了凌晨一点左右(性质不同,周末可能会营业到两点)。 最后一批客人也都离开了,我看着准备下班的大家,拍了拍手,开口说道:“走,叫上二店的兄弟姐妹们,我请大家吃火锅去……” 众人欢呼雀跃,一下子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壮志踌躇的创业阶段来。 聚餐的地方,在一家很有名的老山城火锅,两个店除了休假的,总共十五人,分作两桌而坐,都是些年轻人,又加上我有意将气氛打开,让大家这段时间压抑的心情放松些,一时间推杯换盏,欢乐得很。 有人跑来给我敬酒,阿忠帮挡,却被我拦下了。 我对大家说:“虽然是误诊,但我身体也的确有些小麻烦,目前在调养,所以不跟你们多喝——我敬大家三杯酒,然后你们自己拼……” 众人皆笑,纷纷说好。 我这边三杯山城啤酒喝下,便换了可乐,然后开始专心涮起了火锅来,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不是在店子里,特别是我们店里阴盛阳衰,漂亮妹子很多,那些男生们便特别喜欢献殷勤,一时间热闹得很。 我一边吃着火锅,一边与阿忠低声聊着,他虽然担心我,但瞧见我似乎与平日里并无异样,也松了一口气。 如此吃吃喝喝,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 二店先前本来准备跟丹尼斯、威廉一起离职的两个妹子喝多了,跑了过来,正在一边哭着,一边跟我做思想汇报,表达衷心。 这时突然我跟前多了一个巨大的人影,直接将灯光都挡了半截。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那人居然正是先前我见过的大老王。 这哥们有差不多三百来斤,走起路来那叫一个“颤颤巍巍”,看得旁人都惊心动魄。 我赶忙站起来,招呼一声:“王哥。” 大老王伸手过来拍我肩膀,说:“许老弟你不够意思啊,吃火锅,不去我的店子里,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不存在——主要是这离我们公司很近……” 大老看了一下我们这两桌,王有些诧异地问:“许老弟是是做什么行业的?” “剧本杀线下店!” “哈?” 我大概跟大老王解释了一下,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笑着说道:“老弟你们这个是新兴行业,我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感觉还是很厉害的样子……”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老弟,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愣了一下,瞧见他满是期待的样子,点头说道:“当然。” 我吩咐了阿忠一声,让他照顾好大家,随后与大老王出了店子,来到了旁边的楼道口。 两人站在临街的楼道上,大老王递给了我一支华子。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而大老王则很自然地给我点上…… 瞧见他这殷勤的样子,我心中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位可是王芳露口中那“很有能量”的人。 而这一点,在他几乎是隔日就帮我找到那“崩漏带下紫河车”,就能够验证得到。 之前的时候,大老王对我也只是交情泛泛,大家不过是交易双方而已,按道理说,他不应该对我这般殷勤。 当然,也不是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看得出来,大老王对我,应该必有所求。 我心中思量,也没有点出,而是优哉游哉地吸着烟,等着大老王先开口。 毕竟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果然,半根烟抽完,大老王闲聊一会之后,却是开始说出了来意:“许老弟,老哥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修行者这个行当的?” 我听了,掸了掸烟灰,然后问道:“王哥你这话怎讲?” 大老王瞧见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顿时就来了劲儿。 他满怀期望地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老哥我有个朋友,其实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这边出了点问题,是关于那方面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情呢,我有专门的朋友处理的,但那兄弟先前去了暹罗进佛牌,中途出了点变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就有点麻烦……” 哦? 原来如此…… 我心中了然,随后问道:“你跟我讲这些,是不是因为王芳露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到我的问话,大老王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跟王小姐其实也不熟,这些事情,更不可能找她打听……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你找我买的东西,比较像那种行业的……” 听到大老王的话,我下意识地沉默着。 之所以没有断然否决,是因为我已经感觉得出来了——这位大老王,似乎也算是这个行业里面的人…… 就算不是那种真正动手的大师傅,也是牵线搭桥的人。 这种人呢,人脉很广,而且还有能量。 紫僵小影想要再次进阶,更上一层楼的话,需要更多的稀罕东西。 这些东西除了寻常的中药之外,还有两味药十分难得。 一味是百年何首乌。 一味是猪嘴夜明砂。 这些东西,找一般人是基本上没可能的,但或许大老王这里,会有路子。 所以跟这位老哥保持一定的联系,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且爷爷教导我,要多行善事。 如果我能够帮到大老王的这位朋友,说不定也是一份造化……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如果我懂这方面的事情,传到了王芳露那边,又传到了她父亲王永白耳中,会不会给人惹上麻烦。 就在我思索这内中得失的时候,大老王瞧见我这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当然,许老弟,这件事情,我们按照行规来,一定给够仪呈的……” 仪呈? 给钱?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多少?” 大老王一听,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笑了:“二十万!” 第13章 忘情水(二合一) 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目,我的小心脏哟,忍不住就激烈跳动了一下。 这可不是二十块、二百块…… 而是二十万! 一个相当让人难以抵御的数目。 要知道,我在山城扎根,奋斗这一两年,加上前些年的努力,手上也就才余了五十来万。 而这水平,在同龄年轻人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毕竟,现实生活,又不是逼乎、或者抖音、快手那种哄小孩的网上平台…… 上一次买药引,我花了十八万。 紫僵小影的练成,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一件无比振奋的事情。 但有一个隐患,也让我一直为之担忧。 那就是这炼制过程,其实相当烧钱。 因为许多的材料,都是正常渠道没办法购买的。 物以稀为贵,不但难找,而且费钱。 一般人,根本玩不起。 穷文富武。 而以我之前的能力,基本上是没办法负担得起紫僵升级所需的经费。 但如果我能够从这里找点钱的话,或许就能够维持下去。 但即便很心动,我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一来我并无把握,二来也我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从来没有上杆子的买卖”…… 所以我只是说道:“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我怕我未必能帮上忙……” 大老王说你帮忙参考、参考也行。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老王告诉我,说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姓管,管老板呢有个女儿,二十多岁,最近都准备要结婚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状态,特别不好,总是夜不能眠,整宿整宿不睡觉。 据说一旦睡着,就会听到婴儿啼哭,辗转反侧…… 如此这般,原本乐观开朗的女孩子,一下子暴瘦二十多斤,而且人也十分惊疑,神神叨叨的,别说工作了,就连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 她不是快结婚了吗,男方那边也挺着急,不断介绍医生。 没有效果后,怀疑是沾染了脏东西,于是还帮忙请了佛珠和符卦,但都没有缓解。 最后人家都已经考虑退婚了。 管老板着急,就求到了他这儿来。 讲到这里,大老王对我说道:“那孩子挺可惜的,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你要能帮,我欠你一人情……” 我想了想,对他说:“这事我应下了,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忙,所以得去瞧了之后,见个面,才能给个准话。” 大老王很高兴:“那行,我跟他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说今天晚上太晚了,明早吧? 大老王点头,说那我先去跟他讲一声…… 我应下,回到店里继续吃火锅,大伙儿瞧见我出去这么久,纷纷吵着让我罚酒三杯,我连忙挡酒,气氛一时很是热闹。 正玩闹间,一个满脸油腻的中年男人被大老王领着过来。 我起身来招呼,大老王跟我介绍这位就是管老板。 管老板对我十分热情,先是敬了一杯酒,然后又与我寒暄了一番,最后交换了电话和微信,以及约定了明天早上的时间。 一番折腾之后,他瞧见我这儿挺多人,也不再叨扰,拱手离开。 差不多两点半,这边散了,我带着阿忠去结账,结果前台说老板吩咐免单了。 阿忠瞧见,对我说道:“秀哥,可以啊,路子挺广的……” 旁边几个员工瞧见,看着我也满是敬意。 我心里很舒服,平静地笑:“都是朋友给面子……” 大伙各自散去,我打的回了新住处,第一时间就是查看那神秘皮盒,确定紫僵小影无恙之后,这才轻松,敢去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我按照管老板分享的地址,抵达了他家。 管老板家住在火锅店附近,这一片是老城区,街巷杂乱,他家是一栋自有的五层楼房,倒也好认。 来到管老板家的楼下,我正要给他打电话,却在门口旁边的排污沟停了下来。 随后我蹲下身,看了一眼排污沟里,一个不显眼的红布袋。 那红布袋被沟中淤泥半掩,敞口处能够瞧出一些染过红的生糯米粒…… 瞧见这个,我想起来什么,往后退了几步。 果然,我瞧见在墙角缝隙的青苔间,夹杂着一些金银纸箔…… 这种纸箔,一般会出现在白丧之事,和坟头上。 寻常地方,是基本不可能瞧见的。 但这玩意,在管宅的好几处外墙夹缝中,都出现了。 瞧完这些,我心里有了一点把握。 随后我来到大门口,给管老板打了电话。 管老板就在家里等着,电话一接通,人便下来了,将我迎上去。 他家一楼租给旁人做门面,二楼三楼出租,家人住在五六楼。 上楼的时候,我跟他聊了一下这房子,管老板乐呵呵,不经意地说起这一片快拆迁的事情,眉头扬起,很是得意…… 不过等来到四楼客厅这边,听到房间里传来尖利的叫声,管老板的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我看着他,他则苦笑一声,说:“她好多天没有下楼,更别说见外人了,我叫她妈劝一下,先等等……” 我点头,说好。 管老板引着我在客厅坐下,又给我泡了茶,然后跟我闲聊起来。 说是闲聊,其实也是旁敲侧击,似乎对我并不是很信任。 毕竟我长得也太年轻了,而且看穿着打扮,也不符合他对“老先生”的想象。 当然,我这边也只是过来帮忙瞧一眼的,虽然心里没底,但负担倒也不多,所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紧接着管老板也坐不住了,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房间里去。 随后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其间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管老板铁青着脸走出来,对我说道:“小许先生,她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脑子不清楚了,咱也别管了,你直接过去,看能不能瞧出点什么来……”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 然后我在管老板带领下,来到了他女儿的卧室门口,瞧见屋子里一片凌乱,床上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子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一脸惊恐。 而她跟前则有一个中年妇人,一边抱着她,一边哭泣…… 我打量了一眼那女孩子,发现她长相还算清秀,甚至有点像一位经常口不择言、性子很直的女明星。 但她整个儿都很瘦,即便因为蜷缩而看不出身材,但那张小脸却有点儿皮包骨头的感觉,眼圈很重,皮肤枯黄,头发杂乱…… 不仅如此,我似乎还隐隐瞧出一点儿黑气。 这黑气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十分隐约,但我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很显然,因为得到“授箓”的关系,我已然入门,以前跟着爷爷学过的相术,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对于这一点,我心中有了点把握,随后问向旁边的管老板:“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管老板这边还没说话,床上蜷缩着身子的年轻女孩突然尖利地喊道:“我都说了,我没病,没病,不要过来害我……” 说完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目通红,似乎还有狂躁的倾向。 她母亲瞧见,赶忙抱住她,哭着喊道:“乖女,乖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但那女孩却不信,身子不断发抖,情绪暴躁,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瞧见这一幕,我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缓声说道:“没事,我不会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没想到我往前走去,那女孩仿佛受到刺激,一下子挣开了她母亲的怀抱,冲着我歇斯底里地大吼:“你走开,你走开!” 就在这时,我却突然出手:“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净心神咒》,出自《早晚功课经》,是道教诸多门派普遍遵行的八大咒语之一,广为流传。 很多人都会,但有没有效果,就真的见仁见智。 不过授箓之后的我,自有箓位。 此刻使来,却有奇效。 几乎是当我的右手拍在女孩额头,轻轻一贴,原本狂躁的她却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只是眼神,多少有些迷离。 我毫不在意,看着恢复平静的她,缓声说道:“我知道有坏人,让你寝食难安;而我,是过来帮你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我反复不断地说着,那女孩听着听着,突然双手抱脸,哭了起来。 这时她母亲也过来,抱住她,不断安慰:“好了,乖女,没事了……” 我在旁边看着,等女孩情绪舒缓一些,然后开口说道:“你好,我叫许秀,是你父亲请过了帮你的,能跟你聊一下吗?” 女孩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略微有些凹陷的双目看着我,点了点头。 旁边的管老板和他老婆瞧见我一下子就镇住了女儿,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我当着两人的面,与管钰儿,也就是管老板的女儿聊了起来。 根据管钰儿的描述,大概是一个半月之前开始的,基本上也是大老王描述的那些,就是听到婴儿啼哭,一闭上眼睛就是这种幻听,服用什么药物都缓解不了…… 一开始她还不觉得,搞到后来,整个人就崩溃了。 …… 我跟管钰儿聊了一会儿,听完之后,皱眉想了一下,问:“这样啊,那你……有怀过小孩吗?” 管钰儿一脸错愕,随后有些尴尬地说道:“我除了这个未婚夫,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呢……” 哈? 我听完,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她,发现她双目清澈,并不像是在撒谎。 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管小姐,我是来帮你的,但如果你我之间都不能做到真诚的话……” 管钰儿一听,双目又红了,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地说:“我干嘛要骗你啊?” 说完她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但这个时候,我却注意到旁边的管老板,和他老婆的脸色,却多少有几分古怪。 这一幕我瞧在眼里,却并不多说,赶忙安慰了管钰儿几句,随后便结束了谈话。 随后我出了房间,来到客厅这边。 管老板跟了出来,将门关上之后,领着我来到阳台,低声问道:“小许先生,怎么样,看出了点什么东西没?” 我看着满脸关切的他,毫不客气地说道:“管老板,我是看了大老王的面子,过来帮你的,但如果你们讳疾忌医,不肯说真话的话,那就当我没来过吧,告辞……” 说完我作势要走。 管老板见识过我的“本事”后,赶忙拦住我,低声下气地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房间说道:“管老板,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女儿看着虽然年轻,但人中直且深,腰圆背厚颈长,眼角略微松弛……一看就是有过生育的面相,为什么骗我说没怀过小孩?这事儿关系到后面的一堆东西,能瞒着我吗?” 管老板听到,一脸惊愕地看着我,随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对,的确是有此事,但我女儿,并没有骗你……” 我听得一头雾水,没明白他话里的逻辑,皱眉说道:“什么意思?” 管老板却低声说道:“钰儿……她服用过忘情水,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啊? 第14章 有那么一段情 忘情水? 管老板瞧见我眉头皱起,以为我没听过这东西,于是想要跟我解释:“不是刘巨星唱的那个……” 结果他刚开口,便被我拦住了:“你不用说,我知道这玩意……” 忘情水,这是楚巫的一种手段,在《三王尸经》中有过记载,主料是一种叫做“幽冥草”的植株,加上蓖麻油以及一些别的东西,调配出来的药剂。 这东西在某些人手中,经过一定处理,的确能够起到抹除记忆的效果。 但问题是,它还具有一定的毒性。 如果使用不当的话,甚至有一定概率会让人直接变成白痴…… 我跟他讲起这玩意的副作用之后,黑着脸问道:“你女儿怎么会服用这么恶毒的东西呢?” 管老板却是干笑着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找的人十分靠谱,那东西绝对可靠,而且效果也很好……” 我听完,盯着管老板问:“是你给你女儿服用的?” 管老板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点头说道:“对,是我——另外我还给她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所以对于你问的事情,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个不怪她……” 听完我一脸无奈。 这个的确不怪管钰儿,那怪谁呢? 我瞧见满脸讨好的管老板,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不过对方是客户,也是最后给钱的人,我也不好训斥对方,只有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管老板沉默了一下,掏出烟来,问我:“来一根?” 我摇头,说:“不了。” 他不再相劝,而是自顾自地点燃一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长叹一声,说:“唉,这都是家丑啊……” 随后,管老板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来。 他这儿的二楼三楼,被弄成了群租房,拿出去出租,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就跟租房的一个小伙好上了。 那家伙是个乡下的穷小子,在街头卖画为生——说是画家,却又不是学艺术出身的,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所以饥一顿饱一顿,穷得叮当响…… 那家伙除了长得一张好脸,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但就这,却把他的宝贝女儿给骗得团团转,甚至还怀了那小子的孩子。 起初他女儿一直瞒着,等到孩子差不多三四个月,快显怀了,这才瞒不住,然后两人找管老板坦白了…… 管老板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本来指望着她找一个乘龙快婿,没想到居然碰到了这么一人。 他哪里肯罢休? 讲到这里的时候,管老板愤愤不平:“那小子以为能先上车后补票,将生米煮成熟饭去,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又怎么可能将女儿交给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二流子呢?所以我就找了人……” 忘情水,是管老板一个朋友介绍的。 给药剂的人,在山城这边也挺有名气和口碑。 一番下来,本来要死要活,拼命要嫁的女儿消停了,然后他又趁着药效没散,做了打胎、修补手术,休养半年,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家世不错的留学海龟…… 一切似乎都挺不错,但突然间,女儿就跟中邪了一样,发了疯。 …… 听完管老板的叙述,我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讲的简单,但我却能够想象得到管钰儿所承受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得了的。 管老板瞧见我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许先生,我也瞧出来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就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我却摇了摇头,说:“管老板,你这件事情,做得太伤阴德了,一切都是报应,我可能帮不了你。” 管老板一听,大惊失色,慌忙拉着我的手,不断哀求。 他一开始说可以加钱,被我拒绝之后,又拦住我,然后还当着我的面,给大老王打了电话。 随后他把接通的电话,给我递了过来。 我可以不给管老板面子,但对大老王还是有事相求的,无奈只有接过了电话来。 随后我在电话里,跟大老王聊了一下。 电话里,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大老王,说这件事情,管小姐极有可能是被那打掉的婴儿怨灵给缠上了…… 怨婴这东西呢,说起来挺复杂的。 如果处理不好,怨气难以消散,可能会持续一辈子。 大老王对这个也挺懂,直接问我:“许秀,你就说这个怎么弄吧?有没有办法?” 我沉吟了一下,说:“也不是没有,不过很难……” 大老王对我说:“老管是我打小的邻居,这件事情虽然他做得不对,但总也不能不管。你这边有什么要求,直管跟我提,我来跟他讲……” 旁边的管老板听了个真切,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小许先生,你有什么要求,直管说就好。” 我瞧见他那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随后我对他说道:“怨婴缠身,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最关键的,是将其怨气化解,一切麻烦也就自然而消——说实话,你女儿如果还保留着过去的那段记忆,唤醒母爱,说不定就能够化解这一切……毕竟孩子只是缺爱,越是得不到,怨气就会越重……” 管老板听了,一脸错愕:“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头说道:“对,所以目前来看,唯一的化解方式,就是让她恢复那段记忆,然后想办法化解怨婴的怨气,将其超度彼岸——否则这样一直拖下去,就只有同归地狱了……” 管老板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期期艾艾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让女儿忘记了过去。 结果现在却又得将一切辛苦抹杀。 更要命的,是等女儿恢复了记忆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呢? 正因如此,管老板方才左右为难。 我没有理会他的郁闷,平静说道:“说不定也有,管老板可以另请高明,或许能够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听到我的话语,管老板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犹豫地问道:“给忘情水的那位师傅,说他的这药剂效果十足,绝无反复——这药你能够解?” 我叹了一口气,说:“若是刚刚服下,我或许能解,但现在时间过了那么久,我肯定是没办法完全让她恢复从前,只能想办法,让她短暂地恢复一下,可能就几个小时,然后利用这段时间,尝试着化解怨气吧……” 听完我的话,那管老板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那行,这完全没问题……” 我瞧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自然也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但我却直接打破了他的期待,开口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虽然只是两个小时,但口子一开,忘情水的功效可能就不会稳固,偶尔会有记忆恢复现象出现……” 管老板问:“那能不能再次服用忘情水,巩固一下呢?” 我听了,完全就黑了脸下来:“管老板,我再次跟你重申一遍,忘情水的辅料之中,有一味是蓖麻油,那玩意毒性很大,过量能够致死——之前就很侥幸了,你再来一次,是准备直接将你女儿送走吗?” 管老板被我“训斥”完后,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你说的,是偶尔会,但不是全部,对吧?” 我含糊说道:“就是,有一定的几率吧……” 管老板终于拍板了:“那行,就这样吧——需要什么东西,你直管说……” 我当下给他开了张单子:枸杞子,淫羊藿,沙苑子,五味子,山芋肉,夏枯草,桑枝、桂枝…… 瞧见这些,管老板一头浆糊,随后直接给我转了五万块,对我说道:“小许先生,这些钱你先拿着,就当是定金吧——回头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把尾款打给你……” 我没有拒绝,点头说道:“好,那我先去采办,一会儿过来熬药。” 当下管老板开着车,送我到了附近的药材市场,我们逛了差不多两小时,终于将忘情水的解药单子配齐。 弄完之后,两人又赶了回来,开始熬药。 熬药的过程,我没让管老板参与,因为不想让他瞧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 毕竟这方子是《三王尸经》里记载的,但我却是第一次熬。 怎么调配,何时加入,这些虽然都刻在脑海里,但实操却还是挺麻烦的…… 如此忙碌,一直到了晚上才弄好。 随后我开小火,让药剂在灶台上温着,而我则和管老板在客厅里喝茶。 一开始管老板的媳妇也在旁边陪着,但毕竟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到了十一点多就撑不住了,回房睡觉。 而管钰儿则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别说管老板,就算是喝了一肚子浓茶的我,都有点儿熬不住,眼皮开始不断地打架。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我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啊……” 第15章 一位母亲 这声尖叫,直接让昏昏欲睡的我瞬间清醒。 已经轻微打鼾的管老板更是一哆嗦,差点儿摔下了椅子去。 我没有管他,一个箭步,便冲到了管钰儿的房间门口。 她这门上本来是有锁的,但自从她出事后,那门锁就拆了,所以我直接推开了门,瞧见屋子里开着灯,那管钰儿蜷缩在床头,双手抱着胸口,瞪着床尾,双目微凸,歇斯底里地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我下意识地朝着床尾瞧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但此刻的管钰儿,却仿佛瞧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浑身都在颤抖着。 随后她瞧见了我,几乎是一下子就跳下了床,伸出双手,朝着我这儿跑来,似乎想要抱住我,缓解内心之中的恐惧。 但刚刚跑了两步,她却猛然一顿,随后直接摔倒在地,双手乱挥,双脚乱蹬,状若疯癫一般地痛苦哀嚎:“你走开,走开,呜呜呜……” 管老板赶了过来,瞧见自己女儿这模样,顿时就六神无主,一脸惶然,冲我焦急喊道:“怎么办,这么怎么办?” 他媳妇这时也醒了,满头蓬乱,穿着睡衣跑出卧室,口中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如此一片乱象,我却没理,深吸了一口气,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 我咬了一下,没咬破…… 疼! 这时管老板夫妇更急了,想要冲进房间里去。 相比两人,我果断得多,直接一把将人推开,冲着他们喊道:“去拿药!” 我声音很大,表情又凶,却将两人给镇住了。 随后管老板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而我则一狠心,将指尖咬破,将那流出来的血涂在了右眼皮之上。 涂抹完毕,我睁开眼睛来,再一次打量房中。 这一次,依旧没有瞧见任何的异样…… 等等! 我突然间瞧见,整个屋子里,似乎有一个让人无比压抑的气息在流动着。 这玩意,就好像是墨水滴落水池,晕染出来的墨迹…… 但它并不是一种颜色,而是一种让人难受、近乎于黑色的气息。 果然,果然! 感受“炁”之后,再通过精血开眼,我终于触摸到了那阴气的源头。 然而此刻也仅此而已了。 尽管感受到了那个负能量充斥在房间里,但我却依旧捕捉不到具体的形象,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触及的气场…… 这时管老板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推开了哭泣的妻子,走到了我跟前来,问:“怎么弄?” 此刻的我,其实心中也是慌得不行。 我毕竟也只是刚入这一行,又不是老司机,要说一点儿不动容,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在这管老板夫妇面前,我却还是得强装镇定。 当下我也是一挥手,说:“走,你俩帮我按住钰儿,我给她喂药……” 之前没喂药,是因为不确定那怨婴在何处,何时会来。 此刻既然来了,那么就得赶紧抓紧时间了。 随后我们三人挤入房中,管老板和他老婆帮忙,按住了管钰儿,而我则端着盛有药汤的碗,朝着她嘴里喂去。 之所以强迫,是因为此刻的管钰儿,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困境,完全没办法认出我们。 她拼命的挣扎、反抗甚至嘶吼、惨叫…… 这中间,我差点儿将碗里的药汤给洒脱了去。 不过好在有着管老板夫妇的帮助,我总算是将碗里大半的药汤,给喂进了管钰儿的口中。 为了防止她吐出来,管钰儿母亲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儿捂住女儿嘴巴。 她哭得稀里哗啦,管老板也不好受,眼睛也红了…… 我则将碗往旁边一扔,口中开始不断念着《净心神咒》,试图让她稍微变得安静一些。 但此刻的管钰儿似乎受了太大的刺激,拼命地挣扎着。 足足过了四五分钟,她方才因为脱力,没有再试图反抗…… 她被自己父母按着,除了胸口起伏之外,不再动弹。 当管钰儿消停下来的时候,管老板夫妇也终于松了口气。 而我也有些脱力,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毕竟,我在几天之前,可还是一位绝症病人。 虽然因为授箓,我的病情得到了大大的缓解,但却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痊愈。 此刻的我,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十分勉力了。 瞧见管钰儿不再发疯一样嘶吼闹腾,我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后背一片发凉,却是上衣被汗水给全部浸透…… 因为管钰儿的消停,场间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与先前的闹腾,形成了鲜明对比。 过了几秒钟,管老板惊魂未消地问:“小、小许先生,好了吗?” 我刚要答话,突然间房间里黑了一下。 随后又亮了。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结果房间里又黑了一下。 紧接着又亮了起来。 原来是屋子里的灯,忽明忽暗,变得闪烁起来。 这一明一灭的光线,让刚刚和缓下来的气氛,突然间又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我有些心虚,开口说道:“是线路连接不良吗?”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感觉不对。 因为我原本很正常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虚幻…… 甚至还有层层叠叠的回响。 而伴随着回响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婴儿的啼哭声。 这啼哭,乍一听,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仔细听,却就在耳边…… 而且有如雷鸣! 这感觉,就好像是原本有些失灵的耳机,突然间好了,音量直接调到了百分之百……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突然一下子就黑了。 不光是管钰儿的房间,就连客厅里也是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有远处城市的微光……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想要爬起来。 而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灯,突然间骤亮。 这时我瞧见坐在墙边的一家三口。 刚才为了按住发狂的管钰儿,管老板夫妇也是费尽了力气,不但双手按住女儿身子,甚至还压在了她身上去…… 两人满头大汗,也是辛苦无比。 但此刻,管老板和他老婆依旧却在灯亮的一瞬间,突然都放开了管钰儿,双脚前伸,靠墙而坐,就好像两个布娃娃一样的造型,十分整齐。 不仅如此,他们的脸上都无喜无悲,显得十分平静,甚至有点麻木。 并且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黑灰,汗水也凝固了。 双眼无神,并且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这场景,让人错愕。 我下意识地朝着中间的管钰儿打量过去。 此刻的她,依旧是之前那一副瘫软模样,而且双目紧闭着,看上去似乎要比管老板夫妇,要正常许多…… 但就在我这么一想的时候,她却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来。 天啊!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 两颗眼球就好像乒乓球一样大是,大半都是惨白,但发红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最中间的瞳孔就好像一团跳动的黑色火焰,仿佛就要挣脱眼球,直接跳出来一样…… 说实话,因为爷爷的耳濡目染,我自小就是一个胆大的人。 虽然后来一直没有见过诸般灵异之事,但恐怖片从来都是能看睡着的那种。 即便是最阴森、惊悚的日本、泰国片,我都完全无感。 但在这一瞬间,与那双诡异的眼睛对视,我就感觉头皮发麻,一股让我窒息的恐惧感从脚板底直升天灵盖…… 心脏在这个时候,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样地大喊:“啊……” 但还没有等我爬起来,那已经完全不对劲的管钰儿就跟弹簧一样跳起,抬腿一戳,直接将我给踹到了门上去。 我听到“砰”的一声,后背重重撞到门上,滑落下来的时候,就瞧见有着一双可怕眼睛的管钰儿,面目狰狞地朝着我冲来。 都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就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 原本已经脱力的管钰儿,此刻双手却劲道很大。 那双手,就跟钢浇铁铸一样。 我几乎一下子就眼前一黑,差点儿背过气去。 但在这个时候,原本恐惧到失神的我,却反而因为疼痛而惊醒过来。 也就是这时,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玄门六品。 我可是授了《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的玄门六品! 刚才与管钰儿对视的时候,我因为恐惧而忘却一切,但在这一瞬间,我却突然间找回自信。 尽管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我却还是试图着重新掌握局势。 即便是脖子被死死掐住,甚至都没办法说话…… 但我却在心中,反复不断地持咒默诵着。 与《净心神咒》同出一门的《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一通念完,我又念一遍。 即便是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反复发黑,我也没有停止。 反复念诵之间,我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手,力道在某个时候,突然间松懈了下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但到了后来,我却猛然抽了一下。 随后我睁开眼来,定睛一看,瞧见管钰儿居然放开了我。 不仅如此,她那狰狞怪异的模样也完全消失了,原本突出的眼球也不见,还变得泪眼婆娑,悲伤地呢喃喊道:“轩轩、轩轩……” 第16章 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缓过一口气来,随后满是疑惑:“轩轩?” 那悲伤得不能自已的管钰儿,哭着说道:“对,轩轩,它是我和宝哥一起商量的名字,只可惜最后没有用上,啊啊啊……” 说到这里,她哭得越发伤心,声声啼血。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 应该是我先前熬制的药汤功效上来,将那“忘情水”的药效给解除了。 此刻的管钰儿,应该回想起了先前种种,不只是曾经的情郎,还有怀在肚中、那未曾出世的孩子…… 大梦一场,却失去所有,这让她如何能够释怀呢? 我瞧见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原本失去意识的管老板夫妇似乎也回过神来,瞧见痛哭失声的女儿,百种滋味在心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管钰儿哭得快要昏死过去,我瞧见,下意识地想要去扶,没想到她却是趴在地上,从床底深处,拽出了一个沾满灰尘的布娃娃来,抱在了怀里。 那布娃娃看上去是用很廉价的布料手工制成,唯一可取的,大概是面部被人用颜料勾勒过…… 乍一看,还真的像是个婴孩。 这东西,想必是那个叫做“宝哥”的人,送给她的纪念之物吧? 管钰儿将满是灰尘的布娃娃找出,抱在了怀里,然后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哭喊道:“轩轩,妈妈对不起你啊,轩轩……” 她原本就已经暴瘦,有气无神,此刻过度悲伤,一边哭泣着,一边浑身抽抽。 她母亲瞧见,心疼得不行,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过来抱自己的女儿。 但旁边的管老板却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满脸惊恐,死死抱住管钰儿母亲的身子,不让她上前来。 而这个时候,右眼皮上抹了血的我,却是瞧见一大团的“阴气”,似乎凝聚在了管钰儿怀中。 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感觉那布娃娃用颜料勾勒的脸,就仿佛变成了真的一样…… 只不过那婴孩满脸青色,一点儿都不可爱。 而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它仿佛还瞧了我一眼。 我与它对视,瞬间就回到了刚才被管钰儿吓得失神的时候…… 不过此刻的我,不再弱鸡,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我平静地看着管钰儿怀中的布娃娃,然后口中不断地念着川西安魂词。 当然,即便是授箓之人,这玩意也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只是试图着消除内中的戾气,将气氛缓和下来而已。 真正有可能化解怨气的,只有一人可以。 那就是恢复了记忆的管钰儿。 至于能不能呢? 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此刻的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滴答、滴答…… 时间似乎在缓慢地流逝着,而管钰儿最终也因为过度悲伤,哭得昏死了过去。 而她怀里的布娃娃,也趴在了她的身上。 房间里依旧阴气弥补,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但那凉意,却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管钰儿昏死过后,我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口中的川西安魂词,叹了一口气。 我半蹲在地,沙哑地说道:“孩子,事情的经过,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你妈妈并不是不爱你,她也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我话还没说完,却感觉到空气都为之一滞。 气温也随着降了好几度…… 我感觉被什么盯到一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畏惧,一脸平静地看着那布娃娃,表现得十分坦然。 就在这时,管老板却突然恐惧地大吼:“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一听,赶忙喊道:“那可是你妈妈的爸爸,他要死了,你妈妈也会很伤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话起了作用,只见管老板一个白眼翻下,人就晕死了过去,不再闹腾。 而随后,我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紧接着,房间里原本让人压抑到不行的气场,骤然一松。 这感觉,就好像在水底里憋气许久,然后浮出了水面,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我站了起来,打量四周。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它,走了! 我感觉有些轻松,但随后却又有点儿难过。 怨婴可怕吗? 的确可怕——特别是刚才我被掐住的时候,差点儿就去见我爷爷了…… 但除了可怕之外,我感觉到更多的,却是另外一点。 可怜。 的确啊,它是真的可怜。 它在这个世界出现之后,或许也就只是刚才那一下,它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母爱…… 但就是这么一点儿温暖,却将它所有的怨气给消解,让它心甘情愿地离开。 真的,就只是这么一点点…… 对于许多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但对它来说,却珍稀得如同最珍贵的珠宝…… 因为那就是它可能得到的、全部的爱。 哎…… 天底下,只有嫌弃儿女的父母,哪有不爱父母的幼崽呢? …… 我在莫名的难受中沉浸许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管老板夫妇,都站在了我的面前。 管老板一脸关切地问我:“小许先生,你没事吧?” 我揉了揉刚才被踹的胸口,开口说道:“还好……” 管老板瞧见旁边昏睡过去的女儿,满脸担忧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我在这对夫妇满是期待的目光中,点头说道:“行了,解决了……” 管老板一脸激动,兴奋地说道:“真的?” 我指着地上昏迷的管钰儿说道:“把她扶上床,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我捡起那破布娃娃,拿到了厨房这边,打开煤气灶,将其点燃烧掉…… 弄完这些,我回到了客厅,对管老板说道:“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管老板却还是担忧地说道:“那它还会不会回来?我们要不要先搬去别处?” 他刚才似乎瞧见了什么,整个人都慌得不行,仿佛想着赶紧离开。 我经历了一晚的破事,对管老板多少也失去了耐心,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平静地说道:“随便你们吧……” 管老板到底也是生意人,此刻也察觉出了我的不满,赶忙解释:“小徐先生,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刚才我瞧见的东西,实在是太吓人了……” 聊到这个,他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我跟你讲,那鬼东西,哎呀呀……” 我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管老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管老板愣了一下,问:“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道:“管老板,你口中的那鬼东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应该是你的外孙——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小孩子总是无辜的,对吧?另外你好好对待你女儿吧,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恐怕你们全家,都不得安宁呢……” 说完,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管老板不知道有没有听进我的话,一直到我出了门,这才追了上来,对我说道:“哎,哎,小许先生,尾款我过些天,给你打过来啊……” 得,敢情他还是不信事情解决了,想要等些时候,确定了再给。 这格局,呵呵…… 我点了点头,挥手离开。 下了楼来,我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围绕着管家这栋房子转了一圈,将那些夹杂在墙缝和阴沟里的玩意儿都给清了一遍。 这些东西,白天我就瞧见了。 它们各自散落,但最终却汇成了一个聚拢阴气的“阵”。 也就是说,怨婴的出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是谁弄出这些的呢? 我不知道,但却晓得如果不查出这个,这件事情绝对还会有后续。 所以我清除完毕之后,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角落里驻足,等了一会儿…… 本来我也只是想要碰碰运气。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不到半个小时,却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我刚才清理过的地方,徘徊了一下。 瞧见这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 那人在此徘徊,鬼鬼祟祟,心里其实很发虚,我这边一走过去,他似乎感觉到我是冲着他过来的,突然间就转身,然后朝着远处跑去。 我没有追,只是喊了一声:“宝哥,你有本事就跑!” 听到我的喊话,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有些艰难,却还是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我瞧见对方那一头长发,像极了年轻时黄三石老师的脸,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难怪能够迷倒房东女儿…… 妈的,长得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