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怎么又爱上我了[快穿]》 1. 第 1 章 【1】 一大早，柳思真又指示林泊生去跑腿了。 十一班的同学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这也太过分了吧？好歹林泊生也是班上的前几名的学霸诶。 虽然为人是冷漠了些，虽然平时和班上同学关系是不怎么好了些，但怎么会被柳思真这个新来的家伙给欺负成这样呢？ 就算柳思真家里有钱又怎么样， 这么糟践别人，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 而作为被谴责的当事人，柳思真也正看着气喘吁吁给自己送来早餐的林泊生，同时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啧，不得不说啊，这男主就是男主啊。 一出场就很轻易和班上其他甲乙丙丁区分开来。 明明只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老旧校服，一副和周围人差不多的打扮却能穿出不一样的气质……也就只有他了吧。 十几岁就已经能看出以后的大概轮廓了，林泊生以后再怎么长歪，也歪不到哪里去的。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清清爽爽得像颗正在成长期的小白杨。 只是这颗小白杨在这个依旧还是很冷的倒寒春里，依旧穿得如此单薄寒酸，便足以看出他家境不好。 【2】 常宁二中在整个常宁市所有高校里的口碑并不算特别好，但是他地理位置优越，门槛对于柳思真之前上的附中来说是低了点，但对于林泊生这样家庭的孩子来说，那就的确算高了。 更别说林泊生不是那种交昂贵择校费进来的学生，他能进二中都是靠自己的实力硬生生考进来的。 每年二中都会额外录取一批成绩优异的学生用来提高升学率，相应的也会减免一定的学杂费用，成绩很好的甚至可以全免，乃至于还会有一定的奖学金。 柳思真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从头到尾连一个正眼都没给旁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当然，也一眼都没看林泊生递过来的零钱。 那是之前柳思真给他的钱，这句话可以再说的详细一些，那是他买完东西后找的零钱。 柳思真从袋子里挑出一个肉松面包扔到林泊生怀里，“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个吗？还有我也不喝纯牛奶的……” 旁边有个女生没忍住小声吐槽，明明都听到柳思真自己说的他要肉松面包自己要牛奶的，结果人家辛辛苦苦买回来了吧，又翻脸说不要。 这一看就是故意找茬的。 林泊生倒是没说话，他先看了一眼柳思真，又看了眼被柳思真扔到他手里的面包牛奶，习以为常的默默收了起来。 看着就像一个被欺负也不敢还嘴的小可怜。 【3】 当然，柳思真并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他甚至都不能算作这个世界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高中生，这个说来就比较复杂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懵逼。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柳思真正在学校礼堂排练下个星期校庆活动需要登台演出的话剧。 前面一切都好好的，那一场是他的独幕心理戏，部分道具还没准备好的关系，那一场算无实物表演。 他正投入的想着剧情，突然听到底下一阵惊呼声。 等抬头看到头顶的布景道具直直朝他落下，他想动，可身体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脑子里的反应意识。也就是所谓的脑子知道要躲开，但是脚却反应不过来。 接着他就被砸晕过去了。 奇怪的是，他没感觉到一点点疼，只记得迷迷糊糊脑子里有什么声音在和他对话，而那个奇怪的声音先是告诉他，他已经死了，又问他还想不想活。 柳思真当然选择了他想活。 然后那个系统又告诉他，想活下去的话就要替他们去另外一个小世界里完成任务。 那个声音和他介绍了好久好久，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他告诉它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和各种任务的内容以及小世界如何形成的等等。 因为那个声音无论是语气还是声音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机械音，毫无起伏，听久了还有一种催眠的特效。 总之给柳思真听着都觉得昏昏欲睡，不过他从来不会在别人讲话时走神的人。 他觉得那样很不礼貌，以前和同学老师交流，哪怕对方说的内容，他并不感兴趣，但也会认真倾听。 【4】 于是柳思真就那么等耐着性子听完了系统的全部介绍，前面很长一段都是云里雾里的，大概就是讲它的由来，讲所有小世界的形成之类的。 讲得很没有重点，且主次不分。 最后柳思真还是用自己的话话浓缩概括了一下他话里的主要内容，抛开那些和他无关的背景介绍 柳思真只重点听和他有关的内容。 他一共算是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完成那些小世界主角的愿望也就是所谓的“送温暖”。但这个任务的前提是他不能影响主角原本应该经历那些苦难或者波折。 这个系统觉得正是因为有那些苦难的存在，才成就了后面的主角，如果没有经历那些磨砺和挫折，那么某种意义上，主角也就不再是原来的主角。 所以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需要扮演主角成功路上那个绊脚石。 而这两个任务在柳思真看来，完全是互相矛盾的存在。那个系统自己都说，本来应该找两个不同的任务者来完成。 一个来专门来完成主角的心愿， 一个专门扮演绊脚石。 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那道机械音卡了卡，像那种信号不良一下，不过也没卡多久，他继续讲。 “总之由于种种原因，系统现在暂时没那么多能量来同时支撑两个任务者消耗，所以这两个任务，你也可以当成一个任务来完成…” 两份任务一份工资，算压榨劳动力吗？ 最近正在学习劳动法的柳思真这样想着。 他并没有说出口，也只是在心里这样想了想而已。可那个机械音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 又停顿了一下，“当然，你也可以不选，这样我们将不会再为你现实的身体维持生命迹象了…” “…哦。” 柳思真低声应了一声。 心里疯狂刷屏： 他居然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对于自己脑袋里多出来的声音，柳思真还是稍微有点谨慎的，他现在还不太敢随意激怒它。 “的确可以听到的，不过如果用户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选择性倾听，也就是只有用户在叫系统的时候，系统才能听到…” 柳思真当时也没想到它会这么好说话。 甚至还在心里试了试。 [真的吗？系统。] [在。］那个系统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又重新起了一个话头，［不过，考虑到你一个人做两份任务也的确有些辛苦。成功以后我可以另外答应你一个要求。] 提到这个柳思真立马有精神了。“……什么都可以吗？”他语速加快，“那也可以植物人醒过来吗？” [只要有生命迹象，没完全死亡就可以。] “那我做。”他语气坚定，“我做这个任务。” 【5】 因为当时在意识里和系统对话的感觉中实在是像极了是在做梦，所以柳思真在睁眼前都以为都是一场梦…又或者只是他的妄想。 但是一直等到他醒来以后，发现他真的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且装修非常…豪华的房间，而且身上也真的穿着陌生的衣服， 在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城市里， 被告知他即将要去新转学的学校上课。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愣在原地，看看自己手，又摸摸自己的脸。 “这次可不能像之前一样了。”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年近四十岁的阿姨正在玄关处为他取鞋子，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他的包，上头还挂了好些闪闪的吊坠…从他角度还能看到外头停着的豪车以及等着他的司机。 ——包包上挂东西真的好早古啊， 而且挂的东西也在柳思真看来也有那么一点点…怀旧的感觉。 柳思真在心里尝试着默念了下。 ［系统，现在是几几年。］ 那个声音回答的也很快。 ［现在的时间是2007年。］ 难怪…2007年的时候他才四岁呢。 那个阿姨还在絮絮叨叨着。 “小少爷到了新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和同学起矛盾，要听老师的话…” “嗯嗯知道。” 之前的所有对话都不是梦… 那个系统说会给他安排个随机身份接近主角。 所以…他真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起初柳思真还以为那个阿姨是这个角色的妈，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柳思真就被那个系统告知了她的名字以及她的身份。 不是他妈妈，只是从小照顾他的住家阿姨。 “嗯我知道了，王姨，你把包给我吧。” 柳思真从小经常被夸赞最多的一处优点就是有礼貌，所以他也习惯性接过王姨的手上的包，对她温声说谢谢。 而王姨当时的表情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只不过是接过她递给他的东西，并随口说了句谢谢而已。王姨的表情却像他做了一件多么让她感动到热泪盈眶的大事。 她不停的念叨说什么小少爷懂事了，说着柳思真小时候是多么多么的听话，多么多么的乖巧，结果长大以后性子不知道怎么变得越来越叛逆。 不过她也并不认为是柳思真的错，她坚持认为柳思真的本性并不坏，而他之前之所以会变坏，都是被以前那个学校的坏同学带得学坏了。 这不，转下学就好了… 之前他上的私立学校，门槛很高，学费又很贵里面的学生也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现在转到二中，环境肯定和之前比不了。 王姨一路把他送上车，都还在和柳思真嘱咐，说什么新学校环境的确是差了点，就让他暂时先稍微忍一忍，说放学回来给他做什么好吃的来着。 “知道啦，谢谢王姨。” 2. 第 2 章 【6】 柳思真这边刚关上车门。 [你崩坏人设了。] 非常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 本来初来乍到的柳思真懵了，那时系统都还没来得及给他剧情。而且之前和他对话的时候，他没怎么清醒，还以为是梦，所以当时回话也比较随意。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完全不同了。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他稍微有点发怵，想到以前看过的那种带系统的小说，好像完不成任务就会被抹杀。 他这一来就犯错，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柳思真打算试探一下这个系统。 [那怎么办啊…] [崩坏人设会有什么很严重的后果吗？] 其实柳思真是258的第一个任务者，它其实也才刚开始做任务，没想到柳思真是这样的反应。它顿了顿，冰冷的机械音难得有了几分安慰的味道。 [没事，问题不大。] [只要待会儿别在男主面前崩坏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 [你别太担心，任务挺简单的。等会儿我把剧本和设定给你。] [嗯好…谢谢。] [……] 【7】 能在07年自己住那么大的独栋别墅，有专门的家佣照顾和专门的司机接送…这个角色还是挺有钱的。柳思真坐在宽敞又舒适的豪车后排这样想着。 他那边世界还是炎热夏季，演话剧的时候稍微穿厚一点的演出服都觉得热得不行。可这边的小世界应该还刚开春不久，他现在穿着一件厚外套都还觉得有些些冷。 不过车里就暖和多了，座椅似乎有加热功能。而且前面的司机开车技术也不错，全程几乎没让柳思真感觉到一点点颠簸。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他隐约能看到街边的路人衣着打扮都还是挺鲜艳的，并没有柳思真以前的刻板印象觉得这时候还应该穿着灰扑扑的棉裤棉鞋… 一边这样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慢慢接收了系统发给他的角色设定以及他即将要接受的剧本。 首先角色设定是一个问题少年。 因为刚进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系统问过他是要选择创建一个空壳子，还是选择已有角色进行寄生。 他详细介绍两者的区别，选择寄生比起让系统随机生成一个空壳子要快捷得多，且随机生成的角色因为没有灵魂，通常都很智障，很空洞。 并且在每个世界待的时间有时限，几乎一到时间就会被排斥出世界。所以系统也是更加推荐寄生，同样是完成任务就走，如果不想走的话，还可以多玩一会儿。 但柳思真却不想。 [感觉不好意思啊，只要一想到做任务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着，就感觉哪里都怪怪的…] 以上是柳思真给的回答，他在说完以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仿佛是担心自己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有些无理取闹。 [这个是…可以的吗？] 当时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的。] 【8】 在他第一天去学校之前，柳思真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就是为了看看他现在的脸，还好里面照出来的五官的确就是柳思真自己原本的五官，所以他接受也挺快的。 虽然镜子里的人却和他以前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染着很浅色的头发，好在皮肤比较白，还算压得住这样挑剔的发色，不然就是大灾难现场。 左边耳朵打满了耳钉，柳思真特意数了数，包括耳垂耳骨耳廓，一共就有五六个耳洞，活脱脱的一个叛逆少年啊。 [系统，我做完任务是不是就可以回去啊。] 当时的柳思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看着自己一头黄毛，几乎浑身不适应，这不是07年吗，会不会有些过于特立独行了。现在反而弄得他像个老古董一样。 最后在镜子前练习了好久，专门练笑容表情和神态，好在对他来说也不算特别难。 [当然。] 还有最后一个…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完不成的话…你会把我杀了吗？] 258看柳思真并不是看到他脸什么样，它也可以切换视角去看他的长相，不过它更加习惯看生命体的能量状态。 它一眼就被正在排练的柳思真吸引。 柳思真当时正在台上饰演一个反派，挺像那么回事的，正揪着另外一个男生的衣领，放狠话以及威胁的动作神态都非常不错。 258早注意到柳思真头顶灯具的松动，因为年久失修，会在多久以后掉下来。不过它不能干预，能做的只有在砸上去的瞬间暂时屏蔽他的痛觉。 ——就他了！ 柳思真的能量状态是纯白色，这个很罕见。 而此刻，258非常清晰看到那团纯白色的光团在轻轻颤动，他好像…在害怕？ [不会的。] 只是白白损失一些能量以及时间罢了。 它送任务者到小世界里需要消耗能量，如果任务者不能完成任务，就不能顺利收集主角身上的能量，258会因为没有能量进入休眠，只能等下次积攒成功。 当然它也可以吞噬任务者补充能量，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他，258又重复了一遍： [完不成也没事的。] [那不行。] 柳思真出乎意料的认真反驳。 [我妈妈以前教过我，绝对不可以消极做事，不管做什么，都要抱着一定会做好的心态去做。］ 【9】 时间回到课堂，柳思真的耳边一片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面上一副认真听课的状态，心里却在神游天外和他脑子里那个声音搭话。 [系统，我刚刚是不是表演得特别好啊？] 系统有编号，但那个编号很长，柳思真只记得开头是258159，后面还有还有很长一串懒得记。 其实以柳思真的记忆能力，他认真记也能记住，就是太麻烦，而且没有意义，所以干脆就叫系统。 [不错哦，再接再厉！] 258用机械音夸他， [嗯嗯，演的真的很棒很棒！] 说实话，用这样毫无起伏的机器音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尬啊。莫名有点戳中柳思真的笑点，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笑，不能笑。 得憋着，憋着，他现在不能笑。 他开始环视四周，这个教室没什么特别的，…几乎好像所有的教室都长得差不多，可能就稍微旧一点，但是两边的墙上帖着的名人名句，黑板边贴着课程表几乎都是标配？ 他周围都是认真写试卷的同学，窗户外边是一颗不知名的大树，能看到枝干上冒出来的新芽。 这种课堂氛围是他上大学以后就再没体会到的，说实话，还挺让柳思真怀念的。 他看着闭目养神，实际却在认真听课。 【10】 在距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也很明显开始频频看手表。 这节课的科任老师脾气很好，因为都知道底下的这帮崽子们上一上午课肚子也饿了，就算硬留着讲，估计他们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就准时下课。 于是也就没拖堂，一边收拾讲台的教案，一边布置着课后作业，在铃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准时宣布下课。 一听到下课，班里的同学像被放出笼的鸽子，一个个扑腾扑腾的往外飞，而柳思真依旧趴在课桌上睡觉。 因为知道他脾气不好，所以也没人敢叫他。 连平时和他关系还好的几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放缓了步子。更别说那些和柳思真关系不熟的同学，更是事不关己的和自己交好的友人三三两两的结伴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去厕所的上厕所，去食堂吃饭的吃饭，原本拥挤嘈杂的教室没一会儿变得空空荡荡的。 只剩下柳思真和林泊生。 柳思真继续装睡，同时也悄悄观察着前面的林泊生，唉，这个男主前期真的是太惨了吧。 其实二中食堂的饭菜也不算特别贵，最便宜的一个套餐是六块还是五块来着，规格是一荤两素，其中还包含米饭以及一碗当季菜汤。 平摊下来荤菜也就一两块，可林泊生每天午饭依旧只吃硬邦邦的白馒头，喝着冷冰冰的自来水。 他们教室里有一台饮水机，但一般默认都是要交过水费才能喝。其实真的没人会这么闲，成天就盯着这个，但林泊生也绝对不会占这个便宜。 男主好轴啊… 【11】 差不多在林泊生打算从桌肚里掏出馒头时，他后面的柳思真才像刚才睡醒一样，先是用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肩膀。 然后照旧和前几天一样，柳思真照例用指示小弟一样的口吻让林泊生去给自己买饭。 他噼里啪啦报了一大堆想吃的东西，要求还贼多，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可能记都记不住他到底要买什么东西，但是林泊生记住了。 他不仅记住了，还在脑子里快速算出了价格。 常宁市开春不久的天气的确还有点冷，所以柳思真特意嘱咐饮料要热的，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且他们学校的小卖部本来就可以提供加热的饮品，只是比正常的稍微贵个那么一块两块就是了。 林泊生脑子里计算出价格后， 看看手里的钱，嗯，这次的钱…又给多了。 他其实完全可以虚报一点价格，以此谋一点利，反正这点钱对柳思真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柳思真自己都不会在意到底是多少钱。 可是…林泊生不想这样做。 最开始几次，他每次都有把找的钱还给柳思真，而柳思真看到他还钱好像很生气一样，一点没把找回来的钱放在心上，林泊生还给他，他还骂林泊生看不起他。 当时还有不少同学围观了那一幕。 林泊生听到其他同学对柳思真那些不怎么友好的议论声，同时也看到那个微微仰着下巴、试图营造一种高傲感觉的柳思真… 他在说那些过分话语的时候， 他的耳垂是微红的，他眼神是闪躲的。 林泊生过去遇见过许多各种各样的人，但那是他第一次遇到那样的：明明放狠话威胁别人的人是他，可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的人也是他。 林泊生住在常宁市的北边的水厂巷，那儿一共三条巷子，水厂一巷，水厂二巷，水厂三巷。连着附近的那一片都非常混乱。 还有一条挨家挨户都是发廊店按摩店的巷子，稍微被提起路人就一脸不言而喻表情，至于里头做什么的，基本上都懂。 水厂巷出过不少命案，最出名的一个就是一个屠户淡定杀人分.尸，最后被抓的时候，他还一脸无辜，“那没办法了，那谁让他拖着不给我结款。没钱，老婆娃儿要吃饭啊。” 林泊生那时很淡定的绕开警戒线，事不关己拎着一袋子菜市场捡来的猪皮回家了。 他长这么大见过不少真正凶横的人， 他当然知道真正的恶人是什么样的眼神。 柳思真…实在不像。 不仅不像，他装得还很蹩脚，柳思真的“凶”根本就是声音大，连他语气中的不耐烦都浮于表面，他有时候看上去不是真的生气，更像…作秀给谁看一样？ 表面看着凶巴巴的， 其实就是一只外强内干的纸老虎。 甚至柳思真有时候如果觉得他自己说的过分了，还会偷偷打量他，偷偷看他的反应… 总之再后面，林泊生也就不再提还钱这事。只是自己在心里把那些数字一点点累积在一起，甚至还记在一个专门的小册子里。 柳思真可以不在意，可是林泊生不能也不在意，他自己心里总该有笔账的，他多拿了别人的钱，日后也应该知道还多少。 谁对他好，是善意还是恶意，他当然分得请， 只是林泊生不明白。 为什么柳思真要这样做呢？ 这个嘴上说着最讨厌自己，最不喜欢自己，一直总是针对他的柳思真…为什么要用这样……隐晦到几乎不被察觉的方式来对他好呢？ 这个转校生好像自从新学期转过来以后就一直在针对他，起码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林泊生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排挤过，有些人看不惯他的理由千奇百怪，他都懒得去想因为什么。 但柳思真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的行为有点……怪怪的。 3. 第 3 章 【12】 二中的学生食堂人多也很拥挤，还不给打包。 而人没那么多，又可以打包并且食物丰盛的只有学校里单独的教职工食堂。林泊生没有教职工专用饭卡，但柳思真有。 听说学校什么领导好像是他亲戚来着。 他除了让林泊生买了一份排骨饭之外，柳思真还让买了很多别的小零食，什么牛肉干、鱼片、巧克力、薯片等等。 还有一些学校的小卖部都没有，要出校门去买，也幸好林泊生走读生，他出入校门比起其他住校生来说要容易得多。 柳思真让他买了很多…… 是一个人绝对吃不完的量。 因为今天小卖部人多了些，林泊生稍微迟了那么一点，等买完饭回来，柳思真果不其然生气了。 说他一点事都做不好没什么用之类的云云。 零星有几个教室回拿东西的同学，他们对这一幕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柳思真让人帮忙买东西，就因为慢了一点点，就对别人这态度？要搁在别人身上早就甩手不干了。 可林泊生一声不吭，他沉默着先是替柳思把他那张有些凌乱的桌面给收拾出来。 他又帮柳思真把桌上的教科书归纳整理好，又替他把皱巴巴的试卷抚平，把盒饭的盖子打开，甚至贴心的把筷子也掰好放在一边。 一整套动作几乎毫无停滞。 他们两个好像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柳思真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的，一份好好的土豆烧排骨饭，他真的就只看了一眼，一口没吃，就说看着就不好吃。 “这什么啊，真是难吃死了，给你了。” 一个回教室拿饭卡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摇头，柳思真把他自己不喜欢的饭嫌弃的推给林泊生，这明摆着就是在羞辱他嘛。 就这样……林泊生也忍得下去。 只见他真接过柳思真吃了起来，这边他还在吃着柳思真的“剩饭”，那边的柳思真已经吃起了零食。 肉干一口没咬，就说不喜欢，扔给林泊生 包装都没拆，说太腻，不吃，丢给林泊生。 柳思真完全像是把林泊生当成垃圾桶一样。 当然，林泊生偶尔也会说话，但却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反抗或者拒绝，而是非常平静，语气中都没一点点愤怒，反而是…担忧？ 他说，“不行，这个你得多吃点。”又或者，“你刚才都没吃多少，一会儿下午还有体育课。” ……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 听到的人都以为自己绝对幻听了。 他们两个…说不出的怪！ 【13】 这样的暴躁又这样没礼貌的柳思真，哪怕长得好看，却也没人想和他他同桌。当然，柳思真本人也乐得清闲，一个人占两个位置别提多爽。 他的前桌就是男主林泊生，从柳思真的视角来看，男主脊背打得笔直，在老师讲课的时候也是聚精会神，期间时不时再低头记一下笔记。 柳思真则按照设定时不时踢一踢他的椅子。 林泊生居然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唉…不容易啊。 他一直觉得这边小世界的逻辑很不合理。 大家都高中生了，居然还有时间做霸凌别人这种事，他高中那会儿每天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梦里都在做试卷… 当柳思真把这个给系统说的时候。 [不用太过于深究，很多事都是没有逻辑的。很何况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 [……] 对哦，这个世界都是虚构的，所以里面的人也是假的，心里一想到这个，柳思真对他后面要做的事情才稍微的介怀了一点。 他之前想都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做这些欺负同学的事情， 毕竟以前…柳思真曾经也被短暂欺负过一阵子。所以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心里是非常非常愧疚的。 【14】 高二的学业虽然还没有高三那样的繁重，但是很明显节奏比高一快了不少，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考。 不过这个和柳思真就没什么关系了。 哪怕他明明知道试卷上那些题的正确答案，哪怕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柳思真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但他在这个世界里依旧还是个学渣。 考试的时候他照例看了一遍卷子，明明已经在心里做了一遍，结束的时候交却要交出上一份除了名字以外其他都空白的白卷。 交的时候柳思真特别的忐忑。 毕竟当惯了好学生，又习惯收到老师赞赏的目光，突然被用这样嫌弃、漠视的目光看着，面上绷着看不出什么，心里有些不适应的。 十一班的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应该都知道柳思真个人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就是已经放弃他，不要说去劝告他好好学习，就算看到他在课上睡觉也会当做没看到一样。 只指望着他别惹事别闯祸就不错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柳思真虽然是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但是他在班里的地位无形之中被拔高了一大截。 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同学还不懂老师这样做的深层用意，也只能看到老师的默许和放任，那既然连老师都不管他，他们又能怎么办？ 再加上柳思真出手大方又阔绰，他热衷于各种请客吃饭，和别的班级的几个所谓的头头以及外头的小混混在一起，成天以吓唬那些好学生为乐趣。 这也导致同班大部分同学不怎么愿意靠近他。 而柳思真本人对这种情况也算乐见其成，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挺好的。他麻溜的完成任务，麻溜的离开。 如果他们真的和他搭话，真的和他关系很好，柳思真反而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应该是什么表情。 毕竟没有台本，自由发挥很累的。 【15】 “嗯？作业，哦，直接说我没写就行了。” 对着前来收作业的课代表，柳思真两手一摊敷衍着，目光不经意却暼到那几个伸长了脖子的同学，“是他们让你过来的吧？” 明知道柳思真不可能交作业的，他连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课堂上也只是睡觉，要么逃课什么的，他怎么可能交作业？ “……不，不是。” 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留着厚重齐刘海的女生声若蚊蝇，目光不敢直视柳思真，嘴上在说不是，表情明显就是在说是啊。 “哦……没事，你别管这个。” 一直到柳思真的余光处注意到男主好像在注意这边动作以后，原本温和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看到我在睡觉啊。烦不烦。” ［系统，怎么样怎么样，男主看到了吗。］ 他自认为对这个角色认知很到位，就是男主故事里的坏人嘛，说白了，他就是来一个用来激励男主成长的工具人。 虽然任务规定要按照剧本上走，绝对不能改的点就是他必须在人前欺辱男主，做一些普遍意义上的坏事。 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柳思真有一定的程度的自由发挥的空间， 虽然他必须按照剧本让男主给他跑腿，把他当小弟一样使唤他，偶尔霸凌下男主，但也可以按照人设把吃不下，不愿意吃的食物丢给男主。 他看剧本里面男主在成年以后有很严重的胃病就是因为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饿肚子导致的。他想直接给他，可那样会崩人设，于是他只能以这样迂回的方式。 当然还有一些剧本没有特别规定的， 柳思真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也会更大一点。 没有特别要求他必须霸凌班上的其他人，本来以柳思真自己的性格就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所以除了在必要的情节上，他都是能避则避。 而柳思真这样稍微有些称得上分裂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这个家里有点背景的转校生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就看不顺眼林泊生，就连欺负都只针对他一个人。 像两个人有什么私仇一样。 【16】 如果柳思真能听到其他人对他和男主之间关系的看法，而且他也能回答的话，一定会否认这样的说辞。 真没什么私仇，任务所需而已。 他在关键剧情人物面前保持人设不崩坏，走完各个每一个磨砺主角的剧情点，最后找个合适时机退场 至于那个送温暖的任务，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完成男主的愿望，而那个愿望…对柳思真来说非常简单，起码比霸凌他要简单多了。 表面上看是在睡觉，实际上正在认真听课。 ［其实不用那么认真的…］ 柳思真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上课哪里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睡觉，现在哪怕是趴着，也没敢真的睡着，耳朵还是有在听老师讲课。 [原来他们已经教到这里了啊…] 常宁二中的放学时间不算是全市最晚，他们周一到周五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晚上八点，偶尔老师会因为讲试卷会拖一会儿堂到晚上八点半。 外头暮色四合，眼看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离下课时间越来越近，即使还有老师坐在讲台上守着，也还是不时有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安静——！！一个个都这么会讲话，你们上来讲啊！我不讲了！来来来上来啊！” 安静如鸡。 【17】 其他人期待着下课当然是可以放肆的玩。 但林泊生下课后却不能休息或者好好玩。 他下课第一时间得去远方亲戚家开的宵夜摊上帮忙，毕竟那个时候正是用餐高峰期，是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做的也是小本买卖，也给不了很高的工资。 而林泊生也只能帮二三个小时，他们一天给他三十块，偶尔会剩一些食材会让他拿回去，或者客人点了没吃完的小吃之类的。 大概忙到十一点半或者晚的时候十二点才回去，简单洗漱后等睡觉差不多已经十二点多近乎一点。 也睡不了多久，早上五点林泊生就要起床。 那时候他或许会看到那个醉成一摊烂泥的中年男人，那个他血缘上的父亲，客厅里大概率会是一片狼藉，会遍布呕吐物或者酒瓶子或者一地的烟蒂。 林泊生会尽量花二十分钟以内的时间把家里那一地狼籍清理完，他以前还会做点早饭给那个男人，再后面也就不再管他了。 随便吧，什么时候他能死在外面就好了。 二中是六点二十就要开始跑早操，六点四十就要开始早读，七点钟开始正式上课。 林泊生家离学校不算远，一般是到的最早的。 以前他为了节约那点钱都不会吃早饭，每次都只好饿着肚子上课，有时候经常饿到胃绞痛。 但这也没什么，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4. 第 4 章 【18】 柳思真第一次叫他帮忙买东西时态度特别不好，而且林泊生那会儿的确是不知道柳思真就是那个转校生。 毕竟老师也没单独介绍过柳思真，就只是前一天提了一句会有一个转校生过来，第二天教室就多了一个人，谁能想到就是他呢。 林泊生那天刚到教室，那个陌生男生把一张一百的纸钞塞到他手里，态度很自然的报出他想要吃什么。 看他还愣在原地，又不耐烦强调了一遍。 “喏，就你，愣着干嘛，下去给我买东西。” 林泊生当时的确没反应过来，还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于是以他要早读，没有空帮他去买为理由拒绝了柳思真，甚至还好心提醒了柳思真一句。 ——老师说过早读时间不可以吃东西。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一句话惹到了柳思真，猝不及防就被柳思真一脚踹到地上，方向正好避开后面的课桌。 “老子跟你好好说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连周围一直都在观望的同班同学都觉得柳思真这人真tm有病啊，而被踹的林泊生更是完全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林泊生平时就没有花过时间在社交上，他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拿来认真学习，所以他在班上也肯定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从来独来独往。 平时也不怎么关心其他人，明明已经同窗一年了，可林泊生却连十一班很多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也认不出各自的样子。 但那时候他从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中知道，踢他的那个是新转来的转校生，叫柳思真。 林泊生并没有注意人群里那些话是谁说的。 说他好可怜什么的，怎么就被柳思真盯上了。 这是他和柳思真的第一面，称得上糟糕。 【19】 柳思真一只手掰起他的下巴，迫使林泊生抬头看他，另外一只手力道不轻不重的拍他的脸，声音刚好可以让其他人都听到的大小： “以后啊，可长点眼力劲儿吧。” 好像被莫名其妙的针对了。 林泊生侧过头，打掉柳思真掰他下巴的手。 嗯……现在他该怎么办？ 打回去？林泊生在心里权衡再三。 他没吃早饭，现在胃里还是很难受。 而且虽然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但是的确不怎么疼，那个转校生的动作看着声势浩大，异常激烈，实际上他没感觉到多少疼。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一来是因为柳思真过去只学过如何逼.真的借位表演，没学过怎么真揍人。二来柳思真就算会，但他的性格也做不出真打伤男主的动作…那也不是个东西了。 所以旁观者视角看他下手很重， 但是很大一部分都是借位。 而且更加让林泊生奇怪的是，他在说那些“狠话”的时候，眼里居然会有愧疚之类的情绪。 看到自己倒下，柳思真的手也有一瞬间下意识想扶他。把他踹倒的时候刚好也没让他磕到两边的课桌。 而在捏住他下巴，拿手拍他脸的时候，柳思真的动作是和表情语气倒是都非常的到位，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耳朵根是红的。 因为皮肤白，所以一点点红都看得特别明显，更别说他几乎从耳朵红到脖颈，偏偏语气又那样凶…就…还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反正林泊生也实在是没见过，天底下还有哪个欺负人的校霸，会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耳根通红的… 这在林泊生看来很矛盾，虽然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柳思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林泊生的确不太想一大早和他起正面冲突。 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衣服及叮叮当当的各种配饰，他对这些都不是很关注，但也能看出价格绝对不便宜，大概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一身亮眼的打扮、精致到足以称得上耀眼的面孔以及那微微仰着下巴的目中无人的样子，在林泊生眼里活像只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孔雀？ 看上去家境应该还不错，如果真的和他对上，自己也的确讨不到什么好，反正早课结束还有一会儿…… 于是林泊生按照他的要求下去给他跑一次腿。 可等他买回来以后，柳思真又开始各种挑刺，明明那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指定要的，要这个要那个，可买回来后不是这个不喜欢就是那个不喜欢。 让他帮忙剥鸡蛋，但剥好了他又不吃。 他嫌弃他剥得不好看，让他自己吃掉。 不过嘴上虽然嫌弃得不行，但林泊生从他眼里找不到一点厌恶，反而在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从他的眼里，林泊生看不到一点柳思真对他的嫌弃，反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就好像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绝世小可怜一样？ “绝世小可怜”林泊生垂下眼睑沉思，他还不算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小可怜，起码绝对不是柳思真以为的那个样子。 但是…感觉这种体验还不错。 只是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20】 对于十一班的其他同学到底怎么看待他和柳思真初次见面发生的那一幕，林泊生并不知道，他个人也不是特别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个早上， 头一回他在上课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胃痛。 林泊生的胃里很舒服，暖洋洋的，因为没感受到平时早已经习惯的绞痛，就连上课时注意力也更集中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适应的。 那就是胃里太暖了，平时已经习惯的疼痛突然被暖呼呼的惬意取而代之，舒适得有些让他不适应… 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泊生自己想多了，但是柳思真让他买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他偏爱的口味，是他想买但是又不怎么舍得买的那些，如果只有这个，林泊生可能还会以为是巧合， 可是等他买来以后，他总找各种蹩脚的借口扔给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口味，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明明才认识吧？ 林泊生眼帘微低，嘴角微微向下压。 大概……或许是他自己想多了吧。 这样想的林泊生在上着课时，弯腰去捡不小心掉地上的笔，也就那么不小心的往后瞄了一眼。 桌面上的柳思真虽然在睡觉， 但垂下去的手却不知道在腿上比划着什么。 柳思真的手很好看，不像林泊生的手上还有许多粗粝的小口子，他的皮肤很好，很白。手指纤长，连指甲盖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 虽然林泊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无聊盯着对方的手看，但不可否认柳思真的确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在灰扑扑中的黯淡中，突然出现的一抹亮色。 就像…一颗星星。 他也就那么一看，看着柳思真好像在腿上写什么，于是林泊生也跟着尝试复刻了一下柳思真的动作，惊讶的发现柳思真在跟着老师的步骤解题。 当时的林泊生心里就一个想法： 所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同时莫名有了一点点窃喜， 他发现了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宝藏。 【21】 因为柳思真没有选择寄生，系统编的空壳子又没有灵魂，人物页面上也只有脾气不好，在学校里喜欢霸凌同学这样单薄的字眼来概括，其他什么都没有。 其他设定都是柳思真到了至于才自动补充的， 比如他的家庭信息： 【你父母结婚是为了家族联姻，两人毫无感情基础。婚后你的父亲花心，在外养了不少小情人，也有不少私生子。而你母亲同样也有曾经的初恋不清不楚。】 【他们都对彼此极为厌恶，极力想无视彼此，连带着你，当初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生下的你也跟着不被喜欢。】 【于是你从小就被丢给保姆照顾。】 【你和父母关系恶劣，你们几乎一见面就吵架，他们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们。】 【在你们爆发最严重的一次争执后，你被他们送到了常宁这样一个小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把你扔到常宁以后，或许是心怀愧疚。虽然仍旧不喜欢你，但在钱财上，他们对你毫不吝啬，有求必应。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不愿意抽空陪你吃一顿饭。】 【每月你能收到两方打来的巨额生活费】 还有的很多其他隐藏设定，关于人际关系之类的小细节。也是他到以后才慢慢填充的。 “嗯，先这样吧…” 柳思真在豪华大床上翻了一个滚，真丝面料摸起来是真的舒服啊，有钱人的生活真好啊。 他过去出生在小康之家，虽然不算特别富裕，但也还好，吃穿不愁的那种，因此只是小小的感慨了一下便收拾心情起床了。 扯了扯头上前几天才烫过不久的、还保持原有造型的头发，刘海有点点长了，好像零几年都就很流行这种略挡眼睛的发型？ 他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但是现在要好一点了。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边揉一边往门外走去。 家仆在楼下打扫卫生的动静非常小，厨房离得也很远，柳思真其实是听不到他们做饭的声响，但柳思真的鼻子很灵，他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想必已经做好了。 果然刚从楼上往下探头，下面的正在摆餐盘的王姨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她抬头冲柳思真打招呼，而她手里好像正拿着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能看出她已经用熨斗熨过一次了， 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小少爷醒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22】 这样腐朽的生活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就一点都不过分。 在常宁二中每天上下学的时间，门口停着一辆并不算特别低调的豪车，一开始还会引起一点点波动，后面也就见怪不怪了。 门卫室的大爷一看到那辆车就知道谁来了。 听说那个同学在学校也不上课，天天睡觉，都搞不懂他到底来学校干嘛。又听说家里有钱，不在乎这个，毕业就去国外留学，不参加高考。 大爷自顾自摇摇头，叹了口气。 柳思真进校门的时候正看到他皱眉看着他。 “同学啊…”门卫大爷顿了顿，略带感慨的补充，“学生首要任务，还是要好好读书啊。” 柳思真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要好好读书啊。他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呢，名次就从没有下过前三。 主要现在… “嗯嗯我知道的…”他温声回应道。 对待长辈，他的态度的确也做不到太无礼。 而且他也发现了，越是离剧情边缘的角色，是像门口的大爷和家里的家佣之类的，他可以不用必须按照人设来… 时时刻刻保持台上演剧状态也太累了。 大爷之前就听说那个叫柳思真的小子脾气特别不好，在班级还欺负同班同学来着，没想到真正接触以后…意外的这么温和。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像他之前在别人口中听到的样子。 “那我就先走啦…” 转过身的柳思真从胸口呼出一口气，他今天有一个非常…非常让他不怎么想去做的剧情任务，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做，这种心情稍微有些郁闷。 他之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偶尔让男主跑个腿什么的，使唤使唤他，原本剧本里那些真正动手打人的片段，能避他也就避开了。 今天这个似乎是避不了的， 要把男主叫到男厕所里揍一顿。 这次还不是只有他，还有另外几个… 美其名曰就是看不惯好学生，觉得他装。 在没有柳思真的那个时间线里，就是他们几个欺负的男主。现在有了柳思真以后，他们几个见柳思真这样讨厌他，迅速向他示好… 虽然柳思真不是很想理那些小混混一样的路人甲，但是其他同学眼里，他们的确是…一丘之貉。 […怎么办我好慌…好慌。] 离约定的时间越近，柳思真手心的汗液越多，他明显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抓紧什么，就连前桌的林泊生扭头看了他好几眼都没注意。 满心满眼都是等下要做的事，柳思真像个从没有偷窃过的小偷，初次行窃。 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好慌啊好慌啊…] 258：[好像你才是去欺负别人的那个。] 柳思真：[……对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被欺负了… 5. 第 5 章 【23】 光是想想待会儿要做什么，柳思真的心情更不好了。哪怕系统从早上开始就已经和他说了好几遍。 它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他完全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而且这也算是男主的必经之路，就算不是柳思真去，也会有其他炮灰去。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一样的。 那天的男主照例给柳思真买早餐，而柳思真其实早就在家里吃过了，也的确是没什么胃口。 而且本来他让男主买的吃的部分就是按照男主资料里的喜好来的，他想用这样的方法让男主不用在未来得那么重的胃病。 当然，其中也混杂着一些自己喜欢吃的。 那天他没什么胃口， 如往常一般先嫌弃，又通通塞给男主。 因为心里挂着事儿，脸上的烦躁倒是比平时演出来的烦躁要真实多几分。林泊生似乎发现了什么，频繁看了他好几次。 到了课间时间，外班的几个男生过来找柳思真，毕竟之前就商量好的嘛。 柳思真磨磨蹭蹭起身，深呼吸的同时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他和男主讲话的时候几乎并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视线是放在林泊生的桌子上的。 如果那一瞬间他能够照镜子的话，应该就能够看到自己表情是如何如何的心虚，如何如何的别扭，蔫蔫的，连嘴角都是往下的。 他并没有看到林泊生的表情， ——就…柳思真这副在他面前好像很愧疚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柳思真等说完类似哪里哪里见的话以后，也没看男主的反应就直接走了。身后那几个路人甲乙丙也跟着在后面，大概是感觉他心情不好，都以为他是因为林泊生才不好的。 跟着说了些林泊生的坏话。 “你说他真的会来吗？” “不然去揪出来？” 柳思真往后缩了缩，躲开了那个男生的勾肩的动作，好像记得他叫吕旭？是他们隔壁的隔壁班的。 “柳哥，你这是怎么啦？” “……关你屁事啊。” 这里没有剧本台词，那句话是柳思真心烦意乱下自己下意识的说出来的。吕旭倒没觉得什么，他甚至还问，“是太热了吗？” [……] [……] 【24】 男主果不其然的赴约了。 而且林泊生对于这样的行为，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脸上淡定得很，淡定得就像被叫到厕所教训一顿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很简单的家常便饭。 “哦…先等等。”林泊生这句话特别应该是只对着柳思真说的，“你…过来一下。” 柳思真不明所以的靠近，只见林泊生非常自然的替他拍了拍他衣摆后的灰，也不知道是柳思真什么时候在哪里靠到的。 “嗯……要开始了吗？” “…啊…哦哦哦。” 这还是柳思真第一次霸凌同学呢，原来是这个流程吗？而在场的另外几个男生不知道柳思真的心思，只觉得场面有点出乎意料，心里也有种奇怪感觉。 说不太上来，是林泊生被按在脏脏的地面时还抬起头好像在寻找什么的样子很奇怪？ 还是另外四个人按住林泊生的时候，他会很用力的挣扎，但是只要等为首的柳思真走过来，他又一瞬间变得格外温顺的样子很真奇怪？ 除了在被柳思真踹膝盖的时候腿一软啪跪地上闷哼了一声以外，他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其他几个都觉得这是因为林泊生很怕柳思真什么的，纷纷拍起柳思真的马屁…… 在那么一瞬间连柳思真自己也觉得： 天哪，这个男主该不会有受虐倾向了吧。 可等到八班的吕旭想要去抓男主头发的时候，柳思真又看到男主非常麻利的躲开，就那个躲开的速度来看，他似乎很嫌弃对方。 他这会儿好像又没有受虐倾向了？ [可以了吧，我觉得可以了。系统？] 柳思真本来就是想有个过场，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本来柳思真合计着一把揪起男主的领口，把他按在墙壁上，最后放几句狠话，就可以结束今天这场欺凌游戏的时候， 吕旭旁边那个两个不知道叫啥的，非要说来帮忙。 【25】 之前很轻易就被他按住的林泊生在他们那里又滑得像条泥鳅，不知道为啥就是不还手，仿佛有什么顾虑一般。 眼看着从一开始的厕所口都移动到靠最里面窗户那里了，林泊生一点不像刚在柳思真面前的温顺，但不知为什么，中途又好像又成了一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而林泊生这样的行为在那两个比较熟悉他的两个小混混眼里，明显更来气了，他们都气笑了。 “你tm又在这儿装什么呢？林泊生！又没老师，用得着还装出这么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吗？之前……” 林泊生可不能让这俩蠢货把话说完。 他从进厕所开始就一直注意着附近哪里有比较趁手的工具，只是无论怎么想，从柳思真的角度肯定能看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泊生居然下意识不想让柳思真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他甚至还想着： 不然…就让这俩脑残几下？ 反正今天以后，他绝对从他们身上加倍找回来。 林泊生和他们之前就有那么一点私仇，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反正因为挺多事情的。可能一开始只是一点小摩擦，后面一点点累积才逐渐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一直都没在林泊生这里落什么好， 而且因为林泊生成绩好的关系， 就算他们去告状，老师也是站他这边。 水厂巷长大的，不可能是个无辜小可怜。 他余光一直都有注意另一边的身影。 因为那两个身影挡住了林泊生，所以从柳思真那边看过去，就他们正说话呢，话说一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滑倒了，而且看着就像要扑倒男主一样。 而柳思真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男主被打啊，这还是这样以多欺少，太过分了，他立刻提高音量制止了两句，又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故作镇定解释。 “看什么看？这儿有你们他妈什么事啊？赶紧滚蛋！只有老子才能欺负他！” 【26】 事情如果到这里也还算在柳思真的预料之中。 柳思真能感觉那三个外班的好像真的挺讨厌林泊生，就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仇一般，不过柳思真想应该没有吧，就男主那个性格，有也是因为他们先找茬。 在之前林泊生的外套在之前就已经掉了。 二中的校服也不算贵得多么离谱，二百块一套，但对于林泊生来说就真的太贵了，因为买不起新校服，他穿的还是上一届的旧校服。 哪怕是旧校服，男主也依旧特别爱惜的样子。 在这个还有些寒冷的天气里，他里头只穿了一件短袖内搭。大概是穿很久了，也可能是质量的确不行，在被他们略有些不服气松开的同时，不堪重负的破了。 在衣服撕裂声响起时，在场所有人中脸色最先变白的不是林泊生，反而是柳思真。 那种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酝酿的负面情绪一直到这一刻到达顶峰，心里的不适，情绪的不适，各种不适都纷沓而至。 柳思真对这种的场景打心底里发怵的，从踏进厕所开始，就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身边眼前的一切仿佛噩梦重现一般。 毕竟…他以前就真的被这样欺负过。 【27】 小时候的柳思连着跳两级，他十岁上了初中，那会儿班里十二三岁的小孩皮得很，他们很热衷于拉帮结派、恃强凌弱。 于是班级里最矮，也是最瘦的柳思真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个，因为他年纪小，因为他无力反抗，甚至还因为胆子小到不敢告诉老师家长。 哪怕后面他已经长大了，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依旧是不堪回首。或许现在那些欺负他的人都已经懂事，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记得他们曾经那样对过他。 但是柳思真会一直记得，会记得他被他们抢钱，美其名曰“借钱”其实根本不会还他；会记得他们抢走他的早餐，会记得每一次饿肚子的难受，也记得他们故意在他经过的时候突然伸腿绊倒他，然后哈哈大笑。 更记得他们在男厕堵着他，记得他自己是如何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如何紧紧抱住湿淋淋的自己。 柳思真想用这样的姿势给自己带一点安全感，甚至还在心里想过谁来帮帮他都好，可那个时候没谁去帮他。不同于身体上的凉，那更像一种来自心理上。 衣服是人类的遮羞布，约等于最后一道底线。或许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代表什么，只知道这样会让他很难堪。 关于那些记忆，柳思真记得实在太深刻，以至于刚看完剧本的时候，在知道自己居然也要这样去霸凌别人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 “……真的…要这样嘛。” 哪怕系统告诉他男主乃至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他完全可以当做他平时演话剧一样…可柳思真还是从心底里排斥这个任务的。 可另一方面，他又必须要完成它。 不仅仅是因为柳思真自己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里，更是因为系统答应他的那个要求，它说他可以把植物人也救活。 这样的话…妈妈就有希望醒过来了。 【28】 系统告诉过柳思真，他说这方小世界都是虚假的，里头的不能算真人，让柳思真把他们当台上布景道具就行。 柳思真曾被这样的话语说服，于是他真的把他们一个个都当成萝卜白菜看待，之前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现在突然说服不了了。 看着那个被欺负的男主，柳思真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哪怕他知道林泊生作为主角，在某种程度上这算是在提早锻炼磨砺他。 就好像柳思真也是因为曾经的经历，性格脾气变得极为温和有礼，因为自己受过伤所以更加能够体会别人的伤是如何的痛。 所以他主动帮助同学， 努力的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一定程度上，柳思真是很心疼男主的。 心疼他有一个整日酗酒好赌的父亲，不要说尽到家长应有的责任，不给林泊生拖后腿就不错了；母亲受不了不告而别，听说跟外面的男人跑了。 他自己的学杂费书本费在只要每次考试在规定的名次内就可以减免，除此以外他自己也申请了学校的贫困补助，不然还不一定能念完高中。 柳思真也知道男主以后的生活，他后面出了一件事，总之他大学没上成，早早出入社会，一开始创业也不怎么顺利，四处磕磕绊绊，一路跌跌撞撞。 不过早年间的经历锻炼了林泊生的韧劲，再加上本来就不笨，后面运气渐渐好起来，创业逐渐有了起色。 【29】 好歹是主角嘛。 林泊生最后的结局没有辜负他少年时受过的那些苦，那些过去总霸凌.欺辱他、看不起他的人也都通通有了不怎么美好的结局。 仿佛遭什么报应一般，接三连四都出了事。 总之柳思真一目十行看下来，最后历尽千帆的男主在回忆往昔时，依旧会在心里感慨，感慨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其实还是想读书的，但那时的他…没有选择。 至于柳思真戏份…他没有那么靠后，他主要的任务也就只是前期在学校里欺负和霸凌男主，给予他一定的磨砺，的确就像系统说的一样事情很少。 男主的愿望真的很简单，他只是想上大学而已。这个愿望在一开始柳思真就把它当做最容易完成的。 毕竟这个小世界里的角色很有钱，而且柳思真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世界后，这些钱又是带不走的，只能留在这里。 所以平时柳思真花钱的时候大手大脚也的确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痛，相反…这种花别人钱的感觉还有点莫名的爽。 【30】 “……” 柳思真以及他身后的几个人对这种突发事件懵了半晌，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他们自然不愿意放过。 身边的男生好像在笑，那种充满恶意的笑。他们明是在霸凌另外一个男生。但是但在柳思真的耳朵里一切都变了。 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在一边学着大人抽烟，烟雾缭绕之间，柳思真看到林泊生紧紧篡起的手以及发白的指关节。 仿佛一个轮回，柳思真透过林泊生看到曾经的小小的他也是这样抱着抱着破碎的衣服，像抱着仅剩的，残缺的一点点自尊。 在柳思真眼中，男主紧紧攥着的拳头看到他以后，居然缓缓的松开了。这真的很奇怪，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慢慢瘪下来。 像一种无声妥协，又像一种隐晦试探？ 他仿佛也在等着柳思真的反应… 男主明明什么都没说，也没做什么，但柳思真却从他眼里读到了他的潜台词：如果是你的话… 男主跌坐在地上，看起来特别无助的朝柳思真的方向挪了挪。那一刻柳思真也没多想什么，心里空前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出去！都tm滚出去！！” 吕旭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有点疑惑的开口： “柳哥？你刚说什么？” 柳思真自己的性格本身非常温和，几乎没主动说过一句脏话，可能是这段时间扮演设定角色太过入戏的原因，才会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 “我说，都给老子滚出去！操！一个个的都他.妈听不懂人话啊？” 他做出一副要踹人的样子。 就好像他们慢一秒钟就会被踢一样，柳思真在那堆跟班里不算最高的那个，只是他平时气势很足，莫名就弥补了这么一块。 “滚啊！！！滚蛋！！” 6. 第 6 章 【31】 林泊生很不喜欢抽烟，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一贯就喜欢抽烟喝酒打牌，也不知道那么呛人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 包括他周围那群小屁孩也都很喜欢的样子，其实柳思真也抽烟，但林泊生很少看到他点燃夹在手上的烟， 他更像是把烟叼在嘴里做做样子一样， 就连…拿的姿势也有些别扭。 当然最重要的是柳思真身上根本就没有那种经常抽烟的味道，那种林泊生经常在他那个爹身上能闻到的味儿，他身上的气味非常清爽。 偶尔带一点也和其他人一起染上的。 真是奇怪，在别人身上就很难闻的烟味儿，怎么到了柳思真身上，林泊生就一点不觉得难闻。 柳思真上课的时候喜欢把脚搭在林泊生的椅子上，久而久之，只需要感受到重量，不用回头林泊生都知道柳思真的脚又越界伸到他的位置上了。 柳思真偶尔会拿鞋尖去磨蹭他小腿， 他没有用力踢或者踹，那种轻微力道是蹭。 而每次那时候，林泊生都能感觉小腿痒痒的，也并不是只有腿痒痒的，那种痒是胸口开始蔓延…乃至到每一根手指头都酥酥麻麻的。 他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跑腿小弟。 无论是课间还是午休，除了让他帮忙买东西，还会让他帮忙记课堂笔记，哪怕他自己并不看，让他帮忙做作业，哪怕林泊生就没看到他交过作业等等。 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思真每次让林泊生跑腿，都会让林泊生买很多东西，而他自己只能吃下一点，那剩下的大部分自然就都给了他。 其他人可能觉得那是羞辱， 但他给他的都是包装都没有拆开过的， 而他别别扭扭的好，只有他能够察觉。 【32】 林泊生并不喜欢吃甜的，但柳思真好像很喜欢，他不仅自己喜欢，还经常趁他不注意往他书包里塞，又或者他的桌柜。 “什么糖，我怎么不知道？” 问就装傻，视线漂移，一看就心虚。 意识到柳思真把自己喜欢的一股脑给他这个前提以后，不喜甜的林泊生小心拧开外面的包装袋，将里面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 巧克力是夹心的，真的好甜，甜到发腻，甜到嗓子眼，甜到眼眶发酸。 而这种巧克力好像并不是超市里买的那种几块钱的，反正他以前没见过，这好像是柳思真的家里人寄给他的…感觉应该特别贵。 柳思真还说他不喜欢吃。 可是想都不用想，父母又怎么会给孩子寄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呢？一定是他很喜欢才会寄的。 而据他观察，柳思也真的确喜欢甜食， 【33】 因为家里贫瘠的经济条件，林泊生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各种想办法赚钱，他之前在另外一个实验中学上初中，因为那没有高中部，后面才考进的常宁二中。 如果有哪个常宁二中的，又或者哪个十一班认识林泊生的同学，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稍微去林泊生之前的学校打听打听他的名声，就会发现在两个学校，关于林泊生的评价截然不同。 二中的林泊生是个虽然家境贫寒，但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平时沉默寡言，性格孤僻。 而实验里的林泊生却是他们学校上几届比较有名的刺儿头，也就是所谓的‘校霸’，还是经常收别人保护费的那种… 明明在实验算个正儿八经的校霸，不知道怎么出了实验以后就开始各种装乖，装得一副无依无靠小可怜的样子，装模作样的。 而两边学校刚好隔得又比较远，两边的同学也基本不怎么来往，所以也很少有谁知道林泊生以前的那些事迹，于是…还真让林泊生给装成功了。 不过毕竟常宁市还是不算特别大，而且史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也还是会听到一些关于林泊生过去的事迹，毕竟他之前结过梁子的太多了。 十一班的同学有些听过他的事，有将信将疑的，也有不相信的，总之不管他们怎么想，林泊生的确只是想好好学习。 一直到后面有一天柳思真出现了，这个漂亮小孔雀一上来就要耀武扬威的‘霸凌’林泊生。 对于这样的场面，其中一些同学是很想看林泊生怎么反应的。想看看关于他的那些传闻是不是都是真的，可惜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看到林泊生奋起反抗的画面… 而对于林泊生来说，他对柳思真的好奇心一天比一天重，他那些虚张声势，林泊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人前总是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人后又温和得不行，特别在睡着的时候… 柳思真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林泊生就那么安安静静注视他，注意到他五官很优越，注意到他睫毛很长，注意到他皮肤很好，几乎没有瑕疵，阳光下还能看到一层细细的绒毛，白得透光。 柳思真好像并不是其他人看到的那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但林泊生有种自己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样。 还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光这个认知就足够让他心里莫名的满足。 柳思真也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皱着眉，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林泊生很久没有体会到胃疼是什么感觉了。 【34】 被一直跟在柳思真身后的那个黄毛叫去厕所的时候，林泊生知道今天估计会有什么事。而且他从早上就感觉出柳思真心情不太好，那时候他有心想问几句来着，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等再次见面…果然臭着一张脸。 根据前面几次的经验，柳思真的‘霸凌游戏’大概会什么样在林泊生猜都能猜到。 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 这次也一直，依旧没让林泊生有什么疼痛感，柳思真偶尔的几次上手也是挑不怎么会让他受伤的位置，力道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当事人林泊生并没觉得有多疼，和他之前的经历比起来，这样的程度根本不值一提，期间衣服破了的时候他也没太大感触，只在可惜。 嗯，又要花钱去买衣服了。 他正在盘算着关于以后他上大学的费用攒了多少，而手头还能有多少松动的钱，耳边传来柳思真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柳思真那样生气的音调。 以前的柳思真就算生气也不是这样的语气，林泊生可以感觉柳思真平时的气很明显是浮于表面的，现在却像真生气。 而那种气愤中，又似乎还带着点别的？ 林泊生听到他在对他身后几个人发火，让他们滚出去等等，他抬头正看到柳思真微红的眼睛。 第一反应：他不会哭了吧？ 虽然林泊生的确也有想存心试探下他的意思，但他设想过柳思真会有的几百种反应里，可没有这种。 紧接着他被一件外套罩住了头，视野也陷入一片黑暗，原来刚听到的拉链的声音是柳思真在脱外套啊… 鼻息之间都是衣服主人的气味. 厕所很安静，只有两道轻缓的呼吸。 “穿上吧。” 【35】 真稀奇啊，他居然…被关心了？ 这还是林泊生第一次穿另外一个同性的衣服，布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感觉好像…不差。 柳思真半蹲下来，在那个气味不是很臭但也绝不好闻的男厕所里，在常宁市二中北面第三栋教学楼的第四楼，在那个环境特别不好的地方… 他没有任何预兆的抱住了他。 那不是很浪漫的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非常糟糕，但林泊生却觉得他一辈子都会记住那个瞬间。 柳思真先按住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他。 “林泊生。” 他很认真的在叫他的名字。 “虽然你现在的生活的确很糟糕很糟糕，但你要相信，你以后……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的。”他说着说着，还自己吸了吸鼻子，“会好起来的，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拥抱。 说来真的很奇怪，因为那一刻林泊生感觉到这个抱着的少年在轻微的战栗，就仿佛柳思真安慰的那个人不仅仅是林泊生。 他像在透过自己安慰另外一个谁一样… 来自另一个人心跳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林泊生身上，两道原本频率不同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觉越来越同步。 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好像对林泊生说，又好像在自己说。 “没事的没事的。” “别哭了，没有人看到的。” 林泊生可并没有哭，这点小打小闹的小场面还不至于让他掉眼泪，他分明看到眼圈都红了的那个是柳思真才对。 为什么？是因为他吗？ 想到这一层的林泊生不知为何心在那么一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也跟着回抱住柳思真，轻拍柳思真的后背，试图安抚他。 而柳思真也跟着有样学样，他跟着也学着林泊生的样子，轻轻顺着男生的后颈摩挲到后背，轻轻拍着。 动作虽然有些僵硬，稍显生涩，但是林泊生能够感觉到柳思真小心翼翼的善意。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太好发作，他都想笑出声了。 ——好，好可爱。 其实林泊生非常不喜欢被人触摸后颈，那里是人体最脆弱、最致命的部位，以他的警惕性根本不会让谁有机会碰到那里，而且他也不喜欢被这样抱着。 但……柳思真摸上去的瞬间， 他心里并没有一点排斥。 他能感觉柳思真想安慰自己的意图。 那个外表看像个不良少年，实际上根本连抽烟都抽装模作样的少年，依旧还在笨拙的，小心的，安慰他。 “没事了啊 …” 那个过去更难熬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林泊生在那一瞬间居然感觉到了眼眶的酸涩。 这算怎么回事啊？真是莫名其妙。 林泊生一直云淡风轻不去提以前，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痛，可现在只是被眼前的少年轻轻抱了一下，他过去的那些痛都在这时候来势汹汹反扑了过来。 “对不起…” 柳思真之前面上刻意摆出的盛气凌人，现在在他脸上一丝丝也找不到，他皱着眉，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他没头没尾的说， “以前一定…很痛吧…” 林泊生下意识想反驳，他一点都不在意好吗，可是真的…就一点点都不在意吗？ 就那么几秒钟，林泊生感觉到面前少年的容颜和周围景色都在逐渐模糊，转而从心脏蔓延出一阵阵酸涩。 好像他一直都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的心是肉做的，被追着打也是会痛的。 在那个瞬间，他们看到彼此那道‘伤口’， 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 【36】 “……” 258是真的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是智能机器的关系，所以不懂人类情感的关系，它反复把画面看了好几遍，的确没看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应该是‘霸凌者’的柳思真到底是怎么和‘被霸凌’的林泊生抱到一起了。 这气氛…好怪啊… 而且男主好感度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飞涨… 7. 第 7 章 【37】 林泊生被叫去办公室了。 其实在叫他出去之前，课堂上班主任就已经明里暗里的说过常宁二中绝对不许霸.凌.欺.辱同学这样的校.园.暴.力的不正风气出现。 说了那些话以后，下课又把林泊生叫出去， 这说明什么，猜都不用猜。 被叫出办公室的林泊生自己心里也有一定的准备，所以在冯老师问他班上有没有哪位同学在欺负他的时候，林泊生没有一点惊讶，反而镇定的摇了摇头。 这其实算所有学生之间一种不成文默契，同学间有什么问题私下解决，如果一有什么告老师，就相当于叛徒。 “没有。” 冯华明显对林泊生的话不信，他继续询问，语气稍微和缓了些：“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不管有什么都跟老师说什么，老师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林泊生性子是孤僻了些，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但他的确是个好苗子，成绩好，又不怎么惹事，冯华还是会时不时注意下他。 见林泊生依旧不说话，冯华懒得继续兜圈子，直接把同学之间的传言挑挑拣拣说了几句，最后更是直接点柳思真的名，再次询问林泊生是否需要为他调换位置等等。 “是谁告的状？” 本来微微垂目并没怎么在意的林泊生突然抬头，他并没有回答冯华的问题，反而先问了老师这么一个问题，他语气急促重复了一遍： “冯老师，是谁和您说的这些？是我们班上的谁吗？” 冯华除了是高二年级十一班的班主任，但同时他还兼任其他班的科任老师。本来平时备课也挺忙的，自然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班上的孩子都有哪些动静。 具体班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也没亲眼目睹，的确不知道具体内情，他都是通过班上同学反应的，已经好几个都反应这个问题，那还能有假吗？ 冯华不太喜欢林泊生这种质问的口气，倒像在责怪他在多管闲事一样。当然，同时还有那么一点身为长者的面子上被挑衅的不悦。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呢？老师这不是在关心你吗？你这个口气好像谁在害你一样。” 大人一般喜欢阳光开朗又听话乖顺的孩子。 林泊生过于安静，特别在是盯着别人看的时候，那森森的目光总让人觉得慎得慌，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等等。 “冯老师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林泊生又迅速恢复成以前在冯华心目中的样子，他并不看他，视线只停留在冯华的茶杯上，但语气依旧没有一点犹豫。 “柳…柳思真他没有欺负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 林泊生并没有否认其他班级的几个名字，只单单提了柳思真没有这样做，他在冯老师审视的目光下继续说出了那句。 “他……对我很好。”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38】 柳思真又被批评了，这次被批评的理由是因为没穿校服，不过这种小事对于柳思真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我校服丢了嘛。” 直接打断台上老师的长篇大论，直言道丢了就重新买一套嘛，至于这么一点小事都要说这么久嘛。就那个吊儿郎当的态度给老师气得把教科书拍得啪啪响。 常宁二中的老校服和新校服其实没有太大变化，依旧还是同样蓝白配色，只是把之前的稍微浅一点的蓝色加深了点成了无限接近黑色的墨蓝。 夏季的校服是短袖，冬季的是外套。 柳思真在辩解的同时，顺便还吐槽了一句校服真的好丑，他本来也就不想穿之类的话。也不知道这句多余的话是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反正上课的数学老师气得不轻，说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学生，直接指着门口怒声让他滚出去，在看到柳思真慢悠悠出教室那个动作就更气了，断言他以后是个社会的败类… 等柳思真出去以后，老师又发了一通火才又开始接着讲之前布置下去的作业的标准答案，重点讲了几个经常容易做错的题型… 而谁也不知道的是，被呵斥出教室的柳思真在背过老师的瞬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以前是好学生，哪里做过这种事。每次课上都是认真听课做笔记，连交头接耳这样的小动作都没做过，居然有一天还能在课上公然顶撞老师。 天知道老师让他滚出去的时候， 他的脚都在抖，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其他人看着柳思真是悠然自在，但实际上柳思真自己大气都不敢喘，又出去的时候还差点绊倒。前桌的林泊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还扶了一把。 就很尴尬… […吓死我了吓我死了] 站在空旷的走廊外的柳思真后怕的拍了下自己胸口。教室里的学生都看着黑板，不然就是自己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没谁会那么无聊看着窗外。 只有一个人除外… 教室里的科任老师把前一天布置下去的试卷答案讲了讲，主要是讲一些易错题。 “这题明显就是送分的吧？有哪些人还做错了，举手我看看……我再讲最后一遍啊！！” 最后答案也讲得差不多了，老师便让和底下的同学和旁边桌互相对下答案，自己端起自带的保温杯喝了点水润润嗓子。 “行了，自己也互相和同桌对下…” 这话一处，底下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林泊生的目光几次飞到窗外，十一班里大概也只有他才看到了柳思真所有的小动作。 看到他顶撞老师时明显的心虚和底气不足，包括在被训斥时，垂下去的手紧张的捏住衣角以及额角的汗液，让他出教室时，嘴上是满不在意，实际上紧张得都快同手同脚了…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林泊生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副画面，明明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却要硬生生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凶狠的大老虎… 可两个物种从根本上就不可能伪装成功的。 这时林泊生的同桌，余光处不小心看到林泊生课桌里似乎整整齐齐叠着一件新款校服。 小姑娘自然以为是他买的。 还想借这个机会和他搭个话， 谁知道刚起了一个话头，对方理都不理。 “不用对了，我没有做错。” 夏敏自讨没趣。 也是，她这个同桌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十一班上这么多的同学里，林泊生能不能认全都是一个问题。 就算是身为同桌的夏敏，她和林泊生同桌这么久，也没说过几句话，两个人说过最多的话就是： [借过一下。] “……” 【39】 刚开学时，老师为了快速了解班大概水平，在进行了一次摸底测试，当时林泊生成绩第一名。 成绩下来后的几天，同学们抱着对学霸的憧憬，经常有人找他去问问题，说白了想和学霸拉近关系。 但这位学霸一点不给面子， 他的回答永远都是没时间，没空。 老师好意让林泊生当课代表，本意想让他融入集体，林泊生直接拒绝，他还是说没时间。 课间时间也没看到林泊生休息过，一般午休别人睡觉，林泊生在补当天的作业，特别是周五，因为留得是两天的作业，那几乎还会看到他在别的课上补作业。 有老师让他回去以后写，他依旧说没时间。 就一个高中生，哪里那么忙，不愿意而已，借口都不好好找。再加上那时候有了许多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更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后面一次调整阴差阳错又调到了他旁边。 虽然是同桌，可夏敏也并不了解他。 总听到有谁吐槽林泊生身上有什么怪味儿。 这样的话听多了，好像真就闻到那“味”了。 本来高中学习压力就已经够大了，娱乐的时间弥足珍贵，大家都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自己的小圈子，于是林泊生就这样成为班上的透明人。 直到高二开学… 他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 【40】 常宁市前一天阴沉沉的阴天，第二天星期三的中午就出了点太阳。天气要比前几天好多了，甚至还有点回暖的症状。 虽然还是冷，但火气旺的少年们都已经开始脱下外套，热气腾腾在操场挥洒着青春和汗水。 柳思真不喜欢这种运动，没兴趣去参与。 走廊外零零散散靠着几个同学，柳思真的位置不靠窗，可他旁边又没人坐，所以他侧头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以及一颗不知名的树。 微风刚刚好，柳思真也在想之前那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林泊生隔天把洗干净的校服还他，柳思真当时嘴快说了一句他穿过，自己不要。 林泊生的第一反应是拿着衣服闻了一下。 那个动作一下让柳思真感觉到愧疚。 [……好像有点过分了，怎么办啊。] 因为心神不宁，所以那个上午柳思真也没和以前一样把脚搭在男主的椅子上，他想着本来也该让男主好好上课的，自己之前的行为本来就不对。 可下课以后男主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就好像在疑问什么一样，他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没忍住，“你今天怎么没…” “没什么？” 柳思真反问。 林泊生又不说话了，一直到一天结束以后，柳思真都不知道到底男主在说没什么。 下午第二节课是久违的体育课，上周的体育课就是被占了，都以为今天不是上其他主课就是上自习的时候，体育老师竟然上来叫他们下去集合了。 在一片欢天喜地里，慢慢腾腾远远坠在队伍的后面的林泊生显得那么扎眼。 课上要两两组队做仰卧起坐，需要一个人压着另外一个人的腿，一边做一边报数。 这种一般都是同学们自由组合，关系好的老早就开始互相对眼神，最后落单的同学自行再自行组队，如果还组不上最后再由老师安排。 这种时候每个人的人缘可以说一目了然， 柳思真看着男主果不其然的落单了。 周围人都在嘻笑，而他自己像个孤单的岛。 柳思真以前差不多也会遇到这种场景，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最怕这种自由组合，因为最后其他人都有要好的朋友，他肯定是被落单的那个。 那种感觉还是挺难受的，像超市货架上被挑剩下的滞销品一样。哪怕他自己安慰着自己这不算什么，但还是感觉周围人的目光不一样。 体育老师那时已经在吹口哨催促，让快一点。男主没有看其他同学，他径直把目光落到柳思真身上，主动走到柳思真面前。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看到男主笑，虽然非常的浅淡，但也能看出他心情还不错，他问。 “要一起吗？” 那是林泊生头一次主动和别人搭话，心里稍微还是有那么一点忐忑。都觉得林泊生可能会被拒绝，毕竟他平时表现得那么讨厌他，但又隐隐觉得他可能不会… 然后柳思真…同意了。 “那，那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仰卧起坐需要一方按着另一方的腿，防止他翘起来，但柳思真根本就没怎么用力，林泊生的动作很标准。有那么一点不服的劲头在，他后面的动作完成得也极为标准。 这可真是一对神奇的组合。 明明看上去像不会站在一起的，可真正等他们站到一起又没那么突兀，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和谐。 8. 第 8 章 【41】 仰卧起坐结束后有十多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 几个男同学勾肩搭背的去打篮球，还有的则三三两两的手挽手去上厕所或去小卖部。如果是在遇到柳思真之前的话，林泊生大概会慢吞吞一个人回教室，趁着这点时间把课后作业写一写。 现在有了柳思真，他得去给他买水。 林泊生习以为常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时候，原本坐在草坪的柳思真也仿佛坐累了一下站起身，起身后还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 看着像打算陪他一起去。 说不太上来具体什么心思，但林泊生看着柳思真拒绝那些邀请去打篮球或者去厕所抽烟的邀请，也要跟着自己去小卖部的时候，他心情有那么一点点愉悦。 “愣在那里干什么？！傻了！” “诶。” 他跟着快走两步跟在柳思真后面。 买完东西两个人漫无目的在校园里闲逛。 本来想回教室，后面不知道怎么一直顺着台阶往上走到了天台。那天的阳光刚刚好，配上刚刚好的微风，简直惬意得不行，极为符合诗句里的岁月安好。 独处的时候，柳思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泊生，他这边沉默着，而林泊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在安静的气氛里，柳思真反应过来他们俩上一次单独相处还是在那个男厕里。 他那次的确算严重崩坏人设，不过系统最后也只是说了他两句，并没有对他执行什么很恐怖很严厉的惩罚。但柳思真还是和系统说了抱歉，说以后会尽量注意，毕竟之前说过会影响任务评分来着。 然后对于男主这边的解释，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等那天结束以后的第二天柳思真才想起来，前一天刚好是愚人节。！ 所以能第二天早上在男主询问前一天是愚人节的玩笑吗？柳思真立马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微仰下巴，“不然呢？” 林泊生憋着笑，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关于之前的事情先搁下，总之他们现在的气氛就挺尴尬的。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面面相觑， 一同注视着天空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在盘旋。 【42】 天台的角落有一些不知道谁丢下的烟头。 突然林泊生冷不丁开口：“谢谢你…” 柳思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面看到他递给自己钱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可能因为男主的一些事和他过去经历的真的很像，导致他总能想到自己，然后他才会在不崩坏人设的前提下…做了些自以为很隐秘的小动作。 其实那些动作在林泊生看来太明显了。 昨天班上让买两本练习册，八十多块。 其实他凑凑还是能凑出来的，主要是前几天他放家里的钱被他那个爹偷拿了。幸好他每次都是选择性分成好几个地方藏钱哦，他也没拿多少一百多估计拿去买酒了。 然后林泊生想着晚两天再交。 当天大课间，其他同学都下去了，林泊生是因为中途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柳思真没下去。他没有进教室，隔着外面的窗户一眼就看到教室里的柳思真。 他正鬼鬼祟祟的在他的位置不知道干嘛，那时候柳思真的样子和之前在同桌面前的完全不同。 他看上去心情愉悦，哼着什么歌，他帮其中一个同学把掉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顺手还拍了拍上面的灰。 当时差点就被柳思真发现了，林泊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柳思真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突然躲起来。 等再去的时候，那位负责收缴费用那位课代表莫名其妙的找了林泊生十多块的零钱，说是那是他桌上放着的钱，说上头压了张条子写了他的名字。 那时林泊生下意识看旁边柳思真，他没什么反应，看见他的视线，用谁都能听得出的厌恶语气： “看什么看？” 【43】 柳思真以为没被发现呢，这会儿突然被本人道谢，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继续装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泊生清楚柳思真口是心非，于是也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那个小账本上又多记了一笔。 “你可tm别自作多情了啊。” 这样别扭的柳思真…有点可爱呢。 林泊生目光注视着喝饮料的柳思真， 对方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莫名让林泊生移不开眼。好像从之前柳思真主动抱过他以后，他好像也跟着变得有点奇怪了。 在十一班同学眼中， 他们两人踩着上课铃声到的教室。 透过窗户，隐约看到林泊生手里拿着柳思真要喝的饮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从远处看着…… 像一只被主人.驯养得极为听话的狗。 【44】 天气预报说那一周都会是艳阳天，前面几天也的确都是闷热无比的大太阳，但是在周五的傍晚，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外头淅淅沥沥下雨了。 前几天还因为出大太阳而闷热无比的天气又因因为这场意外之外的雨，空气中温度稍微凉爽了些，天头顶吱呀呀转着的风扇吹出的风都要比最开始要凉爽不少。 一想到第二天就可以放周假，班级的气氛也是其乐融融的，住校生淋一会儿雨跑过操场到宿舍那边就好了，班上另外几个走读生也有家人过来送伞。 实在不想其实学校门口就有卖伞的，也不是很贵，总之办法很多，还不至于淋雨的。 柳思真靠系统的“友情提示”，在前一天就准备好了伞，他拿雨伞尖尖的那头去小心的去戳前面的林泊生，态度非常自然的让他给自己撑伞。 林泊生愣了愣，还没等他回答，一把黑色的长柄直杆伞就被柳思真扔给了林泊生。 注意到这一幕的十一班同学小声嘀咕， [没长手啊，真把人家当奴才使唤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林泊生这么好欺负？] “好欺负”的林泊生跟上了柳思真，边走边撑开伞，他和柳思真差不多高的个子，伞面虽然已经挺大了，但毕竟里头的是两个半大少年。 林泊生把一大半的伞都偏向柳思真。 柳思真没说话，但是还是默默又靠林泊生近了些，这样的话，林泊生再怎么偏也不至于会淋到。 本来柳思真是有人接送的，只不过在出教室之前他给要来接他的司机郑叔发了消息不用来了。 他早上就有注意到男主今天没拿伞，他想直接让郑叔送他，又有点怕刺激到这个时期男主的自尊心，而且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让他上车。 其实林泊生家住得离学校不算太远，走路的话也就十多分钟到了，其实淋也淋不了多少，毕竟沿街都有商铺。 而柳思真之所以会强行拉着男主一起，也是因为在原本剧本上，男主会在一个下雨的天被几个辍学的小混混提前堵着，也是在这里男主身上多了一道伤疤来着。 柳思真也不知道是哪个雨天， 但他想让他避开这一件事。 “…………” 外面是淅沥沥的小雨，雨点子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都没有林泊生已经的心跳来的快，和柳思真挨得太近了，和他肩膀贴着肩膀，他还没和谁这样近距离过… 林泊生在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你……之前不是都有人接吗。” 柳思真一下愣住，他还以为男主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些，没想到他连他平时放学有人接都知道啊。 可一时之间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像样的借口。他清了清嗓子，瞪了他一眼。 “关你屁事啊，好好打你的伞！” 林泊生握着伞柄的手略略收紧了些，他的确没记错，以前柳思真上下学都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的，说明他完全可以坐车回家，但是…… 觉察到这一点的林泊生心里像开出一朵朵绚烂小花，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他的心里却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连雨声听着都格外悦耳了不少。 “哦……” 【45】 等林泊生回到家以后，外面的雨依旧还是没有要停的趋势，不过林泊生没觉得冷，说实话他还觉得…挺暖和的。 在晚上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挂着一抹蠢透了的笑容，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很高兴吗？为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泊生今天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些。 因为他得要先把送柳思真回去，再自己回家。也没有耽误太多事，因为下雨天，亲戚那个烧烤摊也不会营业，他本来就没什么事…再者说，他反而觉得…很高兴。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反而觉得这路实在是太短了，不然他们一起在伞下的时间可以再延长一点的…要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外面是淅沥沥的小雨，伞下便成了一方独立的小天地。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挨着一起走，时不时肩膀的摩擦。感觉有很多话说，又觉得不该说话破坏那样好的气氛。 在差不多快分别的时候，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 “对了……” “你说…” “你…” 最后还是柳思真先开口的，他不怎么自然让他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他非常严肃认真的说这几年常宁的治安不怎么安全，监控摄像也没有跟完善，特别的乱的样子。 其实柳思真这话有些怪怪的，他说的“这几年”，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说着几年前十几年前的事情，可他不就是在常宁嘛。 而且…以前就算林泊生再晚回家， 他也永远都是一个人，没谁在意的。 哦，现在也不是… “你…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柳思真顿了顿，“…别摔死了。” “……嗯好。” 林泊生手里拿着柳思真的伞，长柄伞的伞骨和伞面，做工极精致，似乎都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香味，就像柳思真身上会带的那种，总之和他那个灰扑扑的家格格不入。 柳思真一开始还想让林泊生先回家，但林泊生没同意，并且在那一刻他特别不想让柳思真到他家里来。 以前的林泊生也没那么好面子，或者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笑的自尊心，可特别奇怪，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有了。 他怕柳思真看到那样窘迫的环境，虽然知道他那个爹一般晚上很少在家，但他就是很怕被柳思真看到，更怕他露出哪怕一点点嫌弃的表情。 明明之前知道的人那么多，林泊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可就是想在他面前…不那么狼狈。 【46】 送柳思真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经过一条又窄又黑的小巷子，以前在有路灯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能是因为下了雨，路灯有些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 暗处一只流浪狗突然朝着他们吠叫不止。 那会儿柳思真没说他怕狗什么的，甚至柳思真还想挡在林泊生前面，那种想要保护他的感觉让林泊生有点想笑，他明明都能感觉和自己挨着的那个肩膀在轻颤。 林泊生一边不动声色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就把狗吓跑了，等狗不见以后，又低声和柳思真说了句，“没事了。” “……” 林泊生耳力极好，他听到那声极为低微的谢谢，也清晰感觉到了那个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力道松了一点。 以及那声故作镇定的： “老子根本就不怕！！” 平时不是那么凶嘛，居然还怕狗啊。 当时的林泊生竭力克制住唇角的上扬，但还是没忍住，不过幸好那时天色已晚，柳思真也没看到他的表情，不然他估计…又要生气。 想着他生气的样子，林泊生唇边笑意更深。 沉浸在回忆中的林泊生下意识往裤兜子摸，果然摸出好几颗五颜六色的软糖，猜都不用猜，一定是柳思真偷偷塞给他的。 嗯，很甜，夹心是草莓味。 天蒙蒙亮，甚至依稀还能看到天上的点点星子，时间约莫还不到五点。街道上的环卫工已经开始清扫地面，常宁市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水厂三巷其中一处低矮民房里，在一个狭小又老旧的卫浴间里，一个莫约十六七的少年正一边半蹲着一边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贴身衣物。 面部的温度根本不用摸就知道多么的滚烫，以及…他也能清晰感觉自己心跳是如此震耳欲聋。年少慕艾之情，来的是那么毫无缘由。 林泊生正在迅速沦陷，不停下沉，而且还是他自己都心甘情愿的那种下沉，一点都不想反抗的那种沦陷。 和沦陷一起到来是无力感，对于一样明知道遥不可及的东西，理智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可情感上又完全无法接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9. 第 9 章 【48】 周六周日总过的可特别快，柳思真还没回过神又要去学校了。周一早晨的早读特别没精神，不过玩了两天一时还没收心也正常。 讲台上的老师也就意思意思口头说了两句… 吕旭过来找就是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在看书，都很惊讶，“柳哥咋了，你这是要当好学生了？” “………”柳思真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边吕旭正说着，目光又注意到柳思真旁边坐着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像是在批改着什么，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 就两天前他来的时候，林泊生那小子还只是坐在柳哥的前桌，这才几天啊……这就坐在柳哥旁边了？而且之前柳哥不是说不喜欢旁边有人吗。 这俩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准确的说自从之前上次男厕那事后就加速了什么某种东西一样，他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怪怪的。 看着对方一脸八卦，柳思真冷哼一声， “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看？！” 嗯，柳思真现在的确有同桌了。 那个同桌还是林泊生。 不知道男主是怎么了，自从上一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一次，等那次回来后，他默默搬桌子，自己搬到了柳思真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从前桌变成了同桌。 吕旭哪里敢说话：“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在还没真正接触柳思之前，吕旭的确听了一些别人说柳思真如何如何，大多是些不怎么好的评价，但真正接触下来发现，其实柳思真这个人……还好。 根本没有之前听说的那么暴躁差劲，甚至可以说在吕旭认识的那些人中都算比较好相处的，为人又特别大方，只要和柳思真出去吃饭，那都是他请客。 脾气嘛，只要顺着毛捋，还是很好哄的。 “柳哥，上次在你家借的那个，我能下次给你带过来行不？我一亲戚家小孩拿走了还没还回来。” “哦知道了…” 柳思真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给柳思真批改的林泊生，语气并不怎么好的，冷飕飕对吕旭补了一句。 “那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什么叫还有什么事？这话说的，好像他在打扰他们一样。而且…不对啊为什么后面那话是林泊生说。 吕旭立刻呛回去。 “有你什么事啊？” “诶诶诶！干嘛？”柳思真有点怕他们吵起来，也怕男主被欺负，他面对吕旭又提高了几分音量，“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49】 那会儿期中考刚过去没多久，上次的成绩他们班主任很不满意，加之月考又快到了，班主任说这次月考成绩不达标的作业加倍开着。 所以课余时间在教室里坐着复习的学生也越来越多起来，一股子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着。 前排的位置几乎都是满的，都在埋头着看书，而后排的位置依旧还是空荡荡的。这个也很正常，就算人是在同一个教室学习，也不一定大家都在同一个世界。 每个人的进度是不一样的，有人的高中时期是忙忙碌碌奋笔疾书，也一定会有人的高中时期是悠闲的。 “嗯，柳哥还记得上次咱们遇到的那几个小子吗？” 思维发散的吕旭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柳思真旁边的林泊生，后者跟着也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那个脸色和眼神和前一秒在柳思真面前完全不一样，而他那个角度柳思真自然是看不到的。 ——闭嘴。 和他对视的那两秒里，林泊生在柳思真根本看不到的角落用唇形对吕旭进行无声警告，眼神阴沉到完全不应该是那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 一开始吕旭还真没想起来林泊生的什么事，被他这么一“警告”，还真让他想起来了，他其实不怎么关注林泊生的事儿，最多也是听说而已， 不过毕竟常宁市也不算大，吕旭还是知道那么一点点，听说林泊生最近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兼职做什么催收去了。 那种高利贷放贷收不回来就需要一点点恐吓加威胁，有找上门有吓唬吓唬的，也有真的见血的，吕旭不是很了解，不过倒是听说过不少被切手指的案例… 知道他缺钱，但之前起码还有一定底线，这次却有种要钱不要命的劲头。说起来那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些学生应该碰的。零几年那会儿的治安的确还没后面那么好，可以说完全就是暴力非法组织了。 而这边柳思真也根本没注意到吕旭他们的交流，正想着吕旭之前说的是什么事，所幸事情没过去多久，被那么稍微一提，柳思真也想起上上个周末发生的事情。 他之所以不想想起来是因为他觉得一群高中生和几个初中小屁孩因为一点点口角矛盾闹起来也太丢份了，所以他根本就没和那几个小屁孩有争执。 但其中两三个小屁孩不服气，当机立断决定叫人，然后就有了上次周六放假他们在一家电玩城的时候，被几个街边小混混恶意找茬的事儿。 当时是没想过对方有准备， 又……寡不敌众。 一片混乱中有人动了刀子，店家自然报警了。其中有成年的，但大多数参与者都没成年。那些没成年的自然都各自被家里人批评教育以后领回去。 只有柳思真是被他家的管家领回去的。 总之这事儿柳思真怎么都没想到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甚至在场面莫名其妙开始混乱的时候，他都还特意问过系统。 [系统，我记得本里没这段啊。] 系统回复查询一下，短暂沉默三秒后。 [的确没有，突发事件，您自行处理即可。] 【50】 “那事儿提起来我就气，搞不懂，关我屁事啊。” 明明最开始有口角矛盾的是和其他人，但就当天的情况来看，那个比柳思真他们低两个年级的学弟，最讨厌的居然是……柳思真。 “柳哥你是真不知道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害！就彭辰你知道吗？就去年因为跟外校约架被全校通报批评那个新生……哦对了那会你还没转过来，不知道也很正常……” 吕旭看柳思真还是一脸茫然，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抛下一个小炸弹。“那我直接说吧，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说喜欢你。” “？？？？？” “他女朋友谁啊，彭辰又谁啊？” 因为是意外事件，柳思真脸上的疑惑一点不掺假。他平时都只注意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不会花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其他。 就算现在知道了也只是恍然大悟，哦，难怪其中一个小兄弟那么恨他…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啊。 吕旭：“你们不是还见过吗？” 柳思真：“有吗？” 在吕旭的细细讲述下他才想起来，大概可能也许是见过那么几次吧，不过他也没在意… 平心而论，柳思真非常喜欢倒腾自己，稍微有点衣品，人长得又不差，哪怕对他带着厚厚的成见，也说不出一句“他长得丑”这样的违心话。 “怎么样，那妹子还挺好看的，柳哥就没有什么想法嘛？”末尾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笑。 “去你的！”柳思真推开凑得很近的吕旭。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在下节课铃声响起之前吕旭离开了教室，离开前还不忘顺便关心一下柳思真。 “柳哥，你那伤没事了吧。” 柳思真本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旁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人反应更大些。 “你受伤了？哪里？” 男主焦虑不安得下一秒就想掀.他.衣服… 【51】 吕旭那边前脚刚走，后脚老师就进来了。 关于男主要调位置到他旁边这事，其实不止吕旭这个外班人会惊讶，就连十一班的其他同学，包括当事人柳思真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的。 毕竟他就趴在桌子上小眯了那么一小会儿，睁眼就发现自己空荡荡的旁边骤然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还很眼熟。 林泊生那会儿正安静翻着书，感觉到柳思真的目光后，也顺势看向他，目光一直在他脸上徘徊。 “你看什么？” 林泊生正看着柳思真脸颊一边那条被书压出来的红印，柳思真自己好像都没注意到，那条红印不仅削弱了他平时刻意表现的盛气凌人，反而给他添了一点莫名的可爱。 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林泊生就就是莫名想去触碰一下，当时想了想他俩的关系，又生生忍住了，这明显很逾矩。 “没有。” “你明明就有笑！” 被这样一闹， 柳思真都忘了他是怎么坐自己旁边。 前几天班主任冯老师说是怕柳思真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所以特意把他位置调整到了最后一排。 其实这样的安排说白了就是想让他离林泊生以及其他同学远一点。柳思真对这种的安排倒也没闹，课间时分自己搬着桌子把位置挪到了后面。 后排的角落有个垃圾桶，因为前一天才倒了垃圾，所以味道也还好，不是特别大，而柳思真就趴着睡了一小会儿。 课间时分看着男主一声不吭的到了最后一排，甚至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对老师说要给他辅导作业。 两个人从前后桌又成了同桌。 柳思真有点搞不懂男主的脑子在想什么。 而且林泊生还不是说说的，真给他复习起来。 为了知道他现在掌握到哪里，专门给他出一些题，也会给他听写单词。哪怕这些都是柳思真已经学过一遍的，他基本全会，但也会挑挑拣拣着做… 不知道林泊生发现没，反正他稍微有点心虚，在这之前是知道不会装会是很难的事，没想到会装不会也没那么轻松。 林泊生…有察觉。 如果柳思真连进阶版单词都会的话，那么没道理啊，他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初阶单词会写错的，还有前面都对就只有后面一两个字母错了… 再结合之前看到的… 柳思真这边并不知道林泊生盯着他的默写纸在看什么，当时他的还想着，就那么一点，要看这么久吗。 10. 第 10 章 【52】 ——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老实说，其实林泊生的字还挺好看的， 比常规的楷体要多一点随意，却并不潦草。 而且他还是一个好像挺爱干净的人，衣服虽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但几乎每一件都洗得很干净，没什么异味，看上去也是清清爽爽得。 就连前天在还柳思真之前放在他那把长柄伞的时候，他居然都在伞的外面都套了一层袋子？ 就感觉很细心，好像生怕给他把伞弄脏了一样…不过仔细想应该不太可能，毕竟那只是一把伞而已。 事实上柳思真也并没有多想， 这甚至是林泊生第一次上课开小差，他以前上课几乎从不走神，居然也会给他写纸条。虽然传过来的小纸条被柳思真看了一眼扔垃圾桶里了。 坐在最后一排，扔垃圾就是方便好多。 再后面林泊生传过来的他也没看，见他不看纸条，他又挨近了点柳思真，能猜到大概还是想问哪个纸条上的问题。 他只要靠过来一点， 柳思真就往外再挪一点， 然后…男主又锲而不舍的跟着贴过来。 [系统，男主是不是被调包了。] [没有。] 他能受什么伤？其实就是腰那里被弹.簧.刀划破了一点皮，而且这还是几天前伤的，现在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伤。 缠了两圈绷带就没啥感觉了，其实连绷带都不用缠，缠上以后好像多大伤一样，送去医院晚一点都要自己痊愈的小伤。 “你再靠过来，小心我揍你啊。” 柳思真瞪了他一眼，小声威胁道。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种能吓到男主的恶狠狠语气，可林泊生好像并没有被吓到，不仅没有被他吓到，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慢悠悠的，轻声和他说：“你来。” “……” 来什么来？怎么不按套路来。 后面反正不管柳思真说什么，他依旧充耳不闻，不为所动，就是一个劲想知道他哪里受伤了，柳思真不想说。然后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而站在讲台上的科任老师本来就视野极佳，他的位置让他一眼望过去，底下的人在做什么真的太显眼了，就是他存心想要忽略都有点难的程度。 柳思真他知道的，通过关系硬塞进来，十一班的班主任也很头疼，没办法。所以也和其他科任老师打了招呼，说了让别管他。 反正就当班上没这个人就行。至于另外一个林泊生，他也是知道的。知道他成绩不错，从前上课几乎从不走神的，每次作业做的也很认真。 只是没想到跟柳思真待一块儿都学坏了，这才几天，就跟着一起在底下闹。 “咳咳咳！咳！！” 讲台上老师推推眼镜，刻意停顿清了清嗓子。 “大家也都是十六七岁，马上成年的人了，有些话我也不想说的太直白太难听。都知道今年就是高二了，明年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难道还没有一点紧迫心和羞耻心吗？” “某些人倒是不用管高考啊，那人家以后是要直接出国留学的，以后就是不工作一样有钱。那人家爱怎么玩管不住的。” “可是还有的一些人啊……你自己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啊？心里不清楚吗！自己还不抓紧读书…成天跟人家鬼混有什么用？” 柳思真能感觉到在老师说完以后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个别”明显说的就是他嘛。 ‘柳思真’以后不用高考，他不止不用考试，包括以后去哪个国家都已经确定好了，这两年在常宁二中就是混日子而已。 这也是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系。 “……” 至于剩下的在说谁，柳思真的目光转到旁边的男主身上，那话有些难听了，但是也不得不说那个科任老师说的的确也有一点道理。 只是这话未免有些锋利了， 柳思真在那一刻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主。 老师的话他肯定是听懂了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面色稍微凝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两个人一时无言。 【53】 林泊生当然听懂了，老师那样直白的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说谁。而且，这还用想吗？这不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吗？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清楚的， 柳思真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和柳思真大概也就只有在学校的这一点交集了吧？就像相交线，在唯一交点以后，便只能只能渐行渐远，永远没有交集？ 不知为何，想到可能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和这个人有交流，林泊生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指甲陷入皮肉的疼痛都不足以让他停下这样的动作。 周二过后就是周三周四，眨眼间就是周五，然后又快要放假了，可是林泊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学校他起码还能看到柳思真，习惯了每天注视他，习惯了每天早上给他买早餐，习惯到了看到他可能会喜欢的食物都会想起他， 就好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的野草，一直都是自生自灭的在裂缝中生存，突然有一天…它被一缕阳光照耀。 那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于是这株野草打心底里希望这束阳光可以在它身上多停留久一点，挖空心思的想着，要如何回报这份温暖。 甚至林泊生想过天天上学，这太可笑了。 这段时间他比以前要忙多了，并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因为别的事情，他在攒钱。 柳思真每次多给他的那些他并不想动，他想自己送他一件礼物，一时想不到他缺什么，又或者他的确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林泊生之前做过家教，甚至帮其他班的同学收费做过练习题，不过那都太慢了。他选择了一个稍微快一点的，他可太懂得怎么吓唬人，再加上他的外表还是极具迷惑性的… 目前做的还不错，不过林泊生很怕被柳思真知道，要是他知道以后肯定就会清楚之前都是他装的，或许就会真的讨厌他… 虽然总嘴上说讨厌他，但是林泊生能感觉到的，他对他没有恶意。旁边的柳思真又在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林泊生能够看出他是在看自己脸色如何？ 虽然柳思真一个字没说，但这样的动作明晃晃就代表他在问他还好吗。就好像之前每次他都这样，脸上的表情和行为完全截然不同。 林泊生稍微侧目刚好和柳思真的视线撞上。 他的眼睛真好看，琉璃一样的透亮。 而和林泊生目光撞到后的柳思真立马看向别处，还掩饰一样的清咳了两声，就好像刚才关心望着自己的目光只是林泊生眼花了而已。 但林泊生知道不可能，他对别人的视线一向非常敏锐，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看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也跟着慌里慌张挪开视线。 一开始只是佯装看着窗外，暮色迟迟，天际边赤色的晚霞漂亮的不可思议，看着看着他觉得其中一朵云的形状怎么看怎么像柳思真。 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在张牙舞爪的吓唬谁。 林泊生下意识想叫旁边的人去看，余光中却只暼到柳思真趴在课桌上装睡，装的稍微有点差，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少年精致的侧脸浸泡在霞光中，耳朵上的耳钉被霞光反射出点点光芒，林泊生并不近视，反而视力极好，所以他能看到更多，比如柳思真耳垂上的细碎绒毛… 那一幕足够让林泊生记得好久好久。 “…” 这时柳思真的一只笔咕噜噜滚落从桌上到桌下，恰巧滚到林泊生脚边。而笔的主人听到声响也没睁开眼，而是半眯着眼睛。纯粹依靠着本能意识，弯下腰想去捡那支笔。 而林泊生那时也是下意识的刚想帮他捡。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作，头抵着头，手指触碰间大概僵住了两秒左右。 柳思真的手就能够看出他平时半点重活都不做的，皮肤又白又好。与之形成对此的是林泊生，他的手隐隐有前浅浅淡淡的疤痕以及各种小口子。 在那一瞬间，林泊生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泊生：“我，我…我捡笔。” 柳思真：“…哦哦…” 明明只是碰了一下他的手而已，男主却像被什么炽热的东西烫到似的，瞬间手忙脚乱坐直身，看起来慌里慌张，一点不符合他平时的沉稳风格。 对于这样的反应，柳思真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难道他手上有静电？可是这也不对啊，毕竟现在天气已经入夏，哪里来的静电？ 静电多发季节应该是在秋冬。 本来不小心碰到一下对柳思真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看到林泊生那个慌乱的反应以后，他莫名其妙的也跟着有那么不对味起来。 大概是他多想了吧。 [男主好奇怪啊，他没事老看我做什么？] [是因为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柳思真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 258已经不想说话了。 因为它清晰看到柳思真的心跳频率…其实也比平时高了那么一点点，但他自己好像对此根本没什么意识。 11. 第 11 章 【54】 就因为老师多花了很多时间说题外话的缘故。 从最开始含沙射影说什么个别人，说着说着又扯到以前教的学生如何，扯到他以前的同学等等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虽然底下的同学哪怕已经听过几遍，但每次听的都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耽误了好些时间。一直到晚自习都开始好久了，说要讲的真题试卷还没开始做。 柳思真甚至还隐约听到后排一些窃窃私语，什么让多讲点，最后把这节晚自习拖过去之类的话… “也讲了那么多闲话了，现在把试卷翻出来…” 看来…拖不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同学的心声还是怎么，刚刚才把试卷翻出来没多久，大概也就莫约过去了十多分钟。整个教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几乎毫无预兆。 耳边则是其他同学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喔—噢—停电了——停电了— “停电了停电了！！” 哪怕台上的老师一直不停的拿教材书砰砰砰的拍打着讲台让底下的同学安静，但还是阻止不了那些带着喜悦之情的窃窃私语。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止十一班，外头教室的闹哄哄的声音更大，看来应该是整栋楼，又或者说应该是整个高中区都停电了。 “停电了是不是可以提前放学了啊…” “啊我试卷还没做完，老师应该不会收了吧。” “几点了几点了现在几点啊。” “诶对了最后一道题怎么解的啊…你写了多少啊。” 实在喊不动了，老师留下了一句让大家安静，他出去看看情况就离开了教室。人前脚刚一走，后脚教室更加热闹了，如煮沸的滚水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思真眼睛也逐渐适应了目前的环境，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不过还是看不太真切。 不知道哪位勇士居然带了手机， 黑漆漆的教室里，那点莹莹的光特别醒目。 柳思真都没带手机，主要他觉得没什么好玩的，这边小世界时间线比他自己世界时间要靠后十多年。 在他那边某个知名水果手机都已经出到十一代了，据说连十二的发布会都已经在准备了。而这边的小世界才刚刚有第一代的消息？ 在普遍大众用的也还是普普通通的按键机，功能不如十多年后的手机，这在柳思真看来就没什么吸引力。 而林泊生从停电开始就注意到柳思真的异样，他的呼吸比之前急.促了些，身体一动不动的僵直着，有点太过于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像是……害怕？ 柳思真并不认为自己怕黑。 他只是在周围黑漆漆的时候，大脑总不自觉闪过一些以前看过或者不经意听过的鬼故事和吓人的段子影像…而已。 他不觉得自己这是怕黑，他自己也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控制不住去想。柳思真又靠着窗户，外头天暗下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会不会窗户有一只鬼正看着他？ 越想越心慌，连这边握笔的手紧紧握着笔， 呼吸还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 体.内的系统检测到柳思真的情绪异常， 也正在也在和他尝试交流。 [哈哈哈我没事啊。] 柳思真正在和脑子里的系统交流的，几乎同样毫无预兆的，他感觉自己紧紧握着笔的手被另外一只带着暖意的手盖住。 【55】 乱糟糟又吵哄哄的教室里，谁也看不清谁是谁，只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叽叽喳喳声，他们都在兴致勃勃的聊着天。 聊着这周末放假去哪里玩啊，聊游戏聊八卦，聊着各种虚无缥缈的未来，那些讨论的声音时远时近，根本没人会注意到…… 黑漆漆的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的距离靠得比平时近很多很多。而且，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黑暗会无形中放大感官和感知，放大到柳思真都能感觉到林泊生手心有一层茧，那是经常做家务才会有的茧。 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这样的茧… 男主安抚似的握着柳思真的手，对方手心干燥的温度转移了柳思真的注意力，他开始想着，难怪…男主怕黑？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自认为看穿了真相的柳思真也任由林泊生握着，甚至还稍微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心以示安慰。 这里这么黑，男主根本没看到， 也不能算是崩坏人设吧？ 林泊生以为他害怕，默不作声贴近了些。 “………” 那时，出去问情况的老师也回教室了。 大概就是说他去看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天气太热，导致用电量激增，造成电网负载过大。 目前看所以大概一时半会儿不行。 这时候学校的发电机也恰好出了点故障，于是只能不得不宣布提前放学，也提前了布置课后作业。 取消晚自习这对学生来说算天大的好消息。 而就在差不多在老师刚走出教室没多久，同学们正在收拾东西时，电……又来了。 就如停电那会儿停得那样猝不及防一样，灯亮得也是毫无准备，在亮起的刹那，林泊生下意识捂住了旁边男生的眼睛。 柳思真也并没有被突然的光亮刺到眼睛。 而十一班其他同学生怕老师回来说什么不放学了什么大家继续做试卷之类的话…一个个跑的飞快，直接往教室外面蹿，生怕跑慢一步被留下来了。 倒是有几个坐在柳思真附近的同学倒是注意到了那一幕，但那会儿只是心里疑惑几秒。 ……啊？他们俩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也不会太在意，很快就会被另一种喜悦掩盖。——今天不用上晚自习耶！赚到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学生高兴的吗。 那个晚自习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唯独一个男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56】 柳思真知道的，在设定结局里男主最后会一步步走出曾经的阴影，他会遇到欣赏他才华的贵人，他会功成名就，他会成功逆袭。 而“反派柳思真”则会一步步走下坡路， 他的结局在男主创业成功后提过寥寥几笔，原本事业正好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卷入一起金融洗钱案，不仅名下资产被冻结，连人都进去了。 本来就啃老的柳思真嘛，自然很落魄。 系统担心他接受不了还特意告诉他，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走了，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挺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主角一定会成功，反派一定没有好下场，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结局的。” 那个在人前总微仰下巴，一脸傲慢的柳思真平时私底下并不会那幅表情。他的眉眼温和，唇角直直抿着，眼里没什么表情，轻轻开口。 “可惜现实中并不是这样…” 在这个小世界里的反派不会有好下场，只要做了坏事就会有报应，因为这个世界它就是假的，而柳思真之前在现实世界中接触更多的是： ——没有报应，那些做了坏事的坏人最后也不一定会受到惩罚，反而做了好事的好人也不一定会有好报…也没有这么清晰的黑白分界线，更多是不黑不白的。 258看他低于数值的心情，本来还想着安慰柳思真一下，不过片刻，他又自己收拾好心情。 “挺好的…趁着还没破产，得多花点钱…” 【57】 因为他拿着两方给的钱，别说一个月，光是一周的生活费比常宁市很多成年人一个月工资都要多出许多许多。 设定上的柳思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日常身边总围着很多狐朋狗友，却几乎没什么真心朋友。 不过现在的柳思真也不是很在意他们真心不真心，他着实体会了一把之前很少有机会体验的生活。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吕旭是第一个过来主动和柳思真搭话的，他是柳思真隔壁班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属于那种经常去教导处接受处分的老熟人。 后面陆陆续续又认识了第二个第三个，还有一些人柳思真记不住名字，有同级的，也有不同级的，甚至还有一些外校的，彼此的家境都尚可。 他们这个年纪大多喜欢刺激，起码在柳思真十几年乖乖崽生涯里，他头一回在半夜和那么多同龄男生飙车，出没在各种法律意义上不允许未成年出没的地方。 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好刺激啊…] 夜风呼呼的吹在脸上，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让柳思真一直到凌晨回了家，躺在床上睡觉，都还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那个安静的系统出声。 [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 258有查看过柳思真的过去。 在他妈妈没出事之前，柳思真每天晚上九点前准时回家，就算上了大学也是，每天下课准时回家，从不在外面逗留，从不去任何娱乐场所，每天的生活乏善可陈… 他足以称得上所有家长眼中乖巧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模板。就算妈妈出事以后，柳思真也依旧保持这样的习惯。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么晚不回家。 【58】 从外头回来的时候都还有点蹑手蹑脚，生怕吵到谁，不过王姨以及门口的安保也非常习惯了。 王姨甚至还起来给柳思真煮了点酒酿圆子。 “谢谢…” 因为吹了夜风的关系，柳思真的面颊有些红扑扑的，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俏皮。 又因为心情愉悦，嘴角挂着一抹笑，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饱满的卧蚕形状极好。 从小看着柳思真长大，王姨把柳思真当自己孩子一样疼，看他因为口渴喝得有些急促，连声道：“慢点喝…” 她理了理柳思真微微凌乱的头发， “怎么额头都是汗啊…” 柳思真一边和王姨交谈， 一边在心里回答系统问他的问题。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不喜欢啊。] 258看他跃跃欲试的表情… 好吧，其实柳思真也没有那么乖。 他现在借着‘柳思真’的壳子，做他以前没机会做，也不敢去做的那些事情。 无论是深夜飙车还是去酒吧又或者去游戏厅，对柳思真来说都很新奇，这种新奇是他过去没有体验的。 当然更新奇的还有去派出所，被交警逮住还一脸高兴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他就像个从没有去过游乐场玩小孩，第一次去场内玩一样。 和他一起的几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转头一看柳思真还能保持笑容，一个个都打心底里觉得他真厉害啊。 可是在单纯的新鲜同时，柳思真心里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故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负罪感，他觉得不该这样做…可是… 可他终究也不过十八岁的少年阿… 12. 第 12 章 【59】 “柳哥！！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呀。” 因为怕来电以后被重新抓回去继续晚自习，所以不止十一班的，其他班的同学跑的也都非常快，几乎没过几分钟，教室里就没几个人了。 几个外班从门口进来直奔柳思真的位置，大约四五个男同学围着柳思真，一口一个柳哥叫着。 那几个人看着都不是那种好学生。 其中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就是任黎明，他家是最近几年起来的暴发户，具体做什么柳思真忘了，他就记得任黎明的父亲特别凶。 之前在派出所来领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刚听完民警的话，直接当场拿皮带就要抽人，好几个民警拦都拦不住，不过他打得越凶，他儿子反而越叛逆。 “柳哥，咱们还是去上次那个场子吗？上次存了好些酒都没动呢……” “啊可我觉得那里好吵啊……” 几个半大少年一边聊着吃喝玩乐一边朝教室门口走去，柳思真只一只手勾着轻飘飘的挎包，要跨出教室的时候，又随意回头看了看旁边慢吞吞收拾桌子的男主。 大概这是主角必经之路吧，柳思真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有那么一点感慨，嘴上一快： “要一起吗？” 说完以后，柳思真都已经做好了被系统提醒的打算，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好像邀请他，并不算崩坏人设？ [不算的。]系统解答的非常及时，[本来就有这么一段，在男主回忆里，不过那次邀请他玩就是为了……] 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 不过剧本里邀请柳思真是为了羞辱他来着… 林泊生还没有什么反应，柳思真旁边的任黎明有点不理解，他之前因为被他老爹打了，请假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思真和林泊生关系这么好。 他停留在以前柳思真把他当跑腿小弟的印象，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用一种看笑话一样的表情等待着林泊生的反应。 他其实也听说过林泊生以前的事，了解一点内情，不过以前没和他打过交道，知道的也不多。 “你要是没空的话…” 柳思真想给男主一个台阶下。 “我有空。” 男主并没有下这个台阶。 依旧穿着旧款校服背着黑色挎包的男主在一堆衣着张扬的中是那么格格不入，不过看上去反而更加突兀，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体态不正什么的，只有林泊生的脊背一直都是挺拔的。 而他一直都紧紧跟在其中一个少年身后。 而林泊生手臂那两个包，其中一个挂着各种挂坠的，并不是林泊生的包，那是柳思真的包。 【60】 男主给他拎包的动作实在是太顺手了，柳思真根本没反应过来，包已经到他手上了，而在场也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柳思真就这么晕晕乎乎出了校门。 外头接他的郑叔已经在门口等着，那是一辆加长款的车型，平时对车不是很了解的柳思真具体也这款叫什么，反正他坐了这么几天觉得挺舒适的。 外头其实看不出什么，要等到拉开车门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奢华，里头的座椅不同于平常的车辆，它更像是那种环形的卡座，甚至可以在里头睡觉。 内设配备有音响以及投影仪，包括咖啡机都是齐全的，还有专门放冷饮的车载冰箱，功能一应俱全。 能在这个年代有这样的设备也真的很厉害了。 前面几分钟还能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聊天，后面那些声音就有些模糊了。而看着柳思真半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另外四个人讲话的音量也极为懂事的小声了点。 前面的郑叔刚顺手调整了空调的温度，他听到后面有个男声，询问他是否有毛毯。郑叔回头看了眼，是那个一直都很沉默的男生。 他拿了毯子后却不是自己盖， 而是轻手轻脚的盖在柳思真身上。 “……” 【61】 老郑开车一向很稳，几乎感受不到一点颠簸。而中途柳思真做了一个梦，梦到之前在教室里。 那会儿吕旭刚走，林泊生固执问了他几次到底哪里受伤。柳思真实在没法子，便指了指自己的腰。 于是下一秒男主的手非常小心翼翼伸过来的触碰，大概是碰到了粗糙的绷布，于是他的动作更加小心，那个动作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伤根本不重，只是因为柳思真皮肤白，所以看着才稍微显眼了一点。而且当时对方见他出了血吓得脸一下白了，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也刚好抓准时机把人按在地上狠狠照着脸揍了一顿。说起来，那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打架呢。感觉还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其实根本就不用缠绷带，是王姨担心他… 男主那会儿也像个老妈子一样，他一直追问着，平时也没见他那么多话，而且语气怪怪的。 “谁弄的？” 柳思真没说，但是林泊生自己结合之前从他和吕旭的对话中听到只言片语，他又推测了几个名字，并且根据柳思真的反应很快直接锁定人选。 “嗯知道了。” 语气稍微有点吓人，幽幽的，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阴冷感，明明那时的天气还有点闷热，但柳思真都感觉到了一丝丝阴寒。 刚好那会儿柳思真的手又游离在柳思真腰腹间游离，本来那个地方就稍微有点敏·感，林泊生一开始只碰绷带是没什么感觉，但他后面越来越偏移… 碰到皮肤就不一样了。他怕痒，而林泊生的指腹有一层茧，就感觉……痒痒的。 柳思真躲着躲着突然反应过来，这副画面明显不对啊。为什么是他躲？他才是霸.凌男主的那个吧？要躲也应该是男主躲着他吧？ 想到这一层以后，柳思真抬手隔着衣服掐着对方，他手下用了些力气，隐隐含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可男主好像就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 依旧还是一个劲往他身上贴， 完了，男主好像真有受虐倾向了… ……… 哪怕过去很久很久，柳思真想起来还是能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触觉。 坐在他的旁边林泊生面上一本正经的听着课，眼睛是那么聚精会神的盯着黑板，任谁看都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但谁又知道，林泊生桌底下的手已经轻轻在旁边男生的脊背处摩.挲着。男主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所以手的温度偏低… 活像一条毫无温度的蛇… 这让睡梦中的柳思真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而坐在他旁边的林泊生自然以为他冷，又轻手轻脚的替他把身上的绒毯掖紧实了些。 刚一抬头刚从透视镜对上司机打量的眼神，郑叔或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第一次见柳思真带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同学回家，所以多看两眼而已。 但从小对他人视线极为敏锐的林泊生立刻察觉，他没有一点躲闪，直直回望了过去。 【62】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邀请他。 以前的每一次放学，林泊生都亲眼看着一到时间就有外班的男生在门口等他，或许柳思真都不一定有他记得清楚，但林泊生却记得分明。 从那次男厕事件以后，林泊生能够清晰觉得到他和柳思真之间的关系稍微发生了一点点变质。没有谈过恋爱的林泊生他具体说不出是什么变质。 只是觉得看着柳思真每天和其他人勾肩搭背走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很…烦躁，说不出的焦虑不安。 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 林泊生紧紧抿着嘴角，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胸口沸腾翻涌的感情对他而言太过于陌生了，无比酸涩又带着一丝丝痛楚，比他过去经历的那些还要痛，比他第一次偷东西被抓的时候，他爹借了钱债主找上门时被围殴还要难以忍受。 柳思真有很多朋友，他也被很多人簇拥，他对自己可能也只是逗逗他玩…有那么一秒钟， 他甚至觉得柳思真折返回来揍他一顿吧。 起码那时候他的目光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空荡荡的教室里，黑发少年将脸埋在胳膊里，看起来像在睡觉，但是肩膀轻微的抖动又像在哭泣。 实际上都不是… 他在努力深吸着什么，那是一件新款校服，平时都被它现在的主人整整齐齐叠起来，而现在林泊生想从这件衣服上闻到一点点它过去主人身上的气味。 哪怕一点点……也好。 13. 第 13 章 【63】 常宁别墅区环境特别好，车辆从大门口缓缓驰入，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喷泉和郁郁葱葱的绿化，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灌木丛，以及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地面，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几乎和林泊生从小长大的水厂巷属于两个世界。他垂下眼帘，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小少爷…到了。” 是郑叔的声音。 而这边柳思真迷迷糊糊也睁开眼，发现明明自己之前靠在另一边的，什么时候靠到林泊生身上的？男主不仅没叫醒他不说，反而坐直了身子让他靠得更稳当？ 但是男主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也很平淡， 或许这个很正常……的吧？ 柳思真当然也不会知道在他醒之前，林泊生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又用什么样的动作小心翼翼引导他靠在他身上。 包括又是怎么在隔绝其他人视线的绒毯之下，小心翼翼的想牵他的手几次，好几次，但每次碰到手背又不敢进行下去… 柳思真的手心很柔.软，没有一点粗粝的茧，手背光滑，这和林泊生的曾不止一次皲裂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感觉柳思真快醒以后，林泊生又快速转移视线看向别处，面上一副很平淡的样子，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到底多快。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这样卑劣的行为和肮脏的心思，一边又忍不住生出更多妄想。 【64】 柳思真光下车那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哈欠，到了家也有些精神不振，不过这一幕没有谁注意到， 另外几个同学几乎一路上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一款射击游戏里的什么走位意识之类的，到了以后也是直接目的明确的前往游戏室。 他们喜欢到柳思真家玩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喜欢他家没什么大人管着的无拘无束。所以注意到的，也只有在客厅写作业的林泊生几次回头看了看。 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睡了一路， 怎么还是睡不够啊？ ——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泊生就被自己的念头惊到，自嘲笑了笑，怎么可能，多半是前一天晚上没睡觉吧？ 如果柳思真要是真生了什么病，怎么可能现在还没被发现？他家那么有钱。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林泊生还是忍不住多注意着他。 而柳思真这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这几天好像有些过于疲倦了。 [系统，我是不是得病了。] […是的。] 正打算上楼睡一会儿的柳思真在旋转楼梯上呆住，目光看着闪闪的巨大吊灯，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却在听着脑子里系统的解释。 大概说他本来就被这个世界排斥，为了让他后面脱离更自然，所以从现在开始就隐隐有预兆了… 嗜睡是为了给他后面脱离世界做铺垫。 [目前先适应一下，过两天不会这样。] [哦…] 意思就是现在先体验以后的感受呗。 而且得绝症什么的，好狗血。 王姨本来不太喜欢柳思真之前带回家那几个只知道玩游戏的狐朋狗友，她觉得他们带坏柳思真，这次可算看到小少爷带回来个进屋就写作业的好学生。 她可高兴了，又给林泊生端水果，又拉着林泊生唠嗑，她在林泊生面前各种夸柳思真小时候多乖。 而男主也不觉得王姨烦，就那么认认真真听着，甚至听着听着还抛出几个话头。 楼上的柳思真也通过系统听得也很真切。 [不是…她说的怎么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啊！] [……是的，就是你小时候。] 因为虚构一段记忆需要消耗能量，所以王姨记忆中的“柳思真”那些小时候的视频，的确就是柳思真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 【65】 柳思真还没张开的时候经常被认为是小姑娘。 在一次幼儿园儿童节表演的时候，老师给他准备的都是粉色的蓬蓬裙，还在他的额心帖一枚亮亮的红点，脸蛋也扑了腮红，又给他扎小辫子。 总之…那是完全不想回忆的事情。 “真真那时候特别可爱！！我这儿还有照片呢。我这去给你拿…” 男主跟着重复了真真两个字，念一遍不够，重复好几遍，那几个音节就这么在他唇齿边翻来覆去，好像不会说其他话一样。 “真真…真真…” 本来王姨就是想随便找个人唠唠嗑，没想到林泊生特别会接话，他也对柳思真以前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两人居然就这么越聊越起劲了。 [……她居然连照片都有！！] 屋里躺在床上的柳思真已经开始尴尬得脚趾紧紧蜷缩了，而林泊生和王姨越聊越投机。 “我就说小少爷他本性不坏，都是被那些坏小子带坏了…” 王姨说了特别多关于柳思真小时候的事情。她说柳思真小小年纪父母不负责不管他，他每年生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吃饭，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 林泊生并没有反驳一句话，在王姨说柳思真是个好孩子的时候，他点了点头，从不打断她的讲述 和他想象中差不多，柳思真小时候性格特别乖巧，会坐在门口巴巴等家长，最后等到的却是一通很忙的电话。 其实林泊生以前生日也是一个人过的。 【66】 柳思真这边见男主一边写着作业，一边还能应付着王姨，而并不让人感觉敷衍也是挺厉害的，他以为男主是不好意思拒绝。 为了打断王姨继续抖落他过去的事情，也为让林泊生能够专心补作业，柳思真装作刚睡醒一样，趿拉着一双毛绒绒拖鞋走了出来， 扶着二楼的围栏，拖长了嗓子： “王姨——我有点饿了。” 对他的要求，她不可能视而不见，回应得也很快：“诶，那小少爷想吃什么啊…” “随便什么都行…” 反正把她支开就行。 柳思真不怎么挑嘴，他没有特别偏好的口味，甜口他喜欢咸口一样也可以，他又看了看趴在客厅桌子上写作业的男主，对着王姨使了一个眼色。 王姨不愧是看着柳思真长大的，她立刻接受到他的暗示，脸上堆满笑，直接开口，“小同学啊，你喜欢吃什么啊…” 林泊生对他们之间的动作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抬头刚好和柳思真还没收回的视线撞上。 “看什么看？！” 林泊生低垂眼睫，竭力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可以我不挑嘴的。”顿了顿又补充到，“和小少爷一样就行。” 那句语调略轻的小少爷并没有被柳思真听到。他那时候正转身朝二楼走去，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的游戏音效音。 他对游戏…也还好，但并不像他们这样痴迷。 【67】 “柳哥…” 第一个注意到他过来的是吕旭。 柳思真自己拿过手柄试了试，他们现在玩的新款游戏，在柳思真眼里就是好多年前的老款了。 看着还有点怀旧的意思，因为不经常玩游戏，所以他的反应力稍微有点慢，他倒是不怎么急，比他更着急的是围在他旁边的几个男生。 “右边！啊！！过来了过来啊！” “往后退！闪避啊，害！这时候应该闪避啊！” “……” “唉！！！” 柳思真操纵的角色小人又死了，一阵背景音乐后屏幕前出现大大的结束的英文字样。他的确不太适应手柄游戏… 他不是资深游戏迷，对于游戏输了没什么太大的感情，反正游戏就是游戏。但是对于在旁边看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对于游戏输了好像…不太能接受。 其中一个直接脱口而出。 “诶柳思真！你刚才怎么回事啊？！第二回的时候时候明明可以躲过去的，你干嘛不多非站那里不动…还有…” 估计还有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但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大概是被旁边的谁扯了一下。说话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无言。 空气大约安静了几秒，还是吕旭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这…这可能柳哥是没睡醒吧。 有这么一个开头，口风又瞬间变了。 “哈哈就是就是…” “刚才在车上就看到柳哥有点困…” “对啊，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才影响发挥啊。” “……” 到也不至于，他还没这么小气… 柳思真之前不怎么玩游戏，特别是这样对他来说几乎称得上非常怀旧的手柄游戏。 以前本来就没接触过，要一边看看着屏幕，还要一边还要盯着手里按键的位置，然后耳边又一堆叽叽喳喳指挥的，的确打得很菜。 “……啊，你们玩，我去看看王姨饭做好了没有。”柳思真面无表情的丢开手柄，刚起身走了两步，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 “对了，我本来是来问你们想吃什么的…” “都可以，哈哈都可以。” “我也是，都可以。” “嗯嗯是啊。” 几个人心里的心声出奇的一致： 居然…没生气？？？ 而柳思真心里：我刚才生气的样子怎么样？ 258：你管那叫生气？ 14. 第 14 章 【68】 柳思真从二楼一眼就看到男主端端正正的坐姿，少年脊梁挺直，没有一点弯腰驼背，起码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林泊生的旁边放着一盒糕点，还有些洗干净的水果，一杯冒着热气的热饮，但无论哪一个，他一口也没动。 自从到他家以后，林泊生就变得特别沉默，除了在和王姨谈话那会儿，因为聊到柳思真的事情，他才多说了一点话，再后面就一直很安静，都没离开过客厅区域。 柳思真没去过水厂巷，只从林泊生视角的剧本里看过，大概就是很穷很破很乱，他突然被带到市中心的别墅区，心里会不会有些不舒服呢？ 本来就很容易为别人考虑的柳思真，自然也很会换位思考的人，他尝试代入男主的视角，觉得他心里肯定会有些落差感。 ——好像自己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69】 怕吵到他，柳思真连下楼的脚步都放缓不少，轻手轻脚绕到林泊生身后，男主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发现他吧。 比起二楼那边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游戏，男主正在做的试卷对柳思真来说还是更熟悉一点的，毕竟都还是已经学过一次的知识点。 他就这么装作若无其事的在男主身后看他写作业，其实老师布置的时候，他也有留意听，并且还在心里感慨，高中作业的确多啊。 副科作业布置得早，柳思真是看着男主在学校里做的，而剩下的那些，则是放学才布置的主科作业，能够看出他的速度不算慢，只剩一点了。 柳思真默默看着，同时也在也在心里想着解答过程，他高中毕业以后也没有把知识还给老师，这些学过一次的题他还是会的。 这边正看的专心， 耳边听到男主突然问了一句。 “答案是A吗？” 柳思真的嘴比脑子反应还要快，下意识回答道：“应该是C吧，我认为那个是迷惑选项…” “……” 一个不久之前的月考才挂白板的学渣，居然在指导班里前三的学霸？这事这听上去都有些好笑。柳思真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这时候应该怎么补救。 他干笑两声，“哈哈哈哈我也是随便说的…不会蒙对了吧。” 林泊生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凌乱的头发，又一次压制住想上去触摸一下的想法。 “……嗯，我也觉得是C。” 当时的气氛，柳思真觉得特别尴尬，但林泊生并不这么觉得，毕竟早在他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也是林泊生第一次到同学家里玩，中间柳思真隔着老远给他扔了一罐饮料，林泊生接得也很准，不过他接过并没有打开喝，而是揣到自己口袋里，感觉沉甸甸的。 最后林泊生离开，柳思真还想让郑叔送他。 “喂，一会儿我让郑叔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就水厂巷那个窄窄的小巷子， 柳思真家里的车根本就进不去。 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变得理所当然，其中一次柳思真为了让他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看着即将要起身离开的男主，冷着脸说了两个字。 “坐下。” 然后他真就仿佛接收到命令一般坐下了，长长的餐桌明明有那么多空位子，男主却偏偏只坐在柳思真旁边。 坐下后熟练的为他盛汤，如果桌上有鱼的话，他还会很细心替柳思真把鱼肉里的小刺挑干净，这样动作他做得是那么顺手，自然而然到一开始柳思真还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无意间听到几个家佣围在一起感慨。 她们是本地人，说的也是当地方言，有些语速略快的字眼柳思真听不太真切，但耳濡目染还是能听明白大概意思。 她们用赞叹的语气说那个小同学好会照顾人什么的，说这么细心的男人不多，说以后他老婆有福之类的话。 一直到那个时候柳思真才隐隐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点？ 【70】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嗜睡只是后期的反应提前让他适应下而已，后面几天也就恢复了正常，不过夏天本来就是容易犯困的季节，并不算多么突兀。 在柳思真眼里，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无非男主稍微沉默了一点，但他平时话就不怎么多，也不是特别明显。 而就在他自认为和男主相处这么久，也足够了解他的时候，他意外知道了另外一件事…那是周四的一个中午，吕旭依旧如往常一样过来找他。 他从口袋掏出来一封粉蓝色的信封，挤眉弄眼对他说道：“柳哥…嘿嘿…猜这是什么！一个小妹妹托我送给你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没掏出来之前，光看吕旭那个表情，柳思真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他皱着眉，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一直有听说过零几年的时候非常流行认哥哥认妹妹这样的风气，但也只是听说，真正到了他身上，他还有些进退两难。 对女孩子不好太凶，但答应吧，也不可能。 明明这个时候网络并不发达，但学生之间如此快速的消息流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像他们专门有个什么交流平台一样…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 柳思真那时候并未注意到，自从吕旭来以后，林泊生手里笔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这说明他一直都有注意他们讲话，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尖毫无血色。 【69】 哪怕这样拒绝了，但吕旭还是巴拉巴拉给说完了。柳思真之前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个小学弟无缘无故的讨厌他，明明和他们有口角矛盾的又不是他。 谁知道其中的内情居然是因为学弟女朋友要和他分手，说喜欢上柳思真了。本人听罢完全沉默，他没记错的话。学弟也才初三吧？他小女朋友也就初二吧… [小妹妹一天天不好好读书，搞这些。] 柳思真都没察觉他这话里的老气横秋。 [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 “柳思真”这个角色的年纪是十七岁。 但柳思真本人并没比这个角色年纪大多少，因为曾经跳过两级，哪怕柳思真已经上大二了，但正儿八经的算… 他的年纪比“柳思真”还要大不到一岁， 也才十八而已。 “那我怎么跟人家说啊…”吕旭收了人家的一点好处，意思意思还是努力游说了两句，“你就收下嘛，退回去人家小姑娘多没面子啊…” 吕旭观察着柳思真，人和人还真不能比，别说人家小姑娘看脸，哪怕他是个男生也得承认柳思真五官长得实在很好看，皮肤又极好，有时候在阳光底下白得都能反光。 平时来上课也是打扮极好，光鲜亮丽的外表再加上一张精致得像漫画主人公一样的脸，除非对他本来就有偏见，否认很难会有人讨厌他。 “怎么样啊？” 柳思真依旧没松口，毕竟这个收了的话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等同于给对方希望，不如直接果断拒绝来的干脆。 吕旭看他的反应也知道没戏，没继续说什么，跟着又起了另一个话头，不过这次只说了个开头，后面不知怎么又没说下去，刚好那会儿预备铃也响了。 柳思真没心思去想吕旭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那天大课间结束后的第一节课，他听到教室前面的广播里出现了林泊生的名字，通知他去一趟教务处。 ……这会不会叫错了， 当时的柳思真这样想。 15. 第 15 章 【70】 在老师还没来之前的前一秒，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当然乱哄哄的也不止教室，还有柳思真的脑袋。 他并不怎么相信他刚才听到的。 他觉得这事怎么看都像一些无聊的人瞎编出来的谣言。 可再一看旁边的林泊生没半点惊讶，一脸平静起身出去了，走的时候还非常淡定把两人课桌之间挂着的那个半满的垃圾袋取下来。 应该想顺便扔个垃圾。 “…………” 一节课以后林泊生从教导处回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递给柳思真一瓶他平时喜欢喝的饮料。 看样子… 回来的时候还绕路去小卖部给他买水去了。 “你……” 正在写检讨书的林泊生侧目：“怎么了吗？” 在对上男主的眼睛后，柳思真突然问不出口了，所有的话在看到那个眼神后忘词了。 林泊生那种眼神完全和平时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好像那本不该属于他，可是仔细一看又觉得林泊生好像本来就是那样的眼神。 只是他从未认真看过， 从未了解过真实的他而已？ “……你居然也会打架？” “居然，也……”林泊生抓住了柳思真话里的关键词，低笑出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 “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71】 林泊生在柳思真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呗。 这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林泊生已经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他稍微平复下自己呼吸，微微调整表情，垂着眼睫。 “其实…其实我也是不得已的…” 他在这儿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把明明是他主动去找的人家的真相说成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那个学弟之所以会伤那么重，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完全是他自己脚下没看路，自己摔的。就是想冤枉到他身上而已，没看到他一点证据都拿不出吗？ 对方当然拿不出什么证据，因为那没有监控，虽然常宁这几年已经强调要在公共场合安装摄像头，但…林泊生知道那一段绝对没有，荒无人烟是个极僻静的地方。 彼时的林泊生是多么慢条斯理拿脚踩在对方的手腕上，压制得对方不能动弹，此时的他就是有多么无辜的垂下眼帘。“其实…我也有错。” 最不容易留下显眼的疤痕但又会让对方痛不欲生的地方并不是没有的。如果那时候柳思真在的话，肯定认不出那会是林泊生。 脱去那身清爽校服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背心，带着一顶纯黑色的鸭舌帽，没了那种刻意在柳思真面前伪装出的温顺后，不再收敛的林泊生锋芒毕露，一点看不出是个学生。 人后的林泊生从不怎么笑，眼里极为幽深。 “是这只手吗。” 冰凉的语调没有一丝丝起伏。 而此刻他又在柳思真面前穿上了那层假模假样的人皮，见柳思真有些信了，又故意以退为进， “是我不对，我不该还手的…” 柳思真过去哪里遇到过这种段位的人精，他根本就不是林泊生的对手，越听越迷糊，越听越觉得是这个理，的确都是不是男主的错… “咳咳…”柳思真干咳两声，略微迟疑开口，“那…那好像的确…不能怪你。那你没事吧，没受什么伤吧？” 【72】 林泊生微微摇摇头，本来那对他来说已经很习惯了，甚至可以说家常便饭，不过这话可不能对柳思真说… 他可不是柳思真以为的小可怜。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拥有那样的家庭，又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水厂巷年年要闹出点人命，贫穷的确会滋生出更多的恶劣事件，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谁和谁有争执，空气中都充斥着愚昧。 林泊生想从那里走出去，才认真读书的。 要是真只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那才真的是有问题好吧？ 在大部分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都还在为每天的作业发愁时，在他们最大的烦恼不过今天晚上吃什么，去哪里玩之类的时候，林泊生提早接触生活中的种种污秽不堪。 学会隐藏以及伪装自己也是一项必备技能，像柳思真那样的演技，着实拙劣，一眼就能望到底。 林泊生的目光停留在柳思真面颊上，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被压到的红痕，可他自己却一点没察觉，这人从来都不照镜子的吗？ 嘴上说着恶劣的话，脸上却又不是那样的表情， 他真的很担心他吗？ 他真的…好好骗啊… 林泊生都要快抑制不住笑出声了。 ——真真，真的好傻。 虽然心里那样想，面上却不怎么展露出来。 连林泊生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放柔了好几个度，想不被发现的话，他也有让对方不知道那是他做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这次会被发现，那只是想被发现而已，其实他的道德底线比柳思真想象得要低多了。 林泊生的视线落在柳思真唇角，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你就别担心我了。” “谁担心你了？！你少自作多情啊！” “是是…” 【73】 那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林泊生在班里以及大课间时分在全校面前做深刻检讨，因为他过去的信誉很好，老师很相信他的说辞，认为他的确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事的人… 那是周四发生的事，第二天周五检讨的。 周六周日的时候，柳思真偶尔会出去玩，偶尔会也会在家自己躲在房间里看会儿书之类的，又或者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发会儿呆。 虽然周六并不上课，但已经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柳思真在早上六点多就醒了，他顺便让系统打开监控看下男主现在在做什么… 当看到男主这么早就开始打工了，他能一边一丝不苟的整理货架上的商品一边还能顺便预习下周要教的公式。而自己居然还躺在床上纠结是睡一会儿还是睡一会儿。 柳思真感受到了深深的罪恶感… 他怀着这样的罪恶感下楼，却发现今天楼下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以前看他醒了，王姨都会很热情的和打招呼，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之类的。 可今天居然没有，不仅没有还很安静。 王姨朝他使着眼色，柳思真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熟悉的女人，仅仅只是看到一个背影，他就觉得特别熟悉。 【74】 [这怎么回事？！] 那个坐在沙发的女人简直就和柳思真现实世界中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稍微在气质上有点不一样。 柳思真现实世界的妈妈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在他爸出轨后，没有哭天喊地，没有自怨自艾，干脆利落提出离婚并争取到儿子的抚养权。 因为工作忙，不管家长会还是运动会，柳思真的家长位永远空的。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因为母亲处事作风强势，柳思真小时候性格不怎么讨喜，有一点懦弱，不然也不会被欺负还不敢告诉老师家长…只会自己躲起来哭。 他感觉很丢人，所以一直羡慕男主的强大心理。 以前还有那么一点埋怨，但对比林泊生，他好太多了。起码在妈妈的庇佑下，衣食无忧，不用为每天温饱发愁… 而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和他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个出事前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出事后每天都能见却再听不到她声音的…… 柳思真不受控制的一步步下楼，沙发边和王姨交谈的女人听到楼梯的动静后也扭头看向他。 “真真怎么哭了？” 程盈不太喜欢柳思真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父亲，和本就没感情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连带着自然没多少感情，对柳思真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顽皮的样子。 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特别是看到柳思真一看到自己就哭了，那眼圈红红的样子，这本来看完就走的程盈稍微还有那么点愧疚起来。 终究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她开始在心里反思起自己以前的不称职。 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充斥柳思真整个大脑，香水味并不是很刺鼻，反而还挺好闻，就是他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分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 他抬手摸了摸眼泪，“才没有哭。” 王姨也在一边打圆场。 她使劲对程盈说着柳思真的好话，说他这段时间在家很听话，说他每天都有去上课，几乎没逃课。还说他在家的时候很想她，经常都念叨着她。 最后再总结一句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说柳思真是个好孩子。 实际上根本压根没念叨过什么想妈妈的柳思真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那个和柳思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很吃这套，她表达爱的方式非常直接，先给了柳思真一张卡，说是她的副卡，还说不够的话给她说。 这个动作和柳思真现实世界的妈妈如出一辙。 “真真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柳思真本来想摇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真有一个事情需要她帮忙。 16. 第 16 章 【75】 “你昨晚又没睡啊？” 周一早上晕晕欲睡的柳思真面对男主这样的询问，他抬起腿踹了他一脚，其实不是很重，做做样子罢了。 明明还有两节课才到午饭时间，男主就开始询问柳思真中午想吃什么。柳思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太上来，现在完全不需要他让男主去干嘛，他自己比柳思真还要主动。 柳思真对他呼来喝去，但他看上去还挺乐意？ 光看林泊生那张脸，可能不怎么看得出来，实际上男主还是挺细心的，吃饭前会提前帮柳思真把桌子收拾出来，自从他坐在他旁边以后，连柳思真的桌柜他也跟着一起收拾… 也会在他呛到的时候反应很快轻拍后背。 哪怕柳思真装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林泊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其中有两次甚至非常直白的对柳思真说，如果他要是不高兴的话，打他两巴掌消消气也行。 这种操作属实是没见过，哪里有人上赶着求被打的？柳思真哑口无言，懵圈了半天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而那呆呆的表情让林泊生微微眯了眯眼。 看上去……心情更加愉悦了？ [……系统，男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经检测，一切正常。] 这真的正常吗？怎么看都不正常啊？！不过既然系统都说了很正常，那应该就是正常…的吧。 柳思真还这样想着，当然，那时的柳思真并不知道。 那一天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少年时期的男主。 【76】 常宁的天气热得不行，他们都说比前几年还要热，一个个都穿着短袖短裤了都还是就热得汗流浃背，嚷嚷着宁愿冷死也不要这样热死。 不过柳思真还记得之前初春的时候， 也有说宁愿热死也不要冷死的话。 教室里的风扇开始整日整日吱呀呀转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连吹出来的风都带着热气。 因为坐后面的缘故，离垃圾桶稍微有点近。 天气冷的时候，气味没那么明显，一旦天气热起来就很明显了，几乎每天都要倒好几次垃圾才行。 柳思真有时候不好打扰那时候还在提前预习下章节的男主，剧本里只是简简单单几个‘他很努力’的字，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更直观。 换位思考，柳思真以前在聚精会神思考的时候也不希望被打扰，于是他就打算自己去来着。 他刚起身旁边的男主也跟着起身，林泊生轻描淡写的说要一起去，就当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气。 两人一个人提着垃圾桶一边的把手，一边往外走，最开始林泊生还想自己拿着，他给的理由也很扯。 “你衣服别弄脏了。” 他这样说着。 “不。” 柳思真并没有松开，于是他们两个就这么中间隔着一个垃圾桶慢慢走下楼梯，慢慢穿过操场。 【77】 那天两人还借着倒垃圾的名义在外面稍微逗留了一会儿，外头虽然的确比教室里要热些，但时不时有一股清风吹过，体感温度感觉也还好。 他们又不会那么傻乎乎的站在太阳底下，当然是哪儿凉快呆哪儿了。两个半大的少年站在树荫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两个人身上。 时不时一阵清风拂面，头顶是火辣辣的大太阳，教学楼那边因为是课间时分，所以异常吵闹，而不远处的食堂已经有隐隐有饭菜的香味。 真奇怪，当时明明是那么炎热的天气，但是等过了很久以后，等林泊生想起的时候，他却想不起任何一丝丝炙热的气息，他只能想到当时另一个少年身上的点点光斑。 他的目光凝视在旁边少年精致的侧脸上，其他同学都穿千篇一律的校服，他穿着一件白衬衫。 听说是什么定制的，布料平整得没有一丝丝褶皱，微风顺着他的袖口领口灌进去，背部莫名吹得鼓鼓囊囊的，莫名像生出了一对小翅膀，就好像立刻要从他面前消失一般。 看着离他很近，但他们的距离却前所未有的遥远。 “你喜欢哪个？” 柳思真随便挑了一个香芋口味的给林泊生。 林泊生看出他喜甜，自然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而柳思真见他拿的大多都是甜的，自然以为他也喜欢甜的。 冰糕是夹心的，里头有果酱外层是一层白色的巧克力脆皮，因为天气热，拿出来没多久就已经有些化掉了。 “嗯，你看我做什么？” 柳思真先是摸了摸脸，又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恰好将唇边沾染的掉的融化冰糕液舔舐进入，唇上一片明亮亮的水光。冰凉在口腔内蔓延，惬意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一滴已经融化的乳白奶油刚好滴在柳思真拿着雪糕的手指上，他下意识抬手舔了舔，融化的糕液就这样被他卷入唇齿，而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 反应更大的反而是旁边的林泊生。 他突然咳了几声，涨红了脸。 “你好笨啊，吃个雪糕都能被呛到！”柳思真心情极好的打趣男主，注意到他手上有些融化的冰糕以后，他下意识提醒。 “诶，你怎么不吃啊，都化了。” “……哦哦哦。” 【78】 懵懵懂懂知晓自己情感的少年还不知怎么掩饰自己，直到被提醒了，才又如梦初醒般把胶着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挪开。 柳思真咬下最后一点点雪糕的时候，手上在之前粘上了一点雪糕液，他自己兜里就有抽纸，但他手指有点黏糊糊的，不想伸进口袋里，于是示意旁边的林泊生帮他拿一下。 林泊生慢吞吞的把手伸到他口袋里拿出了纸巾，却并没有把纸抽出来给他，反而是握着他的手，亲手仔仔细细的给柳思真擦着每一根手指。 “……” 柳思真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总是落在柳思真身上？林泊生并不迟钝，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内心的变化，也明白自己对柳思真是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还不能和柳思真说这个，哪怕透露一点点都像是僭越，最起码也应该等自己成长到足够能够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再和他说吧… 等到那个时候… “下节课是什么啊？” 柳思真问。 “…课表上是美术，但是可能是主课。” “哦哦。”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 柳思真也没想过它会是最后一次。 回了教室以后，柳思真依旧和往常一样，趴在课桌上听着老师讲课，他稍微侧目就能看到窗外头那棵树。他刚来的时候窗外那棵刚刚冒出嫩芽的树这会儿已经郁郁葱葱。 因为天气热，连头顶风扇吹出来的都似乎带着热气。 上个月刚放完端午假，可以预见往后两个月都不会有什么额外假期，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已经有商量着国庆假期要怎么玩的声音。 男主穿着干干净净的短袖，目光认真又专注，偶尔停下记笔记，时不时看了看旁边的男生，不动声色稍微挪动自己的位置，刚刚挡住了部分阳光没有直直照在柳思真的脸上。 而这一切，柳思真是毫不知情的。 对于柳思真来说，那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他在放学以后，郑叔和往常一样在校园门口等他。回去的时候，王姨也和以前一样已经做好了饭菜，以及解暑的冰饮。 而那个夜晚他也和之前一样出去疯玩了一会儿。 【79】 常宁市交警又拦到了几个未成年飙车。 十几岁的少年就是一点不把生命放在眼里，其中一个更加过分，他不仅违规上路，而且还不戴安全头盔，从背后看。 略长的发被风呼呼吹着，那飘逸的发丝从后面看以为是个小姑娘呢，后面才知道是个小伙子。 再一看到正面，交警几乎脱口而出。 “怎么又是你？！” 柳思真穿着一件黑色皮质短外套，因为脸上戴着的黑色墨镜略微有些大，反衬得他脸特小，光墨镜都几乎快遮去他大半张脸，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就算哪怕被叫停也没多生气。 随意的把头发往后撩，直接拿手指充当起了梳子，慢条斯理取下手腕上一根皮筋开始绑起了头发，很快后脑勺出现一个俏皮的小揪揪，再配上身后巨大的深红色重型机车当背景。 那幅画面其实称得上极为养眼， 而且平心而论，这身行头还是很不错。 “哈哈哈真巧啊……又见面了…” 少年一头明显漂染过的浅色头发，素白的脸庞在夜色中特别醒目，神态中依旧还带着一丝丝稚气未脱。 到了这时候了，他居然还能咧嘴笑着。 就好像被交警抓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桃花眼里亮晶晶的，看着特别兴奋的样子。 一边慢悠悠从裤兜摸出手机，也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来着，语气倒是很熟练， “嗯…嗯……是我是我，这次真没闯什么祸…嗯…就是被交警抓了，过来交下罚款吧…你问在哪儿啊，我也不知道啊…” 说着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拿开电话后又笑嘻嘻和交警搭话，说话虽然有点嬉皮笑脸，但意外得很配合，问什么就答什么，连问他问题的时候也很礼貌。 因为心情愉悦，语调都是轻松上扬的。 “你好啊，我能请问一下嘛，这里是哪条路呀…或者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哪个分局的吗…” 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少年手上拿着一款是刚发布没多久的新手机，似乎在国内都还没上市的那种，一般都只是听说有这么一款而已，没想到他已经很随意的用上了。 那一年是二零零七年，那时候常宁市距离奥运举办地不远，吉祥物娃娃从两年前就开始上市，到了二零零七年时，已经满大街开始有各种福娃，捏一捏还会发出提前录制好的声音。 那一年那场自然灾害还没有发生，那一年高二的林泊生还依旧无所知觉的等待着第二天，他傍晚的时候在亲戚的摊上帮忙，忙到晚上，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中年男人，心情压抑到极点。 他垂下眼帘，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得想点高兴的事情，哦对了，明天啊，明天早一点出门，早一点到学校提前去买那家的生煎包，天气热了，等柳思真到了也就没那么烫了。 而柳思真这边，正躺在柔软宽敞的床上睡觉。 鼻息之间都是淡淡的清香味，房间空调的温度也调得刚刚好，迷迷糊糊陷入梦乡的前一秒，都还只感觉过去的那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罢了。 然后就这么睡了一觉，不太记得梦到了什么，好像是梦到了男主林泊生，但不记得具体内容… 而等到柳思真再次清醒的时候， 只听到耳畔系统冰冷的旁白冷不丁响起： ——八年后 [？？？？？] ？？？？？？？？？？ 17. 第 17 章 【80】 如果柳思真知道那将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少年时期的小可怜男主，他肯定要多看几眼的，哪怕不多看几眼，实在不行多拍几张关于他的黑历史照片也好啊。 然后未来就拿着照片以后卖给他，不至于现在流落异国他乡的街头…当然，这种事柳思真只是想想而已，他做不出这样不怎么道德的事情。 晚上睡觉之前他还想着明天去学校第一节什么课来着， 虽然高二那些知识点他已经学过一次，但常看常新嘛。哪怕在其他人眼里柳思真不怎么听课，但实际上他每节课都是有很认真在听的， 并且因为每个地方老师的授课方式也不同，哪怕是一样的知识点不同的老师换不同的连接方式也还是挺新奇的。 柳思真喜欢喜欢待在集体中的感觉。 过去在他的现实世界里，高中三年他一直都绷着一根神经，其他人回忆青春的时候，他能够回想起来的也只有永无止境的学习和背书，几乎连一口透气的时间都没有。 毕竟那时候的柳思真又没有朋友， 完全是自己逼着自己艰难的熬过了那三年。 到了大学，可算能轻松一点，结果他妈妈又出事，他天天学校和医院两头跑，也不是特别累，但也的确分不出什么别的心思去考虑别的。 现在到了这个小世界以后，起码对于柳思真来说，的确更像在休息度假一样，在常宁市待久了他都有点忘了自己来这个小世界是干嘛的… 还以为自己会一直一天天的待到高中毕业，重新参加一次高考呢。结果系统没给柳思真一点反应的时间，一睁眼他就出现在和他国有接近十多个小时时差的遥远异国。 身边匆匆忙忙的路人都是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五官以及不同的陌生语言，混杂在其中柳思真显得格外娇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都是嘈杂纷乱的声音。 刚被传送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十字路口，大概是要过马路，刚好信号灯亮起，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柳思真就这么被拥挤的人群推着往前走。 [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体感温度变化太快，之前热的不行，现在柳思真摩擦了一下有些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哈出来的气都是一团团白雾。 [前期的稍微重要点的剧情点都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问的是现在。] 柳思真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有点单薄的秋装，从自身的体感温度以及周围路人都穿着厚厚的袄子来看，初步估计现在应该是冬季，然后再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 好吧，其实根本不用从那么多角度分析现在到底是几月，首先一眼能看到的街道上店铺的节日气氛。 其次正对着柳思真的一个不知名的商铺外面，有个店员正在为门口一颗圣诞树上面挂彩灯之类的装饰，各种圣诞老人以及糖果的装饰，还有亮亮的彩带。 看着还挺热闹的，很明显， 这代表着……圣诞节快到了。 【81】 系统传来过的剧情并不长，甚至可以说简短得不得了，上面的内容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和他之前在剧本里看到的进展差不多。 概括就是柳思真总惹是生非，于是在高三还没开始前被父母送出国留学以后在外头，柳思真到了国外依旧没什么改变，继续肆无忌惮的挥霍无度，并不知道国内那边家里出了事。 柳思真父母的公司名下的项目产品出了问题，好像还是质量方面的，如果曝光出来对名誉有很大影响的，本来就只是其中一个工厂的几条流水线出了问题，只要撤换掉就行。 于是理所当然的，公关部最开始想要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但没想到的是舆论不仅没被压住，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后面，还一连闹出了好几条人命官司。 一连串糟心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干净，自家内部又出了问题，一直在准备的新产品被一直以来的对家抢先发布，又因为之前没处理好的舆论发酵，资产被冻结。 似乎还因为什么…面临着牢狱之灾。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本来柳家之前就因为太顺利就已经惹了不少人眼红，好的时候那当然是千好万好，热热闹闹客客气气的，利益牵制交错之下本就没几分真情，现在眼看着柳家突然倒台。 不推一把或者趁乱抢点利益都算有良心了。 而对这些情况，远在异国他乡的柳思真一概不知，最后他居然还是通过新闻才知道那些事的，而等他知道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一切早已无可挽回… 实际上就算柳思真知道也做不到什么。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男主那边的情况就顺利多了，他本来不笨，有足够的天赋才能又足够的努力，再加上男主光环加持，就算有些许坎坷也很快会被解决。 因为描述不多，柳思真也并不太清楚男主现在的处境，但是应该是很厉害的，就算没有自己，林泊生也会一步一步的走向更高处，和自己一步步往下走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经常会有的对比手法。 [所以……现在是…] [还差最后收尾一点剧情点就结束啦。] [加油哦！] 【82】 258说前期关于校园的大部分剧情已经差不多了，所以就直接带他跳到了八年以后… 见柳思真沉默，258继续解释。 [您之前不是说想早一点回去吗…] […………] 在异国他乡的柳思真因为之前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了，手头基本上也不可能攒下什么闲钱，所以在家里那边出事以后，没了经济来源后的他自然是一下从云端掉落泥潭。 这时候的柳思真早已经从语言学校毕业，那种交钱就能上的学校对学生的看管并不严，与其说是读大学倒不如说是花钱买了一个证而已。 在没了可以请客挥霍的钱以后，身边的那些总围着柳思真的转的华人朋友自然一个个作鸟兽散。 柳思真卖掉了他的曾经买的那些奢侈品，但是因为不懂行还被回收的时候，故意压价收购，依旧是杯水车薪。最后几乎连房租都交不起，还不得不去餐厅打工。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的打工之路也是各种坎坷，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家，中间发生无数波折，总之在他好不容易攒钱回国以后，又亲眼目睹那个本身就被“欺负”的跑腿小弟摇身一变成了事业有成的新贵… 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莫欺少年穷”，什么“曾经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这不过是小说中极为常见的打脸套路罢了。 柳思真就是用脚趾头想，能猜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剧情发展，比如肯定会有什么同学聚会啦，至于聚会上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嘛。 如果这个即将被打脸的反派不是他自己的话， 柳思真甚至都想在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戏… 系统的回答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 [是的，邀请信息应该会在今晚发到邮箱。] 【83】 以前柳思真在自己的世界，哪怕他母亲出了事，但家里的情况也还是并没有破产什么的，那些有想看他笑话的最后也没等到想看的笑话。 之前柳思真有那么一点埋怨程盈，觉得她平时都是工作工作工作，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到处出差，根本没时间陪他，很小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妈妈根本就不爱他。 后面在妈妈在外头出事以后，柳思真这才见到妈妈的律师。才知道她心思多缜密，居然提前那么久就做了几手准备。 周密到哪怕她倒下了，也没谁能够在柳思真不愿意的情况下抢走她给他留下的东西。 她一个女子能够做出那样的事业，本身就极为艰难，她需要付出比男人还要多出数倍的努力，很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也因为这样才没时间陪柳思真。 哪怕妈妈出事后，柳思真也没吃过太多苦。 所以这也算是柳思真第一次打工，根据旁白，他知道他现在是在一家华人餐厅工作，不过因为前一天身体不舒服今天请了一天的假，所以他明天才用去上班。 [系统，你做的？] [……] 那个智能系统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确，他也知道柳思真过去没吃过什么苦，突然变换环境，他也的确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适应。 […谢谢。] 最后柳思真还是按照系统的提示，才算终于找到了他现在租住的地方。在去之前，他已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工资，能够租住的房子一定环境不怎么样。 但真实情况还是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差一点的，他租住在一家本地居民的闲置小阁楼内，因为正门他们拿来开了一家小型的迷你pub，也就是所谓的小酒吧。 所以柳思真如果想要上楼的话，便只能从后门进去，并且通往阁楼的过道也是极为狭窄，连一个人进去都很勉强，加之又很陡峭，上下楼梯的时候稍微不注意就会摔下去。 小阁楼的全屋面积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内里的全部，称得上极为逼仄，还没柳思真以前的衣帽间大。因为是是阁楼，所以高度上自然不太友好，几乎一抬手就能摸到屋顶，而里头的东西也非常凌乱， 比起一间住人的房间，它更像个一废弃的荒废储物间，里面堆满了杂物，凌乱得几乎无处下脚，柳思真眉头皱得老高了。 而阁楼唯一的光源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那扇窗户似乎还有点坏了，被关得死死的，完全密不透风。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天前的柳思真还是一个有钱的小少爷，出入都有司机，住在百来平的卧室里，床大得滚几个圈都不会掉下去，拥有独立的超大衣帽间，独立的露台泳池…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卫生都从来不用自己操心，房间所有用具基本都是一天一换，大把的时间挥霍无度… 而现在…仅仅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摇身一变成了落魄打工仔。 18. 第 18 章 【84】 柳思真不太喜欢乱糟糟的房间，当天下午到那个小阁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卫生。他挽起袖子，把原本的衣领往上拉了拉盖住口鼻就勉强充当成口罩。 本想找一双手套，但怎么也没找到。 又因为热水壶坏掉了，只能用冷水，冬季的水微微刺骨，还因为阁楼上下也不是很方便的关系，他需要一趟一趟端水，有次没踩稳还差点摔下去。 廉价的清洁剂刚碰沾上皮肤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在手上久了就慢慢开始有种灼烧感，不过那时候柳思真忙着清理陈年污垢，注意力没放在手上。 清理垃圾，清理归纳看着不是多么累的事情，但就是无数次弯腰以及各种琐碎的动作，来来回回的上下楼，累得柳思真在十二月底的天，热得汗水打湿了后背。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柳思真才感觉整个手所有浸湿的地方隐隐开始发红，皮肤有些发胀。 不过那时候手上的痛都是其次的， 更酸痛的是手腕和脊背。 前面过了大半年富家小少爷生活，再加上他自己本来也不经常做这些家务活，骨头都已经躺得越发懒散了，突然间落差这么大，还是有一点的不适应。 活动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无比疲惫，腰酸背痛。 而他的动静也引起楼下房东太太的注意，应该是早就听到了但是前面的店面比较忙，所以到他差不多快结束才来看看怎么回事。 房东太太那个不知道是哪国人，看着皮肤有点黑，好像是外嫁过来的，看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左右，她抬头用口音很重的英文问柳思真这是在干嘛。 柳思真笑笑，用流利英文回答她说自己在清理房间。 而房东太太那时的表情却比刚才发现他在打扫卫生还要惊讶，柳思真勉强听懂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他他居然笑了。 而且从她那么一长串话中，柳思真提炼出，在他没来之前，这个壳子性格一直很安静，平时也不和他们说话。 其中一句特别清晰，可能因为语种环境不同，意思会有偏差，但大意差不多的，她说他之前看上去状态特别不好，像…失了魂一样。 她说现在很高兴能见到他能好起来， 最后她又给柳思真借了一点清理工具， 比预计时间很快的把阁楼打扫了出来。 原本无法下脚的小阁楼瞬间都宽敞的不少，因为斜坡面的设计，最边上生锈的的小窗户，他也把锈迹擦干净，打开一点小窗户也算透透风。 那时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柳思真租住的这块区域应该是什么贫民区之类的，下楼以后绕一个弯就是垃圾堆， 大马路上也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垃圾。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点速食品，本来是想去便利店旁边的餐厅，但出门后摸了摸口袋，反应过来好像打工的工资还没发。 在递给收银员钱的时候，柳思真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当时他还是挺尴尬的，慢吞吞把硬币交给对方，埋着脑袋也不敢看收银员的眼神，拎着一袋面包片迅速走出了店门。 手会颤抖是因为短时间过度劳累造成肌肉劳损。 在走出店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 不远处是一条霓虹闪烁的街道，隔这么远都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那种极为能让男人充满无数想象的暗粉色灯光，和透明橱窗里的衣着清凉的女郎， 就算没听说过，但也能猜到应该是所谓的红灯区。 难怪刚才路边那些男人用那种眼神看他，所以租住的这个地方房租便宜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一般也不会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街道吧。 柳思真拢了拢有些淡薄的秋装，又吸了吸有些鼻塞的鼻子，心里默念着可千万别感冒啊…他听说这边买药很贵的，他兜里没多少钱了。 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为钱发愁呢。 这边柳思真打算直接离开，一个高大的卷头发中年男人走向柳思真，他亚裔的面容在遍地都是金发碧眼街道上还是挺醒目的，对方走路不是特别稳，感觉好像喝多了。 因为语速太快听不太清，但是能从他的语气的动作以及以及单词拼凑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问他多少钱之类的。 柳思真当做没听到直接快步离开，他记性好，走过一两次的也记得非常清楚。他的态度明显就是拒绝，身后的男人好像恼火了，扯着嗓子骂了几句。 大概是就是不怎么好听的种.族.歧视的话。 ［好惨啊…我现在怎么比男主那会儿还惨。］ 【85】 信息很准时在深夜里发来了。 是一条群发的邀请短信，发到他很久没有登陆的邮箱里，柳思真甚至还按照时差算了一下，他们发信息的时间应是国内的白天，所以也不是故意这么晚发的。 除了这条邀请信息外，在刚登入邮箱时，他邮箱里头的信息几乎让页面卡顿的好一会儿，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往下划拉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邮件。 而那些邮件几乎都来自于同一个账号。 每一封邮件的开头几乎都是询问。 ——你在哪，过年会回来吗？ ——可以告诉我地址吗，我绝对不会烦你的。 还有一些其他的，柳思真也挨个点开看了眼。 ——你真的就这样讨厌我吗？ ——回我信息好吗？你把我拉黑了吗？ ——回我好吗。 ——别不理我。 ——柳思真！你到底在哪儿！ 无一例外，都是男主林泊生。 他给他发了很多很多邮件，邮箱里带着未读红点提示的的邮件密密麻麻的，几乎全是他的发的。页面偶尔夹杂一些垃圾广告邮件，但一眼望去最多的还是男主账号发来的信息。 就这么八年来，一直没间断也是很有毅力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写的，反正柳思真光是看都看得眼花缭乱。 他保持着每天一封邮件的频率，有时候一天也发好几封，日复一日坚持不懈询问他最近的情况，询问他的生活… 而且在每年柳思真的生日都准时准点在零点零分的时候给他发生日祝福…有时候会晚那么几十秒，他会说清楚因为什么，大部分都会因为工作之类的。 【86】 柳思真慢吞吞的继续查看着邮件，白天的时候他收拾了大半天房间，出了一身的汗，又洗了冷水澡，感觉有些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连屏幕上的字感觉都像在跳跃一般。 邮件最开始是询问柳思真的近况，那时候大概刚知道他出国，也不止林泊生还有一些其他账号的问候，内容看起来都很正常，就是一些普通同学会问的东西。 再后面一直得不到回复，男主有些着急了，邮件内容也逐渐变得奇怪和离谱起来，其中一封柳思真是越看越皱眉。 ——柳思真，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你肯定是知道的对吧，所以你才这样躲着我？ 什么感情？什么躲着他？ ——同学聚会你也不来吗？你之前那些朋友可是都到了，他们也很想知道你的近况。 ——他们说你也没联络他们，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愿意搭理我，现在你在哪，你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你，回我一下好吗？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里！ ——你别吓我好不好？ ——柳思真，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看邮件的时间应该是十一班的同学高中毕业，班里弄了一个聚会来着，邮件里林泊生说他没去，而从这以后邮件的内容也逐渐不再那么急躁，似乎他已经接受了柳思真不会回复他的事实。 他开始把这个邮箱当成树洞一般，每天发一些他自己的日常，比如他现在在哪里，现在他在做什么，他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又遇到了哪些人。 林泊生上大学了，从大一开始就努力参加各种竞赛，就是为了拿奖金，从邮件发送的时间能看出为了筹备比赛，他经常熬夜乃至通宵， 其他同学还在玩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导师做了好几个项目，为了积累经验也为了经费，他是那么拼命地努力挣钱… 他在邮件里说希望以后他想送柳思真礼物的时候可以完全不看价格，他想给他最好的… 而从始至终，柳思真这边从没有回复过一条， 但林泊生的那边的信件却一直没断过。 他就像养成了什么习惯一样给柳思真发每日汇报。 没有一句在说想念，但字字句句都是想念。 一直到三个月前，也就是柳思真家里出事的时间点。 ——回我一下。 ——柳思真，算我求你了。 【88】 在关了灯的狭小阁楼，只有一点电脑屏幕的光莹莹照在柳思真脸上，那是一台不知道好多年前的老古董，是房东懒得搬走的垃圾，懒得搬就这么放这落了好多灰。 没想到还能用… 主要是柳思真自己的电话欠费停机了 它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一样，运行速度迟钝又缓慢。打游戏是不可能打游戏的，最多只能浏览浏览网页，而且还因为邮箱信息过多，现在连浏览信件都有点卡。 柳思真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面包，一边正翻看着男主这些年的经历，说实话还是挺精彩的，他身上本来就有一股韧劲，这是很难得可贵的品质，也是柳思真一直很欣赏，所羡慕的。 看着看着，屏幕突然弹出来一条最新邮件。 ——找到你了。 19. 第 19 章 【89】 说实话，半夜看到那条信息真的很吓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在阅读邮件的时候好像的确弹出来过一个提示，对方设置了需要回执。那么在查看邮件时，男主收到已读回执，通过查登陆ip的方式找到他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现在用的老古董没做任何掩藏ip处理，就算可以处理，柳思真也不会。他比较惊讶的是，他居然时时刻刻盯着的… […不是吧，男主怎么这么记仇？] 柳思真看到男主说来找他的，心头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来寻仇的。虽然以前他的确欺负他了点，但也不至于恨他八年这么久吧。 看这架势估计一直都对他怀恨在心。 不过柳思真代入一下自己，也能理解林泊生，如果他自己看到以前欺负过他的那几个人，说实话他也会一直记仇的。 [我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 258看着男主那几乎满到都要溢出来的好感度，陷入了沉思，其实说不定……并不是来寻仇的呢。 【90】 随着时代发展和国内经济快速增长，在外的华人也越来越多，柳思真的那家餐厅打工，就不时能够看到几个过来吃饭的华人，包括店里工作的也有几个华裔。 不过最多顾客还是各种皮肤的外国人。 他们餐厅打着正宗中华料理的招牌，但为了适应本土还是做了许多调整，并不能算完全正宗，反正那些老外也吃不出来。 柳思真稍微懂一点英文，所以他的工资还比那些完全不懂的人要高一点，不过也高不到哪里去，一个月的工资对于之前的柳思真来说或许也只是几天零花钱。 第一次打工，刚开始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他还没工作过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工作一天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感觉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室里的花朵离开四季如春的花房， 第一次经历社会的残酷。 【91】 对于他来说，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的对于那些人来说，亚.洲.人同样也长得差不多，因为种种原因还比他们要不显老一点。 柳思真看着更小了，总有人问他有没有成年。 各个州规定不一样，但他所在的州是允许未成年打工的，他那一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几乎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特别是用餐高峰期的时候，柳思真自己肚子里饿得不行，胃里一阵阵绞痛，但外面的客人又一直催，他们根本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彬彬有礼，甚至还有一些人有种族.歧视。 或者稍微慢一点就骂人，用的还是那种偏僻的小语种家乡话，有时柳思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能从他们的语气和表情神态能够看出来不是什么友善的话。 好不容易用餐高峰期过了，柳思真饿得前胸贴后背，大概真的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前一天就有些手脚发软，整个上班的过程中几乎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才没倒下， 最后饥肠辘辘的凑合吃了点冷饭， 突然就有些理解了男主当时的处境呢。 看着周围的同事几乎非常习惯，他机械性咀嚼嘴里冰冷的食物，其中一个华裔和他主动打招呼。 “小柳，你脸色好差…还好吧？” 就是之前柳思真请假，他替他班的那个。 他比柳思真大，叫他一声小柳也是合情合理的。 柳思真本来应该回答的，可真力气说话了，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像一只病了的小猫儿，“我没事。谢谢啊。” “唉…” 那个大叔来这边就是来打工的，虽然的确比国内辛苦了些，但这里的工资比他在他老家小县城的工资高，他没读多少书，也不会英文，只能在后厨工作。 后厨不用和那些外国人打交道。 毕竟远在异乡，出于对同胞的关照。那个华人大叔左右看了看，没人盯着这边以后，偷偷摸摸给柳思真塞过来一个热乎的袋子，柳思真已经闻到隐约的肉香，应该是晚餐的食材。 “嘘………” 大叔悄悄摇头，他有个十五六的儿子，马上要读高中了，整天调皮捣蛋得很，再看着年纪差不多的柳思真就有些感慨。 “…你说你二十六我都不咋信，你这样子最多十七八岁…” 柳思真的确十八。 他干笑两声，“我长得显小。” 这就是柳思真打工的一天。 【92】 而男主是在柳思真打工第三天出现在餐厅的，那时候他们餐厅也才刚营业，他还在打扫卫生呢。 男主来的速度来的实在是比柳思真想象中要快得多得多，在见第一面时，柳思真没认出来那是男主。 主要是林泊生成年和少年的变化太大了。 他看着一位穿着银灰色的风衣的客人朝他走来，他和那些东歪西歪体态不正的路人不一样，还挺有气质。正这样相信，那个男人停在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 柳思真才反应过来那是男主。 久别重逢，却没认出来还是挺尴尬的。 毕竟前几天都还是稚嫩少年，这会儿突然成一个气场强大的成熟男人，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定西服…这谁能认得出啊？ 眼里清晰的红血丝足以表明他或许连夜坐飞机过来的，也或许一夜没合眼，男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一点都没变。” “………” 柳思真以前还能平视男主，这会儿还得抬脖子，他身高一下蹿起来，身材不像以前那样单薄，穿着一席正装，宽肩窄腰，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 [男主这是远渡重洋来专门打我脸吗？不是说好这个剧情要回国以后才会开始吗？] 他以为和男主重逢第一面会被迎面揍一拳呢。 柳思真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点烫的额头，这会儿温度好像有有点升高了，反应迟钝，他悄悄背过去一只手撑着餐桌借力。 清了清嗓子又不知说什么，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变化倒是挺大的，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93】 “……你这些年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我消息，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为什么之前要对他好，为什么又突然抛弃他，哪怕他当时和他说一声也好，他刚刚才打开的心门被凛冽的寒风刮得生疼。 ——那么巴结人家，还不是被抛弃了。 没有，没有没有，他才没有被抛弃，可…他的确连柳思真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明明前一天他们的关系才稍微融洽一点…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柳思真之前都是耍他的吗？ 柳思真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主的话，刚张口就被咳嗽打断了话语，他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这一变故很明显打断了林泊生的话，他也觉察到柳思真脸上的红晕很不正常，抬手去摸，手心滚烫。 很明显，柳思真在发烧，看着也有几天了。 几乎同时柳思真脚下一软在他面前晕了过去，也幸好林泊生手快扶住了他，臂弯的人轻飘飘的，瘦得骨头都硌硬。 而已经不是很清醒的柳思真大概是胃里不舒服，保持着一个蜷曲的动作，嘴里还在不听小声说着什么。凑很近才听到他隐约再说什么不去医院，说医院药贵。 那一瞬间，林泊生只感觉心脏被一记铁锤重重敲击，巨大的酸涩和疼痛让他手指蜷曲靖连呼吸都带着隐隐的刺痛。 他想过无数个他们重逢的场景， 唯一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94】 在柳思真离开的八年里，林泊生很想他，几乎每晚做梦梦到他。梦到他指间装模作样夹着根长长的香烟，却并不吸，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也梦到他点燃了，眼睛被烟雾熏得湿漉漉的。 梦见初见时的张扬；也梦见他趴在课桌上睡觉时的恬静，外头细碎的树影斑驳在他脸上；梦见他那半截白生生的后颈；梦见他脸颊被压出的红痕。 梦见自己突然和柳思真挨得很近很近，近到鼻尖挨着鼻尖，梦里的林泊生肆无忌惮盯着柳思真，像是要把他刻在脑子里一样…只是看着他都能获得巨大的满足。 每一次他都想伸手去触摸，可等他伸手， 所有的一切又都变成虚幻的影子。 当然，偶尔也做一些不可言说的梦。 梦境内容大多荒唐又扭曲，但无论什么样的场景，不变的都是其中的主人公。梦里的林泊生吻他，拥抱他，他们在梦中如此亲近，可越是这样，醒来后更加寂寥。 他的胸口空了一处，凛冽的寒风朝里头呼呼刮。 柳思真这个名字在林泊生心里的位置就这样一层层叠加，成为一处不容被触碰的禁地，也成为一抹日夜惦记的白月光。 【95】 柳思真当初的“不告而别”是没有预兆的，早上被班主任告知，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个上午，台上老师一副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把那瘟神走了，至于台下其他同学根本没放在心上，窃窃私语的讨论了两句也就没了下文，毕竟他只在班上待了半学期而已。 而林泊生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总觉得好像不位置空了，他的其他地方也跟着变得空荡荡起来。 就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就连他的邮箱账号，林泊生都是通过其他人那里知道的，第一次去网吧就为了给柳思真发消息。 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一直发一直发。 一开始林泊生想着活生生的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他肯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么多年，一直找一直找，请侦探也好，甚至大海捞针一样在他可能会感兴趣的领域，四处查同名的留学生也罢。 可柳思真就真像完全消失一样，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而且在找他的这个过程中，林泊生总能遇到各种阻碍，每次都是差一点，然后总就会有其他事情出来。 就仿佛谁不让他找到一样… 林泊生去了以前柳思真住的那栋别墅，那里已经关了门，大门被落了锁。有时候，他有事没事去那里坐一会儿。 一直到后面听说要被拍卖出去抵债， 他也是第一个举起了号码牌， 想着…这下他总该有消息了吧。 在知道柳思真家里出事的时候… 说实在的，有那么一秒钟，他心里隐隐浮现窃喜， 甚至冒出许许多多阴暗的想法。 窃喜的是我终于可以帮到你，终于不再一味接受你别扭的好，却连囊中羞涩到送你一件礼物都要攒很久的钱…我终于可以把我之前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话告诉你… 而那些阴暗的…… 从柳思真离开后每一年，他都会在柳思真的生日准备礼物，刚开始没多少钱，到后面慢慢可以挑一些真真过去喜欢的昂贵奢侈品… 堆了好多好多，一直都等不到它的主人。 “真真…” 林泊生的确是连夜做的飞机赶过去的，在去机场的路上，他的心怦怦跳，司机知道他着急，开得也比平时快些，也幸好那时候深夜，不是晚高峰，没堵车。 窗户半开，呼呼的冷风灌进来，可后排座男人胸口滚烫，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赴初恋情人的约会一般… “这次，你跑不掉了。” 20. 第 20 章 【96】 上午柳思真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可他想着再忍忍，下班就去便利店买点药，他实在太高估自己体质和承受能力了， 脚下一软，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被一个结实怀抱搂住了。那时候他脑袋里一团浆糊，想着兜里没多少钱，想着这边看病超级贵，最后才想着——好丢人。 隐约好像听到男主在叫他的名字。 “真真…真真…” 他叫得是那么的急切，语气里满是担忧。 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柳思真听到旁边林泊生和医生的交谈声，那个有点陌生的声音说柳思真这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的高烧感冒，另外他还有点肠胃炎，让休息几天就好了。 看来如果不到剧情应该发生的点的估计，好像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就需要达成触发条件才会开启？ 一边听着他们说话，柳思真也了解到自己昏迷大半天了，而且在他还没醒来就已经打过营养针。 没说几句，那个医生就告辞了。 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正在柳思真想着自己怎么样才能自然睁开眼，而睁眼后又要怎么和林泊生打招呼的时候，手上有了微微凉的触觉。 柳思真偷偷眯着眼睛， 看到男主在轻轻吻他的手背… 所以他是继续装睡呢，还是继续装睡呢。 而林泊生这边当然看出柳思真什么时候醒的，熟睡的人的呼吸频率和醒着的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更别说面部表情了。一如八年前一样，他的演技依旧那么差劲， 林泊生的目光贪婪的停留在柳思真脸上。 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很多，足够让一切物非人非。 常宁市一年比一年变了，林泊生曾经住的水厂巷修起各种高楼大厦，早些年十一班同学也不复当初模样，连林泊生自己，有时候照着镜子都觉得镜子里的那个影像有些陌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十七岁遇到的那个少年却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样，连眼里的光芒都和以前一样纯粹。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变的，可能因为林泊生长高的缘故，所以第一眼看到柳思真才会觉得他好像矮了一点，身量似乎也比记忆中的要小一点。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的抚摸柳思真的面颊。 “真真…” 柳思真紧紧闭着眼睛听着男主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还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他又听到他在问他疼不疼，手背跟着传来冰凉凉的触觉，有点淡淡的药味。 男主极为耐心的在…给他手上药？ 柳思真能感觉他手下的力道无比轻柔，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轻颤，所以最开始男主吻的其实不是他的手背，而是他手背上的被烫伤的点点红痕。 无论哪一个，柳思真都觉得怪怪的 他的手上不止有烫到的红印子，还有廉价清洁剂轻微灼伤指尖带来的轻度蜕皮，以及清扫房间时因没戴手套，不小心碰到尖锐物品划出来的小伤口，这都是很正常的。 不影响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男主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97】 林泊生一眼就注意到了， 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 他过去也经常做一些和柳思真重逢的梦，但那些梦里柳思真的脸上五官雾蒙蒙的，像笼罩着一层薄纱，一直到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 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内里是软乎乎的小孔雀看起来依旧和之前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光鲜亮丽的羽毛变得灰扑扑的，似乎还受了伤。 林泊生一直都觉得…真真就应该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长大，他生来就应在爱和温暖中成长。他以前本来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他应该到处游玩，他应该放肆的笑… 而不是原本白生生的手沾染上油渍和污垢，穿着一身廉价的工作制服，被那些粗鲁的客人呼来喝去的… 林泊生只看一眼，心都要疼得揪起来。 柳思真手指上还有些细密的伤口，原本光洁的手背不知被什么烫到，手指上还有无数不知道被什么划到的小口子，没被好好的处理。 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明明这样的苦，林泊生自己也吃过，早些年他手上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觉得不痛不痒，可换柳思真来吃，他有些受不了… 因为见过他趾高气扬，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的样子，所以再看他这样宛如跌落泥潭的狼狈模样，林泊生心里不仅没有一点所谓的报复快.感，反而说不出的难受。 心里无比酸涩，像柳思真身上的那些伤口放大无数倍以后尽数还到林泊生自己身上一样。 “真真……” 这么多年，柳思真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哪怕穿着和其他接待店员一样统一的制服，却依旧比其他路人都要漂亮，吸引人。 “我知道你是醒的，不要装睡了…” 【98】 男主留有余温的指腹还在帮柳思真轻柔的摸药膏，透明质地的乳膏涂上去以后的瞬间是凉凉的，被男主的体温抹开以后才是温热的。 他本来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这个尴尬。 就听到男主直接说他是醒的… 肯定是试探，绝对是，他才不会上当。 柳思真继续不为所动，然后接下来的发展越来越离谱，林泊生一边给他的手上擦乳膏质地的药，一边开始和他自言自语的讲话，最开始讲的还很正常，无非是一些回忆往昔。 说什么其实他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他了，说柳思真过去那件校服一直现在都还在他家里，这些年他搬家扔过不少东西，就只有那么一件东西，他一直没丢过。 说他过去经常梦到他什么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柳思真就觉得有些隐约不对劲了。谁知道后面他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奇怪，连他晚上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也说给他听。 梦境内容极为离谱，别说他这个讲的，就是柳思真听着的都觉得臊得慌，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讲，甚至包括多年前他第一次做关于柳思真梦的内容，他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 他说的是中文，在这个异国他乡，大概也只柳思真听得懂，并且这个房间感觉很安静，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不是那种多人间，所以那些话能听到的只有他… 作为梦境的另一个主人公，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或者听错了… 他疯了吧？！ 他在说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白皙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越听面颊越滚烫，柳思真最后已经顾不得装睡，迅速起身，抬手捂住林泊生的嘴。 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你快闭嘴吧！！！” 林泊生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他根本不会拿脚去踩他的那里，也不会对他那样做那些…那些…他连复述都讲不出口的事情。 这个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柳思真本想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几句，可说出口以后结结巴巴的语气让他看上去底气不足， “你怎么…怎么变得这样，这样…一点不学好！” 林泊生眼里的笑意更深。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你…你诈我？？” 柳思真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为了让他醒过来，林泊生居然…居然还编出那种瞎话来诈他？ 似乎是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林泊生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挑了挑眉，淡定得就如同刚才在大庭广众下讲荤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说：“这不是诈，我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柳思真有点不太习惯现在成年版的林泊生。 以前还是棵瘦瘦的小白杨，现在已长得这样枝繁叶茂。少年男主从不会用那样直白的眼神看他，以前他们对视，总在对视过后又纷纷移开视线。 可现在的林泊生非但不会移开视线，反而一直看着他，灼热到几乎实质化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真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99】 这话真的很难让柳思真接话。 如果没听到他说那些胡话前，柳思真想找个机会假装刚醒，再客套两句什么老同学好久不见之类的话，顺势说两句是你把我送医院的吗之类的废话。 他乡遇故知本该是多么感动的画面啊。 可在听了他那些…话以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泊生之前说的那个不可描述的画面，耳根的温度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降下来，反而还有逐渐升温的趋势。 似乎是嫌弃他今天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多，林泊生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你觉得我怎么样…” 男主突然开口，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比少年时期更加低沉。 “诶？” 没等柳思真回答，又扔下一枚小炸弹。 “我养真真好不好啊，一切就和以前一样…我保证。” ？？？ 【100】 林泊生一点不觉得他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大概怕柳思真以为他在开玩笑，又开始认认真真的和柳思真说他现在的一些基本情况，介绍的那么详细不知道的以为来相亲呢。 他一副好像要把自己整个的全部都掏出来，一一摊开给柳思真看的样子稍微有点让后者呆滞住了。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接不接受，只想着一股脑塞给他。 他的人，他的心，他沉甸甸的的一切。 “……” 这个画面不对劲啊。 依稀记得多年后男主和曾经欺负过他的反派重逢时不该是这样的场面吧。虽然剧本里男主的确说过让柳思真留在他身边做事之类的话。 但男主是想留反派到身边打杂，报复反派， 根本没说过什么养他之类的话吧。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这真的是男主吗？] […是。] 258作为人工智能，它只看任务结果。 任务结果就是：无论已经完成男主愿望，还是只剩下一个收尾的就可以结束的剧情。 任务评分都没出错… 柳思真在其他人眼里的确‘霸凌’过男主，而男主也的确奋发图强起来了，好像没问题，但又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101】 [能帮我看看原定剧本上他们重逢时的剧情吗？] 在外人眼里柳思真只是垂眸沉思了几秒，但其实他在心里看着剧本，剧本里林泊生并没有来找他，也没和他说什么养他之类的话，他们成年以后第一次重逢应该是同学聚会上。 那时候男主知道他没工作，提出可以给他一份留在他身边做秘书来着，但谁都知道这句话不是表面的意思。当时看那个剧情的时候他还觉得挺爽的。 但现在剧情崩得一塌糊涂，回国后的相遇变成男主主动来找他，本应讽刺他的男主真诚说希望他能留在他身边，还说什么等太久了，一秒钟都不想等之类的话。 柳思真实在想不到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于是打算先按原定剧本念台词。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并不知道没了炸炸的黄毛后，本就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庞再配上柔顺的黑发，完全就是一个清纯少年，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气势。 他先稍微垂眸酝酿了一下情绪，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 再次抬头时，表情已然成了被戳中痛处的羞愤，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脸涨得通红，眼里隐隐有点点屈辱泪光。 “林泊生你！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羞辱我有意思吗？” 没错，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白天还故意讲那样的话来诈他。 第21章 第 21 章 【102】 剧本里的男主本应该冷笑一声,然后开始翻旧账，一边是如斯风光一边如斯落魄，进入熟悉的打脸环节。 但现在场地换了,男主林泊生也不接柳思真的戏,不仅不接柳思真的戏，还擅自改戏加戏。 依然是成年男人的男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他之前一直都在抑制着什么炽热的感情一样，抑制到这一刻,终于还是没抑制住，毫无预兆一把抱住了柳思真。 被抱住的一瞬间,柳思真确定他听到了林泊生的心跳，以及也不知道这八年里，他到底吃了什么激素药吗？怎么能一下长这么高？ 还有就是抱得太紧了,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耳畔的年轻男声居然还带着一丝丝战栗。 “…对不起,真真,我没有那个意思。” “……？” 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他不是该冷笑着承认吗？ 耳边的男主还在和他道歉,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以后，又语出惊人的蹦出来一句，“要不然你打我吧…” 说着他握着柳思真的手就要借他的手做什么动作一样,说实在的，真要按那个力道的巴掌打下去,脸肯定要肿的,柳思真赶忙挣脱,几乎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真真在担心我对不对？” 男主居然…莫名语气里带着隐隐的高兴？ 看来，男主真的疯了。柳思真自己还没察觉这么一闹，他心里小小的气已经没了,像被顺毛撸过的猫。 经过这么多年，林泊生已有许多社会阅历，他日常需要和那些圆滑的商人打交道，肯定要能言会道的，不说什么巧舌如簧，但也不至于会口齿笨拙到这个地步吧。 笨拙到只会翻来覆去说这三个字？ 可他突然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太紧张了，真的太紧张了。刚落地的时候，林泊生的手都在颤抖，愈来愈接近地图上的地址就愈发心慌。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手心除了细密的汗珠，还有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如果不是靠尖锐的痛觉来抑制住自己，林泊生可能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在见到柳思真的那一瞬间做出什么事。他真的有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阴暗的想法。 “真真…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还有好多想说的，但就是因为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话，反而不知该从何讲起，于是翻来覆去只有那三个字。 这边柳思真挣脱了半天都没挣脱开男主的怀抱，干脆放弃了挣脱，他抱得太紧了，感觉那种力道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里一般，他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秒男主又主动放开他。 “抱歉…抱歉…” 他真的太激动了。 男主这态度实在是太好了，这让柳思真都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当然也是知道男主没有恶意的。那么说也只是为了…为了稍微吓唬他一下而已，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这头还在犹豫刚才的态度问题， 男主又重新起来另外一个开头。 “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内情…” 【103】 柳思真听着男主和他讲他家里的情况，他没讲多仔细，粗略说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他说他可以帮柳思真的家里度过这次难关，给他们拿钱重新铺线。 但这都无疑是一次豪赌，拿林泊生自己的事业赌。这是柳思真并不想看到的，他就算只是通过一些只言片语也知道他这些年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个林泊生从还在读书就开始具有雏形的，可以说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公司，现在做到在自己的领域非常有知名度是很不容易。 他的未来前途无量，没必要非趟这个浑水。 毕竟林泊生和他们不同，林泊生做的是新能源科技方面，和互联网搭一点边，而柳思真的父母做的是实业，两者几乎跨行业的。 他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和他们合作，完全一点好处都占不到。这不该是一个聪明商人或者一个敏锐的企业家应该做的事，哪怕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柳思真都看得出是一笔赔钱买卖。 可他却说：“这是我愿意的。” 并且他居然还早早备下一份合约，作为甲方的林泊生需要做到的内容密密麻麻一长串，看得柳思真都眼花缭乱，不仅仅包括他要帮柳家这次，还有些其他内容包括了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谁看了都要说一声他莫不是疯了的地步， 这几乎算是把他的全部身家拱手相送了… 而作为乙方的柳思真需要做到的仅仅只有几个字： ——留在甲方身边，永远。 “……” 这什么意思？ 【104】 这边林泊生的灵魂以第三人称批判着自己。 真不会说话，为什么一上来就要说这些扫兴的话啊，明明可以先和柳思真沟通沟通以前感情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先聊些别的啊，总之先拉近距离啊… 怎么一碰上他，那些融会贯通的话术他又通通不会了，在生意场上圆滑又善于诡辩的年轻商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瞬间变回那个青涩的十七岁少年。 “嗯？” 林泊生看着柳思真表示疑惑时惯用的表情。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会下意识微微歪头，会下意识发出一声嗯。但他那些细微动作，林泊生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不签。”而他给出的理由居然是， “这个合同对你太不公平了，这谁写的啊…” 这当然是林泊生自己拟写的， 如果能够拿身外之物换取把自己喜欢的人永远留在身边，怎么看这个买卖都是划算的。 对上柳思真黑漆漆的眼瞳以后，林泊生觉得很羞愧，坐在病床上的柳思真眼睛干净又纯粹，他一眼可以看到底，一如八年前。 正因这样，林泊生才能看出，他可能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心思。甚至因为过于干净，反把林泊生的那些心思反衬得丑陋无比。 他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少年，是一个已经会趁火打劫的成年人，他知道柳思真现在的处境，却还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并没有柳思真想的那么好心，他本质上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他甚至还在合同里头设置了许多不易察觉的小陷阱，这样的确很卑鄙。 “你还没说呢，这谁拟定的啊，你哪里找的律师…” “……是我。” 已经成年的林泊生凝视着柳思真，紧张得喉结微动，手心里都是汗液，而一直到这时候那一刻的林泊生才终于和柳思真记忆中的男主有那么一点重合了。 如果不是他后面跟着的话…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林泊生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他几乎是哄着柳思真， “签下它什么都不会变，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在柳思真呆滞的神色中，他不紧不慢的补充， “而且我还欠你好多，你不想我还你吗？” 一句接一句的反问句差点给柳思真弄懵了。 柳思真沉思片刻后，认真道：“是谁和你说的你欠我，你根本不欠我什么。”他甚至开始担心起男主这样傻白甜，往后做生意被人家坑怎么办，连带着看着他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担忧。 他好心好意打算劝林泊生几句，可他都还没说什么，男主低垂眼睫，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晦涩，“你就一定要和我分得这样清楚吗…” 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没有。” 林泊生跟着立马把笔塞到他手里， “那签字，我的就是你的。” “…………” 他对林泊生现在的身家不是很了解，也就粗略看了一下，挺不容易的，真的，白手起家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做到这个地步，运气实力努力缺一不可。 “好吧…” 已经比柳思真高好多的男主自上而下看着他，却并没给柳思真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好像看到男主身后却仿佛有个无形尾巴在摇晃着… 他又开口了，可是这一次声音很微小， 柳思真勉强通过的唇形分辨出他在说： ——真真…我好想你。 【105】 男主几句话把剧情的进程搅乱，柳思真也有试图想把剧情掰回来，但现在的成年男主可没有以前少年时候好骗了。 以前柳思真稍微生气一点，少年时期的男主会被他唬住，而现在的成年男主却好像看穿柳思真的招数一样，不管他说什么狠话，装生气也罢，男主都不接话，只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 反而柳思真要再多说几句，男主眼里的怜惜更深。 黑漆漆的瞳孔里满是心疼，仿佛无论柳思真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欲盖弥彰，他要是再表现得生气一点，他估计又要说让他打打他泄泄气之类的话。 男主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特殊癖好可还行。 柳思真后面干脆闭了嘴，他则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拧开保温盖，同一个干净的小瓷碗盛了一碗香味浓郁的汤。 里头有一些补药，他认得出的有山药人参冬虫草，还有些不认识的，但是也能分辨出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连排骨的块头也非常合适，小块小块。 “啊…” 他先在唇边吹了吹，又喂到他嘴边。 上一秒还装着凶巴巴的柳思真乖顺张开了唇，喝下了这送到嘴边的鲜汤，味道出奇得不错。炖得极为软烂的排骨一口咬下去，他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可算吃到正宗的中餐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确…饿了。 肠道蠕动带来的刺痛是无法忽视的。 “这个是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做的…” 男主会做饭这件事柳思真是知道的，以前林泊生还答应过有机会让他尝尝他的手艺，可惜那时候一直没尝到，没想到现在还是有这么个机会。 在他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不止听到林泊生和医生的对话，还有他和助理打电话的声音，大概就是嘱咐对方买什么食材，买完以后送到医院。 林泊生给他安排的病房应该不叫病房，应该算是豪华的商务套房，里面设备极为齐全，还有着独立的卫浴和厨房。 “还…还挺好喝的。” 柳思真的手又没断，他不太能接受自己被像个小孩一样被喂东西吃，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想去端那个小碗，结果刚抬手就被男主制止。 “别动，小心烫。” “………” 看出来了，他就想亲手喂他而已。 【106】 胃里很饿，但真正吃东西又吃不了多少。 林泊生发现他只吃了几块排骨，小半碗汤就仿佛吃饱了一样。他先是微微皱着眉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后面又反应过来，本身他现在身体不好，吃太多对胃也是有一定负担的， 还是少食多餐得好，但这个就得每隔一会儿吃一点，一会儿就要去重新加热，听上去就很麻烦。不过他不怕麻烦。 “真真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呀…”他念叨着，一些国内才有的食材这边没有，只能找一些大概替代的。 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大太阳， 那么一瞬间，柳思真还以为现在还是学生时代。 柳思真来说，他只是和林泊生只不过几天没见而已，没什么太大的隔阂，非说要有一点不适应也只有之前听到他说的那些胡话，以及男主比少年时期略微硬朗的轮廓而已。 这会儿听到熟悉的对话，他也逐渐放松下来，柳思真安安静静说着林泊生这么几年发生的事情，听着他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 他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国内经济本就处于一个上升阶段。在合适的时间推出合适的产品，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还在学校里读书时他就开始做云计算云储存，后面慢慢有经验和资金又开始涉及别的… 柳思真没打断男主的讲述，就这么认真耐心听着，哪怕一些事情他已经在林泊生发给他的邮件里看过了。 他从不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故意打断， 这也是一种潜在的良好修养。 只是听着听着还是，眼皮有些沉重。 大抵是因为这两天实在过于疲惫，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那个阁楼太过于阴暗，住起来非常不适，再加上盖着有点潮的被子根本睡不好。 他已经三天都没睡好觉了。 现在感受着贴在皮肤的柔软干净的丝绒被，以及明亮窗几，新鲜空气，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 之前他一直提着一颗心不敢松懈，周围的人和环境都太过于陌生，他连睡觉都不敢睡太沉，但这会儿看到林泊生，看到熟悉的人以后，柳思真莫名有了倦意。 他放弃把剧情掰回来了，打算先睡一觉，不管什么事睡醒了再说，而林泊生察觉到他困倦以后，默默替他掖被角，又给他捋头发，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男主压低嗓门和谁打着电话。 听声音好像叫我让他买什么食材来着… 眼皮越来越重… 【107】 柳思真当然也没看到，之前一直以为在一边摆弄手机的林泊生其实并没有玩什么手机，手机屏幕没什么游戏也不是和谁的聊天界面，明显就是正在录像的状态。 如果再打开他的相册，就会发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同一个人的影像，甚至同一个表情他都看得非常入迷。 在柳思真昏迷的那几个小时里，林泊生偷偷吻了他，做贼心虚一样吻在他的额头。他对他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是那种如果他手机里的视频被谁看了肯定都会觉得拍摄者很无聊的程度。 明明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眯着眼睛睡觉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林泊生就会一直看着，怎么看都看不腻。 过去八年，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留下一张关于柳思真的清晰照片。当时他没有手机，而且他本人对这些的娱乐设备也没有多少迷恋。 可是在他不告而别以后，他突然想着，他能看看照片也好呀…最后还是在同班同学无意中在讲台往下拍的一张照片的最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从对方那里拿到了照片，不过由于当时设备的局限性，像素不是很好，再加上柳思真又的确只是出现在照片的一个小角落里，所以最后清洗出来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背影。 无数个夜晚他数次摩挲那张模糊的背影，数次后悔如果早知道前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肯定不会那么草率的跟他挥手告别，他们连一个郑重的告别都没有。 他甚至还继续和以前一样一大早还去给他买早餐，真的好傻啊…那个样子，真的蠢透了。 ——柳思真，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108】 就这么在医院待了两天，柳思真在知道自己这个病房一天的房费以后立马表示他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林泊生当时那个表情看着还有点不太高兴。 奇怪，给他省钱他还不高兴。 出院那天又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说柳思真穿得太薄，不由分说的把不知道他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柳思真身上，领口拢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 明明柳思真那会儿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林泊生给买的，很保暖又修身，他甚至都没问他穿多大的衣服，就那么抱了一下仿佛就已经知道他的尺码。 “…真真，你跟我回去好吗？” 林泊生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那时柳思真和成年版男主一起漫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傍晚时间，刚好路过一盏路灯下，天空下起了很小的雪，街边都是欢快的节日曲。 “好啊。” 柳思真回答。 林泊生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讨厌我吗？” 柳思真顿时沉默了。 如果要说自己的话，他自己肯定是并不讨厌男主，甚至因为曾经有过和男主相似遭遇的缘故，在心里是把林泊生当成朋友的，甚至一度还欣赏过他身上的韧劲。 但他现在又的确应该“讨厌男主”。 “……” 男主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他稍微又退了一步，“真真不想说话的话…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 林泊生轻轻叹了口气。 【109】 柳思真都不知道男主又知道了什么，但是下一秒，成年版男主一步步走近他，直至把柳思真逼到背抵靠着异国的路灯。 男人的俊朗五官无限放大，他捧着柳思真的脸吻了上来，唇是微凉的，和他不容拒绝的动作如出一辙，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他好像也没多少经验，一开始也只是那样贴着磨蹭，像小动物一样舔舐柳思真的唇瓣，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因为离得很近，柳思真听到男主唇边溢出小声的自言自语，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说得极为陈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浓烈的情愫都快从他的眼里慢溢出来了。 好喜欢真真。 好喜欢… 好喜欢… 暖黄色灯光把身影边缘照出一圈橘黄色光晕，而柳思真的余光处最后看到的是虚化的暖灯以及细碎的雪花。 “你可以推开我的，真真。” 不过柳思真并没有推开他，不是没有力气推开他。 而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看到成年林泊生眼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看到他轻微颤动的嘴唇，感觉好像自己拒绝他就是在伤害他一样。 柳思真…稍微有点心软，缓缓闭上了眼睛，妥协的意味非常明显，因此也没看到男主嘴角得逞得笑意。 林泊生慎重的吻上他的唇，这个动作他早在八年前就想做了，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真真，真的好傻。 所以他才必须得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免得被其他人哄骗了怎么办。 【110】 说出来有点丢人，那还的确是柳思真的初吻， 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吻居然是和一个男的… 不过那天他完全还没反应过来，他紧紧闭着眼睛，林泊生吻了一会儿凑在他耳畔说话，温热气音里还夹杂着低沉的笑意，“真真闭着眼睛是要再亲一会儿吗…” 他笑，“我是不介意的…但是…” 柳思真睁眼发现路边已经有几个外国路人在驻足观望了，大概以为柳思真和林泊生是一对略大胆的同性情人，当街亲吻什么的，柳思真隐约听到了好几声祝福声。 他确定男主一定也听懂那些人误会了什么，可他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搂得更紧，他甚至感觉他心情很好。 男主笑意更浓了，“…真真，他们说我们好般配的。” ……他当然能听懂，不用和他重复了。 在那个瞬间，柳思真心里居然没有排斥，明明他以前也绝对没有什么喜欢男人的嗜好，可相对应的，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所以他根本不敢答应他， 他从来不会许诺自己无法做到的承诺。 而林泊生比少年时期还要强势，他根本不愿意让柳思真这样蒙混过去，他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他们说的对不对？” “我好喜欢你…”他反驳了柳思真即将说出口的理由。 “这不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的指腹摩挲过柳思真的唇，眼底凝聚着即将成型的暴风雨，语气阴晴不定，“还是真真觉得，在好朋友之间亲吻是一件很正常的嘛…还是说…” 林泊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注意到柳思真的表情，每次他一说到这个问题，他就这样。 “…好吧是我太着急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那一刻的林泊生以为他是因为想着家里的事情才会皱眉。他那时也觉得自己的确太心急了，不该这样紧紧逼着他，最起码现在人终于在身边。 他可以慢慢来，等把真真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然后慢慢谈感情的事情。 林泊生侧目看了眼旁边的柳思真，感觉胸口的感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前所未有的踏实的充盈感。 真好，他在他身边。 【111】 那是和成年男主重逢后的第三天。 在第一天柳思真在男主面前昏倒了，他和柳思真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荤话，第二天他们在医院聊天，关系稍微有些回到之类的状态，他还吃了男主亲手给他做的饭。 第三天他出院了，男主跟着他去了他住的地方，主要是拿一些证件之类的东西。柳思真倒是没什么所谓的，看就看。 但他很确定男主在看到他住的地方以后，那个表情…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把又把他抱得很紧…而且去之前的路上都还没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啊…嗯…房东人也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房租便宜。 “……” 可林泊生好像比柳思真本人还不能接受他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感觉男主好像瞬间失语了几秒。 那大概也算是柳思真第一次在男主面前露出真心实意的，也是更加符合他原本性格的浅笑。 你干嘛啊，我之前不是也去过你那里？ 【112】 还在二中读书时，柳思真去过林泊生那。 柳思真也不记得具体是几点了，但应该也还是挺晚的，那时候林泊生刚从他亲戚的宵夜摊子收工回家。 而他哄王姨说他和吕旭他们出去玩，她以为他们大概又去那些不好的场，王姨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但是当时的柳思真主要是想去看看男主住哪里。他自以为他自己的跟踪天衣无缝，实际上早被发现了，那天似乎有月色，在月光下，他就这么踩着林泊生的长长的影子。 跟着他一路走进一条窄窄的小巷子。 在接近水厂巷以后，就能很清晰看出那一片周围和其他建筑完全不一样，非常具有年代感，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的历史一定很悠久，从外面看稍微有些…破旧。 然后那条巷子没走一半，他遇到一条狗。 柳思真小时候虽然没有被狗咬过， 但是他一直亲眼目睹过别人被咬过啊。 这导致他以后看到后，脑子里一直都记得那个鲜血直流的画面，记得被咬的那个小孩称得上凄惨的尖锐哭喊声。所以哪怕长大以后看到狗还是会下意识感到莫名的畏惧。 柳思真也一直都觉得狗绝对是能够感应到人的磁场的，他肯定是知道谁怕它，知道谁不怕它。不然它怎么那么会看人下菜碟？ 见柳思真停下，它跟着停下，他动它也动。感觉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他一口一样，而这时候又有另外几只狗跟着。 他正不知道怎么办，和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两两相望，无言对峙，心里很心慌的时候，就看到前面的男主折返回来了。 再次重申一遍，狗真的很会看人下菜碟。之前还有种要围着柳思真的架势，看到林泊生来了，又直接四散逃开了。 林泊生帮他赶走了狗，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问他，“小少爷还跟着吗？” 当时的柳思真一心记挂着狗，并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得是过了很久以后，他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才想起的。 “……我没有跟。” 当时的柳思真还试图反驳。 【113】 林泊生并没有和他纠结他到底有没有跟他的问题，反而叹了口气，大概是打工一天累了，语气也带着完全不属于他那个年纪应该有的疲惫。 “…何必呢。”他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又看了看脚边的淤泥，“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会儿的柳思真以为他为之前老师在课上说的那些话而难过，而且他自己也觉得那话有些过于扎人了。 “其实…也不一定啊。” 柳思真的语气极为认真，“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毕竟你是主角啊。 后面半句柳思真没说出声，总之林泊生当时那个表情是沉默片刻，“…真，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那当然！说不定到时候我都要靠你呢。” 柳思真知道自己以后的结局，所以说起来也很坦然，“毕竟风水轮流转嘛。万一哪天我就落魄得饭都吃不起了呢？” “不会的。”少年男主反驳，“绝对不会的。” 水厂巷的路况特别差，基本上是坑坑洼洼的，时不时一个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路，感觉有些年头。 白天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更别说晚上。 柳思真一时没注意脚下，前脚先是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块，腥臭的污水顿时飞溅了他一腿。后脚又又踩进一个坑里。 谁知道为什么路中间会有坑啊？！ 然后男主一言不发的在他面前蹲下。 柳思真一脸懵逼：“啊？” 男主倒是言简意赅：“上来，我背你。” “不，不了不了。” “……” 他叹了口气，然后不由分说直接微矮了下身子，一只手穿过柳思真的腿弯，另一只手穿着他的腋下，就这么把柳思真稳稳的抱起来了。 一开始柳思真还怕他把自己摔倒，那是他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被另外一个男生以这样的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来。 没成想林泊生看着瘦瘦的，以为他会抱不动，结果抱得一点都不吃力，轻轻松松得都没看他喘口气。 “……” 这是当然的，毕竟林泊生曾经在工地做过零工。虽然是未成年，但这种事又不签合同，缺人的时候，只要能干活就要。而他为了赚钱，什么都做。 而比起沉重的水泥钢筋，柳思真实在轻太多了。 他抱起只觉得轻飘飘的，感觉到柳思真有那么一点挣觉得意思，林泊生的语气稍微带上了几分急促：“别乱动，小心掉下来。” 一听这话，柳思真也不乱动了，连忙把手环在他肩膀上。只是仍旧尴尬的扭头不去看他，然后他感觉到林泊生胸膛处有闷闷的微弱震动。 他在笑？ “笑什么笑？” 男主先是回答他的问题，“没有笑。” 然后又才和他说他为什么抱他。 “主要是你这鞋挺贵的，别给弄脏了。” “……” 水厂巷里住的人员非常复杂，一些是南门菜市场卖菜的小摊贩，一些污水或者过期发烂下水，有些懒得很直接倒在路中央也不是没有，所以才会有那样难闻的气味。 这样柳思真都并不知道，回想起来，同样是破烂的路，同样不算特别明亮，可林泊生一次都没踩到坑里。 他就仿佛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坑，有积水一样。 “你裤腿上的泥点子得赶紧洗，不然后面不好洗…” “哦哦哦…” 【114】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去男主住的地方， 记得是一栋违规的自建民房，附近的环境不是特别好。 并不是说建筑，还有一部分是卫生，四处可见的垃圾，脏兮兮的流浪猫，因为天气热了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和嗡嗡嗡乱飞的苍蝇。 那栋自建房步梯上都是一层厚厚的污垢，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上楼梯的时候因为过道狭窄，两个人并排都走不了的那种。 于是男主跟在柳思真后面一直让他小心，注意脚下，不要滑倒什么的。柳思真还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我怎么可能会——” 那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滑倒了。 也不知道谁那么没公德心，把吃了一半的雪糕到处丢，也因为融化了的雪糕冰水是透明的，几乎不认真仔细的看肯定看不清，所以他才没看到，只看到台阶上有一根木棍… 他当时差一点就摔了，不过林泊那时候刚好在他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柳思真，稳稳当当的等他站稳了又才和他说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啊…又不是不是你弄在地上…” “……” 彼时尚且是个少年的林泊生特别不好意思，其实早在去的路上就说了好几遍，什么他家很破，什么还是不要去了之类而柳思真心里做足了准备，真正打开门以后反而觉得还好。 比他想象中好一点，虽然地方是小了点，东西也少了点，但是目之所及处至少都很干净，比柳思真想象中好多了。 只是那个客厅很小，几乎放下小沙发就没别的位置了，然后隐约可以看到他的房间，也是非常整洁。 “你…你随便坐…” 林泊生又半蹲在他面前，拿了块淋湿的帕子帮柳思真裤腿边上的泥点子，擦拭的动作认真极了。 可是他反反复复的擦拭了几遍，但那个污水似乎已经完全渗透进布料的纹理里，擦肯定是擦不干净的，哪怕男主去搓揉也还是能看到隐约的印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哪怕后面柳思真家里的家佣用了好几种去污渍的清洗剂，也试过许多法子，就是没把那几处泥点子弄干净。 就好像水厂巷的淤泥似乎都要比别处的淤泥都要顽固一些，哪怕只是不小心沾上那么一点点，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洗干净的。 “…怎么办，还是有点擦不干净…” 当时还是个少年的男主看上去很愧疚，就那个场景，给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去，或许还以为这是他弄到柳思真身上的呢，那明明就是柳思真自己不小心踩到的。 “没事的…” 柳思真记得很清楚，当时林泊让他去坐他家小沙发的时候，甚至还下意识拍了拍上面的灰，哪怕柳思真自己根本看不见上面有什么灰，还另外给他垫了一层垫子。 似乎是怕他嫌脏… 柳思真当着他的面把那层垫子拿开了。 当时的他虽然一个字没说，但表达却很清晰。 【115】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总之，现在应该算两人的情况颠倒过来了？ 即使对于柳思真来说只是过了几天而已，但不可否认，他也的确实实在在的在这个阁楼里睡过几天。 他以前没住过这样低矮的又逼仄的小阁楼里，头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也算清楚知道在里头是什么滋味。 现在回想以前和男主的相处，还有一种莫名的宿命感。柳思真略略有些感慨，从前看书上的词语，对于风水轮流转之类的话总不太了解，只知道一个字面上的意思，如今亲身体验才才知道其中含义。 那时候的柳思真没有嘲笑他， 这时候的林泊生自然不可能说些有的没的。 正因为林泊生知道柳思真过去的生活，知道他以前住那么大的别墅，知道他曾经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直到他过去的吃穿用度从来不用自己操心，所以看到他现在如此窘迫的样子，住在那样狭小阴暗的小房间，穿着那样淡薄的廉价外套… 林泊生心里不仅没有一点点所谓的幸灾乐祸，只觉得打心底里难受，这比他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千倍万倍，那种心脏像被一双巨大的手狠狠捏住，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真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第22章 第 22 章 【116】 拿好了东西后,柳思真特意去打工的店里提了离职，同时领上半个月的工资。 明明那么点钱在之前都还不够买几颗他喜欢吃的巧克力。可毕竟柳思真打了几天工，实实在在拿着自己赚的钱还是不一样。 和他一起在前厅工作的同事打趣他,先暼一眼外头的林泊生，又压低嗓子问他。 “小柳,外面那个男人怎么好像生怕你跑了一样，难道是你在国内的债主啊？都追到这儿来了。” 柳思真乍一听这个说法,想笑又忍住，“那倒不是,我不欠他什么钱。” “哦——” 柳思真待的这个州很早承认了同性婚姻,这边本地人和在这待久了的华裔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大得多。就算提起来也和普通异性恋没什么区别。 而能够在前厅工作的大多都长得不差,他那个同事自然也不差，好像什么混血,应该有一部分华裔的血，至于另外一部分就不知道了。 他中文说得比其他当地人好太多了。“既然不是钱债,那就是情债吧？是你以前国内交的男朋友？” 同事冲他挤眉弄眼,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不错啊…” 这话一出,一边休息的几个同事也跟着搭话。 “对啊对啊,没看出来啊…小柳…” “我看他看着比你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在后厨的那个华裔大叔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所以之前是小柳自己跑出来啊…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啧啧啧…” 柳思真那会儿等着领他那点微薄工资,一边喝着水,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本来不远处就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林泊生自然是几步迈进来。。 他过来以后，又是很自然的给柳思真轻拍后背,又拿纸给他擦嘴，所有的动作轻车驾熟，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就像练习了成百上千遍一般。 旁人一看就知关系匪浅。 离开的时候，柳思真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了一眼，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后，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林泊生连忙给他拢了拢衣领，“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冒了？” 才从医院出来，他可不想又回去，柳思真轻轻摇摇头。 但是林泊生看着好像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真没事…” 【117】 和男主重逢后的第四天，柳思真被男主带回国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林泊生看他看得很紧，大概到了他只是起身想去上个厕所，他都会立马问他去哪里的程度。那个态度就好像他会趁机溜走一样…… 专属候机室很安静，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林泊生终究还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从不抽烟，起码柳思真没看到他抽过，但这次见面后，他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烟草味。 虽然不是特别难闻，并且其中混合着基调为木质清香的男士香水味，极为沉稳，要知道他以前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 ——啧，居然都会喷香水了。 当然不止身上的气味，林泊生的很多习惯和以前也不一样。 他以前经常会带询问语气的问他的意见。但现在大抵因为当惯了上位者的缘故，说话做事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但在他面前还是有所收敛。 柳思真却觉得有点陌生，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对他自己说他们不过分开几天，但对林泊生来说，他们却是整整分开了八年。 不过八年的时间里，人的习惯会改变也是很正常的。 而他们的气氛稍微有点奇怪还得益于在之前男主明里暗里的询问关于他的感情生活，一开始柳思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如实说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 回答完以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试探性问了一句：“那要是我万一交往了对象呢。” 林泊生抿着唇，脸色没什么改变，语气也很正常，“那就抢过来。” 等说出口才发现失言，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 可柳思真听那认真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微妙的气氛，外头是空姐的声音提醒他们可以登机了。 男主应该也收到了同学聚会的邀请，落座以后他小声的念叨，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点点委屈。 “我给你发那么多邮件都不理我…” 这话完全就没道理，不过柳思真不打算和男主纠结这个，闭上眼睛假寐。他以前没为这种事烦恼过，一来他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太亲近朋友的关系。 二来，他的确不太擅长。 柳思真不是同性恋，对同性恋没什么歧视的心态。他只是不理解，不理解男主为什么喜欢他，甚至还是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他。 觉得那时候他对他并不怎么好啊…柳思真甚至在脑海中进行了一遍详细回忆。 主要回忆在常宁二中待的那几个月里到底对男主做了什么才让他喜欢自己。他不觉得自己那时候对男主有多好，就算有一点好，那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根本不值得他记挂那么久… 最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他并未注意自己的眉头紧蹙，本身不是很睡得着，哪怕头等舱里很安静，哪怕位置真的很宽敞，座椅舒适到完全可以躺下来，哪怕空姐服务态度也很热情，端茶送水。 可是旁边那道目光太强烈，柳思真想忽视都很难，他离他也太近了。 虽然以前在二中他和男主因为同桌的关系，距离也不会很远。不过那时候的柳思真觉得大家都是男生，就算靠近一点也没有什么。 现在却觉得…怪怪的。 他扭头看向窗外头的云层，这会儿是正午时分，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云层看得格外清晰分明。 不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话才好问出口。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话他问得极为慎重，甚至为了不让男主以为他歧视同性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 还以为柳思真一直皱着眉头在纠结什么呢， 没想到是想这个问题，林泊生无声笑了笑。 “你真的想知道吗？” 柳思真缓慢转了转眼珠，这才终于把目光从窗外软乎乎的云朵身上收回，挪移到林泊生脸上，他之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以后怎么长残都不会残到哪里去。并且依旧还是能从五官的轮廓里看到以前的影子。 ——长得挺帅的。 面上柳思真乖巧的点点头， “想。” 【118】 然后，柳思真就听着男主开始讲了他们以前相处的细节，脸上的表情越听越呆滞，原来过去每一个他自以为没有被察觉的小心思全部都被他看到。 甚至一些他根本没那意思，但被男主解读后，好像真有那么不对味，听着听着柳思真没忍住辩驳了一句，“其实那次我是真觉得太阳太大了…” 还记得那会是男主因为没买体育课专用运动鞋，被老师训斥了几句。当时没人觉得还有谁能买不起，都觉得他是忘记。 就在老师喋喋不休的时候，柳思真突然举手，懒洋洋说了一句，“到底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成功把老师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你想想啊，那时候你站我后面的后面，我…” “还有那次也不是，而且我明明记得你当时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还有…那次也不是…” 他的确请男主吃过很多饭，也的确曾经好多次偷偷给他包里塞过钱，塞过零食，塞过许多各式各样的糖果。其中几次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拙劣写了粉色纸条，试图伪装其他人。 但其中男主也请他吃过一次…路边摊的。 那次林泊生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他想请柳思真去另外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柳思真觉得他攒钱不容易，他说想去林泊生平时吃的。 记得那个矮小的桌面上满是油污，完全看不清本来颜色，林泊生拿纸巾擦拭好多遍，把他接触到的地方。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吃廉价的路边摊，红艳艳的油辣子漂在透明塑料盒里，看着挺有食欲，他一时吃了好些… 当时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林泊生，是柳思真自己好奇想尝尝味道。毕竟以前他的妈妈可绝对不会允许他吃这样的“地沟油”，觉得不健康。 因为过去没吃过这样的，当天晚上柳思真腹泻不止，第二天直接脱水在医院躺了一天，不得已请了假。 林泊生也去看他了，只是他进不去顶层的贵宾区，他在楼下像像惩罚自己一样，一直没上去，但也一直没走，就那么看着某个窗台。 当然，关于这些事柳思真不知道，所以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在林泊生眼里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娇贵的小少爷为了照顾他，特意陪他一起吃路边小摊…从他四处张望的眼神能看出肯定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廉价食物。 ——所以是因为…我吗？ 柳思真更不知道因为那件事在林泊生心里记了好多年。林泊生对做饭不是特别热衷，从那以后也开始学习起厨艺，学着挑拣食材。 他悟性不差，学起来也快。而所有的事一切，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在八年后柳思真的一句不错。 “我那时候…”真是只是嘴馋。 他辩驳着男主对他的误解，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解释清楚，可他发现随着越说越多，男主面上的表情不仅没有释怀，反而愈来愈生动越来越… “你，你居然还记得啊…” 林泊生怔怔的开口… “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你居然…居然还记得我当时站的位置…还记得我之前穿的衣服说的话啊…” 他说着说着目光里居然有了几分湿意，嗓音都带上了几分低哑，“我…连我自己都有些都不太记得了。” 过去那么多年，那些关于学生时代的记忆林泊生早就忘了。他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穿的什么衣服，不记得他穿的什么鞋，更不记得老师又对说了他什么。 人的大脑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把储存空间留给更加重要的记忆， 所以林泊生他记得什么呢？ 不记得自己站什么位置穿什么衣服，但他清清楚楚记得柳思真在他前面两排，也记得柳思真穿了什么，甚至柳思真告诉他想要什么口味的饮料他都记得。 更记得那天柳思真迎着光的面孔。 以为像柳思真根本不会记得这样琐碎的小事呢。结果越听他说，林泊生心里越发轻飘飘，如浸了蜜。 原来他…记得啊。 自己都没注意的那些细微之处，却被自己注视着的人记住，这用任何语言都无法精准形容出林泊生在那一瞬间心里的突如其来的触动。 霎时，漫天烟花在他心头绽放。 【119】 看男主表情就知道大概又脑补了什么。 柳思真不辩驳还好，在他一条条辩驳后，林泊生不仅没有被他说动，看他的眼神反而更加炽热。 此刻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多说多错，越描越黑，他还是闭嘴吧。 就这样，柳思真一路沉默着跟着男主下飞机，本想一路装死，但在下机场时，还是稍微还是惊讶了一下，常宁市变化真的好大，几年时间而已，已经修有新机场。 街上的路人穿衣打扮也和记忆中非常不一样，柳思真记得之前大部分手里还拿着那种按键机，这会已经人手一个智能手机。 头等舱出机场时有专用通道。走出去已有一辆非常低调的黑色豪车静静等着。在司机下车前，林泊生先拉开车门，又将手细心放在车框担心他磕到。 常宁的路应该重修过的，看着稍微有点新。 国内的气温比外头还要更低一点，当然看路面的湿润程度，也可能是因为已经连着下了一周的雨的缘故，下飞机以后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男主看着柳思真坐稳以后，自己又从另一边上车，柳思真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开始还不是很清楚去哪里，后面越走越熟悉，越走越熟悉。 最后在驰入半月湾的别墅区时，柳思真才清楚林泊生原来把他带到他曾经短暂居住过的那栋别墅中。 不得不说别墅修缮维护得还是挺好的，如果不是高大的铁门上隐约可见的隐隐锈迹，柳思真几乎就以为只是一个星期不见而已。 再次见到王姨的时候，对方老了好多好多。 她的头上有了肉眼可见的根根白头发，她一开始见到走在前面的林泊生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仿佛在柳思真不在的时候，林泊生也经常到这边一样。 只是一直到见到从林泊生身后探出脑袋的柳思真才惊讶，“是…是小少爷啊，真的是小少爷啊！” “……” 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煽情，给柳思真整得都有些想落泪。他以前相处最多的还是王姨，做饭又好吃，对柳思真又真心实意的好。 拉着柳思真一个劲的说他瘦了瘦了。能看出王姨在尽力避免说到家里的事情… “没瘦啊，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嘛…” 过去几天他没什么实感，一直到这时候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对他来说只是几天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八年，一天一天的，日升日落的过去整整八年。 不是几个简单的字。 柳思真又想起林泊生刚找到他的时候，那时候的男主似乎咬紧牙关在努力压抑什么，眼睛里全是红红的红血丝，几次开口，失声一样挤不出一点音节。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很怪异， 喉结滚动、嘴唇微颤。 第一面时他大概想抱他， 又害怕那只是他看到的一个幻象。 大概想和柳思真说很多话， 但最后也只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句： “你一点都没变…” 【120】 柳思真回国后，曾经的那些朋友也的确如剧本中一样，他们一个个都知道柳家里出事，但是躲都来不及呢，哪怕知道他回来，依旧纷纷装聋作哑。 不过柳思真也乐得当个陌路人。 “你…柳哥？？” 回来后遇到的第一个故人是吕旭。 说实话柳思真一开始对吕旭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但他经常在他面前凑，真的是非常积极，所以柳思真还是记得他的。 在他叫出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变了好多，柳思完全真没认出来。 “是…是你啊…真巧。” “是啊…” 能在曾经的学校附近碰到可真有缘啊。 【123】 而这边吕旭见到柳思真也很惊讶啊。 当初吕旭算是柳思真几个跟班中最算得上最积极的一个。主要还是因为那时候他家里和柳家有个合作，他父亲特意嘱咐了他要好好和柳思真相处来着。 在柳思真来之前，学校里吕旭混得也不差，他那会儿也有一群人围着的，柳思真转过来以后按理说他应该会讨厌他才对吧？可他没有。 虽然一口一个是“柳哥”的叫着，但真要算两个人的出生年龄，柳思真上学早，他的年纪其实比吕旭要小那么几个月的，正儿八经柳思真应该叫吕旭一声哥的。 不过学生之间叫哥本来也不是靠年纪。 吕旭看了看和他站一起的林泊生，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身为直男，他也想不到那种气氛叫什么，一直到他后面上大学，亲眼目睹舍友和曾经的初恋约会时，看着他们两个的氛围。 吕旭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柳思真和那个林泊生，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相似，特别是他之前每次课间来找柳思真，总能收到林泊生不怎么友好的目光。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又凑到一起去了。 吕旭家里这几年光景还行，前几年国内经济大好，连带着他们家也起来了好几个台阶，虽然刚起来的时候也是被柳家扶过一把的。 但现在…谁还记得呢。从柳家出事以后，他爹和柳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要是知道他和柳思真来往，肯定要骂他。 他自己又是个游手好闲的啃老族，手里头空闲的余钱也实在不多，他的确不知道柳思真这次回来是打算做什么，甚至对他家里突然出事的内情也是稀里糊涂。 但是他知道不管做什么，总归是需要钱的。 而且以前他在柳思真那里也拿了不少好处… 吕旭轻描淡写给柳思真塞进一张卡。 “是我平时自己攒私房钱的卡，也没有密码。我花钱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攒不住，凑了半天，也不多，就五十来万的样子…你先用着…” 【121】 “真不用…不用的。” 这边吕旭上上下下打量柳思真， 似乎在看他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外头治安那么乱，这几年我又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在国内可担心你了，现在能看到你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我没事啊…” 柳思真故意皱眉，“怎么啊，你还盼着我有事啊。” 吕旭还和以前一样叫他柳哥，笑嘻嘻一如当年。 “那不能，那肯定不能，我当然是想柳哥平平安安的啊，”吕旭说着说着，离柳思真越来越近，大概也是好奇柳思真的皮肤，才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唉，我说柳哥怎么能保养得这么好的！！” 这边不知道男主哪里又不对劲了，他沉着脸拉开他们两个，然后非要挤到柳思真旁边来。 柳思真暗自瞪他一眼，男主却完全当没看到一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突然凑柳思真很近很近。 几乎在他耳畔讲话，但声音刚刚好是不远处的吕旭能够听到的程度，温热气息给柳思真耳朵吹得痒痒的。 “别闹。” 吕旭察觉到两个人的互动，眼神在柳思真和林泊生之间来回打量，他又不蠢，当然能够看懂对方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他玩得花，也接触过不少那种喜欢玩男人的。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死基佬，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男的啊。他对柳哥可是纯洁的兄弟情。 明面上他还是站开了几步，和柳思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又才转脸笑嘻嘻的对林泊生说， “真巧在这儿碰到，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挺想对林总说一声抱歉的，以前那会儿年纪太小了，实在不懂事，就做着了些混账事…” “您可千万别放心上啊…” 林泊生没说话，只是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 柳思真有些敏锐的察觉林泊生心情不是很好，虽然他表情看不太出来，但是同样是笑，明显能感觉和在自己面前的不一样。 他对于吕旭和林泊生之间的纠结并不知道，所以也不是特别清楚其实他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带头霸凌林泊生的人，在他之前还有几个。 关于这个，吕旭会更加清楚一些，不过人都会习惯性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美化，他心里为自己开脱，反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啊，而且那个年纪本来就不是很懂事。 是啊，他们只是不懂事，只是年纪小而已。 那时候因为当时的环境，多多少少都有点从众心理，见别人这样做，自己这样做自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他们其实没什么解不开的血海深仇…吧？ 吕旭还在说，说着几乎称得上低声下气的话，但表情却很从容，看来这么几年也不止是外表，思想也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啊。 “早就想说了，只是这几年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 【122】 他和林泊生现在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圈子。 吕旭从二中毕业以后，也去外面的语言学校镀了一层金。虽然说出去也是留洋归来的留学生，名字听着是很洋气，但只有吕旭自己知道里头水分有多大。 他在国外那几年也没学到点什么真本事，英文的水平也没提高多高，充其量也就够点个餐，不过吃喝玩乐的本事倒是学了一个遍。 他也没那么担心，毕竟他上头还有个大哥嘛。他又不是顶梁柱，他家里人并不指望他多么有出息，稍微别惹祸就行… 反正玩几年，大概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 吕旭比柳思真回国早几年，回来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了林泊生的名字。说那小子运气好，总能撞到风口。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后面慢慢就不这样觉得了。 那个在厕所被按着揍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在他知道的时候，好多见他年纪小，想去忽悠忽悠，一个个前仆后继去交好。 吕旭也想去来着，但去之前想先观望一下。 果然，最后据说那些人都吃了不小的亏。谁是别有用心林泊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年纪也不大，但做事手段倒是狠辣得很，一点不拖泥带水。 或许正因为他白手起家，比他们自然要多几分魄力，他们不想干的时候，还有退路，可他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吕旭也见过他的专访回放，那会儿他刚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在明月湾的小别墅腻腻歪歪，大概在沙发上的时候没注意按到了电视遥控器的开关。 屏幕里的林泊生语气不疾不徐的，时不时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说些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创业了，问他有什么契机呢。 “有，因为能够配得上一个人。” 主持人立马嗅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立马追问了好几条角度犀利的问题，可林泊生再怎么问都不肯说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这谁啊？” “哦……以前一同学。” 【123】 吕旭想过林泊生会不会报复什么的， 担忧也不是无缘无故，是有切实依据的。 自从林泊生发迹后，之前在学校欺负过他的同学家里纷纷开始出各种事，各种倒霉。连吕旭这个不怎么管家里事情的，也都听说他们最近挺头疼的。 不是看上什么总被截胡，就是家里名下的产业被爆出被查出什么问题，总之就是各种不顺。 他以及他那几个同学都算有点背景和家境，做到这步，谁的底都不是雪白雪白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烂账。 但怎么会那么巧被人翻出来的呢， 就仿佛流年不利一样。 吕旭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林泊生。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在男厕，不过那还是在柳思真转学来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年纪小，看几集古惑仔有些上头，开始学着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他们欺负林泊生可不像柳思真那样过家家。 那是真正的霸凌和欺辱，而林泊生也没像在柳思真面前一点不还手，与其说是霸凌，倒不如说是互殴。他们勉勉强强看着人数优势占据上风！ 过去很久，依旧记得当时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神，想起来后背发凉，阴森森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后面听说林泊生的爹在外头喝醉酒回家，上楼梯没看清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直接从楼上摔下，当场死亡。 鲜红到有些发黑的血直接顺着老旧的步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滴答滴答的流淌，而林泊生就在现场。 他那么看着他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在他面前死亡，却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就那么冷眼旁观，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仅仅只是吕旭听到一部分评价，不过这话的人也只是背后悄悄说说，也没谁敢当着林泊生的面说这个。 “林总真是抱歉啊……” 他继续嬉皮笑脸的和林泊生搭话。：，， 第23章 第 23 章 【124】 对于这种迟来的歉意,林泊生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虽然客气的笑了笑，但浅淡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几句客套话。 “你说之前那些事，我早就忘记了…” 柳思真看着气氛稍微有点凝固的，连忙打了一句圆场,“对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他没那么小气的。” 吕旭：“……”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你能一样吗。 柳思真那会儿说是欺负他吧，也没怎么欺负过。 最多就经常使唤他，但看林泊生那个样子，没多不情愿。到了后面不需要柳思真说,他非常自觉。 吕旭那时稍微有些迟钝,觉察不出里面有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等长大以后再回顾，好家伙,那不就是调情吗？ 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种… 而林泊生真的忘记了吗？ 【125】 放屁,他怎么可能忘记。 林泊生睚眦必报，从小到大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的面孔，名字,乃至他们说过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一旦有机会，他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舒坦？不过…毕竟柳思真还在旁边,他不太想破坏自己在柳思真心中的形象，这会儿就算装也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啊。 “大家都是同学，也别那么生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说这话的林泊生在柳思真看不到的角落，就那么黑幽幽的扫了吕旭一眼，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无声威胁。 这可和他语气中明显的善意不同啊。 而看到他的眼神的瞬间，吕旭遍体生寒，只想赶紧离开现场，根本不敢叫林泊生的名字。 “……” “你怎么了？” 柳思真还一无所知。 吕旭就这么看着林泊生在自己面前露出森森獠牙，而转头面对柳思真的时候，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笑眯眯的，完全另一种作态。 真他妈会装，难怪以前那几个别班和一些外校生，当年会那么看不惯他，每次提起他都咬牙切齿，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吕旭不想和林泊生待在一起，很巧，林泊生也是这样想的，他轻声提醒柳思真，“真真，饿不饿啊。” 他们今天本来打算去学校周围看看的，源于柳思真的一句也不知道现在二中怎么样了。林泊生为了接他回来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虽然并不是无所事事，但是他会合理安排时间，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并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按照以前的路线走着。 几公里的路听上去很吓人，边聊天也就差不多到了，这本该是一个追忆往昔的下午，谁知道会在路上碰到吕旭。 他看着现在也是想去学校做什么事一样，那时候也的确到饭点了，总感觉不邀请一下都说不过去，于是柳思真也礼貌向吕旭发出邀请。 “你呢？这会儿忙吗。不忙的话要不要一起啊。” 吕旭却不知道怎么了，头都要摇掉了。 “不了不了，我很忙很忙。我现在…稍微有点忙…” 明明刚遇到的时候，吕旭还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很闲来着，这会儿却一反常态的表示自己很忙？ “没事，既然他有事，那我们自己去吧。”男主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去之前经常去的那家？” 【126】 二中附近有家甜品店，里面的饮品和甜品都特别受附近学生们的喜欢，装修极好，是当时比较少有的还带二楼隔断卡座的，每次放学的时候店里都挤满了学生。 那家店在当时还算得上非常有生意头脑的，当时最开始在外面大厅弄了一块留言墙，很多学生喜欢在上面留言，喜欢去那赶作业，后面慢慢约见面也会在那。 哪怕他家价格比别家要贵， 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喜欢去那儿。 在当时还是比较新颖的， 不过后面也就烂大街了。 柳思真在这几天里见识到了许许多多的变化，第一反应是，“啊？他们居然还开着呢。” “嗯嗯开着呢。” 林泊生想它开着。 说着说着话，男主自然而然的牵起柳思真的手。 毕竟在国内，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生手牵手亲昵的画面还是有些突兀的，起码在牵上时就已经感觉有好几道异样的目光投到他们身上了。 柳思真面皮薄，当时就想抽出手。 但是男主在察觉到柳思真有一点点挣扎的反应后，原本只是试探性拉着，瞬间改成不由分说的十指相扣，口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命令式的口吻。 “别动。” 成年后的林泊生变得特别强势，力气大得柳思真根本抽不出。他大概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口气有点生硬，他又放缓了语气。“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 林泊生说着说着似乎还想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也那么……” 这句话成功转移柳思真的注意力。 “闭嘴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 看着表情那样生动的柳思真，只要一想到这是柳思真只在他面前才会有的样子，胸膛处便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总想逗逗他，故意轻声开口， “别生气啦，不然晚上……” 后面几个字非常非常轻，但林泊生也根本不用听声音，光靠唇形柳思真就已经分辨出说什么，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快步往前走，完全都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 “真真…别走那么快啊，看路看路。” 这也太不经逗了吧…他们两个根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只是他帮他弄出来一次而已。林泊生自己当然想更进一步，毕竟那个样子的真真真的太可爱了。 晕乎乎的望着他，眼里都是不舍防的依赖， 他教着他怎么咬衣角，他也跟着乖乖咬住。 黏黏糊糊的闷哼声……… “你…你在干嘛啊？！快吐出来！！脏！” 喉结上下滚动后，林泊生笑。 “真真的，不脏。” 【127】 林泊生觉得那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在柳思真从小接受的教育来看，就已经算非常出格了。他无法像林泊生那样很坦然的说出那些很容易惹人联想的话。 这也太不礼貌了。 ——之前在医院说那些话也就算了，他们反正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可现在能一样吗？ 柳思真得出结论： ——男主这几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学坏了啊。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 柳思真回国后前两天一切如常，他重新住进原来的别墅，里面的陈设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完全保留着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就连之前纷纷四散的家佣，柳思真也不知林泊生是怎么把他们一个一个找齐的，有时候连柳思真都会一阵恍惚，就好像其实什么都没变。 林泊生这样做的用意他当然知道。 他想给柳思真营造一种现在还和以前一样的氛围，并且他也做得也很成功，在他把柳思真送回那栋别墅以后，居然又悄无声息回去了。 这么过了两天，柳思真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是林泊生出钱拍下的，法律意义上他才是房子的主人，他住着也觉得不怎么安心。 所以在第三天晚饭时，他叫住了林泊生。 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肯定不多那句嘴，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并不知道那天到底怎么了，明明晚饭和其他两天一样的，可那天他吃下不久就感觉到不太舒服，有点像之前发高烧一样，晕乎乎的，但又和高烧不太相同。 好安静，其他人怎么不见了，之前这个时间不该这么安静的呀。这当然是根本没打算离开的林泊生提前让本该打扫卫生的雇佣回避了。 毕竟现在付他们工资的是林泊生，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轻而易举，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龌龊，但是…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真，怎么了？” 他假装疑惑的问。 “不，不知道…有点热…还有一点…” ………难受。 【128】 面容精致的黑发少年面色潮红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甚至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想拿手盖住自己的某种反应，因为不想被林泊生看到这一幕，语气凶巴巴的晚饭前还让他留下，这会儿又让他走。 不过这也不会让林泊生觉得他脾气差，喜怒无常，只觉得他像个张牙舞爪的炸毛小动物——虚张声势。 还觉得他这样生涩的反应特别可爱。 林泊生走近柳思真，轻轻捧着他的面，舔舐他的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他总觉得是他的唇是甜甜的。 “好甜……” 柳思真唯一接吻经验是被林泊生强吻，那次因为在外面所以也没亲多久，而回国以后的那次就不一样了。 吻到最后他感觉自己大脑都快缺氧了。 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男主身上那股淡淡的叫不出名字的清香和他沉稳的音色引导他怎么学会换气。 “别憋气……” “不是这样的，真真。”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捧着他的脸，但亲吻的动作又粗暴得像个饿了很多年的肉食动物…舌根都是麻麻的… 男主的气息有些不稳，先牵着柳思真将手覆在他面颊上，又侧过脸像小动物一样舔舐他的掌心，感觉到他皮肤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后，居然笑了。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对那天的记忆不是特别清晰，好像最开始有点热热的，像生病了一样，不太记得最开始是怎么开始的。 好像是林泊生亲他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他嘴唇？林泊生和以前一样，说他不高兴的话就打打他泄泄气，只不过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柳思真想要闭着眼，他就凑过来吻他颤动的眼皮。 “不要闭眼，看着我，真真…是我…” 某种意义上，他也的确是“饿”了很多年，最后林泊生想骗柳思真说这种事很正常的。怎么可能……正常！！ 不行，不能再想了。 柳思真的目光本来是落在男主脸上，目光偏移时才发现他耳垂上似乎有隐约的小孔，而且还刚好和自己耳朵上的位置以及数量一模一样。 见柳思真的目光落到自己耳朵上。 男主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你走那年，我去二中旁边那条步行街打的。” 【129】 那几年学生都偷偷埋着家长打各种耳钉，林泊生不喜欢，他觉得没什么意义，也觉得那样的行为很蠢，可后面的有一天他却主动做了他曾经觉得很蠢的事情。 林泊生凭着记忆对老板说要在哪里哪里打几个…他清楚记得柳思真的耳钉是全部在左边，所以他想打在右边。 那个老板可能看林泊生穿着校服，还劝他一次不要打这么多，而且让他谨慎一点打耳骨，说耳骨会很疼。一次打多个的话，这样一来，恢复时间会很慢，说不定还会感染。 但林泊生坚持要，老板又不可能把送上门的生意推开，她话也说到了，见他依旧坚持也就没再反驳，拿酒精消毒了下林泊生所指的位置。 速度很快，几下就结束了，那种街边摊子比较便宜两个耳洞才也五块，他打了六个，一共花了十五块。 打完以后，林泊生的整个右边耳垂都是滚烫的。 的确，对方说的没错。明明半个月就能养好的耳洞，可林泊生陆陆续续半年过去，那个伤口处都还时不时发炎，偶尔半夜都会疼醒。 而且不止是耳朵，还有心脏也跟着一起疼。 “弄那个做什么？”柳思真好奇的问。 “……”林泊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柳思真不在身边吗？可是之前他自己不也是一个人。 在柳思真没出现之前，林泊生也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啊，只是回到了以前的样子而已，就有些接受不了的呢。 为什么… 甚至想着身上有了和那个人一样的标记， 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130】 而现在的林泊生已经不需要再用那样愚蠢的办法来让自己离柳思真近一点，他找了那么多年的无比鲜活的本尊就在他旁边。 是一转头就能够看到的距离， 是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真实， 甚至…还有了比之前亲密的关系， 林泊生感觉自己幸福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这比他过去八年里做的那些梦还要美好十倍百倍，如果不是顾及到柳思真本人就在旁边，林泊生都要乐出声了，因为太高兴了。 如果柳思真能够和林泊生的助理谈谈。 肯定就会知道他的助理是多么感激他，包括他公司的那些员工虽然没见过柳思真，但是个个都希望林泊生能够保持这样愉悦的心情。 “嗯…你站门口干嘛啊？” 柳思真回头看了一眼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主。 这家店的装修虽然和之前稍微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大概的格局还是没怎么变，他熟门熟路坐到他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柳思真和林泊生还在二中的时候来过好几次，那时候一般是柳思真走在前面，然后林泊生在背后给他拿着包，跑腿小弟当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而现在那个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的男主却依旧如同八年前那样，轻车驾熟的习惯性的替柳思真先擦了擦杯身，替他拨开吸管，把奶茶插好才递给柳思真。 根本不需要谁告诉他怎么做，他自己就知道， 准确的说那些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愿意的。 “味道稍微有点变了。” 毕竟不久之前才喝过，所以柳思真抿一口就敏锐察觉到了味道的变化，毕竟这么多年，肯定是换了材料的。 “是吗，我怎么感觉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啊。” 林泊生却对此毫无知觉，他的目光直勾勾凝视着柳思真，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奶茶没变还是人没变。 那时候距离原本的同学聚会还有一个月。 【131】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同学聚会的日子，柳思真越能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瞌睡多，男主也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劝着他不要去，说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他交流什么感情。 柳思真当然也很清楚，他们只是来看他笑话的。 过去那么多年还能有什么感情，怕是连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八年，再深的情都没了。更别说他们和柳思真还仅仅只是半载同窗而已… “不行，我要去。”柳思真打了一个哈欠，“…对了你不是说你下午还有个会吗。” “嗯。” 林泊生平时并不闲，从他之前给他发的邮件内容也可能够看出来他平时的作息，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公司，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工作狂。 可自从柳思真回来以后，他完全看着林泊生把所有的工作都带回了家，开会也是开远程会议，就算有什么需要他过目的，或者需要他签字的，也是让他的助理给他送回来。 除了忙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柳家的那些事林泊生也在处理，他选择堵不如疏，没有一味花钱把事情压下去… 反而找了几个稍微有影响的账号，让其中一个不动声色的让分析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话里话外的替柳家说话，再让另外一个持反对意见。 无论是哪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太圆，或多或少都会留那么一点点逻辑漏洞，而这个漏洞就是专门留给其他人去讨论的。 另一方面对于错误并没有一味的遮掩，而是直接坦诚的承认并陈恳发布道歉申明。 风向一开始转变的还不是特别明显，但也的确有起色，现在人的逆反心理不是一般的重，再稍微打点情怀牌。逐渐…就有了别的声音。 【132】 柳思真从头到尾目睹男主怎么做的。 看着他把一个摇摇欲坠的摊子支起来，根据他的人际关系，出钱又出力重新搭建一条新的产业链不说，甚至连之前欠下的债务也一并帮着还上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活菩萨在世，何况这世界上本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并且…他送的可不是一点炭。 在这个过程，中柳思真稍微也了解了一点柳家他们被爆出的众多黑料中，除了一些不等准则，其中一些并不是诬告，的确就是他们自己质检问题。 而柳家之所以会出那样的事，除了被曝光的不合规产品和他们本身一直就有做假账的事。还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他们过时了。 时代的变迁之下，老一代的审美跟不上渐渐成长为主力军的年轻人。订单量一年比一年少的同时，行业内的新秀崛起，外部内部重重叠叠的问题，垮掉也是迟早的事情。 柳思真父亲当然也知道，他们的那套过去的传统理论，在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已经没用了，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是他很陌生的领域。 而很巧，林泊生就是这一块的。 看着自己父亲一脸殷切笑意的请林泊生吃饭的时候，期间不停对他表达谢意的时候，柳思真的脑子里就一个想法——真不愧是男主啊！！ 也不知道林泊生和他们说了什么，柳思真名义上的父母对林泊生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明明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对同性恋应该是排斥才对，可他居然也默认他和柳思真住在一起，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怂恿的意思， 偶尔柳思真还是能感觉他的态度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一直到有一天新产业链中间有个小工厂的环节出了问题，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稳妥一点亲自去实地看看就行。 可他的父亲却来找柳思真，让他去重新找林泊生帮忙，话里话外就是他去说的话，肯定他就会帮的。 柳思真看着这个自从他到小世界以后根本就没见过两回面的父亲，那个中年男人和他都没寒暄两句，就开始开始讲利益。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本来就没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过，之前家里虽然出了事，但再怎么也不至于一分钱都出不了的，所以他只是把在外头的柳思真给忘了而已。 像养宠物一样心情好就多给点生活费，出了事后哪里还记得他，其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没多大用的儿子虽然依旧还是没什么用，但是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居然能勾得这么一个有用的男人为他忙前忙后。 【133】 “真真，反正你现在也跟了他，不然…” 男人一条又一条提出各种条件，狮子大开口。 柳思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真的是太贪婪了，林泊生帮他们把不利于他们的舆论解决，又出钱四处为他们重新搭建供应链，甚至连之前和单子的违约合同的赔偿金也一起出了。 而他什么都没做，吃到了甜头以后，现在连竞争对手都想让林泊生来出面解决，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他不是喜欢你吗？他可说了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虽然男人说的话听听就行，但你得多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啊…” 柳思真皱着眉听他继续说着来意，除了来帮忙就是来找他借钱，说什么林泊生应该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要趁着他对他正上心，让他多在他身上捞点好处…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难怪那时候会那么殷勤备至，对他来说，现在就像把他卖给了林泊生一样。 哪怕只是虚假的，但看着那张和自己亲生父亲相似的脸，柳思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高兴。 也许那个男人也不是不爱他，只是相对于没怎么样相处过，又没什么太深感情基础的儿子，他更加喜欢实实在在的利益，再浓的血脉亲情也没有利益来得可靠。 【134】 那天他并没有答应他父亲。自然没和男主说这个事，但林泊生大概是从家佣那里知道了一点情况， 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个傍晚他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半阖着眼皮，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放松和惬意。 一边嗅闻着柳思真身上特有的让他安心的气味，一边破天荒和柳思真讲他的家人，讲他的童年，讲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平淡的说着自己身上每一处伤的由来，说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亲情，说他之前什么都不相信，曾经一直认为这个世界非常无趣，直到遇到他。 ——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非常讨厌它，但你出现后，我想试着喜欢一下它… 讲到最后，他说：“真真，我只有你了。”：，， 第24章 第 24 章 【135】 回忆结束,柳思真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喜欢睡沙发这个习惯还是小时候留下的，那时柳思真妈妈每次工作很晚才回来，他就在沙发上睡着等她,每次第二天又会在自己的卧室醒来。 不过比起睡在沙发上,更加准确一点的说法,他应该算枕在男主的大腿上。 “林泊生。”他直呼他的全名。 这个已是知名成功企业家的男人温声应着。 他的手指轻轻的撩拨柳思真鬓边碎发。因为手上有许多早年间留下的薄茧的缘故，每次他抚摸柳思真面颊时都非常轻柔,像生怕他的手弄伤怀里人的娇嫩的皮肤一样。 “嗯,我在。” “我…有点困…我想先睡一会儿啊。” 林泊生看着他睡意朦胧的样子,极力克制住想低头吻上去的冲动,连声音不自觉放低了好几个度： “那别在沙发上睡,咱们回屋去睡觉好不好？” “真真…” 【136】 那时候的柳思真已经困得听不清林泊生在说什么了，反应特别迟钝,半眯着眼睛,勉强睁眼看了看，实际上眼里根本没有焦距。 “啊？” 林泊生轻轻叹一口气,俯下身，手穿过柳思真脚弯将起其一把抱起，失重让他下意识勾住前者脖子。 “没事的,睡吧。” “哦哦…” 林泊生的动作很轻又很稳,哪怕上楼梯都没让他感觉到颠簸。因为不怎么清醒,这时候的柳思真比平时乖多了,让好好抱着就会乖巧抱紧,生怕掉下来。 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中以后，又给他轻手轻脚的盖上被子。林泊生坐在床边看了看，还是没忍住弯腰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一触即发的吻。 刚起身时正对上手里拿着绒毯的…王姨。 “……” 她倒是没说什么，但从面部表情看,应该心里还是没有那么平静的，毕竟她那个年纪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本来就不是特别好。 王姨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香薰的东西，因为怕吵醒正在睡觉的柳思真，就连说话都是压着嗓子，她说能够帮助小少爷睡眠，说他以前很喜欢这个气味。 甜甜的水蜜桃气味，一闻就知道是柳思真喜欢的。林泊生起身接过对方手里的香薰，同样也压着嗓子小声回道，“放这儿吧，我来，麻烦了。” 【137】 在柳思真出国的几年里，林泊生曾经来找过王姨，没别的什么事，就想让他教他做饭。他听柳思真说过说家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 那时候王姨在家带孙女呢，一开始没同意后面林泊生找了几次，于是便开始教他。她自己以前是在专业学校学过的，对于营养均衡方面方面很有心得。 “小少爷这几天食欲是不是有些…” “嗯…周末的时候，我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怕柳思真已经不能算小少爷，但王姨还是习惯性这样叫着柳思真。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从林泊生还没把柳思真找回来的时候，她就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题。 话没说太明，但明里暗里都是在给柳思真说话，大意就是说从前柳思真虽然嘴上不饶人了些，但实实在在是没怎么害过他的。 说柳思真没什么坏心，如果过去柳思真真的有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又或者无意中什么举动或者什么动作真的伤害了他，那么柳思真一定也是无心的。 她希望他能好好对他… “……我知道。” 那时候的林泊生这样回复着，他也并不是因为谁的嘱咐，而是因为他自己想那样对柳思真好。 【138】 而这些事，柳思真都并不知道。 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腰间紧紧环着一双男人的手臂，那手臂还挺结实的，肌肉明显，一看就有特意练过的，而他则穿着居家睡衣，睡在人家的手臂上… 视线再缓慢移动到那个男人的脸上，嗯就是林泊生，男主正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柳思真轻手轻脚的下床，可脚还没沾地，原本闭着眼睛熟睡的男主像有什么灵敏雷达一样，瞬间睁开眼，一把抓住柳思真的手腕，“你去哪儿…” 林泊生成年以后，说话声音也比少年期更加低沉，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感觉在声音的尾端还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小勾子似的。 “真真，你不能不认账…” 这话的歧义可就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思真把林泊生怎么了一样。就他说的那话，再加上这副情景的加成，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实在是像极了那种前一晚柔情蜜意，结果吃干抹净后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再加上他们现在的关系又的确不能说是很纯洁，柳思真莫名都有些心虚起来。 “我，我渴了，下来…喝点水…” “哦…”林泊生拖长了一点尾音，“我还以为真真是想偷偷溜走呢。” 【139】 的确是想趁他睡觉偷偷溜走的柳思真沉默了， 顾左右而言他的扯起了别的话题。 林泊生这次没让他们扯过。 那个场面中尴尬中透露着一丝丝好笑。 男主状似不经意的说，“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一看吧，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这几天柳思真瞌睡真的太多次了。 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开始林泊生以为是柳思真是因为之前工作的时候累着了才会那么疲倦，当时想想都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再加上之前做了体检，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劳累过度，他还专门针对这些做了感谢补气血的，高营养高蛋白食物… 可随着次数增多，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更何况林泊生并不迟钝。之前那些媒体采访他的时候都说他有极为灵敏的商业嗅觉，放在生活里自然也是一样。 他自然是发现了不正常。 “…啊？去，去医院啊。”柳思真眼神飘忽不定，“不了吧…挺麻烦的。” 林泊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好吧。” 【140】 早在柳思真醒来之前，林泊生就已经醒过了。他没他那么嗜睡，晚上睡过，白天自然睡不着。 在柳思真还没醒的时候，他就那么凝视他，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把他五官每一处转折都记得清晰分明。在感觉他快醒了，又立刻开始装睡。 “刚才王姨来问过了，想吃什么呀。” 林泊生问。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 柳思真后知后觉的看了看窗外。 虽然被厚厚的遮光窗帘挡着，但是还是能从一点点缝隙看到外头的天色不早了，而他是中午吃完饭就开始困，然后又一觉睡到晚饭时间？ “是呀。” 一天又过去了。 柳思真并不知道林泊生有没有怀疑，他自己不擅长撒谎，这个他也知道。 之前他也问过258。他会怎么死呀。 那话问得实在新奇，柳思真自己问完都想笑，不过系统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它像个戳一戳才回复的自动回复机器人。 [脱离世界方法都是随机的…] [哦。] 剩下的时间里柳思真依旧和前面几天一样，不是在想睡觉，就是即将想睡觉，从外在看，就像没什么精神一样。 而林泊生看起来倒是挺忙的，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看着柳思真，从回国以后，几乎没有让柳思真离开过他的视线超过半个小时。 有时候连开远程会议一点都不避着他。 “你不怕我泄露机密啊？” 柳思真问。 那时的林泊生抿了口清茶润润嗓子，“嗯，我好怕。”嘴里说着好怕表情却如此云淡风轻。 林泊生其实是怕的，不过怕的不是这个，而是… ——怕你突然又不见。 【141】 同学聚会当天柳思真醒得很早， 比预计的时间还早早半个小时到了地方。 柳思真和林泊生算是最先到的，而后面后到的十一班同学看他和柳思真一起来的，大部分反应都还是挺统一的… 先是表达柳思真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惊讶，再看到挨着他坐的是林泊生，又纷纷露出略微尴尬的表情，还有一些窃窃细语。 “……你们看我做什么？” 等着他发火或者等着看他变脸的一众老同学也算纷纷失望了。看来柳思真的长相虽然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脾气似乎是比记忆中好多了。 哪怕都这个处境了，都还能笑着呢。 他们召集同学聚会的班长还挺会定地方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常宁市的市中心，是一家口碑还不错的菜馆，他之前就一直想来的，然后后面没什么机会。 “你们怎么不…吃啊…” 林泊生没什么胃口，他一直注意着柳思真在做什么，主要是看着他别让他吃现在不能吃的忌口。 哪怕说过了，他还是会不听。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柳思真刚夹起一块小酥肉想放进嘴里，林泊生自然抢过来，他现在可不能吃油炸食品。 “……” 【142】 同学聚会上，林泊生以前的同桌夏敏也到了。 她算比较晚来的那几个了，到了以后先和大家说了抱歉，目光看到柳思真时同样也发出差不多的惊叹… “诶！！”她大概是一时想不起柳思真的名字，毕竟八年不见了，不过她还记得柳思真以前的样子，“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变啊…” 她这话一出，另外几个声音也跟着附和。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 “跟在二中那时候一模一样啊…” “啊…好像比之前要瘦些了。” “…还好还好。” 【143】 而且柳思真现在应该不是瘦，是体质比之前差太多。前几天林泊生发觉他经常嗜睡的问题，哪怕他说不想去医院，后面林泊生也还是找了一个由头把他哄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怎么样，林泊生没跟他说。 但是他当时和医生谈完后的神色特别难过，林泊生很少有那样沮丧的表情，就算他以前贫瘠的少年时期，他也是要强的，他的脊背也是挺拔的。 而那时候的林泊生看上去特别不好，他把额头靠在柳思真手心，这个动作也正正好好的遮住了他的表情。 之前的确感觉到柳思真状态不对劲，但他想的只是可能有些贫血，可能有些营养不良什么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那个结果…远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柳思真不知道男主的表情如何，不过他能明确感觉自己手部皮肤的濡湿，等林泊生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通红，声音嘶哑，他温声劝慰着柳思真。 “没事没事我们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他是说给柳思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柳思真知道，不可能好的。 在回国以后遇到曾经的同学吕旭以后，就仿佛触发了某种隐藏剧情开关，他可以清晰感觉自己被隐隐排斥。 或许正因如此，那段时间他才会那么好说话。 当时的柳思真还想让林泊生别管他…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这是男主的回答。 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完全打断林泊生所有准备和计划，之前预设的那些将来也都不得不往后延长。 设定的春节放假一起出去旅游，设想在旅途的一切，他要怎么追他，让他接受他的喜欢，以后在哪里结婚，婚后生活都想的非常清楚。 ——他们可以去支持同性婚姻的地方结婚。 ——林泊生不喜欢小孩子，甚至称得上讨厌，但假如真真喜欢小孩的话，他们可以领养，男孩女孩都可以。 ——他赚的钱也足足够他肆意挥霍了… ——买东西再也不用看价格，只需要考虑他喜不喜欢，未来看真真喜欢。他们可以定居在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离的地方。如果他喜欢热闹，也可以在繁华中心… 【144】 十一班的同学和之前不怎么像，但柳思真其实还是能勉强认出谁是谁。最初的寒暄过后就是讨论现状了，柳思真并不想参与讨论。 但也会有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做的啊…推荐一下呗。” 柳思真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没等他开口，那个说这话的面生的男生又和他莫名其妙的道歉，顺着他的视线，柳思真看了看旁边给他剥虾的男主，没什么啊。 “那个烤肉你不能吃…可以吃一点点虾。” 林泊生这样嘱咐，“医生说了，辛辣刺激的和腌制的包括高脂高油的，你现在都不能吃。” 大概以为柳思真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 “等你以后好了，就可以吃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 柳思真小声嘟囔。 差一点，看着他眼巴巴望着食物的样子，林泊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几乎就想答应他了。可他更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心软。他现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柳思真其实对食物的执念也不是特别深，知道林泊生为他好，嘟囔两句也就没纠结了。随意的扫了一眼其他人各异的脸色，再看看从开始就一直只和他说话的林泊生… 这才发现林泊生怎么不跟同学讲话啊，这不是他的高中同学聚会吗。却几乎没看他和那些昔日的高中同学寒暄半个字… 林泊生见柳思真看着自己，约莫以为他又想吃虾，于是加快了手里剥壳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一个处理干净的虾肉送到他唇边。 手法比八年前还要娴熟… 【145】 聚会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本来应该上演的打脸剧情也没了。可能是因为林泊生正坐他旁边又是帮他夹菜又是给他倒茶的缘故。 他这样一如当年那样细心照顾柳思真的样子，让很多或调侃或试探的话完全都说不出口。 毕竟他这个当年最大的‘受害者’都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那么他们这些旁观者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柳思真呢。 况且…林泊生现在也是今非昔比…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些说漏嘴的，其中一个柳思真面生的男同学嘴快的说了一句。 说什么哪怕柳思真当时走了，但是常宁二中都还流传了好久他的名字，还有些外校的来打听他长什么样子，多高之类的… 柳思真正有点兴趣，他甚至主动开口询问。 “啊，说我什么啊？” 而说这话的男生以前在十一班大概就是很默默无闻的那种，起码柳思真对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能够想起来的就是他好像…成绩不上不下… 他等待他的后文，却发现对方怎么也不肯说了，而且眼神还几次有意无意的看着他旁边的男主。柳思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正常啊。 “嗯？” 林泊生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柳思真摇摇头，心里还是有点好奇，话只听半截，他稍微有点想知道他后面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说自从柳思真走了以后，林泊生在班级里也算彻底不装了。暴露了本来面目，总之在柳思真走以后发生了挺多事情的。 而在这样加成之下，当初还能够把林泊生“欺负”的柳思真自然也被各种夸张化，传的神乎其神。 不过嘛… 说话的男生又了看了林泊生，刚刚还森森盯着他，这会儿扭脸又仿佛没事人一样和柳思真说话。 ——这可真他妈能装啊。 【146】 “困了吗？” 林泊生中途附在柳思真耳边低声询问。 “还好。” 柳思真克制的打了一个哈欠。 毕竟正儿八经还是个是同学聚会，开场的时候大家已经各自低调的炫耀过了，一直在状态外的柳思真在那个环节根本没看懂。 主要还是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奢侈品的牌子， 对那些也不是特别了解。 就算有谁不经意露出手腕的什么表，谁故意拿出背的什么限量款包包，不小心摆出什么车钥匙…柳思真不能get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暗暗较劲。 那些暗潮汹涌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对于什么衣服的牌子自然也不懂，所以在有谁问他身上的是不是什么新款的时候。 “啊？不知道啊。” 柳思真那会儿穿的衣服并不是他自己买的，是林泊生给他买的，里头是一件很舒适的高领米白色毛衣，外头是一件深色风衣外套，他还是挺喜欢的。 主要是兜很大，冬天揣手很方便。 那时候饭也吃得差不多，聚会必有的回忆往昔环节也姗姗来迟。莫名就开始有人感慨这么几年大环境的变化，感慨周围人的变化，以及自己的变化… 而柳思真听着他们讲以前的事，对于那些他知道的事情，他就插两句嘴，而他不知道的，就老老实实当个听众。 他那时候的确没有刻意的去记住谁的名字和脸，但天天大家在一个教室里坐着，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不去记，也混了个脸熟。 而现在…是真的认不太出来了。 脱去了统一的校服以后有了各自的生活，五官也多多少少有了变化，完全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二十五六的年纪刚好是很尴尬的阶段，有的已经出入社会，有还在读研究生，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烦恼，谁都无法真正的互相理解。 在他们的交谈中，柳思真也知道了许多他走以后发生的趣事，知道林泊生一直没换位置，知道他后面性格愈发沉默寡言… 【147】 回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不可能再回来了。 记忆进行自我美化和包装，很多在当时觉得痛苦的事情，过去几年再看，都被笼罩上一层朦胧滤镜。 那时候觉得每天要背那么多书真的好辛苦，现在又觉得那时候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唉。” 或许有一开始是想着看柳思真笑话的，但随着大家讲起来的回忆越多，场面就真真切切的陷入了一片感慨时光流逝的惋惜。 有唉声叹气的感慨还是高中那会儿好，也有抱怨现在生活的，前半截都在拼命秀自己过的好，后半截又一个劲吐苦水。 而在这样的氛围下， 柳思真和林泊生就显得特别突兀。 主要还是因为林泊生不是那么容易感性的人，在其他同学都在齐齐的缅怀学生时代，口口声声说想回去，他自己却是一点也都不想回到过去。 别人的学生时代轻松又值得回忆， 可他的过去是阴暗的，潮湿的，晦涩又散发着霉味的。他的运气特别糟糕，几乎压得喘不过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光，他曾短暂拥有又快速失去。 而现在又重新找回了那束光，所以林泊生才不要回到过去，林泊生对那些话题毫无兴趣，能够想一想的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回忆。 而柳思真并没参与的原因，则是纯粹的困。 本来吃着饭，吃着吃着反而靠旁边的林泊生越来越近，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可能又困了。比起前几天的时间，他今天还算多撑了一会儿。 本来吃完饭还打算约下一个局的。 可之前还叽叽喳喳聊过去的，有被老板叫回去加班的，也有被恋人打电话催的，倒是零零散散有几个有想法赶下一场的。 可其中一定不包括柳思真和林泊生。 “你得休息了，后天还约了检查的。” 【148】 以为聚会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件， 结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 “你好像很失望啊…” 那天结束后，林泊生这样问。 “啊？” 他只是疑惑，为什么他还没出事。 很快柳思真就没这个心思疑惑了。 因为那次同学聚会已经是柳思真最后一次能自由出门的机会。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很多事的来临是没有预兆的。 再往后的两个星期里，柳思真的病情迅速恶化，甚至医生都说，从业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快的癌变速度…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恶化。 聚会回来后第二天，柳思真开始发现自己逐渐在掉头发，一把一把掉两天以后，也是为了方便做后续的化疗，医生建议全部剃掉。 剃头发那天林泊生还安慰他。 他说真真就算是个小秃子，那也是最好看的小秃子。林泊生说那话的时候，如果没有背过身擦眼泪，如果声音没有哽咽，那么柳思真就信了他的话。 没了头发的确很丑，他照过镜子的。 柳思真都怀疑男主是不是眼睛瞎了，还是说审美有什么问题，对着这样的他也能夸得下嘴，还那么…轻柔的吻在他额头。 “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好。” 那时候的柳思真的病情虽然严重，还属于没那么不可控。他的外在精神看着还行。而关于医生嘱咐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柳思真自己听着都觉得繁杂。 可林泊生却记得特别清楚。 医生说病人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林泊生就经常给他讲故事，陪他聊天。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林泊生给他定的病房都是在楼顶，一整层都只有他。医生说他应该多晒晒太阳，林泊生就经常带他出去晒太阳。 一开始还能笑，还能带着帽子和林泊生出去晒晒太阳，随着化疗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再后面柳思真的双腿开始无力，用不上劲只能躺在病床上。 就算出去也是被林泊生推着出去。 有时候去哪里都还要靠他抱着。 “我是不是很重呀？” 柳思真有愧疚的问。 林泊生咬着后槽牙不吭声，他摇头。 真真怎么会重，他轻飘飘的像一张纸一样。 而林泊生那时候眼里都是红血丝，看着比柳思真这个病人的精神还要差些。柳思真突然抬头去抚他的下巴处冒出来的胡茬。 “……抱歉。” “……” 他好像总知道怎么才能触动他的心，其实林泊生未必看不出柳思真身上的蹊跷，只是他都选择了相信他。 【149】 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258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任务已结束，正在进行自动审评…] [是否选择立即脱离。] 那时候的柳思真已经住院，男主日夜不眠的陪在他床边，他眼下的疲惫非常明显，哪怕睡着也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现在他可以离开了。 一瞬间柳思真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 想起白天的时候，林泊生牵着他的手，轻轻吻他的手背，林泊生说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他，他说他找了那么多年…明明名字说出去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却那么颓败。 想起八年前突然停电的那个晚自习，林泊生握着他的手时手心的温度，以及八年后他们第一次遇见时那个紧到要把他融进骨血的力道。 想起林泊生重逢以后，拿出的那个厚厚小册子，里面写着八年前每一笔开销，精确到分位数。 前面一开始还只是记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柳思真给他什么以及一个冰冷冷的金额，后面慢慢就成了日记。 写今天柳思真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柳思真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柳思真又说了什么话，记录他观察下来的柳思真的喜好之类琐碎事情。 一本记录金额的账本就这么变成了柳思真观察日记。再后面随着他走了，日记的内容又变成了林泊生自己的记录，总结起来也没写什么。 无非是很想柳思真… 拿着那个小本本，柳思真觉得无比沉重。 一开始还笑他，后面慢慢就笑不出了。 还有自己刚回国，柳思真进了曾经住过的别墅，看着一切和以前一样的光景，那时候的柳思真在心里和258感慨，他说虽然表面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现在这栋别墅主人的名字已经换成男主了吧。 当时系统回复他。 [没有。] [啊？] [名字还是你的。]当时的258补充道，[你前几天不是签了一个合同吗？那是无偿赠与合同。] 而那个静谧的夜晚，他听说林泊生在为他四处找脑科当年的医生，花重金请了许多专业团队。 [我…可以晚一点再走吗？] 系统的回答也很快就： [强行拖延的话，会有不可预知后果发生。] 这是258第一个任务，其实它也不知道强行留下来，会发生什么。它在开始隐瞒了柳思真一点事，比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与其说是完成主角愿望，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身上的世界本源而已，每一个小世界钦定的主角身上都会带有一定的本源之力。 要获得本源，除了接近他，还要他心甘情愿。 扮演反派是收集他的恨意值，而完成所谓心愿是收集他的爱意值，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触他而已。 太天衣无缝的接近说不定会让他觉得违和，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马脚反而让他放松警惕…走 [没事…我愿意承担后果。]：，， 第25章 第 25 章(第一单元完) 【150】 具体会发生什么,柳思真很快就知道了。 那时柳思真刚做完一次化疗，因为在前面两次的时候，系统为他屏蔽了痛觉。而后面大概因为他选择强行滞留,哪怕系统已经屏蔽，但仿佛时灵时不灵一样。 屏蔽了,但又没完全屏蔽。 但即使只是感受那么一小部分,也足够让柳思真在药被推进时疼到面色惨白，短短几十秒时间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他无数次想不顾面子大声惨叫。 不过不行… 整个给药的过程结束,柳思真也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感觉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药物副作用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呼吸微弱,没一会儿又疲惫得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开上了照明灯。 他费力掀开眼皮,果不其然在床边看到了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哪怕没看清，但是他也知道那是林泊生。他瘦得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得了癌症呢。 ——喂喂,你这副样子也太糟糕了吧。 林泊生下巴处冒出短短的胡茬,为了能够多陪陪柳思真，他似乎就连工作也一起带到了医院。 无论是精神还是状态, 看上去都和他这个病人差不多呢… 柳思真想这样说，他想说怎么林泊生看着比他还要难受,比他还要痛苦的样子，就仿佛自己身上的疼，他能够加倍感受一样？ 那是一种从关节,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疼。难怪…难怪那么多病人没有坚持下去。在剧烈的疼痛中，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咬的嘴唇， 林泊生怕柳思真咬到自己， 于是他主动把手臂伸到他面前让他咬… 柳思真很痛的时候还真咬过一次，等那个痛劲过去以后，他看着那道深深的牙印特别不好意思。好几天都一直就在林泊生的手臂上来着。 他觉得很愧疚。 不过林泊生看着没什么反应。 实际上他比柳思真想的还要难受，林泊生甚至想着，如果他能够替他受那些痛苦就好了。 记忆中那个表情生动，盛气凌人又别扭的小孔雀变得气息微弱，原本漂亮的羽毛也变得凌乱不堪… 原本从不信神佛，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可那时候却在心里无限虔诚的祈求柳思真能够早点好起来。 他去了一趟据说许愿很灵的，香火也很旺盛的寺庙，虔诚跪在蒲垫前许愿时满脑子却没有一丝关于自己的愿景，全部都是希望柳思真好起来。 他希望他能少受一点痛苦， 重重磕下去，额头一片青紫。 如果这时候有谁坚定的告诉林泊生，只要他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一直到最高险的高峰，上面有一定能够救治柳思真的神药，他肯定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以前他总觉得那些被江湖郎中骗的人真的好傻，那种话术明显就是骗人的啊，怎么会信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什么病都能救好的神药啊。 他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觉得绝症就是绝症啊，怎么会信那些…为什么不能接受事实？ 可真到他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找遍那么多明医，开了那么多次专家会诊，只得到了越来越恶化的结局。 这时才知其中滋味如何难熬，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把坏运气带给了柳思真，不然怎么解释这场毫无预兆又来势汹汹的疾病？ 而这些，柳思真并不知道。 他只看出从他生病后，没见过林泊生笑过。 常宁市那一年还没有开始全面禁止烟花爆竹，所以哪怕躺在病床上还是能看到外头璀璨绚烂的烟花，隐约还有好些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柳思真光看着都觉得很热闹啊， 但是他口腔溃疡很厉害，本来就只能喝流食， 又因为没胃口，一点都吃不下。 林泊生把煮的如同糊糊一样的食物送到他嘴边，柳思真闻到就皱眉扭开头，一副极为抗拒的姿态。 不是他自己任性不想吃，因为闻到那个气味他会泛起生理性恶心，这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林泊生只能哄着，尽可能放缓声音，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清楚听到他声音里的颤音。 他用恳求接近哀求的语气说： “求你了，你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光看一眼柳思真的苍白的脸色，都足够让林泊生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之前听说十指连心，林泊生头一遭真切感受到来自手指尖的锐利疼痛。 【151】 即使他有心想多陪林泊生几天，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多久，勉强撑到开春已经完全坚持不下去了。 而且那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成了男主的拖累，白细胞的缺失让他非常疲倦，频繁的化疗让他四肢非常疼。脚疼得走不了路，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 能够吃的食物本来就少，而他自己还没什么胃口，为了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成分，不得不挂上了营养液，即使这样他也经常呕吐。 林泊生把他照顾得极为妥帖，一边为他请了经验非常丰富的护工，但真正贴身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在做，从来不假手于人。 哪怕是高级护工也没他那样细心，就连柳思真的妈妈也只是看过他几次，毕竟她已经重新组成了家庭，还是稍微有点尴尬的，至于他的爸爸更是没露过面。 柳思真躺在床上，看着男主熟练清理他吐出来的秽物，自责愧疚难受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 可他每次都想着算了吧的时候， 林泊生又会把头贴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仿佛落水者在汹涌海面上紧紧抓着唯一的浮木。 “别丢下我，好不好…” 每当那时候，柳思真又于心不忍。 忍着疼痛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而他那么痛苦，林泊生同样也不好受，两个人僵持不下。 柳思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本来就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意志排斥着，哪怕强留也是留不住的。 最后的最后，他没来得及和林泊生说一声。 “再见。”和“谢谢。” 柳思真离开在情人节的前夕。 为了搞商品清仓，在情人节好久不少商家就开始搞活动，林泊生从情人节开始前就每天给他送新鲜的玫瑰，每天早晨他会拉开窗帘，让他晒点太阳，然后偶尔会给他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说，等情人节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惊喜。 那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好困…眼皮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脱离中——] 【152】 柳思真死了，死在情人节前夕。 哪怕林泊生想过很多种办法，他重金请了那么多相关方面的专家。一个个都摇头叹气，说没办法…说已经恶化，且速度很快… “病人能够撑这么久也算一个奇迹了。” 白大褂的医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而且再那样拖下去，对于病人来说，也是极为痛苦的…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医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差不多也看出了眼前男人和那个病人之间的关系。他对这类群体没什么异样目光，他只是单纯以医生的视角去看。 无论是病人还是这位家属，在他见过的案例里已经算很和谐的了。医生见过许许多多晚期患者因为病痛的折磨导致他们性情大变。 无论生病之前多么温和的性格，在那个时候，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都会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经常能听到一些病人会折磨自己，也会折磨家属。 而家属一开始当然也都是愿意照顾，后面日子久了，慢慢也就怠惰了。毕竟成天面对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病患，也是非常糟心的事情。 可柳思真没有，他刚住院的时候，非常温和有礼貌，会在每次常规检查以后对他说谢谢。哪怕后面晚期，他疼得不行，也从来没有暴躁得朝护士或者朝家属发过火，扔过东西。 第一次突然呕吐以后，手足无措的道歉。 “对不起…” 真是他见过这么多病人里最不让他们操心的一个，医生叹了口气，“唉…其实这对他来说，也算一种…” 林泊生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柳思真快乐，可是…可是…他长长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尽量看着天花板，不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 之前柳思真还在的时候， 他每次都不想让他看到他的眼泪… 在外也算事业有成的男人此刻却毫无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爱人，那个他还都没有正式和他表明心意的爱人… 他亲眼目睹他是如何从活力四射一点点变得奄奄一息，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这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酷刑都要来得残忍。 它就像钝刀子割肉，每一下并不会致命，却能在接下延续每一秒中让感受林泊生到无法回避的钝痛… 每天看着柳思真那样，他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生命有时候无比的坚强，有时候又无比的脆弱。 柳思真离开那天外头下了好大一场雨，雨点子在玻璃窗前蜿蜒出一道道毫无规则的印子，林泊生听着耳边的医生对他说节哀顺变，希望他不要太难过之类的话。 那一刻…反而听不太清了。 他只觉得心里落空空，又想起八年前柳思真不告而别那天，似乎那天也落了雨，他每次不高兴的时候，都会下雨，是同一场雨吗？ 八年前那个早上，林泊生提前给柳思真买了他喜欢的小零食，他已经帮他买这么多次，其实也已经能够分清柳思真的喜好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脚步轻快，心口滚烫，想着等会儿就可以见到的那个少年，想着前一天他又偷偷塞到自己口袋的糖果…他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对他好。 林泊生眼里嘴边的笑意更深。 然后一直到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那一个上午林泊生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最后他手里提着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加糖的豆浆一直到放凉了，都没等到那个他想送的人，就像那一刻…他兜里放着的戒指一样…永远也等不到它的主人。 但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又完全不同。 八年前柳思真不告而别，虽然他不在自己身边，但最起码知道柳思真还活着，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心里总还有个希望，有个盼头什么的。 林泊生那时候想着自己有点出息，再努力一点，等自己稍微有用了，就一定能够…再次见到他，就可以和他站在一起。 可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后面整整一个星期，林泊生的耳边都是尖锐的耳鸣，他听不清谁和他说话，像一口干涸的井，怎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 一个星期后林泊生收拾起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哭没有闹没有颓废没有自暴自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自己以为他就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可真的是这样吗？ 后面一次，林泊生无知觉的路过常宁二中，他让司机停一下，自己一个人独自走进了校园。 那个门卫还是当时那个门卫，年纪比之前大多了，那时候头上还有黑头发这会儿已经全白了，听说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 而且他已经也已经不认识林泊生，只是听说他是以前的学生，于是笑呵呵的让他按规矩登记了，便让他进去了。 常宁二中的变化太大了，操场能看出是重新翻修过的，还铺上了绿油油的草坪，校服看样子也换了，又新修了一栋教室…原来他们的那栋已经成了老校区，好像现在是空着的，打算拆除来着。 那天他走了好多年的路线，一步步上几层楼梯，又应该在哪里拐弯，他就算闭着眼睛都知道。林泊生再次看到十一班门口的牌子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进去了。 他慢吞吞走到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在曾经柳思真坐过的位置，把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就好像还能看到那个趾高气扬的明媚少年。 就仿佛还能感觉小腿间那轻微的痒意。 泪顺着眼角滑落鼻梁，又砸向另一个眼窝。 ——真的很想你啊。 黑漆漆的房间，几乎整面的幕布上正放映之前他刚找到柳思真时，他趁着他不注意偷拍下来的他安安静静睡觉的影像。还有一些后面拍的，其中一两个还被柳思真发现了。 巨大的投影幕上，依旧鲜活的柳思真对着镜头挡手，“不许拍了！我不上镜不好看。” 也有一些其他的，那是曾经他偷偷拍摄下的那些影像。林泊生自虐一样的一遍遍看着，这也是他能够睡下的原因。没有的话，他可能根本睡不着。 画面里和画面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他身处幸福的漩涡之中，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事业有成，感觉未来一片光明。 屏幕外的他脸色冰冷，仿佛行尸走肉。 他们认识是在一个倒春寒天，分开是在倒春寒的前一个月，这仿佛是一个闭合起来的圆，又仿佛在遇见的时候早已隐隐暗示的结局。 ——未曾和你郑重示爱，就已天人两隔。 · · · he番外 · · · 【1】 “诶？愣着干嘛？” “啊？？” 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只是过去了一瞬间，柳思真回到了他上台表演的前半个小时，刚回来时他有些不适应，在后台愣了好久。 那会儿连身上那些习惯的痛都还有隐隐感觉到。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因为他这次知道头顶的道具会坏，不仅自己没去排练，还告诉台上在排练的其他人让暂时不要使用舞台。 一开始他们还不信，但是柳思真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将信将疑的下台，还没站稳，年久失修的道具砰的掉下来。 而柳思真不止让其他人没遭受这个飞来横祸，他甚至还让学校彻底检修一下其他有没有松动的地方。 [可是这个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258那时候还没离开，它表示了不解。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可能会有人受伤而不管啊。] [……] 【2】 柳思真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明明已经脱离小世界，他现在也不再是那个癌症晚期的身体，却还是能感觉到痛一般。 或许是因为那个壳子也算在他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本身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柳思真照着镜子都会觉得…一阵恍惚。 关于系统之前说过满足他那个愿望，在脱离世界以后，他就和258说了，258说愿望完成他就会离开。 大概在他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三天，他接到疗养院的电话，能够从电话里听出那边的环境乱糟糟的，不知道谁在争执些什么。在一片混乱中，那个护士的声音特别清晰。 哪怕柳思真已经听清楚了，却还是像没听清一样，声音略微发颤的反问了一遍，“你说真的吗？” “嗯是的，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 听筒那头的女声特别有礼貌。 国内国外关于植物人突然苏醒的案例并不是没有，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无数专家围着观察也没看出个其中原理，再加上能够苏醒的又是个例。 那真的太渺茫了，简直就如同等一个不可能会发生的奇迹一样。可现在这个奇迹发生了。 “谢谢谢谢，我下午就过来，您看成吗？” 【3】 一直到柳思真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之前那段称得上奇妙的经历。但也并不是完全忘记，他隐约有记忆，但记不太真切。 想起来的时候就像隔着一层雾一般，又像做了一个梦，只记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但真要让他仔细描述梦境的内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时候柳思真大学即将毕业，面试也已经通过了，那是他一家非常心怡的公司，在极短的时间内闯出了一片名声。 在踏入那栋高楼之前，柳思真还先深呼吸了一下给自己打气。 在电梯里还对着反光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穿久了休闲服，一下穿正装感觉脖子有点紧。那天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怎么，被通知去面试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稍微愣住了。 柳思真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好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他肯定见过他。 见到他的时候，柳思真还注意到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主右边耳朵有好几个耳洞的小孔。 虽然没有戴耳饰，但是也能看到很清晰的痕迹。没想到看着穿得西装革履，过去还曾经是个不良少年啊。再一看无名指上居然还带有对戒，嗯是…结婚了吗？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对方好几下，首先获取了对方的基本信息。 而被打量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按照流程问了他一些常规问题，他也对答如流的回答上了。 对方的专业知识还挺强的，所幸柳思真之前本来就为这个面试做了许多准备，所以回答的也很流畅，他个人觉得这次面试应该还算顺利的。 而就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对方突然叫住他。 男人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如果不是起身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也许根本不会有谁看出他心里压抑的激动，但是终究还是隐隐泄露了一点。 在他朝柳思真伸手时，后者明显注意到他似乎在轻微的战栗，那不是那种恐惧的颤栗，而是兴奋又或者说激动的，就连声音都带着晦涩不明的沙哑。 “你好，我是林泊生。” “……” 而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柳思真耳边隐约听到一声小小的咔嗒声，像一块凝固了很久的什么东西又开始重新转动一般，很神奇。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十分缓慢。 柳思真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之前随着系统的离开而逐渐模糊乃至忘却的记忆又通通浮现在脑海里，和面前这个人所有的经历。 说点什么啊，应该说些什么啊… 他呼吸一滞，欲言又止，张张嘴又不知说什么。 看起来…就有点傻。 “………” 看柳思真这幅样子，林泊生低笑出声，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 怎么还是那么傻啊，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4】 我们终会相遇，哪怕你并不知道为了能够与你再次相遇，我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又经历多少漫长等待。 这将是一个故事的结尾，也是另一个开始。 【全文完】：，， 第26章 恶龙与骑士1 【1】 故事开始要从一场攻防赛开始。 因为是周末加暑假,平时冷冷清清的养老服在那场大攻防来的人也特别齐，一个小时了还没分出胜负，场面极为焦灼。 “卓尔！！快出来吃饭！” 老妈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卓尔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的提高的音量，“知道啦！你们先吃嘛,别管我，给我留一点就行！” “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放假了你出了几回门啊？！那个破游戏你就不知道暂停一下？等吃完饭了再继续打不行吗！” 卓尔的父亲是个惧内的，这会儿见孩子他妈在气头上,连吃饭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筷子都不敢碰到碗壁，怕发生一点声音，就要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可即使这样小心，他还是没逃过被迁怒。 谁都知道,人在生气的时候肯定是讲不了道理的，看到什么都会更加生气。卓尔的老妈喋喋不休半天,回头一看孩子他爹居然还没事人一样吃饭,更气了。 “你说说你！！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管管儿子？一天到晚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的翻旧账，“当初我怀着卓尔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 而卓尔这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已经到了只听隐约的声响就能知道外头的进度。嗯看来还有一会儿！卓尔正忙着pvp,正到关键时刻，根本没空听她讲话。 老妈不止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了。 因为卓尔的妈妈明明平时不玩游戏,日常的爱好是喜欢追剧，所以她也是真心觉得游戏像她在平板上追的那些电视剧一样可以随时暂停，等想看了再接着看。 而卓尔不止一次和自家老妈解释过， 这个游戏和她看电视是不一样的，游戏一旦开始,没有暂停键，必须等一局结束才行，中途他如果走了，他的其他队友会输的。 嗯，外头的陈年旧事好像也要吵完了。卓尔他取下一边耳机，熟练的朝门口的方向提高了几分音量，“哎呀！！你们就先吃嘛！！好烦哦！！” 他都不用仔细听就能知道他老妈在说什么。 “怎么会呢，怎么会把您气死呢，我看着声音，挺中气挺足的哈…而且这可是您自己答应的。” 明明在高三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他老妈就承诺过他，只要好好高考，不说只要考上一本吧，他能考上二本，他就不管他了。 最后谁知道呢，卓尔高考的时候居然发挥超常，比之前模拟测考得还要好，正正好好摸到一本线的边边，可以说是险之又险的擦线过了。 这可给全家上下都高兴坏了。 于是在这个其他同学要么准备复读要么准备旅游的炎热暑假，卓尔哪儿都不去，在家报复性打游戏。最开始他爸妈沉浸在喜悦中，到处走街串巷的说这个喜事，也不怎么管他… 连卓尔那个怕老婆的老爸都特别的高兴的摸出私房钱说要和他爷俩喝一个，说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真是取对了， 关于他名字的典故卓尔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卓尔，卓尔，卓尔不群嘛。 “那怎么不给我取叫卓不群呢！” 说这话的卓尔被他老爸轻拍了一下脑袋，“来，咱爷俩走一个。” 那个夏天，卓尔终于满十八岁了。 说出去也是一个成年人， 可是实际上卓尔还处于中二病晚期。 在备战高考那段时间，别的孩子家长可能都比较担心孩子早恋，卓尔的爸妈也担心这个，于是在他房间找了半天，可算找到一个带锁的盒子。 满怀期待的打开，里面是一堆高达模型和一个奥特曼变身器，半点和女孩子相关的东西都没有。 最后又旁敲侧击的问卓尔和班上的女同学关系怎么样，又问他班上的班花又是谁？那会儿正在饭桌上埋头吃饭的卓尔不明所以的抬头，“啊？我怎么知道？” 卓尔的爸又问：“那你知道万代又出新品了吗…” “没有吧，最早的情报也才上周出啊…” 万代是一家主要生产高达以及玩具模型的供应商。自家儿子对于人家新品很了解，但对于班上的女生却……这看着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啊… 卓尔的老爸恨铁不成钢， 明明儿子长得也挺帅的，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卓尔对自己家父母的操心一点都不知情， 继续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 逆反心理非常严重的卓尔对父母那些唠叨直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最后干脆把门反锁，没日没夜的打打游戏两天以后… 他成功的…猝死了。 而在意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只记得最后脑子莫名其妙里多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还问他想不要活，这不废话吗，他根本没有任何思考过半秒，直接就选择了想活。 对了，那个声音说它是什么来着， 什么58来着？58什么城？ 【2】 ——[是258。] ——[哦哦哦哦…258，258，那我现在在哪儿啊。我怎么感觉这和你之前和我说的不像啊…] 卓尔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密闭空间内，黑漆漆一片，他完全看不到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周围的一切也都是黏糊糊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卓尔并不觉得呼吸不畅，憋气又或者难受，反而有种莫名的，说不出的舒适。 ——[经检测，现在您正在…蛋壳内。] ——[我擦！！你tm坑我啊？？不是说好我会是一只威武霸气的巨龙吗？！！] 那个机械音稍微停顿两秒，似乎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太能理解，它先回复说他去检查检查是哪里出了错。 大概在十多秒以后，它再度出现了， 用着毫无波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抱歉。 ——[因为您之前的擅作主张，导致传送过程中出了失误，您的确是龙，只不过时间上出了点差错…] 卓尔这种情况的接受能力非常很好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关于转生到异世的小说动漫游戏，他少说也玩了有上百种了。 系统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所以在脑袋里莫名其妙有个声音和他说如果想重新活，说要去另外一个小世界做什么任务之类的话。 他当然想也没想，满口答应，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待着未来的生活，我就说我是主角吧？！ 某一段时间，卓尔一直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其实是npc，只有他还是真实存在的人，其他人都是围绕着他转的，他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任务在身上… 幻想过不止一次自己以后如何如何… 那个系统说的那些话，因为前面介绍实在是太长了，他也根本没认真听过，所以他只是选择性捕捉到一些他自己感兴趣的关键词。 比如系统说他会穿到到一个西幻世界，哪里有许多种族，许多大陆，他会重生为一条血红色恶龙…至于其他什么信息，他就没听了。 好像是要做一个什么任务来着。 【3】 […我想您真应该好好听下注意事项的。] 258的第一个任务者实在是太乖太听话，基本上说什么都认认真真听着，让乖乖闭着眼睛的时候就闭着眼睛。告诉他在传送过程中不可以睁眼，他真的没睁过。 第二个就稍微有些跳脱，不怎么听话，明明他们两个的年纪也差不多，为什么差距能够如此大… 人类…可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258要感应任务者需要有两个前提，一个需要对方心里有足够强烈想要实现的愿望，另一个需要他的灵魂足够的干净和纯粹。 每个小世界的主角都携带着世界本源，但接近本源需要极为纯粹的灵魂，如果心怀恶念的接近会被小世界所排斥。 关于上个任务者的记忆，因为脱离时会自动清理缓存。所以他不记得他的样子和名字，只记得应该是一个挺安静的小孩。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叛逆期的卓尔根本就没听系统的忠告，又或者他其实都没听清系统让他不要睁开眼睛之类的话。 系统的传送长廊上记载着许多前世今生，某种程度上那是运转的时间，如果被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那么这个人的时间自然也会发生紊乱。 [……我，我知道错了嘛，我这次认真听。] 卓尔意识到是他的问题立马道歉了。他这个人最会道歉了，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特别的能屈能伸。 那个所谓时间长廊，卓尔其实也没看清楚什么，他好像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也看到了好多好多小小的方格密密麻麻的组合在一起，看到一片花花绿绿，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生百态… [……那我重新讲一遍吧。] 卓尔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语文课，因为他们语文老师每次读课文的时候，都很…催眠。系统的声音也具有一样的效果，甚至比他们老师的催眠效果还要棒。 [……你…是不是睡着了。] 258突然有点怀念前一个任务者了！ 【4】 258把自很认为很重要的反复的重复三遍。 卓尔这次倒是认真听完了。 大概就是他现在是一个恶龙…哦不龙蛋。 而他本来应该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成年巨龙，无恶不作的那种，从他们龙族的老巢深渊偷偷跑出来，经常袭击附近城镇，会在未来去抓走某个王国的美丽公主。 而这样坏的一只大恶龙，当然会被正义的骑士所斩杀，然后那个骑士最后也会和公主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这是众望所归的美好大结局。 然后卓尔需要扮演这个大恶龙，前期各种骚扰城镇，后期因掳走公主，被骑士所斩杀。 任务还是挺简单的，基本上没啥难度， 比较有难度的是那个所谓主角的愿望。 不过也不是很难，主角的愿望顺利进入骑士团，而且卓尔通过剧情不难看出，只要主角把他杀了，就可以顺利凭借斩杀巨龙的辉绩成功进入骑士团。 而现在…出了点差错，因为卓尔自己的问题，他从那个无恶不作的巨龙变成了一个尚且在龙蛋里的幼龙。 所以任务的进度成了三个问号。 [这是出bug了。]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卓尔老妈在这的话，一定能够看出他毫无诚意，这么多年这句话她耳朵都听出茧了。 【5】 对不起没用，哪怕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卓尔在蛋壳的事实。据说主角现在还在酒馆买醉，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被忽悠着接下要来斩杀他的悬赏。 主角剧本上第一次也没有成功把巨龙斩杀，不过也正因为有了第一次的交锋，所以在第二天恶龙掳走公主的时候，他才能第一个找到恶龙… 而距离他破壳…系统说最快也还要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卓尔把主角莫里森的人生剧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是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程度。 而剩下的时间他就在无时无刻不在烦那个系统，一开始258还会理他，后面干脆装死不理他了。而没了可以聊天的对象以后，卓尔更加寂寞了。 倒是不饿，就是很寂寞。 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一开始还分不清，后面已经能够分清潺潺水流，也能够从鸟啼声分清楚是哪只鸟。 卓尔所在的红崖谷是非常一处陡峭的山峰，而他并不在山顶，在崖底。正午时分刚好能照射到一点阳光，所以他会通过外面蛋壳的温度程度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在脑海里不知道多少次回忆自己猝死前的那场游戏，幸好最后还是打完了，不然肯定要被骂的，他可是他们队里的主力输出啊。 ——还是觉得那时候不应该切那个… ——新活动的材料还没肝完… ——我爸妈会不会想我？ 一开始卓尔还能算着日子，盘算着以主角的进程他什么时候能到，结果后面时间一天天过去以后，他也懒得算那些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以后，他终于感觉蛋声的晃动，以及一连串明显听不懂的异族语言。 [系统，系统，系统，] 卓尔开始使劲叫系统。 [这次真有事，别不理我，快！出来！出来！] [……讲。] [我之前让你给我发个金手指，你不理我就算了吧，可我现在都听不懂他讲话，这怎么做任务啊。] [……] 【6】 卓尔硬磨软泡总算让那个系统松口了。 而那个时候他能感觉自己已经被抱起来了，那个主角先是戳了戳他，又四处看了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但是从主角口气中能够听出，他也没多大。 他还说是什么自己是小兽的蛋，听到这话卓尔立马不满的晃动了一下。他可是龙诶！！ 卓尔对龙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和着迷。 虽然现在只是幼龙，但是幼龙也是龙！！ 那个主角算比较见多识广，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堆卓尔根本听不懂的话。 在系统答应他后，卓尔终于听懂主角在说什么，听声音感觉是个大叔，那种略沙哑的异族味很重的音调。 用一些卓尔经常能在网上看到的必须… 那个叫什么烟嗓？ “难道…这是它的孩子？”这话一出，主角又立刻推翻了，“不太可能，深渊巨龙对于幼崽的看管都是很严格的，不应该会这样随便就扔在崖底。 “果然，应该是俐俐兽的蛋吧？” 这话刚落音，又感觉手心的蛋轻微晃动了一下，好像是里面的小家伙在表达不满一样。 “哦？”莫里森这次说话带上了几分试探意味，表情也极为认真，可惜蛋壳里的卓尔根本没意识到，他提高了几分音量，“原来不是啊…是龙蛋嘛？” 说完以后莫里森就一直紧紧盯着蛋，它的一丝丝细微动作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而那个拥有繁琐花纹的蛋很安静。 莫里森又装作拿起蛋左看右看，“可是…不太像啊…”话音刚落，蛋身有了晃动的弧度。 果然，里面的小家伙对外界是有反应甚至可能听得懂他说话的！ 【7】 卓尔并不知道主角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只听到主角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就要把他放下，说不管了。 那怎么行！系统说过他遇到主角以后，一定要把他留下，不然他破壳后会有一段虚弱期…系统特别提醒，如果他死在这里，就真的会死，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冷冰冰的语调依旧还回荡在耳边。 好在是莫里森还算是个好人，卓尔甚至想起剧情里莫里森现在就是一个孤儿？ 大概也是因为真的孤单寂寞，后面的几天时间里莫里森真的在红崖谷短暂停留了下来。拿树枝给卓青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不说，上面还铺了层松软的青草… 至于为什么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况，当然也是磨那个系统磨了好久好久才磨出来的。 他也算看到了主角莫里森的长相。 是很标准的西方面孔，五官立体，眼窝深邃，微微凌乱的头发，眼睛是浅浅的紫色。哪怕披着一件略大的斗篷，都能隐约看到他的衣服下肌肉分明，个子挺高的… […啧…不愧是斩杀巨龙的男人啊。] 卓尔在心里这样想着。 莫里森并不是巫师，也不会读心术，他当然不知道那颗蛋里头的小家伙在想什么。他一开始留下来，是想着观察它。 他经常去各种荒无人烟的绝境，所以独身到其他人来看无比凶险的经常有野兽出没的红崖谷，在他看来和普通的山谷没什么两样。 或许因为没有人类的踏足，红崖谷还要安静些。莫里森在溪边架起篝火堆，非常熟练抓鱼来烤。 卓尔眼睁睁看着主角莫里森从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袋子里，一样一样的拿出各种调味料。 那个袋子里就像连接着什么异次元，更像某个蓝胖子的百宝箱一样，他甚至还从里面拿出来一壶酒，还有一大罐子浸泡着的水果？ [那是什么啊？！系统！] [一种储物袋。] [好酷啊，像随身空间一样，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如果你以后能认识魔法师或者巫师朋友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给你制作一个…] 看到什么都想要的卓尔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上个任务者几乎从没有和系统主动要过任何东西，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还会和他道歉。 而卓尔也道歉，但他的道歉是那种很敷衍的… 【8】 莫里森在烤肉的时候的时候还会和那个蛋进行对话。他知道对方听得懂，但是不知道它现在的神智已经到达什么程度。 不过不管怎么样，莫里森太久没和人有过正常交流了，他那个被酒精浸泡得有些麻木的脑子在幽深的红崖谷待了会儿，也算短暂清醒了。 干脆对着一个蛋讲起了他的过去。 关于主角莫里森的过去，卓尔早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就自己翻来覆去的看过好多遍了。要知道卓尔上一次这么认真用功还是在高考前。 卓尔能够听到莫里森咀嚼吞咽的声音，也能看到他大块吃肉的样子，他光是想象着烤鱼的味道都要馋死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啊。 ——好饿啊好饿啊… 其实卓尔能感觉自己被一层膜包裹着，也不是特别难受，毕竟那层蛋膜会提供给卓尔所需营养物质。 如果他能从第三视角看自己，应该就会很清晰看到蛋膜上面还有细细的血管，而那些血管最后的归处都是连在他自己的身上。 从生理的角度来看，卓尔肯定是不会饿的。 所以他只是心理上饿，也就是眼睛饿。他因为看着主角吃东西，所以他自己也想吃，哪怕他的肚子并不算饿。 可惜卓尔的声音并不能传达给莫里森。 【9】 主角莫里森的身手的确灵敏，他不怎么使用储物袋里的食物，一般会在中午或者晨间消失一会儿，等再出现肩膀上手里就会拎着或者扛着死去的小兽尸体。 那种叫俐俐兽的动物身上的肉最多了，也算一种非常普遍的食草动物，系统说他们还算比较矫捷的，外表长得有点像放大数倍的小兔子？但比兔子要丑多了。 莫里森会一边处理皮毛一边对卓尔说话。 “哟！我回来了。小俐俐。” 小俐俐是一开始莫里森对他称呼，哪怕卓尔抗议了好几次，但仍旧无果，毕竟他现在只是一颗蛋，也只能任由对方这样叫着。 次数多了以后，卓尔已经麻木到不怎么想纠正对方的口误了。在心里安慰自己俐俐也挺好听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字。 莫里森会给卓尔讲他去过的哪些地方，卓尔对这种冒险故事非常感兴趣，每天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人一蛋一直就这么相安无事着，一直到有一天莫里森对卓尔说他要离开两天，他要去红崖谷最近的城镇，说什么收到他朋友给他发的信号。 他也刚好有点事需要拜托他。 然后主角就走了… 【10】 可莫里森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那个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蛋终于…破壳了。 在他想钻出去的时候，系统建议他可以再等等，但是那时候已经在壳里面待得快疯了的卓尔怎么可能会听啊，他迫不及待顺着那一点点裂缝钻了出去。 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幼龙是非常脆弱的。 身上裹着一层透明的黏糊糊蛋膜的卓尔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那时候已经顾不得这种小细节，心里更多的还是兴奋… 毕竟他现在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视线再往下移，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爪子，因为视觉上看习惯了手，突然看到这种明显兽类的爪子有点不适应。 而且人眼的折射和兽瞳可能不太一样，他看东西感觉也有点不习惯，不过也还好，最重要的是爪爪。 那居然是一个粉爪爪，因为新生的皮肤太娇嫩，几乎还能看到皮肉下蔓延的红血丝。 卓尔一开始没有这个爪子是他自己的意识，他先动了动爪，那个粉爪爪也跟着动了动。 爬在地上，这个视角稍微有点矮，下意识想想站起来，根本做不到。又因为刚破壳，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多爬几步都累得不行。 他想象中自己怎么也是很威风的巨龙吧？居然是粉色的？粉色的……好娘啊…卓尔心里嫌弃得不行，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去看看现在的样子。 他哼哧哼哧费力的爬到小溪边，借着水面的倒映，也总算完全看清楚了他现在的样子。 因为刚刚孵化出来的关系，身上鳞片还是软的，，能够清楚看到颜色是粉白的渐变色，眼睛也是粉色的… 怎么回事啊！！这一点都不威风啊…而且连龙角都一点不像龙角，现在都还只是两个小小的鼓包，更别说两个特别小的龙翼。 [为什么啊？！！这看着也太弱了吧…] [您现在本来就是幼崽，就算是强大的龙族，但幼年期也会是脆弱无比的。] 258都看不下去了。 [鳞片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坚硬的，但现在…我建议还是不要随便四处走动，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卓尔有上帝视角的话，就会看到他呆滞得像一个刚刚夺舍…还不适应自己身体的外星人。 【11】 不过很可惜他看不到，并且因为刚破壳第一天他就到处折腾的缘故，新生的幼龙身上的鳞片都还没彻底形成，经过他之前那么一折腾，他稍微停下来就能感觉到疲惫… 又老老实实待在主角莫里森走的时候给他布置的隐匿圈内，自己蜷缩回蛋壳里，看着尾巴还在外头，又费力的把那条粉尾巴也塞进蛋壳里。 [他弄的那个真的靠谱吗？] 红崖谷有许多危险的野兽，特别是像他这样新生幼崽，他现在没有反抗能力，很容易被吃的。 [嗯。] 卓尔想着主角第二天就能回来，结果第二天根本没看到莫里森，傍晚的时候红崖谷还落了一场雪，白茫茫一片。 本来红崖谷就是一处很美的山谷，很少会有人族踏足，而现在落了雪就更美了，在皑皑白雪的倒映下，处处银装素裹，恍如仙境，是让诗人看了都会当即写下无数绝句的程度。 如果是以前的卓尔可能会惊呼真他妈漂亮，但那时候的卓尔已经没心思去欣赏绝美的雪景了，他已经快饿死了。 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外面的蛋膜会给他提供营养物质，所以卓尔并没感觉到过真实的饥饿，可破壳以后就不一样了，他需要食物充饥。 虽然那时候卓尔的身上的鳞片已经比之前要稍微厚实那么一点点了，但还是不敢踏入之前莫里森放的隐匿粉范围内外，并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吃了一次亏了。 两天过去，三天过去，四天五天过去… 【12】 等莫里森终于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 本来估计的离开最多两天，结果没想到的是中间出了一点状况就耽搁了，而且他根据那个蛋的情况，想着它破壳应该会有几天的，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所以那颗蛋也比他预计的要早出来… 起码莫里森到崖底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小小的水粉色幼龙崽趴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啃雪，那么小的幼龙崽在雪地里啃混着泥土的冰冷雪水… 它一边啃一边小声的嗷嗷叫，似乎在抱怨什么，虽然莫里森听不懂它具体在抱怨什么，但是他能明显听出对方的声音听着就很微弱… 肯定是……饿坏了吧， 也不知道靠这样的方式活了几天了。 似乎感觉到莫里森的靠近，粉色幼龙先是非常警惕的抬起脑袋，那双粉水晶一样的眼睛在刹那间满是防备，从身上的鳞片也能看出他的紧绷。 时间比预计久一点，莫里森原本撒下的隐匿粉有些失效了呀…也不知道它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 但等两秒，等到小幼龙一看清楚是莫里森以后，它先愣了愣，然后立马开始朝着他嘤嘤嘤的叫出声，就那个高昂的音调和短促的频率，实在是像极了一个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小兽终于看到自家家长回来了一样 莫里森是人族，他自然是听不懂龙语。 而他之所以明明听不懂，却还能那么饶有趣味的听着，只是因为莫里森只觉得小粉龙嘤嘤的叫声很好听，奶呼呼的，配上他不同于其他龙族的粉嫩嫩颜色，极为戳中他的审美点。 加上刚才又看到那个小幼龙那么可怜的啃雪啃泥土，心里怪不是滋味。他半蹲下来，对方就往他怀里钻，莫里森也不躲，任由他把泥土蹭的他身上都是。 这实在也太亲人了吧？这个小龙崽？ 因为之前隔得有些远，莫里森只注意到它在啃雪，却也没看太清别的。一直到这时候，粉色幼龙趴在他膝盖上，他才发现幼龙之前行动有点迟缓的原因。 原因是它的一只爪子以及尾巴尖受伤了。 伤口的创伤面已经完全凝固，从凝固的时间看应该是就是前几天。可能是因为刚孵化出来没几天的缘故，小幼龙身上的鳞片都还薄薄的，摸上去是光滑的手感，而它的尾巴以及爪爪看上去皮肤有点薄， 正是因为薄，才会反衬那些那些伤口那样突兀，而且仔细再看着，爪子上的是一些擦伤，大概是他自己在哪里弄的，而比较严重的是尾巴上的，大概被什么啄上了。 不过就算这样，莫里森都隐隐感觉到疼痛来。 那个小粉龙也不知道在对他嚎什么，粉水晶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的，他注意到他在看他的尾巴后，小尾巴又被他缓慢收了回去。 “嘤嘤嘤…嘤嘤…嘤…” 一个字都听不懂。 对了，莫里森从储物袋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药水，喝了以后就可以听懂龙族的语言，他这次耽误也是为了这个。 【13】 那个粉色幼龙一边急切围着他，一边发出一串串非常急促的嘤嘤嘤叫声，它看上去是那么激动，小爪爪一直扒拉着他。 而在莫里森喝下药水以后，之前还听不懂的声音，这会儿在耳边自动翻译成他能听懂的语言。 他也终于知道那个小粉龙一直在对他嚎什么了。 当然莫里森并不知道的是他听到的内容其实和卓尔实际上说出来的内容并不是那么符合，两者之间由于语言的不同内容也会存在着一点点的差距。 卓尔实际上在说： ——他妈的，真疼死了！！！ 而这些话翻译到莫里森耳朵里变成了略带撒娇的： ——好疼啊好疼好疼啊… 给莫里森听的立马轻轻摸了摸他头顶两个目前还没成龙角的小鼓包，软硬适中，摸着感觉很不错。 卓尔实际上在说： ——“啊啊啊你怎么才回来啊！！爷都快饿死了啊？！快！！有没有带吃的！！让我闻闻！！” 然后卓尔趴在莫里森身上拼命闻，闻着闻着闻到了嘴边，他想闻闻他刚才吃了什么，自从变龙以后，卓尔的嗅觉灵敏了好多倍。 而莫里森这边听到的却是： ——呜呜我真的好饿啊…呜呜有没有吃的。可以给我一点点呀…我好饿好饿啊… 幼龙一边费劲吧啦的往他身上攀爬，看得莫里森都忍不住拖着他，最后粉幼龙崽在他唇边亲了亲。 莫里森动都不敢动！这说出去肯定没人会信！ 一只龙诶！居然主动亲了他！！ 卓尔实际上在说： ——“我真服了，这几天你到底死哪儿去了啊！” 莫里森听到的： ——呜呜呜你到底去哪儿啊，我真的好想你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过去从没有带过小孩，一直孤身的莫里森，头一次感觉自己那颗原本被冻成坚冰的心都快化成一摊软乎乎的春水。 他小心从怀里探出洁白的柔软帕子帮卓尔把伤口附近的泥土清理干净，有些小石子陷入了伤口里…清理起来虽然不费劲，但是他依旧小心翼翼怕弄伤小幼龙。 而小家伙也挺懂事，知道莫里森是在帮他，于是在过程中一点都没乱动。哪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它也只是瑟瑟抖两下，小而薄的鳞片紧绷着都没有反抗，乖乖的任由他施为。 “是我不好，是我回来晚了…” 那个粉色的幼龙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个身上，他发现了莫里森佩剑上镶嵌的鲜红宝石，他扒拉了半天。 那柄平时都会好好收起来的利剑，他那次忘记收起来，他知道龙一惯喜欢闪亮亮的东西，所以莫里森也没惊讶，他只是怕会不小心伤到他。 手下稍微用了几分力，把上面价值连城的昂贵红宝石像玩具一样递给小幼龙， “喏…给你玩。” 红色宝石是最为昂贵且非常有名的珠宝，特别是莫里森佩剑上镶嵌的那颗鸽血红则更加稀有。 不仅仅有它自身的价值的关系，本身产地不可再生，完美的切割工艺，颜色净度火彩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还有属于它的荣誉的因素。 莫里森就那么轻易把那颗红宝石给出去，就好像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头。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差不多，它象征的荣耀对莫里森来说更多的是讽刺。 粉色的幼龙大概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奶声奶气的嘤嘤叫着安慰他，莫里森也轻轻的摩挲他还不是特别硬实的鳞片。 当然，这只是莫里森的美好想象， 因为卓尔真正实际上说的是。 ——“真他妈服了你了，磨磨唧唧的。” ——“能不能用正常声音跟老子讲话啊……”：，， 第27章 恶龙与骑士2 【14】 卓尔在看到莫里森的那一刻都快哭出来了。 因为这几天他过得实在是太不容易,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在饿得不行的第二天，卓尔把蛋壳啃了。 蛋壳咬起来脆脆的，口感还行，营养成分也比较丰盛,所以第二天的卓尔并没有挨饿。想着第二天莫里森会回来,没有忧患意识的他完全没想着给明天留一点。 结果第二天莫里森还是没有出现,卓尔就这么一直从白天等到黑夜，从天边鱼肚白色等到整片的赤色晚霞染红天际,都还没等到莫里森的出现… 在饿得不行的第三天，卓尔开始尝试抓鱼。 那时候的卓尔毕竟还是人类的思维模式，最开始根本不太能习惯现在这个身体。虽然是龙，但就那点小翅膀，扑腾两下都费劲。 他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定位，想着去抓鸟,可他只是一个刚刚破壳的幼崽啊。 结果可想而知。 莫里森走的时候在卓尔周围撒下了一些隐匿粉末，有一次他不小心离开了隐匿粉范围，仅仅就那么片刻而已，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巨大的鸟鹰,直直朝着卓尔的方向冲过来。 卓尔听到声响以后,赶紧躲到莫里森为它编制的藤编窝窝里,从客观来讲，他的动作已经不算很慢了，那已经是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爆发出的惊人速度。 可还是因为最后几秒钟尾巴没收好,被啄到了。 那只大鸟的爪子十分锋利,喙尖坚硬无比，火辣辣的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卓尔的全身，他痛得惨叫出声。 只感觉尾巴那有一阵温温热热的触觉,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流血了。 好疼！！！！！！！！ 之前卓尔还没怎么在意过尾巴，在逃跑的时候也没有要保护它的意识，甚至有时会无视掉它，但那次在清晰痛觉的加持下，他彻底记住了自己尾巴的存在。 ——是真他妈的疼啊… ——老子记住你了，你等我长大！！ [或许您应该认清楚，您刚孵化破壳不到四十八小时正处于新生的虚弱期，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一般深渊的幼龙在虚弱期时会一直靠睡觉来维持体力，并且附近也都会有最少一只的成龙保护，就算退一万步说，幼龙也根本不会出现在人族的地界上。 这片大陆上的龙是有专门活动区域的，他们根本不屑和蝼蚁一样的人类沾上一点关系。 【15】 最后…卓尔只能吃附近的青草… 就算伤口很痛很痛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然会吸引附近更多的动物，包括他身上的血腥味也会吸引，毕竟隐匿粉只能形成视觉干扰，只可以让其他动物看不到他，但依旧可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气味。 虽然在红崖谷，身为巨龙一族的卓尔的的确确算得上一方霸主，他本应该谁也不怕，可谁让现在的霸主还只是一只嘤嘤叫的小幼崽呢？ 于是卓尔每天都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咀嚼过的青草渣渣敷在自己的尾巴的伤口处，敷上去的一瞬间，火辣辣的痛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缓解。 不过因为不是专门的药草，所以其实没太大用，只是起一个心理作用，聊胜于无。 晚上红崖谷的昼夜温差大，以前在蛋壳里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现在破壳以后对温度的感知就完全不一样了。 卓尔刚受伤的那个深夜，因为伤口太痛睡不着，越想越委屈…抱着受伤的尾巴怎么也睡不着，一阵阵的钝痛还带着灼热感，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想回去了…] 258和他介绍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这些。因为一些影视作品和游戏动漫的缘故，他对于有龙有精灵有魔法师的矮人族兽人族的西幻世界很向往。 那时，发热的头脑清晰了不少。 第四天，周围近一点的绿色植物都被卓尔都吃得差不多了，因为有前面的教训，他还不太敢出去。到了第五天，红崖谷又下了一场雪，厚厚的白雪像白霜糖一样。 青草不多了，卓尔又开始也吃雪。 雪当然是没什么味道的，吃起来就像吃冰一样，与其说充饥，倒不如说是欺骗一下嘴巴。 他还以为自己就会这样饿死在异世界呢。 后面发现不止雪，其实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泥土石块他也可以吃，也不记得到底还吃了些什么，总之就是一些重复的机械性咀嚼和吞咽。 总之就是太惨了太惨了，想起来都觉得好惨… 不过幸好莫里森回来了，还给他带了肉。 不过在莫里森不在的几天时间里，卓尔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已经习惯现在的身体，并且也不会有一开始四肢不协调的情况。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太喜欢用这么低的角度抬头仰视着主角。于是卓尔轻轻扯着莫里森的斗篷一角，试图顺着斗篷爬上去。 第一次攀爬，动作稍微有些笨拙。 不过卓尔的目标很明显，他想爬到莫里森肩膀上去，一边爬一边自己念叨着， “哼！等着，等过段时间长大了，爷直接飞上去！” 【16】 卓尔那些抱怨的话在莫里森耳里自动翻译成： ——呜呜，想…想上去… 看小粉龙那么费力巴拉的想爬上来，眼泪汪汪的，莫里森实在不忍心看它那么吃力，干脆拿手托着他，让它更加顺利的稳稳爬到自己肩膀上。 小家伙好像还真的很喜欢这个位置的，在爬上他肩膀以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它主动把尾巴搭在莫里森的脖子，短短的尾巴冰冰凉凉的，似乎是怕掉下去，整个身子紧紧贴在莫里森的脖颈上，小小的爪子也跟着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他猜得没错，卓尔的确很喜欢这个视角，比之前只能仰头看主角的视角要好。在这个视角之下，他可以和莫里森平视。 因为心情非常好，卓尔还没完全长开小翅膀小小的扑腾的两下，短粗的小尾巴也晃悠着。 他又开始给主角发好人牌： “大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然而在莫里森耳里，小粉龙扑腾了两下，又对着他说——你可真好啊，谢谢你呀。 好有礼貌的一条幼龙啊！！ 就是稍微话有点多，是个聒噪的小话痨。 【17】 卓尔发现莫里森能够听懂他说话后，也表达了他非常抗议小俐俐这个名字。 ——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卓尔！卓尔！卓尔！ 小粉幼龙眨巴着琉璃般透亮的眼睛望着莫里森，时不时眨眨眼，在这个水汪汪眼神下，莫里森实在不好拒绝这个并不过分的小要求。 他知道像龙这样的高等生物的确有传承记忆的，也就是在它们出生开始时，基因和血脉里就会自带过去的记忆和知识。 所以…自带个名字好像也不算什么？ 莫里森在他面前尝试了一下几遍那个字的发音，最后确定在一个他自己比较满意，而那个小粉龙看着也很满意的音调。 “尔…尔？” 卓尔两个字中只有第二字比较好读， “小尔尔？” “……” 小龙崽的回应是艰难转了一个身，不去看他。 ……好可爱！ 小家伙尾巴的伤还好并不是特别深但不管怎么样那始终是一处伤，看着那个伤口处，莫里森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其实，他之前和尔尔说谎了，他告诉尔尔他是第一次来红崖谷，但实际上并不是。 莫里森在另一边甚至还自己搭建了一个木屋，连接着空间魔法，每次厌倦了外面那些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的时候就会来这边待一段时间。 就算和他认识时间最长的伙伴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他现在要带着肩膀上的小幼龙前往他的秘密基地。 虽然已经给尔尔的尾巴和爪爪做了简易处理，但是莫里森还是不怎么放心，他的小基地里有更加完善的医用品。 他正想着怎么和尔尔说这个，只是开了一个头，小家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种信赖他的态度无疑让莫里森心里更加软乎乎的。 第一次带小客人到那个地方， 这种感觉还有些奇妙。 【18】 “尔尔…以后不可以这样相信陌生人类的话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作祟，尔尔好像特别黏他，一开始莫里森还没见到他的时候是并没有想到这一幕的。 过去一直被灌输的认知是龙族一般都很讨厌人类所以他还以为幼龙破壳以后会害怕自己呢。 结果尔尔见到自己以后是那么的高兴，甚至还说很担心他，一个劲扑腾着小翅膀往莫里森怀里扑，一边扑一边短促的嗷嗷叫。 这搁谁身上都无法拒绝的。 莫里森这边熟练绕开自己布置下的障碍物以及干扰器。而卓尔也不知道主角在做什么，反正就看着他左绕右绕的，而原来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的，再转了一圈以后，赫然出现一栋林间小屋？？ “这是一种…空间魔法。”莫里森解释，“我在原先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 魔法诶！！！！！好厉害！！ 【19】 莫里森轻轻摸了摸小粉龙的脑袋，它鳞片的表面虽然还没有像成年巨龙那么坚硬，但比起刚破壳完全软乎乎的软肉的时候，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让它表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壳。 摸起来手感极好，带一点点微凉， 莫里森没忍住又多摸了两把。 回到自己的小基地以后，他又重新仔仔细细的给卓尔的伤处上了药，卓尔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比起已经习惯的痛，他更多的是…饿。 “尔尔，你现在饿了吗？” 尔尔那双粉水晶一样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些。 ——好饿好饿好饿… 看他实在是太饿了，莫里森走向自己小屋里的储物柜，里面有一些罐头之类的，他本来打算给尔尔拿这个， 可尔尔虽然个头小小的，但是他倒是很会挑，它居然一眼就了其中最大的一块风干的肉干，那是一头成年野狼的烘干的肉块，体型本身就比普通的狼族大些。 他看小家伙的个头这样小，怕它咬不动。 然后那个小粉龙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他从他肩膀轻轻跳到柜子上，几乎是挑衅一样的，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看着不过是冒出来的小小尖牙，没想到这样尖锐… 也是，不管再怎么幼小，他始终是巨龙啊。 莫里森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龙的力量是远远高于人类的，从根本上两者之间就有些无法跨越的鸿沟，力量乃至天赋都有些天壤之别。 可他还没感慨两秒，就看到那个小粉龙咬完以后还特意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怕他没看清，又当着他的面嘎嘣咬了一口。 “怎么样？看傻了吧！居然还小看爷！！” 这是卓尔说的。 ——你快看！快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这是莫里森听到的。 在出声的同时，小幼龙的尾巴也跟着大幅度摇晃着，大概是…高兴吧？ 莫里森这样猜测着，同时给予尔尔正面回应。 “恩恩，很厉害很厉害。” 看看尔尔和食物之间的体型差距，莫里森都担心他会不会撑坏。而尔尔听到他这样问，大概以为他在嫌弃它吃的多，它停下抱着肉干咀嚼的动作，委屈巴巴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饿好几天了… 那一刻莫里森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莫里森并不知道，他听到的内容和尔尔实际上说的其实出入极大。但有时候……误会…也挺好的。 莫里森这边话还没说完，刚放出话自己肯定能够吃完的尔尔吃了一小半便吃不下去了。 这是当然，尔尔的食量虽然在其他物种中算是比较惊人的，可再怎么样现在还小，自身消化系统远远达不到成年龙的分量… “尔尔，要喝点水吗…” 人类骑士殷切的凑上去询问。 【20】 卓尔久违的吃撑了。 以前没挨过饿，想不到有一天吃饱也成了一件幸福的事情。还是因为挨过饿，没节制导致小肚皮鼓鼓囊囊还有些不太舒服。 莫里森憋着笑轻轻拿手指给尔尔揉了会儿小肚子，它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瘫着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好点后，又不闲着的开始巡视领地。 小屋平时应该很少有人居住，生活的痕迹并不多，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些猎具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冒着泡泡的瓶瓶罐罐。 莫里森也并不阻止卓尔，反而饶有趣味的在身后看着小家伙一点点探索，看着它闻闻这里又嗅嗅那里的。 等转悠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回到莫里森面前，拿爪子勾着他衣袍的一角，意思很明显。莫里森轻叹一口气，拿手托着他顺利爬到他的肩膀处。 尔尔吃完就犯困，睡醒了又要吃。 就这么吃吃睡睡的过了一天。 等到了第二天他开始挑嘴，不吃干肉，也不想吃罐头，表达了想吃之前他吃过了那个…新鲜的烤兽肉。 “好…那我……”看着尔尔比之前略微睁大的眼瞳，莫里森顿了顿，“尔尔是要跟我一起吗？” 他最开始想的当然是自己去，让尔尔在屋子里等他一会儿，毕竟这里叠加了好几个空间魔法，很安全。 可尔尔就仿佛对莫里森的离开有什么阴影一样，那些嘤嘤声就算不用翻译，也能听出里头的委屈和害怕。 小粉龙拿爪子勾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幼龙嗓音里明显带着几分急切，感觉都快哭了，再配上奶声奶气的音调… ——你，你之前说第二天回来，结果… ——我这次可以跟着你嘛…我好怕。 在这片大陆上的任何种族都有资格说自己弱，说自己害怕，巨龙是最不应该，也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 因为无论在哪里，它们都是绝对霸主。 不过……尔尔毕竟还小嘛。 莫里森抬手轻抚了一下尔尔那对还没完全形成的龙角，又轻轻的摸了摸他背后小小龙翼。 尔尔还是比较喜欢他的抚摸，会在他手触上去的时候惬意得眯着眼睛。 “好，带尔尔一起，不过不要乱走动…” 莫里森平时和其他人说话可不是这种腔调，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说话的声音可以这样的轻柔。 卓尔的确委屈，他想到之前那些辛酸的日子，再一听，莫里森居然又要把他自己丢在这里。 那自然是不干的，于是紧紧贴着他。 ——“我真的操了啊！你他妈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你之前说很快回来…结果呢？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这回老子不会被骗了！” 【21】 在卓尔还是个蛋的时候，他无法知道主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看着主角消失一会儿又带着猎物回来。 这次他跟在莫里森身边， 才知道他去哪里捕的俐俐兽， 以及在红崖谷这么久，卓尔头一回走那么远。 之前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谷，结果意外比他想象得还要大，比起谷，更像一个茂密的原始丛林。 越往深处走，能感觉树愈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导致越往里走视线越是一片漆黑，光是裸露在外的树根都比卓尔以前看到的百年老树还要粗壮。 按理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中他不应该看到的， 但实际上他不仅能看到，还看得很清楚。 这个发现让他新奇得很，四处张望。 而莫里森拥有极为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就算在密林中也能分辨方向，甚至闲适得犹如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他还有心情和卓尔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 哪个是什么科什么目的树，哪个动物名字又叫什么，还有哪种不可以吃的，哪种有剧毒的，他讲得特别细心。 “尔尔…你在听吗？看清楚这个不可以吃，嗯？” 粉色的小幼龙歪了歪头：“嘤…” 实际上卓尔心里非常不屑，笑死了，他都多大了怎么会不知道什么不能吃，然后他的目光移动到莫里森手上那株植被上，瞬间沉默了几秒。 【22】 翠绿的枝干上头坠着几颗红艳艳的果子… 额…他刚来的确偷偷摘了几颗，费力想藏起来。他为了不让被莫里森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藏在莫里森的兜帽里。 也不能怪他吧，因为看着真的很像车厘子。 早就看到他在费力拽果子的莫里森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不可以吃哦…而且它不甜的。” 它的毒量微弱，带一定麻痹成分，因此在野外的时候也可以拿它做局部麻醉，味道是很涩很涩，并不好吃。 之前还觉得肯定很甜，肯定很好吃的卓尔心虚的提高了音量：“我他妈怎么知道啊…看什么看？转一边去！” 他拿爪子去推莫里森的脸，自己以为自己态度很凶，实际上在莫里森眼里简直太可爱了。下巴处那点微小的力道根本就是轻飘飘的。 ——真是一只好可爱的小龙崽！ 在卓尔看来根本长得一模一样的方向，莫里森却像脑子里自带指南针一般，没绕一会儿便来到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他拿着一条藤条就那么轻飘飘荡过去了。 中间莫里森怕卓尔掉下去，特意让他从自己肩膀下来，等卓尔缩进他的怀里，他便把卓尔抱得很紧很紧。 对于人类来说，莫里森的确很厉害了。 卓尔的视力和反应已经算不错了，可他都没看清那个小兽在哪里，莫里森便直接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并且莫里森瞄准的位置也并不是俐俐兽的位置，而是还要靠近旁边一点，卓尔还以为他偏移了，打算一会儿一定要狠狠嘲笑他一顿。 结果在利刃破空声响起的同时，那个体型和野猪差不多大浑身长毛的奇怪小兽瞬间反应过来，想要逃窜，而逃窜的方向和速度几乎和莫里森预料的一模一样… “woc！！！我擦！！！” “这预判真他妈厉害啊！” “牛哇！！！大兄弟！！” 莫里森没回来前，卓尔无依无靠，饿得奄奄一息，长那么大头一次体会到快饿死时什么感觉，脑子里一次次回想起自己曾经浪费过的食物，悔不当初。 那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甚至可以说是被迫变得慎重，可这种稳重的时刻几乎只是昙花一现。 等莫里森回来后，他又无缝衔接变回以前的样子。 看着莫里森那么轻松，卓尔比划着也想试一试，他忘了他刚破壳几天。他甚至还没莫里森佩剑的剑柄长，更别说像莫里森那样快狠准的投掷出去，他也根本用不了主角随身携带的那些捕猎道具。 他现在不是手，是爪爪。 “啊啊啊啊啊啊它跑了跑了！！！” “还在动还在动！！快去补刀啊！补刀啊！” “哇哇哇！！你刚才涂了什么，它怎么不动了？好厉害啊，我也要我也要！！！” 卓尔爬着爬着觉得肩膀的视野还是不够高，又爬到莫里森的头顶上，小嘴叭叭的指挥着主角，看着比莫里森还着急… 他以前打游戏的时候特别喜欢开麦玩，和后面和他一起的队友都让他别开麦了，因为整局游戏啥也没听见，就只听他一个人叭叭叭的讲话，像个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 “哎呀！！那边！那边还有一个！” “那边啊！！！！” 莫里森把头顶的小幼龙轻轻揪下来， 又极轻极轻的的弹了弹卓尔的前额。 “尔尔，安静。” 它太激动了，捕猎需要一定的冷静沉着。 “嘤嘤嘤……” 莫里森听到的：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凶嘛。 实际：“我！！”：，， 第28章 恶龙与骑士3 【23】 之前在蛋壳里,系统说的那些话，卓尔也并不是完全不听的，用卓尔班主任的话说,他很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道上,听什么也只喜欢听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后面主角离开，他晚上瑟瑟抱着自己的时候还是认认真真听过这个世界的背景。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整块大陆,据记载是一场巨变导致现在的大陆分裂成了五块。大陆上不止有人类,还有兽人和矮人族,以及传说中的巨龙、极为避世的精灵族。 巨龙有三个分支，分别是红龙黑龙和白龙，每个颜色的龙擅长的攻击都不一样，但无论哪个，大部分巨龙生活在深渊中,几乎很少会离开巢穴。 偶尔出来一次都会造成其他种族损伤无数。 他们天生占据优势,毫无疑问是整片大陆中霸主一样的存在，在其他种族的文化记载里,巨龙也被称之为恶龙,是邪恶的象征。 而矮人族体型虽然小,但极为擅长锻造武器,由他们锻造的武器更耐用，有时会有出奇的附加效果，这样的天赋技能让他们与各个种族都有友好贸易往来。 兽人领地因为和人类挨很近，因此两边经常纷争不休，他们身材高大魁梧,属于半人半兽。一般以部落分布，不过虽然体能比人类强，但有非常致命的缺陷,头脑极为简单，因此也经常被人类坑陷。 精灵族最神秘，个个身材纤细，极为貌美，拥有的治愈系魔法能使枯木再生，能减缓伤痛。但他们通常只会待在他们的秘境里，那地方通常很难找。 而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其中人类是最弱小的一方，生存空间门不断被其他挤压，能够依靠的只有智慧。 不过就算这样，人类也有许多分支。 各个王国各种党派之间门历年来纷争不断，人类中也有会魔法的魔法师，或者被排挤的暗黑巫师… 一位极为有名的预言家在五百多年前预言他们未来将会被一只有着血色鳞片的巨龙毁灭。当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随着时间门流逝不少人忘记了这个预言。 而很巧的是，五百多年后的…人族略微靠边境的红崖谷真的就出现了红色巨龙的踪影。 这个消息传播得很快，一时之间门人心惶惶，而在卓尔看到的剧本里，他的确就是那个赤色巨龙，不过这都和现在的卓尔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现在还是个弱小幼龙的卓尔很弱很弱。 系统告诉他，等bug修好，他就可以变成巨龙，如果想再快一点的话，那么和主角打好一点关系。 多和主角贴贴就可以获取什么能量， 就可以尽快恢复本身的成年体型… 卓尔沉思不到两秒， [懂了，你让我去他身上偷能量！] 他对这种事接受还算快，反正在这个密林，离开莫里森后他连路都找不到，当然要紧紧靠着主角啦，至于以后的任务…到时候再说啦。 想通关键点的卓尔在莫里森的肩窝处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位置紧紧贴着，他现在身上没多少温度，所以他喜欢贴着莫里森，还有他身上有温度的关系。 他下意识蹭了蹭，引得莫里森脚步一滞。 脖颈的位置是人类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那里有着颈总动脉，以莫里森的警惕心他不该让这只幼龙崽贴在他最脆弱得地方，但… ——尔尔毕竟还小嘛… 【24】 在回去的路上，尔尔睡着了。 这很正常，幼龙在破壳后很长一段时间门本就该沉眠。而尔尔已经算比较异类的，哪怕阖眼也依旧紧紧贴在他身上，真的好粘人啊。 莫里森头一次被这样粘着，感觉…挺好的。 唇角微微勾起，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木屋以后，莫里森熟练把篝火搭起来，手下利落处理着兽肉上的皮毛。 而尔尔则被他小心又小心的放在之前莫里森为他编制的小窝，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莫里森又在上面加了一层层软乎乎的丝绒，这样睡着会更加舒适。 一人一龙就这么安安静静待着。 这幅场景好像和之前有些重叠，不过那时的卓尔还是颗圆滚滚的蛋，现在已经是个小小的粉团子， 莫里森侧目望去，尔尔正在休息，他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它把自己团成一团，依旧还是习惯性抱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尾巴。 那一刻的莫里森静静的享受当下的时刻， 久违得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 宁静总归是短暂的… 片刻前莫里森在溪边处理着那一堆不能吃的内脏，处理好以后，他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切小一点，方便尔尔吃，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不！尔尔！你太小了，停下！” 小幼龙正紧紧护着一块比他自己还要大的生肉，他看上去好像没醒，眼睛闭着的，依靠本能用小粉爪爪按着自己看中的猎物不撒爪。 似乎睡梦中梦到前几天饿肚子，太饿才会咬着那块比它自己大出很大几倍的生肉块不撒嘴。 感觉到有谁在和他争夺，粉色的小龙嗷嗷叫， ——是我的！我的！ 【25】 年近三十的老男人无奈再次重复： “我不跟你抢，都是你的…我还没处理干净呢，要先弄熟的呀。” 小幼龙没睁眼，喉间门还发出类似于威胁的低吼。 莫里森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尔尔乖，听话！” 先不说尔尔能不能消化那么大一块生肉，就是它能够，俐俐兽的肉质也很鲜美，但前提是要经过处理，如果不经过处理，那么肉是有毒的。 可能因为尔尔经常在他面前嘤嘤嘤撒娇的缘故，导致很多时候在莫里森心里，尔尔只是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崽，而不是海陆空霸主。 索性没过多久，那边咬着食物不肯放的尔尔便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水汪汪的粉水晶兽瞳就那么看着他，也没再护食。 轻轻扯了扯他的斗篷的衣角，把他面前的肉连同宽大树叶一起推到他面前，同时弱弱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抢的…那本来就是你的…我，我还给你… 把食物推给他的同时，还时不时看一眼，能看出它应该是舍不得的，莫里森当然没有和小幼龙争夺食物的癖好。 “没事，我不跟尔尔抢，只是尔尔要有耐心呀，就像之前捕猎一样，你太急躁了…这样不行的。” 浅粉色小幼龙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莫里森话里的意思，思索几秒后小声嘤嘤了几声——嗷好吧。 好乖！ 莫里森习惯性又摸了摸尔尔头顶还没完全长出来的小鼓包，尔尔一开始不喜欢他这个动作，甚至会很认真的说它不小了。 一个才破壳几天的小粉龙一本正经说这话。 人类前骑士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再多摸几下。 而后面次数多以后，尔尔大概适应了，现在也不怎么会反抗他了。之前会那样护食也是很少见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做梦梦到之前饿肚子的时候， 才会在睡梦中紧紧咬住食物不放。 烤肉的时间门不算很长，但前提旁边有一只眼巴巴望着的小粉龙的话，那么每一分每一秒就的确显得极为漫长了。尔尔也不催促，就只是巴巴的看着，这比任何催促都还要有效。 “尔尔，别急别急。” 莫里森稍微用了一点魔法师朋友尤利西给他的道具，原本带着血丝的肉很快被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一点包里自带的调味料，一顿简易的烤肉就做好了。 那是莫里森第一次和那么小的龙相处。 当然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一点龙，深渊里的龙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幼崽流落在人类的地盘上的。 莫里森对尔尔的来历想过很多种… ——你也吃呀。 【26】 莫里森再次感叹：尔尔也在亲近他了。 一直觉得自己铁石心肠的莫里森也开始动摇起来，开始觉得其实在红崖谷的生活也不错，虽然靠近外缘，但正因如此，算得上一处僻静之所。 尔尔很喜欢听他讲故事，他曾经是流浪旅人，自然去过太多地方了。它很喜欢听他讲其他大陆的传说故事，讲他曾踏足过精灵族的领地… ——好厉害啊！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有点太好动，太亲人了些，是所有深渊的幼龙都这样，还是只有尔尔是这样的？ 莫里森分明记得幼龙刚破壳后的三个月应是最脆弱的时期，传说它们会一直睡很久很久。 可是尔尔看上去…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它自己有在每天坚持不住练习着什么。 龙并不是天生就会吐火的，需要一定的引导。莫里森倒是想引导，可是他毕竟是人类，只能看着小幼龙每天自己一遍遍的尝试，这种天赋技能尔尔掌握得很快。 第一簇小火苗几乎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而面对莫里森的称赞，卓尔高兴得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小爷可是很厉害的！这他妈还用你说！” 然而这样臭屁的话在莫里森耳中却自动转化成了， ——谢谢，谢谢，我好高兴！ 不就夸两句嘛，有这么开心嘛。 莫里森轻轻摸摸小幼龙头顶的角。 【27】 卓尔非常怕冷，在莫里森没来的时候，晚上他会把自己团成一团睡觉，红崖谷昼夜温差大，他自己身上又没有体温，每次都会被冻醒。 等莫里森回来以后，他自然觉得莫里森的身上比较暖和，而且系统也说了和他挨近一点也可以蹭什么能量来着。 而且自从他和他多贴贴以后，他之前一直都不会吐火，后面突然就会了，虽然那个小火苗非常小，像个小打火机一样。 但是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啊，卓尔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威风凛凛的样子了，他可不打算一直待在红崖谷，他要走出去。 他非常想亲眼看看莫里森说过的那些美景，卓尔是个标准的乐天派，哪怕刚到这边的时候吃了那些苦，依旧无法熄灭他的热情。 因为心里有鬼，卓尔又不好意思和莫里森说这个，于是每次晚上的时候他都很高冷的自己蜷缩在自己的小窝睡觉，等到莫里森睡着，又偷偷挪到他身上。 等到第二天醒了悄悄的回自己的小窝。 卓尔以为他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莫里森对他的所有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每次醒比卓尔早，每次硬生生等着他醒了，感觉尔尔回自己窝了才睁开眼。 昨夜如此，今夜亦然。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小粉龙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小爪子正扒拉在他手背上，大概是想试探他到底睡没睡，微弱的嘤嘤了两声。 ——好冷呀，你可以抱抱我嘛… 莫里森没吭声，但是在心里回复了这个问题。 ——可以。 真是好粘人的幼龙啊！！ 居然睡觉都要和他挨着睡！ 莫里森内心小小谴责了下，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他又想摸摸它了，这可真糟糕啊，明明才认识多久，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 男人垂下眼帘，如果只是因为怕冷的话，明明不远处壁炉更加暖和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黏在他身上呢？ 小幼龙一开始只是靠着他的手臂还不够，大概看他还是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又小心爬到他胸口。 而那会儿莫里森没睡觉，他正假寐想事情，察觉到动静后也没睁眼，他在观察那个小粉龙。 它一边往他身上爬，一边还时不时看看他醒没醒。 莫里森差点就忍不住笑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他全程看着尔尔如何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爬到他身上，又如何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如何团成一个小粉团子后在他胸口处睡着。 这幅画面说出去，可能都不会有人信。 莫里森无声在心里说了一句， 晚安，尔尔。 【30】 除了为偷能量，卓尔喜欢睡在莫里森胸口还有别的原因，对方极为有节奏的心跳声非常的催眠，再加上对方体温偏高，带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卓尔在梦里又一次回顾了关于莫里森的过去。 他的前期是一个整日在酒馆郁郁不得志的酒鬼，但是毕竟是主角嘛，他肯定是身怀绝技的，异于常人的，他之所以这样颓废是因为前半生太过于潦倒坎坷。 以前莫里森有个温柔的母亲，一个虽然严厉但对他很是慈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骑士团的首席骑士长，也是他们那个王国里最强骑士。 在那个混乱无比，人类精灵魔兽巨龙共存的世界里，莫里森父亲的名字却比国王都要响亮，民众们对他的崇敬直接超过了对于国王的信任，据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上整个骑士团。 那时莫里森父亲是莫里森从小到大的骄傲和自豪，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骑士。一切变故在莫里森十五岁的时候发生了。 他和往常一样拿着父亲为他锻造的佩剑。 而在之前莫里森一直都是用的一柄木剑，他的父亲说要等他十五岁以后才可以给他真正的佩剑，为了那一天他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在十五岁生日的前夜，几乎就没睡觉…白天的时候在剑馆工作也是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赶紧回去。 那天的天边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等莫里森抱着佩剑回家的时候，他的家已经沦为一片废墟。他们说他的父亲是叛国贼，说他的父亲是吸血鬼，要活生生把他架上绞刑架， 施以火刑来判断他是不是吸血鬼。 ——说他被火烧不死，那么他就是吸血鬼。被火烧死，就能证明他的确是人类。 等莫里森到的时候，只剩下黑漆漆的残骸。 十五岁的莫里森努力按照父亲的教导练习，很快他显露了他的天赋。 哪怕在学院里他备受排挤，哪怕他们说他是叛国贼的儿子，但那时候的莫里森根本顾不了那些，他一心只想加入骑士团。 他觉得能够成为首席骑士就可以见到他们的国王，那时他要和国王为他的父亲恢复名誉。他天真以为国王一定也是被蒙蔽了… 十八岁的莫里森打败骑士团其他的骑士。 他的天赋比他父亲还要高，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骑士长，在授予他徽章的前夕，他却又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背叛，被扣上莫须有罪名。 再后面莫里森又遇到许多许多人和事，他离开了当初的王国，踏上了属于他的旅途，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识得越多越厌恶人心越厌烦人类。 他开始自暴自弃，以酒度日，而这次也没打算接这个任务的，只是喝醉了酒，和人打赌赌输了罢了。他们说曾经的戈雅王国首席骑士长会是什么样… 于是就这么屠龙的骑士莫里森捡到了一颗龙蛋… 【26】 在后面的几天时间门里，卓尔依旧和莫里森相处着，他真的是一个很风趣幽默的人，有了他以后，卓尔再也没挨过饿，也没有受过冻。 他心灵手巧的给卓尔做了许多小玩具，做了精致的小枕头，就连枕头的边缘甚至做了流苏处理，而颜色都是粉粉的…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最讨厌粉色了。” 这是卓尔实际说的，而莫里森听到的确是。 ——谢谢，我很喜欢… 卓尔觉得主角有毛病，明明都和他说了自己最讨厌粉色，他却还是什么都给他准备粉色，他甚至在自己的的斗篷内里缝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粉色小兜兜。 专门用来装尔尔。 虽然颜色卓尔不喜欢，但是里面有软乎乎的夹绒，卓尔还是比较喜欢待在里面的，而他这个动作更加证实了莫里森的猜测。 ——尔尔果然很喜欢粉色呀… 【27】 卓尔不知道莫里森的想法，他一直都惦记着多和主角贴贴就能偷点能量，他想早点可以解锁天赋技能。 其实系统和他说的那个词也并不是“天赋技能”，是另外一个略拗口的词语，卓尔觉得很难记，所以干脆自己自创了一个词语，反正在在卓尔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系统说深渊里的每个巨龙都会最基础的吐火，也就是所谓的龙炎。而除了龙炎外，还会觉醒独特能力。 卓尔听着在心里点头，嗯龙炎懂了这不就是所谓的基础技能嘛。而那个独特能力，不就是天赋嘛！他把游戏里的知识套用在这个上面一下就明白了。 系统说，其他深渊的巨龙不是可以控制雷电就是可以适当腐蚀性液体，再不济也能够冰冻的呀… 所以卓尔特别期待自己会觉醒什么样的能力，为了能够早点解锁，他几乎一天到晚找到机会就要往莫里森身上爬，不管他做什么都要挨着他。 看着那个进度条缓慢的增长，他心里就高兴。 而这样的做的后果也很明显，卓尔比正常龙族幼崽的成长速度快多了，只是短短三个星期，已经从原来的十多厘米的小家伙长到了快三十厘米了。 不仅仅是身体快速增长，一天比一天的，食量也跟着增加，卓尔是绝对的肉食动物，只吃肉的那种。 以前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就非常不喜欢吃青菜，为了逼他多吃一点点，他老妈不知道拿衣架揍了他多少次，可他就是不喜欢吃蔬菜，吃一口像吃毒药一样艰难。 之前能够吃青草完全就是迫不得已，后面就是再怎么哄着吃也不肯吃一根…而这一点莫里森当然也能看出，尔尔更加偏爱肉类。 除了俐俐兽的肉，其他种类的肉尔尔也喜欢… 最开始一只成年俐俐兽，尔尔最多也就吃下一块大腿肉，就再也吃不下了，小肚皮鼓鼓囊囊的，瘫着一动不动，它需要要消化很久的。 而每次这个时候莫里森就轻轻的去给他按一会儿肚子，等尔尔消化好了又会变得活蹦乱跳，小屋里就没什么地方是他没去过的。 包括底下的地窖，尔尔都非要进去看，看到那些玻璃罐里泡着的某些动物肢体，以及一些他自己收藏的标本，他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异常兴奋… 尔尔是一只很闹腾的小幼龙，他看着莫里森布置陷阱卡，他也会有模有样的跟着学习，模仿能力非常出众，后面他已经能够分辨哪些野兽害怕明火。 那种他知道怕火的兽，他就会一边吐火一边把他们赶得到处跑，遇到不怕火的，他自己搞不定的也会非常果断的嘤嘤叫莫里森出面帮他。 在莫里森拿猎具解决掉以后，会非常嘚瑟的在人家的尸体旁边转着圈圈，完全就是一个情绪极为外露的小孩。 到后面慢慢的，尔尔一天可以吃下大半只… 他成长的速度比起深渊的其他正常幼龙来说，有点过于快了，可惜莫里森以前没接触过幼龙崽，他甚至都还以为这样的成长速度是正常的。 而卓尔……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在他终于慢慢在长大了，不高兴在意他的身上的鳞片好像没有一点点要变红或者变色的可能性，一天天看着颜色没有任何的改变。 难道他以后会是一只粉色巨龙吗？？？ 想想就皱眉…… 【26】 而莫里森同样也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的是尔尔的成长速度，他成长迅速他为它高兴，以及无论什么时候尔尔都非常亲近他，被这样依赖也让莫里森格外放松… 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本一直需要靠酒精才能麻痹自己，可是和尔尔待在一起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些糟糕的人和事。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他担心起尔尔这样的亲人，这样的单纯，以后可怎么办啊。人类过于狡猾，最会两面三刀，尔尔太信任他们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尔尔永远都不接触人类还好，可是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尔尔非常具有探险精神，一开始他还会被张牙舞爪的食人花吓到，但很快又开始扑上去撕咬。 他真的很勇敢，张扬又肆意，一往无前的那种。带着蓬勃旺盛的朝气，那恰恰正是曾经的莫里森拥有过，而现在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 尔尔不是一个会安分的待在红崖谷的龙，他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并且尔尔也应该属于更加广阔的天空。 曾经待在里面还有点大的小兜兜，现在尔尔在里面已经有点挤了，原来还能在莫里森的肩膀上睡觉，后面也睡不下了。 虽然四十多厘米对于身高接近两米的莫里森来说依旧是一个小家伙。这个小家伙天天嚷嚷着要出去要出去。 莫里森猜如果他不是因为不认识路的话应该早就已经出去了。心情是什么样，具体还有些说不上来，他过去能够什么都不带只身去那么多地方，现在却非常担心尔尔。他现在还那么小，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尔尔那么的亲人，万一被人类花言巧语骗了怎么办。要知道，无论是龙血还是龙骨龙鳞，尔尔身上随便一点点东西都可以在黑市上卖出极高的价格。 于是莫里森打算和尔尔好好谈谈。 经过这么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当然能够察觉尔尔的智力不低的，哪怕它的确刚破壳没多久，但尔尔是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的，并且做出相应回应。 甚至还要更加早一点，在尔尔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它就能够对外界的声音做出反应，这可比其他巨龙智商高多了。 “尔尔…我想跟你说件事…” 卓尔这边还在摆弄着莫里森的那些收藏，看到主角面容如此严肃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慌张起来。 ——[完了完了，是不是偷他能量被发现了…]：，， 第29章 恶龙与骑士4 【26】 卓尔为此想了许多说辞,但最后一个都没用上。 莫里森不是怀疑他什么，他也没有阻止他想要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想法。他郑重告诫他，让他以后绝对不可以这么亲人。 和他说了许多…大概就是其他人类是很坏的,让他一定要有戒备心。这莫名让卓尔想起之前小升初第一次住校，他爹在前一天晚上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恩恩…恩恩…恩恩…” 而他之所以突然说这些话题,也是因为卓尔一直在他面前说他想去哪里哪里之类的话。这是当然的,一直待山里，任务要怎么完成呀… 虽然现在任务的进度为0,毕竟就他这个小身板也不太可能去做什么抢公主的剧情，至于摧毁城镇更加遥不可及,起码也得等他恢复… 所以其实和任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纯粹就是卓尔自己非常想去看看这个独特的世界看看。他知道莫里森曾经横穿西亚斯大陆,所以，他也想走一遍。 卓尔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哪怕一开始还会很新奇,后面慢慢的也就腻了,他需要更多的新鲜感。 “恩恩知道了知道了，废话真多啊…” 卓尔敷衍着应答着。 而这无比敷衍的回答在莫里森耳朵里又成另一种意思,粉色的小幼龙不住眨巴着眼睛,小爪爪扒在他的手掌上,又凑得很近的拿湿漉漉的鼻子贴贴他的指关节。 ——嗯嗯嗯,听你的，都听你的。 在和尔尔谈话前,莫里森沉思一整个夜晚,尔尔要离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那他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不是很高兴呢？ 那种心里闷闷的感觉只是因为莫里森想到尔尔以后不可能一直窝在他胸口睡觉而已。那是一种哪怕用酒精也无法填满的一种空洞。 就仿佛如果不曾遇见尔尔,也许就不会知道原来他可以不用靠买醉来麻痹自己。和尔尔待在一起时，他竟久违的忘记了那些曾经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居然可以不用靠酒精入眠，仅仅感受到胸口的重量以及尔尔略冰凉的体温，他竟然也能一夜好梦。 尔尔治愈了他，莫里森自己这个学了那么多年药剂的药剂师都没办法治愈他自己，可是完全不通药剂的尔尔做到了。 他希望尔尔能够留在他身边…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吧。 【27】 卓尔不知道莫里森心里的那些消化，他自己本身就是属于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他很自然的反驳了莫里森所有的担忧。 主角一个劲告诉他应该要避开哪里哪里。他那么苦口婆心，把各地不同风貌或者当地忌讳一一给他说。因为自己曾经在哪摔过坑，于是也不想让卓尔在同样地方摔倒。 但是那些注意事项都是卓尔不感兴趣的，他听着都觉得犯困，他的尾巴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受伤的痕迹，原本还有那么一点浅淡的痕迹后面也被莫里森抹了一些去除疤痕的药。 他打了一个哈欠，晃悠了下尾巴。 “这不是还有你嘛…你知道就行了嘛…” 主角一下愣住了，又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肯定要跟自己一起啊。 “…我擦，难道你还不愿意？？？！” 莫里森当然不会不愿意，说实话他特别愿意。 “那不就得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卓尔说着从莫里森腿间往屋外头跑，他日常精力旺盛得有些过头了，怎么都是坐不住的。 之前莫里森教他捕猎他一次都没成功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没办法凝神静心的等着猎物出现。 身后的莫里森看着尔尔在外头追蝴蝶。 红崖谷的蝴蝶个头比外头的要大一些，翅膀上的纹路极为漂亮，同时粉末也带有一定的微量毒素，大概就是沾到会觉得痒痒的。 “…嘤嘤…” 片刻后，粉色小幼龙又回来了，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爪爪略微有点红肿，可怜巴巴的伸到他面前。 ——好难受呀… 莫里森轻轻叹了口气，“嗯，我知道了。” “…………” 【28】 卓尔有一个坏毛病，或者他有很多很多毛病。 他过去的人生过的太顺遂，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家庭幸福，也没经历过什么多大的折磨，没出过社会？ 这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但也的确养成了他极为乐观的心态，凡事总习惯性往好的地方想，几乎很少去思考假如这条路行不通的话，备用方案是什么？ 他一开始想跟着莫里森，后面又想离开红崖谷，可是他从没想过假如当时莫里森不带着他，假如莫里森并不想和他一起的话，他要怎么办… 也压根没考虑过他现在就只是会吐一点点勉强能拿来烧烤的火，出去以后怎么保护自己。他是个路痴，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在异世的大陆上他该怎么办… 哪怕之前还因为过度自信被大鸟啄，光在莫里森的眼皮子底下他都差点走丢了几次，又被各种奇怪的小兽追…一次次自学最基本的龙炎，十次成功不了一次。 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垂头丧气怀疑自我了， 但是卓尔不会，他会一次次的尝试，自己给自己加油鼓气，我觉得下次肯定就能成功的！这次没发挥好，下次肯定能成！ 然后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又哒哒哒的跑去找莫里森。主角像个老父亲一样，一边叹气一边把闹腾的小幼龙拎回去洗澡。 他不止一次让他不要那么急躁，要有耐心一点，但是卓尔永远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他永远长不了记性… 用卓尔妈妈的话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可以说是欠收拾或者欠教育。 当然，往好了想也可以说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为什么我要藏起来？！” 卓尔特别不高兴，已经比之前长出一截的尾巴不住拍打着地面的木板，明确表达着他的不高兴。 尔尔当然要藏起来，虽然莫里森并不是畏惧什么，虽然西亚斯大陆的确并不怎么安全，虽然他会那么一点自保手段，但这和他想低调并不冲突。 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尽可能的趋利避害，掩藏自己应该是一种本能。 但尔尔还不知道这些，他还处于一个异常天真的阶段，他单纯的觉得藏起来是懦弱的行为，觉得有谁找上门打回去就好了，却没考虑实际可不会那么美好 “尔尔，你的想法也很正确。” 莫里森和卓尔相处一段时间，已经掌握如何能够正确顺他的毛，首先要肯定他的想法。 “但是………” 【29】 莫里森并不是要尔尔一直躲着，他只是希望尔尔在人类聚集生活的城镇里，能够安安静静的在他的背包里待着或者藏在他的巨大斗篷下。 深渊巨龙喜欢闪亮亮的宝藏，据说它们巢穴里都堆满了稀世珍宝，随便得到一件一辈子都花不完。 虽然文化里巨龙是邪恶的象征，但与此同时也代表着力量，所以尔尔比想象得要值钱得多，身上的血、鳞片、骨头随意一样也是在黑市哄抢的存在。 传闻龙血有十多种奇效，其中最出名的是用它沐浴可以获得永生的寿命… 永生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啊…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偏偏卓尔又不肯选那种偏僻，远离人烟的路线，他非常喜欢热闹，所以选的都是一些往人堆里挤的地方，他还想去首都看看，想去最负盛名的铸剑都。 这样招摇过市的后果可想而知。 莫里森清了清嗓音，他没教育过小孩，此刻却着着实实有了一丝丝无奈。 “尔尔…你答应过我要听话的。” “也不会一直让你藏着的，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你稍微安静一点，可以吗？” “等你什么时候会化形了就好了呀…” 龙好像是可以化形的，但大部分巨龙非常喜欢自己原本形态，不屑于化成人类形态。 莫里森是看着尔尔一点点从只会吐出小火苗，到后面已经能够造成一定伤害了。 身上的鳞片也是他看着逐渐硬化的，中途还掉了一片，被他仔细的收了起来。 翅膀也比之前有力许多，从只会扑腾到慢慢可以自己飞起来，从摇摇晃晃的飞不太稳，还要莫里森在下面拖着，到可以自己稳稳的飞… 他见过尔尔许多样子，但还没见过它化形… “………” 卓尔自己难道不想吗！！ 他看着那个缓慢的进度条，比谁都着急。 距离解锁化形还要好大一截呢。怎么会呢，他明明每天逮到机会就和主角贴贴的，但是进度条一直进展的非常缓慢。 就连系统都说不太可能，不过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有许多bug，会出点差错也是正常的，阈值提高也不是没可能的… 卓尔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一声也不敢吭。 “尔尔？” 主角略带无奈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粉色的幼龙崽崽看着有些不大高兴，索性他也没有任性到这个步骤，良久恹恹的从鼻腔中应出一声嘤。 ——哦。 当天晚上因为心情不好，吃的也比平时少些。 【30】 虽然出发前心情不好，但卓尔的负面情绪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短暂的颓了两天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特别在离开红崖谷的前夜， 他到了平时该睡觉的时间都还是不困。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小木屋的单人床上，一个成年人类和一个幼年期龙崽正在对视。 因为环境光的影响，卓尔的瞳色比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要深一点，他的爪爪已经比之前有力多了，偶尔他不知轻重也会把莫里森抓伤，不过这点小伤对于后者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尔尔，怎么不睡呀…” “嘤……” 莫里森抬手轻轻的抚摸正睡在他身上的尔尔。 “我白天的时候告诉你了呀。先到格里菲小镇…那里有很著名的大片花海…你喜欢吗？” 格里菲已经算是是距离红崖谷最近的一个繁华都城，不过也算不上多么近。在靠近红崖谷一点的还有几个不知名村落。 因为有传言这里有巨龙出没以后，没多久基本上居民都搬离了，加上那些村落也没什么值得提的，所以莫里森直接忽略不计。 “…先好好睡觉好吗？嗯？” 卓尔没听太全，一心想着见到其他人类了。到异世大半个月，除了那些长相奇怪的野兽，各种带毒的花花草草外，高大得不正常的树木等等。 他就只见过莫里森一个人类，最开始听起来有点别扭的异世语言在听习惯以后，也觉得还不错。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几个单词，他已经完全记住了。 “嘤嘤……” 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高兴得根本睡不着，虽然到了略微繁华的地方就要偷偷藏在莫里森衣服里，但是…这都是小事，并不能阻碍他满怀期待… 【31】 ……期待啊期待… …… ……期待个屁。 花了一天的时间离开红崖谷，后面的两天他还是没见过别的人。出了红崖谷以外，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难怪…之前他见到主角穿着严严实实的兜帽加斗篷，还想着他这样不热吗…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路！ 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然要穿这样遮住所有皮肤的宽大斗篷，这样才能免让皮肤受到沙砾的洗礼。 刚开始卓尔还能高兴的在前面飞着，后面也飞不动了，恹恹的缩在莫里森的怀里，他衣服里还凉快一点。 至于为什么不可能直接用空间魔法出去这个问题，卓尔也问过，莫里森也耐心回答了他的问题。 沙漠里都是流沙，而布置空间魔法最忌的就是不确定坐标…反正就是不行。而这片沙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带，这才是红崖谷一直僻静不被打扰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都和卓尔没什么关系，晚上的时候他缩在莫里森怀里睡觉，第二天醒来总会发现外头的地标又变了。很正常，这里是流沙… 他原本的期待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异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人类，约摸又过去了两天…他们终于离开了沙漠。 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类建筑的时候，趴在主角肩头的卓尔主动提出，“我要不要…藏一下…” 说着就打算往莫里森衣服里钻。 “不用。”莫里森的目光遥遥看了一眼远处，“那已经没有人类居住了。”说着他拿出水壶，“要喝水吗，尔尔。” 卓尔嘤了一声，是有点渴了。 莫里森闻言便自觉把水从瓶里倒在宽口的小盖子里，这样也更加方便尔尔喝水。说起来，卓尔一开始根本不会拿拿舌头舔水喝，都是后面慢慢学会的。 “好了吗，尔尔？” “嘤……” 既然都说了是空旷的村落，不用躲藏起来，那么卓尔也没了顾虑，正打量着这个偏僻的地方。 几处低矮的房屋坐落在一起便成了一个简易的村落，看着粗犷的手法，可真………原始啊。 “啧啧啧……” 建筑风格倒是非常独特，可能因为离沙漠不远的关系，大部分房屋居然用一种特质石头搭建，而石块和石块之间的缝隙用一些黄泥充作填充物。 说实话，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是房子。 石头上画着繁复的花纹，大概是一些祝福语之类的。卓尔对那些话看不懂，他都是当做花纹欣赏的。 而更加高兴的并不是终于看到村落，而是这里没有了风沙，卓尔也终于可以在半空中飞着，虽然飞不了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休息。 以前卓尔就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能够飞，大人都说那是因为他在长高。后面到了异世，刚破壳的时候也试着飞。 不过那时候他的龙翼特别小没多大用，速腾两下都累。卓尔不是那种随便就放弃的人，光是学习怎么飞起来这个动作就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你快一点呀！！！怎么这么磨叽啊！！” 心急的卓尔飞在前面，这个地方的建筑风格是他过去没见过的，看了几天黄沙以后，好不容易重新看到青山绿水，他还是有点雀跃的。 哪怕这里异常安静，但他还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挨个挨个在窗口趴着往里看… 就这样，他遇到了在这个异世的第二个人类。 “！！！！！” 不是说已经是个空村了吗！ 【32】 莫里森听到尔尔的声音以后，快步走过去，映入眼帘的则是尔尔围着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转着圈圈的飞。 “尔尔，过来。” 而卓尔一个劲的招呼着莫里森。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帮人家啊！” 卓尔急得转着圈圈的飞，是他刚才没注意，有些横冲直撞，所以才在转弯的时候吓到了老人家，他心里还有些愧疚。 因为这个老婆婆的年纪看起来和他外婆差不多大，卓尔的外婆对他可好了，以前每次去老家的时候，外婆总是偷偷摸摸给卓尔塞很多零花钱。 而且还会在他老妈要揍他的时候出来拦着，所以卓尔每次放暑假的时候都特别喜欢去外婆那里。 不过也不单单因为这个，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从小被教育要尊老爱幼的卓尔对老人也是非常有礼貌的。 再者说本来就是他自己没注意把那个婆婆吓到了，她手里的簸箕一样的篮子才会掉到地上，里面那些切成片的铃薯才会洒落一地。 莫里森就在几步外看着尔尔从空中停到地面。拿爪子笨拙的帮他捡着晒干的一片片的干铃薯，他的爪子其实是不太方便做这样的事，几次都没夹起来。 看着它那么笨拙的动作。真的很想…笑。 莫里森几步走上前，也跟着蹲下来帮忙，一边帮忙拾捡，一边打量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心里的老人。 他半个月前途经这里的时候，明明记得是没有一丝丝人烟的，所以她的出现有些…… 从老妇人的衣着能够看出家境不是特别好，在捡东西的时候一直捂着腿，大概是腿脚不好，手一直在地上摸索，恐怕眼睛也不是特别好。 也难怪，其他人都搬走了，她却还没走… 看上去非常合情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又说不太清楚哪里不对… 莫里森不动声色的拉近了尔尔和自己的距离，他这样的动作还惹得卓尔有些不太高兴，他正在做好人好事呢… “你tm扒拉我干嘛！！！” 【32】 “……谢谢啊…” 那个老人慢吞吞的和他们道谢。 尔尔看着可高兴了，尾巴轻轻摇晃着，甚至打算靠近一点去蹭蹭那个老妇人，被莫里森轻轻拉住制止。 而那个从始至终一直低垂脑袋的老妇人缓慢抬头，很明显看清她浑浊而黯淡无光的眼瞳，干枯如树皮一样的皮肤。 虽然看起来眼睛像是看不到一样，却还是根据声音“看着”卓尔的方向，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是……” 尔尔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莫里森却悄然的开始提防，特别是不让尔尔离开自己半步。 卓尔明显也感觉了莫里森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他正打算抨击一下主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时候，那边老妇人继续说出来后文。 “………这是…你的龙吗？” 短短几个字让本该温馨的气氛瞬间凝固。 莫里森反应十分迅速，或者说其实一直都准备着，在蹲下表面帮老人捡铃薯片，实际上他更多的动作是把专心致志捡铃薯干的尔尔往自己顺手的方向挪了挪。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也才是他在原地楞了几秒的原因，如果不是尔尔催促，他根本不想靠近“她”。 本来就一直提防着，所以才能在对方有动作的瞬间抱着尔尔和那个老妇人瞬间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反应快到卓尔都没反应过来，他居然就已经和之前那个老妇人拉开了约十多米的距离。再一抬头，看到主角的脸色冰凉得如同沁上了一层寒霜，唇角紧紧抿着。 他生气了，这还是卓尔第一次看到莫里森生气。 莫里森手下轻轻的摩挲着卓尔的龙翼，和他面上冰冷脸色不同的是语气的轻柔，他一面紧紧盯着对面的细微动作，一面又尽量安抚着趴在他手臂上幼龙。 “尔尔，别怕。” 【33】 发生得太快，卓尔那时候的感觉只有懵逼，完全还没有害怕的情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温馨的画风后一秒又突变。 刚才步履蹒跚特别需要帮助的老人现在… 卓尔目光又挪到对面的老人，对方停滞在半空中的指尖正莹莹的淡紫色光芒，很明显，这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莫里森之前和他讲的那些他还是记住了一点的，比如这个世界上有巫术，也有巫师，女巫之类的。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会操控一些爬行动物…如果想要操控人类的话就需要把虫子塞进对方体内…而他们也需要付出代价，用自己的鲜血豢养那些虫… 所以大概是巫术，他遇到了邪恶的女巫！ 对方的脸上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笑，不知道扯动了哪里的线，原本空旷的巷子瞬间出现许多像傀儡一样的彪形大汉。 他们一个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目光呆滞，看起来早已经没有自主意识，动作之间更是僵硬无比，像被什么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我擦！！！！！” 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卓尔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在那个“老人”有动作的瞬间，莫里森几乎在同时有了反应。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那些原本朝着他们行动的傀儡突然就不动了。 片刻后，从他们的耳朵眼睛嘴巴等等部位窸窸窣窣的爬出来好多…好多虫，都朝着莫里森的方向… “啊啊啊啊……” 卓尔吓得都要炸毛了，一个劲往莫里森衣服里钻。 “没事的…没事的…” 莫里森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轻轻拨动手指，空气中看不见的细线，一个个胖乎乎的虫纷纷倒地不起。 “墨菲斯阁下，您不用这样…我根本没有恶意…”那个奇怪的老人开口，语气似叹非叹，像在可惜。 “我养这么些小可爱…也是很不容易的…” 妇人原本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脸上干枯如树皮的皮肤也在顷刻间变得光滑，苍老的声线逐渐轻快。 “我们可以合作…” 卓尔：发生了什么！！！！ 【34】 墨菲斯是莫里森以前的名字。 莫里森真的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所以才导致莫里森在听到的时候还恍惚了了一瞬间，毕竟这个名字代表的往事是他一直想要忘却的。 这个人……认识他！ 那么很可能有备而来，又或者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他，埋伏他。如果只是为了他，莫里森并不担心，他过去有些仇家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为了…为了尔尔的话… 他心里一沉，面色更加凝重。 卓尔并没注意到那个“老妇人”对莫里森的称呼，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从脸上揭下来薄薄的如□□的动作上。 他不想看，又有点想看。这种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看着那个女巫揭开那张皱巴巴的脸皮后的露出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就之前佝偻的背也挺直了。 不是老人就算了，连性别都是假的！ 卓尔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喉结上，嗯，是个男的。 在那个奇怪的巫师卸去伪装以后，露出一头柔顺的金发中长发，五官深邃立体，眼睛是那种红棕色的…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 讲话的口音和莫里森稍微有点像。 “………好久不见呀。”那个奇怪的青年说，“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这话听着像是对莫里森说的，可是卓尔总觉得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话又像对他说的一样。这样说逻辑上又不太可能，毕竟卓尔根本都不认识对方！ 卓尔看看那个奇怪的青年，又看看脸色明显很差的莫里森，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他其实有好多想问的话，如果疑惑可以具现化，那么卓尔的头顶一定是满头问号。 而卓尔也知道如果他出声问的话，莫里森多半会和他说，但在这个气氛下，他感觉自己不好太大声，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小声的和莫里森对话。 “喂，大兄弟，你确定你这儿没问题吧…你打得过他吗，打不过咱们就跑吧，真的，这个不丢人的，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而他这么多的话在莫里森眼里自然是变成了担心关心他的话，这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过去他是他的手下败将，难不成现在还会有什么改变吗？ 莫里森轻笑，“没事的。” 按理说人类除非使用特殊道具，不然应该是听不懂卓尔说话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卓尔自己心里想多了的缘故。 他总觉得那个人好像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而且这种听懂和莫里森的听懂是不一样的。他好像是能够完全知道卓尔的意思，这一点，莫里森有时候就不太行。 有时候他明明是在生气，说的话都不怎么礼貌，但是在莫里森听起来好像每次都会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 卓尔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一次两次这样他可能察觉不到，后面次数多了他自然是知道一点的。 不过想到卓尔有他和莫里森之间种族不同，有点语言障碍似乎也很正常，反正大概意思他能懂就行。 但是…那个人不一样， 他仿佛是能够清楚他的真正意思的。 在卓尔说到打不过就跑的时候，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轻微的笑，那是一种轻蔑，湿乎乎的视线如爬虫般在卓尔身上徘徊游移。 ……真的…好恶心… 仿佛是在印证卓尔的想法，那个奇怪的男人又开口了，这次很明确就是对着卓尔说的。 他这次直接非常清晰的叫出了卓尔的名字。 “卓尔，只有我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还有一点出乎卓尔的预料，在那人身上那层破烂的伪装下居然穿得那么花里胡哨，是很漂亮的…像某种制服一样的衣服，很像某种特定场合才能穿的衣服。 他郑重其事穿着，仿佛参加什么仪式。 别说，还挺人模狗样的。 他朝卓尔伸手，轻轻叹气，似乎在责怪，又带着隐约的宠溺。 “你真的好笨啊…卓尔…” “你找错人了，我才是那个‘主角’。” “来……到我这边来吧！”：，， 第30章 恶龙与骑士5 【35】 操！！！！ 卓尔在听到对方那么清晰的叫他名字时,瞬间就不淡定了，他在脑子里不停的呼叫系统。 [怎么回事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他谁啊！ 258的声音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正在查询中…] 时间再往前推移一点点，在那个奇怪男人向莫里森提出合作，那时候莫里森一点点犹豫拒绝了。 当时莫里森的原话是： “我不想,也没想去和一个曾经背叛我的家伙合作…”说到这里,莫里森顿了顿,语气沉沉的叫出了对面金发青年的名字，“布鲁尔。”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被叫做布鲁尔的青年没有反驳莫里森的说辞。 如果不是四周还有许多软趴趴倒地不起的尸体,或许卓尔都要以为这是一出多么感人的故人重逢了。 他们大概真的是故人,但是这个重逢并不感人。 那个男人游说着莫里森，当着卓尔的面就开始详细说着要如何如何的把卓尔卖了，如何说他有渠道，届时将会获得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等等… 他把条件说的天花乱坠。 “你六，我四怎么样？” “七也行。” 莫里森不为所动， 他继续说什么龙血可以用来做什么，在提到传闻龙血可以复活人类的时候，他笑嘻嘻的说莫里森难道不想复活他的父亲吗！ 他想借此激怒莫里森，但是后者只是安安静静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似乎是在说。 ——说完了吗 【36】 作为被他各种计划怎么抽筋拔骨的当事龙。 卓尔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其实在卓尔听到莫里森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隐约好像在脑子里有那么一点印象，毕竟他之前把莫里森人生剧本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这会略微思索了一下… 想起来这个名字好像是主角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再准确一点，还是曾经背叛过主角的那个… 随着想起来他是谁以后, 关于他的剧情也逐渐浮现在卓尔的脑海里。 布鲁尔和莫里森应该是出生在同一个地方的,又是一起长大,两个人都很想当骑士长，年纪相仿又是同一批入学学院的…看起来，还有点对照组的意思。 布鲁尔的天分也不低,在他们出生的那个地方，也算小有名气，如果没有莫里森的话，那么布鲁尔绝对是第一人，可是…没有如果。 最后就如同其他文学作品里的小反派一般，布鲁尔觉得不服气，他开始黑化，他开始背刺主角，并且在前期也成功把莫里森挤下去，自己当了那个国家的骑士长。 不过好景不长，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主角胜利。 虽然剧本里对布鲁尔着墨不多，甚至很多时候卓尔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这只能说明主角莫里森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注意他。 面前的布鲁尔明显和剧本里的完全不一样，成为龙以后的卓尔比人类时候更加敏锐，哪怕隔得这样远，他也能够感觉对方毫无心跳和体温。 和地上的那些行尸走肉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具活尸。 不过…这也很正常， 任何交易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和那个奇怪的男人待的时间越久，卓尔越觉得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焦虑不安，仿佛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崩坏，感觉透不过气。 而在他感觉不舒服的同时， 莫里森极为自然的用指尖轻轻按揉着卓尔额心。 卓尔一边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些事情。一边又觉得他的手指尖凉凉的，按着还挺舒服，就连有些焦虑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37】 那个人还在和莫里森搭话。 他一次比一次开出更好的条件引诱莫里森做出决定，可莫里森始终没有任何动摇。 他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看得出对彼此还是挺了解的。卓尔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从小就很会看气氛，他清晰感觉到空气中并不怎么友好的氛围… 有那么点一触即发的浓浓火药味儿。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再次被莫里森那样严词拒绝后，那个叫布鲁尔的男人终于收起了脸上刻意堆出来的虚伪笑容，“真的好可惜啊……你居然一点都不动摇…” 没了刻意为之的笑容后，布鲁尔又开始自言自语。 “你稍微动摇一下…多好…” “墨菲斯，你知道吗，命运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啊…那时候我一直努力追赶你，我一直都以为是我自己不够努力，最后却知道我那时候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配角…” “因为你是主角，所以你什么都有…”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我……” “唉………为什么你不动摇一下呢…” 这个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片刻前还当着他的面兴致勃勃的和莫里森商量，怎么把他卖了，怎么抽他的血扒他的皮，怎么进行利益最大化，转头自怨自艾说着自己以前多么多么的惨… 说他小时候差点被他母亲卖掉， 说人类在利益面前都会动摇的… 这话就好像他多么多么惨一样。 真踏马是个神经病！ 卓尔这样想着，又贴近了一点莫里森。 莫里森大概以为卓尔在害怕，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他的龙翼的边缘，“乖，没事的。” 卓尔倒没有多怕，毕竟主角莫里森在旁边给了他壮了许多胆，再加上他自己觉得他现在比之前要强一些了，打不过他还可以跑。 “看什么看？！居然还想抽小爷的血，傻逼！！” 【38】 不知道莫里森听到的是什么，他弯了弯唇角。 而在卓尔开口后，不远处直直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明亮，布鲁尔原本闷在喉咙里的笑声逐渐清晰，仿佛是想到了多么高兴的事情，语言表情中带着极度的兴奋。 “当我以为我将不会再被眷顾的时候，我…我居然被眷顾了…你运气真好，我之前在红崖谷里里外外都翻遍都没找到……你要晚去，居然还是你先找到…” 莫里森紧紧皱眉，显然并不搭理他，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并且他并不想和他纠缠，想直接带着卓尔离开，布鲁尔却突然开口。 “不过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莫里森，现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现在我才是那个主角了…” 卓尔一下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主角。不知为何心里还稍微有点慌，而布鲁尔接下来的话也彻底印证了卓尔的心慌。 “卓尔，只有我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把目光看向卓尔，说出了那句让卓尔惊讶的话。 “你真的好笨啊……” “你找错人了，我才是那个‘主角’。” “来……到我这边来吧！” 【39】 而这时，系统的查询终于有了结果。 听完后卓尔整个龙呆滞了约五六秒左右，但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觉得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吧。 首先258说它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 这个bug就是——它同时存在两位主角。 ——为了区别开来，可以暂时把他们两个分为原主角和现主角，原主角也就是莫里森，他的剧本是最初始版本的剧本，也就是卓尔以前在蛋壳里看到的那个。 ——而还有一个现主角也就是布鲁尔。 ——他重生了，并且带着上辈子的全部记忆。 ——而布鲁尔能够听懂卓尔语言的原因也是因为其中一个小的隐藏剧情，这是在原本以莫里森为主角的剧本里所未涉及到的剧情。 ——在莫里森的剧本里关于布鲁尔背景，就只有他的妈妈在他很小就生病死了，而他是一个命途多舛，却意外有天赋的孤儿。除了几个单薄字眼，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很多隐藏剧情在以布鲁尔为主角的剧本里才得以揭露和补全。比如他的家庭，比如他的母亲，比如他的成长历程。 ——布鲁尔之所以没有爸爸，是因为他血缘上的父亲不是人类，是深渊的一条巨龙，他有一部分龙的血脉。布鲁尔的妈妈是因为这个原因带着他到背井离乡的陌生的地方… ——一个半人半龙的杂种，当然不会被深渊的其他龙族所认同，当然也更加不会被其他人类接受… [什么鬼！！？？还能再离谱一点吗…龙和人类居然也能孕育后代？你逗我呢。] 卓尔只感觉自己的观都要重塑了。 258顿了顿，像解释又像调侃。 [龙没有生殖隔离。] [……………这关老子屁事啊。] ——目前探知布鲁尔重生的上个位面里也有卓尔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那个时间的卓尔口无遮拦的说了什么，导致布鲁尔似乎是知道‘主角’和‘任务’之类东西的。 ——在布鲁尔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主动成了新的主角，世界意志也主动生成了新剧本，一个以布鲁尔为第一视角的新剧本。 而关于那个新剧本，卓尔还没来得及看。 不过就算不看也能带出猜到里面大概都有些什么内容。上辈子总是被之前的主角压一头，心里肯定不高兴呗，重生以后带着先知先觉的预知能力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布鲁尔只是带一点点龙族的血脉，但是他心里大抵也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类高贵的… 而卓尔能够做出这样的猜测并不是胡乱猜测的，也是因为之前布鲁尔用那种轻蔑嘲讽的口气说，只有他才配得上卓尔，卑贱的人类根本就不配和卓尔站在一起… 心里依旧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卓尔稍微有些无语，他觉察到布鲁尔语气里的优越感，但同时也证明了自己之前的感知是没错的。 那个布鲁尔的确一直都在看着他… 【40】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卓尔在脑海里小声询问。 眼前这个略微有些混乱复杂的情况，卓尔大概有一点明白了，或者说，之前一直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在这一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说辞。 按理说卓尔每天都和莫里森贴贴，能量进度条不可能涨那么缓慢的，其中的原因只能是因为莫里森不是新主角… 包括布鲁尔之前那些胡言乱语，以及他会出现在这里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上辈子的布鲁尔不是主角，但是他大概是观摩了莫里森和卓尔会在未来的轨迹。 所以才知道卓尔会出现在红崖谷，甚至从他自己的讲述中，他重生后还去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但他去得太早，卓尔那时候还没在。 找不到后他又在提前在已知路线拦截… 如果不是布鲁尔有重生的金手指，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因为莫里森真的很会隐匿行踪，去过哪里都会在离开前把他们留下的痕迹去除得一干一净。 卓尔一直都觉得这个行为很没必要来着。 [现在这个位面的新主角是布鲁尔…] 258简明扼要说完了情况后，在最后询问卓尔。 ——[请作出决定吧，选哪一个。] ——[现主角和原主角。] 而这时候，布鲁尔也开始开口，语气势在必得，仿佛他已经认定卓尔一定会选他一样，卓尔猜测这大概是上辈子的自己说过什么，他才会有这种笃定。 他大概也把莫里森的一切归纳为他是主角。 “尔尔，你那个任务是要和主角的吧…你也不想任务失败的吧…” 布鲁尔学着莫里森的口吻，无比亲昵叫他尔尔。而对于他的呼叫，卓尔略微感到不适。 布鲁尔他在叫他名字的时候明显带着不正常的情绪，时不时溢出一两声奇奇怪怪的低吟，真的很奇怪。 【41】 所以…现主角和原主角到底选谁呢？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考虑，卓尔没有一点点犹豫，他看了看和自己相处大半个月的莫里森，他低垂眼睫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又看看对面满怀期待，就差没把兴奋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布鲁尔… 卓尔将爪爪搭在了莫里森的手上表明态度，同时微微仰着下巴。既然布鲁尔有一半龙的血脉，那么能够听懂他说话也是自然的。 “你爹选什么，也用不着你逼逼叨叨…” 布鲁尔很明显看出了他的选择，可他大概是不相信的，面上的自信一点点出现裂缝，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他重复了好几次，“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明明重来一次他已经是主角了， 可是卓尔还是选择了莫里森。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次我才是主角呀…” 不知道为何！卓尔对这样没有一点点同情， 心里还稍微说不出的厌恶和烦躁， 他平时真的很少有这样的负面情绪。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妈的，你是个啥玩意儿…你tm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卓尔噼里啪啦开口，“自己搁那儿自说自话的演什么苦情独角戏呢…搞笑死了。老子怎么选都是老子自己的事情，用得着你在这儿逼逼叨叨的？” “傻[哔——]吧，我操！” 卓尔以前打游戏习惯出口成脏，后面被家里长辈无数次阻拦依旧没什么效果。不过卓尔自己也有一定的分寸，大多都是用来表达他激动情绪的语气助词。 他很少对谁有真正的攻击性，但是这次他是真的觉得他是个脑子里有问题的智障。他磨了磨牙，都想冲过来给他两爪子… “怨天尤人个什么劲啊，你混得惨只能说明你自己实力不行，说明你垃圾，别tm什么都赖别人…拉不出屎怪茅坑的晦气玩意儿…” 【42】 卓尔这个态度并不礼貌，甚至有点冲。 可布鲁尔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他越听胸口反而起伏得更加厉害，呼吸急促，面上的温度也一点点升高，仿佛……还越来越兴奋上了。 他喘着气，想往前走几步，想离卓尔近一点。 “啊！！！滚啊啊！神经病啊！！离老子远点啊！！” 而在卓尔开口的瞬间，布鲁尔前面平地凭空生出许多尖锐凸起。元素力是一个骑士最基本的技能，这也是来自莫里森的警告，警告他不许靠近。 不过这种程度并不能让布鲁尔退却，但他也还是停在了原地并未再次靠近，并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现在时间还没到。 平心而论，布鲁尔其实长得并不差，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欺骗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如何如何被辜负了一样。 “…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卓尔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变态。 骂他，他居然红着脸让他再多骂几句。 并且看这样子，好像卓尔再骂几句，他不仅不会觉得生气，反而…反而会兴奋得那什么一样。 卓尔一阵恶寒，往莫里森的胸膛处又贴近了一点。 见他没不再和他说话。布鲁尔有那么一点失望，目光黏糊糊落在卓尔身上，像这时候突然发现什么一样。 “不对啊…你为什么现在还是龙的形态，明明上辈子这时候你应该可以化形了呀…” 说着说着，他面上又浮现出一丝丝不正常的潮红，那个样子任谁看都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东西。 “当然……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个形态…” 【43】 我操操操操！！我擦！！！ 这人真他妈是个神经病啊！！ 真他妈的变态啊！！！！！ 用任何语言很难准确的形容卓尔当时的心理感受，如果他那个时候是人类形态的话一定能看到他的眉头皱得老高，嘴巴拉得老长。 此刻卓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他会对布鲁尔的目光感觉到不适了。因为对方湿乎乎的视线里面有着极为外露的…潮湿的欲望。 这是卓尔之前完全陌生的领域， 这种东西是莫里森看他的目光里没有的，后者看向他的目光里只有平和，偶尔会带有一些怜爱，但那都是极为纯粹的，并不包含其他。 拜托，他现在连个人类形态都没有诶。 居然能够对这样的他产生…噫…好变态！！ 不过…根据布鲁尔的说辞，上周目的这个时候，自己好像已经有人类形态了吗？但是现在的他却依旧还是幼龙的形态… 哦，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周目出了问题啊。 “你他妈神经病，离老子远一点…” 卓尔本想再骂他几句但是看离他们几米之外的距离的俊美男人脸上那个…表情，他又立马住嘴了。 不理解， 就好像对他来说， 被卓尔骂也是一种恩赐一样。 【44】 莫里森领悟能力一向极佳，虽然布鲁尔故意用含糊其辞的语句，想制造一种那是只有卓尔能听懂的暗话，想让莫里森觉得他和卓尔才是一路人。 小心思极为隐晦，莫里森还不至于看不穿。 他很明显想要激怒莫里森，甚至在最开始说出那么诱人的条件，包括什么复活他的家人的话。无非是想让莫里森动摇，以此挑拨他和卓尔的关系。 假如当时的莫里森有一丝丝的动摇，那么他猜测布鲁尔一定准备了许多话，比如什么，‘你看他随时都会为了利益抛弃你，但是我不会’之类云云的话。 这种手段还真是低级啊，和他当初挤走莫里森用的手段差不多。不过那时候莫里森也是因为看透了贵族的那些龌龊，算是自己主动出局的。 莫里森的确不太懂那些像暗语一样的话，但是他又不是傻子，结合前后文再通过尔尔的反应，他完全可以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一而再再而的提出的这次上次，这辈子上辈子之类的话，莫里森也当然不会漏听。 布鲁尔和上次见面时差距很大，身上隐隐有一种死尸才会有的腐味，他一定做了什么交易… 当然除了这些一些，他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出阴招损招，那些暗戳戳的小手段，他已经不想提了，他也能看出布鲁尔那个狗东西在拖延时间。 怎么重生一回，怎么还是没长脑子。 莫里森在学院的时候，药剂科可是名列前茅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是不是有些过于愚蠢了。 而莫里森之所以愿意陪他演这出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突然对他生出了什么同乡情，不过只是因为他也在等待尔尔的选择罢了。 莫里森很喜欢和尔尔待在一起的感觉，这让他整个人得以放空自己，但他并不想左右尔尔的选择。 假如尔尔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假使他更愿意和所谓的“主角”待在一起，那他当然也会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莫里森指腹轻轻的摩挲手臂上趴着的幼脊背上的龙翼，不轻不重的摩挲着。真不敢相信小家伙长得这样快，以前还只是和他手掌差不多，能够窝在他肩膀睡觉。 现在已经和手臂差不多了…觉察到莫里森的注视，小家伙轻轻蹭了蹭莫里森，似乎在宽慰他，晶莹剔透的粉瞳澄澈到能够看清每一条纹路。 ——真可爱啊。 莫里森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再开口时声音带着轻微颤音，这代表着他心里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毕竟和尔尔之前相处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最基础的默契还是有的，有时候并不需要明说，仅仅一个眼神，卓尔也有些领悟到他的意思。 看着他尾巴小弧度的摇晃， 尔尔…果然很开心呢。 【45】 一切都按照布鲁尔一开始设定局面在进行，在特定的街角露面，引导他们到他提前布下陷阱的地方，空气中无形的药粉起效稍微有点慢，但它不太会引起注意… 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 看着一人一龙软趴趴倒下的身影，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布鲁尔稍微有点怀疑，并不敢贸然靠近。 但是他又记得上辈子卓尔之前说过，说主角都是有什么主角光环的，做什么都会成功。所以…这是主角光环吗… 他小心的靠近莫里森，或者说他想靠近的是卓尔。 “你完了。” “墨菲斯……” 而在他弯腰的瞬间，一柄锋利的剑刃直直穿过他的腹部，又狠又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确是曾经的骑士长大人一惯的作风呀。 “是吗…” 原本软趴趴倒下的莫里森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被放倒的痕迹，而旁边卓尔也立马醒来。他高兴的外在特征是很明显的，尾巴不住摇晃着。 “你他妈才完了…” 戈雅王国曾经出过很多好几任还比较有名的骑士长，但是莫里森在其中最为有名，曾经在他还在的时候，国内流传着那么一句告诫想要和骑士长切磋的新兵。 如果和莫里森对决，不要让他近身。速度快到在你认为比赛才开始的时候，但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布鲁尔当然也知道。 知道莫里森擅长近战，知道他有一身怪力，真要肉搏，他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试图和他拉距离，想着把他放倒了再靠近… 而莫里森也知道不太可能让布鲁尔轻易接近，他这个人狡猾得很，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并且看样子他现在应该也不算骑士了，大概率也不会遵守什么圣骑士守则。而众所周知，巫师身上恶心人的玩意儿可多了，防不胜防。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 【46】 “看来重生，也没有让你长多少智商嘛。” 莫里森擦拭佩剑，难得语气有那么一点嘲讽。 对此，布鲁尔不置可否，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一样。他全部的目光都停留在卓尔身上。 他能看自己一眼就好了，哪怕一眼…… 不过…神祇本来就是应该高高在上的… 而他想的这些东西，卓尔并不知道。 他甚至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击的动作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布鲁尔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他艰难的双膝跪地，仿佛身上汩汩往外流血的伤口不存在一般，颤颤巍巍的将手肘也贴到地上，缓缓爬到卓尔脚下。 仰起脸，用他幽深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卓尔。 他的目光无比诚恳，表情称得上虔诚… 仿佛一个最忠诚的信徒跪倒在卓尔跟前… 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惨白。 渴望着卓尔能伸手摸摸他的头，奖励他一下似的。 卓尔一时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在被莫里森抱起来时，余光处很明显看到他在亲吻自己刚才…站过的地面。 ——上面有小小的爪印。：，， 第31章 恶龙与骑士6 【47】 布鲁尔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他对卓尔是种什么样的心理,最开始他只是很羡慕卓尔是纯血龙族。 毕竟虽然他说出去也是有一半龙族血脉的，虽然他的血也有一定奇特之处，可是他只有一半人类的血脉,他没有龙形态… 上辈子，布鲁尔第一次看到卓尔的时候是在德拉堡大教堂里,那时候卓尔大概是偷偷摸摸瞒着墨菲斯出去玩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就是卓尔,只是在大街上无意间回头看到了他。 那时候的卓尔穿得非常隐蔽，巨大亚麻布斗篷把他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能隐约看到一点点秀发，连脸都是遮的严严实实的,露出的一双少见的水粉色眼睛。 耳垂坠着一片金色羽毛耳坠,因为看得不是很清楚,布鲁尔感觉那个色泽有点像金乌鸟的羽毛，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金乌鸟也被称为神鸟，它们的羽毛当然很难拿到,并且一般金乌鸟的巢穴通常筑在悬崖峭壁上…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抵达的高度。 ——大概不是吧。 除此之外。布鲁尔还注意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腕白皙。指节修长纤细，指尖几乎带着莹莹的光芒。 当时不止布鲁尔在看他,其他路人也有被他吸引的，他彼时还觉得那只是一个偷跑出来玩的贵族小姐。布鲁尔偷偷跟了上去，看着他进入了大教堂。 然后他看到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幕, 空荡荡的大教堂里,那人取下头顶的斗篷。 布鲁尔终于看到他的真容,他的容貌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好看,他的想象的确太贫瘠。 他耳垂的羽毛耳坠的确是一根品相几乎完美的金羽毛。不过布鲁尔那时候的目光却丝毫没在那片价值连城的羽毛耳坠上。 余晖从教堂巨大彩窗玻璃投射而下， 为少年渡上一层朦胧的彩色。 多漂亮啊，精致的五官简直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那一刻布鲁尔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48】 那个雌雄莫辨的美人真的很漂亮，身上穿着形制奇特的白金色衣袍，他看上去真的很喜欢金色呢，耳坠是金色羽毛，就连领口和袖口都编制有金丝。 只是有一处非常违和，和他精致容貌并不怎么相称的是对方称得上极为粗鲁的口气。 “我擦！！可憋死老子了，真他妈像做贼一样！” 他一点也不优雅席地而坐，坐姿也一点都不美观，大大咧咧的，一边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掏出德拉堡的特产小吃吃了起来。 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因为吃着东西，原本清脆的少年音也带上了一点含含糊糊，他拧着眉扒拉了一下自己掉落到嘴边的发丝。 “烦死了，这头发也太长了太碍事了吧…” 布鲁尔注意到那个漂亮小少年的头发很长，头发是很淡很淡的淡粉色，除了发尾的粉色要略微深一点。长度大约到脚踝的长度。 真的很美，但是也是真的很难打理。 头发上有编织的痕迹，大概是有谁替他编过，但是他自己又弄乱了。他自己又不会编回去，只有让它更乱。 看他烦躁扯头发，布鲁尔差点就要现身说帮他编了。他就在原地犹豫了那么一秒，里头的小少年往后直直的躺下，手臂伸展开像是在拥抱什么一样。 教堂的四周是大片大片的彩窗玻璃，正中间一座巨大的受难耶稣像正悲鸣的低垂眼睑，布鲁尔仅仅只是移开一两秒的视线去分辨耶稣神像上的表情而已。 等再次看的时候， 那位少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衣袍。 取而代之是一条粉白相间的龙，体型看着不是很大，鳞片在彩窗玻璃的反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那条粉色的龙正顺着十字架把自己挂在上面… 那个画面真的…极具美感和冲击力。 布鲁尔怔怔捂住自己的胸口，虽然明面上他是非常忠诚的骑士，并且也是宣读过骑士守则的，可是在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神祇的那个位置已然换了人。 他当时竟然蠢蠢欲动到想跪伏在那位大人面前， 他想亲吻他的脚背， 想亲吻他行过的每一寸土地上的尘埃。 布鲁尔的手刚有动作，他听到了大教堂另外一边暗门有了声响，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墨菲斯 “尔尔，下来。” 他语气称得上熟稔的和那个少年说。 “诶————” 少年拖出长长的尾音，虽然语气非常不满…却也还是乖乖的变回了最初的少年一跃而下，而墨菲斯也习以为常的张开手臂接住他，并且熟练为他披上外套。 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 “下次要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 那时候的卓尔看起来像个没怎么长大的半大孩子，洋溢青春的活力，他亲昵的挽着墨菲斯的胳膊，黏黏糊糊的同他撒娇，肉眼可见的亲昵。 “我老是被头发绊倒……” “没事，我重新帮你编。” “脚疼…” “没事，我揉揉……” 布鲁尔当时在想： 我也可以的， 我也可以帮你编头发的… 我也可以为你揉脚的… 【48】 而布鲁尔和卓尔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其实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卓尔和莫里森的故事，听闻他们两个去了很多地方，最开始传言墨菲斯和一个漂亮的精灵在一处。 那时的布鲁尔没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他刚上位，光熟悉环境以及让那些不服他的人服气，再加上清理障碍用去了不少时间。 他真后悔…不该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等他遇到卓尔的时候，他已和墨菲斯关系亲密无间，他们已去过许多地方，相伴多年已有不浅的默契。 并且卓尔心里善良，在深渊刷的巨龙的天赋技能都是攻击性时，他和其他巨龙都不一样，他的特有天赋居然是治愈… 卓尔每到一个地方救治不少垂危的病人，因为和墨菲斯一起的，而那些美名墨菲斯当然也有共享。 这导致虽然莫里森已经不再担任骑士长，但他的名声却比布鲁尔要高太多，这也为他后面的回归打下了极为稳固的基石… 那些不知实情的群众会会认为卓尔是精灵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在大部分人心中，精灵就是美的代名词，跟别说他的治愈系元素力温和得如春风般。 布鲁尔之前也以为他是精灵，可在真正见过卓尔真身以后，他对这种说话嗤之以鼻。 他真正和卓尔第一次搭上话是一次意外。 而在这之前他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他们，墨菲斯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每次都把行踪隐藏得极为隐匿…他跟丢了好几次！ 最后他累了的时候，又和他的神不期而遇。 当时一个腿脚不便眼睛也不好的老婆婆不小心撞到了卓尔，旁观的布鲁尔看着都有些生气，但被撞到的卓尔却没有，他轻轻搀扶起老人，笑嘻嘻帮她捡东西。 “哎呀…您没事吧？”虽然那个老婆婆根本都听不见卓尔的话，但是他还是提出可以帮她治愈身上的伤痛，将手心覆盖在老人额头，同时唇边默默念着类似于咒语一样的短句。 哪怕过去很久，布鲁尔依旧记得他念的是 ——吾以深渊之王的名义赐予你力量。 并且除了这一句，他记得他还有其他的。 大概类似于 ——请回应吾之意志。 ——这个世界正等着吾的拯救。 还有些话布鲁尔也听不清很懂，能够知道他在说什么，每一个字也得都知道，但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再过了几年，卓尔再回想自己这段话可能会羞耻到脚趾扣地，甚至恨不得自己失忆。 但是那时候的卓尔并不觉得丢人，他沾沾自喜，自以为豪的给很多魔法取了很中二的名字，并且每次释放的时候也一定会清晰念出来… 好在他那张脸的加持下，无论多么羞耻的话都容易接受起来。起码在布鲁尔眼里，他觉得一脸认真吟唱咒语的卓尔非常美！ 在莹莹的粉色光芒下，老人多年眼疾居然好了。围观的群众惊呼不已，那位老人更是握着卓尔的手连连道谢，激动的都要给他跪下了。 刚才还很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小少年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似乎并不怎么擅长应对这种场面，目光不住在一边寻找着什么 感谢吧，感谢那个时候墨菲斯不知道去干嘛了。 布鲁尔一边挤进人群一边在心里默念。 ——真希望那个烦人的家伙能够死在外面。 【49】 卓尔真的太单纯了，布鲁尔说什么他都信。最开始为了和他套近乎，他还骗卓尔说他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卓尔也相信了。 他从卓尔这里知道了他最开始是在红崖谷遇到骑士，知道他们又是怎么到的第一个城镇… 他还想多和他的神多待一会儿，莫里森却阴魂不散的出现，他手里拎着一袋一袋的小吃，看来是去给他买小吃去了。 他来到以后，先是亲昵为卓尔擦了擦额角的汗。 虽然当时的布鲁尔也做了一些乔装打扮，但他怕被莫里森看穿，于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告辞。 虽然说着告辞，实际上布鲁尔却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找了一个稍微隐蔽的角落，隐去身形继续悄悄的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莫里森是故意的给看看的还是真无意，那次他没有跟丢，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城镇外。已经不记得那个城镇叫什么了，不过记得天气很好。 大片大片的花海中，他捧着卓尔的面颊逐渐朝他靠近，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染上红晕，用唇形分辨是让他注意一点 卓尔先是看了看四周，大概觉得只有他们两个，于是很习以为常的闭上眼睛，手紧紧抓着墨菲斯的手臂上的衣服，微微仰着头，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 他们居然！！！在亲吻！！！！！ 【50】 上辈子布鲁尔非常讨厌墨菲斯，而重生以后的这辈子他依旧非常讨厌墨菲斯。为了能够重生付出了一点代价，不过那都不算什么… 他现在不会死，因为他本身就不算活人。 虽然看上去很惨，但并不会死。 “如何？你永远都杀不死我…” 他嘲弄的对墨菲斯笑。 对方并没有被他这点激将法激怒。 “你不会死，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痛的吧？” 说着他轻轻巧巧的又将剑锋抹入他的肩膀，扭转手腕，利剑便在他的伤口处转了一个圈，这个动作显然会让他疼痛延长并且加剧。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控制着他不动翻身。 “……哈哈哈，你生气了…” 墨菲斯过去的风评实在是太好了。 一直都有不少民众怀念他，觉得他担任骑士长期间没发生过恶□□件，觉得他为人正直无私，心慈好善。 实际上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普通人应该有的情绪，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脸色啊。 也会有吃醋嫉妒的不该属于圣骑士的情绪吗？ 就像莫里森说的那样，布鲁尔的确不会死，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他还是有疼痛感知能力的，并且受到重度创伤也会陷入昏迷。 以莫里森的性格，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并不是他的作风，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之前说的没错，他杀不了他。 但是他可以尽可能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心里这样想，但是实际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尔尔还看着呢，他并不习惯血腥的场面，因此轻微皱着眉…而他的注视很明显让布鲁尔很受用，他开始用语言诱哄卓尔，说他可以告诉他未来发生的事情。 卓尔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被另外一双手抱着。身体腾空而起。是莫里森，他抱起了他， 他不想在他心里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看起轻巧却用了几分巧劲的将其弄晕。 “他没死。” 莫里森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51】 就卓尔这个心思，他根本听不出莫里森的言外之意，他哦了一声。他当然也知道他死不了，本想着问问怎么处置，结果问题还没问出来被莫里森几句话绕开了话题。 他记得在他们还在红崖谷的时候，尔尔就天天说着他以后想去哪里哪里玩。 明明卓尔说过的那些地方，其实莫里森都去过，他当时也不觉得那些有什么好的，觉得四处都差不多的。可是经过尔尔一说，他又觉得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 东部的卡拉里亚因为沿海的关系，常年气候湿润，但也正因如此，那里风景宜人，莫里森曾经途经过，记得那里连空气里都是咸咸的海风。 还有伯利亚平原，格鲁湿地似乎也还是挺有趣的，同样的景色，仅仅只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加入，他竟然心生向往。 “……我其实都行…” 卓尔倒是并不知道莫里森的情感变化，他在看完以布鲁尔为视角的新剧本以后，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在未来和莫里森有那样的……感情纠葛？ 他们两个不是都是男的吗？ 接吻是什么鬼啊…… 然后他看到一半就没往下看了，以布鲁尔为主角的新剧本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以及大篇幅对卓尔离谱幻想的仔细描写，能看出卓尔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但是这依旧不能让当事人卓尔减少半分的羞耻感，他根本不敢细看，只是跳着跳着看完了一些，他毫无疑问是个疯子外加神经病…他之前不选他是正确的。 系统在问他是选择现主角还是原主角的时候也有提醒过，说他的选择会影响剧本的进程。 卓尔依旧选择了原主角，倒并不是他对莫里森多么情深义重，仅仅只是因为他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起码有点了解。而突然出现的布鲁尔……… 他太变态了，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 莫里森在非常轻柔为他擦拭爪爪上的尘土。 “好了，尔尔，我们该离开了。”他垂下眼帘，“不值得为垃圾浪费好心情。” 说着这样的话，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粉粉肉垫也被擦拭得极为干净，每个爪爪之间也照顾得很好，擦拭完还顺手捏了捏。 这明明是他之前经常会做的事情，以前的卓尔可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一起洗澡的时候，他还会指示莫里森帮他擦他够不到的地方呢… 可是现在他已借着布鲁尔视角看过以后。 “哦哦哦哦哦…” 他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莫里森的回答。 在这之前他就从没想过他和莫里森之间会有什么，也不觉得能有什么…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52】 而卓尔这样略微不自然的因素落在莫里森眼里无限放大，再放大。他尽可能的想忽略自己心头的不适，但是这种不适不是说忽略就可以忽略的。 以前他也经常这样抱着他在怀里，可是没有一次尔尔是这样僵硬着的，并且对于他的触碰还会有想挪开的痕迹… 难道……后悔了吗？ 后悔选择他。 莫里森对于自己是不是主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他不觉得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主角的缘故。 少年时他没有一刻歇息过，经常一个挥剑的动作要练上万次，在学院时，他也未有一日停歇，仅仅只是用主角两个字，就概括他的全部努力也太可笑了吧。 他自己的确不在意，可是……尔尔呢。他会在意这个吗？他会因为自己不是主角了，而离开他吗？他那个所谓的任务又是什么，和他之前那些亲昵的动作有关系吗？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自己……对他来说，还有价值吗？ 说来可笑，莫里森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惶恐。每个人都会有占有欲，但对于莫里森来说，这是他头一遭体会到这种情绪。 “尔尔……”他尝试开口。 “你那个任务……” 卓尔听到这话瞬间呼吸变缓，几乎是屏息凝神等着莫里森后文，同时心里也在打腹稿，想着是不是就此要分道扬镳了？ 虽然离开了莫里森他还有点舍不得，他做饭那么好吃，懂得那么多生活常识，如果能够和他一起的话，他未来可能会少走很多弯路… 可莫里森并没有质问他，而且略带担忧的… “你那个任务失败的话，会有什么惩罚吗？” “啊？？？？？” 【53】 卓尔没想过他第一个关心的是这个。 其实卓尔对于任务本身也不怎么上心，自从来到这个异世以后，想的最多的并不是任务，而是去哪里玩… 现在莫里森明明知道了自己靠近他是因为任务，但在意却不是任务是什么，或者自己的目的，而是他那个任务如果失败的话，他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都是我的原因才让尔尔失败的，如果一定要有惩罚的话…”他垂下眼帘，语气听上去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就…转移到我的身上吧。”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你，你tm说什么屁话呢？” 不知道是不是卓尔多想了，他总觉得莫里森有点怪怪的，具体哪里又说不太上来，就是感觉他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和莫里森已在离之前的偏僻村落有很远的一处热闹小镇，这里稍微比较让卓尔有兴趣的就是那片花海。 而之所以能够这样的快速，也是因为之前莫里森在这里打过标记点的缘故，故而只要重新连接起来，就可以做到物理意义上的瞬移。 虽然莫里森说这只是最基础的空间魔法，可依旧让卓尔感觉惊讶不已，直呼真的好方便啊！说岂不是可以任意在几个大陆之间来回穿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莫里森对他这样天真的话语笑而不语。 的确很方便，但距离长短和施术者的能力挂钩，一般别说能不能做到横跨大陆的，进行短距离的跳跃也是很难的。 像莫里森这样的在人类中也是很少见的，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甚至精准的搭建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些…尔尔并不需要知道。 【54】 繁华热闹的街头，卓尔的耳边都是陌生的语言，他也好想探出脑袋去看看外面那么热闹的街景。 躲在莫里森宽大外套里的卓尔悄咪咪探出一个小脑袋，打量着面前明显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出一截的建筑以及门口的守卫。 “咱们今天就住这里吗？” “我说随便找个地方住…这里会不会太贵了？” 因为莫里森平时低调， 这给卓尔一个错觉，他觉得他一定很穷。 实际上莫里森并没有他想的那窘迫， 相反，他还挺有钱的。 过去一直做骑士长本身就攒下不少钱，他又不怎么花。就算后面离开的王都，他四处游历期间接过不少委托，日积月累自然累积一笔不小的巨款。 “啊…那怎么办…” 他故意这样问。 “不然…还是住外面吧…” 卓尔认真考虑，反正他之前睡过露天底下，“就是吃饭有点…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山，让不让打猎…啧…对了出门的时候幸好我多带了点吃的…” “其实我也吃不了多少啦…” 卓尔说这话是心虚的，他知道他食量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卓尔在他外套里也并不安分的缘故，小爪爪扒拉他的衣服，让莫里森胸口有些痒痒的，他轻笑出声。 一龙一人似乎都没发现，之前稍微凝固的气氛这会儿又仿佛有些回到之前，就好像半天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但仔细探究，还是能察觉和之前有些微妙不同。 “可我舍不得尔尔吃苦……”：，， 第32章 恶龙与骑士7(捉虫) 【55】 这个异世旅店和卓尔曾经住过不一样。 首先比起一个旅店,它更像一个人来人往的交易所，因为在还没进去之前，卓尔偷偷看到外面一个巨大告示栏上面贴着最近的委托单… 对于这边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他看不懂。 之所以知道那是委托单还是因为之前莫里森和他说过。他有那么一点印象…他说每个稍微繁华一点的城镇都会有冒险家协会,他当时感觉很酷！ 就当卓尔以为是个冒险家协会的交易所时，随着莫里森的走近，躲在衣服里卓尔又闻到一股很明显的浓烈的酒味和不知名食物的香味。 听到醉醺醺的几个男人吹嘘自己曾经的风流过往…来往之间居然还有专门的酒保，感觉一楼的大厅还挺热闹的，感觉又很像一处酒馆。 在卓尔以为它是个酒馆的时候,莫里森又熟练和前台进行了几句短暂的对话，能够听出他们彼此是认识的，并且对方也有预留他的房间。几句话间，莫里森成功取走了一枚钥匙。 而在莫里森和前台对话期间,卓尔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像个偷渡者。 他听着他们询问莫里森上次那个委托怎么样，也听到莫里森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红崖谷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龙。 “我就说嘛……” “那帮东西怎么可能会出深渊…” 虽然看不见那些说话人的脸但是能够听出他们的声音里的一些不屑… 与此同时莫里森不着痕迹的隔着衣服摸了摸他以示安抚，明明可以把尔尔放在其他地方，或者更加妥当的方式也不是没有。 卓尔可能想不到,但是莫里森不一样， 但是他却还是选择了最笨的一个， ——很难讲在这其中，某人没有一点点私心。 【56】 听着吱呀吱呀的木板声，卓尔凭着感觉大概莫里森是上了三楼的位置，随着门板一声清脆的吧嗒声，卓尔不及待从莫里森的衣服里钻出来。 无比新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装潢意外的很复古，是他以前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的，但又比那些布景道具要厚重得多。 墙面上挂着不知名油画,滴答答晃荡的石英钟，厚重独立写字台上备着信封以及静静放置在一边的还有精美的火漆印章。 脚下极为厚实，踩着软乎乎的地毯… 目光再开头还有一个小阳台，能够清晰看到天边将晚未晚的天气，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温柔的撒向大地。 莫里森的某种带着笑意，饶有趣味看着粉色幼龙在柔软大床上四处翻滚，它太有活力了，看到什么小东西都要拿起来仔细端详。 就连看到烛台也太凑很近的拿起来打量… 其中一个茶杯上面镀了一层金边，他问，“这是金子吗？”莫里森摇头，看他略失望的样子，又飞快补充，“你喜欢吗？我有。” 明明之前还恹恹的，听到这话又一下跳好高。 果然…龙都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尔尔也不例外。 【57】 被子应该有在前一天晾晒过，卓尔能够闻到其中暖烘烘的气味，贴着的时候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余温。 就在他从床头到床尾翻滚大概十次时， 门外传来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砰砰砰…” 卓尔反应极为迅速，下意识往被子里一躲。 当然是莫里森去开的门，卓尔只隐隐约约听着外面的谈话声，那个侍应生大概是告知什么事来着，说他们明天以后到多久是某个节日，他们那天不会提供餐饮，届时外面也会有游行队… 莫里森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对于对方说的节日，他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稍微思索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尔尔…出来吧。” 下一秒被子里探出一个粉粉的小脑袋。 “他刚才说什么呀…”卓尔话音未落，目光又落到莫里森手里多了几个类似啤酒瓶一样的玻璃瓶上。 有点像啤酒瓶，但是比他印象中的啤酒瓶要稍微大一些，瓶身比前者胖了一圈，并且也没什么商标之类的。 尔尔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天生就极为旺盛的好奇心，这一点莫里森深有体会，不过这个，可不能给尔尔。“哦…一点清酒，没什么。” 这是莫里森以前的习惯了，他之前习惯用酒精麻痹自己，基本上他到过的冒险协会都会有他的记录，也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为他送上来了。 “刚刚他说什么不能吃东西呀…” 虽然隔得那么有点远，听得不是特别真切，但是卓尔还是听到了一点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一些模糊的字句，什么斋什么日… 【58】 “嗯…这是一种当地传统。” 莫里森坐到卓尔旁边，熟练的抬手将尔尔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能够感觉他稍微僵硬一瞬又恢复正常，莫里森就仿佛没看到它的僵硬一般。 “尔尔，有兴趣吗？” 这个世界因为人员分散，以及每个地区所信奉的宗教不同的关系，导致各个地方的文化差异非常大，除了大家都知道的教堂光明神，也会有信奉邪神的地方。就连教会也是数不胜数的……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有一个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的传统节日，叫斋日，也被称之为戒食日。 顾名思义，也就在这个节日期间不可以进食，哪怕喝水都不行，如果想吃东西，只能赶在天亮前又或者是一整天结束后，而节日当天天亮以后就得滴水不沾。 说什么，这是一种祈福的行为。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是当地人也是极为严格的遵循这个习俗过了几百年。卓尔对这个节日不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想着一件事。 “……” 他明天要整整饿一天了？ 对于曾经饿过好几天，并且还一度饿到啃雪，饿到啃泥土啃青草的卓尔来说，这无疑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本身对挨饿有着深深的阴影，于是苦巴巴垮着一张脸。 挨饿什么的…他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 莫里森不是本地人，对于这种习俗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轻轻的摩挲着尔尔已经比之前坚硬不少的龙角。 “没事的…肯定不会让你挨饿的。” 小家伙顿了顿，似乎想到一个很不错的点子，又不怎么好意思说，他感觉自己这个点子不行。 “咱们能偷偷摸摸躲着吃嘛？” 那个声音有点微弱，这个拥有着如粉宝石般剔透的眼睛的小幼龙似乎知道自己这样会更加容易让骑士心软。“不会被发现吧…” 莫里森根本无法拒绝他。 当天晚上卓尔吃得特别撑，而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底下窃窃私语的讨论说看不出来莫里森食量这样大。 【59】 戒食日当天，他度过了无比充实的一天。 先是打算偷偷摸摸去没人的地方吃点东西的时候，就是那么巧碰见逃出来的公主…嗯也就是最初始版本剧情里那个公主。 这破剧情总是这样离谱… 在剧情里本应该好好待在城堡里被卓尔掳走的公主居然一些bug，没被巨龙掳走。一直都有好好待在王都，因为不满国王安排的未来丈夫人选，公主选择逃婚。 娇生惯养的公主可从没有没吃过这样的苦，弄得狼狈不堪…在陌生的异国他乡还被当地的匪贼打劫。 卓尔当然不认识公主长什么样， 能够认出那是公主，全靠系统的提醒。 因为有个小任务就是救下公主，虽然报酬地锁没多少，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于是卓尔摩拳擦掌准备冲上去吓唬他们。 他现在能够自由控制自己的体态大小，火球攻击也能做得很顺畅，不仅可以控制速度和火力大小，他变大以后爪子可以很轻松抓断粗壮的树干呢。 吓唬吓唬几个人类自然是不成话下的。 如果卓尔再残暴一点，把他们撕碎也是可以的。 可是莫里森却按住他，不让他去，说他去就可以了。但是卓尔怎么可能让他拦住，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实战的机会，自然是不顾阻拦的冲了出去。 心里还想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他妈想抢爷的人头！！” 【60】 即使已经稍微控制了自身大小和音量。 但在卓尔出现时，那几个怂货就已经吓得不行。 粉色幼龙如果只有巴掌那么大，当然很可爱。 但是当这个这个小可爱放大无数倍就不会有人这样觉得了。原本可爱的粉色竖瞳也瞬间变得冰冷，呼吸之间都能引发一阵阵空气中的瓮动，这是绝对的威压。 锋利的利爪都不用多么用力， 就能够轻轻松松将其踩成肉饼。 哪怕卓尔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已足够让其他人类胆寒。这是一种来自本能，一种来自于低等生物对高等生物的打心底里的恐惧。 他们几乎胡乱朝卓尔释放着元素攻击，其中有战士还有法师，各种魔法阵眼花缭乱。卓尔一开始还有点谨慎，结果他小心翼翼的的抬起爪爪轻点一点。 他发誓一点都没用力，只是试探一下。 居然——破了。 “好没意思哦……太弱了吧…” 他还想和他们表演一下自己新自创的攻击手法呢。 那会儿公主也被吓得晕厥过去。没办法卓尔只能让莫里森把人先带回去。顺便也让他处理一下那些尸体，有几个被他不小心踩到了。 “记得哦！千万要把公主带上！！” 最后他还不忘这样嘱咐道。 【61】 那会儿他都没注意到莫里森是什么表情， 一心想着自己今天可真酷啊… 最后公主是救下来了，被安置在和他们同楼层的另外一间房间。在那时候，卓尔突然反应过来，他这算不算“掳走”了公主？ 明明剧情已经面目全非了，居然还掰回去了一点。 ——我可真牛[哔——]啊！！！ 他这样想，尾巴轻轻的摇晃着。 卓尔愉悦的心情当然也逃不过莫里森的眼睛。安顿好那个公主，看到尔尔一个劲围着他问公主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心里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卓尔不知道莫里森的心情，他真的只是好奇嘛。 毕竟他小时候可是经常看安徒生童话的，公主诶！他回忆了一下白天匆匆一面。好像长得是真不错的，金发碧眼，像洋娃娃一样。 他怀着纯粹的欣赏看了一会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里森脸一直臭臭的。 ——难道…更年期了？ 当天晚上，卓尔一点点挪到莫里森身边，打算和他商量商量怎么把公主送回去。 毕竟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外头一直待着也不好，她就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城堡里，总不能卓尔真的按照剧情里一样把她掳回深渊吧。 卓尔刚开了一个头，莫里森低垂眼睑一声不吭，一直等着他把话说完了，才有开口。“哦…” 为了活跃气氛，卓尔主动和他开玩笑，说起自己之前听过的一句名言，听说一位合格的巨龙一生都应该去掳走一位公主，所以他现在也算一条合格的巨龙了！ 他等着莫里森询问为什么或者对这个问题发笑。 可莫里森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眼神晦涩不明。 “哦？” 【62】 总之对于卓尔来说，那天是很充实的。 救下了公主不说，还如愿以偿的去了一趟许愿池，在莫里森的掩护下虔诚许愿。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拜得是谁。 但是管他呢，听说很灵就对了。 而卓尔有什么愿望呢，在几年前那会儿他曾经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模仿里面的白衣道人捏诀，幻想自己能够修仙，学着里面的人喊口号要拯救苍生。 后面又一度沉迷acg文化，又开始整天自己能够穿越异世，总是做一些天马行空的梦，他依旧还是幻想自己能够称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不是那种普通的英雄，是世界已经快要毁灭了，危在旦夕，却只有他才能够拯救的那种，力挽狂澜之下终于救下世界… 多么爽啊，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莫里森不知道尔尔在许什么愿， 但是他自己的确是许了一个，和尔尔有关的。 别说，那一天他可真忙啊… 因为前一天过于忙碌，第二天卓尔打算休息休息，第二天是戒食日结束的第一天，底下几个工会成员一直闹腾得很… 冒险协会自然也会有许多挂名的固定工会，大多数都会选择加入工会，比较多个同伴总会会安全些。像莫里森这样独来独往的算是非常少见的。 【63】 越接近傍晚越能感觉楼下鼎沸的人声，因为第二天要戒食，底下一直到凌晨都还是有吵闹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些跑调得歌声。 以前卓尔在红崖谷的时候可没这么吵， 山里很清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莫里森的心跳。 莫里森非常喜欢那安静的氛围，过去他可以一个人待很久很久，但是卓尔不行，他根本待不住，他喜欢这种吵闹，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想下去和他们一起。 莫里森做整理，手中的羽毛笔沾满墨汁，没有一丝凝滞的开始书写。卓尔一开始还在旁边看着，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但是他看不懂那些文字， 明明好歹也是正儿八经预备役大学生，突然变成一个文盲，也就勉勉强强认识几个字，拼凑起来还是不懂啥意思。看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没再看下去。 如果他能够看懂，应该就能看到其中有布鲁尔的名字，违背了圣骑士守则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莫里森不是一个多么热心肠的人，他只是想给他找点事。 可惜卓尔看不懂，他觉得无聊便开始自己给自己找事做，目光在整个房间打量。 目光不知不觉就移动到了桌上的清酒，莫里森说过那个度数很低，所以他应该也是能喝的吧？ 卓尔上一次喝酒还是和自己的老爸一起在他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喝的。其实他也没喝多少，但醉了整整一天。主要还是因为他见他爸爸喝白的，他不以为然一口闷… 辛辣味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个瓶口是用木塞子堵住的，没手就是有点麻烦，他拿尖尖的牙咬了半天终于咬开，闻到一股好浓郁的清香，有点像青苹果的气味，当中带有那么一丝丝的酸。 尝一点点应该没事吧？ 【64】 而等莫里森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惊觉好像好久没听到那个小家伙喋喋不休的嘤嘤声了。 就一会儿没盯着，小家伙偷偷拿牙齿咬开了瓶盖，大概是喝了一点点… 那并不是什么清酒，是一种蒸馏酒，是以水果为原料，经过发酵、蒸馏、贮藏后酿造而成。虽然闻着会有一点点水果的清香，但本质上还是属于烈酒。 尔尔又因为爪子不是很方便，弄撒了一些在床单上，而他自己好像还是毫无知觉的，身上原本偏粉白的鳞片逐渐有了一点加深的趋势。 看到莫里森在看他以后，尔尔竟然还歪了歪头，似乎正在努力分辨他的位置。歪歪扭扭的朝他的方向奔来，眼看着就要到床边了。 莫里森眼疾手快的打算是接住他，但是尔尔却突然挥动着小翅膀飞了起来，声音也比平时要含糊一点，每个嘤嘤嘤的音节的尾音都拖得很长。 他得意洋洋得很，语气里骄傲和自豪都快满溢出来了，——“傻了吧？爷会飞！！！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飞得歪歪扭扭，时高时低，感觉随时都有坠落得风险。莫里森无奈叹气，把这只幼龙抱下来，哄了半天也没哄好。 ——“等会儿，小爷再给你表演一个别的！” ——“放开我，我还要再飞一会儿……” 尔尔好像对于自己会飞有种很强烈得执念，他一定要他看着，颇有那么一点炫耀的成分。 所幸莫里森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隔音的魔法阵，不然他这样的声音是肯定会被发现的。不过现在更加头疼的不是这个…… 喝醉了的尔尔不仅比平时更加亢奋，也变得比平时还要话痨，一句话要重读好几遍，说些毫无厘头的话。 比如：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上课要迟到了。 【65】 这其实应该算卓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醉酒。 十八岁第一次喝酒喝白酒，但因为喝得太猛，除了辣以外就没了别的感受，也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反正直接断片，一觉醒来就是在医院，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 这次可和之前不一样，这次卓尔没有断片，他自己其实是有意识的，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意识，就是身体不受控制而已。 整个人进入了一个极为玄妙的状态，所有的一切都无限放大，他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以前的事情，一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喝醉的人会一直强调自己没醉，说自己很清醒之类的话。等到了他自己进入那个状态才知道所言非虚，他从来没有记性如此好过， 他清晰记得自己每一个犯蠢的瞬间。 还记得自己不知道怎么了以为自己还在考试，想拿笔写字，但自己的爪爪怎么也拿不起来笔，急死他了，居然还担心着考试成绩不好，他爸妈肯定不会让他玩游戏了。 也记得他说好热，大晚上的莫里森给他洗凉水澡，刚把它放在浴缸里，他又开始说他冷。 然后莫里森抱着他…… 真蠢啊，还有一些他记得不似乎很清楚了，但是他整个晚上都很吵闹应该是确凿的，很聒噪，话特别多。一时之间还忘了自己还是龙的形态，甚至还想着去和莫里森勾肩搭背…… 最后当然是没勾成，毕竟就他那个短短的爪爪，着实是勾不住啊，但是隐约又好像记得莫里森特意低头让他搂了？ 不能再回想了。卓尔打住了回忆，这一觉他自己都能感觉睡得特别沉，不出意外得话现在应该是快下午了吧。 【66】 卓尔本打算再装睡一会儿，先是无意中看到自己之前无比缓慢的进度条突然猛增了一节。不止如此…卓尔的目光往下移，连原来还处于灰色的人形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锁了。 而更加离谱的是他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印记，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和谁结成契约的意思吧？？还是很霸道的几乎类似与奴隶制度的主仆契约。 卓尔觉得无聊的时候点进去看过，再加上系统的解说，他知道自己可以和人类签订契约。 这个签订对他自己来说是百利无一害。 毕竟签订那份主仆契约以后，他对于那个人类就拥有了绝对处置权，因为协议上写并不只是□□，它还包括了灵魂。 卓尔不仅可以决定那位人类仆人的生死，还是随意取用他的生命力。换而言之，只要灵魂不灭，哪怕转世，卓尔依旧对它的人类仆人拥有绝对支配权。 这是多么霸道又不讲理的契约啊！ 而现在系统页面显示他和谁签订了？ 昨天房间里就只有他和莫里森……他还能和谁结成契约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甚至不需要点进去就能知道里面的名字。 操！！！！！肯定是他非要拉着人家签的！ 卓尔这下也顾不得装睡，猛然睁眼正对上莫里森的下巴，看来他昨天又是睡在人家的胸口处的…… “日安……尔尔。” 不知为何，莫里森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被他当了一晚上人肉靠垫的莫里森看上去好像也没怎么睡好，破天荒的眼里有了红血丝，他以前都没有这样的。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得时候，他也没这个样子啊。随着卓尔的打量，很快就又发现了莫里森手腕上缠着一圈浸出点点点猩红的绷带。 莫里森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搞自我伤害的人，一定是因为什么需要用到鲜血。什么需要用到鲜血呢？好巧啊，和卓尔签订主仆契约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需要鲜血。 “…… 卓尔在脑海里叫着系统， [这种东西能够解除吗？] [不能。] 好勒，直接堵死了卓尔欲言又止在嗓子眼的话。 【67】 卓尔和莫里森对视了好一会儿，在莫里森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卓尔开口了，“昨天……我，我好像，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你别在意。” “是吗，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莫里森并没有给卓尔逃避或者转移话题的打算，“昨天尔尔说很高兴……” “是，是吗？” 卓尔看着莫里森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才算松了一口气。其实莫里森也没说错，卓尔不止昨天很高兴，他现在也挺高兴的。 或者用词更加准确一点，不是高兴。是跃跃欲试，对于一个中二病尚未完全治愈，至今还相信奥特曼是真实存在的少年来说。 契约两个字，听上去就逼格满满。 并且和他签订契约的人类，身上某个部位的皮肤还会有图腾，当时看到这里的卓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啊，居然还有纹身，那更加酷了… “就，就……”卓尔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我昨天到底是怎么逼你签的契约啊…另外能给我看看你的纹身吗？” 这话说完，卓尔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 【68】 第一个问题就错了，其实并不是尔尔‘逼’他签订的契约，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其实应该是莫里森哄着尔尔签订的。 喝醉酒的尔尔意外的坦诚，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乖得不得了。这两天总出现各种意外，还都是莫里森并不想看到的。 无论是突然跳出来的布鲁尔，还是不知道在哪里冒出来的邻国公主，他们无疑都在明晃晃的告诉莫里森，卓尔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离开他。 他自己也知道，龙的寿命是漫长的，可是人类的生命确是极为短暂的。很有可能尔尔都还没长大，他就已经死了，或许以后尔尔就会趴在别的什么人怀里撒娇，会亲昵的靠在其他人的胸口睡觉… 太糟心了，这是莫里森并不想看到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们能够绑在一起就好了，他知道人类可以和异族签订一种终生契约，可以延长寿命的同时，灵魂也会被打上独属于对方的烙印。 是啊…要是他们有这么一层联系就好了。 就这样卑劣的人类骑士诱哄了晕乎乎的小幼龙。 因为和尔尔签订了有了灵魂契约的缘故，莫里森除了能够很清楚感觉他和尔尔之间有了一条更加紧密的联系，还有一个附加能力。 他终于也算无障碍听懂了尔尔在说什么。 比如之前的那些他理解的乖巧懂事的话，尔尔那些话真正的意思和他之前理解的几乎背道而驰… 烟粉色的小龙并没有莫里森以为的懂礼貌，那些不过是他自己一个又一个的误会而已。听着对方一句句吐出和他可爱的外观并不怎么吻合的话… 莫里森并不觉得排斥或者反感。 他听一个晚上都没听够，原来你真正想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啊…越听莫里森越能感觉自己胸口那个崭新的图腾印记有开始隐隐感觉灼热，并伴随有悄悄的暗芒。 他在尔尔的期盼中解开自己的领口。 其实的印记的位置稍微有些羞耻的， 在他自己的左胸口，对应着心脏的位置。 而这样的行为很像主人在自己的私有物品上打一个戳。所以…现在他是尔尔的私有物品，他对他也有绝对的处置权，想到这里他居然还有点…高兴？：，， 第33章 恶龙与骑士8 【69】 因为那个上午发生太多事,晚上的时候卓尔依旧看着莫里森下去端吃的，他很想出去玩，便习惯性趴在窗口的时候,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来… 不对啊，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躲着？ 他现在明明已经可以变人类形态了啊！ 然后他怀着激动的心点了点那个按钮， 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效之类的,结果什么都没有。 一阵轻薄的烟雾散开，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一下变高了,同时身上有点凉凉的,其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清晰的钥匙拧动的声音。 是莫里森回来了… 他目光投向卓尔身上后,以极快的速度立马关门,在卓尔问候声都还没吐出来的时候，莫里森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紧紧把他裹住。 哦…原来是他没穿衣服,是感觉有点凉凉的。 因为平时已经习惯龙形态时，自己的鳞片袒露在外面，也习惯了微风直接吹拂在身上的身上微微凉的感觉，导致换成人形以后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迟来的羞耻感让他从脸红到脖子。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耍流氓呢。 场面稍微有那么点尴尬，而卓尔的那些尴尬，在注意到莫里森耳根的通红以后便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明明年纪比自己大那么多,但是他却好像不怎么看自己一样。 难道他的人类形态不好看？卓尔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还好吧，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你怎么都不敢看我啊？” 他直截了当的问。 【68】 其实莫里森看了。 卓尔人类形态的发色是非常浅淡的粉色的，只有发尾的粉色要略微浓重一点,其他的头发在室内看可能会觉得是银白，但是在阳光底下才会发现其中的淡粉。 这一点和他身上的鳞片的颜色是差不多的。 尔尔的头发很长很长，发质极为柔顺，披散而下如上好绸缎般,长度几乎长至脚踝，其中一些发丝因为周围元素力的作用轻微漂浮在空中。 尔尔的瞳色依旧和龙形态时候一样，是深粉色的，晶莹剔透的的一颗粉宝石，睫毛稍微出乎莫里森的意料，是异于常人又是银白色。 而这让他显得极为灵动。 面白如玉，肌如白雪。 只用看一眼，莫里森呼吸一滞。 他之前已经能够想象到尔尔的人类形态一定是极美的，毕竟尔尔就连本身的龙形态也是那么可爱。 可莫里森哪怕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还是会在目光触及的瞬间，心头颤动。 尔尔简直无一处不是完美的，修长白皙的指节，乃至饱满的脚指头都是极完美的形状，微微透着莹莹的粉。 人类形态下的尔尔根本不像什么深渊的巨龙， 反而像传说中的……精灵！！ 尔尔莫约是还不怎么适应现在的状态，听到自己叫他，他还是依旧如以前一样，下意识歪了歪头。 “嗯？怎么啦…” 那是一种天真的、无辜的、惹人怜爱的眼神。 并且他自己好像都没有这种自觉。 【69】 卓尔不知道在莫里森眼里自己是什么样，他的确和莫里森想的那样，不怎么适应现在的状态。毕竟之前当龙的时候，可以随便在这儿趴着，在那儿倒着的。 现在突然变成人还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站了会儿，便感觉有些累。 他习惯性的想蜷缩起来，可是很明显人类的形态根本做不到像他之前那样，团成一个椭圆的小粉团子。 明明在他还是幼龙形态的时候，他一直都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人类形态啊，但等卓尔自己拥有人类形态的时候，他又发现其实人类形态也没有那么好的。 人类形态下卓尔新生的皮肤格外娇嫩，远远没有龙形态下的鳞片厚实，连披着莫里森的外套都会有些…不太舒适，皮肤像是被粗粝的砂纸剐蹭着一样。 再加上之前很长时间没有用双脚走过路，毕竟大部分时候基本上都是被莫里森抱着的，就算剩下的时间他也是靠翅膀飞行的。 现在稍微走两步路，脚有些受不了… 于是身上还披着莫里森的外套的卓尔非常自然朝莫里森展来手臂，就和之前他飞累了一样，习以为常想让莫里森抱他… 伸手的时候的前一秒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等等到莫里森真的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了契约的另外一个用途，他可以随时听到莫里森的……心声？ 莫里森明明没说话， 但卓尔就在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 “…啊…” 终于反应过来了。 靠…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真tm丢人啊… 卓尔轻咳了两声，原本伸出去求抱抱的手不自然的变幻成了伸懒腰的动作，竭力想佯装自己刚才并不是在让莫里森抱他，只是想伸手伸个懒腰而已。 “………” 下一秒，他听到了莫里森的心声。 ——好想抱抱尔尔。 【70】 不过人类形态也不是全都是坏处的，其中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卓尔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玩啦！光这一点就足以抵消之前的所有乌龙和尴尬。 对于莫里森的房间图片多了一个漂亮少年，魔仙协会的其他人当然也是能够看出来的，也不知道莫里森怎么和他们解释的由来，他们好像默认他是精灵诶。 卓尔对人类的目光可是很敏锐的，其中有谁在看他，他就算埋着头也是可以感知到的，如果那些视线能够具现化的话，他估计都要成一个筛子了。 之前被安置好的公主已经被一队士兵带走了。 在被带走之前，她居然还挣脱开他们，直直走向看热闹的卓尔，她再一次和卓尔说想要留下来，卓尔并再一次重复了之前对她的回答。 可能是因为家里他老爸和他老妈的相处模式让他对女性多了几分耐心，他温声劝着她应该回到她的世界里，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适合她，很危险的。 “…那…那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卓尔再一次拒绝了。 公主会喜欢他是一件超出卓尔预料的事情。 在他以人类形态在第一次在大厅用餐，他听到许多窃窃私语讨论着他是谁，哪怕巨大兜帽把他脸遮挡得七七八八，但看美人并不只是看脸的。 光从通身的气质，莹白的手腕，都能看出他绝对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少年，而那时他穿着的衣服是莫里森亲手为他做的。 据说总产量极为稀少，并且采摘的条件也非常的苛刻，是一种极为昂贵的布料。这种布料备受著名的特点除了它真的很柔软以外，还有它真的很昂贵。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卓尔的新生的娇嫩皮肤感觉到被剐蹭的。 卓尔一开始还不知道它的价值，只一味吐槽着自己突然成了豌豆公主，在后面一次无意中知道它价格以后，惊讶了半天， “原来…你…还挺有钱的？” 莫里森没承认，“一点点。” 总之肯定不能让尔尔被粗糙的布料磨红皮肤呀。 等卓尔用完餐上楼时，迎面撞上了似乎刚想下去找他的公主，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公主裙，明显有做过精心的打扮，一眼对上卓尔的眼睛。 “我能和您聊聊吗？” 那是公主第一次向卓尔搭话。 她一眼就认出卓尔不是什么精灵，他是那天那个巨龙，也知道是卓尔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她说卓尔和她之前认知里的巨龙都不一样，觉得他很好…最后两颊泛红的问他能不能带走她… 卓尔：…… 什么鬼，本来应该喜欢上原主角的公主怎么突然向恶龙示好？？他当时也没拒绝得很直接，当时也的确太惊讶了。 而这个异世的女生似乎要更加大胆些… 他们还没聊几句，从房间里出来的莫里森脸色不是特别好的拉走了卓尔。他对公主说，接她的士兵即将在两日后抵达… 【71】 卓尔的天赋技能觉醒的非常突然，其实早已经觉醒了，但是卓尔没怎么注意罢了。不是他梦寐以求的攻击技能，是一点也不酷的治愈系。 压根一点都不想当奶妈的卓尔有一颗想当输出的心，知道自己的天赋技能是治愈以后，沮丧了许久。他的情绪极为外露，根本就不会掩饰。 一直到莫里森说治愈系才是最稀有的，卓尔才勉强有一点接受自己的技能。接受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术法命一个名字。 其实卓尔明明可以直接释放，但是他还是感觉要他先吟唱一下咒语才显得他比较厉害。包括他自己的很多攻击，他也给取了很多朗朗上口的名字。 第一个治疗对象就是当时被吓晕厥过去的公主。 在公主不依不舍的被士兵带走后没几天，卓尔把也逛遍了周围好玩的地方。开始和莫里森去往下一个地方，一个叫什么风之城的地方！ 这并不是他们最开始定下的路线。 他已经在新剧本里见过自己以后回去哪里，会做什么，他不愿意按着那个来，非要反着来，按照之前新剧本里遗漏的地方一个个来。 莫里森也依着他。 一路上因为卓尔的容貌和他天真的行事作风，不知道生出了多少事端，而他自己又对这个世界知道不多。基本上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这也让莫里森时时刻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守在卓尔身边。很多事情，只要能够悄悄解决的，人类骑士会自己悄悄的处理，并不会让天真的幼龙知道。 而卓尔心也是真的大，他似乎压根就没想过居然还有人能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而也对于自己身上的不同寻常的地方丝毫未加掩饰。 【72】 他们一路行至惊险山谷，碧绿幽深的湖泊，风格迥异的百年前遗址，那些是莫里森以前去过的，甚至还觉得平平无奇的地方。 可这一次重新再踏足，仅仅是因为旁边多了一个尔尔而已，那些他觉得没什么特点的景色又变得生动。 在一片广袤的草原里奔跑，笑声传的好远好远。莫里森跟在身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卓尔吸引，少年好像本该就是这样，放肆的大笑，心思和眼睛一样澄澈。 他为他编制的头发又散了，莫里森耐心的为他重新编好。其实他本人对于编头发这事没多少心得，以前也根本不会，不过不学的东西他可以学嘛。 再加上他悟性本来就不差，学会几种基础的辫形以后还能够自己举一反三的设计出更多的不一样的造型。他顺手在发丝之间点缀几朵花。 “还没好呀！！！” 心急的尔尔只是在原地坐了会儿又开始催促。 “快了…” 坐在他面前的尔尔哼着歌，曲调略微有些陌生，是莫里森以前没听过的，倒是曲风倒是欢快得很，歌词也非常的朗朗上口： [传说有个魔仙堡～有个女王不得了～ 每个魔仙得她指导～都盼望世界更美好～ 变大变小真奇妙～一个咒语一个符号～] 尔尔还拥有着无穷的旺盛好奇心， 可以为了一朵传说中的花，攀爬很久的山， 可以为了看一次日出，一整夜不睡觉。 虽然中途也遇到一些阴魂不散的人。 虽然莫里森隐匿行踪的手段很强，但是就算他再能隐藏他们一路上制造的痕迹，也抵不过一个太过于招摇的同行者。 所行之处基本上都能留下一两件故事。 【73】 布鲁尔的跟踪最先发现的当然是莫里森。 他当然也没死，和邪神做了交易的人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运，他会遭到反噬，会无时无刻忍受着蚀骨的剧痛，大抵也是因为这样，他看起来比之前瘦了许多。 这让他更像一个从暗黑处爬出来的恶鬼。 眼睛死死盯着卓尔，卓尔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当然不可能毫无知觉。并且他因为接触得人类多了以后，他逐渐能够分清楚那些目光中隐藏的东西。 是□□裸的恶意还是惊艳，又或者探究。 布鲁尔的视线依旧和之前一样让他感觉不适，里头带着一股湿乎乎的黏腻欲望，感觉像全身上下被他舔舐过…其他人目光就算有不友好的但也没他这样变态。 他仿佛有个什么大病一样，上次他伪装成需要帮助的老婆婆，这次又伪装成受伤的落魄青年。 那位瘦骨嶙嶙的青年脸上有不少雀斑，棕色的头发干枯分叉，一眼就营养不良，说话声音也有些畏畏缩缩，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 如果忽略他的目光的话。 看着这非常眼熟的一幕，卓尔轻微皱眉。 “……唉，莫里森，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作品里的反派总是这么让人恶心了…” 莫里森抬手为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能够很明显看出他想去单独解决。 可是卓尔并不觉得这只是莫里森的事情，本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从四处游玩更加深厚了些，再加上契约的关系，卓尔把莫里森当做自己人，也就是自己的——小弟。 他作为大哥护着一点自己的小弟也是很正常。 加上一次实战，他对自己的能力异常膨胀自信，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对上那个变态。 【74】 实际上卓尔这样想也没有错，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上，哪怕卓尔没什么技巧性，他单纯的依靠体型和自身的力气，目前也没有任何人类可以和他抗衡。 哪怕他目前还没成年，但对上人类，已经绰绰有余。他的牙齿利爪并不是摆设，甚至一些低级的法阵穿不透他的鳞片，都不能让卓尔感觉一点点疼痛。 不过也不是没这种可能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倘若有谁真的用心针对他设置陷阱进行捕捉，锻造属性相克的利剑，也不是没可能伤害他，不过那种几率很小。 卓尔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发挥，甚至特意找了一处较为空旷之地，摩拳擦掌想要报复回去。可他还是低估了布鲁尔的变态程度。 他根本不需要卓尔想着法怎么引他，他完全自觉的跟在卓尔身后。能够看出布鲁尔是真的很喜欢卓尔的龙形态呀…… 那个目光灼热得… 当卓尔的利爪踩在布鲁尔身上时，甚至清晰听到了一声声清脆的声响，又像是什么骨头折断的声音，很明确，他的骨头都断了。 可是再一看布鲁尔居然面色潮红，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不仅如此，唇边甚至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目光痴迷般看着他，手轻轻摩挲粉色巨龙的鳞片…… 那样小心，仿佛触摸着极为珍爱之物。 布鲁尔全程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动作，如果卓尔没有听错的话…他甚至还希望他再来… 这让卓尔莫名有种无比憋屈的感觉，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以为他在攻击对方，以为在伤害，实际上对方却认为他居然乐在其中… 这让他继续也不是，停下也不是。 更恶心的是……他还死不了。 最后还是莫里森处理的，同样是疼痛，对于卓尔上爪，他一脸享受，但换成了莫里森，他的目光又变得非常厌恶。 “真可惜呀…我并不想让你脏了尔尔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了。布鲁尔的确可以恢复身上的伤，但是它的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莫里森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期更长。 好憋屈啊… 【75】 在等待莫里森的时候，卓尔自己乱窜了一会儿，也没变回人形，保持着他原本的大小，其实这样的状态才是他最舒适的，是他变小或者人形都没有的惬意。 莫里森对卓尔的声音分辨的比较清楚，尔尔心情烦躁时和心情愉悦时发出的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而此刻他明显就心情不是很好。 整个山涧都是嗡嗡的声音，山间的小动物被惊得跑来跑去，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对于卓尔来说他这只是喊一喊发泄发泄…能够听到回应是他所料未及的。 回应的声音很远，又不远，隐隐约约就像在耳边。声音和他不太一样，但是卓尔却能很清晰的明白他们的意思，也能够感知到自己和他们存在着某种联系。 系统告诉卓尔，这是他的同族在回应他。 自从知道自己是出自于深渊，卓尔自然了解过关深渊的知识，虽然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但卓尔看过那里的地图，比两个人族的所有领图加起来还要大。 只是气候稍微有些恶劣，部分地区是极寒之地，部分地区又赤热非常。对于人类来说肯定是地狱，对于深渊的巨龙来说，却是极为舒适的居住环境。 地盘是人类的几倍，但数量却还没有人类的万分之一多。数量少，特别是纯血，少之又少。之所以还没有灭绝，不过因为他们的寿命都很长。 几百上千年都是很常见的。 也因为数量少，巨龙彼此之间还是比较团结的，他们有很独特的心灵感应，哪怕相隔很远也能听到同族的声音，并且还能从声音中感知到这位同族的是否成年。 这也就是卓尔那时候听到的。 他听清了那些同族在问他什么，他们的声音很杂乱，也很急切的关心他怎么了，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问他人类有没有伤害他…还有些…大部分都是关心… 哎哟，还挺团结友爱的，没想到巨龙都这么友好啊。那种好像只要他说他被欺负了，他们立马就能过来给他找场子一样。 但卓尔的这种想法很明显是错误的，深渊的巨龙都是冷血动物，对于其他人，他们根本一眼都懒得看，根本不值得引起他们的注意。 【76】 在卓尔并不知道的深渊，几个成年的巨龙从沉睡中醒来，因为寿命漫长，睡个几十年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家常便饭，外界的声音很少能够让他们睁眼。 可是这次不同…居然听到了幼龙崽的声音… 深渊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诞生过新的幼龙，所以在第一次听到幼龙声音的时候，一个个直接从沉睡中醒来，感知到位置居然在人族那边的时候… 一时之间，最先听到卓尔声音的巨龙，甚至都以为自己感知错了，但是他又知道不太可能，是幼龙崽的嘤嘤声。 幼龙可是很宝贵的，深渊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诞生过新的龙崽，如果不是寿命足够漫长，就按照这个繁衍速度，估计他们早就灭绝了。 并且听着声音还是对方似乎还没成年。 不知道幼崽是在哪里破壳的，也不知道过去经历了什么，没有成年龙教导，说不定这个流落在外的小龙崽根本都会不会和他们沟通。 他们慎重又慎重，先尝试和龙崽发去了问候。 小龙崽一开始还没有理他们… 几条巨龙围在一起商量着，庞大的体型几乎遮天蔽日，他们平时很少有这样聚集的时候，毕竟大部分时候他们各自待在巢穴里，并不热衷于社交。 除非是真的出了什么比较紧急的大事… 卓尔之前还因为自己能够变大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实际上他那点体型在真正的成年巨龙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甚至都能够称得上非常娇小… 以及成年的巨龙彼此之间交谈也并不是卓尔那样也只有幼年的龙叫声才会是嘤嘤嘤的，他因为没有被教过，才只会发出那么几个简单的音节。 ——是不是吓到他了… ——还是他不知道怎么回… ——听声音感觉好小…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卓尔慢吞吞的回复终于来了， ——啊…你们…好啊？：，， 第34章 恶龙与骑士9(捉虫) 【76】 卓尔没有千里眼,自然不知道遥远的深渊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只认为自己只是和自己的同族友好交谈了几句而已。在交谈完以后，他彻底把这事抛之脑后。 开始愉愉快快和莫里森四处游玩，除了人族以外的地方他都想去看看，第一个选择的就是矮人族,他们因为和其他种族经常有贸易往来的关系,位置比较好找。 比起和人类离得最近却有仇的兽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精灵,根本找不到入口并且极度看不起人类的深渊巨龙，矮人真的算所有异族中最好接近,也是最友善的一个。 他们甚至有一个专门的贸易城区… 越是靠近矮人领地外援,能看到许多人类商人的影子,包括其他异族也能看到，简直热闹得不得了…就是一点,那些毛绒绒的兽人看起来很凶。 莫里森曾经来过几次，所以对那里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于是便自发充当起导游,带着卓尔四处闲逛。卓尔也非常的新奇呀。 他来这个异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那么多的生物。之前一直都是他抬头仰视别人，这回终于感受到了低头俯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卓尔莫名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暗爽？ 虽然矮人和卓尔想象的有那么一点的出入，个头的确和他之前预料的那样矮。但他们大部分都是成年人，胖乎乎的还有胡子，就算是小孩子五官比例也有点怪怪的,这个和自己想象中的可爱一点都不搭边。 不过这种想法他也只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 【77】 “这儿感觉真不错啊…” 卓尔半蹲下和一个叫melva的矮人讲话，看着那个对方扛着一把比他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长刀。卓尔还好心想着去帮对方拿，但那个拿刀的矮人看上去不怎么愿意。 莫里森叹气，他告诉卓尔,一个合格的锻造师是不可能让武器还没出单之前离开自己的手的，并且虽然矮人看起来个头很矮，但他们的力气并不小。 卓尔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他专心致志地看着melva是如何锻造那柄长刀，明明看上去手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和卓尔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可经矮人锻造的武器在市场上价格都会比普通的要高上一些。 他自己也稍微了解一点点过程，看着矮人锻造师如何将刀烧的通红，又如何一下一下的用大铁锤敲打着。 等那柄长刀上的红色稍微退却，又要再次将它放入熔炉重新加热，再一次重复着敲打的步骤。看起来非常的枯燥，听莫里森说这个步骤要重复成千上万次。 他离着还有些距离，都能感觉到熔炉里炽热温度，光站一会儿都感觉很热，但离得最近的melva却完全不受影响，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脸上，一滴滴汗液滚落却根本没空擦拭，手下依旧稳稳当当的进行的锻造工作。 “真不容易呀…” 这里随处都能看到一个一个挨着挨着，极为密集急的锻造屋。而他们住的地方在另外一边，最开始那个给他们带路的melva在前面走着。 他和莫里森一看就是认识的，卓尔也通过他们的对话猜出大概以前莫里森救过他们中的谁，知道以前莫里森还在这里短暂的住过一段时间呢。 说到这里那个带路的melva还特意说了一句连卓尔也听不太懂的话，说莫里森看着比之前状态好些了，并且身上也没有再有那种浓重的酒精味。 还问莫里森还记不记得之前他和他说过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挤眉弄眼的，好像那是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暗语一样，莫里森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你说嘛…” 本来好奇心就非常旺盛的卓尔更加好奇的，更是围着莫里森，一声叠一声的问着，平常对他总顺着他的莫里森这回没说什么，他揉了揉卓尔的头。 “下次吧，等下次再告诉尔尔。” 【78】 矮人族的小矮人们对卓尔非常热情。 当然也不是只对卓尔，他们对来往这里的异族游客或者说客人都非常的热情。这让卓尔不禁联想以前他去那种大型超市时，里面的营业员好像也是这样的热情。 矮人族的环境不错，因为是平原地区，所以气候也比较适宜，不冷不热。他们除了锻造之外，也开了许多其他的店铺，几乎满足绝大部分需求，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卓尔依旧和往常一样起床，眯着眼睛慢吞吞的洗脸，也依旧和前几天一样听到门口早已经起来收拾妥善的莫里森。 他也一如之前一样为他梳理着睡了一夜而乱糟糟的头发，莫里森的编发技术是卓尔看着增长的。 以前他还没有这么手巧的时候，就只能编一到两个发型，后面慢慢的莫里森能够编的造型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样急性子坐不住的卓尔非常的高兴。 因为这边地方的差异，大多数时候，当地的很多所谓的美食其实都不符合卓尔的胃口。记得有一次当地的习俗是吃烤熟的水果，当时其他人都吃的很香，就只有卓尔皱着眉，无法理解。水果不应该是生吃的吗？为什么要烤！ 所以卓尔这一路以来大部分时候都是莫里森在下厨为他做饭。他了解卓尔，更了解卓尔的口味。 和他在一起，他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无论什么他总能提前想到，并且他从来没有对卓尔做过任何越举的动作，正是因为这样的举动，也让最开始知道上周目剧情的卓尔彻底放下了戒备。 “莫里森……” 那会儿卓尔的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颤动，天暗了好几个度。突如其来的变故转移了卓尔的注意力，一时连自己后半句想说什么都忘了。 从窗户可以看到原本明媚的蓝天突然乌云密布，就仿佛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卓尔一时也有些懵，下意识和莫里森对视，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地震了还是日食了？ 那一瞬间卓尔心里如是想到。 【77】 但很快卓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又听到了熟悉的耳边隐隐约约的声音，那是之前的同族？ 这次听到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一点。 那个浑厚的声音掩不住的喜悦，他说来接他了，并且非常自豪的说，他还是打败了其他几个巨龙，才终于争夺了这次来接他的机会。 最后他说——孩子我来接你了。 卓尔：？？？？？？ 如果疑问可以具现化的话，那么在那一刻，卓尔的头顶一定是满头问号，问号多到能把整个房间都淹没。 从卓尔第一次和他们对话以后，时不时也还是会有不同的声音和他交流，也提出过想来接他的想法。卓尔也很委婉的拒绝了，对方也答应的非常好。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卓尔就想着随便当个网友一样聊着也挺好的。卓尔自认为他们的交流非常的愉快。并且和同族交流之后，他又多学了几个词汇… 他也的确有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去深渊玩玩的。但这话是一个客套话而已啊。 卓尔以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共识，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共识。 来就来吧，还搞那么大阵仗，他们那么大的动静，让外头的人惊慌不已，不知道的以为世界末日了。 卓尔：…………好无语哦。 【78】 但是无论怎么懵逼，卓尔还是要出去面对的。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同族来找他了。 这次安抚的人又换成了卓尔，他让莫里森在房间里等着，快速的和他解释了目前发生的情况，大概就是他的亲属来接他了… 卓尔说他会很快解决的，让他在原地等着。 但就如之前莫里森让卓尔在原地等着，卓尔并没有等一样，这次莫里森也没有。也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有和巨龙对上的勇气。 卓尔在矮人族住的是一个很像筒子楼的结构，房屋的材质是木头做的，并不怎么牢固。他刚走出去，抬头就看到不远的天际边盘旋着一条……漆黑色的巨龙。 其他不明所以的矮人族和其他异族，有吓的瑟瑟发抖的，也有当即立刻跪倒在地上的膜拜的，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卓尔之前刚刚长大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体型庞大，现在见到真正的成年巨龙才清楚，他的庞大只是和人类对比起来显得大而已。 而真正和同族的成年巨龙在一起， 他在他们面前…也挺小的。 同属于龙族的特殊感应让卓尔哪怕没说话， 但那条黑色的巨龙也能感知到他的准确位置。 【79】 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足够被记录在历史上。 深渊的巨龙本来就很少外出，于是这片大陆上其他的生物对他们的记录和了解并不多。市面上流传的那个龙族秘史和深渊档案大多数都带着极为玄幻的色彩。 很多时候巨龙族的形象并不是真实的，而是经历了人类自己的添油加醋和幻想后的产物，扭曲又失真。 久而久之，很多人类乃至其他种族的都已经忘记真正的巨龙是什么样子。而那一天，他们看到了。 之前一直听说他们身躯庞大， 但并不知道具体庞大到什么地步， 是像城墙那么高吗？还是像瞭望塔那样高？ 他们用他们仅限的认知和贫瘠的想象力幻想着关于巨龙的一切，但是实际上真正见到的瞬间，才知道之前那些关于巨龙的头头是道的猜测到底多么地离谱。 天际边的巨龙仅仅只是一个尾巴就可以遮蔽天空，所有一切在他们都显得格外渺小，当时有不少亲历者在过后都不约而同的铭记着一个时刻。 浑身漆黑的巨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时非常焦躁的摆动尾巴，发出他们听不懂的沉吟，只是轻轻甩下尾巴，狂风骤起…不少房屋都被吹到空中。 因为都在自顾不暇，因此也没人具体看到另外一条要小一些的粉色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是突然出现的，而那条黑色的巨龙很明显就是在找它。 那条的粉色的幼龙直直的朝黑龙飞过去，完全就是朝着对方的头撞去，两龙就这样在空中碰了一下头，对于龙族的语言他们听不懂，但是能够听出粉一点的那个小龙的声音要略稚嫩些。 至于为什么开头要来早点一下，也有人给出了这么一个猜测，这大概是深渊巨龙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吧。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彻底打破了之前关于巨龙族的一条传闻，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巨龙只有黑色，白色，红色。在那天以后又新加了一个——粉色。 【80】 昨晚如果能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一定会极力反对。因为他们最开始相触碰，并不是在打招呼。 是卓尔不自量力，想去撞那条黑龙。 在他以及看来这是一种挑衅，但是在对方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非常欣慰的告诉卓尔，说要玩闹的话，等回去再陪他玩。 对方居然把那当做是一次小孩子的撒娇。 无论是力量还是体型，他都远远不是那条黑龙的对手，他拼尽全力想撞一下，在黑龙来看就像挠痒痒一样，甚至还略带欣喜的夸赞他。 卓尔就这样被带回了深渊，像个叛逆的熊孩子被家长领回家一样，走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往回看。 不知道莫里森的伤怎么样了，一个人类能够在巨龙的视线里毫不退缩的坚持，说实话这也引起了那个黑龙的注意。明明轻轻的吹口气就可以把他拍得老远的黑龙 即使已经失去意识， 但仍旧保持本能的想要保护住卓尔。 其实看在那个人类身上有小龙崽一点气息的份上，黑龙是生气的，他骨子里对人类就有偏见，更别说现在这个卑贱的人类竟然哄骗了他们的小龙崽。 能够抗住第一下他还是挺惊讶的，最后隐隐感觉他手上那把剑材质有些不同寻常，仔细一看更加勃然大怒，上头有龙骨的气息。 一个人类对上暴怒的巨龙是完全没有一点点胜算的，也就因为这样才有了卓尔去撞黑龙的那个动作。 【81】 深渊没有白天，只有永恒的黑夜，刚到这边的时候，卓尔还被天空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吸引，它们比卓尔之前见过的星星都要清晰和闪亮，仿佛触手可及。 第二天没有等到天亮，第三天也没有… 这很像他之前听过的北极圈出现的那种极夜现象。 日子非常的枯燥，非常烦闷。 而且深渊里巨龙龙的数量也比他想象中要少得多… “唉………” 这是卓尔第389次叹气。 好烦啊…… 他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巢穴，里面堆满了足以把卓尔闪瞎眼的金银珠宝，各种之前都只是听说的，又或者根本听都没听过说的稀奇物件… 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多的，是从卓尔到了之后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成年巨龙来到他的巢穴，献宝似的把东西给他，就这么，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看来龙真的很喜欢宝藏啊… 因此才会以为送他宝藏会让他高兴… 卓尔已经好久没见过太阳，感受阳光的温度了，最开始看着非常漂亮的星空，看久了以后觉得也就那样。 不过…卓尔苦中作乐的想，这也算实现了一个小梦想吧。他能够躺在金子堆堆里睡觉。每天一睁眼到处都是亮闪闪、金灿灿的金子… 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 卓尔努力分辨了下上面的印记， 好家伙，上个世纪的都有。 不止如此，还有很多很多让他很惊讶的。各种金子做的。漂亮饰品。 【82】 他们对卓尔真的非常的好，只要卓尔说想要什么，他们立刻就会为他找来，卓尔的食物也基本上不用他操心，每天一大堆，他都吃不完。 就连卓尔的巢穴也是他们布置的。 因为不屑于变成人类的模样，他们对于自己的本体非常的自豪，虽然知道是这样，但看着他们一趟一趟的用尾巴卷着柔软的绸缎卷往他的巢穴拖动的时候… 卓尔还是忍不住笑了。 虽然叫巢穴，但也并不简陋，整体还是很舒适的，甚至地面上还很温暖。并且卓尔不高兴想和他们打架，那几个成年巨龙也是非常乐意奉陪的。 他生气，他们觉得他在撒娇。 一口一个小龙崽叫着… 卓尔只觉得自己莫名像多了几个爹。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卓尔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拿尾巴拍打地面表达自己的生气，咬合力也比之前大了许多，不过多咬了几次以后，他就不咬了。 主要是他们那帮家伙的鳞片也太硬了，他完全咬不穿不说，感觉都给他牙齿磕伤了，不仅没有解气，反而越咬越气。 见小龙崽闷闷不乐，最开始去接他的那个黑龙主动把尾巴尖递到卓尔面前。众所周知，尾巴尖上面的鳞片要稍微少一点点，也没那么硌嘴。 面对送上来的尾巴，不咬白不咬。 卓尔张嘴就是一口，这次倒是咬破了鳞片，但是黑龙好像还是最开始那个样子，默默的注视着他，原本凶戾的竖瞳的满满都是柔情。 从那天以后，卓尔看着自己面前的好几个尾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见小龙崽沉默，他们又贴心的询问，问他想咬哪一根？ 靠啊！！！他们居然以为他在磨牙吗？ “…………” 【83】 他们对卓尔真的很好，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就一定会答应，就是有一点除外，其他都可以，唯独这一条不行，完全是没有商量的那种。 那就是——不可以再回到人类的领地。 其中一条赤红巨龙名字叫ayaz，音译过来就是阿亚兹，他就不止一次的在卓尔面前说人类的坏话，不止是看上去很讨厌人类，是完完全全的厌恶人类。 卓尔试探的问，是因为讨厌人类，所以不让他去他们的领地吗。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说话，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一样。 这样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卓尔更加好奇了。 但是无论他怎么问，他们就是不告诉他。 感觉到那个白龙气息逐渐远去以后。卓尔才再一次和之前一样感知了一下莫里森的状态。因为契约的关系，他清晰感知到莫里酸的状态很差，非常差。 他可能还没有醒，呼吸有些微弱… 这让他更加着急了… 不时利用契约的命令功能和他对话。 ——别死啊，你可是主角诶… ——快醒醒！！ 不知道卓尔叫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才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应。是莫里森的声音，轻轻的叫他尔尔。 本来在沉睡的卓尔立马睁眼，那会儿他正把脑袋枕在自己的爪爪上，打算睡一会儿，听到那么微弱的声音 他以为莫里森醒了，又重新和他对话，可是无论卓尔说什么，莫里森好像就只会说那两个字，翻来覆去就是那两个字。 这时候，卓尔却发现他其实没有醒。 就连叫卓尔的名字也只是一种本能… 和他对话的时候，卓尔时不时还得偷偷摸摸的看看周围，这种生怕被发现的心惊胆战一时有点让卓尔想起之前他偷偷背着家长玩游戏的心情。 但其实并不怎么符合的，这幅画面更加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正在背着家长和家长不允许在一起的小男朋友偷偷早恋… 可惜卓尔之前没有早恋过， 所以完全都没想到过这一层。 不能再说了，他已经听到外头叫他的声音了。 巨龙的食量非常惊人，他们吃的多，每次给卓尔准备的食物当然也多…之前和莫里森对比起来他还觉得自己是个大胃王，现在和真正的成年巨龙比起来， 这哪里才到哪里… “诶……来了来了…” 【84】 就这么度过了半个月后，卓尔决定偷偷溜出去。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幼崽，稍微还是有点脑子的。 在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他们都不会让他出去以后。卓尔也就不再提及想要回去的事情。他想着和他们打好关系，剩下的…再慢慢的徐徐图之。 但是在这之前，那些黑龙白龙红龙似乎对他保持着极大的兴趣。甚至于…在他睡着以后，他们偷偷在旁边看他睡觉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卓尔也曾经尝试揣测他们的心思。 毕竟深渊里上千年都没有出现过新的幼崽了，所以才会在看到一个新的幼崽时出现时如此激动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说白了还是因为稀缺，再加上自己一开始因为生气不怎么搭理的缘故… 如果他反其道而行之，天天去主动找他们呢？ 会不会他主动的天天烦着他们以后，他们就会觉得觉得其实小龙崽也没那么可爱，会觉得他烦，然后就不会再这样看他看的那么紧…… 他也能够找到时机偷偷溜出去？？ 而为了执行这个计划，卓尔做了许多准备。 他先是一改往日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态度，主动去他们的巢穴找那些巨龙玩。他们的态度……最开始当然是惊讶的呀！但是小龙崽能够主动来找他们，当然高兴。 卓尔如果有心真的想哄谁，肯定是能哄好的。 他嘴巴又甜又会看脸色，本来深渊的那些龙就对卓尔非常喜欢，在他嘤嘤嘤的撒娇之下更加喜欢他了。 虽然他们很讨厌人类， 但是能接受让人形态的卓尔骑在他们身上玩… 卓尔玩了几次觉得这种游戏还挺好玩的。 特别是风呼呼在脸上吹着的感觉特爽，既能够感受一种莫名的畅快，而且还不用自己费力挥动翅膀，全露天观景台啊… 于是破天荒主动缠着他们多来了几次…本来非常喜欢小龙崽，他说什么都会答应，更别说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们自然不会不满足。 小龙崽能这样亲近他们是件高兴的事。 中途怕他掉下去，身下黑色巨龙还飞得特别特别的慢。带着小龙崽去深渊的最深处，深渊虽然大部分地区都是极夜，但也正因如此也会诞生许多在外面看不到的景观。 在这样的友好的氛围里，卓尔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他们大部分的信息，包括各自的年龄，各自的名字各自的喜好之类的等等等等。 知道最开始去找他那个黑龙叫urian，音译过来就是尤里安，也知道了当时他们商量着由去接他的时候，那些龙都挺想去的，然后为此还打了一架…… 尤里安是胜者，也就是去接卓尔之前他应该是刚经过一场混战，但是他仍旧是精神满满的去接他，然后一见面他就给他一个撞击… ——好热情的小龙崽！ 当时的尤里安这样想着。 并且卓尔也知道他们中最小的一条龙也一千三百多岁了，也难怪，破壳不到一载的卓尔在他们眼里的确还是一只需要呵护的小龙崽…… 不管他怎么攻击他们， 也自然会被当成小孩子的玩闹。 也难怪…总是用一种慈祥的眼神看着他。就连他多吃一点东西都会连声夸赞他… 平时和他打闹都要控制一点点力道， 就怕一不小心给小龙崽弄伤了。 卓尔就用这样的方式经常让他们带他去外缘， 一次一次的摸清了全部的路线。 【85】 最后的最后费了许许多多的功夫， 卓尔终于重新回到人类的地盘。 可是仅仅只是三个多月不见，他便有些认不太出来外面的景象，明明记得离开时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虽然也有许多不怎么好的阴暗面，阶级矛盾非常的严重，但是至少…至少表面上还是一片祥和。原本非常繁华的城镇居然在大白天空无一人。 本该是盛夏的天，天空中却飘着雪花。 零零星星在路上的人表情麻木， 于是卓尔随便拉过一个人询问发生了什么。 得到的答案让他彻底呆住了。 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深渊的那些龙不让他回人类这里。明明在之前的交谈中他们也并没有多限制他的行为，那次的确有点反常了。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之所以那一次会那么急急忙忙的来接他回深渊。也是因为他们提前知道人类所在的那片大陆即将引来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 当然不能看着自家宝贵的小龙崽 一无所知的在那里等待灭亡…：，， 第35章 恶龙与骑士(第二单元完) 【86】 莫里森是一个星期后醒的。 在这之前也有通医理的说他肯定活不下去,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要做那样的蠢事，身上的骨头粉碎，几乎毫无生气,这样的状态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可莫里森还是醒了, 这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照顾莫里森的那个矮人melva告诉他,他昏迷着叫了好几次卓尔的名字，那时候就感觉莫里森应该快醒了,毕竟能够发出声音，本来就是一种苏醒的前兆。 因为黑龙事件让矮人族这边损失极为惨重,或许那个黑龙并没有想要毁坏他们建筑的打算或者意思,但是他的身躯庞大，仅仅只是转身也足够让许多房屋倒塌… 并且当时还有许多其他异族也在，而这件事也迅速像长着翅膀一样的飞快流传开来。他们七嘴八舌的揣测着那个黑龙的目的，讨论着那个小粉龙的由来,以及他的身世。 因为有人说见过他的人类形态， 卓尔的人类形态本就格外出挑,通身的气质空灵,不染尘埃。再加上有一张过目难忘的脸，只要见过他的人,哪怕仅仅只是和他擦肩而过，都一定不会对他没印象。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讲他们曾经和卓尔的“偶遇”，那些小故事里有故意博人眼球的，也有真实的,纷纷杂杂。而被卷入漩涡之中的还有莫里森。 最开始几天都是这种讨论的热潮,变故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到底是在第六天的傍晚呢，还是在第七天的凌晨呢？ 总之,第一个全身溃烂的病人是在第七天凌晨出现在大众视野，并在第二天的傍晚死掉的。 病发的速度非常快，一般的疾病都有潜伏期，但它似乎没有，不知道传染源，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越来越多人倒下。 仅仅过去三天天， 各地死亡人数直线飙升至五万人。 没有规律，什么都没有。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都纷纷不敢出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有人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以最严重的城市为圆心逐渐向四周蔓延，这个范围几乎笼罩了人类的所有土地，而最圆心的奥鲁姆曾经是人类最繁华的贸易之都。 奥鲁姆的官方正式名称不叫这个，这只是其他人对它的一种外号，奥鲁姆是音译，经常用来称呼金子。 因为之前有人说这里遍地都是黄金而得名。 而现在这座黄金之都已沦为死城。 之前还在为了利益争的你死我活的党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中暂时放下了成交，暂时结为了盟友。 他们派了无数士兵去探查那里的情况，派去约万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因为那时还不知道病毒的传染原理是什么，所以每个踏入那座城的士兵都做了全副武装。 几乎没有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身上也套了无数层加固魔法，人类做了这样万全的准备。后回来的却只有一个，皮肤溃烂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勉勉强强的给人类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 他说在地面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洞，像是什么塌陷了一般，内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够明确那些病毒和毒素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莫里森醒的是第七天， 人数已经突破六位数。 【87】 “醒了…” “……” melva先是和莫里森讲他在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恐慌的人们像一群无头的苍蝇，这时候无论冒出什么多荒谬的言论，在那一刻都会被相信。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说辞认为那条黑龙的出现就是一种预示。并且很多年前的那个说龙会毁灭人类的预言又重新被人们翻找了出来。 虽然和预言中的颜色不太一样，但是巨龙在文化里本身就是邪恶的象征，相信这一说辞的人不在少数。 之前和卓尔混在一起的莫里森被当成了叛徒。 melva说着他现在处境非常不好。 从始至终醒过来的莫里森都没什么表情，他仿佛自顾自陷入了什么似的，目光怔怔的凝视着自己的手，整个人安静的有些怪异。 melva没注意他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我果然没猜错，一开始，我就在他身上闻到了深渊的气息…” 那个他是谁？melva并没有明说。 但是那一刻也并不需要明说。 “我当时就一直想问你了…” “你到底是怎么和龙搞到一起的呀？” 而莫里森也在回忆这个问题， 对啊，他是怎么和尔尔到今天这一步的？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莫里森只是觉得他可爱而已，那时也并未想过，他能和那条小粉龙有什么。在知道卓尔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以后，已经差不多走了半个的莫里森笑了，能够和他结伴同行好像也挺好。 事情到这里都没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呢。是从莫里森意外得知，他将来和尔尔的关系开始。 他那个阴魂不散的老乡布鲁尔充满嫉妒的口吻描述上辈子莫里森和尔尔亲密的未来，描述他和尔尔如何如何的亲昵，尔尔又是如何如何的对他亲密撒娇。 莫里森表面不以为然， 实际上却暗暗把那些字句记得清清楚楚。 在无人的深夜，莫里森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幻想着那样的场景。也做了一些梦，总之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能用以前的心态去看待尔尔。 他的目光也总是不自觉的停留在尔尔的脸上，几乎每一次和他靠近，他都要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至于太明显。 他仔细观察过尔尔精致面颊上的流畅弧度，以及他纯净到完全见底的烟粉色眼瞳，无论是人类形态也好，龙形态也罢，好像尔尔总是知道怎么戳中他。 这种心思变化他藏得很深，并没有让卓尔察觉。 怎么办啊，他好像并没有尔尔想的那么光明。口里指责布鲁尔违背了圣骑士守则，那么他自己呢？他又真的每一条都遵守了吗？ 他一面在尔尔面前表现出一副完全可靠，举止有度的样子，让尔尔逐渐对他放松，一面又对他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这算欺骗吗？ 尔尔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和期待。 他看到受伤的人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在这片大陆上很少有这样纯粹的灵魂。 这是一个并不是完全和平的时代，混乱错综复杂的势力，哪怕是小孩子都不一定可信。人类之间彼此防备，敌对阵营之间勾心斗角，底下一些普通人过得水深火热…力量会滋生更多的恶意和欺凌。 而那些贵族才不会管底下这些穷苦人民的死活。 莫里森记得和尔尔曾经途经过一座被侵略过的荒城，从废墟的遮掩物发现一个瘦巴巴的小孩。那时候的莫里森下意识就要挡住卓尔，认为又是某个变态… 可尔尔却摇头，说不是。 他可以感觉到每个人眼神的不同。 卓尔给一个小孩治疗手上已经化脓的伤口时，莫里森就立在他的身侧，他那时时时刻刻的防备着，以防万一突发变故的话他应该怎么护住尔尔。 那个小孩一个劲夸他好看，给卓尔夸的一点都不好意思。一直到告别都没发生什么事，那个小孩子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孩… 反而是尔尔因为不想再次被连声道谢，从他们的包里拿了肉干扔下拔腿就跑。 尔尔跑了好久好久，累得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说话都说不成声。莫里森就轻轻的帮他顺气，引导他不要这样大口呼气，对肺部不好。 “哈哈哈哈…我就说那个小孩不是装的吧！” 尔尔得意洋洋的说。 “嗯。” 哪怕那个小孩不是装的，莫里森扪心自问，假如只有他遇到他话，他会帮助那个小孩吗？答案不会的。不管真的假的，他都不会。 这样的事他见过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尔尔不一样，他依旧还是热气腾腾的。 那天尔尔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抱怨脚疼，自然又习惯的把脚伸到他的大腿上，“好疼啊……” “我看看…” 的确是会疼的，雪白的皮肤上一片片通红的被摩擦的红印子，他的皮肤也太嫩了吧，一点都不像个巨龙，像某个童话里的豌豆公主。 莫里森习以为常的帮他按揉红通通的脚底。 那些回忆明明离现在并不久，可醒过来的莫里森回忆起来仿佛都被带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他之前…听到了尔尔的声音… 对了，他和尔尔之间是有灵魂契约的，每次当他想念尔尔的时候，左胸处最靠近心脏的那个标志就会有微量的灼热感。 尔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心。 ——你没事吧？莫里森。 melva发现原本一直沉默没说话的骑士大人眼眶突然红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要去…” “你疯啦！我才跟你说了，那里现在是最严重的…”melva还没说完的话在触及到莫里森的眼神后突然戛然而止，他是认真的。 能够让他这样眼神的只有一个可能。 说明——那个粉色的龙在那里… 【88】 而卓尔…也的确在这里。 在他还在深渊的时候，他也不是只顾着玩的，也会明里暗里的问一些问题，以及从他们的话语中，他也记住了很多关键信息。 只是当时的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 隐约就听见他们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什么上次还是在三千多年前呢…人类就是不长记性… 当时的卓尔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着像在听故事一样也没多放在心上，等他真正面对这个什么眼的时候才能够知道那话什么意思。 原本最为繁华的城中心建立了一座纪念碑，而现在那个巨大的纪念碑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散发着阵阵恶臭。 所有的有毒气体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虽然很多东西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卓尔还是能勉强认得出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人类自己的产物。 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几千年的累积。 就连卓尔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到不适。 卓尔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让他感觉地底下有什么轻微的颤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他在原地感受了大约几分钟，终于确定了底下是什么。 可以预见放任不管的话，所造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如果系统还在的话，他可能还会问问258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可惜258不在了。 在卓尔被带去深渊以后没多久，因为迟迟没有任何任务进度，自动判定任务失败。系统脱离，本来按照之前知道的，任务失败会有惩罚，可他却没有。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258说它还给他留了一个小礼物，但卓尔一直到它离开都没看到那份小礼物是什么。 258不在的话，那么……他沉思片刻。很快就做下了一个决定，根本就没思考，但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已经思考了无数遍了。 世界危在旦夕，而能够拯救的人却只有他… 这不完全就是卓尔之前经常做梦梦到的场景吗？完全一致，仿佛一场戏所有的道具都各就各位，只等他这个主演闪亮登场… 258走之前说过，他的生命结束以后有一定几率会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但也会有一定几率会直接死掉。这是一个概率学问题，不过卓尔觉得自己一向都挺幸运的。 两种结局死掉或者回去，如果万幸能够回去当然更好，卓尔特别特别想他妈妈，想他爸爸，也想小区里那只白色的经常看到他往他身上扑的萨摩耶… 不能回去的话…… 离开前，他打算逛一下这个异世… 【89】 原本最是热闹不过的广场空荡荡的。上一次卓尔来的时候，中心广场还是人挤人，他还在这里喂过鸽子，现在鸽子不见了，原本干净的喷泉也变得浑浊不堪… 记得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卓尔向她付了能够买下她全部花的钱却只问她要一朵花。而小姑娘也仔仔细细的为卓尔挑了一支最漂亮的，带着露水的艳丽金莱达。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话时些许方言的，支支吾吾的夸卓尔真好看，说他是个好人。 卓尔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半蹲下，用讲秘密的语气对小姑娘轻声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一只恶龙。 小姑娘眨眨眼，仿佛是在重新打量卓尔，大约过了几秒，小姑娘也同样轻声开口——那您也一定是好龙… 卓尔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叫—eleanor。 音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埃莉诺，名字的寓意非常好，也是一个在当地重名率比较高的词汇。也可以说卓尔走在……大街上待一会儿，都能碰到许多叫埃莉诺的。 不过…他也只认识一个卖花的埃莉诺。 【90】 被夸成好龙的卓尔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小姑娘。 不过几个月不见，埃莉诺和之前判若两人。 眼窝深陷，哪怕裹着一层一层的棉麻布也还是能看出里面正在溃烂。完全看不出过去的一点活力，行尸走肉的像一具死尸。 或者说本来就只有一丝丝气息了随时都会断气，身上也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似乎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在默默等死。 在见到卓尔的时候才稍微有点反应。 费力地想弯嘴角，声音沙哑。 ——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您，真是幸福呢。 小姑娘大概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在做梦。和卓尔说了好些话，说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琐碎小事，但卓尔没有打断她，非常耐心的听她讲着。 确定她大概讲完之后，就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卓尔蹲下身，先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极了。 ——没事的，这当然不会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你还要活很久很久呢。还下个月可是什么什么节日呢？到时候会很热闹，所以你要提前准备好更多的花哦～ ——别哭了，笑一笑才好看。 说着，卓尔的手慢慢下移，指腹轻轻拂过小姑娘的脸颊，莹莹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倾泻，瞬间小姑娘脸上有些溃烂的皮肤完好如初… 仿佛在表演一个绚丽多彩的魔法一般。 看着小姑娘呆呆愣住的样子，卓尔笑了。 ——你还记得我吗？我之前在你这里买过花的。 应该不记得了吧，卓尔这样想。 小姑娘天天卖花，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游客一定见过非常多，而且…上次见面都那么久了。 可卓尔话音刚落， 小姑娘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91】 埃莉诺当然还记得他，哪怕她经常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哪怕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数月之前，哪怕他们之间的对话甚至不超过三句。 但埃莉诺依旧记得卓尔，她不知道卓尔的名字，但是记得他的样子，他和上次比起来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上次他长长的头发用一支还带着花苞的树枝挽起来的，发间别了雪白的小花，一看就有好好打理。 而这次再见面，头发变成了直直的披散而下… 哦，还有……他身边那个高大男人不见了。 埃莉诺清晰看到那个漂亮大哥哥给自己治好身上的伤以后，脸色明显比之前苍白了许多。说明这其实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其实小姑娘心里的猜测也并没有没有错。 卓尔自从觉醒了治愈技能以后，他治疗过许多严重的伤病，有断肢的，也有完全病入膏肓的，可没有一次让他感觉到吃力，这是一次。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空气里的污染源，总之仅仅只是净化完小姑娘脸部，手部等等皮肤，他便感觉有点点不适，仿佛他也在被受感染一般。 不过这种情况，卓尔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在这里也会受到污染，之所以看起来没什么事，也只是因为他的鳞片比人类的皮肤要坚硬许多，所以他被污染的时间会比其他人慢一点。 他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之前热闹，现在却一片死寂的城市，空气中都是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送你出去。 埃莉诺都还没反应过他要怎么把自己送出去， 卓尔这边直接现出龙的形态，瞬间将整条街道挤得满满当当，尾巴尖轻轻一扫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他这样的速度的确很快… 而他之所以这样摧毁那些建筑，一来因为开路，二来也因为这里的建筑以后反正都是要拆除，在污染源中心的房屋就算净化以后也会带这一定的残留物质。 以后住进来的人也会被潜移默化的感染。 当然要拆除…… 绝对不是因为这样很好玩。 【92】 把小姑娘送出去以后， 卓尔继续扭头回到了那座死城。 在他往那个深坑里跳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莫里森的声音，怎么可能嘛，他明明都没有告诉莫里森他要做什么，去哪里。他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呢？ 而且他受伤那么严重，应该好好养伤才对。 矮人族的领地离这边可是很远的。 可是他的预料是错的。 这是卓尔第一次对莫里森使用契约里的命令。 ——不许动。 除此之外，好像还感觉到了空气中一些隐约的嗡嗡声，同族的感应是真快啊…他还特意挑的他睡着，按照他对他们的了解，一般打个盹也得十天半个月啊。 跳下去的时候，卓尔还不忘问那个自动小机器， ——你确定真的会死吗？ ——别搞个半死不活就惨了。 ——我这个样子还是挺帅的吧。 【93】 卓尔自以为的“他没有对莫里森透露自己的行踪”，其实仅仅都只是他单方面的臆想，实际上他那些话几乎漏洞百出，无论是语气还是情绪都有着很明显的瑕疵。 莫里森刚刚苏醒的时候就听到尔尔的声音，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很快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大概要去做什么事，从语气中能够听出他很兴奋。 ——我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呢。 ——没办法呀，这个世界需要我。 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变得低沉起来。 ——认识你我还是挺高兴的… ——我之前总是让你照顾…嗯，我给你说个地方，我在那埋了一点金子，然后你看你身体什么时候好点了就去拿…一定要去哦！ ——你不要难过啦，其实你很厉害了。 ——尤里安他……哦尤里安就是之前那个黑龙，你知道他多大了吗，他都六千多岁啦，你才多大呢。是不是…不要气馁呀！嘿嘿我已经帮你报复过了！不用谢我。 莫里森的直觉一向很准，胸口处那种即将要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预感让他的手完全不受控制的轻颤。 melva问他怎么了，他一个字都发不出，那一刻莫里森违背了圣骑士的守则，听到死亡那么多民众时。他的心里没有一点点波动，满脑子都是尔尔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不知道拼着一股什么样的劲头，以他当时的身体状态本应该静养，而不是强行布置空间跳跃魔法。 每转换一次，身体的疼痛更加倍一次，感觉鼻子痒痒的，抬手一抹手背鲜红一片，可他还是不能停下。感觉自己再慢那么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他绝对不想的事… 他赶上了，但又没赶上。 体内的契约将他困在原地不能动弹，左胸口处的印记逐渐发烫，烫到一种程度，仿佛在原地承受一种酷刑。 尔尔身上原本浅粉色的鳞片变得赤红，莫里森知道。尔尔平时喝醉酒以后，鳞片会变得有一点点红，但是那种红是微微透出来的红，而不是这种完全的赤红。 这种赤红应该是他的血液，每一片鳞片里滴滴答答流下来的血甚至都能下一场雨，看上去就很疼。尔尔真的很怕疼，以前连脚跟磨红了都要抱怨半天呢。 血液逐渐满出来，所到之处都生出了代表生机的绿色的嫩芽，这代表它在净化整个被污染的城市… 卓尔那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但是如果他还能看到的话，就会看到在他以后，莫里森非常坚定没有一丝丝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94】 埃莉诺是唯一一个从那个死城活着走出来的人类，那一天绝对是埃莉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记忆，那天她以为是生命的最后一次，她和很久之前买过她花的一位顾客重逢了。 微凉的指腹轻轻一抹， 便让她身上腐烂的地方重新恢复生机… 他对他说那不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告诉他，他还会活很久很久。他把埃莉诺送了出去，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看着要折返回去的漂亮哥哥。 她开口叫住他，想知道他的名字。 那时候龙形态的他讲话，她根本就听不懂。那时候的他并不能懂他在说什么，真可惜啊，要是能听懂他当时跟她说了什么就好了。 那时的埃莉诺在原地没多久就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骑士。那正是不久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位，他来找他了吗？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呀。 埃莉诺是亲眼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骑士进去奥鲁姆的。埃莉诺那时候还非常天真的觉得他能把那个漂亮大哥哥带出来，那个骑士也是这样答应的。 可最后那个粉色的龙并没有出来， 而那个骑士同样也没有出来过…… 埃莉诺已经九十多多岁了，就如同卓尔当时告诉他的那样，他说她会活的很久很久，她果然活了很久。 她的前半生非常的辛苦，颠沛流离。后半生倒是过得十分幸福。遇到一个爱她的丈夫，孕育一对可爱的儿女，有了一个外孙，又有了一个可爱的重孙女 重孙女知道她是当年那座城唯一的幸存者缠着她问了好久好久。她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听那种传说故事。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卓尔的事情，又听说埃莉诺是当年的亲历者。这部片好奇的询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哇，您说的就是中心广场那个雕塑吗？ 埃莉诺见过那个雕塑，是卓尔龙形态的样子， 说实话，其实并没有本人万分之一的好看。 就连最开始建立那个雕塑是有争议的，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异族，不过因为当初被誉为遍地都是黄金的奥鲁姆也远远没有之前的繁华。 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继续住进去呢？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再过几百年人类逐渐忘记这些历史，奥鲁姆说不定又会成为新的贸易之城。 埃莉诺已经不用靠卖花来维持生计了，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去曾经的中心广场等着，原本那里有一个纪念碑据说是纪念一位伟人，而现在取而代之的事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 她又在底下看到那个熟悉的骑士，都说莫里森居然这么命大，这都没死。但埃莉诺觉得他其实已经死了… 虽然莫里森说的那些事，其他人可能并不会相信。但埃莉诺非常相信，那个骑士说他还能感知到他还活着，对于对方说的什么生命力强弱她不知道意思，但埃莉诺也愿意相信那位大人肯定还活着… “…啊今天天气真糟糕啊…” 已经并不年轻的埃莉诺看着依旧如几十年一样的骑士，熟练的和他搭话，后者并不搭理她，比他身后的那个雕塑还要更加像雕塑。 埃莉诺并不介意，依旧自顾自说着一些琐碎的事宜，一边擦拭着那个雕塑上面的灰尘。她经常去，所以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 有专门过来看热闹的游客，也会有安安静静在不远处看着的，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看到天际边有隐隐的黑龙的尾巴一角… 后来埃莉诺终于知道了那位大人的名字。 中心的那座雕塑下有个小牌子， ——卓尔。 【95】 几百年前曾有一个伟大的预言师曾经预言在百年后会一条赤色的巨龙毁灭人类，但其实这个预言是不完整的。因为时间久远，因为当时的保存技术不当，因此留下来的字迹模糊。后面半句是他们猜测的。 在这个世界的方言里，毁灭和拯救是同两个字符。这真的很奇怪，毁灭和拯救明明是一对反义词才对，但就是这样两个截然相反的字，写下来却是相同的字符 所以那个预言也有可能是， 几百年后会有一条巨龙拯救人类。 两百年对于巨龙来说也不过睡一觉的事情，但对于人类已经足够让他们忘记许多事情。 奥鲁姆重新热闹了起来，不少研究者赶来这座据说非常有传奇的城市，试图深挖背后的故事… 关于卓尔的猜测层出不穷，每一个都是那么精彩，每一个蛛丝马迹都能放大无数倍被赋予各种不一样的意义…… 而谁又能知道呢，当时的卓尔在沿途中的举动也真的只是觉得好玩，没那么多心思。之所以牺牲自己救下那个城市，也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很酷罢了。 并没有那些学者所想象的那样拥有多少先见之明，多少崇高思想，又或者一些复杂的阴谋论。如果真有谁去参考资料里卓尔一定是大错特错。 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仅仅只是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毕竟每个少年都有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梦呀。 【96】 不过那都是很遥远以后发生的事情了，卓尔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耳边的耳鸣约维持了半分钟的样子，头戴的耳机里是熟悉的背景音乐。 游戏赢了。 耳麦里熟悉的声音是卓尔游戏里经常玩得很好的队友，他们在讨论着上一局的对面的辅助很厉害，可是那个中单不行…他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好像卓尔没有说话。 明明平时话最多的卓尔今天却非常的安静。 “怎么了这是？？？上一把不是发挥的挺好的吗？”经常和他玩游戏的一个队友在队内频道的语音说。“难道又是你爸妈说你了？” 他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规劝道，“哎呀，你就别管他们嘛。大人都那样……我爸妈还不是…” 如果是之前卓尔可能会跟着附和，但是那时候的卓尔却破天荒没有跟着一起，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 墙壁上贴着一些特摄片的海报，有他喜欢的动漫角色，也有他喜欢的奥特曼，他的床上摆着好几个玩偶，睡觉的时候抱着睡会更舒服。 书桌上摊着一些一字未动，干干净净的练习册，一碗已经凝固了的玉米排骨汤，这应该是他妈给他送的，说了好多次让他记得吃，但等真正沉迷游戏又哪里记得这些？ 看电脑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卓尔取消耳机，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爸爸妈妈的卧室门缝隐约有一点点光亮，灯还没有熄。 他推开房门的声音引起了爸妈的注意。 不过两秒钟，他老妈穿着睡衣推开房门，依旧是中气十足的嗓音。“厨房的锅里热着菜，饿了就自己去盛！”说完又絮絮叨叨，“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这都多少点了…” 听着熟悉的唠叨声，卓尔眼眶温热。 见他在原地不动，卓尔的老妈正要回头说两句的，却看到他眼泪汪汪的，这可是头一遭。 “我跟你说，卓尔，你tm别来这一套啊！你这个月零花钱已经完全超了，我不可能再给你了，你哭也没用！” 他生活的这样幸福， 可他以前却从未察觉过这份幸福。 【97】 关于之前和莫里森最后说的那些话，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看电影动漫里那种动不动就拯救世界，毁灭世界的主角，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一些台词。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很帅，很酷。 甚至刚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也觉得很帅。 可等到他真正见识过见识过伤痛的人类，见识过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见识瘦骨嶙峋的孩盯着他手里的黑面包馋的流口水，而在这之前，卓尔甚至嫌弃它没有味道…… 他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在挑肥拣瘦， 而另外一个世界同龄的孩子却每□□不保夕的活着。同时也见识过美丽的山川河流，这个世界上有人安静祥和的活着，也有人过的颠沛流离。 好像世界也不再成了一个虚幻的代名词。 “卓尔！！吃饭就吃饭！老傻愣在那里做什么？” 老妈虽然嘴上说着让他自己盛饭，但实际上已经自觉去厨房为他重新加热饭菜，随着一阵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卓尔在凌晨吃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以前也是这样，他经常半夜饿。 然后饿了就戳戳莫里森…… “噢噢噢噢噢………” 还是不一样的。两边世界的食物也不同，那边的食物包括很多设备都比较落后，很多时候他想吃什么都没有，只能和莫里森尽可能描述他想要的味道。 然后他再慢慢的尝试，记得有一次调配料汁就尝试了十来次，才终于让卓尔觉得满意。可以说他的口味就是这样被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卓尔！！” 卓尔下意识刨了几口米饭。 “妈，你先去睡嘛。碗我等会儿自己洗。” “哟…还知道自己洗碗了…” 听这个口气就知道她肯定没信。 在洗水池洗好自己的碗筷，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两点了，他没多少瞌睡，就在他想着也不知道他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子以后… 卓尔发现自己的耳垂边突然多了一点重量，是一个金色羽毛…这种感觉很熟悉和系统之前说过的能量很相似…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光幕，这样虚幻的一幕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是真的。好歹之前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也不至于被吓到。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试探… 【98】 这一刻卓尔才终于知道258之前说过的给他留下的一个小礼物是什么了，他尝试了一个晚上终于搞明白了那个东东是什么。 有点像任意门，但有一定的限制和冷却时间，两边时间的流速好像也有些不同，至于具体的比例，目前他还没有测试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边世界的时间流速要更快，至于多快还没个具体。 不过只要在时间足够，一次次试肯定是可以试出来，总之在冷却时间范围内他可以回到之前那个世界。 之所以那么肯定是那个世界，还是因为卓尔到那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龙形态的一个大大的雪白雕塑作品。 街道已经完全的变得不一样了，不仅是建筑不一样，连风格似乎也有了大变样，如果不是自己的雕塑在那里，卓尔估计都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个雕塑就很尴尬…但又莫名想多看几眼。 卓尔悄咪咪的拢了拢衣服，想离得近一点再看看。刚走到底下，一眼看到一个人影。…这个…是谁啊？ 他美滋滋的做完英雄以后，一闭眼一睁眼回到了现实，想着自己捡一条命也行，回去以后煞有介事的和自己的队友分享了这个事，被一顿狠狠嘲笑。 愤愤不平的卓尔重新拿出那个金羽毛… 果然还是去找尤里安再打一架吧。 哦，尤里安就是那个…黑龙呀… 还有莫里森最近咋了，奇奇怪怪的。 于是就这样，卓尔白天的时候在大学的校园读书学习，晚上又在另外一个世界做起守护神，而他哪怕不明白也知道那源源不断的是什么，是那个世界人们对他哦信仰，聚会成了一种能量… ——真能编啊… ——然后呢然后呢。 ——想象力挺丰富的，有点好奇下文… 游戏群里的队友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 并没人觉得这会是真的… 卓尔也不生气，乐呵呵的继续和他们插科打诨，其实随着汇聚的能量超多，他在这边也可以稍微的使用一点点小魔法。 前两天天气惹得不行，虽然可以开着空调可终究还是要出门的，卓尔老妈还说晚上下一场雨就好了。 然后那天晚上当真下了一晚上的雨，在晨间的时候才将将停歇。原本闷热无比的天气瞬间变得凉爽，明明天气预报还说那一周都是大太阳的。 “……天气预报一直都不怎么准的嘛！” 卓尔在席间给老妈夹菜。 卓妈很久没仔细打量过自家儿子了，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样子，说个话没个正形。 “你说你现在马上上大学了…之前高中的时候是觉得耽误学习，现在……”卓妈以前也和卓尔说过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可每次他都是完全不感兴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这次她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他找对象的事。 正吃东西的卓尔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被还没咽下去的米粒卡住，咳得整个脸通红。 “……哈哈哈我，我…” 女人的心思还是要缜密一些，卓尔的妈妈最先察觉儿子的反常，“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卓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的确真的没有谈女朋友呀… 【99】 暑假一晃而过，去学校报到的当天，卓尔没让爸妈送，又不是小孩子的还要爸妈陪着去学校，他可是在异世界拯救过世界的呀！ 然后这个“英雄”就因为种种原因迷路了。 大学比他想象得要大多了，各种东门南门西门，每个门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因为暑假闭门不出在家捂了两个月，卓尔那些朋友再次见他的时候，都惊呼他怎么突然变白了那么多…关于这个卓尔自己倒是没怎么感觉出来。 反正他本来就是那种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很多话根本没注意去听，其实有些话还是应该听的… 明明卓尔上个问的好心路人给他指明了方向，结果他转头就给忘了，无头苍蝇般在偌大的新学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方向， 炎炎烈日下，卓尔像个憨批一样。 突然头顶一阵阴影，对方声音有些低沉。 “同学，是新生吗？” 卓尔玩着手机，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刻，对面的塔马上就推好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呢。听到他的声音，以为是负责接待新生的学长。 卓尔没抬头，说了两声谢谢，下意识跟着他走。 心里还想着这个学长可真靠谱啊。 眼看着越走越偏僻，越僻静。 卓尔起了警觉心，当即放下手机。 抬头对上一个熟悉的脸，不是莫里森又是谁。 ——！！！！他妈的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就别来这边找我吗？！个子太高过于引人注目了啊！！ 男人笑出声，“这样也太容易被骗了，尔尔。” 莫里森手里撑着一把遮阳伞为卓尔遮着太阳。 骑士的容貌在这里特别显眼，个子又非常高，明明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但卓尔埋着头玩手机也没注意。 他手里拿着提前为他准备的水， “走吧，我带你去…” “你知道啊…” “嗯。” 关于尔尔的事情，他都知道。 【100】 莫里森左胸口处那个标记正在隐隐发烫，越是靠近尔尔的方向，胸口的灼热感愈发强烈，那种热量仿佛已经成了莫里森的第二个心脏。 浑浑噩噩的度过百年，莫里森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算做人类，但是在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靠近时，原本沉寂的心再次跳动。 人类和巨龙签订契约其实有很多种契约，如果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那么只要签订契约的灵魂没有死，两者就一定会有感应… 无论在哪里… 只要灵魂不灭，就一定能找到。 【第二单元完】：，， 第36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1 【0】 [你说什么？] 系统以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长发男人是在害怕, 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大概要做的事。因为已提前看了剧本，因为感觉会有那么一点难，所以特意补充了一句。 [虽然下个剧本有点难, 但必要时刻我会帮你的。] 258是首批尝试搭载情感模块的系统, 只是为了印证拥有情绪的系统是否能够提高任务的成功率，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卸载了。 那个长发青年听到它说这话以后, 没有回答什么，先低低的笑出声, 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 最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嗓音很好听, 可惜没有一点点温度。 [你最好不要后悔。] 男人这样说。 智能系统不会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情绪。它只会按照冰冷的流程挑选灵魂状态很特别的人类作为任务者。 而之所以一眼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灵魂。那时候男人正在一家很幽静的疗养院里。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 正和一对应该是来他看的同龄情侣交谈。 从谈话中得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面前的女生是一对青梅竹马！最近刚好狂补小说的258一眼就看中那个叫宋景明的男人，它觉得宋景明肯定就是那种小说里的悲情男二, 打不过天降的备胎竹马。 长得那么好看, 脾气还这样温柔，和女生对话的时候，嘴角也始终挂着一抹笑，而且…腿还受了伤…这也太惨了，灵魂又这样特别。 他肯定会同意完成任务的, 断肢修复对258来说根本不难，只需要消耗一点点能量就可以。 这笔买卖, 无比的划算！ 于是它兴冲冲的闯入了男人的识海中 ——你先不要害怕, 我是258。 ——接下来的所有对话都将在您的意识内进行，您也可以通过默念与我进行沟通。 【1】 在听到脑内里响起那个机械音时，宋景明内心并没有任何害怕, 如果是一般的寻常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可能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畏惧的，可他只感觉到了兴奋？ 像小孩终于找到一个好玩的玩具，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在仔仔细细的倾听那个奇怪声音的每一个字，并试图从哪些话语中找到关键信息。 哦哦哦…任务，哦哦是无限流？听上去好像还挺好玩的。至于为什么找他的理由…那个系统也说的非常明确。他说是因为他的灵魂非常的独特，很干净又很纯粹。 宋景明愣了愣，如果不是顾及还有外人在，他恐怕就要直接笑出声了。 他按照那个系统说的方法和它进行沟通。 [你确定…确定没说错吗？] 在宋景明稍微愣神和脑子里那个奇怪东西交流的时候，他的青梅又非常关切的关心了他一句， “你一个人在这儿真的没事吗？我有点担心你。” “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又安静清静，非常适合我养病。”宋景明淡淡开口。“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轮椅上男人的相貌毫无疑问是极为出色的，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他的母亲曾经就是惊艳四座的大美人，他则是完全的继承了母亲的全部优点。 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嘴角弧度略微上扬，这让他哪怕不笑也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很好接近的样子，只是真正和他接触过的人才会知道那只是一层假象。 青梅今天过来是来通知她，她下个月的订婚宴。 宋景明态度也非常礼貌的祝福她。 面前的女人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 “景明，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伯母离开以后，伯父也死了，现在宋家就你一个了……” 青梅的表情略微尴尬，不知想到了什么，“你这样…伯父伯母在天之灵心里也会为你担忧的…” “…是吗？” 她居然说他爹在天之灵会为他担心？ 赵贺峰恐怕是巴不得他赶紧死吧？ 不过面上的宋景明还是表现出一副温和的样子，不软不硬的把话挡了回去。 【2】 太可笑了，他居然说赵贺峰居然会心疼担忧他？ 赵贺峰是宋景明的父亲，能够看出他不和父亲姓，这很简单，因为赵贺峰是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所以宋景明自然是和自己的妈妈姓。 那是一个从山沟沟里飞上枝头飞出来的凤凰男，在宋景明的妈妈还在的时候，赵贺峰还算安分守己，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内都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宋景明曾经几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一直到宋景明的母亲无缘无故的出事，出事后宋景明觉得非常蹊跷，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线索指向他的父亲。 ——真可笑啊，那时宋景明才知道赵贺峰在外头居然还有一个小家，有一个漂亮的小老婆还有一个比他小的儿子。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宋景明当成他的儿子，只是因为没有和他姓赵吗？ 宋景明的妈妈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在她出事的前半年时间里，开始陆陆续续把她名下所有的资产几乎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自己儿子名下， 同时找专业理财顾问，在宋景明成年之前都由他们代替打理资产，完全不给任何人插手的机会，并且那段时间还经常带着宋景明去她的外公那里转悠。 而在妈妈死后不久，宋景明在十八岁生日前一天出了车祸，平时坐副驾驶的他那天坐的后排，医生说他福大命大，毕竟开车的司机可是当场死亡，而他仅仅只断了腿…已经算很好的结局了。 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天，宋景明沉默的盯着自己手里错综复杂的掌纹看了一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景明的父亲好像很失望一样，一边当着他的面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一边又在他药里添加致幻成分。 硬说他得了精神病，把宋景明送到郊外一处偏僻的精神病院，美其名曰让他好好养伤，实际上无非希望他在这样的环境一下自己疯掉… 啊…真是一个好父亲呢， 想他死了，好为他的另外一个小儿子让路？ 夜幕降临，整个精神病院也变得异常安静，宋景明在的这层没几个病人，因为一些原因医生护士并不怎么管他，他在这里还是有一定自由度的。 他自己坐着轮椅，自己控制着方向到了他的房间。 门口他之前放的东西还在，在他离开以后没人进过他的房间，他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房间好好和那个所谓的系统聊一聊。 【3】 258看着这次的任务者觉得要靠谱一点，心里还没高兴两秒，就看到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他…居然站起来了。 “看我坐着轮椅，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我腿有问题吗？”宋景明慢悠悠的走到窗台边，看着天边皎洁的一轮明月，“唔……今天是一个很适合清理垃圾的日子。” 258想着，这可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男人啊。 但随后宋景明的一系列行为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并没有开始打扫卫生，反而开始换起了衣服。 蓝白色的病号服换成清清爽爽的白衣黑裤，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个纯情高中生去和自己的初恋情人约会呢。毕竟他还一边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就极好的样子。 出门时还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和一个透明手套， 明明外头也没下雨啊…… 很快258就知道那个雨衣拿来做什么的。 鲜血顺着透明的雨衣的边缘滴答答的滴落着。 本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宋景明穿着那样干净的白衣黑裤，满满少年感，嘴角挂着一抹笑，如果忽略掉身上的蜿蜒而下的血水的话，真是一个…美少年啊。 这位美少年在鲜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生动，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朵很漂亮的纸折玫瑰，非常具有仪式感的摆放在依旧还保持着生前最后惊恐表情的尸体旁边。 似乎是觉得他的姿势不对， 宋景明又替他摆了一个新的姿势。 ——并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谁。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又心情极好的哼着歌回去了，回去以后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打开电脑黑进医院的监控系统，找到自己这个房间的监控，并将一段早就已经录制好的视频替换进去。 从蹲点到下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丝停滞，可以看出他早就知道对方会路过这里，并不是激情杀人，是有预谋并且对被害人做过一定的调查。 知道他今天的时间安排，也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落单，甚至能够提前知道那个路段的监控刚好坏了…并且在对方即将发出声音的前一秒直接割开喉咙。 鲜血四溅。 关于那个纸折玫瑰，258能够看出内里的不同，如果把它仔细摊开，其实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宛如印刷体的字迹，上面记录了死者的信息，年龄和名字包括… …曾经做了那些畜生不如的事。 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银框眼镜的男人其实在上个月刚刚强奸了一名未成年少女，但是他却因为种种原因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看起来还是替天行道呢。 258问：[……您在做什么？] 宋景明回答得非常自然，“我在清理垃圾呀。” 宋景明并不打算和那个系统解释自己在做什么，无非随机接一些委托罢了，就他自己和系统说的那样，他认为自己只是在清理垃圾。 并且他不收取钱财，也不是谁的委托都接。 但是只要接了委托的，就一定会完成。 宋景明做事通常非常缜密，一般在动手之前会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目前虽然他在外面的名声较高，但是目前还没有一次被找到他自己的身上。 回去以后宋景明也没睡着，他站在外头的走廊边上，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烂尾楼，一个又一个的小空格，大部分都已经黑漆漆的。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他略长的头发， 好无聊啊，真的好无聊啊。 “对了。我答应你做那个任务了。” 【4】 宋景明提前看过剧本，一开始没什么兴趣。 最开始的队友要么太圣母，要么太聒噪，要么太愚蠢，在那样命都快没了的环境下，居然还有空像小学生一样互相扯头花吵架，莫名其妙争风吃醋，莫名其妙开始你追我逃？？ 然后告诉他，这是已经经过几次任务的人。 不过在系统说完他的角色以后，他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他要演一个极为变态的反派，一个差点把主角弄死起码回的反派，最后都没被弄死的反派。 主角就是很传统配置的成长型男主，正义的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官，无意中被拉去一个主神空间开始了各种死里逃生的生活，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领悟人性的故事吧。 但是他还有一个任务是 ——帮助主角从游戏里活下去。 “对了，我还是和你提前确认一下吧，这个活着是说还有生命体征就可以了对吧？” 活着，可是有很多种定义的，只要有一口气也叫活着，只要心脏还在跳动也是活着，甚至其他人认为他活着的“活着”也是一种活着。 258犹豫了一会儿，但是主角的心愿的确是能够顺利从那个生存游戏里活下去 ——[…是的。] “好的，那就没关系了。”宋景明将双手叠放在自己的胸口的位置，闭上眼睛，乖巧得像个小学生，“快送我去吧，我快等不及和他见面了。” 【5】 黑漆漆的原始丛林，一轮弯月孤零零挂在夜空，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周围时不时风阴冷的嚎叫，偶尔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四位极为狼狈的男男女女紧张的躲在一处山坡下，几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其中最严重的一个手臂上鲜红一片，像被什么利刃砍伤，伤口深得都可以看到骨头。 明明夜晚的温度比白天要低得多，可他们额头上都是紧张的汗液，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仿佛在躲着什么一般。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牙齿打着战，紧紧挽着另外一个男生的胳膊，莫约是想着安静了这么久，他们也跑了这么久，应该摆脱掉了吧。 她小声开口， “怎么办，我…我腿真的好疼，跑不动了…” 被他挽着胳膊的卷毛男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嘴唇干裂起皮，早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不仅是他们，另外的两位同样不好受，白天的时候在这片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就找不到方向，晚上就更加不行了。不仅仅是体力问题，还有… 也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的咕咕声。 有了这么一声以后，另外一个短发女生也委屈起来。“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要玩这个游戏了…”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当有一个人开始抱怨，那么这种情绪就会立刻开始蔓延。一开始叫疼的女生也跟着抱怨。“我都不知道怎么的，被拉进来…我想回去…” 其实他们几个都是无缘无故被拉去这个游戏的，任务是让他们在这个原始丛林是存活一个月。刚开始进这个副本的时候一共是十六个人，而现在也只剩下五个。其中那两个女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 卷毛男生则是第二次，另外一个从始至终沉稳安静的黑发男生并不知道第几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参加过许多次所以他们才这样一直跟着他跑了出去。 在白天的追逐中，另外一个走丢了。 心知肚明，那个人，凶多吉少。 很明显，已经有十一个已经被那个杀人魔肢解，而他们就是好不容易从那个地下室逃出来的，现在就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十五天。 而最开始抱怨的那个女生越想觉得肯定没希望了，肯定是从这个生存游戏里活不下去的，就连那么厉害的□□都死了，肯定她也很快会被那个杀人魔分尸… “闭嘴。” 那个黑发男生压着嗓子开口。 他算是四个人中唯一还算比较冷静的人，即使他的状态依旧不好，但他仔细屏着呼吸倾听周围的动静。他知道那个杀人魔肯定就在附近，那个杀人魔是个跛子，走路的声音非常好分辨。 除了他以外的另外一个男生同样感觉不在状态，胃里绞痛难忍，身上的伤又时不时阵痛，再加上不知道在哪里还在到处找他们的那个…心脏扑通扑通… 一阵沙沙声传来。 他们太累了，那么轻微的声音一开始并没有被捕捉到。本来就一直有在仔细听的那个声音突然面色凝重，他仔细再确认了几秒后瞬间睁大眼睛。 “跑！” 话音未落，从树后鬼魅般的冒出来一个男人，走路的动作稍微有些奇怪，一脚深一脚浅，脸上带着一个小丑的面具，手里拿着约一把长长的刀，刀锋处还留着血。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手臂，他嘴里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像从不会说话的聋哑人，在这样的氛围下只觉得无比渗人。 完全就是一个未开化的野人… “…” 当目光触及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剩下的四个人瞬间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这是一场黑暗中的追逐战。 浓稠的黑夜里，充斥着剧烈的惨叫。 两方的胜负非常明显，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对这座丛林熟悉得简直就像家一样，而那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完全摸不着。 【6】 宋景明就是这个一直追逐着他们跑的变态，这个副本是多人副本，最多成功存活一个月的玩家就是胜利者。背景故事就是一群进山探险的小年轻们在山中遇到一个变态杀人魔的故事… 他们又不熟悉地形，宋景明很快找到了他们，最开始抓住的是本就腿部受伤的女生，另外一个女生她大概是朋友，见朋友被抓住了，还想回来帮她。 结果…当然是送人头。 宋景明面具下都要困倦得打哈欠了。 最后抓到的是男主，他应该是最难抓到的，毕竟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个警察，曾经在丛林中做过专业训练，隐匿技术绝对是没得说。 所以如果他能够自私一点不管那个拖油瓶的话，他只要躲起来，他还不一定能找到他。可惜…这时候的男主依旧正义感爆棚。 抓到男主了。 他已经饿了两天两夜没进食，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晕了，可闻尧依旧能够反抗两下，保持一定的清晰，甚至差点放倒宋景明，跌跌撞撞的跑来。 宋景明顺着血腥味找到他的时候， 他在给自己做应急处理，手法还挺专业的。 宋景明踩住他，手里的动作没任何犹豫，将刀换成刀背后手起刀落，把他直接打昏了过去。像拖死猪一样把人带回这座原始丛林深处的一个木屋。 木屋非常的简陋，看上去年代极为久远，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猎人在这里留下的，里面还有两个深深的地窖，用来存放食物。 现在已经变成那个杀人魔的根据地。 【7】 在原来的剧情里，这个杀人魔没有名字，是一个弃婴，从小和山里的野狼长大的，从小吃着生肉，没有道德观，也不会说话，完全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野人。 猎杀他们也仅仅只是模仿野狼狩猎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人类。在遇到这么一群不小心闯入丛林的人类以后，他一开始模仿着他们的样子，开始穿衣服，开始学会站起来走路，收集其他人类身上的东西。 一串手链，一个吊坠，一把钥匙，一个玻璃弹珠，一个已经被他踩碎弄坏的手机。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其它小玩意。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使用，但依旧像宝贝一样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里还放着许多小玩具。 按照剧本里，宋景明把男主他们抓回来，又因为种种疏忽，让男主跑出去。然后又抓回来，又跑又抓…经历无数交锋，男主凭借着他的冷静和智慧最终成功的成为活下去的那个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抓他，然后放水，抓他然后再放水，最后成功让男主跑出去…这样的话，他这个副本工具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宋景明不想这样，他想给自己加那么一点点戏，让这个游戏更加有趣一点，他没有按照以前把他们抓回来以后的流程给他们上锁链，他做了一个意外的动作。 他取下脸上的小丑面具，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这个动作其实他很熟悉，以前他也喜欢这样抱着自己蜷缩在衣柜里。 那时候的他只是觉得周围有衣服挡着会很安全，很心安，长大以后就没再有机会做这种幼稚的事。自顾自抱着自己，一边凝心观察不远处男主闻尧的呼吸声来判断他醒没醒。 ——快醒过来吧！ ——不然演这样的独角戏真的太累了。 ——没有观众的表演怎么能叫表演呢？ 他打算给自己多加一个双重人格的设定…暴戾凶狠的杀人魔是主人格，而副人格嘛，当然是当年那个被无辜丢到丛林里的婴儿啊！ 所以他只是一个小可怜而已，瑟瑟发抖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抱头蜷缩成一团的小可怜而已。那么目前在前期，依旧正义且正直的的男主会拯救他吗？ 还是依旧会和原剧本中一样将他杀害呢。 脑袋里的系统都稍微卡了一下 。 ——[您…您在做什么呢？] 宋景明把脸埋在膝盖上，这样的角度没有任何人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都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上去好像是在哭泣一样！ 他慢悠悠的在脑海里回复 ——[当然是在认真的完成任务啦！] 他果然缺乏一定的认知，特别是对他自己， 缺乏得不能再缺乏，上次258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问题。宋景明回答得非常快，什么问题？ 他觉得自己很正常，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8】 闻尧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在感觉自己苏醒以后，他首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毫无疑问他现在在地窖。空气中有非常浓重的血腥味。在他左边躺着个人，身上倒是没少什么零件，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倒在一边。 嗯…被抓回来了。 可这次被抓回来却和上两回被抓回去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很奇怪，这次居然没有被那个野人拿锁链锁住？不过就算被锁住，闻尧自己也会□□。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前面两次都能跑出去的原因，不过也不是这样轻松的，那个人看他们看得很紧，所以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两次机会的。 闻尧的目光又开始扫视这个地窖，一下就注意到在和他对角线的角落里正蹲着一个人。 他这次出乎意料的竟然还在房间里？？ 以前他都是不怎么管的，把人丢到地窖以后就不会再管他们，他的日常匮乏得可怜就是呆呆的保持一个姿势很久，饿了就来地窖… “………” 心思缜密一向是闻尧的优点，其他人总觉得他肯定被拉进来好几次的老玩家了，可只有闻尧自己知道，其实他也是新人。 这是他莫名其妙被拉进这个所谓的生存游戏后接到的第一个游戏，从来不相信这种玄妙东西的他在听到冰冷的机械音通知他天后开始第一场游戏，并祝他好运的时他没有多少在意。 那时的他正在处理一起较棘手的案子，没多少功夫在意那个奇怪声音，最多以为自己幻听了。 然后第天晚上在宿舍他一睁眼就在一个茂密丛林，旁边有十几个脸色各异的人。 深吸一口气，他先给自己做了一个紧急处理。在做这个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坏人。 这次他没有戴那个一直戴在脸上的小丑面具，不过身上依旧是那一身破烂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他大概是不会穿衣服，所以衣服穿得也很别扭…明显是穿反了。 没有戴那个面具后，那个坏人现在整个人气质也一下变得判若两人，甚至在他抬头的那么瞬间，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闻尧整个人完全愣在原地。 “啊……啊啊…” 他不会说话，但看得出他应该想和自己说点什么，甚至还微微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 “……？？” 听不懂。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完全是出于本能。也是出于这么多天的条件反射，在他有靠近倾向的时候，闻尧立刻做出防备动作，身体也自然稍微离他远一点。 可他动作在对方看来似乎是很大的伤害一般。 他急促的啊啊叫着，眉尾耷拉着，眉头紧紧皱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带着一点点濡湿的痕迹，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闻尧的样子… “？？？？？？？” 闻尧都有点想笑了，不过他现在并不能笑，如果真笑出声，肯定会牵扯到他的腹部的伤口，能够感觉到那个伤口还往外渗血，而那个把他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这个场面可真是诡异啊… 【9】 ——他到底想干嘛？？ 这是闻尧那时候心里的第一反应。 他之前仔细的观察过他走路的样子，为分辨他的脚步声，也仔细数过他心跳节拍，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他的脸。 一直时刻注意着他手上那把长刀，现在没了那把刀以后他这才注意到他那么多别的东西。 闻尧的目光从他那张完全和他不搭的漂亮脸蛋上，到不合身的衣服，又到他因为赤着脚伤痕累累的脚… 不对。非常不对。 如果是之前那个野人的话，就以闻尧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这么安静。而且…现在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闻尧甚至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和害怕。 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闻尧只是稍微起身挪动一下位置，他就怕得直发抖，那张漂亮的脸比闻尧在电视海报里见过的任何明星都要漂亮。 哪怕他那么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美丽，甚至于闻尧觉得一个杀人魔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一张脸呢？？ 他不是之前那个杀人魔，但又的确是。 所以………闻尧心里有了一点点猜测， 人格分裂这病也不是特别罕见。 特别是这人住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从不与人交流，甚至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唯一的本能就是捕猎，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 他瘦得身上骨头都清晰可见，绝对是营养不良。露出来的皮肤上也可以看到许多被咬伤抓伤的痕迹，十有八九成应该就是以前捕猎的时候被山里的大型动物咬伤的。 而导致他走路一深一浅的右脚， 大约是被什么捕兽夹给夹过。 看上去也不过莫约十多岁的小少年而已…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那么他现在就应该在校园里读书，应该学习知识，应该交许多朋友，光靠这张脸，上学时不知道要收多少小姑娘的情书。 而不是在这个原始丛林或者野人一样的生活。 闻尧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居然对一个杀人魔产生了同情？？ 那个野人注意到闻尧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个玻璃珠，几乎献宝一样的遥遥递给闻尧，似乎是希望闻尧教教他怎么玩，微微歪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个可爱的小动物。 他果然疯了吧，绝对疯了吧…他居然有那么一刻，真的想接过他手里的透明玻璃弹珠教他怎么玩… 【10】 闻尧那一刻的内心是复杂的。 不过同时他也非常清楚，这是一个机会，趁这个时候他和这个副人格打好关系，找机会跑出去是其一。当然也可以趁他不备直接把他打昏过去… 想到这里，闻尧尽可能让自己笑得和善一点。 像哄小朋友一样开始尝试和那个人搭话，因为不知道他到底能听懂多少字，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沟通的能力，所以每一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很慢，中间还伴随着用手比划。 他舔了舔干裂得嘴唇， 极力让自己不被饥饿导致的头晕眼花所影响。 在他坚持不懈下，他似乎明白闻尧的手势，知道他是饿了。于是站起身，脚步一深一浅离开地窖。 没一会儿等他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块血淋淋的肉，从上面的组织分辨出…应该是人类大腿上的肉。 “啊…” 他学着刚才闻尧的手势，能够看出他在说让他吃。 闻尧看着那个肉，都快吐了，一阵阵反胃。那个完全如野人般少年看他不喜欢，似乎还非常不理解。 闻尧注意到他咽了咽口水，应该也是很想吃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其中的缘由，常年饥饿让他可能并没有不能吃同类的认知，就像之前抓他们也只是把他们当食物一样关在地窖里… “要，不，要。吃别，的？” 他尝试指了指外面，趁还能友善沟通的时候，他连比带划的和他说他有没有吃过别的，他尽可能描述着蘑菇的形状… 那人像听懂就像没听懂，他使劲摇头，指着肚子，苦巴巴皱着一张脸，嘴里却只会发出一些单音节。 “啊…啊…” 看着他略微有点后怕的眼神，闻尧突然间，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吃，不能吃。吃了肚子会疼。 第37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2 【11】 宋景明当然是会说话的, 但他目前的这个设定下，他不会说话，他能感觉到有一定的限制, 他做不了太过于脱离人物设定的动作。 但是凡事并不绝对的，经过试探, 宋景明发现只要逻辑合理也还是有一定的自由操作空间… 这样状态下, 精神分裂不是合乎情理的吗？ 不过，这个闻尧还真是耐心啊，因为失血过多而嘴唇泛白，却依旧认认真真的和他交流。问他饿不饿, 说他可以给他别的吃的，说他想不想吃别的更好吃的… 之前在男主仔仔细细打量宋景明的脸之前, 宋景明早就已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男主认出来了。他长得还可以，是那种英俊的帅, 有棱有角。 宋景明就这样跟着他的步骤一步步的来。 慢慢的，慢慢的，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 闻尧动作极快的拿起旁边的铁链瞬间套在那个瘦巴巴少年脖子上。 不愧是从部队里出来的, 哪怕受了那么多伤, 那么饿了那么久, 依旧有足够的力气把他按在地上。 可宋景明没有反抗，他甚至用一种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懵懵懂懂的眼神看着闻尧, 他没说一个字，却仿佛在问为什么。 那一刻两个人离得很近, 闻尧对上一双纯净的眼瞳，手里的力道骤然放松，对上那样一双宛如稚子的眼神, 他居然……下不去手了。 宋景明当然预料到了这一局面。 他甚至可以去尝试揣测闻尧的心理，他可以毫不手软的杀掉一个变态杀人魔，但是现在他不是那个杀人魔，他当然下不去手。 “…………” 宋景明也并不反抗，他沉默接受着这一切， 就仿佛这本就是他期待已久的结局一般。 【12】 在他们保持这样的姿态时，旁边的个人醒了。 他们当中那个平平无奇的男生，宋景明对他稍微有一点点印象。记得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曹浩？长得倒是非常不起眼，看着就是一脸炮灰路人甲的相貌。 而之所以宋景明会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之前曾经亲眼看到在他把另外一个男生推出去。 并且曹浩推人的动作十分的隐晦，很像是不经意，还一副想要停下来帮他的做派。不说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清，估计就连那个男生也不知道。 他估计临死之前都以为自己没站稳，踩到了什么才摔倒的。后面宋景明追着那个男生到了一处悬崖边，他也是在惊吓过度中脚一滑坠下去了。 还有一点就是，他应该比那两个女生先醒的。可是他却硬生生等到那两个女生有了声音，他才慢悠悠醒来… 不愧是之前的老玩家，还是比较能苟的。 新人或许并不知道在这个游戏副本里死了的话会意味着什么，可是曹浩肯定知道，在游戏里死了的话就是真的死了，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也会一并死掉。 游戏规则是这样，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一些高级任务里偶尔会掉落一些道具， 可以免掉一次副本失败。 在之前还有一个女生江覃，非常厉害。给宋景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就是她躺在地上装死，伺机而动。 她装尸体实在是太像了，几乎就要蒙蔽过去宋景明的眼睛，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他挺住了。他见过太多尸体，没有谁比他更知道真正的死人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终究还是漏了一点破绽，不过这也给宋景明的手臂留下了很深一道伤口，而江覃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她在给其他人拖延时间。 ——啊，搞不懂。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13】 宋景明不明白，不理解，不过他也不需要去理解。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并没有一点点反抗。按理应该可以随便把他杀死的，可闻尧慢慢松开了。 另外两个女生的角度看不到闻尧的表情也看不到宋景明的脸，只能看到他制住宋景明的动作，顿时喜笑颜开。 之前他们看出闻尧是个资深者，想过和他套近乎，但是几次暗示他都当做完全听不懂一样。 不过虽然闻尧的确是不解风情了一点，但也还是并没有丢下她们，在他自己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解开他的铁链以后也会顺便帮她们解开… 哪怕再心软的人经历这些的事情以后，性格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两个女生当然也不例外，叫闻尧把他弄死，这样他们就都可以活下去了。 一口一个闻哥叫的也是真的亲热。 宋景明琉璃般的眼珠稍微缓慢转动了两圈，眼眶一点点蓄满湿意，他也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闻尧就像被什么烫伤一样，立刻松开了他。 而随着闻尧随着他动作的转移，那个杀人魔的脸也终于出现在另外个人的视线中。 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其中一个女生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长这样？ 明明戴着那样的小丑面具，又有这样的行为，揭开面具下不应该是一张丑陋无比，看一眼都会做十年噩梦的脸吗？怎么会如此唇红齿白。 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又一个被那个杀人魔抓回来的受害者，毕竟他看上去还有点害怕…这…简直打破了他们之前对宋景明的印象。 两个女生平时偶尔也会看看帅哥，小小的花痴一下都是无伤大雅的，如果换其他的时间，或者其他地点遇到，肯定要夸几句的。 可是……当下的情况，实在夸不下去， 她们把目光移开不再去看他。 【14】 宋景明被闻尧松开后并没有像闻尧猜测的那样攻击他又或者对他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他先是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小心把滚落到一边的玻璃珠子捡回来，就像那是一个多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最后，他重新缩回了一开始那个角落。 蹲着在那里，抱着自己，一言不发得像个小蘑菇。 只是闻尧还是能够感觉他对于自己的行为大概有点生气的，又或者他不知道什么是生气…另外，他会有生气的情绪吗？大抵是没有的。 只是从闻尧的角度看，觉得他像在生气一样。 除了一只手要紧紧攥着那颗玻璃珠，另外一只手便笨拙的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那只受了伤的脚。 闻尧猜测，应该是脚上的伤复发了。 本就伤得重，绝对是伤到了骨头，但当时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和妥善医治。骨头缝里疼，他又没有常识，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就用这样的笨法子来缓解那种疼痛。 虽然不合时宜，但闻尧觉得这时候的他，真的有些像个受了伤自己蜷缩着舔舐伤口的小兽… 他继续和他交流，比上一次还要用心百倍。 这次小野人稍微有些犹豫，似乎在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又在骗他。不过闻尧的一声声耐心引诱下，他又一次慢吞吞的朝他靠近。 过程像极了训犬师在驯养一只不懂事的小犬。 在他靠过来以后，这次闻尧没有趁他不备的时候攻击他，反而是很用了一点点手法的帮他按摩那个受伤的脚，从脚踝到小腿… 他似乎对这个动作非常陌生，睁大了眼睛，惊恐又不安的看着闻尧，在指腹触及到前者皮肤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轻微的颤抖。 不过很快就不抖了，毕竟闻尧学过一点手法，力道适中，再加上找准合适的穴位，不说完全让他感觉不到疼，应该也是有一定可以减缓他的疼痛感。 “啊…啊啊…啊…” 光看表情，看眼神，看动作，闻尧就已经知道。 他应该是感觉没以前那么疼了。 以前学的时候也没学太多精，凑合凑合学了几种而已，闻尧还有一点点点后悔，当时没学其他复健手法。 闻尧顺利提出他想出去，他像哄小朋友一样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有毒的，他教他怎么分辨好不好？ 思考的时候，少年会轻微的歪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点了点头。 【15】 宋景明的脚的确疼，这个世界虽然被称之为副本，生存游戏之类的。但它并不是真正的游戏，受了伤当然会痛，不止是脚疼，他还胃疼。 人类本来就是不可以吃同类的，更何况这个杀人魔npc在这群生存者玩家还没进这个副本前，可是连人类都没见过的，这就说明他什么都吃。 像腐烂的动物尸体，小型动物，有毒菌类等等听起来非常离谱的东西。 宋景明查看过npc的记忆，他甚至连完整清晰的一段记忆都没有，因为他对于外界，乃至于对于自己的认知都是模糊的。 最清晰的一个认知就是——疼。 吃了起码肚子过一会儿才会疼，但是不吃，肚子就会一直疼。他选择前者，起码吃下去那会儿是不疼的。 经常看到其他动物捕猎，偶尔也会被动物捕猎，所以他当然认为捕猎同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闻尧那几下随意的按揉还真的让宋景明感觉完全骨头里的痛瞬间减缓了几分。看着他那么认真的和自己交流，而旁边的个队友大约是觉得闻尧疯了。 他们的确看出现在的杀人魔状态不对，但是他们想的是偷偷找个机会跑出去，而不是在这里给他按脚。 ——他疯了吧，他在干嘛？ 所有疑惑在听到闻尧提出想出去的时候，又变成果然如此的样子，他们都自然而然的觉得闻尧之前的反常都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一同屏息敛声等着结果。 在四个人的视线下，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16】 而闻尧说的出去，并不是说他一个人出去，而是跟着宋景明一起，他和他两个人一起出去。 在闻尧耐心牵着那个杀人魔的手即将要出地窖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间把从宋景明身上摸到的钥匙悄无声息的扔给了身后。 用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里面的信息很明确。 ——让他们趁他们离开的时候跑。 而从始至终，宋景明对他的所有行为都看得到。 但他依旧还是装着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任由闻尧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出去以后，他一直都在等男主偷偷找机会跑，又或者在趁他不休息的时候打昏他之类的。 可男主居然……没有？ “这个，不行。” 闻尧指着一个色彩艳丽的毒蘑菇，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告诉宋景明这种是不可以吃的。能够看得出，男主的户外生存能力很强，记得剧本里有提到过男主曾经还被他的爷爷送到靠近边境热带丛林进行过野外求生的极限挑战… 也难怪他会懂那么多，像个行走的百科全书。知道哪个树是哪个树，具体都有什么作用，中空的树干可以拿来做火折子，包括外面的树皮很硬，他只取树皮的纤维层，根据需要调节粗细长短，两股搓成绳。 有了绳子就开始把各种能穿能挂的东西往上面套，他会告诉宋景明那种野果子是可以吃的，一边把一些野果子用绳子穿成一串一串的。 “白茅根是可以吃的…它里面富含果糖，蔗糖，葡萄糖以及丰富的淀粉，能够补充能量的，而且吃起来也是特别甜的。” 闻尧递了一根给宋景明，怕他不知道是吃的，还先自己放进嘴里咬了咬，用来给他做示范。 宋景明也知道一点这个，本草纲目有记载这个东西，茅根处处有之，春生芽布地如针，夏生白花绒绒然，至秋而枯，讲的就是它的生长周期，而且它还比较常见。 最外面的一层剥下来以后就是白色的一节节，有点像鱼腥草，咬了一口，还真的挺甜的！ 当然也可能是宋景明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嘴里已经淡得没味儿了，这时哪怕一点甜也能放大数倍，更何况里头本来就有那么多种糖。 闻尧看到宋景明的情绪变化，难得的话多了一点，“糖分和淀粉含量高，其实也可以用来酿酒和熬糖，不过需要器皿。稍微还需要时间…等…” 说着说着，闻尧戛然而止，他意识到了，他没那么多时间，最多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十多天了。 后面闻尧沉默的拿了些其他的，木屋非常简陋，导致闻尧看到什么感觉有点用都要拿回去，可他就只有两双手，他自己都快要拿不下了。 看着两手空空的宋景明，闻尧尝试着和他打招呼，希望他能够帮自己拿一点点，因为他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用藤条穿起来的野柿子两圈，还有好几种能吃的蘑菇菌类圈，还有些…宋景明不认识的野果，还有的爬满了虫，闻尧说有虫也说明这是最甜的，而且这种虫子也没毒… 就这样满满当当在他手臂上一个一个的圈， 说实话，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除了这些，一些他说可以驱蚊虫的草药也拿着，看到一块天然的石板也觉得可以拿来当烤盘… 闻尧对于这个完全没被教育，话都不会说的少年没抱有什么希望，但对方还是乖巧的接过他递给他的东西，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闻尧下意识脱口而出。 夸赞道：“真乖。” 【17】 回去的时候，地窖里的那个人果不其然的不见了。闻尧对此没什么看法，他对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同伴之情。之所以会帮他们，不过出于一个职业习惯罢了。 但是他得安抚好身边的少年，他看上去很焦虑，大概是过去经常挨饿，所以看到地窖空了，眉头立马微皱，啊啊的叫个不停，学着之前闻尧的手势。 “没事的，我们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呀。” 闻尧过去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有耐心的一面，恐怕他的爹看到都会大跌眼镜。 看着他赤着脚，心里还想着到时候给他做一双简易的鞋子吧，刚刚出去的那一趟，他的脸上又添了一些新伤口。不过最先做的是补充一点食欲。 闻尧熟练在附近找干柴，看着他搭出一个稳固的角形，又把之前挑好的石板放在上面，感觉高度不够，又调整了一下高度。而在这个过程中，旁边的少年就那么盯着，在他捡柴火的时候还跟着一起模仿。 让闻尧轻松了一点气，对上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他继续重复着，“真乖。” 按理说闻尧不应该会这么多生存技巧，毕竟他的家境非常不错，具体不错到什么程度呢。 同样是从学校毕业，闻尧的同学一毕业最多就是去基层的小派出所打打杂，但闻尧不一样，一毕业可以直接进入省公安厅，有个不怎么低的职位。 不少同学暗地里嘲讽他是关系户之类的闻尧当然也知道。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想靠着家里的关系走捷径。 闻尧的爷爷非常赞同他这样的想法。 闻老爷子可不是个吃素的，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是一个名声在外的人物，老了以后退休了，手底下没有兵没有教了。倒是想教儿子，儿子不争气一门心思扑在商海，于是只能把目光投到年幼的孙子身上。 他完全把小小的闻尧当成手底下的兵在训。 小时候的闻尧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跑操，各种在太阳底下站标准军姿，几乎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和爷爷讲话的时候不能叫爷爷，说话之前要喊报告。 不仅如此每天几点吃饭几点睡觉都是有严格规矩的…总之，闻尧的童年是惨不忍睹的，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如此强健的体魄。 包括把年纪都还没成年的他丢进部队也好，还是把他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东西的丢到境外森林里，闻尧能够活这么大都是一个奇迹。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从基层做起…也因为这样积累了不少经验… “啊啊…啊…” 他很着急。 “没事，马上就好了。” 闻尧习惯性安抚着。 不得不说，他捡回来的那块石板还真不错啊，不仅大小适中，关键还厚薄均匀，没有什么坑坑洼洼，洗干净以后能够清晰看到里面的纹路，看着还挺漂亮的。 鲜蘑菇在上面烤了一会儿以后， 已经能够闻到其中的香味。 去除蘑菇柄以后的蘑菇倒扣过来烤着，伞面朝下，已经烤出来一点点汤汁了。条件实在有限，没多少调味，还好蘑菇本身就自带一定的鲜味。 “别急别急…先等一下。” 其实闻尧自己也饿，能够还没倒下去，完全凭借着一股精神才能让他没有倒下去，食物的香气让他肚子里一阵阵绞痛。 关于身上的伤口，他刚才敷了一些在外头捡的草药，已经好一点了，烤蘑菇之前也吃了野果子垫了下。 蘑菇烤好了，但这时候还非常的烫。 闻尧让那个少年再等一等，可对方看上去有点不愿意，但接触上闻尧眼神以后，还是乖乖多等了一会儿。 而等待的那个过程，他就那么像个小狗狗一样蹲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蘑菇，不停作出深吸的动作。 “真乖，现在可以吃了。” 闻尧终于开口。 【18】 石板并不大，一次最多只能烤几个，这一点这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实在是不够塞牙缝。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进了宋景明的肚子里。 他好像挺喜欢吃蘑菇的，大概是第一次吃，在吃完第一个以后，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许多倍，过后大概是没感觉肚子疼，还特别茫然的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在烤第二次的时候，闻尧并没有全程盯着了。 他本来想让那个少年陪着自己再出去一趟，但是他眼巴巴看着蘑菇，一步也不肯挪。于是闻尧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要等我哦。” 他想着趁这点时间出去找点更加劝和点的纤维，他记得在附近就有，可以拿来做鞋子，他以前在丛林里艰难求生的时候就做过。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种树的果是纯天然含有泡沫的，可以拿来洗头洗澡。 他想给那个前面洗干净一点… 就在他回来的时候，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步骤，他觉得那个少年应该能够懂什么意思。 因为闻尧没有走太远，再加上他步子迈的又快，等他回来的时候蘑菇都还没完全烤熟，当然也有这里的蘑菇比寻常蘑菇大很多的关系。 走之前他自己摆的，上头少了一个。 闻尧把目光移到躲在旁边的少年身上，他的确偷吃了，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样不对，甚至还有点心虚的都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唉……” 闻尧倒是没说什么，吃了就吃了吧。就是没完全熟透的蘑菇吃起来中间生的部分是涩的，并不好吃。 “没事。” 如同之前说他很乖一样，抬手轻轻的揉揉他的脑袋，他也终于不再避开他的眼睛，啊啊的和他说话。 闻尧是一个能够分辨每个人脚步声的人，他当然也能够分辨出那时候的他的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怪怪的，他让他张嘴，他并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他。 不得已闻尧自己上手，捏住他的下巴，与其说是用力迫使他张嘴，倒不如说是引导着他，在他面前张开。 果然，他看到他受伤了，舌头烫了一个小小的泡，难怪说话声音会有的怪怪的… “……唉。” 他果然不应该寄希望于他能够有自控能力。 话虽如此，但是他大概是真的太饿了，自制力本来就应该是成年人才应该有的，他连个基本常识都没有，又怎么能指望他有什么自制力呢。 “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去捡几个大一点点石头，然后多做一点…”闻尧感觉自己就是陪他以后的亲儿子说话可能都不会这么有耐心。 不过他…… “啊啊！！” 他使劲点头。 【19】 那天，也不止烤了蘑菇。 密林深处的许多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因为是原始丛林，没有人类入侵，生态链没有遭受到破坏，如果正儿八经的找还是能找到一些吃的。 晚上丛林里温差大，气温比白天冷上许多，而闻尧则特意生上一堆火，既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照明。 连信号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照明工具。 暖黄色的火光表示唯一的光源。 闻尧醒来时，已经亮了，火堆也已经熄灭，而他肩膀旁边正紧紧依靠着一个人，他还没醒。 闭着眼睛的时候，能够看他的睫毛极为浓密，像两把小刷子似的，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戴面具的关系，明明手脚上都有许多骇人的伤疤，但是唯独脸上没有。 还有十四天，那个机械音说只要成功存活十天，那么他将会获得五十个积分点。而积分点又能够在那个什么商店里兑换很多东西。 之前他粗略的扫过几眼，商店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足够诱人，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哪怕回到了现实世界也还是会前赴后继的继续参加这个生存游戏。 十四天啊… 以后应该就见不到他了吧。 闻尧一动也没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他要是起身走开，那么靠在他身上睡觉的那个少年肯定就会因为失去支撑而倒在地上。反正也没什么事，他开始在心里规划着剩下的日子他应该做什么。 【20】 而实际上，宋景明早就醒了，但他硬是等了一会儿才有睁开眼。见他醒后，闻尧继续和他交流，大概就是问他饿不饿之类。 听到吃的，那个少年瞬间表情生动起来。 昨天的食材还剩下一点，不多，但是勉强当做早饭先垫一垫还是够的。熟练的重复起了昨天的操作，在等待的期间，闻尧看了看旁边依旧蹲着的少年。 莫名有种他们两个好像在郊外野餐的错觉。 ——“啊…啊？” “没事。” 吃过饭以后，闻尧又陪宋景明玩起了弹珠游戏， 这种玻璃珠以前闻尧也是玩过的，闻老爷子不喜欢他玩这种，但小孩子嘛。他经常偷偷跑出去和别的小孩打弹珠玩。 时间太久远，久到闻尧都已经有点忘了这个的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但是不管真实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他们这样玩的。 少年把弹幕轻轻一拨，玻璃珠咕溜溜的滚到闻尧的脚边，然后他又重复着少年的操作，继续把弹珠滚到他的脚边，然后他又把弹珠传到闻尧的面前… 周而复始，两个人就进行如此无聊的过程。 而闻尧对面的那双眼睛随时都盯着那个弹珠，他好像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玩。他的旁边放着一个铁盒子。 关于那个铁盒子，闻尧对它有很深的印象，他知道那个样式特别老旧的生锈铁盒子对于那个“杀人魔”来说非常的重要。 他好奇，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闻尧本该想些其他借口，从他手里哄过来看看里面是什么，可闻尧还没想好合适的借口，只是多看了两眼。那人便主动把盒子递给他。 原本就清透干净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 【21】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 都是一些小孩子玩的玩具，倒是还有几枚子弹，从直径还有外观看，能够看出大概是杆非常老式的猎木仓，但没有工具，光只有子弹肯定是没什么用的。 有一些一串女孩子的手链，晶莹剔透，用的玉料应该是上乘的。五颜六色的，稍微有点眼熟，应该是之前那个女生在丛林里逃命的时候丢了，好像听过谁抱怨。 原来是他捡到了。 一个心形的塑料吊坠，一把生锈的钥匙，几个玻璃弹珠，一个已经被踩碎弄坏不能使用的的手机…还有…几张空的糖果纸？ 就这些东西也值得他那么宝贝的收集着吗？ 闻尧心情稍微有一点复杂，对方那么珍视的宝贝实在是过于贫瘠了，如果他有个弟弟的话，他肯定不会… 等等…弟弟…这个想法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就连闻尧自己都被突然冒出脑袋的想法惊到了。 但随着心里有了这么一个想法，闻尧觉得自己也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会对他一再心软。 肯定是因为把他当成弟弟了嘛。 这个解释非常通顺。 闻尧是独生子，没什么兄弟，倒有许多旁支的堂弟表弟，但是那都是隔着一层的，平时关系也就那样。逢年过节的时候走动走动，其他时候根本看不到。 说实话，听到闻尧这么和他说的时候，宋景明真的很想敲开男主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说出，他可以认他当弟弟这种话。 他没给什么反应，不过闻尧想了想，也很正常。毕竟那么长一段话，他能不能听懂都是一个问题。而且把那话说完以后，闻尧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 幸好他听不懂… 别人的宝贝箱子还在手里，闻尧正打算还给他，余光发现好像最下面还有一层，屏着呼吸打开后发现原来是一张已经泛黄的报告单。 诊断结果那里因为是手写的，笔迹早已经模糊不清，唯一稍微能够看得清楚一点的是印刷体。最上面一栏是病人的基本信息，包括名字和年龄。 年龄看出才一岁两个月？ 名字……名字… ——宋景明。 原来他叫宋景明啊。 宋——景——明。 这个字在闻尧的口里清晰的重复了好几次，是就在他读的时候，旁边一直一声不吭的少年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这更加让闻尧确定这个名字就是他的名字。 然后剩下的时间，闻尧开始教他读这个字。 先是把个字里的读音翻来覆去教他读了好几次，宋景明读得比较清晰的就是明，这也是个字中发音比较简单的一个。 “明……” “明……” 像教小孩一样。 “明明？” 就是不怎么回复。 【22】 一切都那么温馨，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也是这样，距离游戏还有十二天就要结束时，变故发生了。 闻尧那天出去找食材时还无意中发现一具尸体，就是那两个女生中的一个，看样子是被什么野兽咬到的。 于是稍微费了一点点功夫给她做了一个简单处理，在不触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利益的前提下，做一些善举并不是因为多么善良，仅仅只是习惯。 等闻尧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空气里也有一丝丝怪异的气味。 现在宋景明重新把那个小丑面具戴上，遮住了那张他还有点看习惯的清秀面颊，手里握着满是血迹的长刀。 隔着那个面具的眼孔，他只看到一片暗沉。 那不是他的明明！！是那个杀人魔！！ 身体永远比脑子里反应还要快得多，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开始拔腿就跑。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温馨荡然无存。 他的那个主人格……回来了。 这几天闻尧没有像游戏刚开始那样随时处于极度警备的状态，虽然还是没有真正在宋景明面前完全放下戒备，可也的确比之前好很多了。 那个小木屋虽然有点破，但选址很好，周围没什么大型野兽出没，也算好好把闻尧的精神养回来了一点， 在这里这么久，已经摸清许多路线图，可以找掩体，利用地形把自己藏起来，可以不让宋景明找不到他。 可是…… 闻尧暗处看着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在四处找他，这几天他习惯性把他叫他明明，而他也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 有那么一瞬间， 他忘记自己现在在生存游戏… 而宋景明可不只是他的明明， 他更是这一场游戏的无名“杀人魔”。 第38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3 【23】 仿佛只做了几天虚幻的美梦, 一切又恢复原点。 说起来有点可笑，在推门前一分钟，闻尧心里想的是他给明明编的草鞋还差一点点就好了, 这样他以后就不用本来打算今天给他的，现在看估计是不成了。 为什么会是今天呢。 对啊，为什么会是今天呢。 258也在问这个问题。 宋景明赤着脚踩在丛林里，仿佛感觉不到脚下被硌得有多疼一样，慢悠悠的走着。 他知道男主肯定就在附近看着他，不过…看就看吧, 反正多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而且从小到大他对于其他人的视线已经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事情了。 ——[为什么？因为上个阶段已经完成了呀，应该进去下个阶段了…]宋景明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初阶段的同情和怜悯而已…嗯…或许还要再加一点点微小的优越感…] 对于这种心理, 258不懂。 人类的感情太过于复杂, 哪怕是差不多的任务, 不同的人去做最后也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任务要求大同小异，完成主角心愿。而这个世界的主角心愿是能够在这个生存游戏中存活，这本该是一个送温暖的环节，可宋景明好像… [我可是有老老实实在做任务哦, 两个任务本就是互相矛盾，又爱又恨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吧。] 宋景明微眯着眼睛, 心情极好。 他觉得他自己也不能算找漏洞, 不过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提前洞悉他们想要什么罢了。 让他完成闻尧心愿的那个所谓送温暖任务, 对男主好背后的原因也不过是获取他的信任而已。既然如此, 他用别的办法也可以获得他的信任啊。 而且像闻尧那样的人，如果突然毫无由来的对好，他反而会对他有警惕。不如干脆让他主动对自己产生好奇。 那么在闻尧心里就是他先对自己好奇心, 而这个前后差异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谁相信某些道理，比起直接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发现会更合适。人对于自己的选择总深信不疑。 宋景明之前的每个动作不过是在试探闻尧的反应，再根据他的反应，猜测他可能的喜好，以确保每一个动作都是可以戳中他，成为他的情感载体。 闻尧从小被他爷爷教育长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大男子主义的，大概从小到大身边大约都是和他差不多的类型，所以才在他面前要示弱… 但又不能完全的示弱… 所以这时候需要宋景明出面。 虽然看起来不同的选择，但最后结果是同一个目的地不就好了。并且258也说了，那个送温暖任务的进度条的确有在涨动。 他当然会帮助他存活下去。 【24】 系统之前觉得宋景明可能适应不了丛林生活，可他适应得很好，以为他很难克服吃同类的肉，告诉他也不用做的那么逼真。 他垂下眼帘，轻轻微笑， “其实我以前也好奇过这是什么味道的。” 每次追着玩家跑的时候，面具下是一张明媚笑脸，像猫捉老鼠一样，在他们筋疲力尽时，慢悠悠坠在后面。宋景明平时很少笑，就算有也只是浅浅的浮于表面。 只有每次出门的时候才会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就像现在，宋景明面具下的脸依旧是在笑。 丛林里许多许多参天巨树，但也并不是每个都是，有些树为了能够活下去，会寄生在另一颗大树身上，这种现象现在在大自然特别常见。 宋景明扶着树干，慢吞吞的走着， 地上虽然看着是软乎乎的落叶，实际上被落叶掩盖着的下面说不定会有毒蛇毒虫什么的，时不时还会有尖锐的植被，他不幸就踩到了一个。 宋景明慢吞吞蹲下来揉了揉脚，目光看似盯着地面发呆，实际一直在注意四周的动静，找到男主可真难啊。 不过……也不是那么难找，他会闻气味，从小发现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是不一样的！ 他记得闻尧身上的气味… 【24】 闻尧被找到了，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按理也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破绽，并且他所在的位置是宋景明的视觉盲区，他应该看不到他的啊，可他就是找到他了。 就仿佛宋景明在他身上安装了什么定位雷达一样，戴着小丑面具的宋景明比明明的身手要灵活得多，在丛林里几乎没有一点脚步声，动作全靠惊人的直觉。 两人一时扭打在一起，从小就被军事化管理的闻尧身体素质当然要比宋景明好得多，就在他把他制在身下时，宋景明他脸上那张似笑非笑的小丑面具弄掉了。 露出那张他曾朝夕相处的漂亮脸蛋，这哪里是个什么杀人魔，完全就是一朵洁白无瑕的美丽茉莉。 闻尧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而正是他这一瞬间的犹豫，宋景明捡起之前被闻尧打掉的长刀直直朝着他心脏的位置刺下去。虽然闻尧很快躲开，但那样近的距离下他不可能完全没伤。 假如他反应不及时的话， 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拖着他就像拖着一块死猪肉般把他拖了回去。 在拖着男主回去的时候， 宋景明也在和258对话。 那个系统问宋景明是提前预料到男主会躲开吗，假如他当时没有躲开的话，那么他就算把男主杀了，任务可就直接失败了，还是他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吗？ ——[不知道啊。] ——[我只是突然想这样做而已。] 他语气淡定自若， ——[失败？哦。就失败啊。] ——[失败会怎么样，会死吗，那就死啊。] 听起来像一切无所谓，对生活毫无希望，但也的确如此，宋景明一直有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找到一件能够长期调动他情绪的事物…很难。 258想起他想找到宋景明的时候，他听完他的来意。沉默片刻后，道——[你最好不要后悔。] 【25】 闻尧不知道在前面一言不发的宋景明在想什么，虽然那个现在的宋景明看他的眼神格外陌生，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可闻尧不能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他看着他就想起之前看到过的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继而又想起陪他玩玻璃珠的那个午间。 闻尧的过去从未有这样无聊的事情，但那时处在那个午间当下的他却没感觉有一点乏味，甚至还觉得这样玩也挺有意思的。 想起他们一起吃涩涩的野柿子，因为野柿子还是硬的没完全熟透要放一段时间才能吃。于是当时的他被涩得脸皱成一团。 想起晚上的时候，他动作小心翼翼的，在闻尧面前倒下来，又轻轻将头支到他的膝盖上，他似乎在请求他摸摸他的脑袋。 想起给明明用草木灰洗头发，让他蹲着哪里，他也乖乖蹲哪里，就是让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有点不听话，不肯闭上。如果不闭上，水进眼睛会很不舒服的。 他应该是听懂了，可他就是不肯闭上，固执的睁着眼睛。最后当然是弄到眼睛里去了，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水进眼睛也不肯闭眼。 没办法，闻尧用手帮他把眼睛引导着闭上，用手掌的温度覆盖他的眼皮。记得那天，少年长长的睫毛让闻尧的手心痒痒的。 明明的头发非常的细软，在指间的触感柔软，老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而闻尧的发质就偏硬，从小到大被说以后肯定是个刺头儿。 那时的闻尧同情他怜悯他可怜他，或许里面的同情还夹杂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我满足，可现在他又被他同情可怜的对象锁在昏暗的地下室里。 带上面具的宋景明似乎有比较强烈的攻击倾向，在这时候的他眼里，闻尧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吃的食物而已。如果不是因为那会儿他不太饿，估计早把他杀了。 闻尧当然可以直接想办法把他放倒… 可宋景明手上使劲掐着闻尧的脖子，一颗颗冰凉的眼泪又顺着那个咧嘴笑的小丑面具的低端滑落。他在…哭吗？明明施暴者是他，为什么是在他哭？不，不对，不是他，是……是… 闻尧喉咙被掐得有些疼，嗓音带上了几分沙哑。 “明…明明…明明？” 最开始只是尝试着开口，后面连声叫了几声， 他的明明被困在杀人魔体内。 可以轻易解开锁链的闻尧默默把隐藏在袖间的那枚曲别针重新归回了原位，就连原本打算从最脆弱的脖颈动手的，也一直没下去手。 明明在的话，他动手的话就会伤到他， 闻尧放弃逃跑，打算在他身边存活十二天。 【26】 如果闻尧能知道宋景明曾夸赞过他十项全能的好可爱，那么他肯定会反驳这句并不怎么贴切的话。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会的， 起码对于心理学领域他不会。 所以闻尧并不知道怎么把在主人格占据身体的情况下，把另外一个人格引出来，他用着最笨的法子叫明明的名字，他想给他做以前爱吃的烤蘑菇，也想主动轻轻的想摸他的头… 但毫无疑问，这些想法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他甚至都没给他一点点实施的机会。只要闻尧有那么一点点动作，宋景明就会像受了惊一样立马跳出去好远。 明明在他还是明明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明明还会主动靠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久而久之闻尧到虽然主人格的宋景明没有副人格的明明那么的粘他，那么的信任他，但观察久了以后还是可以发现他的一些小习惯。 一些和明明稍微很像的习惯…这让闻尧有时候会产生一点点错觉，觉得宋景明其实一直都在。 大概是因为之前闻尧教他说话的，又或者他接触人类时间长了，明明现在能够说一些简单一点的词汇，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好歹不算是啊啊啊了。 闻尧从他那些几乎支零破碎的词句中， 拼凑出一个他之所以那天会那么生气的原因。 他说他在他身上闻到了其他人的气味，还说他醒来没看到他，说他不听话，总是跑掉。 知道这个原因以后，闻尧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居然并不是生气。他甚至开始想起来好像自己那天的确不应该不和他说一声就出去的。 那天出去的时候除了碰到一个女生的尸体，还遇到了另外两个，过得都挺惨的，晚上的时候因为害怕动物，所以都只能睡在树上，根本睡不好。 两个人的精神已经恍惚得不行，他们进行一个短暂交流，知道另外两个女生死了，至于死亡的原因他说的含含糊糊的，闻尧也没多问。 别的…其实也没谈什么吧。 那个叫曹浩的男生先上上下下打量了闻尧一下，他明明看上去也不是很知道在野外生存，但他很会观，分辨各种不知名树上长的果然到底有毒没毒，能不能吃的方法简单粗博，看有没有其他鸟类啃食痕迹… 他告诉闻尧，说游戏里有个隐藏规则，并没有在最开始告诉他们，只要杀掉那个杀人魔的话，可以另外随机获得一个特殊道具，而他…想和他合作。 之前闻尧没怎么注意过曹浩，现在想起来，他肯定不是什么他一开始说的什么小白，说不定名字也不是真的，他应该是隐藏的老玩家。每一次表现得都中规中矩，不会太扯后腿，也不会太过于表现出色。 那次他拒绝了和他的合作。 时间回到现在，闻尧和宋景明僵持了几天，他不打算吃他，不打算接近他，只坐在地窖口的上方盯着他… 每天给他扔点食物下去，大部分都是他之前教过他辨别的那些没毒的野果，也会在他睡着以后才偷偷的下地窖待一会儿，又在他醒来以后迅速爬上去。 为了让他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闻尧还会装睡…估计睡很长时间。 就在他以为两人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一个雨夜电闪雷鸣到来了，就在离木屋不远的地方突然平地一声惊雷，雪白的善良透过窗户把地窖出口那个人的脸照的雪白。 他在害怕，在惊恐，眼眶红红的。 是…明明。 【27】 明明缩在他的怀里，他真的好瘦啊， 这么瘦的小家伙到底哪里强的爆发力。 闻尧指腹慢慢的，慢慢摩挲着他的脸庞，外头时不时传来一声声雷声轰鸣，稍微大一点他就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候闻尧就一声一声的轻声安抚他。 在这个安抚的过程中，闻尧的手停顿了那么几秒。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对男人产生保护欲？ 他想起他刚刚第一次见到宋景明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就是这个游戏副本里的杀人魔，第一印象只觉得他有点瘦，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后面一次他对他有深刻的印象还是他在在他们面前从肢解到食用，简直没有一点点人类的影子，这给当时刚进去游戏副本不久的新手玩家吓得够呛。 不过那时候闻尧并没有被吓到，他在尽力观察宋景明的动作，试图找出每一处的破绽，找着找着，好奇着好奇着，他又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闻尧后知后觉发现其实第一面就对他产生了好奇。所以他到底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这么好？ 想了半天，作为一个直男，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是不是喜欢宋景明的可能，他想了半天，最后想了一个最可能的情况， ——他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太希望有个弟弟了。 那会儿就是眼馋，当时闻尧身边的朋友，无论哪个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团子，哒哒哒的，见天跟着哥哥的叫。他看着喜欢，就想让他妈也给他生一个弟弟。 他妈听了直摆手，说不愿意，生他一个就已经给她遭好大一回罪，绝对不生了，要弟弟让他自己生去。 ——闻尧想象中的弟弟大概是白白净净的，拥有小狗狗一样的湿漉漉的眼神，总是乖乖跟在自己身后，他去哪儿，弟弟也跟着去哪儿。 所以对自己的兄弟好一点似乎也很合理？ 【28】 明明回来了。 于是闻尧和明明的相处好像是又回到不久之前的状态，白天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找吃的，一路上说说笑笑，他也仔细的教了如何哪个是哪个。 等到晚上的时候，两人又互相依偎着睡觉。在明明靠着他睡觉的时候，闻尧一边肌肉紧绷一边不停在心里和自己说，这是明明，不是那个… 真的……不是吗？ 闻尧垂下眼帘盖住里头的全部情绪。 闻尧肯定是非常讨厌杀人魔宋景明，可是他也很喜欢单纯如稚子的明明，但两个人偏偏又是同一个人。 哪怕闻尧有告诉自己那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可明明和宋景明身上带着同样的气息，他们拥有着同一张脸…彼此之间也有非常相似的习惯… 而这些习惯也让闻尧更加清楚，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实… 而这种无比复杂纠结的情感可比单一的爱和恨都要持久和深刻得多了。嗯过去从没有被感情烦恼过的人最容易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明明？” 闻尧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去触摸旁边人的脸，是温热的触觉，他没有戴面具，还是明明。 明明前额的刘海有些略长了，头发有点挡眼睛，会很影响视力的，闻尧上次就说给他修一下，可惜没什么合适的工具，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后面刘海越长越长，一开始打算就直接往后拨，可还是时不时会掉下来，最后闻尧用那个铁盒里的小头绳帮明明把刘海扎了起来。 扎完以后不仅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而且…而且…闻尧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头顶一个小啾啾的明明非常可爱，配上那张本来就稍微稚气的脸，感觉…更可爱了。 明明不理解他为什么笑， 微微歪头有那么一点点疑惑的意思。 后面那个小啾啾还是没保留住，大概刘海挡住一点视线会让他更有安全感吧，闻尧这样推测。 而那时候距离这个副本游戏结束还有七天。 【29】 跳动的暖色火焰在宋景明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看了看身边正埋头在给他编草鞋的男主，不得不感慨他真的什么都会啊… 会编鞋子会做衣服会做饭。 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弄出味道还不错食物。抓来的鱼，加入一种叫盐酸果的小颗粒，再加一点一种不知名花蕊里的花蜜，出来的味道就是酸酸甜甜的。 而且血条还很厚，无论伤得多么重，只要休息一下立马就能满血复活，这种体质让宋景明羡慕得不得了。 “明明，你试试。” 弄好最后一个收尾，并且还非常自信的把可能会出现的一些不太舒服的地方修整好。他半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托起他的脚，为他套上去试了试。 和那张白洁的脚不同，宋景明的脚背和脚踝都满是划痕，新的旧的，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脚底板更多伤，闻尧的呼吸放轻了一点，语速缓慢的抬头和他说话。 ——“明明，感觉……” 那句怎么样还没说出口，就戛然而止。 他以前看宋景明，多少靠着一点点海拔优势，所以在居高临下的看小家伙的时候只看得到他的可爱，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和鸦羽般的睫毛。 等现在他稍微半蹲着，抬头看他的时候，这个角度下的宋景明嘴角往下的，以前熟悉的五官也变得陌生起来。 可能也是因为背着光的关系，宋景明的五官隐没在黑暗里，黑漆漆的眼瞳就那么静静的俯视他，比起一个活人，他更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精致瓷娃娃。 闻尧瞬间毛骨悚然，后背一阵阵发凉。他几乎下意识要跑，但理智拉住了他。 他哑着嗓子颤声试探道，“…明明？” 宋景明这才有了反应，原本毫无光亮的眼睛像瞬间注入生命般，他嘴角浅浅的弯了弯，就仿佛刚才那个那一瞬间那个毫无温度的眼神是假的一样。 可闻尧那瞬间剧烈狂跳的心并不是假的， 他发凉的后背也并不是假的… 等到宋景明再一次靠近闻尧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后者下意识避开。他一下愣住，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紧紧抿着唇，眼里显而易见的局促不安。 他也不说什么，但这明显比说什么还要让闻尧感觉愧疚。而闻尧这样的人，他觉得愧疚并不会只在心里愧疚，会很明显的表现在行动上。 后面的几天时间里，闻尧继续教他说话， 他不知道在这个副本结束以后，宋景明会怎么样，是会跟着游戏副本一起结束还是继续以前一样，继续孤独又寂寞的生活在这个原始丛林里。 他不知道。 【30】 明明真的很乖，闻尧教他吃东西不要用手抓，教他怎么自己洗脸，他都一一照做。 有时候会突然停下试图和闻尧，笨拙的表达他的感受，他说话不怎么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语序混乱，而闻尧也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纠正。 明明越来越粘他，像个跟屁虫，闻尧去哪里他去哪里，之前一声声问他在做什么，头一次问的别的问题，他问他会忘了他吗。 这不像他能够问出来的问题… “……” 宋景明最后也没等到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那时候，距离副本结束还有三天。 想过很多次可能会有分别场面，但没想过是这样，最后一天明明变得有点焦虑，也如他预料中的那般，宋景明出现。 这在闻尧的预料中，在主人格出现的时候，闻尧没有一点惊讶，甚至还非常淡定的给宋景明顺了顺头发… 前两分钟他们拥抱着，后两分钟他们扭打成一团。 闻尧不想伤害宋景明，只是想把他弄晕过去。 并且这几天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刻，他把他之前那把刀给藏了起来，所有能够找到的锐利工具也都被处理。他这样想，可另外一个人不这样想。 只要杀死他的话，可以另外获得特殊道具。 之前曹浩根本接近不了宋景明，本来想和闻尧合作，可他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 可那天就不一样了。 被自己那把之前一直使用的长刃穿透身体的宋景明呆呆的看了看胸口，往前走几步后，倒在闻尧身上。 最后的最后，他在闻尧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触觉是冰冷的，黏腻的，柔软的。 后者目光颤动，瞳孔颤动，一脸不可置信， 同时耳边传来机械声音。 【丛林探险副本已结束，恭喜您成功存活。】 【获得积分如下……】 【存活者如下……】 【31】 闻尧在听到那个声音后便陷入了昏迷。 而等到他睁眼的时候，依旧还在他们局里的宿舍里小憩，外面阳光明媚，空调的气温略微低于体感温度，他身上没盖被子，感觉皮肤有点微凉。 系统说下一次游戏副本将在一个星期后。 推门进来的同事见闻尧直愣愣坐在床上特意关心的询问了几句，顺便来通知他下午三点去开会。 特别注明所有人都要去，不能有谁缺席，包括请假的以及值夜班的都到到齐。具体讲什么事他没说。 带完消息后同事也没离开，外头热得很，干脆在宿舍吹会儿空调。顺便和他闲聊起下午开会的事，虽然没说是什么，但他们猜也能猜到什么事。 “肯定就是为那事呗…” 宁城虽不是省会城市，但地理位置好，刚好被两个繁华的经济圈夹在中间，每年的外地游客还是挺多的。 经济逐渐繁荣，特别零三年后gdp连续十年呈现上涨趋势，今年14年，市长从来年开始就非常注重城市形象，要评选什么提名称号，还有上级领导也会来视察。 那个称号，本来就是宁市是最有可能的得的，结果，上周又发生的一起恶劣事件… 还还并不是第一起，同事自顾自和闻尧讲起这个事，“看来咱们这个月的指标又要增加了…” 他苦着脸开始抱怨本来月底就忙，结果那个变态还非要在这时候找事，估计周末又不能和女朋友去约会。 而同事抱怨的那个案子，闻尧从入职后就听说过好几次了。第一起应该在两年前，第二起间隔了大约半年，再往后又接二连三发生差不多的案件… 两年的时间…六起。 很明显，连环杀人案。 【32】 不过和以往常见的连环案凶手不同，这次的案件里的被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一定要有什么关系就是，所有的受害者都曾经做过一些道德层面或者法律层面的恶事，而且又都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逃避过了法律的惩治。 “呵，还是个正义侠士呢。” 专案组的其中一名成员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这样说。 而唯一能够被称为关于凶手的线索就是每个受害者尸体旁留下的纸折玫瑰，从纸张材质查到到笔的笔墨，又到笔迹，查了半天发现每一次都不一样， 包括字迹也都不是同一个人。 凶手大胆又谨慎，大胆在他居然在大街上行凶。 早晨被发现的死者死状称得上凄惨，被一刀割喉后并没死，死前还曾经在地上费力爬了接近一百米。 而那时凶手应该就站着几步的距离…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折纸玫瑰？ 而凶手的谨慎则在于他几乎没留下什么指纹或者脚印，现场也没找到什么有关他的残留物等有效证据，这又给人心思极为缜密的感觉。 附近一条街的监控也都坏的有理有据，这不是第一天坏了，是已经坏了好几个月了。而城中村老早就说要被拆迁了，本来没住几口人，那天街面住的两户人家偏偏因为各种事情不在家。 一切那么巧合，就已经不能被称为巧合了。 专案组压力还要大一些，不仅仅是上头一直催，还有再加上网络上一些年轻人还挺支持他的。 有起哄的还在整理还有哪些漏网之鱼，有跟风模仿折纸折玫瑰的……这不是什么好风向。 而关于凶手的犯罪心理侧写，由于目前掌握信息太少，且每次行凶的手法并不固定，随机性很大。唯一固定的就是那个纸玫瑰，和受害者普遍都有犯罪记录。 所以都觉得凶手的性格可能有些愤世嫉俗… 【33】 这边宋景明也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次任务因为是几个小型副本组成的，再加上任务者和前两个情况不一样，宋景明的身体并没有死亡，所以在副本间隙的几天里，他可以回到他的本来世界… 游戏时间的流速和现实不一样，在副本里待了一个月，而出来的时候，现实世界的也不过一个小时。 外头甚至天都还没亮。 宋景明摸黑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坐到书桌前熟练打开电脑，开始查看起前一天理财师给他发来的他名下每个公司的财务报表。 除了财务报表以外，每周每个月还会有一份汇总名单，记录着分别挪用了多少钱用到什么地方，每次投出去的钱各自获得了多少收益等等，数目几乎一目了然。 是他妈妈找的团队，的确很靠谱。 宋景明不缺钱，所以他并不是为了钱而做那些事，再加上他自己也并不是多么具有正义感的人，单纯那么做仅仅只是因为…因为突然想而已。 退出时顺便在网页浏览了一下网上对那件事的态度，虽然警方说对案件的一切消息不便透露。但许多小记者还是敏锐的挖到了许多内部进展。 看来…进展不是很顺利啊。 早晨六点半，病院护士正推开门送来今天早餐，她进来后先拉开窗帘，又熟练开始整理起床铺，习惯性打开房间的电视。 打开刚好在放着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件， 原本清冷的城中村一时之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宋先生，有您的信件。” “放那里吧，谢谢。” 宋景明正在看着记者采访，眼睛一直盯着受访警官旁边的那个人，是闻尧。一边随意让人把信放一边，好像里面就是普普通通的信件一样。 上个游戏副本存活下去的有两个人。 除了闻尧外就是那个不声不响的曹浩，普通人在那样的丛林根本活不下去的，独孤、饥饿、毒虫、猛兽，随便一项都足够让在城市长大的现代人崩溃。 可曹浩居然活下来了，甚至还…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宋景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怪的气味——那是只有食用过同类才会有的气味。 【34】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 闻尧这次睁眼不是什么高耸丛林，他正在一辆行驶中的旅游大巴车里，导游正在讲即将进入三圣村。 闻尧一边听着导游讲着背景故事， 一边仔细查看关于这次游戏副本的背景说明。 三胜村在以前一直没多少人知道，是比较有名的贫困地区呢，后面无意中挖到一个天然温泉，还说有什么很奇特的功效。 什么延年益寿修容养颜，各种效果天花乱坠。最开始没人信，后面真有人去了，回来后说泡了后皮肤的确好了。 就那以后，三胜村成为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经常会有外地的游客前来光顾，但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就发生了好几起外地游客失踪的事件。 有传闻说在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红衣女鬼在不停拍打他们的窗户…说的那是玄之又玄… ——找出游客失踪的原因。 ——在三圣村存活三个月。 第39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4 【35】 这次的通关条好像比之前还要多了一个。 上个游戏副本只有一个存活条件, 而这次却多了一个类似于解密的要求。相对应，成功以后获取的积分也从之前的50增加到了100。 如果要按照这个逻辑下去的话, 可能下个游戏副本也会再多出一个要求吗？积分也会增长？ 之前获得的积分, 闻尧并没有拿来兑换什么东西，那个系统商店里最基础的可以兑换什么增强力量，增强智力的, 而其中货币可以说是兑换率最低的，还有各种黄金等，一些违禁武器也明显赫然在列。 因为闻尧身份的关系，在遇到这种事后，他除了考虑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外, 还思考了一下它目前的覆盖率，以及它的目的, 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还想把这种离奇的事情讲给自己爷爷听。 闻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还是硬朗得很, 上次去看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打太极，听声音中气十足。 可他刚冒出这么个想法，就收到系统的警告, 大概意思就不让和其他人透露关于生存游戏的相关信息… 再等等，等他更加了解这个游戏再说吧。 闻尧这样想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私心， 他想着如果再去的话，这次能再见到他吗？ 从那个副本出来后好几天, 闻尧都还是能想起那个触觉，特别是从副本出来的第一天晚上, 他闭上眼睛，似乎就能感觉唇上的微凉。 他为什么……要亲自己呢？ 如果在这之前，有谁去问闻尧, 问他对于两个男的亲嘴怎么看的话，他肯定下意识觉得很恶心，他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画面，但是…宋景明在吻他的时候… 他却没有任何的不适…… 并且…他自己当时下意识的还回吻了。 宋景明的唇软乎乎的，唇形漂亮，上唇薄于下唇，一点点凸起的唇峰，唇珠明显，平时他的唇色是很淡的，但那时候因为染了血，莫名艳丽了几分。 而闻尧回吻的那一刻，也就是他自己意识陷入昏迷前，隐约好像看到他唇角隐约勾起的一抹浅淡的笑。 闻尧下意识会伸手摩挲自己的唇瓣，似乎想在上面再找一找之前那个人留下的余温，而在他思绪正翻涌期间，旅游大巴车里正在打盹的游客纷纷陆续醒来醒来。 醒来以后，彼此之间随便一打量就能大概知道谁是玩家。而他们在互相观察的时候，闻尧稍微扫视了一下，这次人数没有上次多，也就五六个的样子。 大巴车最前面导游是本地人，一口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顺着喇叭回荡在车厢里，讲的都是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车里除了任务者以外，还有是真的去三圣度假村休息的游客，其中有年轻小情侣，有中年夫妻，有一家三口，还有几个年迈的老爷爷老奶奶。 一路上为了活跃气氛，导游还讲了许多谁原本得了什么病到了三圣村以后身上病又好了的事，听上去简直不可能，可是能够坐上这辆车了，就说明都是将信将疑的，最多也是抱着试试也不亏的态度。 随着底下有个老奶奶说起她认识的谁谁就是腰不好，去三圣村泡了两天温泉回去以后腰就不疼了，整个车厢里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称得上一派祥和之气。 也只有几个任务者微微皱着眉头。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神奇的温泉，要么那个老太太是请来的托，要么……其中一定大有问题。 【36】 闻尧的位置在大巴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比其他位置要高上两个台阶，视野更加高，能够让他一打眼就看清楚车内的所有情况： ——这是一辆核载五十三人的大巴，实载三十六，减去司机和导游，以及一个售票员，一共是三十三人。再除去八个玩家，二十五个游客。 位置稀稀拉拉的空着一些，而最后一排的位置除了他以外…闻尧把目光投射过去，和他中间隔了两个空位的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戴鸭舌帽的少年。 他真的很安静，从始至终闻尧都没见过他说话，也没见他又更换过动作，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一直侧看着窗外的景色。 穿着略宽大的黑色卫衣，又带着一个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在之前前排几个任务者东看西看的对眼色中，他也没有抬起头，耳边那个好像是随身听的耳麦。 从闻尧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个少年的手指很白，虽然大部分都拢在袖口里，但露出来的半截手指很是纤长，这更加让他显得雌雄莫辨。 不知道是不是闻尧看花了眼， 他指甲盖上好像还有一点点红色的颜料。 大概……不是任务者吧，也是游客吧， 闻尧这样想着。 【36】 有研究发现，当人一直身处在一个相对规律的、枯燥的声音中，并伴随摇晃的刺激可以激活人体内的主动睡眠系统，这就是为什么坐动车更容易疲倦的原因。 闻尧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倦意，车上其他人也大多开始闭目养神，车前方正在放着一部不知名电影，一切都很平静，车子也离目的地愈来愈近。 就这时，旅游大巴车的司机没有一点点预兆突然急转弯。而他的突然转盘让整个车身瞬间往一边倒去。整个车身几乎擦着边过了那个弯道。 而闻尧因为没有做什么心理准备， 身体依然是下意识往一边倾向。 哪怕他自己中途有尽量控制，但就还是撞到了那边的那个戴鸭舌帽的少年，撞到的那一瞬间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几乎冰得吓人。 而且真的很瘦，瘦到硌得慌，瘦到手腕的腕骨特别明显，在不小心撞到他的瞬间，闻尧立刻和他说抱歉，不过就算他这样主动和他搭话，少年也不说话， 他的目光还是望着窗外，沉默的摇摇头。 车厢里其他人基本上也和闻尧一样没做什么准备，被司机这么一打方向盘几乎都要跌到中间的地板上了。一些老人也是手忙脚乱的找药。 “真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刚去问了，师傅说刚才不小心看到一个小动物…这不，就让了一下！” 导游赔着笑，无视了车里的游客们的抱抱怨怨，依旧态度非常好的和车里的他们说着抱歉。 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怎样看到了。 他有点疲倦但是并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微微眯着眼睛，感觉明明到了看到了司机并不是躲什么小动物，他一开始就是朝着悬崖的方向来的，就仿佛看不到前面需要转弯一样。 这一幕其他几个任务者应该也察觉到了。 “………” 而那时候具体目的地也不过三十多公里了， 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到目的地。 车辆很快到达目的地，导游大叔再次和他们说了怎么走，只要顺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中间不需要拐弯，大概不到十分钟就能看到村口，而且他已经和那边的酒店打过招呼了，走不了几步就会看到他们来接他。 大巴车即将折返回去的时候，导游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趴在门框那里冲他们挥手大喊， “注意晚上十二点以后不可以出门！不管听到任何声音，看到什么都要当没看到啊。还是车上发的那个平安符也要一直贴身戴着！” 可根本就没人理他，还有几个人愤愤不平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在背后骂他黑心肝，面色都不是特别好，还有人直接就把那个符袋给扔了。 【37】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这个福袋根本不是什么发的，应该强买强卖的，在发生的那个急转弯事件以后，导游先是赔着笑道了歉，后面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小木箱子。 里面有许多略包装略简陋的平安符。 明黄色的符袋本身上绣的福字歪歪扭扭，走线不够工整，布料粗糙廉价，怎么看怎么寒酸，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几毛钱在市场随手批发的。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免费给他们发的，结果导游手心朝上，脸上依旧还是和善的笑容， 他说：“一百块一个。” 就这，他居然要买他们100一个… ——“怎么不去抢啊。” ——“这卖10块我都要考虑一下。” 其他游客当然不愿意，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导游颇有一种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的架势，就这么挨个挨个的强卖给了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下车以后，面对导游的关心问候，车上游客们的态度却是那样不买账，遇到这种事的确生气，骂骂咧咧着，这种黑心钱也赚。 有一下车就把那符袋给扔了，还有的可能是觉得好歹一百块呢，虽然没扔，但是也没好好保管。大概也只有那几个任务者了。 不过…也不并不是车上所有人都被强买强卖了，那个少年就没有。车上的时候导游拿着小木盒挨个挨个座位的收钱，等到了闻尧这里的时候，一抹口袋发现自己的钱包还真在身上。 一百块不算什么，所以顺手就掏了。 等到了他旁边那个少年，那个导游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瞬间收住了，声音也变得硬邦邦的，可以听着他压着嗓子，声音非常的小。 “你怎么在这？” 哦…还认识？ 当时的闻尧这样想着，全车里唯一没有被强制买那个符袋的只有少年……说起来，他人呢。 闻尧看了看，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其中一个游客见他四处张望，以为他东西落车上了，问他怎么了。 “和我一起坐在后排的那个男生人呢？我明明看到他一起下车了啊…” 和他搭话的那个游客明明就坐在那个少年前面两排，他听到这个问题，一脸疑惑。 “啊？你说什么？哪里来的什么黑衣少年，后排不是…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在坐那里吗？” 此话一出，闻尧后背直接冒起一阵阵冷汗。 “哦哦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他改口道，“我刚好有个和他差不多的弟弟。” 那个游客听完以后还笑他， “兄弟俩感情还真好啊…” 【38】 的确就像那个导游说的那样， 下了大巴车以后，顺着那条公路直走大约四五分钟左右，还没走到一半，两辆加长版观光车缓缓朝他们驶来，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最前面那辆观光车后面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面相看着和蔼，自我介绍说是光华酒店的经理，然后特意来接他们的，非常殷勤的招呼大家上车。 上车以后挨个人发了一瓶矿水瓶，略带歉意说他们辛苦了之类的。他们村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好，在山里头，一开始连路都没有。 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都是他们村子里的村民自己筹钱修的，以前要进村子得泥巴路都得走上十多公里。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酒店经理这样好的态度，又亲自来接，大家面上原本不怎么好的表情也逐渐松动了起来。 开来了两辆车，闻尧坐上了经理在第一辆，任务者们大多比较敏锐，为了多了解一点情况大多数都选择了第一辆，八个人刚刚好坐两排。 各自看了一眼后默契的开始询问，就像普通唠家常那样隐晦的互相交流，闻尧听得出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询问各自都玩过几局了，互相摸底。 中间一些小的细节不是很重要，主要是想问闻尧之前他在后排看到了什么，没太问出来。 观光车没开多久就进去了三圣村，虽然名字是叫村子，但好歹也是一个度假村，内里环境还是很不错的，非常干净整洁的街道。 一路还能看到好几家门口挂着家庭温泉等招牌，经理也热情的介绍，语气中颇有几分自豪的意思，说他们村以前很穷，都是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经理说到了以后刚刚可以吃晚饭，吃完晚饭泡个温泉好好睡一觉，他们村里里还是有挺多好玩的地方的。 “……” 坐了一下午的车，说不累是假的，又累又饿。 在大堂登记的时候，闻尧听到有任务者和他说了一个地方，应该就是等会儿要他过去的意思吧。 “嗯。” 在游客们在大堂等着登记的时候，经理在旁边也没闲着，一边一边招呼着游客，一边对那些侍应生吩咐让他们叫厨房可以上菜了。 “大家把行李先放房间，饭厅在二楼…中餐西餐都是有的…而且我们还有招牌特色的老鸭汤…对了食宿都是包含一体的，不会再额外收费了啊。” 闻尧没怎么注意听经理讲他们的特色菜，他看着手机的并没有开封的矿水瓶，上面的包装并不是他之前能在市面上看到的款式，包装上是三圣村的宣传广告。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喝。 他有些心神不宁，在观光车驰入三圣村的牌子的时候，闻尧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穿黑色卫衣的少年，他现在一块阴影下面。 这次对方倒是没戴什么鸭舌帽，只是干脆把卫衣自带的大兜帽给戴上的，没有戴口罩，所以他看到他的脸，看到了他看着他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但是的的确确就是那张很熟悉的脸。 他的预感没有错，一直都有感觉被什么跟着… 是明明？还是宋景明？ 【39】 宋景明当了许多年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当鬼呢。 走在路上，其他人完全看不到自己，还能从别人身体穿过去的小游戏只让宋景明玩了三天就没兴趣了。 他其实比男主他们更早的进入副本。 还记得刚到这个副本的时候，自己一过来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头上还戴着无比沉重的头饰，脚下踩着的也是一双簇新的红绣鞋。正双手合十的放在自己的小腹部，这身打扮怎么看就是都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假如他…没有在棺材里就更好了， 再者说单从性别上也有很大的出入。 第二个发现是宋景明发现他连动都没法动弹，不知道棺材上压着什么，他完全推不开。除此之外，自从他睁眼以后，就能感觉身体哪里哪里都疼，还是那种钻心蚀骨一样的疼… 脑子里的258幸好反应也比较快的告诉他现在外头贴了可以克制他的符纸，他暂时是推不开这个棺材的，不过他现在是鬼，可以直接穿过去的。 “哦………” 至于他身上的那些疼，258其实已经为宋景明屏蔽一部分了，但也没办法完全屏蔽。 毕竟他身上可是承载着上百上千人的疾病和痛苦以及灾祸啊。那么庞大的痛苦，这根本不可能完全屏蔽得过来的， 宋景明看到的背景故事和男主看到的背景故事则完全不同，闻尧的拿到的背景故事里只说了三圣村是因为温泉所以成了度假村，说现在因为游客失踪迎来了淡季，具体的其他原因则什么都没说。 而宋景明拿到的背景则更加深入的讲述了所谓温泉能够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真实情况。首先它的确可以，之前的那些说有效果的也不是托。 三圣村以前也不叫什么三圣村，只是一个无名的小村庄，住的大多数都是姓石的人家，家家户户都非常的穷，听过说是这里风水不好，当时的村长就想请一个大师过来帮忙看。 那个大师到了以后说他们这里什么地煞之类的，大概就是这里在以前是战场，再往前坟场，反而哪儿哪儿不好…住在这里的人会各种破财遇灾，劝趁早搬家。 可那时候的村长固执，总觉得不舍的。 老话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他就是在那里生的，他的根就长在那里，他还能搬去哪里。村里那会儿五十多口人也是同一个想法。 他们齐刷刷跪着求大师有没有别的法子破解。 为了求一个破解的法子，村长愿意把他全部家当，连带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纯金镯子一起给他。 大师想了想，说，还真的有。他给出了一个非常阴损的招儿——养圣女硬改风水。 一个完璧之身的，年纪不超过十八岁的，死亡最好在一年以内的女性，由她替他们承受所有的煞气，也承担他们的所有的疾病和伤痛，乃至灾祸也能替他们挡。 而宋景明就是那个倒霉的“圣女。” 【40】 当时石家村的村长打着配冥婚的幌子去外面打听有没有合适的闺女，说彩礼多少都不是问题。 说是娶，但大家心知肚明，实际上就是卖。 而且那钱是他们一个村的人凑出来的，不够还去借了许多，在那个年代能凑了小十万非常不容易了。 在这样重金诱惑之下，不少人登门去找村长，可惜那些要么时间不和，要么年龄不和。其中就宋景明最合适， 他的死亡日期非常吻合，不超过一年，年纪也没超过十八岁，死的时候还有俩月才十八，甚至连八字都刚好是那个大师提过……就是性别对不上。 宋景明的家人当然知道他是男的，但是为了能拿到钱，还是昧着良心说是个女儿，反正早成一堆灰了，谁认得出呢。 他那个爹堆出一脸笑把他的八字递上去，“肯定是个清白的黄花闺女呢，死的时候才十七嘞。” 村长其实也不懂怎么看男女，只知道他终于找到一个如此合适的圣女，大喜，当即拍板定下了这个“圣女。”一手交钱一手交骨灰。 本来最开始的确是以冥婚做幌子的，可买回来以后，村长想着他的确有个夭折的大儿子，年纪也差不多该结婚了，干脆配一个吧，反正买都买了物尽其用。 然后买了新嫁衣新鞋新盖头…走完了整个冥婚的流程以后，他才把宋景明又重新按照大师说的位置包括周围摆放的物件等等…全部置办好。 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不出一个月，他们真在某处挖到了温泉，并且他们村里的人比其他村的人更加长寿，连七八十岁老爷爷也都面色红润有光泽。 偶尔路过他们村的一个外乡人随口夸了一句，你们这儿不是有什么延年益寿的神药吧！ 当下给村长了一个提示，再加上村长的小儿子也渐渐长大，从外头读书回来以后各种新奇的点子，就有了拿泡温泉延年益寿的点子来吸引游客。 而他们也不算骗人， 那些伤痛全部都转嫁到了圣女身上而已。 【41】 看完背景故事的宋景明楞了很久，然后一过来就是在棺材，他刚刚学会怎么穿过棺材，就见到了一个看起来还挺憨厚的汉子，上来就老婆老婆的叫。 宋景明看了看自己这身嫁衣，又看看对方身上配套的新郎服，懂了，他的丈夫。 “老婆，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这个冥婚的丈夫还有些委屈巴巴的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外面等他，可是他只缩在里面都不出来。 258适时的和宋景明解释了，常规的冥婚夫妻两个人是要合葬在同一个棺材的，但是他这个并不是，得按照他们的要求圣女是必须单独一个棺材的。 宋景明看了看棺材旁边的确还有一口略陈旧的，以及一个劲看着自己傻乐的…汉子。 他看出来了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智障。 “……嘿嘿…老婆…” 宋景明的鬼丈夫叫石耀宗，听名字就知道他身上承载着什么样的祈愿，可惜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脑子烧坏了，没多久又自己摔下山死了… “我不是你老婆。” 这是宋景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但一个傻子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宋景明在说什么，他甚至还伸手想去碰宋景明头饰上的链条，大概是觉得他头上的头饰很好看。“老婆…漂漂…” 反正就不管宋景明生气也好，反驳也罢， 他就只知道自顾自嘿嘿笑着叫他老婆…… 宋景明上个副本里自己也装过傻子，那时候他装的非常高兴，可轮到他自己面对一个真傻子，他一点耐心都没有的。甚至开始想起，那时候闻尧可真有耐心啊。 他没那么多耐心，说几次不听，他会生气的。 “滚！” 宋景明粗鲁推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然后他那个傻子丈夫被他推开了就开始哭，坐在地上打滚，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这个样子着实有点辣眼睛。不过也说明了，在他心里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 可宋景明又不是他爹，根本不吃这套。 见那傻子哭了一会儿还没停，没完没了还。 本来就因为身上浑身哪里都痛，心里正烦得不行，宋景明也不废话，直接抬脚就踹。要不是身上的嫁衣不太方便活动，不然他能把他打得哭都哭不出来。 傻子丈夫被打了也不还手，就这么他打，不过倒终于不哭了，他注意到宋景明生气了，赶紧巴巴的凑过来。 “老婆…不气…不气。” 宋景明更气了。 【42】 后面他也想通了，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他还有任务在身上呢。 后面他们欲望逐渐庞大，但本来的‘圣女’承载太多人的病痛，也慢慢开始变得时灵时不灵，温泉的生意也逐渐下滑，没了游客就没了收入。 这些年靠卖神药不知道卖出去多少钱，要他们一朝回到以往的日子是不可能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欲望总是会无限膨胀的，于是这会村长已经长大的儿子又辗转反侧的找到之前的那个大师。 可那个大师已经不肯见他们，劝他们收手。 已经被财富迷了眼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依葫芦画瓢，觉得可以再养新的圣女。 没有合适的就现杀… 新圣女是真正的女子，本来好好的花样年华，高考前夕想着放松下，听说三圣村的名号，虽然并不信吹得那么神，但想着泡个温泉放松下也好。 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特意问有没有交男朋友，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乖巧的女生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家教严，没谈过，然后就然后了。 后面三圣村的生意倒是慢慢好起来，可与此同时，游客一个接一个的失踪，生意又跟着慢慢不怎么稳定起来… 人为制造死亡的魂没有宋景明这样的温顺。 新圣女戾气非常重，她们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完全靠着临死前的那口怨气在行事… 三圣村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宋景明，二十多年前亲眼目睹宋景明那场圣女仪式的人才可以看到他，往后出生的新生儿是看不到的。 在听到系统说男主已经到这个时间的时候，他换了一身衣服去看看他，然后撞上了那个看得见他的人。 那个导游在二十多年前也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现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啊，他当然是认出了他，露出和村里其他老人见到他时一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恐惧但是更多的是嫌恶。 是的，有了新的圣女以后， 他当然就被当成没用的垃圾啦。 宋景明在上个副本都没这么容易生气的，到这个点副本以后，身上承载着成百成千人的病痛，依然是哪里都不舒服，见他凶他，他也瞪了回去。 ——凶什么凶！！ ——可恶啊，他为什么不是恶鬼，不可以伤人。 ——好想弄死他啊，好想弄死他啊。 宋景明又发现了他变成鬼以后的，他不仅更加容易生气，也更加抑制不住心底的那些恶念，他心里那么瞬间的焦虑，司机差点把车子开进悬崖里… 导游给他们发的那些护身符其实是有用的。 里面装的东西专门克他，也克新的圣女。 看上去这种行为好像还挺好心的，实际上他们宁愿想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营业，也不肯把那些圣女放了… 人类真是……贪婪啊。 【43】 车上的时候闻尧一直在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宋景明看着玻璃上的倒影，看窗外逐渐倒退的风景。三圣村原来还是石家村的时候，他们家家户户都靠种田为生，现在田早就已经荒废了。 毕竟种地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 从窗户看出去都是空旷的田野， 本该是早春第一波早稻的。 宋景明就这么一路跟着闻尧回到了三圣村，又一路跟着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怎么说呢，系统说和他多贴贴就可以获得啥东西，然后可以缓解下他身上的疼痛。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跑来接他的… 顺便他还发现了…那波游客中有两对中年夫妻身上有那两个新圣女身上的气味，那是血缘的羁绊，看来…他们来找女儿了啊。 男主到底…有没有认出他呢。 宋景明真的好好奇啊，他想吓唬他，所以时不时出现一下让他能看到自己，时不时又消失让他看不到自己，而闻尧也的确如宋景明想的那样，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他就这么看着闻尧在饭厅匆匆吃了一点点饭，看着他在饭后和那几个任务者商量了下对策。 他们布置得还有模有样的，谁去打听消息，谁去搞清楚布局等等，整个期间闻尧心不在焉… 【44】 宋景明又跟着他进了房间…哦，他进不去。 于是他只能巴巴站在门口，抬手刚准备敲门吓唬他，手刚抬起，门开了，里面的闻尧看到他也一点不惊讶，抬手就想拉他进房间。 这才发现他拉不动他，并不是他不想进他好像被什么屏障挡住了，碰到的时候还会很痛，闻尧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当即下意识和他道歉。 宋景明皱着眉头，从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他头一次在男主面前发出声音，“……疼。” 而在碰到那个门的片刻，宋景明身上的原本的轻轻的那层伪装也掉了，露出他在这个副本的唯一一套衣服，毕竟当年那个村长就只给他准备了这么一套。 ——无比华丽繁复的一套红色嫁衣。 闻尧明显愣住了，看着有些这样的宋景明他不自在的左右看了一下，一路明明还没说出口。 另外一个男生打断了他的话。 “老婆…老婆…” 听到这个声音，宋景明脑仁又开始疼了。 很明显，他的那个傻子丈夫来了。 石耀宗虽然脑子挺傻的，但是他个子高，然后浓眉大眼的，不说话不傻笑的时候也还好。他走过来牵着宋景明的手，叫他老婆。 而宋景明另外一只手又被男主闻尧牵着。 两只手分别被不同的男人牵着，其中一个男人还和他穿着同款的喜服，这一幕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歪，像极了那种…被新婚丈夫捉奸和情夫出轨的场景。 也幸好其他人肯定看不到他们。 如果有那个旅游团的游客这时候上楼，或许就可以看到闻尧傻乎乎的站在门口，手不知道牵着一团什么空气，而且还在对着空气有模有样的说话… 嗯幸好闻尧吃饭快，其他人还在饭厅磨磨蹭蹭的时候，闻尧像有什么急事等着投胎一样，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着，急忙慌的回了屋，像谁在等他一样。 嗯…宋景明尝试挣扎了一下， 发现两个手都力大无穷，他根本挣不开，这是当然的，他一身的病痛，光站着不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痛得不行。知道原因归知道原因，气还是要气的。 ——真他妈气啊，这个鬼当的一点面子都没有。 傻子丈夫这时候难得没有傻笑了，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宋景明，“老婆…他是谁啊？” 闻尧这时候也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他眸色愈浓，眼底的灼热几乎要溢出来，“明明……你还记得我吗？” 第40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5 【45】 一个头, 两个大， 已经不足以形容宋景明当时的感受。 他在想, 真想让这俩傻逼永远消失。 最后还是楼梯间那边上来一个游客, 看到闻尧站在门口还问他怎么了。闻尧又不笨，当然察觉到其他人都看不到宋景明和那个男的，只能看到他。 “哦……没事。” 闻尧看了一眼那个男的牵着宋景明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还有点怪不是滋味的, 明知道在其他人眼里他握着空气的动作很诡异, 但就不想在这时候放开。 一边有些随意的和那个游客大叔打招呼, “叔怎么这么早上来了。” “我上来拿水杯…刚才忘记拿下去了…” 大叔眯着眼睛在一个帆布袋的包里找到房卡, 能看出来眼睛有点看不太清，看上来也没带眼镜，所以大概率是没看太清闻尧的动作。 大叔本身的性格非常爽朗, 在车上也经常听到他的声音，“我家那位就喜欢用我的水杯喝水。” 眼看着大爷和闻尧寒暄了几句以后便离开了。也是这个时间缓冲让宋景明刚才的激烈想法平静了下来，但嘴上的语气还是凶巴巴的。 “松开！” 语气太凶了，旁边的石耀宗听到这个声音，几乎条件反射的松开了, 一看就是之前没少被这样凶过，可是哪怕松开以后还想去拽宋景明的袖子。 “老婆你又凶我…” ——真是个傻逼。 他本来想过来找下闻尧, 一边想着看看他的情况, 顺便给他一点提示, 再让他帮自己一个忙。但因为这个傻子丈夫的关系, 搞得气氛不上不下。 他又赶不走他… 最后非常尴尬得一人两鬼坐在房间里。 这次之所以能进房间，还是闻尧在发现宋景明不能进以后，目光瞬间开始扫视整个房间，最后停在门口一个架子上, 那放了一个很突兀的小摆件。 他拿开以后，宋景明自然就可以进去了。 然后…就有了这稍微有点尴尬的一幕。 最开始宋景明坐在床边的沙发，然后他那个傻子丈夫非要挨着他坐，闻尧不知道哪根筋搭坏了也要跟着挤过来？ 闻尧和石耀宗两人一人坐他一边。 做戏做全套，想到这个游戏副本中的他不认识闻尧，宋景明摆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你是………” 说着他目光打量了一下闻尧。 “我好像对你有点…熟悉。” 上个副本在丛林里的时候，大家都挺潦草的，而这个副本里的闻尧比之前要稍微顺眼了点。好像还特意打扮过，身上有股男士香水味，头发也是新做的发型，灰色衬衫搭配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外套… 知道的晓得他来生存游戏做任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么打扮是为了见哪个相好的呢。 宋景明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他虽然不认识他，但是又觉得他有点熟悉。仅仅靠两个字就让闻尧面色由由阴转晴，说明…他并不是完全不记得他的。 某种意义上，他也挺好哄的。 闻尧看着眼里一片茫然的宋景明，心里的那个猜测也更加清晰起来，所以他可能就是这个生存游戏里的产物？每个副本都会有他吗？ 看来随着上个副本结束，已经不怎么记得他了吗。正想着，目光又不自觉集中到宋景明的唇上。那上面涂了一层绛色口脂，这种浓烈的红非常显肤白，而宋景明本来就白，衬得他肤色更加白腻起来。 闻尧的视线胶着在宋景明的一张一合的唇上，不自觉间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唾沫。他当然认得这是宋景明，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和上个副本完全又不太一样了。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中式新娘服。 上半身是红色的立领对襟，下半身是同色的长裙，裙摆的边缘还绣有极为立体的刺绣，这一点和衣服上的相互呼应，连头上也是金灿灿的步摇…稍微动一下两边的流苏链子也跟着轻轻摇晃。 很漂亮，他穿这个是真的很漂亮。 至于旁边那个和宋景明穿着同样款式喜服的男人，闻尧不知道怎么样，越看心里越觉得格外不爽，他过去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莫名其妙的讨厌谁。 “……我认识你。” 闻尧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们之前见过的，我们一起生活过…我给你洗过脸洗过头洗过澡，我们还一起睡过…” “你是我弟弟……” 这话他说的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某种意义上，闻尧的确说的也不能说是假的。 毕竟他们的确见过，的确一起生活过，他也的确给他洗过脸洗过头洗过澡，他们也是真的一起靠着睡过觉，还是他搂着他的那种。 但是…但怎么这话这样说出来就有点怪怪的呢。 特别是他特意顿了顿，才又说是弟弟， “哦是吗…我有点不太记得了。” 宋景明没再继续问下去。 而他旁边的傻子丈夫可能是看宋景明和别的男人说话，心里不高兴了，挽着他的胳膊，巴巴望着他。 “老婆…老婆…我们回去好不好…” 宋景明还没开口，闻尧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明，我可以单独，和你聊聊吗？” 宋景明的脾气在这个副本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变得有些暴躁，稍微皱眉，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关节里也是隐隐发酸，这些都非常清晰的告诉他，他正在替别人遭罪。 这让他脾气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尧很快发现他呼吸不对劲，这样的关心实在是太习惯了，他以为还是因为房间里有什么，提议出去一下。 宋景明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摇头，其实一般疼痛都是一阵阵的，那一阵过去也就好一些了。想起自己现在并不认识的男主的设定，又礼貌的对他说了谢谢。 闻尧的心情暂且不提。 宋景明并不是不能了解男主现在的反应。 闻尧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突然喜欢上自己了？ 不是，他对自己的定义依旧是弟弟，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嫉妒吃醋而已。 因为之前只有他们两个，现在莫名其妙多增加了一个人，他当然会觉得不高兴，男人的占有欲本身就是很强的，这个无关爱情。 【46】 宋景明转头看向那个傻子，这次都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石耀宗瘪着嘴，“老婆…不要赶我走…” 假如他是那种娃娃脸的话，做这种表情也许不是特别违和，偏偏他的长相以及他略魁梧的身材和娃娃脸一点都不搭边，只会让人觉得违和。 “唉……”但想了想他的心智还是个小孩，再加上随着之前大半个月的相处，宋景明也知道怎么应付他了，“行了，你先去外面等我好不好？” 宋景明平时对他说话很少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踹了，后面也没怎么对他多好，所以仅仅只是语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他那个傻子丈夫略略有些受宠若惊的涨红了脸， “…好，好，我听老婆的。” 出去的时候石耀宗并没有走门，他直接从墙壁直接隐过去了，他之前之所以跟着走门也是因为那是跟着宋景明而已。他在穿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回头， 脸上没有了平时对着宋景明傻兮兮的笑，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笃定，“我知道，你想抢我老婆！” 宋景明还没什么反应，听到他那话，旁边的闻尧倒是先一步脸色不怎么好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较劲的心思。 他觉得和一个傻子去计较会显得他也很蠢，可是他就是忍不了，一口一个老婆老婆的，明明是个男的，是个男的！连个男女都分不清的蠢货！ 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冷得裹着冰渣子：“…首先明明是个男的，他不是你老婆，你也不能叫他老婆。” “我不管，反正就是我老婆！”石耀宗说着就要走过来抱着宋景明的胳膊，“我爹说给我找一个漂亮老婆，这就是我的漂亮老婆！！你就是想抢我老婆！坏人！” 闻尧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而且什么叫抢？！怎么算也不该是他抢他的老婆吧，再说宋景明本来就是他的，按先来后到算，他和明明才是最先遇到的，就算要说抢，也是他抢走了他的老婆吧。 看着这一幕，宋景明甚至有点想笑，不过再这么争执下去也不是个问题，然后他费了点功夫把他那个傻子丈夫给哄走了。 “………明明对他可真好啊。”闻尧语气幽幽道，说出口之前他都不觉着这话的语气有什么，等话说出去了，才有点担心过来，怎么酸溜溜的。“……” 【47】 打一照面，闻言看宋景明那一身鲜红的嫁衣，就大概猜出宋景明应该是就是背景故事里那个“红衣女鬼”，就算不是也有一点渊源。 他以前从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更不相信有什么灵异的存在，但是现在一个鬼就活生生在他面前，一个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鬼。 他应该感到一点点害怕吗？但他没有。 宋景明和这个三圣村有很多纠葛，他肯定知道那些游客失踪的原因，他可以问他，或者从他这里打听一点关于三圣村的消息…他可以问那么多有助于任务的… 但话到了嘴边，想问的问题突然拐了一个弯。 闻尧眼里满是笑意，唇角勾起，漾出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他问了一个和几乎任务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之前在大巴车上坐我旁边的是你吗？” “嗯？” 他连嗓音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明明也很想见我的，对不对？” 【47】 ——对你爹对。 宋景明过来就是为了和男主合作，他想告诉闻尧，想了解失踪游客信息的可以去找那两对中年夫妻，从他们那里应该可以得到一点点线索… 而他也想让闻尧帮他的忙，想让他去一趟埋葬他的地方，帮他把他棺材上的那张符纸揭了，也因为那个封纸的存在，他的能力被限制了许多，这个是他最糟心的。 他自己又碰不到那个符，能够碰到的只有人类。 三圣村那些看得见他的村民又根本不会帮他，就哪怕后面出生的年轻人看不到他，但是他们从小也会被家里的老人一遍遍叮嘱，耳濡目染之下对他的存在也是不怎么友好的…也不会帮他的。 而他那个鬼丈夫和他一样是鬼，当然也碰不到。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等男主过来了。 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吧。 他这样想。 但是听完他这个非常合算的交易以后，闻尧垂下眼帘，看起来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地址在哪，我……”他看了看窗外渐渐有点暗下来的天，又看了看“我现在就去帮你。” “？？？？？？” 闻尧上个副本的时候，有这么沉不住气吗？他难道不记得那个导游明显告诉过他们晚上不可以出门，那为什么还要出去。 “你被封在里面那么久…会痛吗？” 闻尧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大概是联想到了之前宋景明略不适的表情。 虽然当时宋景明也说了他没事。但闻尧之前在那个他被他拿着刀追杀的丛林里，他能够记住他的脚步声频率和轻重，自然也能记住他每一个微小的小动作。 他到底痛不痛，又或者他每一个轻微的皱眉代表着什么，他是可以很轻松的看出来的。 “…………” 宋景明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如果在这里的是充满少女心的妹子可能就感动了。但宋景明长这么大还没被什么感动过，就连日常生活中大部分的情绪波动都只是他伪装的。 “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宋景明语气平静的开口，“而且晚上你不能出门，出去的话，我现在打不过那两个，到时候保护不了你。” 这话稍微有点不怎么好听，像是在指责闻尧似的，但闻尧并没有生气，他轻声开口， “可我想保护你…”说着又顿了顿，“假如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和我做什么条件交换……” 宋景明没吭声。 “就算不用交换，我也会帮你的。而且，我能够帮助到你，我也很高兴……所以如果有什么事…” 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去找别的什么人，或者鬼。 【48】 既然男主都这么说了，宋景明也就不客气了。他现在变成鬼以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特别是在三圣村对他处处都是限制的情况下… 所以能够有一个人类心甘情愿帮他的话，很多事都会顺利许多，他无法触碰或者无法进入的地方，就可以把他当工具人用。 虽然这样听上去有点不太道德， 但是人家当事人都说… “嗯，我当然是愿意的。” 闻尧温声道。 宋景明侧目又看了看落地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和闻尧又多说了几句关于三圣村的事情，在告辞的时候特意嘱咐闻尧把之前挪开的摆件再摆回去。 他提醒的时候，闻尧看着还挺高兴的。 然后宋景明一出门就看到走廊外傻兮兮站在那里的傻子丈夫，他看起来好像一直都站在外面，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呢，没想到一直在等他。 他大概刻意想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可他在宋景明面前又凶不起来，煞有介事的和宋景明开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老婆。” 宋景明那会儿心情也不是特别糟糕，想着自己很快可以恢复，于是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不能哪样？” “你…你…这个叫…”宋景明的傻子丈夫大概是没读过多少书，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憋出来，“红花出墙…” 应该是红杏出墙吧。 宋景明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和这个词语必须扯上边，不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这个画面也的确有些诡异。 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和另外一个男的在屋子里，而穿着同款衣服的新郎却在门外头等自己的新娘，这个画面无论谁来看，的确非常的…奇怪。 他的那个傻子丈夫还在和宋景明说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以后不要见别的男人了，说他爹说了这样的话，老婆就会跟别人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他的智力和思维都还停留在几岁的小孩上，宋景明一时又觉得很合理，嘴上随意敷衍着，“行行行。” 掀起眼皮看了看走廊上忽闪忽闪的灯。 他该干活了。 “走了，傻子。” 【49】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沉睡的梦乡之中时，酒店的保洁人员也开始起来打扫客房卫生，在清理到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看着满地的血迹… 保洁并没有失声惊叫，反而面不改色的拿起对讲机说了一句什么。很快就有几个人上楼动作非常麻利的清理了现场，所有一切动作都是静悄悄的。 而在清理的整个过程中，因为害怕气味浓烈，被其他住客闻到，他们身上几乎都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大瓶香水瓶，每清理完一个地方就往空气中喷洒… 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看着就好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一样，脸上还有些麻木。 在重新还原房间摆件的时候，其中一个保洁发现了原本放在入户桌旁边一把小小的木剑，被房间的里的住客给很随意扔在一边了。 “……” 戴着口罩的保洁轻轻叹气，“又是一个不听劝的。” 而这一切都是静悄悄进行的。 最后几个保洁把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尸体像抬垃圾一样的搬进他那个巨大的清洁小推车里，推车本身就是不透明的，外面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绒布。 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 总之等到其他人醒过来的时候，整个酒店依旧干净如新，保洁阿姨的卫生打扫得非常好，空气中还有一股很是香甜的花香，说不太上来那是什么气味，但很香。 那个很健谈的老爷子在走廊和旁边的住户唠嗑，说他以前睡眠浅，昨天泡了下温泉，当天晚上当真就很沉很沉，说他已经好多年没睡过这样的踏实觉了。 一对年纪有点小的小情侣也打开门，那个小女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时间，“这才不到六点半…” 说着看到一个推着黑色大推车的保洁阿姨路过，看着她一个人推着那么大的推车，“真辛苦啊…” 【50】 闻尧也醒了过来，昨晚上的动静他听的很清楚，听到有挨个挨个敲门清脆的敲门声，以及长长的指甲抓在门上的挠门声…还有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在酒店的饭厅吃饭的时候，之前的游客少了两个人。在吃早饭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者假装不经意的向那个经理提问，“怎么感觉好像少了三个人啊…他们人呢。” 旁边桌子上坐着的游客都没怎么注意这个，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好像是少了三个人。 经理打着哈哈的绕开了话题， “可能是在房间里补觉吧…” “哦哦哦…” 大部分游客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小插曲，毕竟谁会没事去关于那么多人里有哪个陌生人没来这种小事呢。比起那些，他们更关心待会儿去哪里玩。 三圣村除了温泉毕竟出名以外，还有一个天然的溶洞也是一个还不错的景点。还有一处香火极为旺盛，据说和温泉一样灵验的圣女寺。 里头卖的神药，几乎是药到病除… 想一天时间逛完还有点赶呢。 “那，我们今天去溶洞，明天去那个圣女寺好不好？”年轻的小情侣就是黏黏糊糊，就连吃个早餐都要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男生也非常顺着女生的意思。“好好，你说去哪里都行。” 三圣村以前旺季的时候，酒店几乎都是爆满的，这会儿本来就是淡季，再加上一些不是很好的传言，感觉一下空了许多。不过也不是没什么好处的。 “你看，这不省下好多钱嘛。” 女生得意的给他算了算，淡季房费几乎五折，观光车也是免费开，以前给钱还不一定有空的。 “还是我有精力头脑吧。” 【51】 宋景明来的时候，看到闻尧在观察那对小情侣，他刚悄无声息的立在闻尧身后，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凳子，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刚刚挨着他。 “明明……吃东西吗？” 他轻轻压低嗓子说，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看着宋景明，但是他知道宋景明一定知道他在和他说话。 “我吃不了人类的东西。” “那你吃什么…” 宋景明故意说，“人。” “那太好了。”闻尧夹起了一块桌前的肥瘦适中的红烧肉，镇定自若的吃饭，“明明可以吃我…你还是喜欢吃大腿的肉吗？” “……”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宋景明可能会以为油嘴滑舌，是在暗示什么，但是闻尧说的时候，就非常的真诚。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够撸起袖子， 把自己的胳膊伸到宋景明嘴边让他啃。 宋景明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来给你指一下哪个是……” “没事，我知道。” 闻尧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两对中年夫妻身上，宋景明看过去的确是那两个，他们大概是刚才听说有两个游客不见以后主动问是哪两个的。 可惜经理并没有正面给出任何答复。 “车上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闻尧在车上观察那会儿就发现了他们两个。 他们和其他游客的不一样，不像来旅游度假的。一路上其他游客都在和同伴，不然就是和亲戚朋友打电话说着这次旅游的期待啊之类的， 但闻尧几乎没听到过他们讨论什么。 表情沉默，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几乎就要以为他们也是任务者了，但并不是。 那么就肯定有什么秘密了，所以头天晚上在饭厅吃饭的时候他特意选了靠两个老人的位置，注意他们依旧没什么旅游的高兴，一个劲观察着环境。 “哦……原来你知道啊。” “嗯。” 挨着闻尧坐的几个玩家，都比较有经验，他们昨天晚上检查了很多地方，正在交换他们得出来结果，比如好几个房间有血迹反应什么的。 打算等会儿，先去近一点的溶洞看看。 “哦，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去圣女寺。” 【52】 那里就是宋景明骨灰还有棺材放置的地方。 圣女寺的位置要稍微偏僻一点，闻尧爬了大半个小时的山坡才终于走到，装修就是很普通的古朴寺庙。 不过和别的寺庙不一样的是，别的里面放的都是各种佛像，他里面却放着几幅挂画。 因为没多少游客，门口的功德箱里也没多少善款，随处可见空荡荡的，闻尧顺着宋景明的指引走到一处小屋，在中间那幅巨大挂画后找到了一个小暗门。 打开后可以看到正中摆着一口棺材，房间布置的还挺喜气洋洋的，案台上面的应该就是他的骨灰盒。 棺材上的四周都有贴着符纸，而正中那个符纸上面的花纹要比其他的更加繁复，上面画的那些闻尧不太懂，他指了指， “是把那个揭开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闻尧想也没想直接把那张宋景明来说不能触碰的黄纸撕了下来。 揭下的瞬间，闻尧感觉周围空气中有什么嗡的一声，然后旁边的宋景明像一下没承受住什么，喉间发出短促的声音，给闻尧吓得赶紧询问他的状态。 “没什么……” 只是在那瞬间，宋景明感觉身体的每个角落像被一股滚烫的开水灌进去，太疼了。不过随之这股灼痛慢慢褪去，随之的就是另外一种温热感。 仿佛一直束缚自己的终于消失了，心情也好上了几分。等他和闻尧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对画像看了很久，画像前有个蒲垫，以前拿来给那些游客们虔诚许愿的。 比想象中要更加轻松的揭开了。 明明之前他自己怎么都碰不到的，并且总出各种事故的，所以这就是主角吗？…好羡慕啊，如果把他杀了，能不能把他身上的幸运值抢过来啊。 宋景明正这样想着， 转头看到闻尧在那儿闭着眼睛许愿。 他不屑的轻哼。 “许什么，反正最后都是我来承担。” 能来这里的游客，自然多多少少身体都不那么健康，有的是跑了无数家医院都没效果，这时候他们不再想着钱财那么身材之物，大多都只求一副康健的身体。 有人在蒲垫上许愿，他当然也可以听到一点，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闻尧的所求，他求的也差不多。 但他希望宋景明平平安安。 ——“……” ——“白痴，走啦。” 【53】 一声尖锐的高音是从早上的六点开始的，最开始发现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她昨天睡得早，早上起来的也早，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整个走廊都是血迹，包括天花板都是往下渗着血水，女生的尖叫声吵醒了其他人，后面逐渐有人打着哈欠开门，开门的瞬间刺鼻的血腥味。 一声声尖锐的喊叫此起彼伏，每个人开门的那一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游客直接当场昏死过去… 不止是因为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过道里那个血淋淋的已经完全不能分辨本来面目的尸体，比起人类尸体，还更加像一块看不清的肉块。 前一天入住的时候都还欢声笑语，仅仅一天之隔，欢脱的气氛不再，有承受不住直接呕吐的，剩下的惨白着脸色当即就有有人去房间拿行李想要离开。 可等他拖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大厅的自动玻璃门并没有自动开启，反而紧紧关闭着。 大厅所有服务员的身影也都突然不见了。 昨天登记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看起来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酒店的大堂几乎没什么人，外面也大多是本地人，他们对游客们的态度极好，热情好客。 再加上那时候那个酒店经理也给了比较合理解释，旅游淡季嘛，顺便又卖了点惨。 哪怕第二天感觉好像少了两个人，但是被经理推说，说他们可能是在房间里补觉吧。当时没人那么在意其他陌生人的事，当然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这些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 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隐隐约约的传闻… 其他几个游客脸色惨白的坐在大厅，还有的则根本不相信，开始疯狂拍打大门，也有想撞破那扇玻璃门的，还有拿起电话想报警的。 可是等他们打开手机却发现昨天都还有网络信号的手机，今天屏幕上面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叉，这表示他们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是啊，三圣村本来就在山里面，之前之所以有信号有网络，都是他们自己搭的，而这种局域网络，只要主人切掉使用以后，就完全处于一个…失联的状态。 前天下车的时候还有三十三个人，其中八个任务者，二十五个游客，昨天的时候他们还有说有笑的结伴去溶洞玩，晚上的时候乐呵呵的泡温泉。 过去两夜，死了九个，加上第一天消失的那两个人，等同于死了十一个人。 其中居然还有一个任务者， 并不是新人的那个，是一个还有点经验的… “………………” 一时之间一种恐怖，压抑的气氛在大堂蔓延。 其中一个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我只是放假过来玩玩啊，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她一遍遍给自己的爸妈打着电话，可每次都是显示同样的提示音。 有破口大骂的说要到处找之前那个经理，可别说那个经理了，就是之前所有的服务员前台保洁都不见了。 目前整个酒店大楼只剩下了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大门和窗户也全部都封死了，几乎就想把他们关在里面的意思。 ——原来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啊。 第一天的时候还能处理干净的就悄悄的处理，第二天眼看人数太多，瞒过去肯定瞒不过去了，干脆就让他们全部死在这里…这样他们的这样消息也带不出去… 乱糟糟的人群里，宋景明正漂浮在半空中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出闹剧。只有闻尧才能看到他，并不是说他有什么能力，仅仅只是宋景明愿意让他看到他。 在圣女寺的时候他问过闻尧一些别的事情， “你说我之前是你弟弟，我真的是你弟弟吗？” “…是。” 他清透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又并没有戳穿他。 闻尧一直都觉得两个男生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应该也就是兄弟了吧，也并不觉得这个认知有什么错误的，也一直觉得自己之前之所以想着他也是因为把他当兄弟。 可目光触及到宋景明身上的红色嫁衣时，当时的他犹豫了。再一想到他之前和他那个丈夫熟悉的相处，整个心脏像被酸水浸泡。 他脑子一抽，稍微问了一个有点愚蠢的问题。 当时宋景明的背后就是他的一幅巨大画像，画像里的人姿态端庄婉约，寥寥几笔勾勒神韵，而画像外的人则露出一副略略苦恼的样子，顺着他的话说， “对哦，我都已经结婚了…” 闻尧在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差那么一点就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他居然觉得他可以当一回被人人唾弃的，插足他人感情的小三。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和罪恶感一同到来的是另外一种不知名窃喜。 第41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6 【54】 如果让闻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孙子有一天居然还想着自甘下贱给人当见不得光的小三情夫, 而且还是一个男的，他肯定得拿着他那根拐杖把闻尧满院子追着打。 从小教他那么多都给教狗肚子里去了，闻尧在碰到宋景明之前, 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说他这辈子可能注定得单身一辈子了。 面对身边小姑娘的追求示爱, 那时候的他还觉得单身还挺自由的，他身边的同事笑他说是没吃过感情的苦, 等他以后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后面他遇到了一个看得挺顺眼的男的，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因为他在旁边,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变得有趣。 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遇到，怎么看闻尧和宋景明其实不该有什么后续的, 也不该有什么感情的才对。 可缘分就是这样奇怪… 感情也是这么的毫不讲道理… 闻尧没有告诉过宋景明, 其实在上个副本里，在他副人格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也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那时候他应该是去溪边喝水，短暂把面具摘下。 原来过长的刘海盖住大半张脸掀开以后并不丑陋，反而如此精致, 这和他之前完全形成一个强烈反差。 树间易碎的影子投射下来, 点点光斑晕在他脸上好看极了, 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模糊的暖黄色的光, 连他手上的鲜血都变得不那么刺眼… 本来想偷袭把他弄死的闻尧…停下了。 再后面, 顺理成章的，他又见到他的副人格明明。 最开始闻尧想着和宋景明当兄弟也挺好的。现在，他又稍微有点不满足于兄弟，但是…再往下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之前闻尧在局里上班也不小心听过别人讲八卦, 什么两个男的搞什么同性恋啊，有时候现实生活中的很多纠葛比小说还要精彩，他也听过很多。 可他不觉得自己是喜欢男的同性恋， 他确定自己对男人没啥特别想法。 他只是觉得宋景明不一样而已，觉得他像一块漂亮的，但是身上满是裂痕的琉璃，故而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他。 他这次来游戏的时候， 就是抱着能够见到他就好的心态参加的。 自然他的目光依然是一直黏在宋景明身上，而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尧，你怎么了？你昨天不是去圣女寺那边了吗，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55】 和其他慌慌张张的游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异常镇定自若的玩家们，他们在遇到这种事以后没有惊慌失措，而且开始四处翻找起有用信息，看起来分工明确。 闻尧在收银台里找之前的住客记录，很多东西大概走的比较急，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而别的玩家有拿着一个不知名小道具四处探查…也有在检查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们中有脾气较好的一个女生，大约是心软，她留下安慰了剩下情绪崩溃的游客。不过她也并没有把什么都交代赶紧，也只承认了一部分，说他们受人所托，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认真跟着重复了之前那个导游说过的话。 ——房间东西不要乱动。 ——天黑后不要出门，听到任何声音不要出去。 之前这些话根本没人听，可这时候他们都听得很认真，可当中有人听着听着，语气越来越怪。 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先开始责怪起他们来，觉得他们既然知道这么多，他们肯定知道内情。为什么昨天都不告诉他们？ 本来情绪就崩溃的游客一瞬间找到发泄口，跟着这个思路走了起来，也觉得他们既然知道，为什么前一天不告诉他们？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女生脸上原本温温柔柔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毕竟之前也是经历过成功存活下来的人，她扫视了一下那些人脸上的怨恨，没有任何波动。 其实昨天的确可以提醒那些游客，可是他们并没有，很简单，如果那时候他去和这些游客说，他们完全不会相信。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要他们自证自己说的话的证据和真实性， 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影响后续剧情，总之只有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会相信。提前告诉？那他们太那麻烦了，而且… 那个圆圆脸的女生，看看起来就是一个中学生的样子，之前安慰他们时也是非常轻言细语，可这时候他的嗓音里没有一点起伏。 “反正你们最后都会死啊…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她顿了顿，“而且…你们只会拖后腿。” 比起死的那几个游客，那些玩家们更加关心另外一位玩家的死。按理说目前游戏已有的规则，像晚上不能出门，不能随意挪动房间的摆件这样的基础规则，那个玩家他肯定不会犯的，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而且……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死的。 如果不是游戏里又有新的规则，那么就是游戏的怪物又增强了，当然也可能是两个都是… “闻尧，你之前去圣女寺那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闻尧大概说了说环境之类的，包括所在的方位，以及本不该出现在寺庙里的血腥味…除了自动省略了关于宋景明的事情外。 【55】 宋景明听着那些人各种推理，听着他们从各种细微末节里推断各种可能的猜想。 闻尧的本职工虽然并不是现场勘测专业，但是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他能够从血迹喷溅的形状大小看出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死的。 杀死那个任务者的人应该比他个子稍微矮一点，脖子有淤青，算也是所有尸体中最完整的几个，从那个任务者手指甲缝里的残留物还发现了一些化妆品和头发丝。 奇怪的是这上面的东西经过对比，发现是另外一具尸体的，是那个小情侣当中的女生，他们当中也只有她染了那么花哨的颜色… 女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她那么娇小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力气，那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被附身了或者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 那个任务者并不知道还可以附身，所以看到同行的游客小妹妹靠近，才会没什么防备，才会轻而易举的被捏住脆弱的脖颈。 ——嗯，的确是这样的。 当时几乎就在旁边看现场直播的的宋景明点了点，他们的这个猜想方向是对的，但是有那么一点失误。 他们认为那个敲门的红衣女鬼只有一个， 其实不止那一个，也不止两个。 因为…他也算的。 宋景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的走了，他们现在已经自己慢慢摸索出另外一条新的规则了。 这条新的规则就是当隔壁有人遇害，那么与之相邻的房间也会变得不再安全。他们就不用再通过门口进去，绕开门直接从墙壁进入。 他们给这种现象取了一个名字。 ——被污染了。 还从前台拿出了纸和笔画了一个略潦草的平面示意图，把所有他们搬进来污染房间打上一个大大的叉，而那个叉旁边左右包括楼层上下的房子都跟着一起打叉。 最后剩下的就是安全房间… 剩下的根本没有几间，一十个人分配的话还有些不够，不过这时候大家谁都不愿意单独带着， 在这样的恐惧未知，外面的天又黑了。 在今天之前的天黑意味着可以休息，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是此刻的外头天色愈暗一分，众人的脸色也就愈发僵硬… 尤其是那几个从事情发生就一直完全呆滞的游客，按照那几个年轻人说的话，他们能够拿来防御抵抗的东西居然只是房间里那个摆件，还有…… 之前那个在车上强卖他们100的那个廉价护身符？ 哪怕闻尧又补充了一句也那只是一个预防，效果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神奇。毕竟那几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也有破破烂烂的，说明并不是完全可以抵挡。 但即便如此，还有人想花钱买… 场面和两天前比略略有些荒唐… 【56】 宋景明可以感知到那两个新圣女苏醒。 她们两个大概是昨天晚上消耗太多陷入了短暂的昏睡。昨晚是他初次和她们对上，比之前想象得要轻松一点，可能是因为没了那个限制的关系。 他慢悠悠控制住两个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女生，鬼当然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容貌，但她们两个却依旧保持着死之前的样子，主要是没什么清醒的神智。 之前那两个新圣女一直都挺疯的，但是之前起码也是有一定规律的，连着两天杀十多个可是从没有的。并且因为身上转嫁着其他人的病痛，基本上很多时间在沉睡，不会像这几天一直醒得这样频繁… 果然还是…因为感应到家人来了吗。 所以才会频繁的出现，去找到他们吗？ 脖颈上滴答答的往下淌着发黑的血，血液一点点浸到红色的布料里，都不知道到底嫁衣红还是她们的血染得这些红。 那个晚上他就这么在一边看着两个新圣女是如何的敲门如何的杀人，又如何附身… 宋景明的确目睹了整个过程，空气中的血腥味很刺鼻，但对他来说确实正正好好的只不过按照她们这么疯下去，明天以后估计会昏睡好几天… 所以…明天应该他上工了吗？ 以前的宋景明是看不到颜色的，他眼中的世界都是黑白的，缓慢的，静止的。他以为所有人眼中都是这样的世界，也以为其他小孩也和他一样。 直到他第一次杀人… 那时还没过十八岁生日的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到精神病院，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记得去那的第一天他是在阴暗的地下室醒来的，被一盆冷水泼到身上。 带着口罩的医生暴力的剥去他的衣服，拿高压水枪在他身上冲洗，像在给一个脏兮兮的牲畜洗澡一样。 这样耗费掉力气以后，又给他吃很多不知名的药物，一大把一大把的，就算是个脑袋正常的普通人照着那个吃法也一定会吃成一个神经病。 这样的话也就刚刚刚好的如他那个父亲的意。 第一次就是失手不小心，但是在看到手掌染上鲜血的时候，他原本看不到一点点颜色的世界第一次看到了一抹艳丽，感觉心脏都重新跳动起来。 那个病院背地里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宋景明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他的身份也从原本待宰的羔羊成功变成手握利刃的制裁者。 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变化也不是一下子跨越的。 中间遇到一个蜕变或者说催化剂。在精心设计好一场“意外”后，宋景明这个世界上终于没有了直系亲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从那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灌着吃了太多精神类的药物把他的脑子吃坏了，他有时候会恍惚间看到自己身上的裂痕。 他的皮肤上他的手上，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出现新的裂痕，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碎掉了，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闻尧蹲下去，面色没有一点波动，也不知道他哪里翻出来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正轻轻翻开一个尸体的眼皮看着什么，目光注视着那个尸体，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但是宋景明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 “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三十五分四十一秒，你一直没有眨过一次眼睛，全程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中间十一分和一十分以及一十四分的时候，你的嘴角微微下压三次，眉头蹙起，这说明你想到了让你不怎么高兴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我说过的，我一直在看你的，明明。” 【57】 明明，明明。 以前会这样叫明明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宋景明的妈妈知道宋景明看不到颜色，但是一直都瞒着他，因此在进入学校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自己眼里的颜色和其他人眼里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他那时候的眼里只有黑白灰… 他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呢。 不过也没关系，他后面也能看到颜色了，他发现他是可以看到血的颜色的，被血覆盖的东西他也能看到… “…和你没关系。”他看了看那边正在一起讨论的玩家，“你不过去和他们商量一下今天晚上？” “不。”他轻轻摇头，脱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面上的口罩也跟着一起摘下。“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分配，不用去重新确认了，今天晚上会是你吗？明明。” 哦豁，他居然知道今天是他开工。 “手法不一样的，还有手印的大小，这些不是你做的…但你现在又没走，一直站在这里，总不能是为了我吧。” 说到这里闻尧笑了笑，他背过身子，在其他人的角度看的话，就是他自己站一边沉思，“我之前怎么让你多留一会儿，你总溜得很快，每次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所以我想，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闻尧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心细。 “……是哦。” 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所以你害怕了吗…我不会手下留情哦…” 宋景明尾音的腔调略略上扬，语气漫不经心。 “好啊。”闻尧轻笑出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追杀了，稍微有点怀念了呢。” 【58】 夜幕降临，酒店因为停电一片漆黑。 不过这对于宋景明来说并不怎么影响，他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的很清楚。哪怕知道哪些房间是空房间哪些房间有人，他却还是非常敬业的挨个挨个敲门吓唬人。 假使这时候他们睡着的，那么这个声音并不怎么吓人。可正是因为他们醒着，并且还全神贯注的关注着，那么这个敲门的声音越密集，越靠近，他们所能感受到的恐惧便是成倍增长的。 ——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宋景明看着自己任务面板上任务的进度条正在飞速增长，心里还是挺满意的，在敲门的同时，他还会制造一些别的声音，除去脚步声外… 包括原本因为停电而黑漆漆一片的过道， 他也稍微让上面的灯出现故障般的一闪一闪。 在过来之前，他还给自己脸上手上弄了点血，至于从哪里来的血？当然是他自己割伤的呀。他的伤可以让它瞬间好，当然也可以让它一直好不了。 鲜红血液顺着手腕到手指，染红到指尖的时候还有点像新娘子做的红色指甲。脸上的就更好搞了，宋景明对自己一惯是不怎么心软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是自己，下手反而会更痛快一点。脸上出现一道道血痕，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黑发红衣本身就有一种视觉冲击。 平心而论，那个画面还是挺恐怖的， 忽闪忽闪的过道上，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长长的黑发挡住大部分脸，垂下来的半截手腕上滴答答流淌着流血暗红色的血，走过的地方都留下血色脚印… ——真不错啊… 反正宋景明挺满意的。 终于到了有人的这间以后，宋景明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景象。看来他们最后的分配是五六个人睡同一个房间吗？不过看着也没睡觉啊，都挤在一起，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 他每敲一下门，他们就要颤抖一下。 吓唬人的计划非常成功，宋景明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有趣的画面，一直到心情极好的他来到闻尧的房间。 发现他居然没和那个玩家在一起， 还是一个人单独睡在一个房间。 他手刚抬起来，门瞬间开了。 里面的男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 侧开了身子示意他可以进去……… 大哥，我是鬼诶，能不能给点面子。 【59】 大概是进了房间以后， 他才终于看清楚他今天的不同以往的装扮。 宋景明看着闻尧的脸色终于有点改变了， 心想：果然是吓到了吧… 只见闻尧轻微皱眉，如临大敌的样子，手上动作轻柔的撩开宋景明有些凌乱的长发，视线触及到他他脸上的伤口自己正在流血不止的手… 目光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干嘛这样伤害自己。” “…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吓人吗？” “……还好吧，是有点。”闻尧嘴上敷衍着，转身又去他自己的行李箱里抹黑翻起了随身携带的小药箱，他居然试图用人类的药来让鬼身上的伤好起来？ “… 你对你别的弟弟都这么好吗？” 黑暗中，宋景明看着闻尧宽阔的肩膀，他以前其实也有想过要是有个哥哥啥的就好了，但是那只是很小的时候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闻尧身形一僵，“我只有你一个弟弟的，明明。” 因为黑暗中特别不好找东西， 好不容易摸半天摸出止血的小罐子。 瞬间感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闻尧的反应速度一向是快的，那种反应已经不是身体反应，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感知，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这么一躲，身后的凳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噪音，其他几个房间的游客一听，就知道是他这边出事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包括那些任务者。 ——谁让他自己落单的， ——就是… 闻尧那时却没多少心思去考虑别人怎么看他，黑暗中他看着自己刚刚的位置，他的行李箱，包括行李周围的地面都已经炸开，正黑漆漆冒着浓烟。 并不是能够接触到的明火， 更像另外一种更加玄妙的鬼火。 “……” 开始了。 【60】 那个夜晚对于剩下的一十一个人来说， 注定是一个不怎么安静的夜晚。 外面的动静搞得非常大，在安静的夜里想不注意都难，时不时还能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因为声调有点怪，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男是女，反正不是闻尧的声音。 ——你躲好了吗，我要来找你了哦。 就这么到了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外面的动静才终于消停下来，而那时候他们终于才敢贴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闻尧身上虽然有许多伤口，有不少血迹，但是…他居然…在笑。 唇角勾着一抹笑，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从指缝里露出来点点流苏，像那种女生头顶的…再具体一点就是新娘结婚时头上戴的头饰。 然后又看着他抬手，吻了吻那个流苏。 那时候宋景明已经没在旁边了。 他在想，男主是不是发现他不能杀了他， 所以才在他面前一次次作死的？ 至于不能杀的原因，一开始那个系统就和他说了，主角死亡的话，以他为中心的世界会崩塌，本来他想着，那关他什么事，他的世界崩塌就崩塌了呗。 直到258说，他的世界也就是你的世界。 他们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于是他不得不，暂时按下了找个机会把男主杀了的心思。 经过一夜…… 死亡人数零个，存活人数一十一个。 【61】 第一天晚上，宋景明反思了前一天的失败经验，觉得还是业务不太熟练的关系，没关系，多来几次就好了。 游戏里有个潜规则，他们目前还没掌握，每在房间里待一天，房间对他限制也会降低，毕竟之前每天他们都会记得加固，现在没人加固以后，自然是有磨损的。 房间不可能永远是他们的安全屋。 相信这个，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了。 第一天他依旧故技重施，这一次他感觉还是有玩家正趴在猫眼的地方看他，在注意到是哪个房间房间以后，几乎瞬息之间便挪动到他的前， 整个猫眼顷刻间被血色的瞳孔占满。 然后他就听到了屋里惊恐的大叫。 啧啧啧…心理素质不行还要来看。 宋景明就只是为了吓唬他吗？当然不是，为了他发出了声音，而他发出了声音，他就可以进门啦。 里面是五个人，在见到宋景明以后反应也很快，其中一个把那个新人往宋景明的方向一推，趁着这个空隙，四散而逃。 不过…只要在这个酒店内是根本逃不掉的。 其中一个越来越快的玩家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宋景明，跑着跑着突然撞到他的身上，那个脸上流着血的怪物森森的冲他一笑，瞬间他感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 后知后觉的抬手一抹，只摸到一片的血红，喉咙甚至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如果他能够看到的话，他喉咙里内部组织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中了。 “一个。” 后面的三个都还是挺好找的，宋景明脚下踩着固定的节拍，在寂静幽深的夜里轻哼着略微不知名的小调， 那是一首儿童童谣，以前宋景明妈妈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唱这个哄他睡觉。明明是轻快温柔的的曲风，可是在其他没睡的幸存者耳里却成了一种可怖的催命曲。 玩家根本没看清宋景明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从停了电以后，对视线非常不便利，所以胸口的剧痛来袭之际，他才发现对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穿透他了的胸膛。他甚至连兑换的道具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两个。” 宋景明看了看他手里黄符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还有那么点用的，假如这个玩家真有那个本事能够把那个贴到宋景明头上的话，倒还真有可能限制他的行动。 可是……他不会给他那样机会。 可是这个也给了宋景明提了一个醒，他们身上很有可能藏着能够对付他的道具，那么……他应该要更快，快到让他们没时间兑换。 …… “三个。” …… “四个。” 第一夜，死亡人数八个，存活人数十四个。 【62】 从四周全部封闭以后，仅仅只是在这个酒店待了两天而已，剩下来的存活者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酒店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提出打扫一下。 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乎这些？ 也有想要再次去撞破那扇玻璃门的，可惜无论怎么用力的锤击，钢化玻璃纹丝不动，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存活下来的玩家有四个，除了闻尧以外的另外三个则聚在一起不停的复盘昨天发生过的一切！每一个细节… 最开始的基础条件是鬼不能进屋，可是昨天他进去的，并且周围两边包括上下也并不是污染房… 那么是有了什么条件才打破了这个规则嗯的。 以及第一天晚上他们清晰听到鬼的敲门声是从一楼一层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门的，可是第一天，那个鬼就打破了这个规律… “规则会每一天变动。” 脸上还贴着创口贴的闻尧静静开口。 “从那一天为第一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变动。”闻尧没说那一天是哪一天，但是很明显此刻在座的人都无比清楚。 “闻尧，你第一天和那个鬼…碰面了吧。能说说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吗？比如最后那个鬼是怎么离开的，或者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弱点？” 其中一个玩家态度倒是非常好的和闻尧说话。 之前他一直都觉得闻尧总不和他们一起，觉得他在划水，但是在他们中，目前也的确只有闻尧和那个鬼打过交道，并且还存活了下来。 闻尧会把宋景明的弱点说出来吗，他肯定不能。 他挑挑拣拣说了一些，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玩家们也都不是傻的，听了几句以后就听出来明显在糊弄他。 “闻尧，所以你是想等着我们都死了。你一个人通关吗？”他并不知道闻尧和那个鬼认识，那么站在他的视角，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只有这样的解释。 “不是，我对那个任务并不是特别在意。” 这个话，闻尧可真的没说谎。他对于任务的确没多上心，不然也不至于上次存活成功获得的奖励五十积分他动都没动。 五十积分可以拿来兑换很多东西了，可以拿来兑换金子等可以拿到现实中兑换的货币，兑换一些看上去很神奇的道具…可闻尧家庭优渥，从小到大就没缺过什么，逃生游戏对他的吸引力不是很大… 这次也会参加，只是因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着能不能在这个副本里也遇到一下那个少年呢。 嗯，他遇到了， 所以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他没解释，轻笑了两声， “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说了。” 【63】 因为前一天晚上超负荷，第一天宋景明起来得特别晚。明明已经是鬼了，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睡觉，可他依旧还保留着做人时候的习惯， 晚上一晚上不睡觉，第一天就一定要补觉。 而他的补觉，就是躺在他的棺材里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如果外面那个吵得要死的声音可以消停一点就好了，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 “老婆…老婆…” 那个傻子丈夫想抱着他，像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闻气味，都还没沾上他的衣角，被起床气很严重的宋景明直接一脚踹了出去， 反正他是鬼，踹狠了也不会有什么的大不了。 但是石耀宗却干脆不起来了，瘪着嘴。 “老婆，你身上好多别的男人的气味啊…” “不行…明天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他自顾自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剧情，但宋景明猜都能猜到，之前能把红杏出墙说成红花出墙，大抵会说的也就那么几句吧… 看着外面天色渐晚，宋景明感觉自己莫名有种上班打卡的感觉了。在他去酒店之前，那个傻子丈夫非常跟着，被宋景明几句话给忽悠着打发了。 宋景明心想：傻子还是挺好忽悠的… 不过一个白天不见而已，晚上的时候再见到闻尧的时候，他看上去眉头拧着明显就是不高兴。 明明都没去敲他的门，那会儿他正专心追着别的游客，路过黑漆漆的消防通道，被提前躲在里面的闻尧一把拽住胳膊拽了进去。 像个狗一样在他身上不停的嗅闻着气味。 “…白天你和谁在一起啊…” 然后闻尧做了一个完全超出宋景明预料的动作，他按着宋景明的后脑勺，非常强势又霸道的吻上了他的唇。 有点搞笑的是，那瞬间，宋景明的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即使这样他也没停止动作，依旧凑过来吻他。 闻尧没什么接吻经验，初吻就是上个副本宋景明在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下突然亲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也因为那个吻，后面他总在夜里莫名其妙想起那个冰凉的触觉，辗转反侧一个又一个的晚上。 见面以后一直都很想问他为什么亲他。可等真见了面，宋景明根本就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一样，听说起这个事一脸茫然， “你在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比自己日日夜夜惦记那么久，结果他早就忘了还要憋屈的事情吗？或许正因这样，他也想让宋景明试一试他的感受。 才会那么突如其来的吻上去吧… 脖颈被大力掐住，不知道是窒息感还是和宋景明亲吻这件事本身，总之闻尧晕乎乎，可他依旧没有放开。 男主的唇瓣磨蹭了两下，又小心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宋景明的唇。看着闻尧的长相还以为他会是那种非常有经验的海王，没想到并不是。 然后宋景明就那么一侧目， 就看到那个和他身上穿着如出一辙喜服的男人。 那个场景真的挺像捉奸的… “老婆……” 第42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7 【64】 被‘捉奸’宋景明就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气氛的微妙一样, 他无比淡定的先推开闻尧，又看向石耀宗，语气依旧是非常自然的询问他怎么过来了… 两鬼一人中唯一的那个人心里稍微有一点罪恶感, 这种情况完全违背了他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的三观和信条，他的道德本不该允许他这么做… 他们穿着一套的喜服，自己就真像那个插足别人婚姻感情的见不得光的情夫一样。 可就这样的情况，他竟然没觉得后悔。 明明他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 可他现在就居然就成为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那种人，并且更加离谱的是他并不后悔… 他能够看得出其实宋景明和他那个傻子鬼丈夫没什么深厚感情，可是假如呢，假如宋景明真的和谁在一起了, 闻尧的第一反应的确就是把他抢过来… 对于男主在想什么, 宋景明不知道，他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就是都很好哄的那个傻子丈夫，不知道怎么了，特别不好哄，非要跟在他身边。 他无法理解宋景明追着那些人类跑的行为，只是觉得宋景明在和他们玩游戏，说他可以陪他玩的, 也可以学着他的样子去吓唬那些游客。 不想陪一个智力障碍的鬼一起玩过家家，不知道为什么, 宋景明也有点不想和闻尧对视, 刚才如果不是那个傻子丈夫出来, 他脑子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毕竟那正儿八经是他第一次被强吻， 其中有他对他没怎么设防的关系。 他来了以后，正好转移注意力，宋景明干脆就直接一个瞬移消失在原地, 让他们俩自己面对面尴尬吧。 离开后，宋景明还在脑海里和258吐槽—— 我感觉这个世界的人脑子多多少都有点毛病。 258从来都是回的非常快，身为人工智能，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和其他冰冷冷的智能完全不一样，它和任务者磨合一段时间后会根据任务者的性格来调整自己。 ——您的意思是也包括您吗？ 宋景明回答的也没有一点犹豫， ——当然不包括我，我是身心健康的正常人。 258：…… 【65】 停了电的酒店，光线非常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对宋景明来说不怎么影响，但是对于其他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 第一天的时候，他们觉得躲在房间里就是安全的，第二天的时候又以为只要不发出声音就是安全的，第三天的时候哪怕不发出声音也会被找到… 黑暗会无限放大每个人的感官，宋景明稍微凝神就可以听到所有人的心跳，所以要找到他们太容易了。 游客也好，任务者也罢都在躲着… 但是其中有四个游客并没有躲着宋景明，他们悄悄的脱离其他游客，分别在不同的楼层，摸着黑在走廊的墙壁小心翼翼的探寻小声的叫着谁的小名。 前一天白天，任务者在整理目前所有的信息中，在前台的登记表里找了一些信息，先从可提供一次关键信息的道具中知道酒店里的鬼并不止一个，鬼的出生日期是同一天等等重要信息。 最后在女生信息里对比了很久很久… 要年纪和生日都差不多的，最后只筛出来两个入住登记的未成年少女。玩家中有个人稍微懂那么一点点八字，说这个八字的人命应该是很好，除非被换命了。 玩家之前去查过温泉，发现三圣村的温泉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温泉，他们唯一和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进去的要填一下自己的八字… 民间本就有那种转运，抵灾，挡病之类的手法… 讨论了很久，他们打算主动出击，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并且他们之前攒的道具还可以用的，一个成功的捕捉计划必不可少的就是最开始的那个诱饵… 谁都不愿意去当这个可能丧命的苦差事，仅剩的几个游客面色惨白，岔岔不平的抱怨又不是他们害死的，凭什么找他们！当时其中两位中年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主动说他们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人都躲在屋里， 就他们出来的原因。 【66】 宋景明头顶的那个白炽灯忽闪忽闪的， 和他们迎面对上，其他游客如果看到估计早就跑腿跑了，可那个妇人并没有跑，不仅没有跑，她还朝着宋景明的方向急促的快步追赶。 因为太黑看不清脚下的路，中间还摔了一跤。 她最多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头发上却长满了白发，看上去硬生生比实际年纪老上许多，大概是眼神不好，隔得好远就只看到一个红衣身影。 “小雅…是你吗…我是妈妈啊…” 宋景明没有任何想伤害这位中年妇女的想法，他甚至还打算把新圣女叫醒，可随着那位中年妇女的靠近，以及她一声一声的妈妈。 不仅是宋景明的头顶，整栋楼的白炽灯都开始不停闪烁。走廊里平地生出一股阴风，明明四周的窗户都是封死了的不应该会有什么风出现的。 但是宋景明知道两位新圣女都醒了， 看来不需要他去叫她们了。 不过宋景明还是没离开，并不是他有喜欢偷看别人家事的爱好，仅仅只是因为他要看着点她们。 本来就没什么清醒的神智和反应能力，又因竭力沉睡，强制苏醒还比平时的攻击性更强，就算靠近她妈妈，说不定也会因为控制不住本能而伤害他们。 宋景明的担心的确是有根据的， 新的圣女似乎是在瞬间出现在那个妇女面前的，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女儿。哪怕她失踪的时候面色红润，而现在脸色青白，赤着脚，头发披散，手腕脖颈都是被强勒出来的伤痕，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鬼。 可她还是认得是它的女儿 她颤抖抱着她叫着她的小名，小雅。 而那个叫小雅的新圣女在情感上应该是认出了妈妈，但是依旧本能一口咬在妇女的肩膀上，血腥味霎时在空间蔓延，妇女轻轻抚摸她的头，一遍遍重复， “小雅，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从宋景明第一次在旅游大巴上看到她的时候，她一脸愁容和周围喜笑颜开的游客形成鲜明对比。好像都没怎么笑过，这时候她居然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音。 会害怕吗？肯定是会害怕，人类对于未知生物鬼魂的害怕是天生的，可…可是那是她女儿，她是她的妈妈，其他人都可以害怕她，可她不可以。 女儿失踪以后，她找了很久很久，报警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寻人启事更是满大街贴……最后身边人都劝她算了算了。可这要怎么算了，她日日夜夜对着女儿以前的照片以泪洗脸。 女儿都快高考了呀，成绩虽然不算特别优秀，但考个大学还是绰绰有余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仅仅只是和朋友出去玩就没回来… 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然变成一个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女鬼，她更多的还是心疼。 “小雅，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宋景明想上去控制一下新圣女，但那个中年妇女却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她代表是没看清他的性别，以为他也是是个小姑娘，还和他说他的妈妈一定很担心他。 “…………” 她絮絮叨叨着说着她们以前的事，家里养的小宠物，还有小雅平时喜欢吃的食物，她们家住哪里，以及她是如何如何一路的找她，说妈妈很想她… 原本没有一点神智，敌我不分陷入狂躁的新圣女居然缓缓的安静下来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大颗大颗混合着血的眼泪从眼珠滚落下来… 另外一层同样上演着差不多的戏码。 不止父母在找女儿，其实她们也同样在找自己的父母，在感知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出现以后，两个新圣女表现得比平时还要兴奋些… 哪怕当时还没有记忆，也还没有清醒的本能。但还是依靠着血缘的羁绊，强撑着满身病痛的身子挨个挨个的敲门。 并没有发出声音但这种行为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行为。她们在锲而不舍的寻找着什么，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代表什么。 可惜那时候她们的父母喝了酒店准备的饮用水，睡得非常得深沉，因此也就没听到他们在外面的声音。不过也幸好那时候的他们没听到。 ——好感人哦。 旁观者宋景明一步步顺着步梯一步步走着。 他想起他的妈妈，他其实已经有点忘记她什么样了。只记得她应该也是挺漂亮的，不少认识他妈妈的熟人一见到宋景明就直夸他长得好像他妈妈。 她是温柔的嘛？好像不是，很小的时候宋景明练习弹钢琴，只要错了一个音，就要被打手板心。他不喜欢弹钢琴，但是她妈妈喜欢。 是严厉的嘛？好像也不是，她也会在宋景明小时候感冒发烧的时候，喂他喝药，手贴在他额头试探他的温度…发烧额头滚烫，但女人的手心微凉… “…明明，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闻尧有时候比鬼还要阴魂不散。 哪怕在黑漆漆的走廊里，他走路也依旧没有半点停滞，洁白的月光顺着过道尽头的窗户折射进来，那一点微弱的惨淡的光晕在宋景明侧脸上， “你怎么过来了？” “感觉到明明在这里，就过来了呀。” 【67】 那个晚上宋景明罢工了一会儿，到那天为止一共还存活四位玩家，八位游客。 ——“他们也真的挺倒霉的，好不容易出来旅游，遇到这种事，你说是不是？” 闻尧的目光几乎胶着在那个极为优越的侧脸上。 宋景明的脸上依旧还带着鲜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血那么着迷…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容貌，反而加重了他那种特有的气质。 ——“嗯，是挺倒霉的。” 闻尧下意识应和道。 “…我说，你也真够奇怪的…” “还好…那你呢…” “什么？” “这个……”闻尧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说辞形容游戏副本，但一时又找不到他甚至都不知道宋景明能否有自我意识，他含含糊糊的问，“你接下来会去哪儿……” “就是……这个结束以后…”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景明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里的确满是疑惑，“什么结束以后…” “哦……没什么。” 等这个副本结束以后，他就会忘记自己。 就像忘记曾经他主动吻过自己一下一样，忘记这个副本他也回吻了他…目光挪到宋景明嘴唇上的时候，想亲吻的念头来的非常的自然… 但说实话，闻尧依旧不认为自己是男同性恋。 因为他认为的男同性恋是指性取向为男性的人群，而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他看其他男人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只有在看着宋景明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他看着宋景明的时候，心里还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他的脸，还有他的声音，以及他身上莫名的气味… 都让他觉得非常的熟悉… 并且如果宋景明仅仅只是这个游戏副本的产物，就像一个游戏里的智能npc，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也不能算男性吧…甚至都不能算人类。 所以在闻尧的心里，他对于自己的自我认识依旧还是直男，并不认为自己喜欢宋景明就成了gay。再说了喜欢这种情感它也是有许多分类的呀， 故而‘直男’闻尧也能够一点不心虚的说。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闻尧如此认真的问道，自然得就像在问路一样。 明明脖子上的淤青都还在，明明肋骨手臂上几乎都是和宋景明有直接关系的骇人伤口，可他还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宋景明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闻尧脸颊处突然裂开一道血口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利刃割开似的， “哦。”闻尧知道了他的回答，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早知道不问了。” “………” 其实在闻尧问出这个问题以后的瞬间，宋景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吻，他居然想起闻尧的唇是烫的，是温热的。 这个和他冰凉的唇形成一种强烈反差。 甚至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宋景明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热热的触觉，太奇怪了，也幸好光线昏暗，所以那一瞬间耳根的温热应该也没有被看到吧。 “怎么办，可是我还是想亲你…” “………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人一鬼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啊。 安静到闻尧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哪里。 不过…安静的时刻总是极为短暂的。 很快宋景明便听到了酒店里被追赶的急促呼救声。两个新圣女此刻应该正在父母那里，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儿，没有被刺激，不太可能突然恢复， 而宋景明正在一边摸鱼偷懒，那么………… 前者的视线和闻尧瞬间对视， 里面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正在追赶的那个鬼又是谁？ 【68】 宋景明速度极快的赶去发出声音的地方。 去之前还在想是不是游戏出了什么bug，到了以后看到他那个傻子丈夫正轻飘飘的把一个人类软趴趴的尸体扔到一边… 这是天台的位置，这个大酒店修建得极高，一共十八层楼，那个游客应该是承受不住这么几天的折磨，所以想着跳楼吧… 宋景明把目光转移到那个穿喜服的男人身上。 那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点傻笑…“老婆，我把他们全杀了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啦…” 同样是和平时差不多的傻里傻气的话语，但这次配合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脸和几乎毫无语调起伏的声音，一股浓浓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宋景明一开始不是没怀疑过他装傻充愣。 所以才会在最开始故意那么踹他打他踢他，为了看他反抗，可无论他怎么动作，石耀宗就只会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头四处躲并不还手。 那会儿男主还没进游戏副本，他没什么事，也是为了试探，所以他们还算相处了一个月的，他也被他吵了一个月，黏糊糊叫了他一个月的老婆。 试探了几次以后，宋景明确定他的确是脑子有问题，于是他也就没在怎么关注过自己这个白送的傻子丈夫，再加上一个月以后男主也已经进入游戏副本里了。 所以他也就更加没时间观察他了。 “你是谁？” 宋景明又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石耀宗，他个子挺高的，哪怕穿着版型极为宽松的中式喜服，依旧呢你够了熬到手臂的肌肉，眉毛是很英气的剑眉，看起来男子气概十足… “我是你丈夫呀…” 他咧嘴一笑，露出那种他平时在宋景明面前经常露出来的笑容。然而下一秒脸部扭曲变形，像一坨黑乎乎的淤泥，脸上的人皮一点点往下掉。 “……” 宋景明在他有异动的时候，就一直准备着他可能会攻击自己的打算，然后他就看着原本高壮的男人慢慢变成一坨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从那坨不明物体又重新汇聚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还是说，我这样的话…老婆会更喜欢一点？” 重新汇聚起来的脸变了，赫然是闻尧的脸，声音乍一听挺相似的，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这时候比宋景明慢一点的闻尧也很快赶过来，他的视线先是看到到了宋景明身上，在注意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以后，才又看向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穿着喜服的男人有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 “……………” “……………” 其实以宋景明的视角看，他才是最懵逼的那个，也幸好两个人的衣服不一样，不然他真的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闻尧表情空白了大约一秒多，反应过来以后他走过来下意识把宋景明挡在身后。但这个动作显然间更加激怒了那个他的那个鬼丈夫。 他身上的黑气愈发明显，浓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宋景明感觉到了一点点窒息和不悦，就连他都有点窒息，那么人类的闻尧显然更加难受。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后退…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用着同一张脸的缘故，他们两个人抿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让闻尧其他玩家队友看到他现在的动作，肯定是不敢相信的，毕竟一个本应该对抗怪物的人类玩家却在试图保护这个游戏副本里的怪物… “老婆，他好烦啊……能不能把他杀了。” “………” 那可不行，两个任务中的其中一个就是要男主通过这场生存游戏，他要是死了，任务可不就失败了？ “老婆，我不想让你受伤……” “你先有本事让我受伤再说。” 宋景明又不是一个光站在那里不动的观赏花瓶。 他身上的鬼气是血色的浓雾，那些薄薄的雾气从他身上一点点满出来，有逐渐凝结，其中一些还小心避开了闻尧…与此同时他在脑海里呼叫258。 询问为什么石耀宗和剧本里的不太像。 258回复说他查询一下，片刻后脑海里系统258的声音几乎和那个男人的声音是同一时间响起的。 “其实…我不是石耀宗…” 具体宋景明那个鬼丈夫到底是谁，258的回答是暂时查询不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似乎也是外来者，一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这个外来者霸占了石耀宗的身份，变成了他的样子待在宋景明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了这里…” 那个鬼丈夫轻声自言自语，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到的这里，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的，忘记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也忘记自己的样子…一直到他来到这个村庄，一直到他看到宋景明。 看到他穿着红色喜服闭目沉睡的样子很好看，想着他醒来的话肯定更好看，没想到真的就把他守醒了…他存了一点私心变成了旁边那个棺材男人的样子… 他想着这样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宋景明也的确陪着他待了一个月，他陪他做很无聊的事情，他说想去看电影，他也跟着他去…那段时间多好啊… 自言自语的男人这会儿的声音倒是没有刻意模仿起闻尧的声音，大概率是他本来的音色，听着还有些稚嫩，像在变声器的青少年… 听完以后宋景明心里只有两个字。 ——傻[哔——] 【69】 就像那个鬼丈夫说的那样， 他的确没怎么对宋景明下死手。 而他这样处处留手的后果就是很轻易的被宋景明的鬼气捆绑起来，成功找到他的弱点。每个鬼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般来说是不太会让谁知道的，制住弱点等同于制住这个鬼。 因为他们两个的鬼气的蔓延让整栋楼在盛夏的天气却宛如寒冬腊月，中途闻尧昏迷了过去，宋景明还过去轻轻把他放在了一边。 当时这个动作让他那个鬼丈夫气了好一会儿，但是他生气又只是干生气，被宋景明压着打，还是不还手，怂得要死。不仅是说话，还有一些行为动作，都特别幼稚。 难怪装傻子装那么像，几乎都骗过了宋景明， 一度让宋景明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成年，还是说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本来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智障。 258这边还在进行补充说明。 ——[大概是哪个倒霉蛋吧，不小心被时空缝隙卷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是外来者，所以自然会被排斥…要待成现在这个样子，起码也几百年了吧。] ——[那可以把他送回他自己的世界吗？] 258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确定吗？] 宋景明看上去不像那么好心的人。 ——[嗯，确定呀。我不是还剩挺多能量的吗。] 按照258的说法，之前的任务者大多只会穿一个小世界，但他这次情况特殊，所以获得的能量也比其他人多一点，他是在确保自己剩余的情况下才这么说的。 假如宋景明自己能量都不够或者刚刚只够的话，他肯定不会这么好心，他所有的善意，都是在确保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前提下… 另外他在的话肯定就会捣乱，还不如… 也不知道哪个系统做了什么，男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最后的即将要消失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表情格外的激动，几乎涨红了脸。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我叫……” 他最后还是没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但依稀可见，是两个字。 【70】 这一整夜过去，剩余的游客和玩家一脸疲惫的在大厅汇聚，昨天只死了一个游客。 四个玩家中闻尧还没下来，所以只剩下三个，一女两男，还有7个游客。四个人的眼睛肿得不行，一看就哭过的，但精神却意外的好… 这时候应该复盘昨天发生的一切。 闻尧下来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起争执… 从他们的争执中大概也了解了昨天发生了什么。昨天充当诱饵的人把女鬼引到特定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准备好捕捉的道具。 结果，诱饵并没有把鬼引过来… 并且诱饵也并没死，这本应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他们对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闭口不谈。问什么都不说话… 一直到那个一直沉默的女生突然开口， “失踪的那两个…”她顿了顿，女性天然的细腻让他并没有在他们面前把女鬼两个字说出口，不过问题还是要问的，“…是你们的女儿？” “我记得之前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有人问你们怎么出来玩也不带孩子一起…你们说有个女儿…” “……” 在这样的情况下，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另外两个游客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他们其中一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小网红，这次过来本来就是打算蹭一蹭三圣村的热度。 网上有一段时间都在讨论三圣村神奇的温泉讨论，非常敬业的小网红就想着这时候发个视频就可以蹭一波讨论量，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了，假如这个地方是假的，她也可以编点别的，反正为了博眼球嘛。 没想到热度没蹭到，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没了！ 第一天晚上她运气好没死成，但那血淋淋的场景还是让她彻底脑子懵了。小网红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她很识时务，在其他游客不相信怀疑的时候，她牢牢记住每一句话… 第一天晚上她没出房间，第二天晚上哪怕吓得浑身发抖，但是还是没发出声音，第三天晚上老老实实跟在那几个有稀奇道具的自称玩家的人身后… 现在可以杀死那两个鬼了，结果跳出来四个人跪在地上求他们不要伤害他的女儿并且为自己的女儿的所作所为道歉… 小网红平时很注重护肤打扮，就因为这几天的遭遇，脸蛋都憔悴了好多，也没空搭理发型了，但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而另外一个幸存游客同样气愤。 三个玩家倒是镇定，但态度明晃晃就表示着， ——不可能。 他们的要求是要在这个三圣村存活三个月，从他们入住酒店到此刻，也才过去了第五天而已，他们总觉得这还没完。 “她们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你们清醒一点。”那个女生玩家打算再劝一劝，“她们已经…” 可是一个刚找到自己女儿的妈妈听不进去的，她已经完全忘记昨天晚上她的女儿见面还想把她杀了的这个事实，她只记得最后她女儿眼泪一颗颗滴落，因为很久没说话，嗓音像生锈了，她叫了她一声妈妈。 “小雅她是是有意识的…她昨天还叫了我妈妈，她还是认得我的…真的”妇女心里也不好受，“真的……我今天再去找她…小雅她以前真的很听话的…” 一时之间谁也说不服谁。 母亲维护女儿是天性， 其他游客想杀女鬼也是求生的天性。 【71】 这边原本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闻尧突然起身，他径直的走向那个大厅中间的门，那个以前怎么踹怎么砸都没有半点动静的玻璃门…居然就这么被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嗓子和那些人解释着。 “在那两个女鬼有自我意识，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这个酒店的所谓的禁锢就已经解开了。” “而接下来才应该是生存游戏的开始…” 他指了指门外， “你觉得那些人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吗？” 游戏通关条件的第一条是“在三圣村存活三个月”，并不是说在，“三圣村的光华大酒店存活三个月”。虽然两个条件看着只是差一个具体地点，都是这两者区别可是天差地别的。 “还是先吃点东西保存一□□力吧。” 从今天晚上醒来以后，闻尧的太阳穴就很疼，他记得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好像他就是宋景明那个傻子鬼丈夫… 再后面记不太清了，记得宋景明那双微凉的手轻轻敷在他的眼皮上，记得独属于他的淡淡血雾吸进他的鼻腔。 ——睡一会儿吧。 是宋景明的声音。 【72】 其实他的身体素质一直都特别好，从小打大几乎很少生过病，而他上一次太阳穴这么疼还是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 在他还未成年的时候，他曾经失踪过一次。 他不记得那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身边的家人都说他那会儿是被坏人绑架了。 后面年级稍微大了一些了，闻尧去问家里的那些家佣，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他其实并不是被什么绑架， 他是自己调皮捣蛋单独去了某个深山老林里，说要去探险，然后等他们找到他的时候，闻尧在一颗很大的古树下面躺着。 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怎么叫就是不醒过来，他有呼吸的，有心跳的，所有的生命特征都还在，但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像个活死人。 有点像植物人的状态，更加像丢了魂的。 据说家里为闻尧还请了大师过来，也是那个大师说他的魂丢了，但是招魂了半天也没在周围招到他的魂。 那个大师说他的魂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都感应不到…说除非能有在那个地方的高人把他的魂再送回来，可惜这个几率非常的低，说着就叹叹气走了。 一个月后他突然醒了，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彻底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 而在闻尧的认知里，他只知道从那以后他的爷爷对他要求一天比一天苛刻严厉，莫名其妙教了一些根本用不到的野外生存，让十五岁不到的他去和一群成年士兵训练… 除此之外，闻老爷子也严谨周围其他人像他提起他之前说了些什么，平时也不许他接触那些有关玄学的东西，他说那是迷信，连寺庙也不让他去… 也是那段时间的魔鬼训练让闻尧很快没精力去好奇自己失踪的那一个星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头也没再疼过… 怎么会突然又这么疼… 他下意识在四周寻找着那个身影。 他很想见到他，好像只要见到了他，以及胸膛处空落落的地方就会被填补上一般。 第43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8 【73】 宋景明在干嘛, 他正在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三圣村的人应该是发现宋景明棺材上符纸被揭开的事情，一个个都躲着不出来, 人有时候总会抱有一种侥幸心理, 他们心里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吗？ 当然知道的，当然会害怕被报复的。 但是在利益面前，他人的痛苦根本不足为提。并且还怀抱一种侥幸心理,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事，又不是我一个人… 即使这样想，心里还是会不安，就是因为这样，三圣村的角落里才会处处都是奇怪的装饰，门口家里处处都是，就连脖子上都会待各种奇特的挂坠。 那些繁复的艳丽花纹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里居然还形成了一种独有的风俗文化！ 记得刚进三圣村口的时候, 经理开着观光车载着游客在村里四处闲逛, 所到之处那些村民都笑着和游客们打招呼，当时还有游客说他们真热情好客呢。 也有问到为什么都会有那么奇怪的花纹, 然后经理笑着解释, 说这是一种他们当地的习俗，为了祈福的。 门口的小石头是为了祈福, 门里面供奉的小像也是为了祈福。 那那些所谓的祈福仅仅只是预防村里的“圣女”罢了, 效果的确有, 但并不是真的就能让他们无法打破。真正让他们没办法伤害他们的, 还得是他们的骨灰。 对于一个鬼来说，骨灰是很重要的。 而宋景明上次带着闻尧去的时候，案台上放着的骨灰当然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随便就可以看到拿到的地方。 最开始宋景明带着闻尧去的时候并没有抱多么大的期待, 甚至也没想着他能那么轻而易举把那个符揭下来，因为按理说不会有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碰到的，闻尧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只把一切都归结于男主的光环，能够揭下来最好，揭不下来也没事。至于案台上那个假的小盅，他随手让闻尧一起拿了。 闻尧问那是什么。宋景明答，你猜。 闻尧猜出了一个答案，宋景明没有否认。 闻尧就当真以为那真的是他的骨灰，再加上当时宋景明故意说，说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好好保管，于是前者当时自然是一脸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答应以后，他真的就保存得非常好。 每隔一会儿就要去看看，时不时还要拿布擦一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不会让那个骨灰脱离自己的视线很久，出门久的话还会揣在自己的兜里，保管得很什么一样。甚至上次还不小心看到他抱着那个小坛子说话… 可惜…那不是宋景明的骨灰。 他要找回他真正的骨灰，顺便把那两个圣女也一并找到，他真的很不喜欢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宋景明这边已经把大部分地方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他第三次重新到了那个老村长的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老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想连喝口水都只能眼巴巴看着，坐不起身子。就只能看着他在房间里找来找去。可能真的的快死了，目光都比以前和蔼不少。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他看着他依旧年轻的脸，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虚弱得不行。可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活了一百三十岁了，这简直就是一大奇迹。 他儿子还拿他的长寿大做文章，说他这么多年没有生病，都是因为他们温泉的缘故，特意为三圣村温泉宣传，效果也的确不错。 三圣村比平时安静得多了，主要还是因为酒店的事，有些胆小的倒是想提前跑路，而三圣村这样大的秘密会让那些人离开吗？ 于是他们都在等，在等什么呢。 他们在等着那些人死… 村长的小儿子每天都会查看酒店的情况，他一直到这时候都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小事情，是可以被轻易解决的，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事件一样。 对外…就说不小心一场火灾嘛， 天灾人祸本来就是不可预料的。 之前的宋景明太过于温顺，温顺到他们都已经忘记了他们在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事，而做亏心事本来就是会遭报应的。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老村长一百多岁怎么可能像他儿子在外面吹的那样，长这么大什么病痛都没有，只不过都转移到宋景明身上而已。 但即便这样，他也还是会老，会虚弱， 可惜年迈并不是一种病痛，它无法被转移。 宋景明瞥了一眼，飘到他跟前来，语气有些冷嗖嗖的，“当然不会，你当然得活着，活着才能亲眼看着你当初如何爱护的村子是怎么变成一片血海的…” 【74】 宋景明找自己的骨灰找了好久好久，最后居然是在一个他完全都想不到地方找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石耀宗的棺材里。 里面原本的尸体早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然而白骨心脏的位置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瓷质小盅。 真正的石耀宗已经没有魂魄了，宋景明早就应该想到了，那么小的小孩能有什么具体的自我意识，他死后根本就凝聚不成什么魂魄。 人死以后，之所以能够形成所谓的魂魄，并且残留人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无法化解的怨气。那两个非正常死亡的新圣女被无故杀害心里有怨气，难道正常死亡的宋景明难道就没有吗？ 生前就不被家里人待见，因为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老大，下面有老幺，他夹在中间根本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就连生了病，也嫌弃费钱，懒得给他看。 最后就这么拖着拖着，身体越来越差劲，病病歪歪了几年不幸病逝，这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可就连他死了他们还要榨干他全部的价值。 他心里也是有不少怨气的 而真正的石耀宗被宠着爱着，死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的，估计早就重新转世了，又怎么可能还说什么一直等着他… 所以那根本不是石耀宗。 就像系统说的那样，那只是一个倒霉蛋，不小心掉入了这个世界，并且因为外来者的身份一直回不去，也不知道待了多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直到遇到他。 宋景明在这个世界也属于一个外来者，所以才会下意识吸引别的外来者，再加上那个倒霉蛋本来缺失一定的记忆，可能失踪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说话做事才会有种浑然天成的蠢。 这样的行为让他更加像个傻子了， 这才让宋景明都没看出来。 最后系统送他回去的时候，他和他说的那两个字，他没听清，但是他看到了他的唇形。那两个字的唇形对应的好像是——闻尧。 之所以宋景明找自己的骨灰，找着找着，还能找到石耀宗的棺材里去，还是因为之前那个傻子丈夫不止一次的想让他去他那边看看。 他说别的老公老婆都睡一起的，他也想和他睡在一起，宋景明当时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反正只当胡话。后面想起这事，再去看的时候，他的骨灰赫然在他那里。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并且为什么会有两个闻尧？ 【75】 第一个副本的时候，闻尧和宋景明也是有过比较温馨的时候，那时候宋景明以副人格明明的口气夸他好厉害，夸他怎么什么都会。 当时的闻尧一边在溪边为他清洗野果子，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他以前学过这样，因为以前被绑架过，所以从那以后，他的家里人就比较担心他的安全，才会让他学那么多东西。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小时候跟着老爷子待一段时间，后面应该跟着他爸经商才对……说到这里的时候闻尧明显顿了顿，他用不怎么确定语气说： “当然，也不一定是绑架，我自己也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我问身边的人，还有说我那时候给丢魂了呢，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 当时随意的闲聊此刻又一字一句的浮现在耳边。 想通了这个以后，宋景明能够发现的疑点越来越多，包括他那个傻子丈夫总是非常执着于那身喜服，明明他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宋景明不换是因为他的那些家人根本早把他忘了，每年别说给他烧两件衣服，就是恐怕他的坟前都不会去一次的程度。所以他只有那一身…没得替换的。 可石耀宗不一样啊，他的爹包括他的弟弟，他的弟弟的儿子等等亲戚几乎每年都会给他准备很多丰厚的吃的穿的…年年不落…他当然有好多套衣服呢。 可他就是喜欢穿着和他一样的喜服… 问就是因为想和老婆一起… 当时的宋景明觉得他不愧是个傻子。 “……” 所以这算什么，两条时间线的短暂相交？过去和未来的重叠？所以才导致在同一个副本里出现了两个闻尧。一个是过去的，一个是现在的。 并且现在的闻尧不记得过去的他… 回想起那时候他的傻子丈夫还说着要把闻尧杀了。 ——额，我杀我自己？？ 纷纷杂杂的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也不过瞬息之间，258说时间并不是单一的，它是多维度的，就算会有重叠或者错乱的情况发生也不是没可能的。 258： ——[也不用太过去纠结。] 宋景明抱着装有自己骨灰的白瓷盅，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抚摸着瓷盅的外壁，两者相称之下，反而显得他的手更加莹白如玉。 他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神奇，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 宋景明抬手在空气中画一个闭合的圆，语气里隐隐还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我以为我在往前走，实际上我在哪里遇到谁，发生什么事，好像早已经注定…” “突然感觉好没意思…” 【76】 拿到了自己的骨灰，那两个新圣女的也随之找到了，他们藏东西还真的挺会的…起码让宋景明费了一点功夫和时间，等他找齐以后再去看闻尧那边的时候。 他们已然从酒店里出来了。 听说他们出去那天，那个经理在外面等他们呢，一副特别特别担心他们的样子，一见到他们欣喜如狂，睁着眼睛说着瞎说反而先声夺人的说他们怎么不见了… 说第二天以后，他们到处找都没在酒店找到他们，太担心他们，还假模假样的关心着询问另外一些游客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内情了，或许真的就要被他可能蒙骗过去了。当时仅剩的几个游客和玩家在出去之前就被告诫了一定不要露出马脚，毕竟他们还是在他们的地盘里… 宋景明没亲眼目睹当时的那个场面，但是他光靠闻尧的转述还有自己的想象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当时一派祥和的气氛下多么搞笑的画面了。 说不定那个经理还会激动的拥抱住那个游客，两个人在彼此都看不到的时候脸色阴沉，但是语气又是兴高采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么好呢。 实际上两拨人都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搞死对方… 宋景明赶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 两边人互相演戏，看似其乐融融的表面下是暗流涌动，三圣村的人打算让他们永远出不去，而那些人亦然。玩家和游客达成了合作，毕竟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当然是统一战线的。 于是就这么假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实际上却清醒的一点点摸清内部… 那时候两个新圣女的父母已经能够和自己的女儿交流了。听着自己的以前那么疼爱的宝贝女儿一个劲说身上哪里哪里疼，他们的眼泪也是跟不要钱的往外流。 那时候宋景明把他们的骨灰也拿回家了，而他们也在不经意间把他们家里那些用来克制圣女的东西或不小心弄脏或不小心弄坏，总之… 宋景明站在山顶往下看的时候，只看到底下热闹得很，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时不时的火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呢。 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心中一场意外的火灾掩盖的不是那些游客们，反而是自己的尸首。 最后的最后那两个小姑娘再也没回来过，自然不可能重新回到都市的，不过她们的骨灰已经交到了她们父母手里，最后的最后，宋景明好像听到了微弱的道谢声。 话说，在他终于找到骨灰以后重新再去见闻尧的时候，他当时那个表情特别激动，一把抱住他，嗓音闷闷的问他去哪里了，问他怎么他醒来都没见到他，他当时还以为他跟他那个傻子鬼丈夫走了… “……你好像很讨厌他啊…” 宋景明意味不明的问。 闻尧想也没想的回答道了特别多那个傻子丈夫的缺点，反正把他从头到脚都贬了一个遍，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自己这种行为其实也挺幼稚的。 “是吗…我觉得他还好啊。” 宋景明故意又补充道。 闻尧弯了弯后槽牙，抱着他的手臂愈发收紧， “哪里好了…他那个样子，他简直幼稚死了，根本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而且，而且他一点都不会照顾人，说不定还要明明照顾他…” “他哪里好了…我，我难道不比他好吗？” “……哦，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闻尧并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他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明白其中隐藏的深意。而明白过来的闻尧是什么样的心情暂且不提。 并不明白其中意思的闻尧紧紧抱着怀里冰冷冷的身体，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呼吸着让他觉得熟悉，又无比喜欢的气味，“明明…” 【77】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注：蝴蝶效应] 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发生交汇，产生重叠，自然会引起一定程度的改变。 假如闻尧没遇到自己，假如他没有被选中进去逃生游戏，那么他就可能碰不到过去的自己，因此他的记忆永远的都会有一个空缺…但换一种说话，其实在他十多岁的时候就一定注定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 这次副本结束，他应该就会想起那段时间的记忆了吧，只要想到到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宋景明就想笑。 他很少有这样纯粹的轻松愉快，过去宋景明只能依靠鲜血才能看到一点点不一样的颜色。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时候脑回路不正常而且也很清楚这样的他不会被任何人接受，所以他才会在其他人面前做适当的伪装。 而之所以不肯出那个精神病院，也是因为觉得天天在外面伪装太累了，还是一个人待着的更加适合他。 闲暇之余偶尔做一点清理一点给他人造成困扰的垃圾，这样的小兴趣能够愉悦心情，也算打发时间。 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不是他对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的依恋不舍， 假如让他去死，他肯定毫不犹豫结束生命。 以为自己后面的人生就会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宋景明的生活又出现了不一样的变故，随着和闻尧的接触以后，他好像…性格变得愈发生动起来。 是因为闻尧表现出的那种…无畏吗？ 哪怕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也毫不退缩向他靠近，这种感情是如此的炽热，如此的滚烫，慢慢的他有了更多其他的心情… 而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游戏副本快结束了，另外三个玩家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可闻尧的眉头却是紧紧皱着的，他看起来甚至还希望副本的时间能够长一点… 他说话从来都会直白，甚至也不怎么顾及其他人的目光，“我好舍不得明明……” 【78】 舍不得也还是要结束的。 宋景明睁眼后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没有任何波动，目光看向窗外，上次回来时外面天都还没亮，这次早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隐隐绰绰的偷溜了一丝丝进去。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 他以前也看过不少这样的阳光，可他那时候只觉得没什么特别的，说不定还会觉得很烦躁。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的。 没一会儿，护士推门进来看到他还在床上躺着，稍微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为他拉开窗帘通风透气，顺手为他打开客厅的电视。 “宋先生今天心情不错呀…” “……哦是吗？” 【79】 这次从副本中退出以后，闻尧没像上次那么反应那么久。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已经知道如何见到宋景明，可他还是有点不怎么高兴。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一秒钟都不想和宋景明分开。 ——假如闻尧以前谈过恋爱，又或者身边有谈过恋爱的兄弟，那么就会知道这是很常见的心理。特别在于热恋中的小情侣更加常见，恨不得长在一起，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一点的分离… 可闻尧自己没谈过恋爱， 所以他对于心中心情是陌生的。 晚上做梦的时候，他久违的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梦到，梦到十多岁那年发生的一切，以前一直有层厚厚浓雾以前他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现在却像有一双大手把那层浓雾挥散， 他终于看到了里面是什么。 他看到自己浑浑噩噩的漂浮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最来去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后面逐渐忘记自己是谁，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就是在那里生活的。 …… 刚醒来的时候闻尧把一切都忘了， 一无所知的他又一次遇到宋景明。 闻尧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在第一个游戏副本，他居然会对一个想杀了自己的杀人魔产生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陌生情感，居然会因为他流露出的那么一点柔弱而对他产生怜悯同情，乃至保护欲？ 那时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了？ 时间的交叠…他和他自己短暂相遇，无论是十多岁少年时期的他自己，还是二十多岁成年时期的他自己，好像永远都会无法自拔的被宋景明吸引… 宋景明知道吗？ 闻尧突然想起在副本结束之前，他问过他是不是很讨厌之前那个男人，他毫不犹豫的说他很讨厌…听完他说的以后，他没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说让他记住自己说过的的话… 脸上的温度一点点逐渐升高，就如同宋景明预料的那样，他非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面子，他依旧还是想马上迫不及待见到他。 【80】 上次闻尧同事说的没错，因为那个连环杀人犯，局里周六周日忙得不行，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还得和刑侦部门的几个同事加班去事发的现场的周边走访调查 按理说就闻尧家里的背景，这种跑腿的苦差事是轮不到他的。这次是闻尧自己来的，他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宋景明 可能就是因为太想他了吧，或者他在重新查看检验科出具的详细报告以后，脑子里居然会瞬间闪过那个熟悉的脸和名字。 ——怎么可能嘛，他只是一个游戏里的角色。 “闻哥，咋了一直盯着这个看…” 闻尧喉结略微有些堵塞，“有没有上几起的详细资料…我能看看吗？” “能倒是能，去找档案室的小苏拿下钥匙就行…”说话的同僚看了看闻尧的脸色，不明所以的开口，“闻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 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离案发现场大约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已经算是比较外缘的地方，已经打算收工回去了，他就那么一打眼，看到了一个略陈旧的大门。 看着是一个疗养院… “那是什么？”闻尧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地图的这里是空白的，怎么连地图上都没有，“这里有走访过吗？” 旁边的同僚赶紧翻了翻手里那本厚厚册子里的记录，“哦哦哦，找到了，之前陈队访问过的……嗯…说是没什么异常，里面就是一家普通的疗养院…” “哦。” 既然已经问过了，那就没必要再打扰了… 闻尧打算回去以后再去档案室好好的翻翻以前的那些细节，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但他对于宋景明实在是太了解了，特别是在上个游戏副本里，他光看伤口就可以看出是不是宋景明做的，而那个检测报告的…太像了，无论是惯用的力道还是…手法，又或者选择致命部位… 就在他打算跟着同事驱车离开的时候，他不经意抬头在三楼还是四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好像坐在轮椅上，长长的黑发随着风吹动…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的跳动起来，在其他同僚疑惑的眼神中，他朝着那个疗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甚至都没功夫等那个老旧的电梯，直接爬的楼梯。 可等到他到了四楼，看到楼道上有一道封锁的铁门，他下意识就想破开，想了想现在是在现实世界。于是他深呼吸了两口，去这家疗养院的前台找负责人，他想拿到四楼的钥匙。 “四楼！四楼住的什么人？” 闻尧的记性特别好，哪怕只是短短几秒钟，但是他依旧能够回忆起那个窗台的具体位置，在脑海中具现化了一下，和前台描述了一下大概位置， “我可以见一下那个房间里住的人吗？” 对方大概是看到闻尧身上那身衣服， 态度还是有些恭敬的。 “这位警官同志，四楼没有住人，那只是我们用来堆砌杂货的……”说着前台顿了顿，“你知道的，有的病人稍微有点忌讳那个楼层…” 后面疗养院的负责人也来了，一脸笑呵呵的迎上来。那会儿和闻尧一起的几个同僚也跟着赶上来了，他们询问他刚才看到看到了什么，那么激动。 那个名字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闻尧以前没有这么冲动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可只要想到可能是他想的那个人，闻尧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加速流动起来。 “我……总之，我能上去看看吗？” 负责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不太想让闻尧上去看，但是毕竟他们是来执行公务的，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带他们上去。 找钥匙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 “唉，我都说了，那上面都只是堆放的一些杂物，警官是不是看错啊………钥匙呢…” 挨个挨个房间查看了，的确就是仓库。 那时候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说不到，真的就是他看错了呢。 出疗养院大门的时候，闻尧脚步一顿，耳边的机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起伏。 ——【下次生存游戏即将在一周以后开始】 ——【玩家是否参与报名。】 这个游戏它并不是强制性参与，每次都是有询问，这就是所谓的自愿原则，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参加。 闻尧会不参加吗。 ——【参与。】 【81】 在下个游戏副本开始之前，闻尧翻遍所有关于连环杀人犯的卷宗和资料，包括行凶的地点，行凶手法，死者的所有资料，现场的照片，法医检测他全部都看了。 他一遍遍的试图为宋景明找借口，翻找所有的细节处只是为了证明那肯定不是他，可是越是查看，心里那颗石头反而越沉。 实在是太像了，这种程度都不能说像， 完全就是另一个宋景明，以他对宋景明的了解，他做的出来这样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后面几次他又重新去了那个疗养院，都没有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禁都有些怀疑，那是不是真的？还是说其实宋景明也和他一样是现实中的人？ 很难想象到那一个星期他是怎么过的。 一切的问题重新见到他的时候， 应该就能够清楚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闻尧睁开了眼睛。 两次游戏副本留下的习惯，以为这次也会像前面两次一样，不是充斥着灵异就是随时可能丧命，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是等他睁眼的时候却发现周围非常安静。 他正睡在一张大床上，怀里还抱着谁？ 闻尧稍微一低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睡颜，整个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没想到会这么快碰到他… 怀里的人眼睫微微颤动，随即苏醒了过来，白生生的胳膊习以为常的搂住闻尧的脖子，半眯着眼睛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角度睡起来。 声音带着黏黏糊糊的睡意， “几点了呀…” 闻尧的心像被什么挠过似的，酥酥麻麻的， 他下意识看了看床头的闹钟， “七点…半。” 这个时间应该不算很晚，可谁知道听到这话以后，怀里的宋景明突然睁眼，一脸疑惑看着他， “那你怎么还没起来？” “啊？” 闻尧刚到这里，背景都还没来得及看，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于是也跟着迷迷糊糊的起床。 离开被窝的那一瞬间他还挺舍不得的，并不是想赖床，而且有点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宋景明。他不知道擦了什么还是喷了什么香水，身上好香啊。 宋景明让闻尧起床以后，他自己却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自己左边翻了一下，右边翻一下，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半眯着眼睛还没醒， 几乎让他挪不开眼。 闻尧下了床后发现自己住的环境和想象中不同。 这好像是一家临街店面，而他自己睡的那个房间与其说是卧室，应该是自己挑高出来的小阁楼，难怪他睁眼的时候感觉天花板怎么离自己那么近。 不过阁楼的隔音做的非常好，在他从楼梯下去下去，听到外面吵得不停的，各种车辆的滴滴声…而楼下的桌椅板凳再加上明晃晃的厨房设备还有墙壁上的价格表，明晃晃的表示了这是一家临街的面馆… 在卫生间洗漱的空挡，闻尧终于查看完了背景故事，看完以后他整个人的表情愣住了三秒。这次的背景和他之前的两个完全不一样。 没有什么变态杀人魔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灵异女鬼，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有点太过于正常了。 他的身份是开面馆的小摊贩，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和他睡一起的是他的恋人，在背景故事里曾经是很有钱的富家小少爷，后面因为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 可以说捡了一个便宜，也可以说接了一个盘。 密密麻麻的背景故事看起来很多，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他自己如何暗恋宋景明，如何因为宋景明家里出事一朝落魄的时候钻了一个空子终于和他在一起。 然后现在，他们下个月即将结婚了。 说实话，在看到他们要结婚的时候，闻尧以为自己看错了，多看了几遍的确是要结婚了。 这个游戏副本的背景和现实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差别，很相似但具体的一些走向又不太相似。 总之…背景故事里的自己特别幸福，能够和自己喜欢暗恋很久的恋人一起，两个人的相处得也特别甜蜜，然后……他在期待已久的婚礼前死了。 这次游戏副本没什么其他玩家，只有他一个人。 通关条件也只有一个： ——成功存活过婚礼。 第44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9 【82】 宋景明没有比闻尧先来到这个世界, 这次他和他是一次进入游戏的。 早晨七点半，闻尧起床。 早晨八点整，闻尧死亡。 宋景明正在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无论是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还是他自己都不是什么精通家务活的人, 也没怎么摸过拖把之类的东西。稍微拖了几下就有些不耐烦了，胡乱两下把鲜红的血迹抹得到处都是。 毕竟以前清洁地面这种事都不是宋景明在做的，他连洗拖把都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清洗。而那些事…本应该是他未婚夫之前做的。 而此刻，已经死透的未婚夫当然做不了这样的事。他正躺在一边, 胸口直直插着一把匕首，殷红的血在胸口渗出布料，又顺着胸口的部位慢慢往外流淌。 他的脸上依旧还保持着死亡前一秒的惊恐以及不可置信。他可能真的不明白吧，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那么温柔的抱着他, 下一秒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他死的前一秒到底在想什么呢？ 宋景明不知道, 这也并不是他应该操心的问题。手起刀落的利落将匕首没入胸口时他并不后悔，可现在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他稍微有点后悔了。 当然并不是他后悔什么不该杀他, 他后悔的只是 ——尸体清理起来是真的很麻烦啊， ——早知道换个方式杀了他。 但如果就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尸体很快就会腐烂, 很快会散发出尸臭，然后很快就会被其他人闻到。被发现倒是没什么啦, 就是太臭了就会影响到他。 所以必须得找个地方，密封起来… 冷冻起来, 再一点点慢慢分割尸体进行处理。 普通冰箱是肯定装不下那么大块头的尸体，也幸好他们家是开面馆的，因为平时需要冷冻许多多余的食材，因此在厨房里面有个长两米的大冰柜。 宋景明非常费力的拖着高大男人的脚往冰柜里的方向拖，只是拖了半截的路, 再抬头一看，地上又多了一条长长的蜿蜒血迹。 很明显，一会儿又要去拖地了。 宋景明想着想着，气愤的踢了一脚已经凉透的尸体，他没事长那么大的块头干嘛…这么重，拖起来也太费力气了。 可那时候并没人回应他，尸体无法说话。 最后宋景明费力的先把冰柜的食材清理出来，又费力的把闻尧的尸体塞进冰柜，再去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一切事情做好以后他几乎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面馆外面的大门是关着的，但偶尔还是能听到有路人驻足，声音不大不小， “诶，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还没开门啊。” 应该是以前面馆的老食客吧，听声音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经常在他们家面馆吃面的那个大婶。 那个大婶特别喜欢跳广场舞，平时会在跳完广场舞后慢悠悠回家，而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就是他们店，所以经常顺便回去的时候，也会在他们店点一份招牌面。 大概是看到平时早就应该开门的面馆居然破天荒没开门。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八卦的人，或者也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没多在意，便离开了。 经她这么一说，宋景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饿了。 可惜那个会做饭的未婚夫现在已经躺在冰柜里了，并不能出来给他做饭…然后他自己笨手笨脚的在厨房一通忙活也没做出一道像样的饭菜。 气得干脆不弄了，气呼呼上阁楼睡觉去了。 那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沉，醒来的时候感觉已经是第二天晨间，同时也感受到身边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来。 而他自己正躺在他的胸口的位置， 听着他怦怦跳的心脏。 那个本应该在昨天就已经被他杀了的男朋友， 此刻也本该躺在冰柜里的男人又活了过来。 【83】 被杀的时候闻尧的确是懵逼的。 他的确有想过既然游戏的通关要求是活到婚礼以后，那么肯定在婚礼之前自己会出事。他想了好多种，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下楼洗漱的时候被自己的恋人杀死。 这是他到这个游戏以后第一次被宋景明杀， 在具体醒来见到他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 一般来说，像凶手行凶之前都会有一定的预示，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行为都一定会有端倪，紧张也好，害怕兴奋的表情都是一种预示。 可是宋景明就完全没有这种端倪，在动手的前一秒，他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甚至包括动手途中他的表情也没有一点点波动。 他正在洗漱池洗脸，刚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在这之前他的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想着等会儿怎么才能和宋景明交流交流感情，突然感觉一阵刺痛… 他看着宋景明如何清理现场，下手的熟练程度是惯犯，可事后清理就不太行了，这种事一看就没怎么做过，看起来有些略生疏。 而且拖着他的时候还嫌弃他太重了，看着他踹了自己一脚，感觉不到痛，那会儿闻尧如果醒着的话，他肯定要笑他的，后面慢慢他就陷入了昏迷中。 等闻尧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柔软的床上，而他的臂弯正抱着另外一个人，稍微低垂眼睑，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睡颜。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眼睫微微颤动，但是并没有睁眼，白生生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拿脸颊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像个乖巧的小动物。 声音带着黏黏糊糊的睡意， “几点了呀…” 闻尧下意识看了看床头柜的闹钟，呆呆的开口， “七，七点半。” 怀里的人睁眼，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起床…” 闻尧同手同脚的下床，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冰冷的水淋湿他的脸，也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 ——他被宋景明杀了。 其实对于这个事，闻尧倒是没觉得有啥惊讶的，反正之前也都是被他追着杀，他习惯了。他比较惊讶的是，他居然又回到了早晨…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和教训，所以在感觉到身后的宋景明靠近的时候，闻尧直接在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转身抱住宋景明。 不着痕迹把他背在身后手里的刀给卸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宠溺，“别闹了，明明。” 他没问宋景明这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宋景明表现得理直气壮。 “你太慢了。” 闻尧无奈道，“好好好。” 大概是身体之前的条件反射，也可能是闻尧自己想，他无比自然的在宋景明颊边落下一个吻。 一个湿漉漉还带着牙膏沫的吻 让他这次活过了一个小时。 【84】 上次没能开成的店这次也终于开成了。 闻尧洗漱完毕以后，开始打扫店面的卫生。 他以前没开过面馆，也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但具体需要做什么大概他还是知道的，再加上一些这个身体的肌肉记忆，所以看起来还是挺熟练的。 先把面馆的桌椅摆放好，把桌子擦干净，桌上的纸巾还有醋瓶也要看看有没有漏的少的，并且补上。店前的做好以后，他就要去后厨清洗要用到两口大锅。 在他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以后， 再前去把卷帘门拉开表示已经在营业了。 地段还是挺好的，时不时从过路的行人中看到一些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跟在身后的家长们。看来附近应该有学校…客流量也还不错。 在闻尧水都还没烧开之前， 店里就来了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 其中一个是熟客，自顾自的坐下根本不用招呼，没怎么看墙壁上的菜单，熟练的各自点了一份两的招牌兔子面。还有另外两个新客在犹豫一会儿后点了一样的杂酱面。 “好勒…”闻尧回应道。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客人。 厨房里因为一直开火的关系，整个房间特别热，闻尧也一直忙碌到中午才稍微能够坐下歇口气。 前厅和后厨的具体不远，因为空间问题，前面说话，他肯定听得到。其中几个顾客打趣说他那个男老婆呢，说完整个小面馆另外几个客人也一起笑出声。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游戏副本的世界观和现实世界观的不同，虽然生活水平和发展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同意了同性婚姻法。 而之所以会同意的一个关键因素， 还是因为男女比例失调到一种地步。 女性数量的锐减，大量适龄男性处于单身状态，新生儿指数也一年比一年低的同时老年化问题同样严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相关部门推出了许多结婚生子福利，几乎是半强迫要求年轻人结婚，到某个年龄还没有结婚的纳税都要多纳一部分，而解决办法就是结婚… 哪怕这个提议在草案时就被年轻人们抗议，可还是被推行了下去，而同性婚姻法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起出来的，但它的通过仅仅只是在政策通过而已。 并不代表他们能被大众所接受，所认同。依旧还是少数群体，并且大多数人的眼里… 一个男人会娶另一个男人， 那肯定是因为娶不到女人才退而求其次的。 毕竟副本背景下的女性是一种被保护的稀缺的社会资源，而为了能生出更加优质的下一代，自然也只会挑选各方面能力都极佳的男性作为伴侣… 而那些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能力的男性除了打光棍交巨额的税，也只能找个同性结婚。说出来的确不怎么好听，这也是其他食客发笑的原因。 于是闻尧把发笑的那几位的单排到了最后。 【85】 人特别特别忙的时候也就感觉不到什么饥饿感，但闻尧还是想着楼上的宋景明还没吃东西，在给食客下面的同时还不忘给他留了一点。 碗底满满当当的鲜嫩兔子肉以及排骨。 就在他打算上去叫下宋景明起来的时候，阁楼上有了动静，正要去叫的男人穿着一双略大点的拖鞋，从楼梯踢嗒踢嗒的下楼。 一边往下走，一边拖长了声音说他饿了想吃面。 “闻尧，我饿了。” 几步功夫走到他身后，闻尧紧绷着身体，但却没等到他想的那个，宋景明真的只是抱了抱他…… 闻尧晕乎乎的下意识回应。 “好，那老婆先等会儿。” 语气里的熟稔就好像这个对话进行过无数遍一样。恍惚间闻尧还以为他和宋景明真的就是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小情侣？ 可不久之前，闻尧还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如何把自己的尸体拖进冰柜，又如何当着他的面说要如何分割他，气急败坏的嫌弃他重，在厨房半天也没弄出点吃的…最后气呼呼的饿着肚子上去睡觉了。 “……恩恩，你先等会儿。” 算了，他饿着肚子总归是难受的。 面馆的设计是属于前店后家的布局，前面是经营生意的面馆，后面是用来居住的房间。前后的空间都不算很大，起码在闻尧看来有些逼仄。 特别是后面用来居家生活区，挑高的小阁楼是用来睡觉的卧室，下面则是客厅区域。在阁楼楼梯下的位置是卫生间。 客厅放下一张小沙发和一个茶几就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其中靠墙的一个书架上是满满当当的书籍， 当然，那些东西都是宋景明的。 闻尧拉开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厚厚的遮光布帘，一眼看到窝在那个小沙发里的宋景明，他刚起来头发还有的乱糟糟的，赤着脚，懒懒散散的把脚搭在沙发靠手上。 因为沙发太过于小，显得他格外束手束脚。 晃晃悠悠的脚还有腿都白得晃眼，脚背清瘦修长，足弓形状极好看，几乎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说实话，他整个人和这个环境略微显得格格不入。 在闻尧和宋景明两个人面对面在茶几上吃着面，外面时不时就有客人喊一下老板，闻尧就要出去一下的，两回下来，一碗面都已经坨了。 宋景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等他第次听到外面说点的排骨面跟着出去厨房下面时，宋景明也跟着过来，等着他把面做好，他像模像样的拿着餐盘过来端，看着是想帮他的意思。 “没事儿，你在后面休息着就行。” 宋景明不说话，固执的盯着他。 几次下来，他的手难免沾上油污。等用餐高峰期过去以后，闻尧看到他在水龙头下面皱眉洗手，清水当然洗不干净油污，他走过去自然的替他开始洗手。 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个被烫伤的印子，感觉心里怪不舒服的，而对于他的反应，宋景明很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叹气。” “下次还是让我来吧，你歇着就行…” 他锲而不舍的追问， “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经过这么来回的对话，闻尧明显察觉他的思维有些异于常人，不过他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他的问题，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搞笑。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不想你受到一点点伤害…所以才希望给你最好的…” “哦……”宋景明思索了两秒，似乎是在努力的理解闻尧这段话的含义，最后他得出结论，“不懂。” 对于他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对他滤镜八百米厚的闻尧觉得很直率很可爱。当时气氛是那么好，到底是怎么又发生事故的呢？ 用餐高峰期过去后，店里明显清净不少， 他也有时间陪着宋景明多待了会儿。 两人位的布艺沙发要坐两个成年男人有些拥挤，不过谁也没提出挤或者说两个人谁也没打算挪开。 宋景明一开始靠在他肩膀上， 后面又滑到他大腿上歪歪扭扭的躺着。 从闻尧的视角能够看到他精致的侧脸，清晰的下颌角弧度，他真的好好看，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表情。闻尧略略低下头，在他发间嗅闻着熟悉的气味。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小时，闻尧的腿都麻了，大腿几乎毫无知觉，但是他舍不得把闭着眼睛的宋景明叫醒。 后面还是宋景明自己醒了， 刚好那时候也要开始准备晚上的食材了。 闻尧去冰柜那边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怪怪的。 被宋景明躺了一下午的脚依旧有些麻麻的。 在刚弯腰打算打开冰柜，把里头冷冻的食材取出来。闻尧却感觉后脑勺一阵钝痛，他错愕回头，却看到宋景明手里拿着一把他中午的时候才用过的擀面杖。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稍微用力一推，就把闻尧整个人都推入了冰柜里。隐约间他听到宋景明的声音，但是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最后的最后，他想 ——这次没用他使劲拖到冰柜里了， ——他自己栽进去了。 这是闻尧到这个游戏以后第二次被宋景明杀， 在具体他早上醒来后还不到六个小时的时候。 【86】 闻尧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另外一个人。低垂眼睑，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睡颜，除了宋景明还能有谁？ 怀里的人依旧熟练的胳膊搂住闻尧的脖子，眯着眼睛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角度睡起来，“几点了呀…” 闻尧早在他问之前就看了看时间。 “七，七点半。” “你怎么还没起床…” 一切依旧和之前一样，熟客依旧点的两招牌兔子面，一起来的两位新客在看完菜单以后点了杂酱面…中间依旧特别忙碌，同样的提问和笑声。 ——怎么没看到你那个男老婆啊… 大概在十一点四十分的样子，阁楼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还有那声“闻尧，我饿了。” “……” 嗯，的的确确就是又重来了一次。 闻尧看着那个不久之前还把自己杀了两回，又两回塞进冰柜的男人，低垂下头，随意的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灰，温声回应道：“明明再等会儿就好。” 端着碗底满是排骨和兔子肉的面走向他。 “小心烫。” “哦。” 在他吃第口的时候，外面依旧传来客人的点单的声音，一切的发展都和上一次一样，不过这次他并没有选择自己主动靠近冰柜。 他尝试询问宋景明，能不能让他帮自己拿食材出来，后者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去帮他，甚至在下午用餐高峰期的时候，他还下来帮忙了。 在闻尧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宋景明在前面收拾桌子，也会记一些客人的单再回厨房告诉他，就像所有的夫妻小店那样，看他额头有汗，宋景明很自然的拿着纸巾还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整个过程闻尧总时不时的把目光放在那个长长的冰柜上，他总觉得随时都会进去躺第回。 可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也依旧还是活着。 一直到了晚上，两人一起收拾好店铺，一起洗漱完上床的时候，他以为今天一天终于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宋景明看他楞在原地，问了他一句很奇怪的话， “今天……也要吗？” 【87】 闻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宋景明熟练的拉开床头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一些让他看了就脸红心跳的“玩具”， 然后他缓慢的在他面前褪去衣物， 身上几乎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之前闻尧一直以为已经看完了的背景故事，而这时候又多了一个小红点。看来这个游戏副本和别的游戏副本不一样。 这个它最开始给的只是一个初始版本， 更多的内情居然要触发才能解锁。 之前看到的都都是这个副本的闻尧暗恋宋景明，趁着他们家破产，他无依无靠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收留他，两人甜蜜在一起打算结婚… 听上去非常美好，实际上还有很多细节是被省略的，比如虽然这个副本里的闻尧暗恋宋景明，但是那是因为他们没在一起。 他对他投注了过多自己的滤镜和想象。 天上的月亮故而皎洁，可那只是现在地球上看才觉得月亮如此美丽，真正站在月球上，可能只会被它身上坑坑洼洼的陨石坑给吓到而已。 在一起以后自然…就没那么好。宋景明就像一个昂贵的奢侈品，看看还好，一时头脑冲动把他买回家的确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条条或新或旧的鞭痕纵横在宋景明身上， 因为皮肤白所以显得显得那些伤痕格外的显眼。 中间还有一些像是被滴蜡烫伤过的痕迹… 从宋景明身上的伤也说明这并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大部分伤痕都是在衣服里，像手脚之类会露出来的部位都是没有的，还是……挺聪明的。 “………”闻尧感觉喉咙有些发堵。 看着他迟迟没有反应，宋景明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他好像也没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以后，以后都不这样了。” 闻尧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扔进垃圾桶，又走过去仔细的替他拢好衣服，指腹触及那些伤痕的时候还是有些心头发酸。 看着其中一条还比较新的红痕，他翻箱倒柜出来一些药，仔仔细细的给他擦拭。“疼吗？” 宋景明对这个问题更加不理解了。 “什么是疼？”他补充，“我不知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摸出来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很快的在手上划了一道，他的划的力道特别大，瞬间鲜血滴答答的往下流。 闻尧看着都觉得疼，可宋景明居然眉毛都没皱一下，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冲他抬了抬手，又勾了勾唇角，“闻尧，你看，我不疼的。” 他不疼，可闻尧看着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疼痛，他赶紧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斥责他不可以这样随便伤害自己。 “…为什么，你不喜欢了吗？” 闻尧想到了之前那些柜子里的束缚道具，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不喜欢，我不喜欢。” 宋景明看着他皱眉的样子， “你不高兴吗？” 闻尧当然不高兴，自己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动一下的宝贝，被这样肆意糟蹋，他当然不高兴。 “哦……” 听到这个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失落。 闻尧以为自己回答得特别完美，可是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怀里的熟悉的睡颜，以及宋景明拿脸颊像小动物一样在他肩窝处蹭了蹭。 “现在几点了？” 闻尧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床头柜的闹钟，一分不多，甚至连秒针都是如出一辙，他又，又回到了那天。 说明他昨天晚上…又死了。 第次，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88】 嗯，闻尧猜得没错，他昨晚上的确又死了。 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从小就患有感觉障碍疾病，也就是他没有痛觉，无论身体受多么剧烈的疼痛，他都感觉不到一丁点痛，哪怕断手断脚。 因此从小和其他小朋友相比，他比较笨，被摔得膝盖都是血也不会哭，被别的小朋友恶作剧也没什么感觉…后面越长越大，他开始隐藏这层不一样。 后面家里出事，又冒出来一个男人把廉租房的他带了回去。本身情感淡漠的他对于男人炽热的感情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甚至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他。 毕竟之前没有真正相处过，再加上两人的一些生活习惯问题，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慢慢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了。 宋景明没有男人想象中的那么好。 虽然有一张漂亮脸蛋是不假，但隔着远远的欣赏和凑近了相处是不一样的。情感淡薄导致宋景明几乎从来不会主动关心谁，哪怕看到谁在他面前受伤，乃至死去，他也不会有什么触动。 而男人也为了能够和宋景明结婚，已经背上了巨额债务，再一看几乎完全事不关己，面色冷淡的他，一天天的，自然也就生出了隔阂。 刚开始感情好的时候，男人还会给他打算洗脚水帮他洗脚，会替他暖着冰凉的手脚，后面慢慢的也就懒得去做那些事。 宋景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晚上，还习惯的在沙发等着男人给他洗脚，当然是没等到，手脚冰冰凉的睡去… 两人感情不如以前，婚礼也不过只是因为之前定好的，从房间里都没有一点点代表新婚的东西就可以看出感情出现了问题。 而看着男人那么痛苦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是痛，对感情也懵懵懂懂宋景明打算帮他。 而他帮他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并且这样的话，他还能死在最爱自己的那一刻。 虽然不懂什么是爱，但是之前男人经常说爱他，并且许多文学作品乃至他身边所见所闻都在歌颂爱，都在渴求爱，他也是想要的吧。 这个逻辑，宋景明居然能够理解。 258看着宋景明镇定的拖着尸体，不由得感慨他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啊，夸他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厉害，几乎把一个情感缺失症外加感觉障碍演的活灵活现。 特别是白天在后厨的时候，他一脸淡定的把手伸向天然气灶上的火上，动作没有一点点犹豫，如果不是旁边的闻尧赶紧拦住，那手的后果可想而知。 “哦……” 他淡定补充道，“因为我也感觉不到痛啊…” 这种障碍从表面是看不出任何问题的，而宋景明过去所有表现出疼痛的动作或者表情都并不是他真的感觉到了疼痛，而是他看到别人在这样的时候会痛。 他都只是在模仿而已。 ——“处理尸体真累啊。” 他感慨， ——“要是他能自己钻进冰柜就好了。” 258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 ———[他已经死了。] ——“哦，我想起来了。” 【89】 这次重来，依旧是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流程。 明明已经死次了，可是闻尧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触发了什么才导致他死亡的。又一次在洗漱间刷牙洗脸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回忆每一次死亡前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他怎么回想， 依旧觉得那是正常的聊天气氛啊。 闻尧已经在同一天循环整整四次了，他对于这一天会发生什么简直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几分几分发生了什么，谁又说了什么话，什么表情什么音量。 在那个熟客还没点的时候， 他这边招牌兔子面已经在准备了。 阁楼下来的宋景明一如前面两次一样。 “闻尧，我饿了。” “哦。” 无论怎么样，他也不能让他真饿肚子啊。 在给宋景明送完面以后，外面依旧如固定的流程一般传来客人熟悉的声音，不过这次，闻尧并没有选择去厨房，他掀开帘子，冲对方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今天歇业。” 刚打发走客人，他扭头看到宋景明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说……要多赚钱吗？” 闻尧稍微回忆了一下，嗯，的确是这样的。 这个游戏副本里的宋景明家里破产，欠了银行特别多的钱，而和他结婚，其中一半的债务也就落到他的头上。换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会有些埋怨的吧。 而这个副本里的闻尧从小家里条件不好，本来就非常的吝啬，而他之前大概是经常在宋景明面前抱怨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宋景明就给记住了。 “没事的。”闻尧笑，“钱慢慢赚，会有的。” “哦。”宋景明夹起一筷子沾满汤汁的面条，面条依旧还是滚烫的，他完全没感觉一样往嘴里塞，咀嚼两口以后，“味道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 闻尧忐忑的问。 “嗯…”宋景明顿了顿，“比之前好些了。” 这是当然的，给宋景明做的这碗面，光从调汁开始都是闻尧特别用心做的，连肉都是选的块头大些的，面条的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味道当然也不会太差。 副本里的闻尧一开始也是这样用心的对待宋景明，后面慢慢懈怠下来。等看完新解锁的剧情，闻尧心里又往下沉了沉，他之前对他并不怎么好。 而之前宋景明好像吃的都是冷的，剩下的。 【90】 下午面馆歇业，闻尧想带着宋景明出去逛逛。 主要是他在那个里面死太多次了，心里还想着去外面会不会好点。于是这样想的闻尧，在路过一栋高楼的时候，听到上面传来声音，下意识往上看。 第四次死亡是高空抛物。 第五次死亡是货车刹车失灵。 第六次更离谱……… 第七次是闻尧认命了。 无论出去还是待在面馆都肯定会死的，而且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死亡方式，等他第八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下一秒听到怀里的声音问他几点了。 他都已经不用去看闹钟了，“七点半。” “你还不起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已经死了好多回的闻尧伸手一把搂过宋景明，在他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经过这么多回以后，闻尧发现如果他不出去的话，就是被宋景明杀，但是出去的话就是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并且那样意外不是针对他，更像是针对宋景明。 翻了个身把宋景明压在身下，头埋在他脖颈处，紧紧搂着他，似乎自言自语一般，“怎么办啊…” 死八回，还在第一天打转，说出去都丢人。 但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他把宋景明杀了就行， 通关条件只有活过婚礼， 没有说婚礼能不能举行， 也没要求宋景明是否活着。 怀里的人轻轻摩挲闻尧的脊背， “……那，杀了我吧。” 第45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10 【91】 如果闻尧能够下得了手的话, 他早就下手了。 就是因为他没法杀了宋景明才这样一拖一再拖。 他没办法伤害他，宋景明就好像天生是闻尧的克星一样，他在他面前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原本的底线在他面前一退再退，变得毫无原则。 当然, 除了这些原因以外， 还有那么一点点逃避的心思… 在这个副本里他和宋景明是名正言顺的恋人，那么只要披着这层恋人的伪装，他做什么也变得理所当然。 还记得在他还没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宋景明是不是也是玩家, 从而推断现实中的那个是不是他。结果进去副本以后，他看着宋景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不知不觉却把这个目的给忘了。 在死亡十六次以后, 闻尧再次从熟悉的床上醒来, 熟悉到天花板上面的纹路他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了。 他的手臂上躺着一个闭眼沉睡的青年。 如果宋景明真的是躺在他胳膊上睡了一个晚上, 那么他醒来的时候手臂应该是全麻的, 可是并没有。那么只能说明，宋景明是后面才缩进他怀里的。 床头柜上摆放的时钟也正正好好即将走到七点半，闻尧低头在看似实则装睡很久的男友额头落下一吻。 他先顺着额头又吻到鼻尖，在还在想再往下挪动的时候, 半眯着眼睛的宋景明拿食指抵住他的唇，制止他想要继续的动作。 “不行，你得先去…先去刷牙。” 闷闷的笑声在闻尧胸腔震动, 他捧着宋景明的脸泄愤似的用力亲了一口, “好…” 他的第十六次的第一天……开始了。 闻尧闭着眼睛都能够从阁楼的卧室到靠楼梯口的卫生间，卫生间里方方正正的，洗漱台上放挂着两个同款式的杯子以及牙刷。 光看着两个杯子挨在一起都会觉得心情极好。 ——是啊, 心情真好。 闻尧在洗漱台洗漱之际熟练转身抱住身后的青年，随手将对方背在身后的尖刀卸下，并且他脸颊边落下一个沾有牙膏沫的吻。 “好烦啊你。” 青年不悦的，抬起手背擦拭掉脸上的牙膏沫，这一个还没擦干净，闻尧又在他另一边蹭上另一个。 虽然宋景明每次都这么说，但还是会在被闻尧吻的时候凑过来，一脸期待，他好像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情， 这样一个甜蜜的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92】 中午店里人多的时候，宋景明看闻尧一个人忙碌，于是也非常贴心的也下来帮助闻尧。 他会帮着一起收拾已经离开的食客剩下的那些碗筷，帮着一起收到洗碗池。再去帮着擦干净桌子，重新把桌上少了的纸巾补上。偶尔会有食客和宋景明搭话，但他一般不怎么理会。 这时候闻尧就会出面说两句话打打圆场。 这个位面的宋景明好像除了和他说话，以外基本上就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不过他哪怕不说话，也不会给人他故意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他可能性格比较内向。 宋景明每收拾好一个桌子，就会一言不发到闻尧面前，目不转睛看着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会一直等着闻尧给他一个吻他才会离开。 “真乖。” 闻尧夸他。 他开心的眉眼弯弯的，像老师被夸奖了的幼稚园小朋友，哼着轻快的调子离开了。 一时之间顾客都夸他们现在感情越来越好了 这家店算是周围店铺里开的比较长久的，周围的居民来的次数多了，店里就他一个人。闻尧长得也不差，偶尔没事也会聊几句什么。 次数多了自然对老板闻尧的感情状态也是了解的。 几个熟客也算是亲眼看着闻尧单身，又看着他领回来一个俊美青年，而且那个青年的身份，大部分人还认识的那种。 以前他家旗下的产品普通人还不一定买得起，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肯定是不知道。就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原本的四足鼎立就成了三足鼎立。 以前矜贵的小少爷一朝跌落泥潭，那段时间那个小小的面馆可热闹了，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那时候的老板还会护着宋景明，两人感情好到领回的当天，就以最快的速度领了结婚证，那会儿还说以后会给他办一个很隆重的婚礼，到时候邀请大家呢， 当然在场的围观群众也纷纷起哄。 后面慢慢的，有更加新奇的事情发生，全国各地有太多新鲜事了，那些明星的八卦，政坛的风云，人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对宋景明的事好奇。 不过稍微经常来的熟客发现慢慢的，之前一直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有些形同陌路起来，不知是冷战还是感情出了问题，反正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就连之前一直挂在嘴边的婚礼都没再提起了，都还以为这事告吹了。但现在看这个状态，仿佛两个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热恋期。 在闻尧靠近冰柜之际，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他下意识转身轻轻巧巧拿过男友手里的擀面杖，就仿佛他并不知道男友手里的东西是要拿来做什么的一样。 “老婆是想帮我呀，你弄不来的。”他捉过他的手，“你看，弄得手上都是灰…” 说着耐心的擦拭干净他手心上的面粉。 “乖，去旁边休息会儿吧。” 【93】 闻尧这会儿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叫宋景明老婆了，毕竟在这个副本的设定里，他和宋景明的的确确就是已经结婚的新婚小夫妻，所以他叫得非常理直气壮。 全然忘记了上个游戏副本他还说过什么。 手心已经干净的宋景明并没有离开，他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闻尧当然知道他在等什么，下一秒闻尧熟练的在他唇角浅浅吻了一下。 得到吻以后的宋景明便乖乖离开了。 其经过这么多次闻尧也算发现了，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并不可怕，比前面两个简直可以说好太多了。有时候只要亲他一下或者抱一下就可以打断他的行为。 其实某种意义上还是挺好哄的， 一个吻就可以安抚好他所有的情绪。 他们经常这样腻腻歪歪的举动刚好被外头的一个熟客看到，不住的揶揄打趣他们，“哟…大白天的就这么腻在一起啊…诶，对了，你们的那个婚礼是什么时候啊…” “还有一个月呢。” 闻尧笑道。 旁边宋景明对于被其他人看到亲吻的画面这个事很害羞，白玉似的耳朵尖红通通一片。他低垂眼睫，并不和那个客人对视，但是还是小声回复了那个客人， “不是，还有二十九天。” 然而实际上，闻尧已经第一天的生活重复了二十次了，他在同一天重复着一模一样的生活，一开始的时候，当然会觉得很烦躁，迫切想跳出这个死亡循环。 后面慢慢的他又并不着急打破这个循环了，甚至还希望更加延长一点，甚至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一天，也并不会完全的一模一样，也会根据闻尧不同的反应，以及不同的选择而拥有不一样的进展，也可以过得完全不一样。 在这二十天里，闻尧偶尔会抱着宋景明睡一个上午，也会和宋景明手拉手去步行街，像其他普通情侣那样一起看电影，一起约会。 闻尧之前没和谁约会过，宋景明同样也没有。 他们便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分食同一只冰淇淋，你一口我的一口，闻尧以前不喜欢吃甜食，现在却仿佛能够理解为什么，感觉每一口都甜到心窝里。 他们一起看恐怖片，阴森森的画面配上一点点恐怖的bgm，外加时不时突然放大的鬼脸，其他女生都在惊恐的扑到旁边男友怀里求安慰， 而闻尧和宋景明面不改色的吃着爆米花。 谁知道后半场宋景明不知道在想什么，前面都面不改色的人，后面又拙劣的模仿那些害怕的女生，在荧幕里的鬼追着电影主角跑的时候，他也跟着害怕的扑进闻尧怀里。 看着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的宋景明，闻尧无奈笑笑，他手掌轻轻的摩挲着宋景明的后脊背，轻声安慰他。“好啦…没事了，那个片段已经过去了。” 宋景明的脸颊贴在闻尧的胸口， 声音闷闷的，“真的吗？” 闻尧看了看早已经开始下一幕情节的电影，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改了口，“嗯，还没有呢。” 黑暗中他掰着宋景明的下巴和他接吻， 唇齿之间都是之前吃过的香草冰激凌的味道。 后面那个电影具体的内容到底演了什么闻尧已经记不清了，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散场的。闻尧唯一能够记得非常清楚的就是青年嘴里的甜甜的香草味。 以及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他的手心紧张的全是汗液，嘴唇火辣辣的疼，宋景明喜欢咬他，并且不是咬着玩玩的那种咬，是真咬破皮，一定咬出血的那种。 当然，有时候也会什么都不做在家里窝着。 宋景明喜欢躺在闻尧大腿上睡觉，而这时候闻尧会轻抚他柔软的发丝，指腹会顺着发顶滑到宋景明的下巴处，就像轻轻挠一个猫咪的下巴一般轻轻摩挲前者的脸颊。 有时宋景明也会非常应景的模仿小猫咪的声音惟妙惟肖的喵一声。而这时候的闻尧就会被逗得笑出声，整个心脏里充盈的喜欢从眼里满溢出来。 心里那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他，简直像着了魔一样。 有时候闻尧会和宋景明聊天，两个人聊一些有的没的，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候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待着。 有次闻尧的余光处不小心瞥到他露出的劲瘦腰肢上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觉得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捏住，他光看着都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受伤的当事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旁观者的闻尧眉头皱得夹死苍蝇，仿佛那些伤痕的疼痛加倍的反射到他身上一样。 偏偏那会儿宋景明还一脸认真的说。 “你对我真好…” 闻尧打心底里并不觉得自己有对他多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觉得怎么样对他好仍旧不够手。“这就是对你好了？我还能对你更好一点…” 躺在他大腿上的青年微微朝他扬起下巴。 宋景明想要索吻的意图非常明显，闻尧知道，但他也会故意逗他，于是装作看不到他的暗示一样。青年仰着脖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 嗓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命令的意味， 他说，“闻尧，亲我。” 闻尧垂下脑袋吻在他的唇间，他的嘴唇柔软极了，这个游戏副本里的宋景明性格又纯情又好哄，一个亲亲就可以让他无比满足。 亲着亲着都有些气息不匀，毕竟两个人都也是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有那么点反应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 “嗯？我帮你？” 闻尧笑眯眯的咬住宋景明的耳垂。 面容白皙的青年也不说话，他直接一口狠狠的咬在闻尧的肩膀处，一点也没收敛力道，不过这种程度的刺痛对闻尧来说都已经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那…你帮我？” 肩膀处的咬得更用力了。 简直——太可爱了。 从回忆中抽身的闻尧脑子里想着宋景明此刻肯定在沙发那边看书，也可能在睡觉，只要想到他，嘴角就会不自觉挂着一抹笑。 同时手里的动作也并没有停下，他非常自然去揭开锅盖，往煮开的滚水里丢去分量恰好的面条，望着氤氲的水蒸气，闻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外头是嘈杂人声他一点也听不到，耳朵里自动只能听到身后墙壁后的动静，闻尧都不用过去看，都可以猜到现在宋景明在做什么，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动作。 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又顺手把男友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电线以及忘记关的水龙头关上了。闻尧刚把地上的积水清理干净，回头看到依靠在门框那里的宋景明。 小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他大概有些冷，因此身上还披着一件闻尧的外套。闻尧穿的码数比宋景明的要大一点，所以他穿着刚刚好的外套在宋景明身上还有些略大。 他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视线落到看着那切口平整，明显就是人为破坏的电线，这个计划完全就是漏洞百出，粗糙又经不起推敲，闻尧轻叹一口气，“你啊…” 那无可奈何的语气像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景明只是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那样。 “外面还有那么多顾客，我万一这时候倒下去了，你想好要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吗？指纹有擦干净吗？东西都收起来了吗？” “以后做什么都要提前想好后续，知道吗？” 宋景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没说话。在闻尧纵容的表情中，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手臂环住闻尧的腰。 “哦，我下次知道了。” 得了，还有下次呢。 “唉……”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宋景明的鼻尖。 “淘气。” 闻尧想捏捏他的脸，但他那会儿手上还在忙别的， “这边热，你去后面玩好不好？” 【94】 虽然谋杀计划失败，但获得了一个亲亲。 宋景明微眯着眼睛，踩着一双毛茸茸拖鞋心情极好的回到了位于厨房后面的小窝，悠悠闲闲的躺在布艺沙发上，胸口放在一本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 翻了两页就没继续看了。 一墙之隔挨着厨房的非常热，但一帘之隔的小客厅却异常凉爽，两边就像完全就是不同的世界。宋景明也没躺一会儿，闻尧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他过来，宋景明立马坐直身体，朝他张了张嘴，像极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闻尧也顺手拿小叉子叉了一块冰凉的西瓜送到他嘴边。 “冰的。” “嗯…是你喜欢的冰的。” 切好的冰镇西瓜红艳艳的，连味道也似乎比常温的要甜上几分，在仔细摆盘的同时还不忘把上面黑色西瓜籽给去掉，就连切的西瓜块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几乎每个都是刚好两口，足以可见闻尧的仔细程度。 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宋景明随手抽了两张小茶几上的纸给他擦额头上的汗，和这边有空调的凉爽不同，他待的厨房热的跟火炉一样，多辛苦啊… “你这样累吗？”他这样没头没尾的问，就像只是单纯问他累不累，又像意有所指的在问别的什么问题一样。他自问自答， “你这样一定很累吧…都是我让你这么累的…” “不然…你还是杀了我吧。” 这并不是宋景明第一次和闻尧这样提议了。 闻尧有时候还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后面重复的次数多了，闻尧也能察觉到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大抵是听了谁的闲话，觉得自己是累赘。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把青年头顶的细软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又给仔仔细细的理顺，“我不累。” “哦……” 闻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食客的声音。 “老板，结账——” 出去的时候，闻尧照例习惯性的安抚似的在他唇边亲了亲，“在这里乖一点，好吗？” 宋景明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乖得不得了，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95】 智能系统258对宋景明这种变化非常惊讶，甚至以为他是不是中途被掉包了，不过这当然是没有的。宋景明的目光盯着隔帘的方向，像在喃喃自语一般。 ——“系统，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258惊讶[你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宋景明回答得非常快。 “不知道啊。”说着又顿了顿，“但是他已经见识过那样的我，却并没有害怕我，也没有想着逃离我…甚至还能主动的靠近我…” ——“我感觉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个倒是真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宋景明后，都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段时间，但在看到他真实的内里以后，也一定会逃避。 哪怕不逃避也不会像闻尧这样… 258对于宋景明的脑回路就从没有搞懂过。 ——[你不是喜欢他，你是喜欢他对你的好而已。]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宋景明像个刚刚陷入爱情，情窦初开的单纯小姑娘，想到喜欢的人便两颊泛红。 ——“我就觉得喜欢他了…” 一开始宋景明不是这么喜欢亲吻的，最开始只是闻尧为了安抚他，下意识吻了他一下，当时的闻尧就发现这个效果非常棒，再后面宋景明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温热的触觉总能瞬间让他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他抬手拿指腹触摸着不久前被闻尧吻过的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余温，又看了看旁边切好的西瓜块，以及一旁还有准备好的饮料。 因为怕吵到他，阁楼的卧室还铺上了厚厚的隔音棉，隔音的效果特别好，有时候外面吵得要死，但他睡在阁楼的时候就一点也听不到。 “……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因为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很想咬他…”想在他的手臂肩膀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牙印，最好咬出血的那种，闻尧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刚送完一波食客，闻尧进来一眼就看到宋景明憋憋屈屈的躺在那个双人位的小沙发上睡觉，不到一米的小沙发根本容纳不下他的长腿。 因此宋景明大部分腿都搭在外面的， 光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看他睡得那么憋屈，闻尧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另只手环过肩膀，打算把他抱到楼上的卧室去睡觉。 大约是突然的失重感让宋景明有些醒了。他下意识攀上闻尧的肩膀，半眯着眼睛在他下巴处吻了一下。 这个游戏副本里的宋景明有点太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了，喜欢到……闻尧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程度。 “怎么不上楼睡觉啊，你在这儿躺着，腿都伸不直，你睡着得多难受啊…” “不要。” 闻尧以为这是男友又在向他撒娇，或者耍耍小性子，倒也没说什么。直到他听到宋景明后面补充的话，整个人霎时呆滞在原地，他整个心脏柔软得不可思议。 宋景明说——“在楼上就听不到了你声音了。” 宋景明说——“在沙发那里离你近一点。” “我在那就可以随时看到你呀…” 青年眨眨眼睛，“不可以嘛…” 闻尧喉咙滚动，眼眶温热。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想莫名的冲动，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巴巴的捧到宋景明面前。 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不同于之前的满身是刺的样子，现在的他在闻尧面前收起了那些尖锐的防护层，像只终于被养熟的小刺猬，对着他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真傻……” 闻尧吸了吸鼻子，顺便把宋景明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收了起来，“你藏这里，万一把手弄伤了怎么啊…嗯？” 【96】 到底是谁傻，依旧不得而知。 在经历死亡约二十多次以后，闻尧也终于不再第一天重复循环，他终于来到了第二天。 记得那一次他靠着之前的经验，一次次避开了所有会死亡的地点，每次都非常精准的在宋景明即将动手的时候制止他。 比如下楼梯的时候在宋景明即将要伸手推他的时候恰如其分的转身抱住他，并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早安，老婆。” 在闻尧靠近冰柜想要取货的时候，反手卸下宋景明手里的果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在闻尧准备好了两人的早饭，半路折返回来捉住宋景明即将要往里头加料的手腕，亲在宋景明眼皮的同时快速替换他手里的药； 像极了玩扫雷游戏… 终于到了晚上，在闻尧烧好洗脚水刚端到宋景明面前，分明是低垂下了脑袋，却又像后脑勺长着眼睛刚刚好握住他的手腕，仿佛看不到他手里的凶器一般。 “老婆别乱动了，先泡会儿脚。” 他体寒，哪怕是夏季也是手脚冰凉的。 最后的最后，闻尧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整个人非常放松的躺在柔软床铺，眯着眼睛感受到宋景明主动的拥抱，非常高兴的回抱回去。 同时也非常自然把他藏起来的弹簧刀拿了出来。 整个动作做得非常的娴熟，他甚至都不需要睁眼，便能精准的找到宋景明藏在哪里的刀，他轻轻叹气，口气里一分责怪也没有，带着些许的无奈。 “在这里不行啊，一会儿你还得拖着我的尸体下楼，很麻烦的。” 宋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当即扑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整个人像藤蔓一般的缠在他身上。 之前一直只是止步于亲亲抱抱，最多也就伸个舌头的闻尧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腰腹间游走，一睁眼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那是闻尧头一次那么认真的，外加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宋景明的眼睛，近到能够看清他瞳孔里的纹理。他鬼使神差的低头吻住他。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不过好歹闻尧以前不懂事叛逆期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看过那种东西的，知道一点点，也不多。 那天他仔仔细细的吻过那个漂亮青年白腻皮肉上的每一处伤痕，他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颤栗， 最后也不记得具体是几点，两个人汗津津的彼此拥抱，感觉不止是身体，包括心灵以及另外一些玄之又玄的灵魂都前所未有的贴近。 这个副本的宋景明非常依赖他， 这个闻尧当然知道。 “闻尧。” 他听到宋景明在叫他的名字，半眯着眼睛看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那时候的闻尧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于是就这么等待他的第三十一次死亡。 心里还有些替宋景明担心， 他刚才这么累，等会儿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清晰的利器抹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闻尧却并没有感受到熟悉的疼痛，他睁眼发现那柄水果刀完全没入的是宋景明的心脏。 鲜血从宋景明嘴边一点点渗出， 他费力弯了弯唇，似乎想对他笑。 闻尧没有等到他的第三十一次的死亡， 他等来了宋景明在他面前的第一次死亡。 【97】 看着外头的太阳一点点升起，那是闻尧第一次迎来第二天，之前一直都只在第一天使劲循环的他终于迎来了第二天。 他终于不再一睁眼就是七点半， 也终于跳出了那个他循环了三十次的死亡。 如果闻尧可以的话，他现在应该利落的处理干净宋景明的尸体。因为宋景明平时就不怎么出来，所以他哪怕几天不出现也不会被怀疑。 并且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是个孤儿，就算失踪，只要身为丈夫的他并不去追查的话，也不会有谁主动去找他的踪迹。 就算这样，他的名下还背负着债务，伪装成自杀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本来就是自杀… 然后他只需要一天天的等到婚礼那天， 这个副本…就算结束了吧。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片刻钟前还鲜活的青年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旁边，他的身上还穿着闻尧的外套，衣服的下摆刚刚到臀部的位置。 白皙的皮肤上除了一些或深或浅的陈年伤痕，还多了许多暧昧不明的吻痕，几乎是个明眼人都能够明白那是什么痕迹。空气中的某种气氛都还没完全散去。 甚至于闻尧某个地方的某些东西都还是温热的。 但是留下这个东西的人却已经完全冰凉。空调的凉气吹在闻尧身上并没让他感觉凉爽，皮肤上生出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他终于跳出这个死亡循环了，可闻尧心里没有一点点愉悦，反而从里到外都遍体生寒。 ——假如他被动死亡会重回第一天早晨的七点半，那么他主动死亡的话，也会重回吗？ 从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再到这个想法具体的实施，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停滞。 闻尧突然笑了笑， 他垂下头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 “算了。” 【98】 最后经宋景明亲身实验证明，无论被动死亡还是主动死亡，只要死亡的那个人是他。那么就回到第一天的早晨七点半。 但如果是宋景明死亡的话， 那么这个循环就会被打破。 一睁眼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温暖柔软的被窝，鲜活的宋景明靠在他的臂弯睡觉，皮肤是有温度的，血液是流动的，不再是冷冰冰一动不动的样子。 闻尧的目光胶着在青年脸上，对方的睫毛密而翘，在皮肤上投射一小片阴影，五官精致到有种模糊性别的美，不知不觉闻尧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久。 “几点了呀…” 怀里的青年眯着眼睛在闻尧的胸口蹭了蹭。 闻尧依旧自顾自盯着他的脸出神。 以往都是很快回答，这次却半天没等到回应的宋景明刚睁眼打算看看闻尧怎么了，那声询问还没从喉咙里发出。却被闻尧突然抱得很紧很紧。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晦涩沙哑。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调皮了…” 这句之前听腻了的话， 在此刻听起来是这样的动听。 “啊？” 一无所知的宋景明疑惑看着他。 “没什么，七点半了老婆。” 一直到这时候闻尧都以为那只是一个特例，可他第二次看到宋景明的冰凉的尸体的时候，一向的大脑一阵轰鸣，前一天晚上的那次…不是特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开始是闻尧不停的死亡，现在不停死亡的对象换成了宋景明，就像闻尧自己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死亡一样，宋景明的自杀也是花样百出。 就像生怕他的生活太过于平淡， 所以争着给他生活多添一抹其他色彩一样。 几次下来以后，闻尧发现宋景明之前的那些手法，对他真的已经算非常的温柔了，基本上都快准狠，整个过程很快，几乎不会太折磨他。 他对他自己才是残忍。从没有见过谁能够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的脚卸了，就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 “…啊，我受伤了。” 宋景明语气不带一丝丝波澜，轻轻丢掉已经有些卷边的利刃，非常坦然的朝他伸手，“闻尧，过来抱我。” 闻尧的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之前他也经常闻到，不过基本上都是闻到自己的，闻到别人的，他都觉得有什么，现在这股血腥味是来自宋景明身上，他脑仁生疼。 “干嘛这幅表情…” 他眨巴着眼睛，“这样不好吗？” “………………” 闻尧情愿这些伤是在他自己身上。 为了防止宋景明继续伤害自己，闻尧已经把所有可能会让他受伤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可是每次还是防不胜防？ 在闻尧第八次抓住他要自杀的时候， 他捏住他的下巴，低声哀求他。 以前哪怕一天死七八回，被宋景明杀了三十次依旧容光焕发的闻尧此刻表情前所未有的憔悴，他的眼里都是红血丝。 宋景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心错综复杂的掌纹，听说上面的那些线条就注定了一个人的一生，他是断掌，民间传闻中，这种一般克六亲。 ——他难道不想回到现实了吗？ 第46章 无限流生存游戏(第三单元完) 【99】 对于人类之间门的情感纠葛, 258一向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但是它依旧很好奇宋景明这样做的原因，之前看着他也没什么自虐的癖好啊。 之前的宋景明甚至能伪装得身边没一个人知道他有感觉障碍，有时候他连他自己都骗, 为什么突然这样。 宋景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颊浮现出一点点微红, 他轻轻开口：“因为喜欢呀…” 他只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而已。所以在看到闻尧因为他受伤而情绪失控的样子，他才终于从中感受到了被重视被喜欢。 这比其他誓言都要来的赤忱, 来得更吸引人。 而宋景明能够对自己狠的原因除了因为感觉障碍以外，很明显的原因就是他不爱自己，因为不爱自己, 所以也不相信有谁能够爱他。 那些在普通人身上已经足够让他们感觉温暖的爱, 在宋景明这里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加浓烈的爱，更加扭曲一点，血肉模糊一点的爱，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 “还有……我在帮他啊…” 258当时不太明白宋景明说帮闻尧的意思, 一直等到宋景明成为第一个主动脱离系统的任务者以后，才明白早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以后的结局。 他的那句他在帮他，不仅仅是说帮闻尧结束这个游戏, 更是帮他提前适应，他未来一定会死在他面前的结局。 他只是在为他提前做脱敏训练而已。 【100】 闻尧这边已经把所有尖锐的物品都收起来了还不够, 他连所有桌角等一切可能会碰到他的地方的都另外做了圆润的包边处理。 他把所有能够可能会造成伤害的东西都直接做丢弃处理，因为如果只是藏起来的话，无论藏在哪里都一定会被宋景明找到，连给他喂饭吃的东西都全部换成了软硅胶材质。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几乎从来不让宋景明离开他的视线超过五分钟, 也不会让他独自待上十分钟以内，哪怕他去上厕所，他也要在门口等着。 哪怕闻尧已经这样的小心谨慎，可宋景明的身上也还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伤口，他拿指甲故意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扯开，里面的鲜红的鲜血立即渗出。 看着闻尧手忙脚乱为他处理伤口，因为看到他受伤而手微微颤抖的样子，宋景明经常乐得直接笑出声。他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到我受伤，你会感觉到痛吗？” ——他感觉不到痛。 这是闻尧和他多次试探后得出的结论。 闻尧本来应该早就发现的，但之前宋景明演得太好了。他有时候手上或者哪里受伤了会冲他撒娇叫着疼，拖长了调子把自己受伤的地方给闻尧看。 俊美的青年皱着眉头，眼底氤氲着水汽，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于是闻尧先入为主的忽略感觉障碍的可能性。 这个副本的通关时间门比之前两个加一起都要长好多倍，一次次的重来甚至让闻尧以为他会一直被困在这个游戏副本里。 从最开始闻尧一直在第一天循环三十天，到宋景明第一次死亡，他终于可以进入第二天。明明已经跳出循环的他还是要每天主动回到第一天。 从每天扫雷一样小心翼翼躲避自己的死亡， 再到每天小心翼翼避免宋景明的死亡。 【101】 这导致闻尧一直到婚礼时间门前一天的时候都还不可置信，看着睡在他臂弯里的宋景明，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五官，像要把他刻入心里一般。 记得以前闻尧只要目光移动到宋景明身上，不超过半秒，基本上都会被立刻察觉，现在盯着他看了这么久都没见他醒来。 他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鼻尖，怀里的青年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说明刚才又是在装睡。 “早啊…” “早。” 很温馨，也很幸福的画面。如果忽略掉宋景明脖颈处浸血的纱布就行，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都是斑驳的牙印，每一个都非常的深。 闻尧轻轻吻在那些伤处， “今天乖一点，好吗？” 宋景明点点头，他明显感觉到刚才闻尧在吻他时，嘴唇的轻颤。嗯，原来这种程度也会觉得难受吗？他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他们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门里洗澡，互相把泡沫抹到对方身上，幼稚的简直没眼看。宋景明长手长脚，却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等着闻尧给他抓头发。 沐浴露和洗发露都是同一个牌子，是比较知名的主打婴幼儿产品。带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价格也很亲民，这是以前的闻尧根本没用过这种价格的。 “好香啊…” 他把头埋在宋景明的肩膀处， 嗅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宋景明略长的头发打湿以后湿漉漉的一簇一簇贴在脖颈后背，像海底的海藻般。他的睫毛湿漉漉的，他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像个无害的小动物。 看着闻尧小心避开那些不能沾水的伤，从头到尾紧紧皱起的眉就没放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伤是在他身上呢。 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闻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按照之前的惯例，他总觉得今天还会发生什么，可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 那天的宋景明乖得不像话，没有故意弄伤自己，故意从楼梯摔下来等等操作，他真的就乖乖的度过了那一天。 在结束之前的一个晚上， 闻尧在外面抽烟打算醒一醒脑子。 他给自己控制的时间门是三分钟，可刚点上一口，就有些心烦意乱，正打算熄灭烟头，宋景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他捡起他因为惊讶而掉落在地上的烟头， 摁灭在了他自己的无名指上。 看着上面那个圆圆的烫伤疤痕。 “你看………” 他笑出声。 明天婚礼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毕竟这个副本里的闻尧根本没有预定什么酒店，包括婚礼的婚服之类的也都没有。并且一到十二点，这个副本游戏就会结束。 宋景明仿佛有预料一般，他看着给他手指上药的闻尧，抓过他的手在他另一个手的无名指上深深的咬下了属于他的牙印。 看着牙印，闻尧发现他原来有尖锐的小虎牙， 比其他牙印都要深的两颗小孔。 做完这一切以后，始作俑者得意洋洋的看他一眼，那个挑衅的模样让闻尧周身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他有种莫名的冲动。 假如…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102】 闻尧再次醒过来是被家里的阿姨叫醒的。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吴妈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不住询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并说梦里的都是假的，让他不要想那么多…最后问他要不要喝点汤。 “不用了…”闻尧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已经凝固的思维从之前的梦境中抽身，开始缓慢的进行运转。 加上不停循环的时间门，他在上个副本里待了大半年，这会儿醒来的时候，一时都还有些记不起自己在哪里。他现在好像是在闻家的老宅？ 他想起来了，参加上个死亡循环的游戏副本前，他回了一趟闻老爷子这边的，所以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是睡在他小时候睡过的房间门。 中秋快到了，每年中秋的时候他都会回到老宅过节，也不止闻尧会，包括闻家闻尧的父母以及叔叔婶婶，各种亲戚都会在这一天聚到一起。 这是闻老爷子定下的规矩，其他人也根本不敢忤逆他，故而每次中秋以及春节，老宅都是最热闹不过的。 之前看习惯了那么低矮的天花板， 突然看到头顶奢华的吊灯还有些恍惚。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看他心神不宁的，罕见的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咳了几声，如果是早几年的话，闻尧早就被闻老子呵斥着去面壁思过罚站去了。 见到自己好久不见的父母，还有那些旁支的表弟表妹，堂弟堂妹，闻尧没什么想寒暄的。 虽然他一直把这儿叫老宅，听上去还挺破旧的，但实际上闻家的老宅正儿八经算一处极为气派的公馆。在上个世纪的时候就存在了，在当时也是远近闻名的。 哪怕放在现在也并不觉得落时。 以往清清冷冷的公馆在这一天，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闻尧以前还能陪着闻老爷子一起应付应付，可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有一种无名的焦虑。 “哟……这是尧哥嘛，怎么一个人躲这里。” 一个闻尧之前稍微有点印象的，好像是哪个旁支的堂兄，听说这两年做生意有了些起色。他自来熟的揽住闻尧的肩膀，把他往大厅里带。 悄悄的和他咬耳朵。 “怎么样，给老爷子准备了什么礼物来着？” 他就知道，每年这个环节， 都是各种明里暗里的攀比。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闻尧打太极一样又把这个问题推了回去。 【103】 和闻尧那边热热闹闹的环境不同，宋景明这边倒是异常的安静，因为中秋节的关系，之前一直照顾他的护士也回家陪家里人过节了。 这个疗养院本质上也不是什么正规的疗养院，在之前它的运转依靠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宋景明进来以后，疗养院大部分就是依靠他来运转的。 本来没几个病人，此刻更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宋景明几乎都能够听到卫生间门的洗漱台上水龙头没拧紧，嘀嗒嘀嗒的滴水声。窗外的风呼呼吹过树叶之间门的沙沙声… 他在窗台的位置往下看，直勾勾的盯着某一个位置，闻尧之前曾经就在那个位置，和自己离那么远，他居然一眼就看到自己… 闻尧当然也不知道，其实隔那么远，宋景明也同样一眼就看到了他，哪怕他身边还有几个和他穿着差不多制度的同僚。他也能够一眼看清他的方位。 在他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过来的时候，宋景明捂着自己心跳加速的心脏，露出一个称得上甜蜜的笑，手指紧紧的抓住衣角，因为太用力手指尖都没了血色。 他闭上眼睛似乎都能听到楼梯上他的急促的脚步声，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他好像真的很急，很想见到他。 可是……他层数弄错了。 宋景明不在四层，他在三层和四层中间门，从外面看是四楼，实际上还是得从三楼的通道进。 这也就是为什么，上次闻尧明明看到他的在四楼，但是真正上了四楼却并没有看到人的原因。 如果他当时能够再停留一会儿， 或许就能发现这个小机关。 可是在闻尧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的时候便收到了下一场游戏副本开启的通知，再加上疗养院的其他员工当然也都会统一口径的隐藏宋景明的存在，说一些干扰闻尧视线的话语… 宋景明那么近距离的在现实中看到闻尧，看到他那么焦急的在寻找他，他感受到了一种过去从没有感受到的陌生情感。 他捂着自己有些轻微发烫的脸颊，这种看不见，抓不住，轻飘飘的情感让他大脑有些眩晕。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但是感觉并不赖。 想要黑进一个人的手机也是没那么容易的。其中第一步拿到他的手机号不算难。在他急促的朝疗养院方向跑来的时候，他就给疗养院的人发了信息。 他们很自然的以来访者都要登记的正当理由拿到他的手机号。宋景明再编制一条病毒链接也不难。 虽然给他发的病毒连接需要更加升级。他职业的特殊性让他的手机本来就有一层防护，一般来说可以阻挡下一部分的病毒…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再编写。 稍微有点难度的是怎么样哄骗他点进去。 他分别用不同的伪装号码给他发去了不同的链接，以同事的口吻，以普通垃圾短信，乃至还以群众提供线索，空白的也不是没有。 也不知道他发现没，反正宋景明这边是顺利读取到了他的后台，于是他每天有了更加有趣的消遣。 从一开始的翻看闻尧的所有聊天记录通话记录通讯录，相册翻看他全部照片，每周使用了哪些应用，备忘录又记录了什么信息，手里每个角落都翻得清清楚楚… 闻尧的生活乏善可陈，干净得有些太干净了。几乎就没什么暧昧的聊天记录或者暧昧联系人什么的。而且就算有些可以拿来解读的信息，他也是已读不回的。 他很少拍照片，所以相册里很少有自拍，更多的都是一些板板正正的证件照，还有集体照。 “哈哈哈……” 看着那些游客照，宋景明笑出了声。 拍的照片看起来好蠢。 或许闻尧自己都没这么详细检查过自己的手机。 后面光看信息已经不够了，宋景明还趁着闻尧休息的空挡，给他打电话，远程控制他的手机后隐藏通话。这样他睡觉的时候。 就可以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他的呼吸声… 通过远程控制打开录音设备以后，宋景明听到的是非常热闹的声音，他好像在一场热闹的家宴上，有其他陌生的声音在叫闻尧，也有闻尧自己的声音。 和那边热闹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景明这边，他看了看外头孤零零的路灯，极好的视力让他能够清晰看清下面的飞蛾。 他以前特别无聊的时候，还会去数那些飞蛾的数量，那天他数了五次了，每一次的数量都不一样。 在还没遇到闻尧之前，宋景明一直都是这样过的，无论是什么阖家团圆的节日也好，还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寻常天，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他从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突然有些不太能接受了。 不久之前闻尧还抱着他一起睡觉，前者的体温比宋景明要偏高一点，刚开始不怎么适应，后面随着一个又一个副本的相处，慢慢的他习惯了。 稍微有些高的体温，反而让一直从小体寒的宋景明睡得特别安稳，不知不觉间门，他已经完全熟悉他的呼吸心跳的频率。 宋景明抱住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的道。 ——好冷啊…明明还没到冬天。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和家人很幸福的在一起吧。 【104】 上个游戏副本里，闻尧一直都穿着宽松便捷的休闲服，但是家宴不可以，吴妈给他准备的衣服自然是不会出什么错的，黑色西装配上灰色的高定衬衫，看起来都会沉稳几分。 那些旁支的兄弟姐妹穿得光鲜亮丽， 给老爷子准备的礼物也是一个赛一个新奇。 虽然老爷子已经下位了，可毕竟这么多年，他手指缝里漏下一点就已经足够让那些人争抢了。 席间门也不是没人提到闻尧， 说他玩够了也该回来接他爸的班了。 每年都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闻尧都懒得去猜他们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裤兜里的手机传来轻微震动，他随意拿起来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正要退出之际他不小心点进了通话记录，看到了一些他之前都没看到过的陌生记录。 他又随便翻了翻，通话记录显示他曾经和这个号码是有过通话的。可闻尧记性好，他记得那些记录包括那个号码他以前从没有看到过。 包括通话时间门也很不正常，在那个时间门段里，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门接打过电话。时间门不是在凌晨，就是在中午。非常巧合，刚好是在他睡觉的时间门。 说明之前的通话记录一直是对他隐藏的，现在才让他看到。就像印证他的猜测一般，屏幕上方弹出来那个未知号码的短信。 闻尧对这个未知号码完全没什么印象。 短信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地址。 下一秒闻尧的手机在没有他的操控下自动锁屏，又在没他操控下自动解开锁屏，锁屏页面被换了。 他以前不怎么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所以页面也一直都是初始的状态。而现在，他的手机壁纸被换成了另外一张照片，是一个街道的照片。 拍摄的角度从楼上往下拍的，无论是图片上的位置还是短信上发的地址，闻尧都非常的熟悉。 就是上次闻尧去走访调查过的那个疗养院。 一瞬间门，闻尧几乎不受控制的手开始颤动起来。 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体内会分泌肾上腺素，而这种激素会加强心肌收缩力，使心跳加速加强，乃至心脏和骨骼肌的血管扩张等等功效。 最明显就是…心跳，那一瞬间门闻尧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被剧烈的心跳震得发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来不及和其他人说他要去干嘛，直接从灯火通明的公馆跑了出来，从公馆的位置到那天的疗养院大约需要三十多公里。 闻尧开着车都觉得太慢了，那会儿又是下班的晚高峰期，走一半停一半，闻尧从没有这么着急过。他给那个号码打去电话，打一个他挂一个。 最后还剩大概五六公里的时候，前面又堵上了，说是发生了什么事故。负责疏通的交警说，按照目前这情况，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门，于是他直接弃车，一口气都没歇过按照他脑海中的地图朝着目的地狂奔和而去，以前被闻老爷子操练的时候他都没跑这么拼命过。 等他终于到了地方，在照片的位置看到一个箭头，顺着那个路标继续走了一截路，又发现一个标记…一个标记又一个标记的，他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身上穿着一件略宽大的白衬衣，明明是晴天却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脸上带着一抹尚未来得及擦拭的血迹，苍白唇边挂着一抹刺眼的红，看起来半死不活。 如果闻尧平时经常上网并且关注流行词汇的话就会知道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可以换成另外一种形容——破碎感十足。 闻尧不太知道什么是破碎感，就是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在自己面前，那个之前一直在游戏副本里才能看到角色就这么出现在现实中。 他正在路灯下气定神闲的叠着纸玫瑰，手指是如此的灵活，几下便有了一个花朵的雏形，红色的卡纸将他白皙的肤色反衬得更加白腻。 那张在副本里被他无数次凝视的面颊在现实中看更加明艳，头顶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而一闪一闪，暖黄色的灯光晕在他身后给他整个人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选的这个地方非常隐蔽，是一个死胡同。 青年先是看了看闻尧的身后，在看到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并且背后没有带其他人的时候。薄唇先是克制的抿起，过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 明显心情都愉悦了不少，声音都是轻快的。 “你终于来了呀…” 宋景明一点也没给闻尧心理准备的时间门，他一边笑嘻嘻的一脚踹开脚边已经毫无生机的尸体。一边欢快的朝他的伸手。 就像在上个游戏副本里一样他自己亲手弄伤自己的大腿，然后说也是这样朝他伸开双臂，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命令。 “闻尧，过来抱我。” 听到这句话，闻尧的身体明显比大脑反应快。 他条件反射一步步向着宋景明的方向走过去，整个过程中肺部还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有些发疼。西装外套有些发皱，额角都是汗液，原本特意做的发型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不堪。 “恭喜你，你抓到我啦……” 宋景明伸手在闻尧左胸口不轻不重的画着圈圈，语气和表情都那么雀跃，笑容天真无邪的像个稚童，假如他脸上没有那些刺目的鲜血的话。 他用赞叹的语气说闻尧比他预料的时间门要快一些，而他在做这样说这样的时候，他的耳朵都没离开过闻尧的心脏。 “你知道吗，我想过要不要把你的心脏挖出来…不过想了想，那样的话，心脏就不会跳动了…”他喃喃自语，“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活着的样子。” “所以………” 【105】 闻尧能够感觉不止是喉咙是火辣辣的疼，还有肺部也几乎是撕裂般的疼痛，大概是之前风呼呼灌进去的缘故，大腿更是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一般。 宋景明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在他刚开口的时候，他拿食指抵住他的唇。 “嘘——” 宋景明伸手紧紧的抱着闻尧，将面颊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认真听着他的心跳声，一边听着一边小声的数着数，那个气氛和那个画面搭配起来格外的违和。 “好快啊…闻尧，你的心跳好快啊。” 闻尧当然知道他的心跳很快，并且他更知道他现在也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甚至在最开始他收到短信地址的时候，就不应该一个人来。 他应该立刻通知其他部门的同事，制定更加详细的方案。就算因为害怕打草惊蛇的话，行动组也会有相应的计划，看似他一个人来，实际上也可以安排几个隐蔽在四周的… 有许多方法，而最不应该做的就是独自一人前来赴约，而且身上居然还没有带任何防护武器，哪怕刚从学校毕业的新人都不会犯这样的疏忽大意。 闻尧就更不应该了… 他没有忘记，可是他没有。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太容易让人头脑发热了。 “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闻尧他今天没有穿制服，所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面对喜欢的人这样提问，他想也没想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喉咙刺痛，声音也哑得不行。 “……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呢，日日夜夜都在寻找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闻尧的目光挪移到不远处的尸体，按照他的经验，对方断气的时间门并不长。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门他想的并不是如何把宋景明抓住，而是想着如何替他掩盖痕迹…意识到自己这样想以后，闻尧的后背冷汗淋漓。 他…………疯了吗？他绝对是疯了吧！ 闻尧尽可能移开视线不去看宋景明的眼神。 他有专门研究过之前那些案件的档案记录，关于凶手的信息都特别少。人类是群居动物，不管怎么样多多少少都会有交集，可他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时候他到底是不是和他一样的玩家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闻尧对于游戏和现实分得特别清，游戏里那些他可以当做虚假的，现实中他拥有一定的道德底线。 做了错事，就应该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 “明明，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后背一阵刺痛，这种痛觉对于闻尧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心里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笃定。 “唉……”他看着自己胸口晕染开的鲜血，语气里满是无奈，“记得把指纹擦干净……” 闻尧尽可能平稳呼吸，告诉他应该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怎么样伪装成意外事故。青年一点没仔细听他说什么，扯下他的衣服在他的吻住他的唇。 “好啰嗦呀。” 【106】 ——如果以上都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以上都是真的该多好。 闻尧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看着手背的针管，床边坐着的是他的同事，他们正拿着本子对他进行记录。他听不太清他们在对他说什么， 耳边的尖锐刺耳的耳鸣一直都没停歇。 ——如果死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该多好。 那个杀人魔已经死了，作为最后和他待在一起的当事人，自然只能来询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现场没什么打斗痕迹，但是那个人也的确就那么死了。 “………” 闻尧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迟钝到和他说一句话，他需要反应很久。“哦………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天他收到短信以后，按照宋景明留下的图标，最后到的也不是一个死胡同，那天真实的情况是他到了一栋废弃的烂尾楼。 楼顶上那个身影站得特别特别高，哪怕隔得很远他依旧一眼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就像他一眼看出他，对方也一眼看到他的到来。 在看到闻尧后，没有一点犹豫，一跃而下。 宋景明太狠了，专门发短信把闻尧叫过去，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他在他面前死亡后还特意选在五楼。 这个楼层非常微妙，因为再高一点跳下来绝对会直接死亡，粉身碎骨，但是四楼以下又还能抢救抢救。 那个曾经鲜活的漂亮青年奄奄一息的靠在闻尧的胸口，把鲜血蹭在闻尧的胸口的布料前。他都已经快要死了，居然还能勉强挤出一点点笑。 他把面颊贴在闻尧胸口，像在听着他的心跳。 脸上一点都没有快死的恐惧或者胆怯。 “你心跳好快…” 那时候宋景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大概是内脏包括身体血管已经破裂，原本清澈的眼瞳都在往外渗出鲜血， “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最后宋景明想抬手触摸一下闻尧的脸， 不过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107】 一直到宋景明跳下去的前一秒，258都觉得宋景明只是想吓唬一下闻尧，毕竟人类在做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或者情绪反常的时候，身体都是会有相应反应的。 但是宋景明没有，无论是他的心跳还是他的脉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比平时都还要心如止水。 跳楼的前一秒他都还在和258闲聊。 ——“我如果死在他面前的话，你说他会不会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好纠结哦…” 感情是最捉摸不透的，上一秒可能还爱得天雷勾地火，下一秒也有可能弃之如敝履。它本身就是看不到，摸不到的，所以宋景明不相信长久的爱。 ——只要男主不死的话，那么以后在闻尧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论他将来做什么，遇到什么人，都会想起他，回忆会不断的美化他。 如果说把人生当做一场表演的话，这是很早之前，他就给自己定好的落幕。 宋景明猜测的没错， 闻尧的确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假如他没死的话。 ——男主没有如宋景明所愿的那样活下去，在他死后的第七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仅和他在同个地方，同个时间门，甚至选的死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仅仅因为在民间门传说里，这样就可以见他？ “………” 按照剧本走向，闻尧应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走，他应该继续在生存游戏里遭遇各种意外，一路成长，并在这个过程中收获属于自己的友情和爱情。 258那天还专门提醒过宋景明， 说男主死了的话，他的任务也就前功尽弃了。 可当时的宋景明想着他自己之前在闻尧面前已经把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来了一遍，脱敏训练做的这么到位应该不会。 ——结果就会了。 有些事情是演练无数次都不可能会脱敏的。 知道任务失败，宋景明没什么反应，稍微愣了下神，接受了去补救一下的要求。在系统催促下，回溯到他还没跳下去之前拦住他。 谁知道在宋景明靠近他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闻尧突然睁开眼，他盯着宋景明的方向，就好像真的能看到他一样。 “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好了，宋景明确定了， 不是好像，他的确能看到。 过去很久以后宋景明才知道，在同一时间门同一地点并不能让他看到他。之所以能够看到他，其实因为…… 【108】 故事的最后—— 两条完全不同流向的河流， 奔向同一片海。 第47章 1 【0】 冯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要不然就是肯定在做梦，对面的那个少年在说什么啊？？ 沉思了整整三分钟，依旧还是无法接受刚才听到的内容, 对方以为他没听清, 声音里带上几分委屈。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怀孕了。”顿了顿，“是你的。” 冯岐当然听清楚了，他深吸一口气， “你……确定吗？” 【1】 在一天之前，冯岐对于江望亭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他自己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自然有的是上赶着巴结他的，有时候也会有人送一些往他房间里塞… 但冯岐一直洁身自好, 不怎么碰那些送上来的。 但偏偏那天第一次着了道, 被送到了另一个房间，又感觉床上有人的时候, 冯岐立刻想离开的，但刚到门口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冯岐记得对方皮肤挺白的，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不知道是不是同样也着了道，感觉他眼眶红红的, 像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他当时脑子一抽，就留下了。 心里想着养个小宠物玩玩也没什么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时的冯岐这么问。 “……知道。” 那个小兔子弱弱的回。 冯岐当时还觉得他这样也挺可爱的, 在扑上去亲吻对方的时候，能感觉得出他非常生涩，眼皮不停的发抖, 手还紧紧抓着他衣服的布料，看起来就非常的紧张。 冯岐当时还非常贴心的安慰他，安抚似的亲吻他的眼皮，让他别紧张，让他别害怕，说他待会儿一定会轻一点之类的。 然后………后面的流程就越来越不对劲。 小兔子在他安慰下的确是不怎么害怕了，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好像反了。 他做了冯岐本来想对他做的事情，并且技术还超级烂，在过程中只要感觉冯岐有什么不愿意或者想要反抗的意思，小兔子就委屈巴巴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冯岐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 居然也真让他做下去了。 当然这还没完，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的冯岐发现房间里里外外都已经完全找不到昨天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兔子的身影。 就仿佛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梦一样。 当然不是梦，不仅是因为冯岐可以感觉自己非常不适的某个地方，以及他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说明对方把他睡了以后，在提裤子跑路的同时， 还不忘……把他的钱包给一道顺走了。 【2】 当时的冯岐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单，气笑了。 他本身也不是多么小肚鸡肠的人，也不是说有多么在意被顺走的那个钱包，毕竟里面的现金并不多，一些卡他也可以随时挂失。 冯岐更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被耍了。 这么不清不楚让人跑了，不是冯岐的作风。 于是他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找到他。 也就是在这个找他的过程中，他才知道小兔子的名字原来叫江望亭，顺便也知道了他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了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还在上高中的年纪。 看着资料，他想了很久，就是前几天来找自己融资被拒绝了那家的…私生子？？ 没想到能做的这么离谱… 总之他找到他，就是想找他秋后算账的。 可这个前一天晚上明明是把他做了的人， 却反过来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冯岐把他怎么了一样。 他对冯岐说，他怀孕了，并且孩子还是他的。 昨天搞那一出还不够了，今天还来这一出？？ 冯岐找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子的时候，对方正拿着他的钱包在一处明显不是他消费得起的高档餐厅消费，真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里头穿着休闲的纯色卫衣，外面穿着某高校的蓝白相间的校服，裤子大概有些短，露出白生生的纤细脚踝，有些凌乱的头发被他随意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啾。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清清爽爽的高中生。 等冯岐走近了还听到他小声抱怨着什么看着那么有钱，怎么那么抠门，钱包里面的现金也太少了，有那么多卡有什么用，他又不知道密码什么的。 【3】 “我知道密码。” 他幽幽的在他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兔子顿时被吓到了。 “你…你你…怎么这么快…”顿了顿，他又说“刚好，我也想找你…” “哦？真的吗？” 当时的冯岐并不相信。 不过他还是带着他上了自己停在外面的车，小兔子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全程都非常安静。等上了车，他在他审视的眼神中小心翼翼的把冯岐的钱包递给了他。 “我…我就花了两千块”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就刚刚那顿饭……我还没吃呢。” “……” 冯岐不说话，继续看着他。 说实话，那时候的冯岐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可能是他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也太对他的胃口了，他甚至觉得他这样一副贪财的样子好像也还可以。 然后下一句，他完全没给冯岐反应时间， 他一句“我怀孕了……”把冯岐砸的头晕目眩。 然后也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冯岐不可置信的反问，对方以为他没听清，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重复了一遍他怀孕了，并且孩子是他的。 冯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江望亭，晚上的时候还没怎么看清，白天的时候看的更加清楚了，这才发现他其实长得是真的不错。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确是长得很符合他的口味，只是目光触及到他抚摸小腹的动作以后，头更疼了。 “你别他妈跟我来这一出…” 他咬牙切齿，“装傻充愣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小兔子一听他说这话，表情愈发不悦，拧着眉毛，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你不愿意负责就算了…” ……… ……… ……… 冯岐的头更疼了。 他到底要负哪门子的责，先不说江望亭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性，单从生理结构来说，他根本不具备怀孕这项能力。退一万步说，他就是天赋异禀，他就是能怀孕。 他妈的，他那天晚上是上面的那个啊！！ 这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4】 “我真的怀孕了…不信你摸摸。” 冯岐：………………… 这他妈病得不轻啊。 可能是他看智障的眼神让江望亭有些不高兴。 “你不想要孩子就算了，我自己养…”话才刚说到一半，说着就想吐，看着一副孕吐的架势。再搭配他刚才说的话，冯岐一时都有些迷茫了。 “你怎么确定一定就是我的孩子呢。” 江望亭垂下眼帘，白皙的耳垂一点点染上红晕。 “我，我…只和你……那个…肯定就是…你的啊…” 对面的少年吞吞吐吐的说着，从这些破碎的语句中，冯岐领悟到他说的意思是他之前没和别人有过那种事，只和他有过，所以… 听到他只和自己有过以后，冯岐表情略微松动。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信了对方说的这些胡话。 “去医院看过了吗？” 少年一声不吭。 只是手还非常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时不时摸两下。一脸期待的让他也摸摸，说他感觉到宝宝在踢他了。冯岐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那一刻他还是被江望亭这么一出给弄懵了。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他伸手去摸了摸， ——诶…不对啊，好像真的有点小小的弧度。 他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掀开江望亭的衣服… ——他的肚子上赫然一个小枕头！ 圆圆的，小小的，还是个粉色的，看大小还有上面的图案应该就是婴幼儿专用的… 冯岐再度气笑了。 “这就是你怀的小枕头？” 江望亭却一脸认真，他先把衣服放下来， “你怎么可以吓到宝宝呢。” “…………” 冯岐做事从来都是强势不容拒绝的，他按下一个按键以后，后排和前面中间的挡板缓缓降落。 “去医院。” 有必要，带着他去精神科检查一下。 【5】 当然，那一刻懵逼的也不止冯岐一个人。 258或许还要更加抓狂一点，明明这次，他已经挑选了那么久的任务者，他这次认认真真的观察了对方三天，觉得他非常可靠靠谱，才定下的。 在遇到江望亭的时候，他正在一个老旧的教室上课，那个班是比较有名的差生集结地。教室里基本上没几个认真听课学习的，老师在台上照着教材也全当没看到，学生就在下面玩手机睡觉。 只有江望亭，单薄的脊背打得笔直，认认真真的上着课，时不时停下记一记笔记。他那会儿穿的清清爽爽，少年感十足，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258一看，就觉得他就是非常靠谱的人选啊。 结果刚到小世界就出幺蛾子，剧情里那个晚上，冯岐应该是走了的，根本没和他发生什么。但是不知道江望亭做了什么，冯岐不仅留下来了，还…… 那里本应该是另外一个女配角戏份…江望亭给顶替了，就因为他听说后面冯岐给了那个女配一笔巨款，他非常的馋那笔钱啊。 明明剧情里的江望亭本应该是苦恋女主而不得的男三，最后黑化进化成反派，在男女主中间各种跳来跳去，生出种种事端，也算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258都急坏了。 ——[你在搞什么啊，你在搞什么啊。] ——[你又没怀孕，你去医院不是露馅了吗…] ——[不是，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怀孕了啊。] 轻轻抚摸自己肚子的江望亭一点都不着急，他低垂眼睫，脑海里的声音依旧是慢悠悠的，听不出半点心虚。 ——[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怀孕了啊。] ——[男的怎么不能怀孕了…] 他那么认真，连258不禁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鉴定结婚了，难道那个小枕头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 当然不可能的。 江望亭看了看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我只是想要一点钱而已。] ——[有那么难吗？] 258尝试和他沟通， ——[等你这个任务完成了，我可以给你钱啊。] 江望亭轻笑一声， ——[没事，你那份，我也没说不要啊。] ——[你别担心，任务肯定能完成的。] 无论哪边的钱，江望亭都想要。 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因为穷怕了，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暴富。 一夜暴富，不劳而获，他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够有怎么花都花不完的钱，江望亭并不是喜欢学习，仅仅只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一条路而已。 第48章 2 【6】 在遇到258的时候, 江望亭完全是懵逼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但又能够重新活一次, 并且还可以额外许一个愿望。 但这种好事，他肯定不会错过啊。 至于那两个任务嘛，他觉得非常简单。 按照设定去扰乱他们两个，他这样也算是在捣乱啊，后面再走走他的自己的剧情, 去和女主示好再被拒绝个机会…嗯, 很简单。 至于冯岐的愿望…每个人心里会或多或少都有愿望，有人想要权, 有人想要名，有人想要利，也有人想要色，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有所图有所求的。 可这个任务却是一个问号, 这表明冯岐……没有想要的。 当然也可能也是另外一个意思, 表明冯岐自己想要的都可以靠自己达成, 所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还没有实现的愿望… 本身的财富地位到了一种程度, 已经完全不需要江望亭去给他送什么温暖… ——[所以啊, 普通的路子根本行不通的。必须得别出心裁, 才能够在他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当时的江望亭信誓旦旦的说交给他。 然后258就交给他了, 没怎么过问。 于是在系统助眠了两天后再次查看状态的时候, 看到原本应该在新学校的新班级里备战高考的江望亭，下课以后居然还有时间跑去娱乐场所打工。 那边不是他摸进冯岐房间的，那是意外。 他本身长得不差，那个娱乐场所的负责人也就是看他那张脸才多花了比其他侍应生三倍的价格把他招进来的。中间也不是没游说过江望亭, 说要给他介绍待遇更好的工作，江望亭也都拒绝了。 江望亭有个习惯，就是他身上的金钱一旦低于某个数字，他就会觉得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饿死。 而他本身白天要上课，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可供工作时间选择的，并且报酬还不低的工作并不多。 他去打工完全的确也是因为身上没钱。 可他那时候还没打算卖身。 【7】 那天晕晕乎乎被他的主管扶着进某个昏暗的房间的时候，江望亭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就记得那个主管特意嘱咐了许多话，大概就是说能攀上就发了。 也不知道那是冯岐的房间，心里还骂了无数遍，一直到看到推门进来的是冯岐那张脸后，他当时脸上的惊讶和震惊是货真价实，一分假都不掺的。 房间里本来就点着助兴用的香薰， 江望亭难受的，冯岐看着更难受。 他都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本来江望亭的长相本来就是偏无辜的类型，又因为香薰的关系，眼眶红红的，就那么看着冯岐。 也是冯岐的自制力惊人，他半眯着眼睛，稍微用了几分力道把江望亭下巴抬起，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像是在仔细端详他的脸，大概过了半晌。 “成年了吗？” 那时候冯岐目光炽热，声音带着浓厚的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那会儿在想什么。 江望亭那会儿也晕乎乎的，以一种跪坐在床上的动作，下巴还被他捏着几乎动弹不得。 “嗯。” 成年刚三个月。 久居上位的人身上总有一种气势，看不见摸不着，但一言一行中基本上都能感觉出来，冯岐尤甚。 在察觉到江望亭想上他的时候，他一把将江望亭的手控制住，高高的举过头顶，被那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江望亭开始示弱。 他软着嗓子撒娇，像小动物一样，极为费力的扬起自己脖子，拿脸去轻轻蹭他的下巴，把每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一边还哼唧哼唧。 “好难受…你给我好不好…” 冯岐意外的非常吃这一套，原本紧紧捉住他手腕的手瞬间松开，态度松动了不少。而江望亭最是得寸进尺的人，见冯岐退了半步，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想在上面就让他在上面嘛， 那么喜欢占据主导就让他主导嘛。 中间有那么一点小事，约摸是骨子里的修养，也可能是江望亭示弱太成功，让冯岐在亲吻江望亭的时候，还下意识把手枕在他脑袋后面，防止他磕到碰到。 这个小细节可能冯岐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江望亭注意到了。事后他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冯岐，动作小心钻进他臂弯里，把自己尽可能蜷缩小一点好睡在他怀里。 【8】 江望亭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他作为私生子被裴家领回去的时候。本来他的生父还说给他改个名字，毕竟他姓江是和他母亲姓的。 但他的新名字还没想好，旁边一个华服女人就给打断了。在后面他的生父也就非常默契的没再提过改名的事情，反而是给他拿了许多并不合身的昂贵礼服。 那些都是他那些哥哥以前的，反正能穿就行。 江望亭就这么穿着并不合身的白色礼服，被他名义上的父亲带他去参加各种宴会，说的好听是带他见见世面，实际上说白了就想把当成一个筹码换取价值。 毕竟江望亭年轻，而一些富商也的确有那种喜欢玩年轻漂亮小男孩的风气，原剧情里的江望亭之所以后面会黑化成那个样子和这个也脱不了干系。 他爹之所以把他认回去，也只是因为家里不舍得把自己别的儿子女儿送给那些人糟蹋。反而是外头长大的，没什么感情，刚好长得不错，于是就像领小猫小狗一样把人领了回去。 258察觉到江望亭心情不好，还尝试安慰他。 江望亭笑笑，在心里回应他。 ——[我都要以为你是故意的的了。] 在现实生活中他自己也是私生子，他的母亲从小也经常被骂狐狸精，被骂小三。他们还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那里的风气本来就闭塞，半夜的时候外面经常有些挑逗的口哨声。 不过和这里不同的是，现实中他母亲病死了，母亲最后都还念着他那个爹，明明她才是初恋，最后他爹却另外娶他人，最后郁郁而终，他也成了孤儿。 而这个小世界的江望亭的母亲并没有死。她很聪明并不耽于情爱，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开始想要爱，要不到爱就要钱，并且也得到了。 说起来也很讽刺，江望亭被现实中的一心憧憬爱情的母亲养大，却一点没继承她的悲春伤秋，反而养成了贪财自私自利的性子。 而这个世界的母亲那样精明，可养出来的儿子反而还天真得很，被亲生父亲接回去的时候，满心的期待和高兴，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家庭的温暖。 当然不可能。 迎接他的只可能有嫌弃和谩骂，那些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骂他是小三的儿子，正房太太当然也看不惯他，再加上学校里和同学相处也不好，于是温柔善良女主就成了他唯一的光… 时间点在他刚刚刚刚被认回去，转校，还没开始在学校被欺负，也还没认识女主。 按照流程的话，江望亭毕业以后，他的亲爹会随便给他一个小公司，他会慢慢的成长起来，会追求女主而一次次失败，然后黑化开始搞事业然后联合男主的几个对家，没事给他们搞点事情… 而江望亭来以后，一切都打乱了。 【8】 第二天早晨他打算偷偷的溜走，顺走钱包真的只是…顺手而已，除了现金几千块，其他大部分都是各种颜色的卡，还有他的证件之类的。 江望亭知道冯岐肯定会找到自己，但是他以为最快也要两三天吧。没想到冯岐会来的那么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冯岐直接找到了他。 当时他正想着怎么样才能应付过去的时候， 窗外走过一名大肚子的孕妇。 车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冯岐还特意和江望亭说他最不喜欢别人戏耍他，意有所指道： “是裴荣让你演这一出的吗？” 冯岐口中的裴荣就是江望亭的亲爹，在当地勉强也能算有点小名气的，却被这样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直呼其名，这也能够说明冯岐的一定地位。 也不是无缘无故这样问的，毕竟之前在看到他是裴荣的那个私生子后，冯岐稍微沉思想过之前就试图塞过，但那会儿他没什么兴趣… 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冯岐没觉得是江望亭自己的主意，就他那个样子，他感觉自己稍微大点声都能给他吓哭。他应当是没那个胆子，约摸就是被撺掇了。 “…没事，你说…” 男人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点宽慰。 可江望亭还是不说话，一个劲的摇头。 面前的男人哪怕不说话也带着一种压迫感，更别说这样略带质问的语气，以及强烈到不容忽视的审视目光。 如果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 说不定都直接全交代了。 可是系统明显看到江望亭依旧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心跳呼吸频率都没什么变化，他先抬头看了看冯岐，又垂下脑袋，嗫嚅着开口，“你…你不相信我。” “…………” 冯岐当然是不信的，他更加相信科学。 所以在医生对江望亭进行询问时，他也在旁边，亲眼看着医生问了一些很平常又琐碎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问他晚上起夜的时间，平时吃饭的胃口，包括哪里哪里是否不舒服，最近睡眠精神如何之类的。 每一个问题那个江望亭都很认真的回复了。 “你觉得你这里疼吗？” “嗯是的。” 医生顺着按了他肋骨，手腕腰背的位置。 江望亭看着也像真不舒服，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随着他的回复以后，连医生脸上也逐渐开始变色，随后他说他要单独和冯岐谈一谈。 大概是他太像他的家长或者监护人之类的， 在要往外边走的时候，江望亭略不安的看了下冯岐，怯怯的眼神让他更像个柔顺的小兔子。 ——他正在向他寻求安慰。 这让冯岐无端有些想起两天前的夜晚。 对于从来习惯独自睡觉的冯岐来说，旁边突然睡个大活人他不可能完全毫无防备的陷入熟睡，所以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当然全程都是知晓的，知晓他小心翼翼将脑袋靠在他肩膀，手搭在他身上。 非常小声的开口：“晚安。” 动作之间都是满满的依恋，那一瞬间就连冯岐都有些恍惚起来，觉得他们两个真是什么恩爱的爱侣一般。 ——毕竟还小。 冯岐在接触到他眼神后，手下下意识安抚揉揉少年的脑袋，动作做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停顿了两秒以后，僵硬的收回手。 “你，先在外面等会儿。” 说着将视线挪到旁边的司机身上。虽然并没有开口，但是目光交汇之间，跟着他多年的司机已然明白冯岐眼神里的含义：——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医生对他们之间的那些暗流涌动并不感兴趣，他先询问了冯岐，关于病人是否有精神病史。冯岐没回答，反问了一句怎么了。 检查结果是必然的，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男人当然不可能怀孕。 可问题就在这儿，男人不可能怀孕，但江望亭所有的回答以及反应几乎和一个真正的孕妇没什么两样。包括孕吐啊，食欲不振，嗜睡，头晕乏力，畏寒等等…甚至连身体的疼痛也完全就是一个孕妇应该有的样子。 这个就很不正常了，他没有怀孕，只能说明他精神状态有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对自身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比如…得了妄想症之类的。 而这个结果也的确在冯岐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他又详细的询问了关于妄想症的资料，得知了这种病的患者只会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的妄想是真实的，并且…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目前暂时还没发现什么诱因，建议还是不要太过多的刺激他，顺着他的来就行了…”医生嘱咐到，后面又说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 【9】 江望亭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冯岐出来了。 他看着前面的少年轻轻抚摸自己小腹的动作，大约是看习惯了，这会儿看着没那么头疼，还有了那么一点点怜爱的情结在。 那天晚上江望亭的那些小动作的确戳中了冯岐，心脏在那个瞬间柔软了一个度。反正看着顺眼就养着呗…养个小兔子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他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但还是想询问关于下关于本人的意见。 “如果你同意的话，下周去做个全身体检…” 对于他这样的安排，江望亭并没有反驳。 白白净净的少年抿着唇，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极为乖巧的点头，这幅画面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而这个少年正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找。 冯岐说的那些条款他个人觉得挺不错的，包括每个月给六位数的零花钱，给配房给配车的什么，负责他的全部开销，需要什么都可以说… 假如江望亭聪明一点的话，就像那个主管说的那样，只从冯岐这里拿利益的确很容易，可他还有一点别的企图，并且他稍微有点反骨。 每一步他都不想按照男人心里的步骤来。 “冯先生…其实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江望亭疯狂给自己加戏，开始一一讲述这些年冯岐的大部分动向，包括哪年哪年做了哪些慈善，以及什么时候又在哪里出席了哪些活动，哪年在哪个大学参加了什么讲座之类的。 他说的似真非假，一副把他当偶像的样子。 其实这些东西随便在网上搜搜就可以搜到的，稍微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找到的内容被他那样神态说出来又完全叠加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在他执着的视线下，反而是冯岐先移开视线。 【10】 江望亭抓住冯岐稍微愣神的功夫，继续开始他的表白，他将一个情窦初开的清纯少年演绎得淋漓尽致。 包括说话时看向心上人那倾慕中带着崇拜的眼神，以及讲话时不自觉紧紧攥着衣角的小动作，微红的耳垂，闪躲的视线无一不显示出他的紧张和忐忑。 有那么一句话，人总是会努力寻找自己身上没有的特质，并且被这部分特质所吸引，比如年轻且未经世事的男孩更容易喜欢成熟御姐。 而那些历经千帆本身见过太多太多的男人， 反而会被天真单纯所吸引… 当然也不是说江望亭一点破绽都没有，就连他对自己的演技也不是百分百肯定的，但那么忙的冯岐能够如此快速的找到他，并且愿意陪他做这样的事。 其实就已经足够说明了一些。 事情发展到这里，对江望亭来说已经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就连他为此准备的几个备用计划都完全没有用上。他以为他会生气，结果好像也没有。 冯岐之前当然生气，他的每一句话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好像自从遇到这个少年后，他总能用他的方法让他哑口无言。 让冯岐都开始思考，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吗？已经完全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自己刚才提出的那些，就是明明白白的一场交易。 他提供物质，他给予陪伴，各取所需而已。 说出来那些话的时候，本来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看到江望亭将他的话误解成了其他意思后，莫名还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 少年人的眼神是清澈明亮的， 反倒是把他那些心思反衬得过于污秽了。 “……你学校是在北区那边？” “嗯。” “我在那边附近刚好有处房产，你搬过去住吧。” 冯岐之前虽然没养过小情人， 但这不妨碍他把江望亭当成自己所有物。 查资料的时候，冯岐发现他虽然被裴家认了回去，但是他只在那待了不到两天，就又回了原来的住址，看着应该是没和他们相处好。 【11】 他猜的没错，的确没怎么相处好。 江望亭在那待了两天就受了两天的气，既然自己不受待见为什么还要待在那里，他对那个家又没什么过多的期待，所以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负担。 因为他亲妈并不在这个城市，离开了裴家后，他自然是无处可去，他们也知道他这种情况，所以才没出来找他，以为他在外面待两天就会知道回去。 但江望亭就是没回去，自己找兼职， 甚至还想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饭票。 在那之前他晚上只能睡在网吧里，后面拿到兼职的工作以后，倒是租了一个城中村的自建廉租房，这个情况冯岐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江望亭从他的视线里感觉到了那么一点怜悯，他也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说等他放假的时候带着他去办一下过户手续。 听他这么爽快，江望亭心里喜不自胜，但面上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这，这不好吧…” 男人本来就强势，直接替他做下来了决定。 “对了…你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周日。”江望亭顿了顿，摸出他那个屏幕上已经有明显裂纹的旧款手机看了看时间，“嗯…下午七点我还要上晚自习…” 冯岐当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的司机拎着一个礼袋过来了。江望亭光看上面的标志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打开以后还是一脸惊喜。 一款刚上市没多久的新款手机。 “也不太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我说…”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望亭，“等你什么时候放假了，我带你去买几套衣服…” 用冯岐的眼光看，他身上衣服的质量的确很差。 说着他又举例了几个年轻人可能会喜欢的牌子，从年轻人都喜欢电子设备，到日常的衣服鞋子等等。他想把他觉得江望亭少的，缺的都全部一股脑都塞给他，也不管他用不用得上。 外面的街景一点点倒退，低调的豪车内部非常宽敞，司机技术极好，完全让江望亭感受不到一点的颠簸，车内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 那个香味应该是坐他旁边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香水真不错，改天问问他什么牌子。 眼看着离他的学校越来越近，江望亭看着对方紧紧握着他手的动作，并且看着他的态度，好像也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啊。 于是在自己看到快要到学校附近的时候，江望亭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在冯岐颊边吧唧亲了一口。 在亲完以后趁着冯岐懵的那么一两秒，表面上害羞到不敢冯岐的样子，实际上抽回手，拿起包，推开门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以他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了。 所以也没看到在他离开以后，冯岐是什么样的表情和脸色目送着他进校门的。 【12】 冯岐并没有离开，跟在少年身后看着他进校门。 在那么多穿着一样校服的少男少女里， 他一眼看到江望亭。 他远远的坠在人群的后面，慢吞吞走着，夕阳的影子在他的脚下拉得好长好长，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回去。” 在和江望亭那晚之前，冯岐都没有过任何下位的经验，而江望亭很明显也没什么经验。所以那天的体验其实并不能称得上多么美好。 事后没好好处理，一些属于江望亭的东西让他第二天就隐隐有点低烧，当时的冯岐甚至还想着，幸好那天晚上的那个是他。 要是是江望亭的话，他那个小身板肯定不行。 十七八岁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他清楚记得江望亭身上瘦得一把骨头，那层薄薄的腹肌完全就是瘦出来的，腹肌下半部分，两侧接近骨盆有两条非常清晰的线条，好像是叫什么人鱼线？ 因为皮肤白，所以身上一点点红晕便显得格外明显，黑漆漆的眼瞳里满是他的倒影，仿佛自己便是他唯一的依靠。 思到此处，之前那个小兔子吧唧亲在冯岐脸颊的那个吻此刻变得有些炽热起来，酥酥麻麻的。 【13】 冯岐心情不错，江望亭的心情也不错。 只要想想自己校服口袋里装的一张他已经知道密码的黑卡，虽然不知道卡的具体额度有多少，但有了钱，他心里的焦虑感就暂时得到了缓解。 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到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但教室里依旧非常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安安静静的复习功课，毕竟高三是最后的冲刺阶段，几乎每个人的课桌上摞着一层层的书。 这是江望亭以前的学校所没有的读书氛围。 毕竟他之前读的那个学校里面大多都是混日子的，上课基本上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充斥着各种小太妹小混混，比起学校，更加像是一个垃圾场。 “诶……对了，周末的作业你做了吗？”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书呆子，和江望亭的关系不咸不淡，不算特别生疏，但也不是特别亲近，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平时也会尴尬两句。 “好像一会儿晚自习要抽查。” 江望亭在原本那个根本没有学习氛围的学校都可以自己认真学习，他并不笨，只要愿意好好学习，功课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嗯…做了啊。” 他随意回答着，一只手隐藏在课桌底下用新手机给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发短信，他发了一句我感觉宝宝踢我了后面再加一个颜文字。 对面很快回复了。 ——好好上课。 过了几秒又回复一条。 ——下课我来接你。 第49章 3 【14】 在收到江望亭那条感觉宝宝在踢他的短信时, 冯岐正在查看和妄想症相关的一些书籍和病例，他大学的时候专业并不是精神科相关, 所以对这方面不是特别懂。 但他听医生说一般这种病人都非常的固执, 他们只会坚定的认为自己幻想的那些才是真实，如果强行让他们认清现实反而得不偿失，说不定还会刺激到病人, 加重病情… 所以当时医生的建议还是顺着病人一点，既然他自己认为他怀孕了, 那就当他怀孕了嘛。说不定等过段时间他自己就好了, 同时也让他留心观察是否有什么诱因。 看了一部分妄想症的相关病例后, 冯岐发现像以为自己怀孕了都不算多么离谱的, 还有一些妄想症患者以为自己是某种动物的，比如觉得自己是一只猴子的… 和那些案例对比起来，其实江望亭那个也不算太匪夷所思。就是不知道十个月要以后怎么办, 难道他真的把那个小枕头生下来？？ 想着想着，冯岐自己都笑了。 突然又想起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季尚青以前似乎就是学医的，打了第一通电话对方很快挂了, 他就便知道他肯定有事在忙。 果不其然, 没一会儿。 冯岐静置在一边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完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没呢，这才刚开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略喘着气的声音和一个隐约不明的娇媚女声，接下是踢踏踢踏的拖鞋踩在地板的声音, 听这声音, 应该是下床了。 “完事再打给我吧。” “……说吧找我什么事。”季尚青那边应该是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说话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语气，“我这才刚回来呢，别说又给我派什么事啊。” “你知道…妄想症吗？” 冯岐斟酌开口。 冯岐和季尚青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了，两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也就比冯岐小个三岁而已, 今年三十岁的人了，但是他日常打扮说话却依旧和二十来岁的时候没差，成天穿那种颜色鲜艳的西服。 因为在国外待了几年的缘故，他的感情观和冯岐不同，他经常笑话冯岐是个老古板。不过虽然感情上他不稳定靠谱，真正办事还是靠得住的。 他说他刚回来也是因为之前冯岐在想扩展国外市场，便是派的季尚青去待了两年多。成效不错，今年就给他放了个长假。刚回来，各大娱乐场所都玩遍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妄想症有一定的遗传因素，当然也不排除幼年时期受到过强烈的精神刺激…” 季尚青和冯岐一起长大的，他当然知道冯岐没得什么妄想症，而能够让他这么上心的人，甚至晚上还给他打电话咨询，说明对方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想到这里他明显带上了几分揶揄， “这是老房子着火了？说来听听…到底谁啊？” 两个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又的确实打实一起长大的，于是冯岐也就说了两句，没说太透，具体就是说了下遇到个挺合心意的小家伙，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原因，小家伙非说自己怀孕了。他一个男的怎么可能怀孕。 “男的？？不是吧，你还玩这个啊？” 认识这么多年季尚青都没想到冯岐喜欢男的。 不过揶揄归揶揄，作为好友他先是意思意思的劝了两句，听好友提起小男孩，他突然想起前两天回国的时候也遇到一个挺有趣的，对方好像对他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联系不上了。 “现在小孩子一个个都精明着呢……对了，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回国那天也遇到一个挺有趣的小男孩…” “行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冯岐对季尚青那些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于是也没和他多说什么，主要是他真有事。 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江望亭下晚自习的时间了。 他当然得提前去接他。 【15】 之前冯岐的确有说过等他下课会来接他。 但真正上了几节课以后，完完全全脑子里只记得刚才那个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过程，江望亭已经把这事抛之后脑了，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刚才在哪个步骤错了，一边习以为常的往城中村的房间走。 直到出了校门看到那辆低调的豪车才想起来。 “上车…” 之前还不觉得，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硬板凳以后，再坐上冯岐的车，立马就能感觉软软的真皮座垫还是要舒适一下。刚入秋的天气，白天的时候不冷不热，但到了晚上还是透着一丝丝的凉意，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好。 “这什么？给我的嘛？” 看着冯岐拿着一杯根本不符合他设定的草莓奶昔，江望亭几乎要笑出声，他没想到自己之前随口一说，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甜食是可以让人心情好并不只是心理作用，而是有科学依据的，吃甜食能够促进大脑中的多巴胺、内咖肽等激素的释放，这些激素能够让人产生满足、兴奋、幸福的感觉。 下午两节晚自习拿来考试了，脑子晕乎乎的时候能够喝口自己喜欢的饮品，江望亭脸上的愉悦完全是真切的，他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杯，又想起旁边的冯岐，直接就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递到男人面前。 “你尝尝……” 有洁癖且并不喜欢喝别人喝过的饮料的冯岐在那么一刻居然并没有多么排斥，他顺着江望亭的意，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口。 “怎么样啊怎么样啊…是不是很不错！！” 小兔子一脸期待的问。 冯岐心里想着：嗯，太甜，不太喜欢。 冯岐嘴上说的：“嗯，不错。” 不知为何看到他心情愉悦， 自己的心情莫名也跟着舒展了几分。 【16】 大概是换班了，前排司机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个了，不过跟在冯岐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沉默寡言。 “江少爷，这边请。” “哦……” 之前冯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他在附近有套房子，但是他没说具体是什么样的房子，也没说到底附近是多近的附近，一直到他接他去的时候他才知道是真的很近。 他刚上车，连一杯奶昔都还没喝完， 就听到司机说……到了。 原来冯岐口中的有套房子就是说的就是他们学校旁边的碧水湾，那一块用寸土寸金来形容都不为过，每年的市场价值都在疯长。 ——真他妈有钱，好嫉妒啊。 冯岐那是他之前他买的时候价格还没涨现在这么高，这几年价格上来了，也算一项还不错的投资。还说那边房子因为常年闲置，所以卫生也是下午的时候现打扫的，很多东西也还没布置好，后面也会慢慢添置。 江望亭嘴上好期待…实际上心里已经把预期调低了，毕竟房子闲置多年，里头肯定灰都落了好厚一层了，现打扫也打扫不出来吧… 结果打开以后发现完全看不出里面没住人的样子。他晚上上课的短短几个小时而已，里里外外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连带着衣柜里还挂着有他尺码的新衣物，门口也刚好放着他鞋码的拖鞋。 妥帖到连贴身衣物都有准备。 “你……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江望亭一副话说半截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冯岐当然知道他穿多大的衣服，毕竟不久之前他还抱过他，亲过他，坦诚相见过，就算是预估也能知道他的大概尺码。 “…猜的。” 冯岐一边带着他熟悉环境，一边告诉他每天上课的时间会有钟点工来打扫房间的卫生。他有什么需要换洗的脏衣服放在那里，阿姨也会一起洗了。 然后吃饭的话，需要的话他可以让人送。 平时他也不和他一起住，不过大概周末会过来一趟…冯岐每说一项，江望亭就乖巧的点一下头，给他看的，手莫名又想揉揉他脑袋了。 也不太可能把别墅的每个角落都全部都逛完，冯岐大概也就带着他看了看卧室衣帽间洗漱间之大概他经常会使用的房间。 在看到淋浴房的时候， 江望亭一眼就被那个沐浴露吸引。 沐浴露本身特别像草莓果酱的质地，里面有清晰可见的草莓籽。他特意打开闻了一下，一种浓浓的草莓清香，完全就是草莓酱的样子。 作为草莓爱好者的江望亭狂喜，他以前就特别喜欢吃草莓，因此关于草莓的所有东西都特别喜欢，不过那时候的他却很少吃。 原因也很简单，草莓太贵了。 他又使劲闻了闻，“真的是草莓的气味诶！！” “………嗯，你喜欢就好。” 冯岐之前吩咐助理置办物品的时候，特意补充了一句说是给小朋友住的，所以对方在采办的时候主打的风格也非常可爱，不仅拖鞋上有可爱的猫耳，就连睡衣都是卡通玩偶，身后还有尾巴的那种。 所幸江望亭本人看上去还挺喜欢的。 ——唉，的确也还是个小孩。 一直到那天结束，冯岐本来已经草拟好的那份合同也始终没有拿出来。他不是年轻人了，谨慎让他做什么都习惯有个规章，有个条例，包括养小情人也一样。 甚至于他知道的那些一般都会签订协议，大家都没那么傻，合同也能起到一个约束作用。他本来定的那个合同里对江望亭是有一定要求的。 要求他不可以在和他关系维持期间和其他任何人有任何的亲密关系，要求他随时都要向他汇报他的行程，要求他在他有需要的时候要随叫随到，要求他每个月做一次全身体检等等等等。 这其实都是一些很基础的条例… 但是在带着他熟悉完房间以后，他们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他那么兴高采烈的抱着他就亲了一口。 “我好开心呀……” “还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可以叫你岐哥嘛？” 本来打算去拿合同的冯岐不知道怎么就没去了。 “嗯。可以。” 【17】 那天晚上冯岐留了下来。 晚上去洗澡的时候，江望亭打心底里觉得今天晚上肯定得发生点什么了，不然他留下来干嘛？ 其实那天他挺不想做的，本身在学校刚连着考了两张试卷，中间本来应该拿来休息的课间时间也在考试。累到话都不想说了。 之前就已经是在强颜欢笑了，穿着毛绒兔子连体睡衣的江望亭，出去的时候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定要笑，一定要笑。 ——他长得也还行，他长得也还行。 ——看在钱的份上，看在钱的份上。 结果那天…什么也没发生。 冯岐穿着浴袍睡在床的一边，看到他出来以后，淡定夸了他一句说他穿的不错，和他很搭配。然后一把将江望亭拉到怀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始这个开场白。 “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他本身应该平时也就健身的习惯，在宽厚结实的臂弯里，本来就非常疲惫的江望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而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以后，冯岐才又睁开眼，凝视了半晌旁边少年的睡颜。他眼下的倦意其实是非常明显的，从见面开始就有些比白天略迟钝的反应。 即使他很累，还是尽量陪着他说话，想要照顾冯岐的情绪。从浴室出来前，他大概以为他想做点什么，水声停住很久以后才出来… 那个兔子睡衣真的挺适合他的… 冯岐手臂的力道收紧了几分，怀里的少年和他之间完全严丝合缝，与此同时，他身上一股非常浓郁的草莓味儿瞬间争前恐后的钻入冯岐的鼻腔。 再加上他身上睡衣的质量极好，绒毛绵密厚实，恍惚间，冯岐以为自己正抱着一个草莓味的小兔子。 【18】 往后的日子一直平平淡淡，自从江望亭傍上了冯岐这棵大树以后，不用操心生活费学费了不说。 甚至以前对他阴阳怪气，裴家那几个骂他小三野种的裴家的过来巴巴的找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他那个之前对他总冷言冷语的亲爹非常慈祥的想和他沟通一下父子感情，在学校里找他，说他不在家很想他，说他那个阿姨也很担心他，哥哥姐姐也希望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吃个饭。 当然，还有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他可以在冯岐面前说上那么几句就更好了。似乎有个什么项目，裴家在竞标，而最后决定权在冯岐手里… 如果他能稍微放那么一点点水的话…… “……” 江望亭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相熟的同学，以他们的距离应该也听不到自己说什么。他压低声音，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其实，我也想帮你啊。只是……” 他吞吞吐吐的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然后现在特别不想见到冯岐，反正就是想暗示冯岐在床上折腾他虐待他，说其实冯岐也没对他那么好，他最近吃饭都快吃不起了之类的云云。 他就是想看看裴荣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裴荣听到以后，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就仿佛江望亭的的遭遇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你可别乱说，冯先生对你这么好…” 他无视了来自儿子的‘求助’，依旧不放弃的游说他，让他在冯岐面前吹吹所谓的‘枕头风’。 并且也不用冯岐直接定下，他就是稍微在外界提一提他们的名字，透露一点点他的口风，底下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他们选中的几率也会大很多。 江望亭眼里的亮色一点点暗下。 从小和妈妈长大的他其实也不止一次幻想过得到所谓的父爱，所以他给了他一次机会，哪怕裴荣能够对他表现出一点关心，江望亭说不定都会真的去帮他… “你说完了吗，我要上课了。” 那天是周四，并不是他和冯岐约定的见面的日子。可他却突然有点想见他，就是突然很想很想。 想起上个周末的时候，冯岐还带着他出去玩，因为周末，所以街上的人特别多，那天他全程都是把他拦在自己怀里，没人其他人把他挤到。 江望亭主动给冯岐发去了消息，问他在干嘛。 过了一会儿，冯岐的消息回了过来。 ——和朋友聚餐。 这倒是个稀奇事，以前每次问冯岐的时候，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刚刚工作完，不然就去去哪里哪里见客户之类的，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说和朋友聚餐。 他打字速度非常快的开始发消息。 ——岐哥，我想见你qaq 【19】 收到消息时，冯岐正和季尚青私房菜馆吃饭。 这家私房菜的保密性极好，是会员制的，环境清净不说，主厨也是赫赫有名，因此冯岐经常过来，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候带着客户或者朋友一起来。 他身边的朋友不多。 “怎么了？” 季尚青对冯岐还是很了解的，看他自从看了手机信息以后就那副表情，就感觉一定有事。 “是那个得妄想症的小朋友？” 疑问句的句式搭配的确是肯定句的语气。 “他有名字。” 冯岐不太喜欢季尚青提起江望亭时，略显轻佻的语气，他一边回着江望亭的信息，头也没抬。“这顿记我账上，我有事，得先走了…” “诶诶诶！！！” 冯岐能有什么事，作为他的二把手，他能不知道他的工作安排吗？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要去见谁。 “带我一个，我就去看一眼…而且你不是说他有妄想症吗，我怎么样也是学医的呀，我去帮你看一眼。” 冯岐瞥了他一眼， “…你一个学口腔的，你能懂精神科？” “德国留学的时候，我选修的是心理学课的好吗，不然你那天给我打电话干嘛？”季尚青也就仗着和冯岐从小认识，“你这么藏着掖着干嘛啊…” “嗯，我得先问一下他。” “啧啧啧……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没一会儿，大概是那边同意了。冯岐这边也放下手机，颇有警告意味的对季尚青道： “先说好，你不许打他的主意。” “我是那种人吗？”季尚青听到这话直接笑出声，“我还是更喜欢美女的…你放心啦…” “是吗，你之前不是说回国以后看到个挺喜欢的小男孩吗？”冯岐一点也不客气的戳穿他的谎言，“怎么，和他完了？” “哎呀，他不知道怎么了，最近都没去兼职了，我都联系不到他…”季尚青耸了耸肩，“这不，才有时间闲的出来陪你吃饭吗？” “走啦走啦，别让人家久等。” 其实看着自己好友在旁边给某个账号发消息，季尚青也那么瞄了一眼，因为隔得有点远，隐隐约约看到账号头像，他觉得稍微有一点眼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我跟你说，一会儿你最好看一眼就回去。”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不打你宝贝的主意。” 【20】 在江望亭把那句想见他发出去以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撤回，可那会儿已经不能撤回了不说，冯岐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他一共发了两条，一条是答应见面，并且询问等他下课来接他吗？另外一条是询问他朋友也一起的，问他介意吗。 江望亭当然是不介意啊。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冯岐的朋友是什么样的。 他们学校是十一点四十五下课，一直到十二点四十五上课，中间着一个小时的时间拿来吃饭和午休。他爹过来找他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二十分钟，也就是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见面。 并且他还没吃午饭，正这样想着， 手机微微震动，他看到了来自冯岐的信息。 ——吃午饭了吗？我给你带点过来。 毕竟冯岐也接了江望亭好几次了，所以隔得很远他就认出他的车，这次他没有只在车里等他，他靠在门身的位置和另外一个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穿着极为骚气的红色西服，也没扣扣子，看着和旁边非常严谨的冯岐非常不搭，感觉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和他聚餐的朋友了吧。 江望亭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可是他的脚刚往前踏一步，看到了那个原本背对着他的侧脸，身体比大脑反应还要快，直接躲到了一旁。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怎么是他啊！！！ ——怎么是他啊？？？ 很久都没有出来露面的系统这会儿也有些忧心忡忡的关心了他几句， 可江望亭根本不想理会它， 在脑海里咬牙切齿的回怼了系统一句， ——给我闭嘴！！ 【21】 江望亭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听系统说的那些个什么任务之类的。 他以为自己就是撞大运穿越了，并且穿越的这个人不仅和自己本来的样貌差不多，就连名字也和他自己的一样，因此他适应的非常快。 甚至还把他在原本世界的那些坏习惯也一起带了进来。他以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曾经就有人说过江望亭长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实际上心却是黑的。 江望亭并不否认这个评价。 所以在系统说他灵魂很特别，很纯净的的时候， 他才会直接把它后面的话当成屁话。 江望亭觉得自己的灵魂一定是黑漆漆的，怎么会是纯洁的呢，所以系统说的那些话肯定都是骗他的。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是一个骗子。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江望亭在一家高档娱乐场所兼职，一眼就看到了季尚青，听负责他们那个包间的同事说，是个国外留学回家的，出手特别大方。 大概刚回国，语言上还没怎么适应，讲起中文还有些怪怪的，反而一口流利英文。在那个会所工作的人当然不可能文盲听不懂英文，大家都是能够听懂的。 只是喝了一点酒的季尚青指着江望亭，说要他给他倒酒…当时的江望亭他看他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价值不菲。也没拒绝。 甚至还稍微添油加醋了一把，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的洒了的香槟滑倒，直接滑到他怀里了。 当时季尚青就愣住了，能看得出他应该是个异性恋，叫了许多陪他喝酒基本上都是大胸细腰的美女。 “………抱歉，抱歉。” 当时的江望亭立马就要起来，但是被季尚青拉住。 “坐着呗，你又不重。” 想来是喝迷糊了，后半场他搂着江望亭亲了他好多下。其实江望亭不喜欢他这样的公子哥只是有个好出身而已，就能够拥有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财富，太不公平了。 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他还是陪着笑，陪他聊天，听他讲黑心老板把他一个人派那么远的地方。讲他过去那些女朋友，讲了特别多特别多。 江望亭既然是个骗子，那么他肯定是极为会察言观色的，他这边在仔细揣摩这位客人心情，那个喝的醉醺醺的客人贴在他耳边讲话， “你的微表情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为什么啊…还没有人讨厌我呢。” 总之这是他和季尚青的第一次见面。 后面他们陆陆续续又见过几次，也不知道季尚青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怎么，他明明学过那个什么微表情，所以他完全看得出江望亭说那些话都是违心的。 可他就是想听。 当时的江望亭为了钱也违心的和他待了一阵子，不过也没真和他发生什么，最多也就是亲了抱了这种程度，再深入的就没了。 后面…后面他遇到了冯岐， 然后…就再也没联系过季尚青了。 那谁能知道他们居然是朋友啊？？？！！ 【22】 ——岐哥抱歉我暂时出不来了[哭哭] ——呜呜呜我们还要考试。 江望亭一边熟练给冯岐发着消息，乖巧卖萌的口吻外加各种可爱的表情。因为要一边要看那边两个人的动静，都没注意到手机上有个联系人给他发了新消息。 原本第一位的是冯岐，而有人发新消息后，他的位置就顶替了冯岐在了第一位，江望亭一心两用之下，顺手把本来应该发给冯岐的发给了那个联系人。 等他低头查看的时候，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这个学校的，我今天刚好陪朋友过来，有空见个面吗？小衍。 江衍就是他给季尚青说的假名。 那一瞬间他心脏都漏了一拍，赶紧撤回， ——只希望他没看到。 第50章 4 【23】 “他不来了？” “嗯。” 冯岐正在查看江望亭发给他的消息。 他和冯岐每次发消息差不多都是一惯都这样的口吻,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亲昵，像个家养的小宠物在主人面前打滚卖萌撒娇。 可能稍微接触一点就会更加看透这样的套路, 可冯岐之前就没接触过, 所以他只觉得……真可爱。 ——呜呜呜岐哥我来不了，我们突然要考试。 ——[大哭gif] ——对不起，你别生气qaq 其实冯岐根本没生气, 并且比起他等的这会儿，他比较担心的是江望亭没吃午饭, 又饿着肚子考试，本来那个小身板就已经那么瘦了, 再这么下去估计又得瘦。 冯岐正低头在给助理发消息, 所以也并没有看到旁边的季尚青在随意看了眼手机后，脸色变了又变，轻哼了一声后, 问了冯岐一个问题。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冯岐回复消息后，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 “不是路上就跟你说了吗, 江望亭。” 江望亭父亲最开始不叫裴荣，之前还有一个名字叫裴亭。具体怎么改的不知道，听说后面找算命的大师改的, 基本上从江望亭名字中就可以看出他母亲对他父亲的感情。 “………江，望，亭。” 季尚青一字一顿的把江望亭名字来回念了几遍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他和冯岐最不太一样的地方是，他非常注重保养，但冯岐就不怎么注意这一块。 因此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差了七八岁一样。 他看向旁边的好友, 如果论说其商业头脑，冯岐绝对是很厉害的，现在的万泽集团在十年前可不是现在这样大的规模，那会儿还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家族企业。 家族企业有利也有弊，但可以肯定的是弊处一定是大于利处的，家族模式在外人看来应该比其他规模的更加团结，更具有忠诚度才是。 但更加明显的是，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更多。大部分重要岗位都被各种沾亲带故的亲戚占据，新人想要往上爬很难出头，因此有能力的自然一个个离开。 而那些沾亲带故的又不好随意开除， 慢慢的就逐渐成了一种累赘。 当时还没成年的冯岐当时发现了这一弊端，并且想要改善，可是想要改善又谈何容易呢。并且比起改革创新所带来的那些未知风险，不少人还是选择稳固守旧。 最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冯岐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他一手创建了现在的万盛。十来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难得的是一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花边新闻。 在商业领域上，季尚青的确佩服他。可话又说回来了， 感情这块冯岐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出于对友人的担心，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你那个小东西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冯岐轻微皱眉，“他有名字。” 对于季尚青说的那些，冯岐自己就一点不知道吗？再怎么他也比江望亭多活多么几年，无论见过的人还是经历过的事，怎么也是比他多的。 冯岐其实也能看出江望亭可能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不知世事。但年轻人想要名利他可以理解，毕竟他自己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不也野心勃勃的想往上爬吗。 有野心，有欲望，当然不算什么的。 并且他和江望亭在一起时，所获得的那些愉悦和放心不是假的，可能是前面十年太过于劳累的关系，这几年稍微可以放松一下，可一到深夜总是莫名头痛。 就连季尚青都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毛病。 第一次遇到江望亭那晚，冯岐之所以会留下来也是因为闻到他身上有股莫名的香味。具体说不太上来，可奇迹般的，他感觉到了舒适。 有江望亭在身边的时候， 冯岐的确要睡得特别安稳些。 后面他送了他一套房，江望亭也每天也乖乖的在碧水湾的房子里等他。平时不见面的日子，会早晚给他发消息，会提醒他吃饭。见面的时候也会很自觉的为他按揉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 之前那几年他不太能够理解周围的那些喜欢养小情人的，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可以理解了… 这样的乖巧的小兔子，稍微有那么一点心机， ……又能怎么样呢？ 他看了看他的小兔子发来的消息，他应该是在课间时间偷偷摸摸拍了一张他自己课桌的照片，应该是想要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没事的，我叫小郑给你送了点吃的。你下课的时候记得拿一下。也别总是不吃饭…这样对胃不好。 本来冯岐还想打好一段话的，他以前不是那么多话的人，可在江望亭面前，他总不自觉变得这样唠叨，可是他又怕年轻人嫌弃他啰嗦。 ——好好上课，别老玩手机。 【24】 江望亭当然想好好上课，可总有人不想让他好好上课。他伸手打了一个报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脸色苍白的说肚子不舒服要去厕所一趟。 自从新转学以后，他的表现一直都挺好的。无论是摸底考试，还是每次上课表现得都非常认真。因此老师并没有怀疑他，招了招手便让他出去了。 刚出教室门，江望亭脸上难受的表情瞬间消失。 因为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里显得空荡荡的，隐约能听到几个教室里老师拿课本拍打讲台的声音，以及学生们背书的声音等等。 站在走廊的位置扫视了一下学校，干净整洁的塑胶跑道，绿油油的草坪，有专门的足球场室内大教堂，几乎就是江望亭以前学校完全没有的。 之前的操场只有尘土飞扬… 季尚青已经知道是他了，所以给他发的消息里也没有继续叫之前那个假名字。看着那个备注名字叫大傻x的聊天框的红点，江望亭感觉莫名的心烦。 他之前已经把他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能看到红点提示。 ——我该叫你江衍还是…江望亭？ ——你可真他妈厉害啊。 ——听说你得了个什么妄想症，还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另外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我的份吗？？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呗。 ——回消息，我知道你在看。 ——江衍！五分钟不回的话…… 大概还是叫他江衍叫习惯了，所以哪怕知道他的真名是江望亭，但偶尔消息里还是夹杂了一点之前的假名字。江衍的那个衍是他母亲名字的谐音，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再一看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江望亭并不知道季尚青到底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果然还是非常讨厌季尚青，之前早已经给他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但即使这样也还是会有一个小红点。 ——。 江望亭手滑先发过去了一个句号， 因为实在是太心烦了，手下打字的速度也飞快。 不过在他发了一个句号以后，季尚青名字下的展示框很快就开始显示正在输入，就好像他一直抱着手机在等着江望亭的回复一般。 正在输入的的省略号出现了很久，也没出现新的消息，江望亭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他，他先发制人。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从他密集的消息看来，他应该是想要威胁他？ 那个正在输入的标记终于没了。季尚青似乎非常惊讶都这样了，江望亭居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率先质问他。——你不怕我告诉冯岐？ 江望亭事不关己的猜测季尚青现在的想法，他以为他抓住了自己的什么把柄，自己就应该委屈一点被他胁迫吗？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那你去吧。 其实在发这句话的时候，江望亭自己也不怎么确信季尚青他会不会直接告诉冯岐，甚至他也有点摸不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方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的朋友说他养的那个小情人之前的一些黑历史，说他其实根本没得什么病，完全就是骗他的，可为什么要偏偏先和他发消息？ 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啊。 大概过了两分钟，在江望亭耐心耗尽打算不再理会他，想着他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季尚青回了，不过他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话语，反而是非常蹩脚的转移了另外一个话头。 他询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并且发了一个地址，说见面谈谈。 江望亭思索了几秒钟。 ——好。 那时候距离他离开教室已经过去了约摸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不算特别长，在江望亭之前预想的时间内。 老师见他进来的时候，唇色依旧惨白，甚至还关心了他一句，身体不好也可以请假休息一天。 “嗯，我没事的，谢谢老师。” 江望亭垂下眼睫，极为腼腆的轻声道谢。 礼貌的孩子总归是更加受大人欢迎的，科任老师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好些。他对江望亭的印象不错，听说从一个偏僻的乡镇转过来的，上课挺努力的，几乎就没怎么让他们操心。 “刚才可能有同学没听明白，那我们再重新讲一遍……” 等他坐下以后，老师重新把之前十分钟讲过的句式又重新讲了一遍，等于是把他漏听的又给他补上了。 这样的心思，江望亭当然是懂的。 看着黑板的表情更加专注认真。 【25】 最后一节晚自习还剩下几分钟的时候，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收拾教案，底下的学生跟着陆陆续续的收拾桌面，江望亭放在裤兜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都不用打开，就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郑文杰，冯岐的助理。 冯岐有好几个助理，他们分别负责处理不同板块的工作，而郑文杰就是江望亭经常看到的，他经常给他送饭，也会在他下课以后负责把他送到碧水湾。 明明就算走路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可冯岐却依旧要求郑文杰每日来接送他。 ——已到。 ——嗯好的～我这也快下课啦。 等上了车后，江望亭一如往日般熟练的坐上后排的位置，把背包放在一边，摸出手机开始玩起来。看似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实际上余光中瞥到坐在前排的郑文杰似乎正在给谁发消息的动作。 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给冯岐发消息。 而他发消息的举动也提醒了江望亭，于是他顺手点开备注为冯岐的聊天框。他们上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中午，他让自己好好上课。 ——岐哥，我下晚自习啦！！ ——[转圈圈gif] 这个点冯岐也应该下班了，消息回复的很快。大意就是询问了一下小郑是否去接他了。江望亭一边发着消息一边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他就不信冯岐不知道，明明每次郑文杰接到他以后都会给他发消息的。包括中午的时候给他送饭，大概也会给他老板汇报的吧。 回冯岐消息的空挡，他又看了一眼备注大傻x的未读消息，长长叹了一口气。白天的时候季尚青发的地址也在碧水湾，离他那栋也就……在隔壁的距离吧。 季尚青还在消息里说那是他的房子，不过猜也能猜到，他们俩毕竟共事多年，大概率当时是一起投资的。不过这挺方便，假如他们约在别的地方见面，他还得先想个办法把郑助理忽悠走。 那到时候，冯岐那边肯定就知道了嘛。 ——到哪里了。 ——你还没下课吗？ ——需要我去接你吗？ 看着满屏的消息，江望亭只感受到了烦躁，他和季尚青发消息的画风和他给冯岐的语气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风格迥异。 比起在冯岐面前的轻快语气再加时不时的附加个可爱表情，江望亭回复季尚青的内容明显更加简洁，甚至带着一丝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别催。 ——烦。 本来学校就离碧水湾挺近的， 差不多也就回了两个消息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江望亭看着楼下还没离开的车，就像没看到一样，完完全全按照就像平常一般，先在浴室洗了个澡，在落地窗那晃悠了一下，又关上了灯。 实际目送着郑助理走以后， 又换了一身衣服才鬼鬼祟祟的出门。 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但这种偷偷摸摸背着冯岐见面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某种极为不道德行为的既视感。 【26】 时隔两个多月再见到季尚青，他依旧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知道他真实年纪，他说不准真的还以为他才二十多呢。 “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远远就看到他在门口抄着手等他。 “我记得我中午同意过的。”江望亭态度非常的自然，“我答应过，肯定就不会食言。” “是吗江衍，你放我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随你。” 之前他的确放过季尚青鸽子。 那会儿江望亭就觉得他真的很烦，也觉得季尚青脑子一定有问题，明明他能够通过那个他擅长的什么微表情分析和肢体语言看出自己讨厌他，却还是乐此不彼的一次次点名要他。 有两次没去兼职，因为学校考试外加学习新的内容，江望亭不算很聪明的天才所以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所以…毫无负担的放了季尚青的鸽子。 “说吧，有什么事非得见面谈。” 江望亭的语气着实谈不上多么友好， 他之前是在南方长大的，不怎么适应北方天气。南方九月底还是比较炎热的，可北方已经开始冷了，特别是晚上…一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心情更糟糕了 至于季尚青？江望亭想了许多他可能会有的回复，无非就是拿他之前和他曾经暧昧过那点破事来说呗，不然就拿是他演戏欺骗冯岐这回事来威胁他呗， 但季尚青的态度并没有像白天在网上聊天时那么强硬的，他先看了看他身上不怎么厚实的外套，把他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然后……他居然说： ——“你离开冯岐吧…” ——“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这样你也不用装什么妄想症了…” 江望亭突然就笑了。 之前季尚青出手大方，给他花了不少钱，送的那些昂贵礼物什么的他基本转头就拿去折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那时候讨厌他，却依旧和他周旋的直接原因。 “……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白天高强度学习了一整天，平时这个点他也早就该睡觉了，可现在…却来听他讲这种废话。 江望亭一直都记得那个系统说过靠近男主的话就可以多获得一点能量，那两个任务的完成程度也是根据所收集到的能量来计算的。 虽然不懂什么是能量，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要冯岐身上的，但是他大概逻辑还是可以理解的。自己就是一个小偷嘛，反正目的都差不多。 如果照这样看的话，那么他其实完全不用死板的按照那个任务来，毕竟那两个任务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收集冯岐的情绪值。 系统毕竟只是人工智能，设定了程序后便只会按照既定程序来，明明变通一下也是可以的… 总之他心里的那个愿望，无论如何都想实现。 他当时故意装那个，本来有为了转移冯岐的注意力的原因，毕竟他的本身的身份和地位在那里，来找江望亭的时候感觉也是带着一点生气的成分在。 也有别的他当时脑子抽了的原因，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27】 不，不是。季尚青本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在把他叫过来之前，他是打算在和交谈中录下一些证据什么的发给冯岐。季尚青虽然私生活玩得开归玩得开，但他和冯岐再怎么也是一起长大的，也是他陪着冯岐把万盛一点点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冯岐在江望亭这里栽跟头，所以在这之前，季尚青想给江望亭一点钱打发他，甚至想过稍微警告他以后收敛一点之类的。 但一切的想法在看到他那一刻…悄然变了味。 江望亭出门之前应该是洗了澡顺便也非常潦草洗了把脸脸，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草莓香气不说，连眼角眉梢都带着雾蒙蒙的湿意。 纤长卷翘的睫毛被透明的水珠打湿，细碎的刘海有几缕是湿漉漉的，配合他略圆的眼睛，就像…就像他哭了一般。哪怕他冷着一张脸，也因为较为稚嫩的脸型，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没礼貌？ 反而有种小可爱强装成熟大人的既视感。 江望亭不知道自己在季尚青的眼里是这个样子，只是因为看着他傻了一样的盯着自己，他正要开口嘲讽两句，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 手机的震动声首先响起，江望亭摸了摸自己的，不是他的，那么……就是季尚青的电话。 季尚青那边拿出手机，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江望亭见他接起电话以后又没说话，他先听着对面说了两句，又才开口。 “嗯，资料我明天给你送过来怎么样？” “你怎么还在公司啊…我啊？我现在…嗯…我现在在家啊…嗯…就是之前碧水湾那房子不是一直空着么，我就想着随便过来看看…” 从一些对话中可以听出来季尚青好像是在和冯岐对话，应该是有个什么资料在季尚青这里，冯岐让他发一下，文件大概放在他另外一个家里 但好巧不巧的是资料并不在身边…然后冯岐大概是问了他现在在哪里，季尚青只能说碧水湾这里。在长久的一阵沉默以后，他们又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但那会儿江望亭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有点困了。 【27】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天知道那会儿季尚青心跳多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从没有这么心虚过，尽可能的强装镇定，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 一边和冯岐打着电话， 一边看着冯岐养的小情人坐在他对面。 他白天上了一天的课，这会儿大约也是累了，本来一开始是坐在沙发的动作慢慢变成靠在沙发上，这会儿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半眯着眼睛。 因为看江望亭那副瞌睡的样子太入迷，季尚青连电话那边冯岐和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啊？…你刚说什么…” 季尚青以前虽然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上不稳定了一些，看起来特别不靠谱。但是只要谈到工作，只要是涉及到业务这方面，他是从来没有出过纰漏的。 更也没出现过冯岐明明在讲着他下个月的工作安排，而他居然没仔细听，甚至在走神的情况。 “季尚青，你到底干嘛？” “没，真没有…我就是太困了…” 季尚青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的少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东倒西歪的样子就下意识坐了过来… “季尚青，我们认识多久了。” “……”季尚青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从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已经二十多年了。 他们之前也因为这样深厚的情谊，从没出现过任何隔阂。两个人的分工一直很明确，他负责发出指令，他负责执行。而现在……季尚青第一次撒谎骗他。 【28】 江望亭的确是挺困的，但是他还没困倦到那个地步，退一万步说，哪怕他再困也不会困到差点倒下，还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不可能这样的放松。 只是因为本来就困，再加上分的似真非假的演技，他靠在季尚青肩膀上的时候，因为隔得近了所以也能听到一点冯岐的声音。 冯岐说话声音较为低沉，就和他那个人一样，光听着就显得极稳重。每次他和江望亭说话的时候，语速适中不急不缓， 还是头一次听他语气冷得如裹着冰碴子一般。 季尚青是个定时炸弹，而他非常不喜欢被威胁，提心吊胆的感觉。所以…让他没办法说出去不就好了。 装出一副睡得迷迷瞪瞪快要摔倒的样子想要试探一下他，虽然江望亭知道自己这样也不一定就能骗过季尚青，但他也信了，并且快步走过来接住他了，不是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改变了，最开始只是季尚青拿着他的把柄，而现在江望亭同样也拿了一个他的把柄。他应该也并不想被冯岐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一起的吧， 并且他…… 江望亭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有隔着一层布料都能够清楚看到他僵硬的身形。 “困了吗？要不今晚就睡这儿？” “………”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天的最后季尚青送他回他那栋别墅，虽然两个人没说什么，但他的态度明显已经软化，算是一种默认，他不会在冯岐面前说什么，甚至对于江望亭说的装陌生人他也没怎么出声反驳。 如果他能配合一点的话，那么就算成功的。 “我看了你之前的就诊记录，你演的还挺像的…”在把江望亭送到门口时，季尚青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笑意，“你怎么会想到这一出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望亭一边说着一边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29】 他当然不能睡在季尚青那儿， 因为第二天早上郑助理会来接他。 也正因平时都是由郑助理来送他，所以在拉开车门看到冯岐时，江望亭愣住了整整秒，“岐哥？” “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第51章 5 冯岐问：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这话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句询问, 其中问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是在于回答这个人的表情与反应。 他昨天休息的的确是挺好的，不止昨天, 前天和上前天也是一样, 碧水湾的床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做，他睡着很舒服。软绵绵的就像躺在云朵上。 比他之前睡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江望亭毫无戒备的朝他笑, “嗯, 挺好的呀…” 上车后江望亭抱着冯岐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状的靠着他, 开始向他提问“…岐哥今天怎么突然来接我了啊。”说着又顿了顿，“我好开心呀。” “开心就好。” 冯岐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江望亭的脸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嗯嗯, 知道啦。” 江望亭蛮喜欢冯岐身上那股温和的乌木沉香味，香水里的那些什么前调后调他不是很了解, 就只是觉得闻着不错。 【30】 当然，香水温和, 不代表冯岐这个人同样温和。 江望亭隐隐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息, 这让他想到了他之前第一次在外面拿着冯岐钱包消费时, 被他找到时的场景。 冯岐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对他说什么, 只是在他对面看着他, “你就是江望亭？” 男人沉着说出前一天晚上的时间和地点，问他是否去过那里。虽然听上去是在询问，但语气和眼神满满的笃定，微皱起的眉更是表示他心情不好 当时的江望亭一脸淡定的点点头， 脑袋里飞速运转着对策。 觉得他莫约是醒后想起昨天的事, 所以不悦？ 脸上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那时候的冯岐真的很凶，或许其他人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对其他人情绪非常敏感的江望亭察觉到他。前天晚上还没怎么觉得有这么沉重的压迫感，毕竟那时候灯光昏暗，等到了白日他看得更加清晰。 男人居高临下的站在江望亭面前，身后带着同样不好惹的助理，江望亭只觉得是对方肯定是来寻仇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他杀了…他得赶紧想个办法打乱冯岐的所有思路… 过去很久以后，和冯岐关系稳定下来的江望亭慵懒的趴在他怀里询问过这个问题。那时的冯岐愣了愣，于是从他的角度和他的视角讲了他那天为什么不悦。 心情的确不怎么好的原因，有醒来以后发现江望亭顺走他了的钱包后跑了外，也有他当时身体不适的成分，更有以及一种莫名的自尊心。 当然那都不是最关键的，除了这些浅显的原因以外，另外比较重要的原因：他把那一晚上的意外归纳于自己疏忽大意，这才是他更不能接受的。 【31】 时间回到现在，还没有和冯岐的关系到达未来那个地步的江望亭并不会贸然的询问冯岐什么问题。他只会自己不动声色的对冯岐经营，观察。 对于男人紧紧搂在他腰间的手，他则是放松身体任由冯岐搂着，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和谐。 “还疼吗？” 江望亭有时候一不留神都会忘记他患有妄想症的设定，但冯岐一直都有记得，有时候抱着他的时候手正正好好在他的小腹部，会不轻不重的按揉着。 男人手掌的温度正好。 “嗯……好些了。” 很快便到了学校门口，今天开车的司机刚巧就是之前冯岐第一次来见他时跟着的那个。比较沉默寡言，到了位置以后也只是安安静静的靠边停车。 “我到啦…” 下车的时候，江望亭像往常一般熟练的在冯岐唇边落下一个吻就打算离开。这次冯岐倒是一反常态在他下车前拉住了他。 男人的手掌按住江望亭的后脑勺，干脆利落吻上他的唇，强势的撬开齿关…和他往日的总沉稳的印象不太符合，那一刻的他有那么一点急促。 江望亭被亲吻得完全喘不过气，等结束的时候，他唇微微红肿，唇色比平时略深几分，气息不匀的喘着气，黑漆漆的瞳仁沁出点点水光。 “岐哥？？” 冯岐眸中的幽深愈发浓郁，一副想和他说什么的表情，最后还是揉了揉他的头，说晚上下课来接他。 “嗯…知道啦。” “这周末有想去哪里玩吗？” 冯岐给出了几个地名作为给江望亭的参考，基本上都是比较有名的度假区，很适合放松心情，散散心，并且除此之外，也给了另外一个备用选择。 “如果不想跑的话，就在碧水湾也行…我这个周末刚好也没什么事，可以多陪陪你。” 江望亭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他这个周末啊…估计得在家做作业。 【31】 江望亭当然还记得他之前向冯岐表白过的设定，并且也把陷入爱情状态单纯少年演得非常的像。 特别是在一个月前，他和冯岐关系还没那么亲近的时候，他有时候演得连自己都信了。 他们两个正式的见面是九月初，还是一个刚开学没多久的一个周六，从他正式搬进碧水湾以后的头三天，他们的关系还没像现在这么亲密的。 记得冯岐第一次来学校找江望亭的时候，并没有提前和他说，是到了以后才和他说在他学校附近… 江望亭在心里骂他想一出是一出，从校门出去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冯岐的车子，看到他靠着车边抽烟后瞬间进入状态，他知道冯岐一定也看到了自己。 于是他一路跑着过去，一副非常想见到他的样子，也因为跑太快，所以刚到冯岐车边的时候，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脸上额头上都是汗珠。 冯岐掏出手帕给他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里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昵，眼里满是笑意。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成熟的男人外加豪车无论在哪里都是格外吸睛的，也幸好冯岐平时并不怎么露脸的缘故，更多人知道冯岐是万盛的老板，却不一定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好开心啊，岐哥昨晚没回我消息，我还有点担心呢…”说话的时候，他眼神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冯岐，语气里没有什么抱怨，但事实上… 从那以后，冯岐回复消息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并且偶尔还会主动问江望亭在做什么。 周六周日的时候他还会带江望亭一起出去玩，晚上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第二次，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两个人都非常清醒的。 冯岐更加清醒的看着那个小兔子白腻的皮肉如何一点点染上红晕。他真的太害羞了，目光不停的躲闪，紧张到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而那样子反而让他有种是他在欺负他的感觉。 最后的最后，江望亭附在冯岐的胸口，听着他略快的心跳，而冯岐的手则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的摩挲他的发。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32】 江望亭也并不知道，其实最初冯岐不是特意接他，只是刚好到附近，顺路想着来看看他。 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的冯岐隔着好远就看到那个身影欢快朝着自己奔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他充满活力，光只是看着心情都莫名好了一点。 在认识江望亭之前，那个学校也好，那个街道也罢对于冯岐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名词，没什么特别，可等到这个街道这个地名和某个人挂钩的时候。 一切顿时就变得生动有趣起来，甚至往后每一天再看到和它相关的字眼，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个人脸，这种感觉对于冯岐来说还挺新奇的。 之前冯岐一直觉得只要江望亭在他面前乖一点，其他的他都不管，觉得那是人家的自由。可真到了这一步才发现他完全没办法接受那个可能。 冯岐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且也是他的直觉带着他躲过了好几次的危机。可这次…季尚青和江望亭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他会觉得他们有他不知道的联系？ 手机微微震动，是冯岐的消息。 他打开的时候没有避着江望亭，后者视力很好，那么一瞄，便把大概的内容看清楚了。应该是冯岐的另外一个助理发来的信息。 说季总已经在他办公室等他了。 季总……季…是说季尚青吗？ 正思索着，耳边传来冯岐的声音。 “之前监控不是坏了一直没修吗？今天下午我让小郑过来修一下。这样你一个人住着…”冯岐顿了顿，“这样你和宝宝住着也比较安全…” 明明可以直接修好，却偏要和他说一声。这边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的江望亭没有丝毫的停顿。 “嗯好呀…” ——那个监控就是他搞坏的… ——看来暂时不能搞坏了。 一次坏掉可以说意外，两次就有些过于刻意了。 “那我先走啦，岐哥也要去上班了吧。” 下车后江望亭刚背过脸，灿烂的笑容瞬间收敛，在冯岐看不到的地方小声骂了他一句。 【32】 还没踏进教室，江望亭就在讨论声中隐约听到了他的名字，但等他踏入教室门以后，那些细小的议论声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那些声音是江望亭自己听错了一样， 但他不可能是听错了，并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之前的学校，江望亭没怎么主动和身边的同学交好过什么关系，到这个学校以后更是没怎么主动接近班级里的任何一个小圈子。 除非必要，也不会主动和谁讲话。 他在学校里的轨迹非常简单，上课的时候就认真的上课，下课的时候就再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他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稍微记性好一点而已。除了白天在学校努力，之前在兼职的店里没事做的时候，大脑就算是放空状态，也会下意识重新回顾白天的知识要点。 甚至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刷牙吃饭时，也会下意识在脑海里过一遍今天要做的事，以及温习昨天学过的…靠着这样的努力，他的成绩才一直非常的稳固。 “…课代表已经把作业交上去了。” 同桌小声和他说。 ——这代表他的作业，如果想交的话，便只能由他自己亲自交到老师的办公室里。 倒也不是说有多么麻烦，但当过学生的都知道，哪怕不是为了挨骂，也不是那么想进老师的办公室的。 “哦…知道了。” 他开始收拾起桌面，默默的看起自己的小本本。 面对周围那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江望亭像完全当没听到一样，一点不受影响。上课的时候认真记笔记，下课的时候再用自己的思路整理一遍笔记。 江望亭最薄弱的一门科目是英文。 之前学校的英文老师有很严的方言味，甚至有些词汇，他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清楚，更加不可能教学生。江望亭靠自学，本来接触的就比较晚，没什么好的学习环境，比起其他科目要差很多。 自然也要比其他科目花更多的时间。 【33】 在江望亭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候， 另外一边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固。 办公室里，冯岐正在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就仿佛昨天晚上两人之间的对话完全不存在一样。而季尚青也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他们的办公区域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冯岐身后的整面落地窗足以俯瞰整个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候会更好看。 “……” “……”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冯岐放下手里由自己好友写的关于他之前在关于如何推行海外的策划书。 由于两边的文化差异和一些风俗，想要打开市场，就一定要做足充分的市场调研，很明显，季尚青一如既往的并没有让他失望，依旧做的很完美。 冯岐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没一直提着要见他了？” “啊？”季尚青先是一脸迷茫，似乎根本不知道冯岐在说什么的样子，稍微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似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哦…那个啊，我早忘记了。” 季尚青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冯岐之前就没看到过身边有过什么稳定的伴侣，基本上几天一换，私生活爱玩了一些，只要不影响到工作，冯岐都是不怎么过问的。 冯岐：“交新女朋友了？” 季尚青呼吸一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面上露出一副似乎在怀念什么一样的笑容。“对啊。最近新交了一个…你不知道，身材巨好…” 他完全就顺着冯岐的话说： “昨天晚上我不就跟她在一起嘛…” “………”冯岐静静的凝视了季尚青几秒钟，似乎在确认他话语里的真实性，而季尚青则完全没有丝毫躲闪的回上他的视线，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在空气中蔓延。 冯岐移开视线，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你别影响到工作就行。” “知道，知道…” 冯岐和季尚青是多年的好朋友，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了解他，在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也是相信了他。 相信他的确这两天有了一个正热乎的“女友”，相信他前一天晚上是和他“女友”在一起。 按理说已经混过去了，季尚青就不该再提这个事。但他看着垂目沉思的冯岐，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多年的好友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皮都没抬一下。 “和你没关系。” 大概因为提到江望亭的关系，冯岐面色柔和了一瞬间。其实他自己也在思考季尚青问出的这个问题。 最开始也只是觉得无聊，想养个小宠物而已。 冯岐身边几乎个个都养着小情人，各种各样的，清纯的妖娆的。这两年不知怎么又开始流行起玩男人，仿佛已成了一种什么时髦的风气。 所以他养着江望亭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解解乏而已，刚好和他在一起他也能够放松放松。 昨天晚上在听到季尚青也在碧水湾时，冯岐脑海里出现浮现的第一张面孔是江望亭。并且之前季尚青也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个想法出现得非常突然，且毫无根据。甚至就连冯岐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把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放在一起。 可他光是想到，心里便会莫名其妙的烦躁。 冯岐把这个归纳于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什么时候带着你新女朋友带出来看看…” 以前的冯岐可是从来都不会对季尚青的什么女朋友感兴趣的。甚至他对于季尚青和谁在一起都从不过问，只要不影响工作，都和他没关系。 更别说什么，还想让他带出来看看了。 “好啊。”季尚青一口答应自己多年好友的要求，说着说着，眼珠一转，“那那时候，你那个小兔子也要一起吗？上次说一起吃饭都没吃上呢。” “……” 这是一场明里暗里的交锋与试探。 季尚青太了解冯岐，他很敏锐，仅仅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让他感觉到不对劲，不过这不代表他一定就发现什么，他没有证据。 而他应该做的就是尽快和江望亭划清界限，可是…他想起前一晚靠在他肩膀睡觉的小少年…那种不岔的情绪出现的是那么突然。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33】 上午的课结束后，江望亭依旧看到了雷打不动的郑助理。他的学校并不禁止学生带饭，所以经常会有家长担心食堂的饭菜不好，专程给孩子送饭。 学校的餐厅也有专门容纳学生和家长的空食堂，甚至还有专门的微波炉可以加热。之前江望亭只能看着别人家长送，现在他也有人来给他送饭了。 冯岐甚至还会根据他以前的吃哪样最多，从而大概摸清他的口味，以确保基本上每次送的都是他喜欢的。在他喜欢的同时，保证荤素搭配均匀。 好像还是在某个很出名的私房菜馆预定的… “谢谢郑哥，真是麻烦你了！” 郑助理简直就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工具人，除了冯岐交代他做什么事情之外，其他时候并不怎么主动和江望亭搭话。 不过后面次数多了， 偶尔还是会聊上那么几句。 看着像粉丝，实则并不是，而是实实在在的鱼翅；搭配着黑松露、蟹肉一起炒制煸香，最后再用调制好的顶汤入味。 不仅仅是味道好，也是极为养生进补的佳品。 江望亭咽下口腔里的食物，像和朋友闲聊那样主动问了他几个问题。一开始只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后面慢慢的就涉及到冯岐。 “冯总以前还从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 他无意中感叹过这么一句。 江望亭当时心里毫无波动，但是脸上却表现得非常欣喜，末了又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询问郑助理会不会对他有意见之类的。 郑文杰是个完完全全的直男，说实话他对于这样的关系的确不怎么理解，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是否认了江望亭的话。 而江望亭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他顺势提出他有时候有点怕冯岐，很多事能不能问他。 他的话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就是这种没说太清楚的话，反而更加有让人发挥想象的空间。有了这样的基础后，后面江望亭再和郑助理打听冯岐的事情的时候，就变得非常顺其自然了。 “季总吗？他算是一直跟在冯总身边的元老了，在万盛刚创建的时候就在，冯总挺信任他的，除了冯总以外，季总的股份占据最多……” 郑助理顿了顿，“听说他们以前还是一个学校的，家里也是世交。季总上个月刚从国外过来…” “哦……” 从郑助理这里知道了冯岐接下来一周的大概动向后，以及季尚青的一些基本信息以后，江望亭笑的眉眼弯弯，“嗯，谢谢郑哥啦！” 季尚青之前有事没事就来烦他，关键每次也没什么重点信息，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这也是他把他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的原因。 但一整天……他一直都很安静。 上一条还停留在凌晨五点三十左右。 季尚青明确的说不会在冯岐面前说什么，让他放心。然后就再没什么消息了，虽然对于他的话，江望亭并不怎么相信。 只想着能少来烦自己一点，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34】 但有的时候，人呢就是这么的不经念叨。 周末的时候，他和季尚青面对面吃饭。 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皮质的风衣，还是姜黄色的，骚气得很，头发应该是这几天新染的。说他三十了，真的完全看不出，就是不知道怎么脸色不是很好。眼下一片青黑，仿佛没睡好一样。 当然也不止江望亭和他，具体是四个人。 他和冯岐坐在一面，季尚青和一个金发女郎坐在另外一面。那位美女身材凹凸有致，五官偏混血，个子足足应该有一米七左右。 上次他没去吃成的那家私房菜馆也算是来了。 之前冯岐说是一家私房菜馆，比较清净。 等到了以后才知道与其说是一个菜馆，更加像一个独立园区。处处可见的亭台水榭，完全的造景，整个园区内都是极为正统的中式建筑。 每个包厢和包厢之间间隔非常远，保证隐私的前提下，又确定了美观性。听说这家私房菜馆都还要提前预约不说，每天接待数量有限。 席间那位叫lucy的女郎无比亲昵的依靠在季尚青怀里，非常甜蜜的给季尚青不停的喂食物，时不时季尚青也跟着喂回去。 两个人俨然一副恩爱小情侣的模样。 在冯岐轻咳了一声以后，对面两个人才稍微收敛一点。他开始和江望亭介绍起季尚青，而季尚青也的的确确如同第一次和江望亭见面一样。 “这是季尚青，我朋友。” 两人短暂握手，大概两三秒的时间。 中途的时候，江望亭起身去上厕所。刚进厕所没多久，季尚青不知道什么时候阴魂不散出现在身后。 “季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望亭就仿佛的确刚才才认识他一样，保持着之前的称呼。季尚青看他这个样子就生气，他咬了咬后槽牙，“那个女生是我雇的一个模特……” 其实他已经认出lucy是谁了。 刚见面就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一直到lucy开始给季尚青喂食物的时候，他想起在哪里见过，在之前兼职过的那家店。 而女生应该也认出他了，但都没说什么。 眼神交汇的瞬间极为默契的移开。就仿佛刚认识一般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那就是一个场子里的模特，我雇来是……” “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望亭一脸茫然，“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你！” 季尚青被他的话噎到，报复似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没良心的小骗子…” 之前在季尚青单方面捏着他的把柄的时候，江望亭多多少少还顾及一点，现在他觉得他也捏了季尚青的把柄，自然也就没再像前一晚那样。 江望亭非常嫌恶的赶紧用力擦拭着刚才他亲到的位置，转身就要走。看他这个样子后，季尚青反而又不怎么生气了。 像幼稚的小学生终于把喜欢的女生逗生气了。 “我们这样算不算在偷情。” 原本走出几步外的江望亭突然停住了脚步， 突然转身一步步走向季尚青。 这样家境优渥的富三代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过于自负。本身还不错的外表再加上不错的家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又被周围的人捧着，自然觉得大家都该喜欢他吗？真是烦死了。 江望亭几步走到季尚青面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季尚青开始下意识后退，但他依旧在前进。 直到和他鼻尖抵着鼻尖，到一个非常亲昵的距离，他的手不轻不重在他胸口的位置画圈圈，手指顺着他微微敞开的衣领轻轻挠了挠。 因为季尚青的个子比他要高一点，他便直接不客气的用力拽下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又在他耳畔吹着气。 “……是吗？所以你想和我做吗？” 一股甜甜草莓味儿从鼻腔钻入肺腑， 那一瞬间，季尚青几乎就要答应了。 他甚至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瞒着冯岐，为什么要瞒着？本就是他先认识江望亭的，如果那个小骗子只是为了钱的话，那么他想要的，他也可以给他。 第52章 6 【35】 那是江望亭头一次主动靠他那么近, 用称得上勾引的语气对他说话，之前还以为自己面对诱惑肯定会坐怀不乱的季尚青耳根通红，喉结没出息的上下滚动。 当然, 这并不是最让他尴尬的。 江望亭的目光一点点往下，似乎有些惊讶，漂亮的唇形浅浅勾起, 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啧…你还是自己处理下吧。” 没等季尚青回答, 他又松开他衣领。在洗手池旁短暂停留几秒洗了手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离开了。 季尚青没有跟着江望亭一起回去, 他低头感受着自己胸膛处嘭嘭直跳的心脏，以及仍旧还在轻微颤抖的指尖。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撩拨了？ 季尚青这边是如何的窘境就和江望亭没什么关系了。转头他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卫生间的距离和他们的包厢并不算特别远, 走了几步也就到了。 冯岐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目光凝聚在他唇边好几秒后才移开视线。 他并不近视，但偶尔也会戴一副无框的平光眼镜。这给他整个人加上几分儒雅。隔着一层透明的镜片，他却感觉他脸色不对… “怎么去这么久…” 其实不算久，江望亭心里都是有数的。从他离席到回来不超过十分钟, 完完全全就是正常的时间。 “你看到季尚青了吗, 他刚也出去了。” 冯岐抬手轻轻理了理江望亭额前的碎发。 “啊…没看到啊。” 江望亭就着他的手，顺势拉住他的手, 在他手心蹭了蹭。这样做也是因为他知道冯岐真的太吃这一套了。他清晰看到任务面板上那个进度条在增长。 【36】 而季尚青好巧不巧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他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刚才还那样引诱撩拨他的人转头依靠在冯岐身上，表情神态又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那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还没等冯岐问他, 季尚青就开始自己解释起来, 江望亭是说他去卫生间先离开的, 而季尚青当然没用同样的理由, 用了别的理由。 他懒懒散散的靠在靠椅上, “刚才遇到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就多逗了一会儿。” “…哦，是吗？”冯岐顿了顿, “我记得他们家好像没有什么兔子啊。” “那可能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兔子吧。” 季尚青依旧是毫不在意的语气。 大概沉默了三秒左右，冯岐不疾不徐道。 “你怎么确定是野兔，兴许是有主的家兔呢。”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小动物是没有人类想的那么衷心的，他自己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谁的家兔呢…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突然笑出声， “所以一般只要谁给吃的，就跟谁走呢…” 话说到这里，那个金发女郎也有些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她毕竟不太知道前因后果，于是便把目光投到四个人里和她处境差不多的人。 江望亭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话说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几乎只要是个人就能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言外之意。更何况是冯岐这样本身就敏锐无比的… 其实早在季尚青开口说他在外面遇到了一只兔子的时候，江望亭感觉自己桌下的小腿似乎被什么轻轻摩擦。 他都不用低头看就知道是谁， 这就是男人所谓的胜负欲吗？ 再一看对面季尚青几乎和旁边金发女友笑嘻嘻的说着话，如果不是桌下那阵清晰的痒意，他几乎就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而他也根本没打算忍着，用了几分力气直接踩在他脚背上，不仅踩，他还要用力的碾几下。 而不多时，冯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在江望亭的腰间。让江望亭原本狠狠碾在对面季尚青脚背的动作都瞬间停滞了几秒。 而这时候季尚青把话头递给了旁边的江望亭，“你说是吧，江江…” 后面两个字一出，整个包厢气氛瞬间凝固。 那好巧不巧，那时江望亭正在给冯岐夹菜。 他面前的那盘鱼，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做的，肉软烂到入口即化，连一根刺都找不到。他正拿筷子轻轻一点，小心翼翼夹了一块白皙软嫩的鱼肉。 江望亭正保持着一个夹菜到冯岐碗里的动作，顿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一时动作僵在半空。 而旁边的冯岐顺势捏着他的手腕，将江望亭本来只是要夹到他碗里的动作，硬生生变成似乎是在亲手喂到他嘴边吃一样。 前后两者的亲密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37】 那天气氛特别紧张，几乎到了一触即发。 最后还是江望亭开口打断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气氛。他扯了扯冯岐的衣袖说感觉不太舒服想回去，然后才匆匆结束了饭局。 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冯岐抱着他，将手环在他的腰间，后排和前排的之间挡板升起来以后就完全属于一个密闭空间。 因为之前也有过亲亲抱抱之类的行为，所以在冯岐捏着他下巴吻上时，他也没什么抵抗的动作，乖巧的张开唇任由他施为。 只是觉得他的动作好像比之前还要粗鲁些，带着显而易见的急躁，一点没有他平时的稳重。而随着亲吻的时间越来越长，力道不仅没有任何的收敛，反而愈发过分。 江望亭只觉得自己唇部火辣辣的疼，长时间的亲吻让他大脑也有些缺氧的晕眩，感觉冯岐还没放开自己的打算后，他尝试推开，发现推不动。 没思考几秒钟，直接回咬住对方的舌尖， 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冯岐也没有松开他。 等那个吻结束的时候，他有些缺氧。 江望亭那天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纯色的棉质卫衣，而卫衣的衣摆本身就是非常宽大的，这也让冯岐的手很轻易顺着衣服下摆触摸到他腰的位置。 冯岐指腹不轻不重捏着他的纤细的腰身， 他本来就有点……怕痒，便开始下意识躲闪。 “别动。” “………” “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38】 自己养的小兔子腰上几乎没有一丝丝多余的赘肉，冯岐一点点探寻下去还能在后脊背处摸到一处极为明显的腰窝，指腹下细腻的皮肉还在轻微颤抖。 怕什么呢？有什么可怕的？ 江望亭身上依旧还是熟悉的甜甜草莓味，只要稍微和他离得近一点，就能闻到这种甜甜的香味。有时候前一天晚上自己抱着他睡着，第二天身上都会被沾染上这样甜腻的气味。 毕竟助理购买的那款沐浴露最大的特点便是留香持久，那天上午冯岐在季尚青的身上闻到很淡很淡的草莓味，因为那会儿的气味太淡了，他还以为只是自己闻错了。 但白天吃饭的时候，先是一前一后的找不同的借口离席，然后不多时等到季尚青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那股甜腻的草莓香气就更加明显了。 这次总不能也是他闻错了吧？ 大概是因为江望亭天天使用的原因，他自己是早已经习惯身上的气味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闻起来就比较明显了… 或许过去的冯岐自己都不会相信，在未来的有一天，他也会体会到，巨大酸涩感侵蚀心脏的同时，还能一路蔓延到手指尖是那种什么样的体验。 “你们到哪一步了。” 江望亭突然睁开眼，他想过很多次，比如冯岐可能会有的开场白，可能会直接质问也好，可能会隐晦的试探也罢。总之都应该有一个过渡… 不是这样一言不发直接直击核心吧。 “……” 在江望亭的惊讶中，冯岐抬手拿大拇指的指腹像擦拭什么一样摩挲着前面方才被他吻得略红肿的唇瓣，“接吻了？” 这个是肯定的，因为江望亭回来的时候唇色比之前深了一点，虽然不仔细看可能都看不太出来。 “亲的哪里…唇？还是脸颊…” 冯岐每说到一个地方，便都不由分说的落下一个极重的吻。知道的知晓他是在亲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什么自己的私有物品上盖戳呢。 “……” 说着他的手又顺着一点点往下。 一直到到江望亭的腿中，“还是做了？” 情况完全超出江望亭的预料，更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的是冯岐的态度。他看上去是生气的，可如果他生气厌弃自己的话，干嘛还要这么亲他？ 在冯岐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江望亭心里正算着现在是几号，上次他给他打钱是什么时候。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和冯岐结束的打算，不过他也不算太亏，那个房子是他过户到了他的名下。以他对冯岐的了解，他不会让他把房子退回去。 ——嗯，不算太亏。 他这边还在心里算着离开他，而冯岐接下来的动作让江望亭完全不敢相信，他隔着前面挡板还能看到司机雾蒙蒙的身影，胆子也太大了吧。 江望亭一把按住冯岐手背，和他的手比起来，冯岐手背上有隐约的青筋，本就比他年长的男人力量自然是比他大的，更何况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手里… “有人！” 冯岐倒是淡定得很，他说没事隔音很好。 他一直都知道后排位置很宽敞， 那次才觉得到底有多宽敞。 冯岐似乎真觉得他和季尚青发生了什么，语气冰凉的询问他们有这样吗，有这样吗之类的话。 “没有，真的没有…”他放软了声音解释，以前冯岐真的特别吃他这一套，只要他撒撒娇就行，可那会儿对他也不好使了。 时不时他能听到路过热闹的商业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明明知道车窗玻璃是他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他，但总会心理上还是不一样的。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煮熟了的虾一般。 一时之间，整个后排都是甜甜的草莓味儿。 【39】 下车后，江望亭都不敢直视司机的眼睛。 一直到回到了客厅，他窝在自己平时习惯坐的位置。冯岐也非常自然的坐在他身边，手臂一抬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还在害羞呢？” 江望亭能够感觉身边那个老男人的目光在看到自己脖颈处掩不住的吻痕后，明显心情都愉悦了不少。最开始他是真不知道他居然来真的，太突然了。 “……” 这会儿完了以后他又想起来，不对啊，为什么尴尬的那个是他。不应该是冯岐更尴尬吗，前面还坐着他的司机，那也是他自己的车…他…他… 再一看半眯着眼睛心情极好的冯岐，心情更憋屈了，无论如何他下次一定要把这次的场子找回来。 余光处往下瞥到冯岐紧紧抱在他腰间的手， 嗯，他觉得自己这才算认识了冯岐。 “江江，刚在车上，你是不是想怎么离开我？” 冯岐那会儿正在沙发上搂着他，他算是发现了他真的特别喜欢抱着他。就像完全把他当一个人形抱枕一般。 “……没有啊，没有。” 就算有，江望亭也不能承认啊。 “你不是还怀着我的宝宝吗。” 江望亭几乎就要承认了，他当时的确是没怎么过脑子，情况紧急只想着怎么用最离谱的话打乱冯岐的想法，没想到会给自己找这么多事。 “其实……” 冯岐堵住他的唇，一副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说有就有。” “江望亭，是你先来招惹我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你哪儿也去不了。” “…………” 如果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当成是一个游戏的话，那就是江望亭自以为聪明的找到了一个捷径，以为可以通过隐藏任务来完成可以获得更高的收益，最后却发现这个隐藏任务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纠缠…” “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男人的手细细描摹着江望亭精致的容颜。 “就这么在我面前一直演下去，不好吗？” 那时候江望亭正在和系统沟通，一时没及时回应冯岐的话。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沉默被冯岐误会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季尚青下个月会去海外的分部。” 【40】 这个事江望亭还是知道的，他知道通过郑助理那里知道他们要开拓海外，那边需要一个管事的去坐镇，之前还没确定人选，现在是确定了？ 刚好他们放十一长假，整个长假期间冯岐去哪里都要把江望亭带着，那种态度仿佛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就连去公司也要带着他。 冯岐在另外一边会议室开会的时候， 就让江望亭在他的办公室里玩。 完全就是像哄小孩一样的态度哄着江望亭，说他无聊的话可以玩玩电脑，如果是饿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也可以叫助理帮忙…… 中间他也见过几次季尚青，连他这个外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凝固气场，那么公司其他人精一样的职场人当然看的更清楚。 从那里聚会过后，他再看到季尚青的时候，他脸上便多了几处淤青，看着就像被什么人揍过一样。乍一见面的时候，他还沉默了两秒。 “怎么啦，关心我？” 他大概也没想到冯岐会把他带到公司来。 他笑嘻嘻的和江望亭打着招呼，趁着冯岐离开的空挡，他和他谈条件，季尚青知道他喜欢钱，于是很直接的提出更加丰盛的条件。 “江江，我说真的。我肯定比那个不懂风趣的假老头好一点。”他说，“并且，无论冯岐给你开的条件是多少，我都愿意给他的双倍，怎么样？” 这个条件的确很不错，假如他是男主的话，假如跟着他贴近，也可以有所谓能量的话让进度进度条前进的话，江望亭说不定就答应了。 他还是不喜欢季尚青，但是他更喜欢钱。 季尚青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和挣扎。 但是他更加不理解的是，既然江望亭是谁给更多的钱就可以和谁走的性格，可为什么他自己给了更高的价码，他却迟迟没有回答。 就仿佛犹豫顾及着什么一般，他捉住江望亭的肩膀，整个人靠很近，“江江……”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说话从来都是认真的。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兑现我的承诺……” “你也别一脸好像最了解我的样子…” 江望亭掀起眼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季尚青被那边结束会议后的冯岐几乎是一拳揍了一个踉跄，差点就直接倒地上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冯岐动手，在这之前冯岐在江望亭心里都是那种成熟儒雅稳重形象，怎么也不应该和这样幼稚的行为挂钩的。 他直接动手，季尚青自然也是回击了。 并且还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结合话语里的关键字还有他的表情以及之前听到的一些信息，江望亭猜测季尚青应该是回绝了冯岐想要他出去国外哪个地方的分部工作的调令。 ——“我不去，你派别的什么人去吧。” 至于后面的事，江望亭就不是很了解了。因为他们自己出去解决了。至于谈什么也都不是他关心的内容，应该洽谈的方式不是怎么友好吧。 因为看到是揪着衣领出去的。 其他员工甚至连热闹都不敢看，毕竟两个人无论哪个在公司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这时候要做的就是不掺和，谁知道会不会把战火蔓延过来。 那一天，那整一层楼都是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而那时候的江望亭无语的在冯岐的办公室继续写他的假期作业。 他尝试分析为什么冯岐会突然对他这么上心，虽然之前冯岐就一直对他挺好的，但是那时候的好，最多也应该觉得他听话，而诞生出来的浅淡喜欢。 后面…大概是因为季尚青的出现？ 那种即将要失去的危机感，加速了他的感情？ 翻开了一张新的试卷，开始安安静静答题。旁边挡着一杯助理之前给他准备的热饮。抿了一口，是甜的。糖分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 ——随便他们吧。 过了好一会儿，冯岐再出现的时候也没和他说什么别的。他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作业，他的字迹非常的工整。 “江江，高考打算考哪个大学？” 那是冯岐第一次关心他的学业，并且提出可以为他请一些比较专业的私教老师一对一辅导。在被江望亭拒绝后，又问着他对于未来的规划。 他们本地就有一座很不错的大学，是其他外地的学生争着挤破头都要考进来的名校。可江望亭的户口在他妈妈那里，不算本地考生。 当然挤破头想进去的也包括之前的他。 “江江想进吗，如果江江想的话，我可以帮一下……”他甚至开始规划起他的以后。 “………………” 果然冯岐太不对劲了，突然和他说这么多，虽然没明说，但这很明显就代表着另外一种意思。在隐晦的表达他的以后要一直在他身边。 【41】 除了这些事，还有一件事让江望亭无比头疼。 在这之前冯岐曾经和他约好的是每周或者每两周看一次医生，并且按照江望亭自己的计划里，他已经在之前两次见医生的面诊中，表现得逐渐一点点开始“好转”的迹象。 医生都说他现在自我认知已经好很多了，只要再去个那么两三次的样子，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束自己的“妄想症。”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可这几天，冯岐反而变得比之前得了“妄想症”的江望亭还要认真的相信那个宝宝的存在。 有时候他居然还会趴在江望亭的小腹听着那个“宝宝”的声音。男人的手就那么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小腹，仿佛里面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小生命一般。 在江望亭想尝试恢复正常的时候，冯岐却一本正经的让他别说什么气话了，对宝宝不好，宝宝听到该多伤心啊。 “…………” 看着冯岐那个样子，江望亭无比怀疑或许他们中得病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吧。 小长假第三天的时候，他们例行面诊。 这边江望亭的对自我认知差不多趋于正常，医生还没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听到旁边陪着他的男士说他之前真的有在江望亭的肚子里听到宝宝的声音… 医生把目光看向江望亭，后者摊了摊手。 “其实我觉得…他好像才有点那个…妄想症。” 当时的医生脸上的表情，江望亭能记好几天。 一脸‘你们两个是在逗我玩吧，’的表情。 小长假结束前的那个晚上，他依旧和之前一样抱着江望亭，突然问宝宝以后长的是会像他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 江望亭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做出一副沉思状。说出了一个他可能会满意的回答： “嗯，大概是都有吧…” 听他这么回答，冯岐果然高兴了更多。 晚上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感觉被抱着更紧， 那力道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冯岐的身材很好这个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无论是手臂也好还是腰腹肌肉，每一寸肌肉都充满脊梁骨，肌肉紧实，有明显腹肌，但并不过分壮硕。 性格深处的略强势的掌控欲让他哪怕实际上身为两人亲密关系中的下位者，但依旧还是习惯性做那个掌控所有的上位者。 睡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听到他梦呓一般轻声低喃。“江江……我的。” “……” 【42】 从没有觉得这个小长假是如此的漫长，之前或许还因为怕冯岐发现而收敛的季尚青抱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态度，一次次出现在江望亭身边。 总之……他觉得很烦。 并且事情就像是一堆找上门似的。 江望亭那个亲爹又来找他了，这次还带着之前嘲笑过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能看出对方心情应该很差劲。 他好久没关注过裴家，之前只听说经营出了点问题，但那会儿问题应该还可以弥补，后面再打听了下好像那个漏洞并没有被解决，反而越来越大。 甚至不知怎么流年不利还被查出偷税漏税…面临的不仅仅是巨额罚款，还有口碑的下滑，公司股价的大跳水，在那个节骨眼当然拉不到什么融资。 于是就又想到了那个傍上冯岐的私生子。 比之前态度还要好，裴荣似乎想和他打感情牌，说会把江望亭的妈妈从外省接回来，他们一家团圆什么的，江望亭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年近中年的男人言辞恳切， 反而衬得面无表情的江望亭多么无情一样。 “算爸求你了…” 江望亭毫不客气的笑了。 “不磕两个算求吗？” 冯岐过来碧水湾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围着一条浅色围巾，尖尖的下巴掩在围巾下，细碎刘海下的一双眸子乌亮清澈，眉眼干净清新得仿佛初春新芽上的晨露。 旁边一个和他眉眼中带着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和他发生着什么争执，也不知道那个少年面带嘲讽的说了什么，那个中年男人一改之前的神态，气愤到想挥手打人。 江望亭也不怕他打，反正碧水湾的监控已经修好了，只要他敢动手，他就敢报警，到时候肯定要他赔钱！不让他狠狠出一笔血，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可预料中耳光并没有落到江望亭的身上，他高高抬起的手被另外一个男人握住。 ……是冯岐。 第53章 7 【43】 冯岐出现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巧合了。 如果江望亭不是确定自己的确不知裴荣会来找他, 也的确不知冯岐会折返，那么他都要怀疑这一幕是不是他自己设计的了。 毕竟能够赶这么巧的概率实在太低。 之前还在冯岐面前装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用这一招，比如雇个谁谁谁来找自己麻烦, 然后刚巧让冯岐看到, 顺理成章激发他的保护欲… 这招的确老土, 但架不住好用啊。 可事实上，江望亭都还没来得及施行, 季尚青那个狗东西就把进度打乱得一塌糊涂, 完完全全把他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 像多骨诺米牌，前面一个倒下以后, 后面陆陆续续也会跟着倒下。只要发现一处是假的，那么其他的陆陆续续自然也会被发现。 特别是像冯岐这样敏锐的人, 说不准早就在背后把他之前每天的行踪轨迹拿到手里了。 江望亭每天都在等着他和他说结束， 然后一直都没等到…… 冯岐过来后，裴荣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硬堆出那种笑，不仅仅自己这样, 也叫那个臭着脸的少年一起。 太尴尬了，偏偏他自己本人还不觉得。 旁边看着的江望亭都觉得有些不适。 裴荣和冯岐打招呼, 自称是望亭的爸爸。 叫得那么亲热, 就像和江望亭感情很好一样，可就连冯岐都知道江望亭不喜欢他自己那个名字的事情, 他那个和他关系如此好的亲爸却并不知道。 冯岐没有回复他的话，他先看了看江望亭的表情, 才又在手机上拨通了一个电话，不多时听到他沉着嗓音。 “是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的…” “……” 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出现。 看着裴荣被带走的时候, 他的心里并没有特别高兴，也没什么其他感情，就只是那么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 如果不是裴荣那句可以把他妈妈接回来，语气里隐约带着施舍，他可能直接都不会和裴荣说话。 妈妈在江望亭的记忆里有点模糊，主要因为她还在的时候，他年纪太小。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过往，还是只是他的大脑为他捏造虚构的美梦。 到这个世界以后，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妈妈还活着，可他却有点紧张忐忑，于是尽可能回避提到她。 听裴荣提起以后，才会有些怔愣。 冯岐在叫人请裴荣他们离开以后，顺手揉了揉江望亭的头发，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想询问他的一样。表情依旧平静如水，动作娴熟的揽着他往里走。 一切就如同往常一般。 假如没发生之前的事情，可能还没什么，可这时候和一样以前就有些诡异了。 毕竟之前他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冯岐可是说过如果他发现他在和他期间和别的男人有什么就会立刻结束关系，结果现在却好像并没有提。 这也让江望亭很不理解。 冯岐的行为和自己预期的完全不符合，他也不提让他走，也没说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结束，并且对他表现出来了比较强大的占有欲。 江望亭自然不会把送上门的钱往外推。 于是从表面看两人就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 “我带你出去吃饭？” 冯岐轻揉他的头顶。 “好呀。” 这是江望亭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回答。 可等回答完以后他又才反应过来，“我今天还要复习，我明天要考试。”说着顿了顿，“可以不出去，就在家吃吗？” 这是十一小长假收假后的第一个月考。 可能江望亭的注意力在不出去吃，要复习的重点上。可冯岐的重点却在他说家，他说在家吃。所以碧水湾对他来说是家吗？ 冯岐征楞了一瞬，才又回复他。 【44】 说实在的，第一次见到江望亭的时候， 冯岐真没想过以后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短短的时日里，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已经习惯抱着江望亭睡觉，呼吸之间都是甜到发腻的草莓香。第一周第二周的时候，他还只是每周来一次，后面慢慢的变成一周两三次，再后面晚上不抱着他，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就睡不着。 养的小兔子有在刻意的讨好他，冯岐当然看得出来，只不过因为对他的感觉还不错。所以连带着那点并不怎么到家的演技以及那些颤巍巍的示好也成了另外一种意义的可爱。 第一次看到他背着他抽烟，是因为有没提前和他说，他比他先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掐灭烟头，慌里慌张的像个生怕被教导主任发现的学生… 他之前见过许多人抽烟，包括冯岐自己也抽，但是都抽得比较少，对他来说，只要是成瘾性很强的物质，他都尽可能避免自己沾染上。 但那次… 冯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江望亭，少年的手很好看，骨肉匀称，夹着香烟的样子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烟雾缭绕间稚嫩的眉眼有些恍惚。 依稀可见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以及嘴角向下耷拉着的弧度。 那次冯岐甚至刻意多绕了一圈，看着江望亭欢快的朝着自己奔来，笑得眉眼弯弯，无比乖巧的样子，就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哪怕知道他前几分钟的样子，也很难拒绝。 江望亭本来就长得符合冯岐的审美点，偏偏还特别在他面前喜欢撒娇，双重加持下他完全就没有一点挣扎的掉落这个坑里了。 在和江望亭做那事的时候，冯岐都会下意识去看他的脸，看着他白皙面颊一点点染上红晕，清透眼眸浸满水雾，只一眼，心都化成一摊。 明明以前也不是多么纵欲的人，但那样的画面，只要看过一次以后，真的就会忍不住想再看第二次第三次。 小家伙最近要考试，每天复习很晚，有时一旁的冯岐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也开始学着之前江望亭那样不轻不重给他按揉太阳穴。 他之前还从没有给谁这样做过，不过他悟性好，进步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 关于这个事冯岐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江望亭却有些不太适应… 特别是是在冯岐靠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想和自己做点什么呢，结果却只是来给他按摩。 自从小长假结束后，他们开始各种考试。 高三的生活本来特别紧巴巴的，后面的学习任务只会越来越重。特别是月考考完回来的当天，他整个人累到不想说话。 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洗着澡差点睡过去。 冯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先是默默替他擦干净身上的泡沫，又拿干燥的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最后把他小心的抱到床上，给他换上睡衣。 而那会儿江望亭困得迷迷瞪瞪的，完全让抬手就抬手，乖得不得了。 收拾好一切，又完全凭借着本能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冯岐怀里，手紧紧环在冯岐脖子上，黏糊得很。 而冯岐也像哄还没满月小孩一样， 轻拍他的后脊背，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晚安……” 江望亭在这样的轻拍中陷入了梦乡， 入睡之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冯岐是不是有点对他太好了？ 而且他已经发现他那些都是装的，居然…居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给过了？按照正常逻辑还以为他们之间起码都会有一场争执，居然…没有。 【45】 冯岐和江望亭之前听过的霸道总裁有些不一样，他的性格虽然强势但不一点也不自我，比如自顾自做些不考虑他心情，却还美其名曰为他好的事。 他不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给江望亭送礼物也好，还是带他去哪里玩也罢，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冯岐都会提前询问清楚他的想法和意见，不会擅自替他做决定。 之前可能只是听到了裴荣提到他妈妈，以为他想妈妈，但是他也不会直接不问他的意愿去接，他会提前和他沟通。 得到江望亭的拒绝后，也就没再提过那事。 只是江望亭没想到，没等冯岐去接，他妈妈倒是自己过来找他了。在差不多接近傍晚时分，在上晚自习之前，门口的同学说喊着江望亭的名字说有人找。 这个时间点不太可能是郑助理， 他还以为是自己那个亲爹又来了， 毕竟裴荣上次去碧水湾找过他后，冯岐问了江望亭的看法，得到他说随便以后。冯岐说交给他，他也就没再管了。还想着他怎么又过来了… 出门以后却发现并不是他的亲爹。 看到女人的一瞬间，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真奇怪，江望亭之前还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现在看到她以后，瞬间就想起来了。 嘴边那声妈，还有点叫不出口。 她和江望亭长得的确很像，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簪子在后脑下挽着一个低低的发髻，看起来就格外岁月静好，虽然一开口就破坏了那份温柔。 她拉着江望亭到一边，先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出他没哪里受伤，表情才略略缓了几分。 不过紧跟着她又提起他爹，那个当初抛弃他另外找别人的渣男，提到他的时候，能够看出她的气愤，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怎么样，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哈麻批不是个啥子好东西，你还不信。他要真对你有勒个心，这么多年也没说来看你一眼。我看他八成没安好心…” “你啷个这么瘦，他是不是生活费都不给你？” “………” 【46】 真的好热情啊，而且能够感觉她对自己明显的善意，明明是和之前裴荣来找他时差不多的场景，但这次他都没怎么卖惨就从对方眼里看到怜惜。 江望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诶，对了…” 江嫣左右打量一下，又把他拉到楼梯口，他说她接到裴荣的电话，说他搭上了谁，总之让她来劝他。 “是不是他让你去的？”江嫣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担心，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点欲言又止，“幺儿，都是我之前没给你做一个好榜样…” 江嫣是南方的，在那边的方言里，都管叫自己的儿子叫幺儿，是一种很亲昵的称呼，类似于宝贝。 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像裴荣希望的那样来劝江望亭帮助他爹，反而是希望江望亭能够离开冯岐。 她不知道冯岐是谁，只是单纯觉得江望亭一定不是自己愿意的，觉得他一定受了委屈。毕竟做别人的什么小情人本来就不是多么光彩的。 她听说还是个男的，更加怕他被欺负…所以想让他赶紧离开，他说她还有点存款的，可以在附近租个房子找个班干，然后赚钱让他好好读书。 “没有，妈，他对我挺好的。” 江望亭那一瞬间，眼眶酸酸涩涩的，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在第一声比较艰难的妈叫出口以后，后面的就没那么难了。 怕她不信，江望亭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摸着良心说，冯岐的确对他很好。 毕竟对于一个财迷来说，给钱爽快又大方就是对他最好了。虽然可能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江望亭来说，算很多了。 但一句两句又和江嫣说不太清楚他和冯岐之间的事情，于是便含含糊糊的带过了。 听说她刚下火车不久，就连行李都还在外头。江望亭想也没想让她再等等，他回去去请个假。 最后两节晚自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让做两张试卷，他可以拿回去再做，这也是江望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请假。 他替江嫣拎着行李箱，哪怕江嫣一直说那箱子重得很，她可以自己拿，但江望亭一直充耳不闻，明明平时和冯岐相处的时候，远一点的水杯都懒得拿。 但那会儿又真的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累。 “妈，你晚饭吃了吗？学校附近有家店的烤鱼店听说挺好吃的……” 在去办公室请假的时候，江望亭顺便抽空给冯岐发去消息让今天不用来接他，以及他妈来找他的事情，不过没收到回复，应该还在忙没看到消息。 就算没看到他也知道冯岐不会说什么。 这边江望亭还没来得及收到冯岐的回复，就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季尚青。 看得出来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乎在江望亭刚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他那辆张扬至极的红色跑车，也不知道在原地等了多久。 【47】 也没等多久，也就三个多小时吧。 明明也就两个多星期没见，再见面的时候却感觉好像很久一样。季尚青能够回忆起来的关键那个小骗子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却还是装做没看到。 这几天他因为要养伤的关系，所以都没有出门。一直给那个小骗子发消息，他从来不回。不管发什么都不回，都当作没看到一样。 但他要是给他发红包或者转账的话， 又收得贼快，这会儿又不装看不到了。 这个选择性失明，几乎就快把我就是贪财写在脸上的小骗子，季尚青以前应该是最讨厌这种人，可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搞不懂。 可感情就是这么毫无由来，一开始应该只是对他好奇，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在那么嘈杂的，灯红酒绿的环境下安安静静写作业的人。 那是季尚青头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一个人看那么久，他当时刚回国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因为本身就高兴，那天多喝了点儿酒。 喝到最后头晕晕乎乎的， 记不清到底是凌晨三点还是三点半。 当时他没点过江望亭的名，季尚青以前基本上只在楼上的贵宾包厢，几乎很少会到楼下的大厅，主要是觉得底下太嘈杂了。 可那天应该是就是喝多了，季尚青撑在楼上的栏杆处往下看，就是一眼看到了江望亭。 大厅的确一如既往的非常嘈杂且凌乱。 不过其中一个卡座倒是被收拾的干净，和周围那些一片狼藉的桌子形成鲜明对比。并且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少年正安安静静的写什么东西。和周围那些喝得东倒西歪的人非常的格格不入。 侍应生的制服就是普普通通西服套装，可穿在他身上就是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腰身处的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略单薄但挺拔的脊背，因为隔得有点远，季尚青看不太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但只是看着他，便觉得耳边原本嘈杂无比的环境霎时消声。 真的…太好奇了。 【48】 季尚青摇摇晃晃起身下楼，等走近了才发现他居然在写作业。写一本物理练习册。 可真稀奇啊，明明旁边就是各种款式的洋酒，周围有好几个喝醉而耍酒疯的，呼呼大睡的，甚至还有一些谁都知道什么意思的某种声音。就连房间的灯光也那么昏暗，可他居然一点不受影响。 他上前询问了他的名字。 那个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似乎在分辨他的身份，他先是非常有礼貌的询问他是否喝醉了，又很热情的说需不需要他另外帮他打电话叫一下朋友来接。 他甚至还打算扶着他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无论回答的态度还是回答的内容， 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真的是这样吗？ 那时候刚回国没多久的季尚青凝视黑发少年的五官，在他过来以后，对方手上动作明显停滞，在与他说话的时候，脚尖的朝向也和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身体的倾倒方向也是远离他的。 很明显，他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 当时的季尚青反应被酒精麻痹得迟钝，当时他想也没想问了出来，明明之前性取向一直正常的他那会儿却鬼使神差的想让他陪自己。 当时的江望亭嘴唇抿紧，眉毛下压明显是烦躁微表情，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解释，说他那时候已经下班了，现在的时间是属于他个人的，他没有义务陪他… 季尚青一直是那个店的贵宾，被捧习惯了，被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应生下脸当然不高兴。当时便从口袋的钱包里随手抽了一叠现金美金朝着他砸去。 中间也混合着一点兑换的现金，具体数目不记得有多少，但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还有几张划过他的脸，留下几个小小的红印。 江望亭并没有生气，好像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一般，脸色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眼里的那一点点心疼反而是心疼那些钱。 他蹲下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的都捡起来。 其中一张落进了一个酒杯里，他也捡起仔仔细细的把上面的水珠擦干净，在桌下的，垃圾桶的，一张也没落下。 最后全部装进口袋后，他略带征求的询问他， “哥哥给我大概二十分钟时间可以吗？我还剩最后一页了……” 只是那声轻轻柔柔的哥哥，真让季尚青老老实实在旁边等了他二十分钟，他从没那么认真看一个人的侧脸看那么久，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垂眸时还可以看到又浓又密的睫毛。 看着他把作业写好以后，又放回旁边的黑色挎包里，又一脸淡定的问他的包厢是哪一间。 他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像喝白开水一样喝着那样度数极高的洋酒，因为喝得急，中间还呛到了一次，他不甚在意的随意拿手背胡乱擦拭着。 少年水光潋滟的唇浅浅勾起，漂亮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丝笑意，“怎么样…季总消气了吧…” 后面几次季尚青又神使鬼差的去找他，明明在那之前他喜欢的类型都是胸大腰细的美女才对。 有时候在周六周日他放假的时候，他想约他出去吃饭。每次约不出来，后面发现只要另外转一笔钱，就可以把人约出来… 明明也就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季尚青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有种过去好久的感觉。不过和之前一样的是江望亭在看到他的时候，依旧是熟悉的微表情。 如果季尚青没猜错的话， 他应该是想装不认识自己的。 【49】 季尚青猜得没错，江望亭的确想装作不认识他，但很明显不可能。季尚青发现他后，开着车缓慢跟在他身边，特别烦的问他最近有没有想他之类的… 江嫣还以为他就是那个冯岐，江望亭小声和她解释说不是，心里想着，冯岐可比他要成熟多了。 “我不认识他…” 裤兜里的手机微震，没拿出来看也知道是季尚青给他转了钱，但这次他没有收下。 第54章 8 听到那句他不认识他后, 季尚青一脸不可置信，很快他又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把目光继续挪动到江望亭旁边的女人身上。 刚离得稍远的时候还没注意到, 只看着他和一个比他矮一点的小女生走在一起, 并且还主动替人拎着行李。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什么小女生, 虽然看起来的确很年轻, 但是神态举止能够看出三十多岁了，再从五官看大概率可能是江望亭的妈妈。 “这是阿姨吧, 阿姨好，我是季尚青…” 江嫣明显没搞清眼前的状况，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儿子，想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这边季尚青缓缓将车停靠在江望亭面前，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以后，后备箱缓缓升起。 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鲜红玫瑰，每一朵甚至都能看到花朵上面娇艳欲滴的露珠。 他的确不太会追人, 以前也没追过。 季尚青自己长得不丑，家世又摆在那里, 过去都是女人上赶着追他。而他有时候真看上哪个了，也几乎没费过多大的力气。 轻松点的不用做什么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行, 不然送点什么大牌包包也就搞定了，再不济他只要放下身段, 与其约几场会也都会搞定。 但江望亭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明摆着就是不喜欢他,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喜欢。只是季尚青反而对他越来越上心起来。 “江江, 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你和我试一试，说不定就会发现我们才是更加合适的那个呢…” 那时候江望亭本身心底的火气已经压抑不住了, 顾及到他妈妈还在旁边，所以也没发太大火，只是语气冰冷冷的对季尚青说： “你能不能别再来和我玩这种幼稚游戏了…这种过家家你还没玩腻吗？你说什么喜欢我，其实根本只是不服输吧…” 他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很烦你啊。” 季尚青一瞬间笑容凝固，那张向来嘻嘻哈哈的脸在那一刻满是无措，他意识到江望亭真的生气并且比过去看他的眼神更加冷冰以后，巨大的心慌让他下意识想来拉江望亭的手。 “江江，我真的没骗你…” 不过江望亭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情和他多扯那么多。他皱着眉， “放开。” 那天江望亭当着他的面删除了季尚青全部的联系方式，在他进行删除拉黑这个操作的时候，季尚青脸色愈发苍白。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季尚青原本应该是刚出院没多久，脸上的伤刚刚好了一点，本来还有一点浅浅的印子，不过他自己用了一些粉膏给掩盖上了。 只是因为不想让江望亭看到自己有任何一点瑕疵，所以季尚青今天出门前还换了好几套衣服，做了很久的发型，洗了澡，身上也喷了香水，精心打扮得像个求偶的公孔雀。 然后他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被拒绝，满后备箱的玫瑰顿时成了笑话，其实玫瑰下还藏了许多礼物，他本想和江望亭一起拆… 他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 “…抱歉，我…” “借过…” 【50】 好不容易把季尚青打发走。 江望亭和江嫣相处起来，比之前想象得还要融洽，母子俩相谈甚欢。而在这个过程中江望亭也知道了为什么江嫣是想让他离开冯岐。 只是因为她觉得那种男人肯定已经结婚有家室有儿女了，觉得他肯定是个糟老头子，觉得他跟着他太吃亏了，名声还不好听。 她自己是吃过这个苦的，当初和江望亭他亲爹自由恋爱，有了江望亭，那会儿年纪小听信他的甜言蜜语以为以后会结婚，结果最后反而成了“小三”，他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听说冯岐未婚后，缓和了许多。 江嫣本身并不怎么显年纪，本身肤白，这一点和江望亭很像，都是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皮肤，这是属于天生的体质问题。 单看人的话，也完全看不出有个大儿子。 其实在还没到那家烤鱼店前，在季尚青离开后，大概是为了转移江望亭的注意力，他妈妈才会不住的和江望亭说着她这一路发生的趣事。 说她好久没出来了，说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而江望亭从始至终也认认真真的倾听着。 “这边还挺凉快的哈…你都还穿着外套…” “那屋头那边呢？” “还热得穿短袖呢，一天大太阳抵到晒。” “那么热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到目的地。 到烤鱼店后江望亭又帮江嫣擦桌子又给她拿筷子拿碗的，殷勤得不得了。就算聊天，他也是尽可能的讲自己好的一面，其实就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夸赞。 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江望亭在和江嫣讲自己来这以后发生的事的时候，的确下意识把自己的一些行为进行了一点适当的美化。 尤其是美化了自己的目的。 一来是江望亭并不希望自己在江嫣的眼里是个坏孩子。二来是他看剧本里江望亭前期的确就是一个比较傻白甜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剧情里被裴荣各种忽悠。 江嫣在听到江望亭来这里以后，本就人生地不熟的，还被那家的孩子被排挤被嘲笑，然后他不得已自己出来一边兼职赚钱一边读书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然后用方言骂骂咧咧的骂了裴荣好一会儿。 至于江望亭那些轻微美化过的行为，他把和冯岐的相遇进行了添油加醋，暗戳戳黑了一把裴荣说是逼他去的，是把自己送到冯岐面前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和冯岐保持关系，江望亭把内心深处那句为了钱的答案咽下去，含含糊糊的把自己的行为归纳于他刚好喜欢冯岐，他对他一见钟情。 江嫣听完以后皱着眉， “幺儿，不是你妈一来说你哈。” “你说要说你是为了钱啥子的，我都觉得没啥子。你要是为了啥子感情的话…我就觉得…有点” 她一张脸皱巴巴，露出一副颇有些牙疼的表情，“男人靠不住，男人说的话就更加不能信了…” “你图感情有啥子用喃，他这会儿倒是新鲜，但是也就是稀罕这一哈儿，等后头他要是不稀罕你了，你不是啥子都落不到蛮？要是你图他一点钱，好歹最后还是实实在在落到手里的是不是？” “虽然说你们情况不一样，但是不管啥子变，钱都是不得变的…” 然后江望亭就开始听着江嫣教他怎么攒钱之类的。江望亭越听越迷糊，明明他记得在设定里他们家好像还挺困难的，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他心里有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你傻啊…要是我不说惨一点，我怎么问哈麻批钱啊。而且你舅他们还有你姨他们，要是知道我有存款，不都得找我借钱啊。” “我就那么一点，我以后还要养老用嘛，而且…你以后读大学也要用钱得嘛。” 江嫣说着看着江望亭整个人完全像木住了一样，眼眶一点点湿润，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门。 “你妈楞个聪明，咋个生了你这个瓜娃子喃？” “……” 他之前因为季尚青的事，所以都没怎么看手机，都没发现冯岐早就回复了他的消息。他询问他他们在哪里吃饭，并说一会儿要不要来接他。 他似乎怕江望亭有顾虑，还特别不经意的提醒他房子现在户主的名字是他的。也就是说，在法律意义上本身就是他自己的东西。 既然已经是他的房子， 那么他带谁回去也都不用经过他的同意。 再者说碧水湾别墅的大小，就是多来几十个人，楼上楼下也能够做到互不打扰。看完冯岐的消息以后，江望亭把目光投向江嫣。 “妈，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回碧水湾嘛。” 【51】 江望亭自然是想把江嫣一起接到碧水湾的。但是江嫣有点不是很愿意去，说给他添麻烦。她说她在他学校附近随便租个房子就行… 最后被江望亭磨了好久的嘴皮子， 才松口说可以去看看。 之前江望亭没怎么和江嫣说具体住哪里，她光只知道一个名字。又不是本地人，也的确不知道那三字代表什么，郑助理来接他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 一直等到碧水湾以后，江嫣才隐隐有点反应过来儿子是真傍上了一个有钱大佬。 “你说，他把这儿送你了？”江嫣小声附在儿子耳边说话，“你确定吗？你自己看过房本了吗？有没有去办那个过户手续啊，会不会是他忽悠你的…” “……” 难道他在他妈妈眼里就这么笨吗？ 那天晚上冯岐并没有来碧水湾，而江嫣真正见到冯岐还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那时江望亭还在学校里上课，冯岐也是以客人摆放的态度上门的。 他过来的时候，江嫣正在厨房做饭，偌大的厨房里各种用具都是配齐。她当时应该是打算做点饭给放学回来的儿子，开门时手上还沾有一点面粉。 冯岐先和江嫣表明他的身份和来意，没有一上来就对她各种打量。而他本人的样貌态度和江嫣之前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场，反而还给她带了礼物，接过的时候江嫣不以为然，拿到手以后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不少。 毕竟他送的并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没用礼物，是沉甸甸的金条啊。能够直接这样简单粗暴，也算出乎江嫣的意料了。 而且这东西比别的可保值多了。 不过她在收下之前还是特意多说了两句。 “冯总，我先说清楚哈，我是做不了我儿子的主，假如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我都是不会干涉他的决定的。” 江嫣的本意是表示自己并不会因为收了他什么东西，就替他当说客说服儿子答应什么。其实她知道冯岐这样来找他的目的。 说起来冯岐能来找她，说明他对她的幺儿还是有点重视的。关于这点，江嫣本该高兴，可之前有那么点传统的她，对于这个“女婿”，有点别扭… 但冯岐一直像没发现一样，听到她这话没有生气，极为客气沉着道：“这是当然的。” 冯岐虽然已经在资料里见过江嫣，知道她长得的确和江望亭很像，但一直等真正见面才发现母子俩不仅长得像，就连财迷也是如出一辙。 之前给江望亭送的时候，差不多也这样。 江望亭在接过礼物时脸上礼貌性笑笑，大概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等从袋子里看到是金灿灿的金子，笑容真实不少。 转头就偷偷藏在他自己的小箱子里。 江望亭以为冯岐不知道他的秘密箱子在哪。 冯岐知道，在他卧室床下，拿胶带粘在内侧，还生怕掉下来。每次冯岐送他什么饰品也好还是其他的，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把东西藏起来， 有点像一只勤勤恳恳的，为了过冬做准备而提前贮存冬粮的小兔子。装进去一点就高兴一点。乐得冯岐在屏幕外面都能感觉到他的欢喜。 是的，江望亭睡的房间里是有监控的，有时候他睡不着又暂时忙碌在外地的时候，就会打开监控看看他熟睡的样子。 因为冯岐不在，江望亭独处的时候会比平时还要自在一些，会无所顾忌的在床上翻来滚去…有时候也会突然自言自语，嘟嘟囔囔着什么。 隔着有点远当然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会碎碎念真的好可爱。 在遇到江望亭之前，冯岐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还以为会孤独终生，可等到江望亭出现后，冯岐好像瞬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像小白花一样单纯但又不完全的单纯，有一点并不惹人讨厌的小聪明和小心机都不算什么，还有一张完全符合他审美的漂亮白皙脸蛋… 怦怦跳的心脏是如此的剧烈。 【52】 江望亭并不知道冯岐已经见过江嫣了，等他被郑叔接回碧水湾以后，还没靠近家门，就看到他妈妈江嫣出来接他。 “幺儿，我给你包了包子，有麻辣豆腐馅的！！” 江望亭心口处温温热热的，一边拒绝他妈妈想帮他背包的要求，一边毫无心理准备朝屋内走去。 一直到他在玄关口换拖鞋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冯岐摆放整齐的鞋子，他直起腰，喊了一声妈。 一边往里走，第一眼就看到厨房系着米色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的…冯岐？？？ 他依旧还是穿着板板正正的正装，衬衣扣到领口的最高一颗，手腕处的扣子因为要做事所以全部解开了，露出半截隐隐露着青筋的有力手臂。 他在……和面？ 江望亭还没开口，冯岐倒是无比自然的去一边洗了手，平静的说他今天没多少事，所以和江嫣学了包包子这样…他居然… 江望亭的头顿时像生锈了一般，一点点扭过去，看着江嫣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和冯岐关系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了？？ 他就只是去上了一个课而已， 到底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在看到带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这样极具生活气息的冯岐问他今天在学校怎么样的时候，他的心脏的的确确是收缩了一下。 以前江望亭总觉得自己和冯岐之间有距离，是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距离，也是他自我认识的一段距离。 那时候的冯岐从来都是不苟言笑，身上的衣服价格昂贵，没有一丝皱纹。对于他来说几百万好像都轻轻松松并不会引起他的皱一下眉。 冯岐的那个万盛虽然是靠他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起来的，可是归根究底，他并不是什么白手起家。 从小家庭富裕才能培养冯岐那样的超前的眼界，才能让他在前期不用为钱发愁，直接就有如此庞大的启动资金和便携的人脉关系。 并不是说随随便便来个什么人，聪明一点努力一点就可以到达他现在的位置，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这些东西都是江望亭之前看过一些其他人对冯岐的分析。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两人阶层差距太差了。 而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自己主动走下属于他的高度。而洗完手的冯岐的确也在走向他。 “怎么啦，这样看我。” 他抬起洗干净的手揉了揉江望亭的脑袋，和他说着自己包的是哪些馅，因为听江嫣说他喜欢。 “……岐哥，你…你…” 其实没必要这样，明明知道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不主动提出结束，自己哪怕是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好好待在他身上，根本不用他这么花心思。 他直愣愣的等着冯岐一起到了饭厅。 看着已经摆好的饭菜，以及正在摆碗筷的妈妈，还有旁边拉着他去洗手的冯岐，一切好像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暖色的光彩。 “先洗手，洗完手再吃饭。”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冯岐轻轻叹了口气，“平时那么机灵的，怎么今天看上去傻乎乎的。” “……我哪里傻了？” “嗯，不傻不傻。” 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从冯岐的语气中听出敷衍两个字。但那会儿的江望亭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又一想算了，不和他纠结这个。 可他是不想，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想的。 江望亭这些的小动作在冯岐眼里可爱得紧，他动作极快的捧着他的脸，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老男人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但和他不容拒绝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动作，唇齿里并没有一味的掠夺，而且温柔的安抚。 对于两个人来说，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那么接吻这样的事情当然也不算什么。可情况又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前面饭厅还有江望亭的妈妈在等着… 想到这里，江望亭赶紧瞪了瞪他，示意他赶紧放开自己。冯岐充耳不闻，一只手放下去缓缓从他校服的下摆探到他的腰的位置轻轻摩挲着。 ——妈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53】 江嫣那边已经把碗筷摆好了，看着厨房两人还没出来，喊了一句，冯岐她肯定是不太好喊的，但是自己儿子肯定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幺儿，未必你吃个饭还要人过来请蛮？” “……走吧，咱妈还在那边等我们。” 冯岐终于放开他。而当时的江望亭还没从之前那个吻回过神，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 饭厅里，江望亭埋着脑袋吃饭。眼泪就快要抑制不住了，他稍微侧了侧身子，想不动声色的把眼里的泪擦拭干净。 好奇怪。明明只是回家后有人等着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可江望亭的眼眶抑制不住的酸涩，那种酸涩中又带着暖意，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直到这刻，江望亭才觉得眼前这个辉煌无比的房子是属于自己的，他才对它隐隐约约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所谓的归属感。 当然，过了好久以后的江望亭突然想到。 ——服了，我妈好像也才比他大四五岁吧。 ——居然能够厚着脸皮叫人家姨。 那一刻258检测到江望亭的心情数值前所未有的高，以前江望亭的心情指数几乎从没有超过50。 最高兴的时候也就60左右，偶尔70还是因为收到了钱到账了，但过个一两个小时又会快速降至60。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维持那么高的愉悦值， 并且都没有往下掉的趋势。 ——[我发现你好像都不怎么和我讲话。] 258主动搭话。 虽然对于之前几个任务者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258隐约记得他们大部分都是比较话痨，他们都或多或少的问过什么时候回去，任务进度之类的。 但是江望亭从不关心那些。 258尝试性的问了，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江望亭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以及桌上的饭菜，那些饭菜完全就是家常便饭，食材不是多高级… 他没有一丝犹豫， ——[我为什么要想回去…] 顿了顿，他带着一点后怕和犹疑。 ——[我现在不是还没有满足退出条件嘛？] 进小世界前，他和系统说想到剧情开始之前的之前，说为了点时间熟悉环境…实际上，他只是想多待一段时间。 并且到了以后江望亭也没有任何想去做任务的打算。之前系统说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而愿望…他现在这个小世界已经实现了啊。 有对他那么好的妈妈，学校里虽然些不怎么喜欢他的，但那都不重要，也有几个对他友好的同学… 还有一个……冯岐。 而他回去之后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第55章 9 【54】 记忆中江望亭的妈妈一直是虚弱的,一脸病容的，她总和江望亭念叨他的父亲，和江望亭讲她和他当初是如何相识,是如何相恋的经过。 她一心只爱他的父亲,根本不爱他。 说实话，江望亭根本没有因为那些听出茧巴的故事而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什么感情。也不觉得自己妈妈为了所谓爱情,为了不给他父亲添麻烦，而从不主动找他的行为多么高尚。 从小物质的匮乏，亲情的缺失让他比同龄人早熟许多，也许正因为这样的环境下，江望亭非常功利，认为只有钱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 本来世界的妈妈不爱他， 但这个世界的妈妈，很爱他。 然后也非常幸运遇到一个对他很好的男人。 冯岐没有一味说喜欢江望亭的话,他会认认真真帮江望亭规划他的未来,并且还不会干涉他的个人决定，只是提出一些参考性意见。 这是江望亭梦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他不想离开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对着那个系统说,江望亭一边在内心应付,一边主动帮着江嫣盛饭。 ——[你先别管啦。] ——[我心里有数。] 【55】 刚开饭,江嫣就说过灶台上的包子没蒸熟,等会儿才能端下来。当时江望亭拉住江嫣，一口答应“没事,妈，我一会儿去端。” 然后到了饭桌后。江嫣和她说白天去买菜时遇到的事，江望亭也跟着说他在学校里的事,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把这事忘了。 如果不是冯岐中途看了看表，估计锅能烧干。 还好之前他们包的包子没有没坏。 江望亭没吃过江嫣包的包子，听说里头还有冯岐包的，他特意看看想找出里面卖相差点的，打开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像初学者包的包子。 小巧精致，外表松软的面皮，极工整的褶皱，皮薄馅多。咬一口下去，鲜香适口，一点也不腻，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色香味俱全，真要对比的话，还是之前冯岐让郑助理天天给他送的那些食材要昂贵些，也没有那些酒楼专业大厨的卖相好。 可这两者之间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明明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而已，江望亭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不是江嫣皱着眉一脸担心的询问他怎么样。 他没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这是咋了…咋个还哭了…” 耳边是极为担心的女声。 旁边冯岐指腹干燥余温都还残留在面颊上。 那一刻江望亭终于知道， 人在被爱的时候的确是会想流泪的。 虽然这事在过后想起来有点丢人，但正处于那个时刻的江望亭并没有那种情绪，而且毕竟不止那时，那一整天，他的情绪都算非常反常的。 从他放学，从他脚步轻盈往碧水湾走的时候，那时大脑有些轻飘飘的，而那种轻盈的期待感在见到江嫣接他，在看到和平时不同的家居气息满满的冯岐后，被彻底点燃。 江望亭那天的反应都要比平时迟钝不少，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感觉不到。后知后觉的为此感到羞耻…还是在那一天结束以后。 【56】 晚上洗完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每个毛孔都无比惬意，正躺在软乎乎的蝉丝被上时，江望亭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自己白天的表现… 顷刻间，雾蒙蒙的大脑瞬间清醒。 每回忆一秒，脚趾都要羞耻得脚趾紧抓一分，脸上的温度就要上涨一分，他鸵鸟心态的把枕头盖在脑袋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白天的时候是疯了吗？居然说那么多肉麻兮兮的话，居然还莫名其妙哭了，那时候的他是被什么妖怪占据身体了吗？ 冯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一个正把枕头捂在脑袋上试图装死的小兔子。 碧水湾每间卧室里有独立卫浴间，并不需要出去。之前江望亭先去洗，而冯岐是后去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直满脑子都是白天自己说的那种蠢话，都没注意时间的流逝。等江望亭听到一边的轻笑声才反应过来冯岐已经出来了。 掀起枕头一角，稍微往后瞄了一眼。 冯岐穿着常穿的那件浴袍，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胸腹肌，头发半干不湿应该是刚才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了头发，但还没怎么吹干。 一颗透明的水珠从发丝落下到胸膛又顺着肌肉的弧度一路往下。冯岐身材一直都挺好的，这点江望亭是知道，属于是刚好能够看到肌肉，但又不会很夸张的程度。 男人几步走近江望亭，先是拿掉他手里抓着的枕头，看着他那副羞耻到都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后，无可奈何的轻轻叹了口气。 嗓音里满是调侃笑意，那张平日里总毫无表情的面上柔和得不可思议。“怎么，都看呆了？” 然后他又学着江嫣的口音，试探性叫了他一声幺儿。这一声让江望亭瞬间从床上翻起来扑到他身上去捂住他的嘴。 冯岐则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防止他掉下床。“江江居然能够主动投怀送抱，今天这么热情吗？” 顺着还没等江望亭回复他的问题，冯岐像白天在厨房那样，强势捧着他的脸想吻他。 不过和那时候不同的是这时的江望亭因为站在床上的缘故，比冯岐高出一截。 江望亭得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冯岐。 “不行！” 他别过脸，躲过冯岐的亲亲。拿手指抵住冯岐的唇上，想到之前总被他带着走，这次……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次得听我的，不然不许亲我。” 语气表情都非常霸道， 可通红的耳根却彻底出卖了他。 “………”男人幽深的目光紧紧锁定江望亭的唇上，喉结上下滚动间，眸色愈发深沉，他哑着嗓音，“好，都听江江的。” 房间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灯，暖色的灯光给江望亭的脸上渡上一层柔光。两人身上都是同一种沐浴露的香味，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你我。 ………… ………… ——“你明明说听我…” “……” 过后江望亭完全不想动弹，累得不行。余光处瞥到冯岐，他还好像什么事没有一样。一般来说，这时候来一根烟，吞云吐雾一下或许更加应景。 可冯岐对于抽烟没多大瘾，他将面颊贴在江望亭小腹的位置，仿佛在听着什么一样。表情非常凝重，嗯对，他在听江望亭肚子里那个“宝宝” “江江……我真的听到了。” 冯岐一脸认真的说。 几乎让江望亭都有些迷惑了。 因为平时不怎么锻炼的缘故，江望亭的小腹没多少肌肉，但他也不胖，所以脂肪也不多，就是很平坦的小腹…之前塞了个小小的圆圆枕头罢了。 后面不知道冯岐在哪里又把那个小枕头找出来了，给他重新塞回来，躺在小枕头上的时候…江望亭觉得他故意的… 【57】 第一天早上，江望亭醒的比平时还要早些，还没睁眼就听到另一个人沉稳的心跳声，再一抬头就是冯岐闭目沉睡的样子。 哪怕睡着，冯岐的手也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腰。 隐隐绰绰从窗帘那边透出一点外面的天光，旁边的钟显示时间不到六点，更加惬意的是第一天周六他不用上课。 这就意味着他不用急急忙忙起床， 同时也意味着他还有很多时间。 江望亭的目光慢慢腾挪到冯岐脸上，他平时的确很少能够看到他睡着，完全放松状态下的样子。江望亭一时还觉得有些心思，便多看了几眼。 整个房间的气氛是静谧的，男人的手正紧紧抱住江望亭的腰，面对面的姿势让两人无比贴近。 也是因为太近，让江望亭更加清晰看到冯岐脸上每个毛孔，每根眉毛以及坚毅流畅的下颌角弧度。 “………岐哥？” 他试探性叫了他一声。 没反应。 江望亭拿手捏捏冯岐的脸颊，发觉男人还是没什么动作后，又再戳一戳他凸出的喉结，喉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算是比较脆弱的部位…可冯岐依旧没什么反应。 看着他依旧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的，一副睡得非常熟的样子，他终于放下了心。这才做贼心虚似的，凑上去在他下巴处落下轻轻一个吻。 很快，几乎一触即分。 整个动作做完后，心怦怦直跳。 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明明之前连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为什么只是一个吻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江望亭只是亲一下就打算离开，而感觉到他缩回去后，原本正闭着眼睛睡觉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睁眼，眼里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 他按住江望亭的后脑勺， 完全依靠本能，准确无误的吻上他的唇。 冯岐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想着他到底想干嘛，居然只是偷亲一下吗？而且还是亲完就跑的那种。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胆小啊，我还以为会做什么呢。” 【58】 下来的时候江望亭一身洗完澡的香甜草莓味儿，出了房间是上午的十点左右。比起他之前的作息来说，已经严重赖床不起的程度。 他按照往常的生活习惯打算去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再开始写周末两天的作业。结果下楼发现江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在餐桌前留了一张字条。 她本来闲不住，好不容易来一次外地，当然不可能一直闲在家，所以一大早就已经出去玩了。 江望亭顺便拿起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在消息列表看到了江嫣的账号给他发了许多视频和图片。 那些图片和视频不用点开，光看小图，江望亭就知道她应该是去了附近的景点玩。照片有她拍的景点，还有她自己让其他人帮她拍的游客照。 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语音，江望亭也随便挑了一个稍微短点的，点开就是江嫣带着方言的声音。 ——“幺儿，我跟你说，这儿人好多哦！” ——“你起来的话，那个早餐就放微波炉叮一哈就可以吃了，还有那个……我不知道他爱吃啥子，他要吃不惯那个味道也没得办法。” 提起冯岐，她还是有些尴尬的。 但比起一开始还是好多了。 “看什么呢。” 男人从身后抱住他，他则完全是习惯性的转身回抱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一边回他妈的消息， 一边顺手翻看了下其他人的消息。 江望亭好友列表里的好友并不算多，他都有做严格的分组管理，在哪里认识的哪里加的之类的。 同学分组里一开始是没人的，最开始是因为有什么事加了同桌，后面同桌又把江望亭拉进了他们班的班级群，再后面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同学通过班级群加他… 班级群聊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九十九加的消息，热闹得不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些吐槽之类的，江望亭不怎么在里面发言，大多时候都会默默看着。 私聊他的是他同桌。 ——急！急！数学作业写到哪里了…第三个大题怎么解的啊… 他……还没做。 【59】 冯岐又不是一个闲人，他周六周日的时候也会有事。陪他一个上午后接到一个电话，就先走了，在离开的时候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中午江嫣回来了，她拎着一些在景区买的纪念品，并且除了她自己的，大多都是给江望亭买的。她一回来，刚刚才安静不久的客厅又吵闹起来。 她喜欢看电视，那个从搬进来起，就完全被无视的超大屏幕的电视终于不再只是一个装饰品。 江望亭在房间写作业的时候，时不时还能听到一点楼下的电视声，并不会给打乱他的思维反而让他觉得这个房子有了那么几分说不出的温馨。 一阵阵米饭的香味顺着楼下的厨房飘上来。 没多久，就是他妈喊他下去吃饭的声音。 “诶…来了。” 吃完饭，陪江嫣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那种家庭伦理剧。之前他都没看过，一时之间还看的津津有味，中间时不时还能和江嫣讨论讨论剧情。 还被江嫣催着去写作业。 这也算一种以前没有过的体验。 晚上的时候冯岐回来了，进门时外套搭在手上都还没拿下来，先凑过来在江望亭脸颊边吻了一下，黏黏糊糊的劲儿真的没眼看。 意思意思冯岐也在吃饭，因此也是给了伙食费的，具体给了多少江望亭不知道。但是看江嫣的表情应该是不少的，还说把那个钱攒下来呢。 周末两天过得飞快，在江望亭几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家的时间已经飞速流逝。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想去学校的情绪。 在要去上课的头一天晚上，江望亭正在浴缸里泡澡，他望着水面叹了口气。 “唉……” 冯岐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应该是江嫣让他端上来的，她说晚饭后吃点水果对身体好，补充营养又帮助消化。 “……突然有点不想去上课了。” 冯岐拿叉子喂了一块水果到他嘴边， 等他咬住以后才放手。 他当然知道江望亭只是随口说说，但还是有点高兴他终于有这个年龄段的应该有的一点孩子气。 “那可不行。”他捏捏江望亭的脸颊，“今天要早点休息哦…明天我送你吧。” 泡完澡以后又亲力亲为的把人擦干，穿上睡衣，又打横抱进卧室，整个动作毫无停顿。 他的感动还没有维持几秒， 就被冯岐熟练附在他小腹的动作给打断了。 关于冯岐这个动作，江望亭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面也就随他了。对此他别的习惯，他觉得他这个已经不算什么，还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除了习惯外，他还有一个特别难以启齿的。可能就是故意给他难堪的。他会偶尔也会掀开他的衣服，附在他胸口，亲他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别弄了…” 江望亭声音都急得变调了。 “我不信。”冯岐一本正经的说，“你怀宝宝了怎么会没有呢。” 那一瞬间的江望亭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也没办法说他是真的没奶水吧。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说辞，“那个，那个情况是要生了以后才有的。” “…………” 冯岐一脸的好可惜，但还是没从他的上衣里出来，更加让江望亭觉得羞愤的是，他…有反应了。和他挨那么近的冯岐当然也能感觉到。 “江江想了吗？” 江望亭严重怀疑冯岐就是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 明明前不久还说他明天要上课所以早点睡！ 【60】 同桌发现他这两天好心情，特意问他最近时不时发生什么喜事。江望亭闻言唇角勾起，“没发生什么啊。” 顿了顿，又好奇的问，“有这么明显吗？” 同桌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告诉他。 ——“很明显，非常明显啊。” 其他同学都快被那些摞起来能有他们头高的试卷给累垮了。转脸一看，江望亭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虽然江望亭看上去虽然不凶，毕竟他的五官就注定他哪怕板着脸也不会很凶。但他之前的表现无一都在告诉别人不要靠近他。 这几天心情好了以后， 他居然也会主动和周围的同学问好。 白白净净的小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本来就非常招人喜欢的样貌，再加上这几天他主动和周围同学交好，一时之间他还真有了几个同龄朋友。 之前同桌知道他英文不好，还特意给他拉了一个社团群，他当时还稍微愣了一下在他认知里社团这样的只会在大学里才有的词汇。 但这边在高中，甚至还要早一点有的学校初中就已经会有学生间还有自发成立的各种社团等等。并且学校老师也并不会阻拦。 而之前的江望亭完全不知道。 熟悉的拉群流程，熟悉的一排排欢迎表情包，江望亭也熟练的发了一个问候的表情。与此同时在他加入那个社团群以后，又多了好几个好友申请。 想着应该是同一个社团的同学，虽然其中一个账户和其他不太一样，像个小号，连头像也没有，不过他也没多在意。 后面慢慢也成了他看着他们在里头交往曾经的出国旅游的经历，因为是英文社团，在里面交流发消息一律都是英文，氛围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 “………” 【61】 这次收假后，江望亭总能感觉到班上一些打量他的目光。他心里还没来得及沉，旁边的同桌欲言又止的询问他是不是裴家最近刚找回来的那个小儿子？ “啊？？？？” 同桌看他一脸懵逼，偷偷摸摸的拿他手机里的一个页面给他看。学校虽然没有很严格的搜手机，但也是不允许在教室里玩的。 对于那个页面他也是一目十行的随便扫了一眼，再结合同桌的口述，大概就是裴荣如何的讲述他儿子被拐卖，然后不久才找回来这样的事。 “……” 当然这个新闻也并不是他们目光的主要来源。 主要还是另外一个，同桌吞吞吐吐的说了周末两天在网上一环接一环发生的事。 在他陪着江嫣看电视的时候，在他还在写作业的时候，和他有关的事情却已经在网络上发酵了好几次了。 一开始是原本陷入风波的裴家对外说找回了当初遗失在外的儿子，后面又不知道哪个爆料他这个儿子和某个不能说名字的大佬有不浅的关系，并且还有贴图。 几张偷拍的图片，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少年的白皙清秀的侧脸，至于另外一个男人…虽然打了码但也能够看出那是谁。 网友们都在揣测两者之间关系时，又有员工爆料，说他不止和一位有，中间还牵扯到了另外一位经常换女友的j姓人氏，两位还曾经大打出手。 一时之间更加热闹了，各种代号满天飞。 关于江望亭的消息也算到处都是，虽然那些消息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但网络世界最大的特点就是流传速度极快。 就算删了，还有截图。 而江望亭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在家，不是陪江嫣就是写作业，他自己本来也不太关注网上的信息，所以他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裴家的股份最大的股东悄不然的就换成了另外一个无名人士。 复盘下来，对方是有预谋的，在裴家刚出事就开始收购散户手里的小份，一直慢慢到那些股东…等后面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为定局。 现在讨论风向已经成猜测无名人士是谁了。 “…………” 这些，好像冯岐都没和他说过。 【62】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下课是郑叔来接的他，打开后排车门看到里面坐着的冯岐后，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个问题。 以前江望亭可不会这么直白的去问。怕得罪人，也怕别人不高兴之类的，但冯岐没生气。 “江江忘了吗？我和你说过的。” 车子平稳行驶，完全没有一点颠簸，江望亭稍微侧目就可以看到外面一点点倒退的风景，但他这时候没心思去看。 他想起来了，之前冯岐的确说过，他说他可以把他带在身边，把他的过去的经验教给他。 他也曾经直白的告诉他，他和他之间不一样。他希望江望亭有一天哪怕离开他，哪怕不和他在一起，也能过得好好的。 他希望江望亭能掌握生存技能， 而不是一味的依靠他人。 当时的江望亭心里极为触动，但嘴上还是试探性的道：“那如果我很笨，那假如我怎么都学不会怎么办…” 冯岐思考了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这样，那也没办法。” 就在江望亭以为他是放弃自己时，冯岐补充了后半句，“别担心，我总归还是能够养得起你的，” 谈话的最后，他问他对于裴家怎么看，有想法吗？江望亭随口一说还行啊。然后在冯岐口中得知那个不知名的股东是他，但几个小时前已经转到自己名下。 所以…最大的股东就是他。 江望亭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因为喉咙有些发堵，所以说话声音也是微弱的。 “……我…我…不值得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口语不太行吗，寒假的时候有没有兴趣出去旅游玩玩？”：，， 第56章 10(修) 【63】 “我不值得的。”江望亭重复这句话, “你为我做那么多根本就是不值得的。” 面对冯岐的示好，他第一反应是惶恐。 害怕不能偿还这样的好处，也害怕在自己过分沉溺时, 对方却快速抽身。更害怕有朝一日冯岐会后悔，觉得不该在自己身上付出这么多。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算了, 是我说了算。” 他的江江似乎还不明白，颜色方好的青春本身就是一种无价之宝,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炽热的心。 退一万步说, 钱对于冯岐来说, 本就不算多大的牺牲。能用自己最不缺的东西换来想要的，这笔买卖在他看来就是非常值得, 且物超所值。 江望亭被冯岐那么笃定的眼神说服了。 他之前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无比可靠，带给他十足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 那么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还有一些问题, 江望亭自己稍微琢磨琢磨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可为了再次肯定, 他还是询问了冯岐。 “为什么裴荣会突然…发那样的消息啊…” 明明在原来的剧情也好，还是和裴荣的几次接触中，他都不像报道里写的那样疼爱他的好爸爸。 更别说他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什么多么心疼他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 心疼他受的罪什么的… 所以他为什么会突然… 冯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储物格拿了一份提前打印的文件递给他。江望亭接过随便翻了翻，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似乎一张图。 似乎是某个股票的这一个月内的走势图。 原本一直在往下滑的，突然在某一天出现了上升点，而那个点是他公布以后的。除了图片以外，还有些辅助资料，讨论度汇总, 详细到连最近流水都有… “……” 【64】 和江望亭想的差不多。 不是他亲生父亲裴荣良心发现，突然愿意承认他，突然心疼他。他只是之前和江望亭沟通不顺利，被他拒绝后开始另辟蹊径的一种商业行为。 通过单方面宣布和江望亭的关系， 来达到和冯岐拉近关系的目的。 毕竟上面那点圈子本身就不大，平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完全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是关于冯岐。 冯岐以前身边一直都没什么人，男男女女都没有，完全就像圈子里的一股清流。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而后面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人。 本来就一直有许多无形的眼睛盯着，再加上之前冯岐还因为个不知名的男的和多年的合作伙伴闹了些不愉快，这样刺激的剧情，不少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 最后找了半天，也只是大概知道江望亭的名字年龄之类基本信息，就是想接触他也有点难度。其中当然也有冯岐的手笔。 “这就是你让郑助理每天接送我的原因？” 听到这里，江望亭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在之前，一直都觉得这是冯岐为了监视他呢。 冯岐顿了顿，“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总之在那些不明事理的围观群众眼里，江望亭就是冯岐最近非常着迷的新宠，而这时候裴荣站出来说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不知道其中内情的外人只会想到裴家这是攀附上了冯岐。而冯岐又头一次这么迷恋谁，是有很大可能会拉他们一把，根本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不准更上一层楼也不是没可能的。 裴荣知道他们的心里活动。 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暗示，引导其他人以为万盛和他们会有什么合作，放出一些之前去找过冯总等等含沙射影的暗示两家关系来往密切的、容易引起围观群众的误会的消息。 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起码在外人眼里，在舆论口中，就连万盛旗下的子公司的员工都以为总部有帮扶裴家的打算… 就这么，他无形之中把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这算一种稍微有些不齿，但又比较有效的捆绑。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江望亭听完略带歉意的说。 “没有。” “可是……” 【65】 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一句话，有的人一旦喜欢上了谁就会觉得打心底里觉得自卑，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他的确觉得自己不值得。 “别担心。就算必须要有一个人要担心，那个担心的人也应该是我担心才对。” 江望亭瞬间被冯岐的话转移注意力，他好奇的问道，“你担心什么？” “你想想啊，我可是比你大那么多…”冯岐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调侃。“当然是担心哪天我人老珠黄被你嫌弃呀…” 江望亭瞬间被他的话逗乐出声。 冯岐平时真的很少会用那样轻快的语调说话，江望亭在感到新鲜的同时也觉得更加贴近他了。 但笑完后，又随即正色道。 “不会的。” 江望亭完全没有发现他已经陷入了一个误区，他已经完全顺着冯岐给出了‘以后他嫌弃他年纪大人老珠黄。’的假设思考下去。 顺着这个他们两个以后还会在一起很久一样的假设想下去，自然而然开始幻想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样子。 “等你老了的时候，我也一样老了呀。”江望亭甚至认认真真的和冯岐分析，“而且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说到这里江望亭顿了顿，冯岐的确比他大挺多的，这样说有点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于是他又换了一个方向，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你看你有那么多钱…就是天天烧着玩都烧不完，就算看在钱的份上，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66】 冯岐似乎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说着说着，他越凑越近，几乎快和江望亭鼻尖挨着鼻尖。面对这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情景，他几乎条件反射般的闭上眼睛， 哪怕已经在同一个位置亲了那么多次， 江望亭还是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今天坐在前排开车的司机是谁，隔板上升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江望亭心里这样想着，紧闭得眼皮都在轻微颤抖。 男人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拨开碎刘海，在他额前落下郑重一吻。顺着额头，细细密密的吻一路辗转至眼皮，又落到鼻尖，最后才到嘴唇。 江望亭的唇形很好看，因为皮肤白，所以显色度很高，唇色就是很自然的淡粉色，但只要亲吻得久一点，颜色就会略深一点。 当然这只是冯岐的视角，在江望亭的视角下就是冯岐每次吻得特别用力，像是要把他生吞似的，每次和他接吻完，唇部都是麻麻的。 舌尖也几乎完全没有知觉，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冯岐又很贴心，每次吻他时会托着江望亭的后脑勺，让他整个人不用那么吃力的仰着头。而他的这种细心也就只有当事人江望亭能够感知到。 亲吻结束后，两人紧紧依靠。 冯岐的手在江望亭的腹部轻轻打着算的按揉着，手掌干燥的温度贴着皮肤源源不断传递着热量。 本身就那么一点点胃病，肚子一直很疼的江望亭的来说，这样的动作并不会让他产生不适，反而会觉得很惬意。 也不知道冯岐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胃病的。 ………… ………… ………… 江嫣也不知道咋了，就看着江望亭一回来就气呼呼走在前面，上了楼后砰一声关了门，好像在生气一样。 在后面慢悠悠坠着的冯岐手上还拿着他的书包。对上江嫣探究的目光后，冯岐正色道， “没事，就是闹了点小脾气，我去哄哄就好了。” 【67】 这边房间里稍微有点冷静下来的江望亭，也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不应该这样作。 明明之前自己脾气那么好的，那么能忍，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可以永远面带微笑，不得罪人，小心又谨慎。 但随着和冯岐相处以后，江望亭发现自己反而变得越来越…倒回去了。就像以前他需要时刻警惕，需要时刻揣摩他人的心思。 一开始他和冯岐相处也是那样，他会不由自主的去调整自己的状态适应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渐渐没有再那样小心了。 毕竟冯岐的态度几乎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江望亭，他可以不用去猜测他的心思，也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和他相处，生气了也可以表现出来… …… 江望亭在心里给冯岐找借口，其实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能是年纪大，憋坏了，所以那方面需求稍微…稍微旺盛了一点点而已。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江江，我可以进来吗？” “嗯。” 这边冯岐还在想怎么哄小兔子，推开门就看到前几分钟还气呼呼的小兔子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也不知道独处的时候又自己琢磨了什么，给冯岐开了门后，不仅主动抱住他的腰，甚至还主动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口。 冯岐心里顿时软成一滩水，这也太乖了吧。他捧着江望亭的脸，和江望亭对视，似乎是在认认真真的观察他，观察了半晌，他得出结论。 “之前还挺精明，怎么变这样傻乎乎的…” 江望亭：“………” “好好，我不说了。” 【68】 大部分作业他已经在学校做了一部分，还剩下的那些也不算太多。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认真写四十多分钟也基本全部搞定。 在江望亭写完作业以后， 楼下江嫣的饭菜都还没做好。 他百无聊赖的拿起手机，先是翻看了一下同学群里的聊天记录，看他们好像在说朋友圈出了个新功能什么的，可以设置某个状态。 他退出群聊，顺着他们的截图随便去新功能的页面看了看，看着的确挺有趣的，可以设置心情状态，还有各种活动状态之类的。 当时也是无聊，江望亭随手弄了一个发布了出去。也没在意，几乎没一会儿他收到一条通知。 一个好友点赞了他发布的状态。 他顺便点开看了看，是一个头像黑色，名字是透明的账号。朋友圈点开也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号。 ——没意思。 江望亭把这个号抛之脑后，又点进自己朋友圈看了看。以前他不怎么爱发动态，主要是不知道发什么，也因为以前忙。 而最近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了， 发动态的频率也比之前稍微频繁了一点。 上一次发的动态还是在一天前，那天他拍到了一张很漂亮的晚霞。即使现在点开图片还是觉得很美，可实际上肉眼看到的还要更好看一点的。 其实那个图他是先发给冯岐看的，看到很好看的什么，都会下意识想拍下来。之前的江望亭都没这么多闲情逸趣，每天脑子里只有怎么赚更多钱，几乎很少有时间欣赏什么东西。 稍微还有点感慨的江望亭翻着翻着发现，他突然发现自己发的每一条动态底下的点赞列表都有一个相同的黑色头像。 近期的动态，他几乎还都是排第一个的。 江望亭沉思了两秒，拍下了自己的书桌，试探性发了一个没什么营养的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收到了那个黑色头像的点赞。 他试探性的给对方发出了一个消息， ——你是？ 【69】 过了好久好久，那个空白名字下的正在输入中的省略号一直在不停闪烁。这说明对方已经看到消息，并且也打开了手机键盘并且在输入。 可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没把消息发出去。 于是江望亭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 之前在娱乐会所认识的大部分好友，江望亭都是干脆利落的删的删，拉黑的拉黑，基本上不太可能留下谁。而剩下的联系人他应该都认识啊。 顺手点开转账页面，不是转账，主要是为了看了看名字最后一个字，那个字…江望亭认识的所有人中都没有这个字。 本来只是随便问问，对方吞吞吐吐游移不定的态度让江望亭心里更加怀疑。对于这样的未知，他也懒得和他废话，退出聊天页面就打算把他删了。 大概是感觉到江望亭想要删除他。 吞吞吐吐半天后终于回了第一条消息。 ——别删我。 和这个消息附带的是一条巨额转账。 江望亭稍微定睛数了一下后面的零，确认了两回，的确是二十万。这个很奇怪的小号一句话给他转了二十万… 大概是看江望亭没收，他又发了两条消息。 ——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你就收下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楼下隐约能够听到江嫣已经在叫他下去吃饭的声音了。江望亭一边回消息一边往楼下走。 心里稍微有了一点猜测，但是又不太信。 长长的餐桌前，他突然开口问冯岐。 “对了，季尚青去国外了吗？” 之前听说他和他不合来着，并且两个人之间好像还动了手，那几天他都看到冯岐下颚处有点伤，不过后面几天也就好了。 隐约记得冯岐说他会派季尚青去分部，但后面具体是去没去，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他并不知道。 听到他关心别的男人，冯岐面色稍微一滞，不过反应也很快。“嗯。怎么突然这样问。” “哦…没事。” 他慢吞吞咀嚼着口中的米饭， 放在兜里的手机这时候也轻微震动起来。 是季尚青吧。 【70】 另一头，的确是季尚青。 冯岐的确有想让他去分部，可他也有权利拒绝，先不说他手中的股份。就算抛开所有和万盛有关的财产，也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季尚青明明可以选择不去，但他还是去了。 一开始他不愿意去是因为他觉得他留下来还有一点机会，但那天江望亭当着他的面，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其实那天的江望亭脸上没有很生气的表情，语气也没多凶，他只是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希望他以后可以不要出现他面前。 那也是他第一次没收他给的钱。 他说……他觉得他很烦。 也是那时，季尚青非常清晰感觉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没用。问题也不在钱上，在他和江望亭最开始就有些错了。 可能是他们相遇方式，也可能他当时的一些言行，导致江望亭对自己没什么好的印象。当然除开这些原因，也可能是他们两个本来性格就不合适。 甚至那些季尚青自认为的和江望亭相处愉快的时间，也只有他那样觉得。在江望亭视角里或许并不快乐。 他各种迁就着他，耐心照顾喝醉的他，给他喂醒酒汤，温柔按揉太阳穴，都只是对他单方面包容而已。 那时季尚青躺在江望亭大腿上睡觉，外面那么吵，可他就是奇迹般睡得很沉，说不出的舒心。如果他当时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可惜没有如果。 自从江望亭把他联系方式拉黑后，季尚青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小号添加，但都被忽略了。 因为害怕被他认出来是自己，甚至还买的别人的账号去加他。就是怕他认出来。另外几个被他忽略了，他也只通过了这一个。 每天就看看江望亭发的动态，几乎是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变得不一样。要知道他以前的朋友圈根本只有一些营业内容或者广告。 关于他个人的信息，非常少。而那段时间…江望亭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分享很温暖的日常生活。 ——今天天气很好，拍一张天边的云朵。 ——遇到一只很可爱很粘人的流浪猫。 ——分享第一次包的小包子。 有时候季尚青能够看到江望亭在下面的回复，能够看出心情非常好，是真的好，不是之前假装营业式的那种。 渐渐的，他也养成了时不时每天看他的生活的习惯，完全是看着他一天一天的愈发阳光。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他就是想看。 看着他朋友圈的动态里偶尔也会出现冯岐的身影，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因为时差的关系，收到江望亭消息的时候，季尚青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几个组员正在和他汇报当月工作进度。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季尚青立刻坐直了身子。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因为那个手机而且那个号里面的好友也只有江望亭一个。 季尚青没点开消息，先有些心不在焉的摆摆手让几个下属先出去，让他们把做的报表先放着，他自己一会儿看。 ——你是谁？ ——…… 季尚青犹犹豫豫了很久，打了很长一段话又全部删除。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江望亭说。他也知道一旦他说是他的话… 江望亭就会毫不犹豫把他删除掉。 桌边是堆成小山的烟头，没这么狼狈过的季尚青只能用最开始的笨法子。对以前的江望亭可能很灵验，但对现在的…他有些不太确定。 他没收。 ——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你就收下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季尚青，你幼稚不幼稚啊。 江望亭知道他是谁了， 但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删了？ 短短的几句话，因为总是打错字，他打了好几遍才全部打对。 ——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次消息回得很快。 ——我哪有那么小气啊。 季尚青心想，你不小气，你不小气你倒是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啊。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回消息， 江望亭那边很直接弹了一个视频过来。 这下季尚青都不用猜，他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肯定不就是江望亭打的，绝对是冯岐。 果然，接通以后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冯岐。 他看上去心情倒是挺好的，背景音乐除了一些电视剧的声音外，还能听到一点点江望亭的声音。 “………” “………” 明明他们好歹也是认识那么多年的兄弟，就这么面面相觑着。过了一会儿旁边凑过来一张脸。 是江望亭。 屏幕对面的少年突然凑屏幕很近很近， “呀…你把头发染回去啦。” 江望亭应该只是在打量他的黑头发，可在他凑近的那一瞬间季尚青的胸口处，依旧还是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直跳，太快了，快到他都有些发疼。 他几乎贪婪的注视江望亭的脸，他和记忆中没多少差距。皮肤依旧是雪一样的白，而眸色又是极纯粹的黑，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其实你现在这个发色还挺适合你的。”对面的少年顿了顿，“当然啊，你以前那样也可以。” “嗯……” 季尚青其实完全没听清楚江望亭在说什么，目光只是下意识看着他的脸而已。真要正儿八经算的话，其实也没多久。但就是觉得很久很久了一样。 很快屏幕又挤进来另一张脸。 冯岐颇为自然的在江望亭颊边亲了一口，不知道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江望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得通红。 “……” 【71】 觉察到那个账号是季尚青后，江望亭立刻就询问了冯岐，后者拿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还没点开就直接肯定了就是季尚青。 “……” 并且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他破天荒的把头发染黑的缘故吧，这次也没弄那些烫染发型，和之前比起来，看起来成熟了那么一点。 穿着板板正正的正装，看视频的背景应该是在办公室的样子，以前都还没看过他工作的样子。印象中每次见到他都那么不着调。 因此…多看了两眼。 第57章 (第四单元完) 【72】 因为之前江望亭多看了季尚青两眼, 等到视频电话挂掉后，冯岐一本正经的说他生气了。 江望亭忍住笑，一点点靠近冯岐，先是在他颊边亲吻了一下, 冯岐不为所动。 江望亭又靠近了一点, 几乎算是窝在他怀里的动作, 凑很近打算在他唇上亲一下，蜻蜓点水的那种。可还没等他撤退，就被冯岐一把按住后脑勺。 江望亭一时给忘了他们并不在楼上的卧房，而是在楼下的客厅, 并且…并不是只有他们在。 正亲得腻腻歪歪，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 江望亭瞬间门坐直身体，意思意思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又是看天花板又是看地板的, 几乎把手忙脚乱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慌张得不行。 一边冯岐倒是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他弯了弯唇角, 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哈。” 江嫣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切好的水果。 好巧不巧的是，一边的电视里也正在播放着男女主深情告白, 雨中浪漫拥吻的画面。这让本来还打算装成认真看电视的江望亭脸更红了。 那天晚上，江望亭如以前一般蜷缩在冯岐怀里睡觉。因为彼此太过于熟悉, 熟悉到半夜睡着江望亭翻了个身从冯岐的怀里滚了出去，而后者几乎闭着眼睛, 完全靠本能的反应，一伸手又把人稳稳捞回了自己怀里。 更加神奇的是，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醒。 【73】 因为最近天气逐渐进入初冬, 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虽然还没落雪，但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就连穿着厚外套都要打个哆嗦。 之前江望亭在大街上戴围巾还会觉得突兀， 但那几天完全就是几乎人人都戴着。 身为南方人的江望亭不怎么扛冻，只要出门就一定要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大半张脸都掩盖在围巾之下，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大概是体质的原因，江望亭即使穿成这样，走在外面还是觉得很冷。再看着一边依旧和前几天一样穿着的冯岐，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冷啊！ 之前他和他走在外面的时候，江望亭还曾经咬牙切齿的把冰凉的手伸进冯岐脖子里，试图冰一冰他。不过冯岐也任由他这样做，并不反抗。 “好了，你上课快迟到了。” 他捏捏他的脸。 看着他们要出门了， 江嫣从里屋跑来叫住即将出门的江望亭。 她和江望亭都是外地人，非常畏寒，不过因为屋里有暖气的关系，她倒是也没像江望亭穿那么厚。一边往他的手上塞了一个滚烫的保温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里面有啥药材，都有啥功效之类的。 “你本来贫血，得多补补。” 江望亭只觉得手心的暖意一直蔓延到胸口。 里面装的不是只有热开水，是前一天晚上熬的什么汤，反正江望亭看她还弄了挺久，提前好几天买了许多药材，说补气血的。 “外头冷得很…你莫感冒了。” 以前一到冬天江望亭就容易生病感冒，现在倒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鼻塞的感觉。 其实也冷不了几步，毕竟江望亭日常待的最多的就是碧水湾和学校教室，而两个地方都有暖气，到了室内以后，热得还要把外面的厚外套脱了。 就算在去学校的路上，车里也是有空调的。 但没人会不喜欢被自己亲人关心的感觉。 “恩恩，知道知道…” 这次照例停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下车前江望亭也习惯性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在江望亭稍微倾身的时，冯岐把脚凑过来的动作几乎完全同步。 “晚上下课我来接你。” “好呀。” 【74】 这样生活得实在是太愉快，一时之间门江望亭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外来者的身份，几乎就要以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本来生活。 江望亭不仅已经慢慢适应学校的节奏不说，还有了几个相处融洽的友人。甚至周末除了在家写作业之外，也会有同龄人约着一起参加社团活动。 有时不想出去的时候就在家待着，他已经完全不用整日整日的为自己的生活费担忧。久违的闲下来的时间门，他除了学习，还可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并且无论他做什么，身边都有人支持他。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江望亭甚至都找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需要的。他的确非常容易满足，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完全和他曾经梦里幻想的生活一模一样。 一直到系统音把他原本的思绪打断， 同时也让江望亭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之前自我休眠的系统醒了，不过江望亭也并不着急，他淡定的垂眸一边写着笔下的作业，一边在内心回应他，时不时抬头从窗外看着玻璃窗前自己的倒影。 ——[你看下那个任务二还是问号吗？] 大概过了一秒多，系统的声音响起。它先是表示那个任务已经不再是问号了。对于这样的现象，那个人工智障似乎还有一些惊奇。 ——[你早就料到了？] 不，他根本就没料到。 至于之前那些胸有成竹的说辞，其实全部都是江望亭都骗那个系统的。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只是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不管心里再怎么没底，语气都不能露怯。 当时的情况就是冯岐心愿任务是一个问号，代表未知。毕竟那时的冯岐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他人为他实现的愿望。 他没有想要的，那么只能给他创造一个。 听上去非常简单，但在当时的江望亭心里觉得很难。他就没抱有多大希望，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动摇冯岐的内心。 最开始也只是想着先接近再说，想着等接触了以后再想别的办法。结果误打误撞还真成了。收到回复时，原本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一瞬…特别是在听到冯岐现在刷新后的任务后，他握着笔的手更加紧了紧。 冯岐现在的愿望是…和他永远在一起。 所以他可以拿这个当借口这样留下来，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钻了漏洞。 耳边是下课铃的时候，中间门夹杂着老师在讲台上收拾教材的声音，明明科任老师都还没出门，教室里已经乱哄哄闹成一团。 外面冷，就算下课了也没谁出去。一些关系好的早就围在一堆商量着寒假的出游计划等等一些杂七杂八的。 江望亭的桌前不像之前一样空荡荡的。 “我寒假大概去海南那边，刚好趁高考之前好好玩一玩，你呢？” “啊？” 见话头抛向自己，江望亭原本下意识回答，“还不知道呢。” 冯岐前两天还问过江望亭寒假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因为考虑到江望亭怕冷的，甚至连给出的备选方案都考虑到了当地气候一定要温暖等等因素。 但江望亭还没确定好，对于他来说他都没去过，所以一时之间门根本不知道选哪个。 彼时的冯岐还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不着急。 他说没有要他马上给出答案，还说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门，有很多很多以后，让他完全不用那么焦虑，他可以慢慢来。 ——他们还有很多吗？ 【75】 在冯岐成为裴家股份持有最多的股东后很快的速度又把那些都转到了江望亭的名下，裴家股份持有最多的大股东直接就成了他。 并且冯岐还带着江望亭去看过。 在去之前，他还粗略和江望亭讲过一个集团的内部构成，由哪些组成一个完整的企业，并且其中支撑其运转的核心又是什么… 虽然有些专业名词江望亭没听懂，但毕竟脑子又不是摆设，结构下前后文和语境，猜测大概的词意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一个讲的认真，一个听的也认真。 从冯岐当时那样认真的态度来说，足以证明之前他说的那些都不是骗江望亭的，他的确有想手把手教他如何处理事务… 冯岐甚至告诉他放宽心，可以当做练练手。 这话如果让其他人听到估计得气死。 裴氏虽然在万盛面前不够看，但正儿八经也算一家比较有知名度的集团，居然被拿来说练练手，就算搞砸了也没事，最重要的是吸取经验。 冯岐的态度无形之中给他许多底气。 去裴氏参加股东大会的那一天，江望亭亲眼看着裴荣脸都气歪了，其他的那些小股东不知道他和裴荣关系不好，大概是看了之前的那些报道。 以为江望亭和裴荣父子两人都关系很好，甚至还有一些脑洞大开的股东还认为大股东是江望亭只是表面上一个幌子而已。 还觉得实际上内部真正的大股东还是裴荣，还觉得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还是挺有手段的，利用这次事件反而把那些散股给收集起来了。 还有些甚至直接当着裴荣的‘宽慰’他， 说这不最后还是没落到外人手里嘛。 坐在最前面的江望亭视野极好，一眼就看到裴荣的脸更气得更黑，看着他被他自己发的那些报道给恶心到，他就心情甚好。 身为持股份最多的股东，江望亭有调动人员的权利，不过他没有一上来就动裴荣的位置，反而是拿走了一份公司这几年在财务方面的报表。 通过报表上的流水就可以清晰看出问题所在，这是冯岐给他说的，不过对于现阶段的江望亭来说，他还看不太出来有什么问题。 从那以后每次饭后，冯岐都会抽时间门和他讲一点。后面他已经看懂那些支出和数字代表什么了。 可以说——成长飞速。 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江望亭的外套搭在座椅上，那会儿已经下课了，江望亭才摸出手机给冯岐那边发去一条消息，冯岐那边很快回复， 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已经下课啦！！！ 【76】 下课的时候冯岐来接他了。 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好，在外面刚好的外套上了车隐隐有些热，他随意脱下搭在一边。冯岐自然的接过给他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江望亭随意往外面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好像和平时回家的路线不太相同。他倒是没怎么怀疑过冯岐对他不利，“我们不是回家吗？” “江江…今天在外面吃可以吗？” 冯岐用商量的语气如此道。 “啊？”江望亭不解道， “你不是说很喜欢我妈做的饭吗？” “…………” 冯岐从小到大的饮食习惯都是清淡为主，很少能够接触那样重油重盐的食物。但毕竟那是江江的妈，并且江江吃的也挺开心，不好说太扫兴的话。 江望亭从他的无声的沉默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碧水湾有专门做饭的阿姨，只是江嫣大概是想照顾，所以时不时就会下厨给他们做饭吃。也可能是因为收了冯岐的“伙食费”， 心意本来是好的，味道的话，真的要评论其实也很不错，只是带一点点地方特色而已。 江望亭这时候认真回想起以前，好像冯岐之前的口味都是偏清淡的，以养生为主。 而江嫣几乎无辣不欢，江望亭是那里出来的人，自然也能吃一点辣。而冯岐又不是他们那儿的人，应该也没去那里待过，吃不习惯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他之前从来没有和江望亭说过， 甚至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喜欢。 只要一想到冯岐不能吃辣，江望亭就莫名其妙的想笑，几乎笑的前仰后合，眼泪花都快笑出来。 看起来一丝不苟，衣服都没有一丝丝褶皱，简直无懈可击。问他什么他都知道，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般，原来还是有不行的。 “你…你…我终于找到一个你不会的了！” 冯岐本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窘迫的， “我当然会有不会的。” 其实江望亭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也不觉得不能吃辣有什么问题。反而在那一刻他才觉得冯岐瞬间门变得真实鲜活。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会有喜恶的人， 而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万能符号。 “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说声咱们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76】 最后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酒楼。 比起之前那家私房菜馆的幽静环境来说，这家就稍微有些嘈杂，并且位置位于繁华都市中心，本就临街边的位置，装潢又极为亮眼，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 冯岐大概是提前预定的，所以一进门便有几个身穿制服的漂亮姐姐提前等着。帮着开门，又走在前面，把他们一路引到专属电梯跟前。 “先生，这边请。” 这样的场景略略熟悉。 江望亭在之前那个世界的时候也曾经在这样类似的酒楼工作过，不同于路边小摊可以随意，这里规矩极多，甚至对长相都有一定要求。 也就是看在工资的份上他做了下来。现在看到这些，还略略有些感慨，在对方帮他开电梯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谢谢。 说出口以后又觉得有点尴尬， 旁边的冯岐牵着他的手心捏了捏。 酒楼电梯有点类似于那种透明的观光梯，里面也有一个面容姣好的服务生帮着他们按电梯。 可以说服务非常到位，一直引着他们到包厢门口后才离开。而另一种颜色制服的服务生适时递上菜单到冯岐手里。 冯岐则把菜单先递给江望亭。而就在他翻看的时候，旁边的服务员顺势推荐几道特色菜，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这一幕也很熟悉啊。 一直等到对方退下以后，江望亭才问冯岐，你知道他为什么推荐那几个道菜吗？ 冯岐愣了，“因为他们主管的要求？” “不，那应该是他自己喜欢吃的。”江望亭憋着笑回答，“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 那天他在冯岐面前太放松了，放松到有些口无遮拦，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对他说什么都可以。才会把那样丢人的事情也和他讲。 “我推荐的，肯定都是我爱吃的。” 这句话如果听不太懂的话，那么换一个说法，为了节约钱，江望亭经常会打包客人吃剩下的菜拿回去当宵夜，因此客人让他推荐菜品的时候，他会倾向于推荐自己喜欢的。 “一般来说，那种过来谈事谈项目的，都不太会真的吃多少东西，一大桌子菜都动不了几口…” 这种事听上去有些有些匪夷所思，甚至非常丢脸，但那时候的他…的确就做过这种事。毕竟那会儿的自己是真的没钱，仿佛陷入一个恶性循环，在窘迫的经济面前，什么面子早就没了。 讲话的当事人江望亭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还笑嘻嘻的说着其中有次打包还被回来拿东西的客人撞见的糗事，他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 反而是听的冯岐眉头越皱越紧， 唇角抿成直直一条线。 江望亭可以理解，毕竟以他那样的家境，从小到大也根本接触不到这种生活，所以也无法理解自己曾经的这种行为吧。 想了想自己不久之前才笑话过冯岐， 于是江望亭无比真诚道。 “没事啊，你也可以笑话我哈哈哈哈。” 而冯岐的回答是起身，离开他原本的座椅，两步到了江望亭面前，将他揽入怀里，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声音却很小。 “别哭。” 这时候江望亭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上一片冰凉，湿漉漉的。 当然会有自尊心的，当然会觉得难堪的，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允许有这些东西罢了。 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好像在这时候那些伤口的疼痛才开始对他进行反扑。 至于他为什么要在那时候说自己丢人的事，就好像把自己的伤口敞开给别人看以寻求安慰一下。所幸他也的确寻求到了。 江望亭环住他的腰，把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 “你看，我就是这么不好的一个人…” 之前所有带着笑意的自我调侃，以及突然的自我剖析，其实都是为了给一句话进行铺垫。 “你之前说你喜欢我，还作数吗？” 他仰着脑袋巴巴看着冯岐。 “嗯，作数。” 冯岐抬手用指腹轻柔的擦拭掉他脸上的湿润。 “永远都是作数的。” 那天上菜后，江望亭来这里这么久后第一次暴饮暴食，而这些带来的后果就是他吃撑了。 原本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肚子被撑得稍微凸出了一点点，虽然也不是特别明显，如果不特别去用手摸的话，也根本看不太出来。 偏偏冯岐还就摸了，不轻不重的为他按揉。 “我又不跟你抢，还难受吗？” 包厢里他们坐得特别近，江望亭把头靠在冯岐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睛，继续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的胃很暖很舒适， 同样精神也被冯岐的爱意浸泡得极为惬意。 [78] 吃完晚饭后，两人又在外面散了会儿步。 因为天气太冷，街道上都没几个人，就算有也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只有他们两个慢慢悠悠的走着，江望亭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上不怎么明亮的星星。 冯岐和他手牵着手，前者干燥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江望亭的手心。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沉默着享受两个人独处的时间门。 他们很少在外面牵手，而两个同性之间门这样亲昵，多多少少引起一些路人侧目。 而发现自己被看着以后，江望亭居然也没有任何想要抽回的念头，而同样的冯岐也没有放开他。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冯岐。”江望亭突然叫他全名，表情严肃，“你不要骗我…” 之前一直都是他为了钱去哄其他人的感情，他为了钱如何的算计其他人，而他自己则一直置身事外的看着。甚至到这个世界后也只是想着能多过一天就多赚一天的心态。 踏入这个名为冯岐的坑前， 他需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我现在认真了，所以你不可以突然说你之前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也不可以突然翻脸耍我…你说过的话必须完全都做到。” 冯岐清晰看到说那些‘狠话’的江望亭其实浑身在轻微的颤抖，他就像一个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固执的盯着他。 一双本就漆黑的眼眸亮得吓人。 “你现在说喜欢我！你快说你很喜欢我！” 冯岐轻轻叹了口气，把似乎都还没发觉自己在颤抖的小兔子抱进怀里。等到他身上颤抖完全消失后，认认真真捧着他的脸，和他额头抵着额头。 “我爱你。” “绝对不骗你。” 【四单元完】 第58章 第 第一章 【1】 陈知意在一座幽深的古堡里醒来。 更准确的说是于一张巨大床上醒来,醒来后他依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了约十多分钟。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宛如一具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 周围非常安静，甚至安静到有些吓人的程度,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进去了某种真空地带。 很快那个机械音的出现否认了他的想法, “哦,我没什么事，刚才只是在发呆而已。”陈知意缓慢眨了一下眼，似乎是在感叹，“原来之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我还以为做梦呢。” ——[……] 几天之前，他的作品即将获奖的前夕,陈知意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听到有个声音告诉他,说他已经死了。然后它可以救活自己。 前提是得到另一个小世界做什么来着。在那个梦里,陈知意还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在大街上淋雨,陈知意上去给他撑了一把伞，半蹲着陪那个小屁孩说话,听他说他爸爸妈妈总是吵架。 陈知意小时候父母也总吵架，对这种特别感同身受，于是耐心宽慰他来着,摸了摸口袋去便利店给他买一根一块钱的小布丁。 陈知意一直都觉得那只是一个梦, 直到醒来后他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之前那个小屁孩是男主？] ——[是的。] ——[所以我是真的死了？] ——[是的。] 知道了。 陈知意起身打量起周围环境，无论是梳妆台上的天使像，还是墙壁地毯上随处可见的繁复花纹，以及头顶的水晶吊灯，都可以看出这家主人的装修品味是很标准的暴发户风格。 也就是欧式宫廷风，但又不完全的欧,在北欧风之中又带一点点巴洛克，但又没掌握到巴洛克的精髓，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法式的影子，总之就是一锅大杂烩。 陈知意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房子是我的吗？” ——[目前是的。] ——“那我要重新装修。” ——[……] 那个自称系统的机器人大概也没想到陈知意居然会这样，在一阵卡顿的电流音后，它仿佛重启了一遍，开始自顾自的开始介绍起这个世界的背景故事，以及他这个角色的人物性格和设定。 ——【你的丈夫上月初刚刚去世。】 ——【你并不是你丈夫的原配。】 ——【五年前，你遇到你现在的亡夫。因为看着他没几年好活的，你蓄意接近他，并且成功登堂入室。在五年时间里你非常用心的照顾他，就是想等他死后得到全部遗产。】 ——【而你的亡夫也很感激他照顾他，并且曾经答应你，死后会把遗产给你。你美滋滋等待他的死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他还是没死，于是你……】 ——【最后你的亡夫终于死了。】 ——【但最后你的计划却落空了，因为在你的亡夫死以后，你才发现他很早立下遗嘱，把全部资产都留给了和早逝前妻的儿子，包括这栋房子。】 ——“哦，我大概明白了，所以是我害死的那个…嗯…亡夫？”说到亡夫两个字的时候，陈知意顿了顿，“这是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故事吗？” 他就像自言自语一般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往下，墙壁边挂着几幅精美的油画，陈知意特意看了看，可恶，居然是真的。 配合着这个环境挂在那里，像假的一样… 【2】 陈知意在刚醒来时躺着的十多分钟，就已经完整的把自己的设定以及剧情都看完，大部分内容就像那个系统说的那样，但也有一点遗漏。 比如自己这个亡夫也池万立不是什么好人，他本来就是一个靠着时代风口起来的暴发户，隐瞒自身的性取向和前妻结婚，在对方生下儿子后又开始对其冷暴力。 前妻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尽力修复两人的关系，可依旧于事无补。等到后面有次她无意中撞见池万立和一个男子亲热，瞬间明白了一切。 最后毅然决然带着儿子和他分居两地。 池万立当然不止找过陈知意一个，甚至在陈知意之前，他还找过许多许多漂亮的年轻男孩，通宵达旦的彻夜狂欢，荒唐至极。 也不是没有报应的，池万立年轻时各种放纵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明明才五十出头，可身体状况却连一些六七十的都不如。 特别是在遇到陈知意的时候，池万立表现得非常喜欢他，可那时他年纪已经不小，那档子事不太行后，性格变得更加暴戾，莫名还有了施虐癖。 所以在陈知意醒来后的第一种感知是疼痛。 铺天盖地的痛从脖颈，从腰腹，直冲天灵盖。身上几乎都是火辣辣的疼。也是这种疼让他醒来后没有动弹，而是躺着先慢慢习惯了一下这种疼痛。 红色的痕迹像被用鞭子之类的抽过， 而圆圆的疤痕大概是被烟烫伤… 难怪陈知意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虽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价格足够诱人，也的确能够使一些人前赴后继的冲。故而池万立身边漂亮的男孩并不缺， 可但最后他们一个个都受不了池万立的脾气，愤愤离开，只有陈知意忍受了下来。 像系统旁白里说的那样，在那五年的时间里，陈知意真的非常用心的照顾池万立，像个逆来顺受的精美玩偶，忍受他一次次的家暴。 最后陈知意他没有直接动手。 他只是粗心大意，他只是忘记买药，他只是在池万立呼救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洗浴间里吹头发，只是吹风机的声音盖住了他对方的声音。 他只是没听到，他可没有杀人。 以上就是他对警方的全部说辞，虽然陈知意的确有一定的嫌疑，但死者又的确是死于哮喘病复发，加之身上本来就有各种其他并发症。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杀， 最后定义为——意外。 葬礼上，一身黑衣的陈知意默默垂下头，只要一想到自己丈夫就要死了，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只能用手捂着嘴，掩盖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激动得眼眶通红，几乎就要喜极而泣。 可他还没高兴几天，在他美滋滋打算拿着之前池万立给他立的字据去银行领钱，却被告知丈夫早就已经立下遗嘱，受益人都是他的儿子。 陈知意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沉思整整一个月后，在天光微亮之际继子打去电话，哑着嗓子通知他回来办继承手续。 【3】 以陈知意的角度看，毫无疑问是非常憋屈的，本来就是为了遗产才忍着恶心照顾一个糟老头子整整五年，最后却啥也没得到，白陪了他这么多年。 想想都恶心死了，所以他也不是真那么好心，专程把池泽叫回来继承遗产，之所以叫他回来也不过是另有所图。 陈知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别墅的那些佣人还没离开之前，整天制造一些奇奇怪怪的响动，又或者突然惊恐大叫说看到了池万立之类的话。 让别墅其他的家佣都坚定不移的认为那个古堡闹鬼，一个个承受不住那些异动而选择辞职离开，陈知意过来的时候，最后一个家佣在前一天刚离开。 而一个星期后，男主就快要出现了。 陈知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在男主来到古堡以后，不停的制造各种各样意外。 他的目的是让男主池泽“意外死亡”，后面稍微花点心思，证明自己的那份才是最后遗嘱，那么遗产就全部都是他的。 陈知意略微有点感慨，也不知道当时那个在雨中淋雨的小孩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应该长高了吧？脸呢，会是什么样？ 那一个星期过得实在有些艰难。 因为没人和陈知意说话，并且出于某种原因，在那个男主池泽没来之前，陈知意甚至都没办法从大门出去。能够活动的范围也是古堡之内。 虽然这座古堡是真的很大，光占地面积就有两万个多平方，内部有大大小小一百多间房。陈知意就是每天什么事不做，光是闲逛也不一定逛得完。 可他不喜欢这座古堡混杂的风格， 也没有想闲逛的打算。 于是在等待池泽的一个星期里，陈知意每天只做一件事，给原本就布满陷阱的房子又多添了几处容易吓人的装置和机关。 陈知意等啊等啊等啊，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一天，他被一阵叮咚声吵醒。 【4】 而同一时间，在古堡的正大门前。 几个年岁不大的男男女女正一脸好奇的打量这座似乎年代久远的欧式城堡。其中一个黄毛勾着另外一个黑发的肩膀，不轻不重的锤了下他的胸口。 “好哇！没想到你小子还是隐藏的富二代呢！一朝发达可别忘了带带兄弟啊！我刚才在网上搜了，这栋的市值逼近…这个数呢。” 他用手势比了一个数字十。 其实准确的说，市值并不到十位数，应该接近八亿左右。除了这里，他父亲还有其他不动产，具体多少，他不太清楚，反正还挺多的。 不过即使这样，池泽的脸上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他看着面前的宏伟大门，目光陷入沉思。 还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到底是十五岁还是十四岁？现在五年过去了，它还是这个样子，仿佛一点没变。 而…那个人…会有什么改变吗？ 越接近这个地方，池泽越能感觉自己莫名的焦虑，他明明可以找个代理律师代替他过来办理手续。可在接到电话时，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他甚至哄骗母亲说和同学一起参加夏令营。 和他关系稍微好一点的社团成员之前从没听池泽还有和什么有钱的老爸，突然听到就是要回去继承遗产，那肯定不能错过这个热闹， 反正都放暑假了，大家也都没什么事， 几个小屁孩就这么一路颠簸来到了目的地。 池泽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听到他们非要跟着来的时候，心里居然…还松了一口气。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单独见那个人，就会莫名紧张，十四岁那年看到的景象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太阳穴的那处伤口也会跟着开始隐隐作痛。 总之…他并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可又的确想见见他… 大概过了接近五六分钟的样子，池泽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青年。 青年没穿鞋子赤着脚，因为跑得太快，一边说话，一边胸口急促起伏，“抱歉，等着急了吧…” 音色极清润，落在众人耳里酥酥麻麻的。 包括池泽在内的三男两女都瞬间愣住了。 那位青年五官的确非常精致漂亮，可这并不是他们几人看呆的理由，之所以表情凝住是因为他的穿着… “……这就是你那个后…后妈啊…” “………” 【5】 陈知意一眼就看到了男主池泽。 池泽是几个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也就只有他臭着一张脸，特别是在看到陈知意以后，脸上的表情更加臭了，活像谁欠他几百万一样。 还没以前可爱一点。不过陈知意来的急，再加上前面几天古堡里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也习惯了，也就忘记换衣服。。 他死去的那个老公喜欢看他穿女款衣服， 故而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女款睡衣。 准确说，是一件红色丝绸材质的吊带长裙。 裙子布料的质感极好，胸口处还一圈蕾丝边的设计，白白的胸脯露出来大半。凹凸有致的锁骨线条极美，搭配上中长发，更加有种混淆性别的美。 而那个漂亮青年一副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着装不妥，白皙的面颊染上几分红晕，眼神躲闪，有些羞赫，抱着自己的胳膊，嗫嚅着解释他是忘记了。 池泽的目光先是落到陈知意雪白的胸膛，又落到他同样白得晃眼的赤脚上，上面已然沾了不少尘土，不过依旧不能掩盖它的白皙。 再一看他那个表情…心里那股无名火更大了，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池泽一边烦躁的脱下身上的外套直接甩到陈知意身上，语气冷嘲热讽道。“怎么？这老头子才走了多久啊，你这就耐不住寂寞出来卖弄风骚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似乎想说什么，被另外一个长发女生轻轻扯了扯。女生天生就敏锐的直觉让她感觉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几人中只有和池泽关系好点的侯文杰没忍住推了推他，小声劝道。“没，没必要啊。” 侯文杰心里也有点诧异，按照他以前认识的池泽，平时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这么不好啊。而且虽然一开始他也有点惊讶，但正儿八经的说，这样的穿着其实并不算露骨。 大街上穿小吊带抹胸都不是更多？就只是一条吊带裙而已，不怎么漏，很正常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池泽反应那么大。 果然还是讨厌他这个“后小妈”吧。 而被那样讽刺的陈知意并没有反驳。 他适时的垂眸，面色苍白，泫然欲泣。似乎是被池泽的话伤到，但依旧保持着主人家应有的体面，便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池泽只要一想到那个老头子都死了，陈知意居然还这么巴巴守在这里，还穿着那些老头子买给他的衣服。池泽就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 人都走了还这么守着，真是真爱？ 池泽在心里嗤笑一声，莫名更不爽了。 【6】 陈知意也快速打量了几人，确定了那两男两女就是剧情里那几个男主的同学。 戴眼镜斯斯文文的那个应该池泽的学长，而炸呼呼的黄毛应该是池泽的死党。至于另外两个女生…嗯，长头发穿着洁白的裙子，气质极好的好像是他们那个学校的…女神？还有一个短发的娃娃脸女生也是非常可爱，好像是小学妹。 他们几个人的感情纠葛也是挺有趣的，陈知意记得在剧情里。几人发现那个古堡里“闹鬼”后，中间有谁还想利用“闹鬼”来杀人。 唯一一个可以通过进去古堡的门，就是他们刚刚到的那扇门，进去以后就是一个花园，穿过花园抵达进屋的正门。 至此完全进去大厅，中间穹顶有六十英尺，非常华丽，四周环绕着艺术长廊，而长廊的墙壁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艺术品。 几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明显被震惊到了。 稍微懂一点的应该都能看出墙上那些挂着的是真品。哪怕就是看不懂那些东西的价值，也能看懂那些奢侈和华丽的装潢并不便宜。 而陈知意引着几位客人到了会客区域后，又转身开始准备招待客人的茶水，完全靠着肌肉记忆完成完全的整个泡茶流程。 毕竟是第一次来，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样精美的摆件上。只有池泽的目光却看在陈知意慢吞吞的走路动作上。 脚下应该是之前赤脚走路的时候磨破了一点皮，哪怕进屋后换了拖鞋也还是有些不适。陈知意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不过仔细想想他本来也不老，今年也才二十八岁而已。 陈知意当然有感知到他的那个便宜继子正在盯着他看，不过他全然当没看到，依旧非常有礼貌的给在几位小客人倒他泡好的红茶。 并且轻言细语解释，说对接的工作人员需要第三天下午才能到，所以需要他们几个需要在这个古堡待个两天的样子。 其他同学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来玩的，只是不知道陈知意那个继子又怎么看不惯他，他紧紧皱着眉。 “这种事也要你来做？？家佣呢？” 陈知意抿了抿唇，“都走了。” 那可不都走了嘛。先不说自从池万立死以后，古堡一到晚上就发生各种怪事，他们认为这里“不干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没钱。 池万立还在的时候，陈知意用的是对方的卡，是那种每个月开指定的额度，然后每月都要他亲自确认，现在他死了以后，他当然就没有钱啦。 池泽指了指楼上，语气强势到不行。 “上去，换衣服。” 从池泽旁边几个同学的脸色和表情看，大多反应还是诧异居多的，说明池泽平时应该不是这样的。陈知意垂下眼睫，并未反驳，依言便上了楼。 表情神态都表现得极为逆来顺受，特别是毫无血色的脸，搭配上微红的眼眶，面上硬挤出来的笑，在场的人都略略有些皱眉。 其他人不知道池泽在气什么， 池泽也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陈知意在倒茶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吗？ 他那件领口本身就有点松松垮垮的的裙子在他弯腰的时候，几乎完全走光了，他甚至看到了… 池泽看一眼慌忙移开视线。 ——妈的，这人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他是妖精变的吗？ 【7】 并不是妖精变的陈知意正在楼上换衣服， 镜子里的他表情非常平静。 毕竟晚上要住下来，陈知意带着几位客人挑选房间，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就到了二楼。 二楼有一条长长的环形廊道，廊道上扶手上是华丽的金色镶边，连墙壁一排排壁灯下都是金灿灿的，陈知意愿把这种称之为暴发户审美。 “房间都是刚打扫不久的…” 其实从他们抵达古堡后，后面的事情都不需要陈知意做什么引导。在原剧情里陈知意心怀鬼胎，可另外池泽那几个同学也不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在听到陈知意无意间说出家佣离开是因为觉得古堡里闹鬼，不干净以后。 长头发的女生都表现得有点害怕，旁边那个斯斯文文的学长特意出声安慰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别自己吓自己了。” 这话刚说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客房门突然毫无预兆的砰一声吱呀一声开了。 “可能是…风吹的吧。” 那个黄毛男生一点没放在心上。 那个娃娃脸的女生倒是一点都不怕，她还非常感兴趣的问了陈知意很多问题，包括他有没有看到过什么鬼，或者古堡里还有什么灵异现象等等。 不仅一点都不怕， 还兴奋提议一会儿要不要试试玩笔仙。 “哎呀，之前我就说玩的…多刺激啊。” 陈知意知道今晚会死一个人。 目光正观察着几个挑选房间的同学，不经意和一道无比灼热的视线对上。 是池泽。 他对房间一点都不感兴趣，只看着他。：，， 第59章 第 第二章 【8】 陈知意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npc和他们几个人介绍古堡的结构,并时不时耐心解答他们的疑问。 古堡占地面积虽然很广，但要正儿八经的算起来，真正有在使用的房间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处于闲置状态。 毕竟当初这里本就是一处极为知名的景区来着,想打造那种梦幻城堡，却因为管理者的经营不善，从而被挂出来拍卖。 后被池万立砸钱买下后魔改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的，逛逛还是能看的。 池泽他们那天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逛是逛不了多少地方的，或者那天也只是粗略和他们说了一个大概。 包括一楼有阳光温房,室内室外餐厅在内,一个超大的泳池等等,而二楼大多是客房，也有许多收藏室，地下还有一个酒窖收藏着许多全国各地的红酒… 那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感觉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在陈知意讲古堡大概结构的时候,只有他一直都有一脸认真的听着。 另外几个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记得这里以前好像是什么景区。” “嗯…是的。” 挑选好各自的房间下楼的时候，那个娃娃脸的女生又一次提出等会儿想玩笔仙，她好像叫曲诺来着。她看起来对这个所谓的招灵游戏非常感兴趣。 其他几个一开始是不怎么肯的，于是曲诺便放软声音撒娇,她先是搂着那个长发女生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拖长嗓子说她之前一直都很想玩。 长发女生叫辛月语，陈知意记得在剧情里她好像还是他们系的系花呢。辛月语和曲诺的关系还不错,能够看出她性格软和，被这样央求着，也就半推半就同意了。 “哇！！我太爱你了,月月。” 曲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而辛月语同意以后，旁边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也跟着同意了。陈知意记得剧情里他们两个好像是情侣，不过是地下的那种，其他人并不知道。 那个咋咋呼呼的黄毛跟着起哄说他以前也没玩过，兴致勃勃的推搡着唯一没有表态的池泽。“池泽，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池泽把望向前面人的视线， “你们玩，我没兴趣。” “嘁…” 走在前面的陈知意从一开始就感觉有谁在偷看他。并且他能确定不是池泽，毕竟池泽那样炽热视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偷看，应该会明目张胆的看。 另外那道目光明显要更加隐晦一点，也很机敏，每次等陈知意转头去看的时候又总是看不到。 哪怕陈知意对于接下来的所有剧情都了如指掌，但剧情里也没有说有谁偷看他这种小细节。于是他只得按下心里的好奇。 非常贤惠的去给他们准备晚上的餐食。 【9】 在他厨房清洗食材的时候，外面不远处的几个大学生正在客厅玩那个招灵游戏。就算陈知意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个游戏中途会发生什么。 笔仙，虽然名为仙，实则为鬼。请笔仙这种游戏说白了就是招魂。也只有喜欢刺激的年轻人才会玩这种游戏。 与其说他们几个人玩这个危险的游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倒不如说他们中的某些人希望借助这个游戏来做些什么事。 陈知意一直有在留意外面的动静， 他正在等待他们的笔落下来。 在这个游戏里的规则里，在送走笔仙之前，手中的笔是不可以落下的，并且中途也不能被打断，否则轻则倒霉，重则丧命。 陈知意就这样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处理着手下的食材，甚至很多动作都不需要他思考，完全靠着肌肉记忆就可以完成。 重复的动作许多次才能形成这样的反射，这说明陈知意的确很用心照顾这池万立，而之所以尽心都是因为对方给他的那张相当于遗嘱的字据。 上面承诺在他死以后， 财产起码百分之七十是给他的。 谁成想那个老东西无比精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钱给陈知意这个外人，哪怕他和他儿子关系不好，可他还是觉得钱财应该给亲儿子。 但他又想留陈知意在身边 于是想了这么一个…缺德的招儿。 ——[啧，真的好惨啊。] 陈知意一边心里感慨着，一边估算着外面的笔到底什么时候落下。过了几息，他没等到笔落，反而厨房门口倒是有了动静。 没玩笔仙游戏的池泽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 陈知意似乎对池泽之前对他的凶恶的态度毫无芥蒂似的，甚至还温声的还问他是不是饿了，说晚餐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好，说着打算先给他洗一个水果，让他先垫垫。 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俨然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模样，而这幅样子反而戳中了池泽的火气。 他就特烦他用这种态度对自己。 “你在干嘛呢，老头子都死了，这么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啊！陈知意，你还以为我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小孩啊？我他妈不会被你骗了，你就是个……” 看口音他大概想骂他是个婊子， 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果然，这狗东西一开口准没什么好话。 【10】 陈知意还以为池泽过来就是为了挖苦自己一顿呢，一直到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能够看出是一支管状的药膏。 他名义上的继子就这么臭着脸在陈知意面前蹲下身，抬手就要去碰陈知意的脚。 因为实在没准备，陈知意下意识挣扎了下。池泽更生气了，捏着陈知意的脚踝硬是不让他动。 陈知意的脚背脚底的确有许多破皮的伤痕，池泽看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动什么动？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都多大了啊？连走路都不知道穿鞋吗？啊？脚受了伤也不知道上药，你是猪吗？” “……” 和嘴上非常难听的话截然不同的是池泽手下给陈知意上药时的动作，他先把乳白色药膏在自己的指腹用手温融开，才又小心的涂抹在他的伤处。 他就这么半蹲着，将陈知意的脚托在手心，小心翼翼的给他抹药，就像生怕弄伤他一样。 青年的脚踝极为纤细，脚型瘦长而匀称，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似的，好看的人连脚都是好看的。 陈知意看着男主明明已经上完了药，手却依旧捏住他的脚踝，大约过了几秒钟，毫无预兆的，他突然垂下脑袋在陈知意的脚背吻了一下。 温热的触觉非常清晰。 “？？？？？？” 假如那时候外面有那个池泽的同学从门口经过，估计都会被那幅画面震惊到。 就连池泽自己做出那样的动作以后也有些不可置信，他瞬间僵硬住身子。而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陈知意赶紧抽回自己的脚。 “你！你！我是你长辈！” 【11】 池泽看着那个男人低垂眼睫的模样，对方仿佛是被他的话给吓到，根本不和他对视，只想逃离他。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他吗？ 其实池泽第一次遇见陈知意的时候，并不是在家里，并不是被池万立介绍，而是在外面。 那时的池泽不过刚上初中的年纪，正是青春懵懂期，又因为家庭氛围压抑，性格沉默，身边又没什么朋友。 他在那样的情况下遇到一个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买雪糕的漂亮哥哥，池泽对他毫无设防，完完全全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和他说。 真讽刺啊，小时候的他找了那个漂亮哥哥许久，可再次见到他，他却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 穿着一身红色旗袍亲昵的坐在另外一个老男人怀里，而男人那双手正顺着旗袍的开叉抚摸着。 池万立早些年吃过些苦，那手不能说好看吧，简直就是粗糙，和陈知意雪白的皮肤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明明在那之前池泽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爹搂着些纤细柔弱的少年，之前的每一次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那一次他心里说不出的糟心。 本来也就叛逆期，立马摔门而出。 池泽的母亲非常讨厌他爹，经常在背后骂他，她不仅恶心池万立也恶心池万立身边的那些男人。之前池泽还能跟着附和上几句。 可那天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原来他叫陈知意，以及第一次见面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他递过来的那把伞。那天是个阴霾天空，可那个哥哥的皮肤白得透亮，身上的气味干净清爽… 可那些画面又瞬间替换成身穿大红旗袍的他依靠在一个恶心老男人怀里，幽幽望向自己的时候一脸陌生，他…不认识自己了。 往后他一直都有关注池万立那边的动静，那个老头子也真是长命，五年才死去，而陈知意居然也在他身边待了五年… 五年后再见。那双黑白分明眼眸一如多年前，分毫未改。他有什么资格说他是自己的长辈？？ 【12】 他不说那句长辈还好，听到他这么说以后，池泽原还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觉不自在，瞬间顾不得了。他站起身，凭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陈知意。 “你和池万立结婚了？你就在我面前充长辈，你又算是我哪门子长辈？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长辈吗？” 他每说一句就愈发逼近陈知意一步。 “你自己说过的话，也一抹脸就可以翻脸不认账吗？陈知意，你当时故意接近我的吧？嗯？” 也不知道池泽这几年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才能长得这样迅速。他记得他好像今年也才十九岁吧，都快直逼一米九了。 原本其实不算矮的陈知意在池泽面前也莫名显得娇小了几分，陈知意就这么被他逼着往后退，退了两步就已经抵着料理台没办法再退。 池泽用了几分力气去捏住他的下巴， 迫使他抬着下巴看向自己。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适，并且池泽的力气还有点大，导致陈知意那常年不见阳光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出现微红的指印。 面对一句一句咄咄逼人的池泽，陈知意费力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池泽的手劲太大。他自己是不怎么怕疼，可这具身体对于疼痛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眼眶几乎顷刻间湿润。 池泽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神后，虽然嘴上讽刺他又装可怜，可语气和手上的力道确实松动了不止一分两分。 他没了之前质问的语气， “你现在还在这里是图什么……”这话问出口以后，池泽捕捉到陈知意眼里一闪而过的委屈，他顿了顿，“老头子不会什么都没给你留吧？” 不应该啊，池万立明明表现得那么喜欢他。 下一秒…陈知意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池泽明白了，他那个亲爹的确吝啬。看到陈知意那一副憋屈的样子，他莫名也跟着有点心疼他，觉得他好惨，辛辛苦苦到头来一场空。 他想到这里就突然笑出声， “你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吗？之前为了钱可以跟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现在遗产给我，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你看我怎么样？我比他年轻吧？” 池泽的拇指指腹极为暧昧摩擦着陈知意的唇，同时膝盖抵在陈知意的大腿间，极具暗示性的磨蹭了两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小妈？” 他终于肯叫他了，可却是在这个时候。 【13】 池泽越凑越近，几乎就快吻上他的唇。 而就在他即将吻上的下一秒，陈知意听到门口那边传来了动静，连忙推开池泽。 刚推开的十多秒后，厨房的门被推开了。 陈知意闻声望去，是那个娃娃脸女生。虽然陈知意已经推开了池泽，并且那时候两个人并没有多暧昧的举动，顶多靠得近了些。 可女生对于气氛是很敏感的， 她一脸尴尬得想要关门。 “……抱歉…抱歉…” 陈知意几乎涨红了脸，而池泽到底也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手脚并不怎么自然的离开了厨房。 看着曲诺，陈知意想起来他们那个笔仙游戏已经…结束了？？都怪池泽莫名其妙的打岔，他都忘记听着那边动静了。 “…………” 陈泽离开以后，厨房剩下陈知意和那个不知为什么还没有离开的曲诺。小姑娘那会儿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她笑眯眯的说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你们几个同学自己玩吧…” 陈知意假意拒绝了一下，毕竟…他看着旁边说要来帮忙，但实际并没有来帮他，只是在旁边看着的小姑娘。 演技已经到位了，但目的性还是太强了。 陈知意按照剧情里那样开始在一边的柜台找东西，余光处看着那小姑娘先是打量自己有没有看她那边，手下迅速往灶台上的汤锅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甚至一直等到她把那个不知名药物搅拌均匀以后才转身。“我来就行，你本来就是客人…” 这会儿曲诺也不再推辞了。不过在她即将出去以后，突然开口道，“……那个…” 她大概是纠结不知道怎么称呼陈知意，应该是把陈知意当成了跨性别者，最后干脆省略掉了称呼，指了指脖子。“你这里的妆化了。” 和根本不懂彩妆的池泽比起来，曲诺一看就可以看出陈知意脖颈以及手臂上涂抹的遮瑕粉底液，大概是在掩盖什么。 “……啊，谢谢。” 【14】 直到吃完晚餐，一切都还好好的。 餐桌上，陈知意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 他终于找到那个一直偷看他的人是谁了，非常有趣，陈知意和那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下的脚伸过去不轻不重的蹭着对方的小腿。 不多时对方也回蹭了过来。 再看桌面，那人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池泽坐在陈知意的旁边，从之前厨房出来以后就变得格外沉默，看他也没吃多少，主动给他盛了一碗汤。哪怕手上做着这样关心的举动，可他嘴里依旧没什么好话… 冷笑一声讽刺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随着老头子走了。 陈知意已经对他这种话完全免疫了。 他之前有让系统帮忙查一下男主好感度，几乎快满值了，可他表现得就像好感度为负数一般。 他沉默寡言得像个隐形人，安安静静听着桌上几个年轻人聊天，他们正聊着之前笔仙游戏里问到的结果，无非就是一些情情爱爱的。 其中那个娃娃脸的曲诺一直非常殷切的给大家盛汤，她特别爱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还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说话声音又甜甜的… 陈知意抿了一口加料的汤，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己的厨艺，我这排骨汤炖得真好。 似乎没人知道桌下的暗潮汹涌。 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他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时，头顶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不过没黑多久，不到一分钟，水晶吊灯又重新亮了起来，有些接触不良似的闪了两下。 “还是早点休息吧，白天爬那些山也累了…” 忘了说，这栋古堡是修建在半山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下午才到的关系，出发的时候是中午，路上就用了三个小时。 几个人互相道晚安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15】 可那次停电就好像是什么开启的预兆一般，房间里的温度隐隐约约比之前低了一些。 陈知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回房间后闭着眼睛在心里倒计时。果然在午夜十二点整，突然听到一声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非常清晰， 可却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在接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先是其中一个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就是一声声无比惊恐的尖叫声。 然后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陈知意慢吞吞的打算起床去看看那个倒霉蛋，刚起身摸到床头的灯，还没把开关按下去他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是池泽。 他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 不过也没什么差别。 毕竟陈知意并不和他们一起睡二楼，他依旧还是按照池万立还没死之前的习惯，睡在三楼主卧旁边的小卧室里。 而池泽则睡在他正下方的房间里，这地方又没有电梯，所以他要上楼还得多跑一圈到左侧的旋转楼梯，而从听到声音到他推开门不到一分钟… 池泽跑得够快啊。 “………” “啪”一声，头顶的灯被打开。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等再睁眼，看到的就是池泽满脸的不可置信，顺着他的目光，陈知意也看向了自己的手臂。 哦，他把这茬给忘了。 睡觉之前，陈知意卸掉了身上那些用来遮挡伤疤的遮瑕膏，加之本来就睡觉穿着一件睡衣，身上那些疤痕自然在他面前显露无疑。 此时外面乱糟糟的一团，陈知意知道是谁死了，并且死相相当惨烈，其中混杂的那些尖叫声他也知道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不仅今天如此，在天蒙蒙亮以后，他们会发现哪怕他们想要出去，但已经没办法离开，永远只会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永远会回到原点，就仿佛陷入某种鬼打墙的幻境里。 除此之外，古堡开始频繁发生各种灵异现象。 比如洗手池的水突然变成血红色？ 又比如房间的凭空关闭又凭空开启？ 或者镜子里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又或者说半夜外面的脚步声？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古堡将会非常热闹，可那些“热闹”都和现在的陈知意无关。 池泽看到他脖颈上像被用力掐过的淤青，还有手臂上被烫伤的红痕…这一次，他难得没有出言讽刺陈知意，反而沉默了很久。 “……………他弄的？” 那三个字就像从池泽的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 池泽身影一点点将陈知意笼罩，能够看出他应该是想伸手去触摸陈知意身上那些伤，几次伸手，又缩回，比之前在厨房那会儿动作还要轻柔。 陈知意明显感觉他颤抖的手， 他在抖，就好像那些伤是在他身上一样。 楼下的血腥味很重，重到陈知意都能闻到那股腥味。不仅如此，他看着自己的房门也开始悠悠然的自行关上了。明明没有风，也没有谁在那里。 房间门关闭以后， 整个空间只剩下陈知意和池泽， “怎么？看到我这样，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陈知意学着池泽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反问。：，， 第60章 第 第三章 【16】 其实那话说出口后,陈知意稍稍有点懊恼。 毕竟像逞这种口舌之快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把戏，不仅不合他自己的性格，也更加不符合他现在这个角色的人设。 不过池泽好像没注意他的阴阳怪气一样。 “………”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股凝重的不知名情绪在空气中蔓延。陈知意不喜欢这种气氛， 池泽背着光的脸色有点难看，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嵌入皮肉的疼痛无比清晰。 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张了张嘴,几次开口又几次闭上，最后也只是憋出来一句。 “……很疼吗？” 心脏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敲击。 这五年里，池泽都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关注陈知意的消息。在他的心里，那人应该过得十分快活。毕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觉得他过得应该很好才对。 可今天一看他的过得居然……并不好。 可这个发现也并没有让池泽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喜悦,又或者说什么报复得逞的快感，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痛，呼吸困难。 那种没地方发泄的愤怒才是最憋屈的，更加让他难过的的是陈知意的表情，那么的淡定，他自己完全没把那些伤放在心上。 “这……些年…你…” 他想问什么，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这不是等同于在扯他的伤疤吗？之前总是说话带刺的池泽，突然间变得笨嘴拙舌。 “不是，我的意思是……” 陈知意却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轻轻的摇头,目光柔和得如月光,瞬间让他想起初遇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如一阵清风拂过。 这几年他一直不去打听有关陈知意的消息，甚至想麻痹自己这世上没这个人,可真的成功了吗？ 【17】 池泽接到陈知意电话那天大约是早晨五点多，其实那会儿池泽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也没注意屏幕上的名字，直接就接听。 “喂？哪位。”当时的语气应该非常不耐烦，并且还带着一点点起床气。 对面安静两秒，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空。 熟悉的声线顺着听筒滑入耳膜。下一秒，池泽脑子里那些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握住电话的手骤然收紧，头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如果陈知意当时在那里的话，就能够看到池泽整个人紧紧绷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甚至手都在轻微颤抖，但嘴上还是那个尖锐刻薄的语气。 “哦——我当然有空呀。怎么了？难道是老头子不能满足你了，所以想来找我偷情了？” 明明可以不这样说话，可他总忍不住刺他。 池泽想看那人变脸的样子，想听他生气的声音，想看到他的情绪是因为自己才有的起伏。也不想看到他总是对自己摆什么长辈的架子。 他才比自己大几岁？？ 池泽并未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心态都像极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学生，喜欢哪个小女孩的方式就是去扯人家辫子。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父亲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办理遗产交接。” 虽然非常不孝顺，非常卑劣，但在那一刻，池泽的确感受到一丝丝窃喜。他的亲生父亲死了，接电话的他嘴角却莫名的上扬？？ 虽然和池万立拥有同一个姓氏，但对于小时候的池泽来说，池万立莫约等同于一个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还要糟糕一点。 本来也没多少感情，听到他死了，也完全没有一丝丝波动，甚至还觉得那老东西可算死了。 当时和他一个宿舍的舍友侯文杰听到一点动静，他问，“是……那位？” 之前在宿舍喝醉后，池泽不小心说漏嘴过一次，不过也没说什么，大概也就嘟囔了几句名字。虽然池泽自己没什么印象了，但侯文杰记得。 他之前问了池泽好几次，他都没说。以前是池泽自己不愿意提起，那天他破天荒承认了。 “嗯……是他。” 为了见陈知意，池泽第一次和他母亲撒谎。 那个从第一次和陈知意见面时，就已经在他的心里就仿佛埋下的种子，经过每天每天的浇灌，在陈知意打开电话的那一瞬间破土而出。 那是一颗名为占有的种子。 【18】 “那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这对话实在是毫无营养。 因为池泽个子本来就高，然后又还像个木头一样直挺挺的杵着。而陈知意坐在床边，在海拔上，他得仰着脖子看他，实在太累。 为了打破池泽继续和他尬聊下去，陈知意俯身从床头柜摸出一盒遮瑕膏，伸手遥遥的递给池泽。 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意思非常清晰。 “……” 池泽的身体比他思维反应得还要快些，在他嘴里那句“你tm没长手啊”还没说出来，身体已经几步跨到陈知意跟前… 极为听话接过他手里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那个小黑盒子里面装着类似肤色的膏状物，以及一个圆圆的扁海绵。池泽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陈知意：“……” 他之前又没交过什么女朋友，自然也没接触过这类的化妆产品，摆弄了半天还不知道怎么打开，最后被陈知意一脸嫌弃的夺过去。 “喏！按住这里，然后不就可以打开了嘛…笨。……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后面几分钟里，陈知意当着他的面前开始遮瑕。闭着眼睛都可以准确找到那些疤痕。粉扑蘸取少量遮瑕，少量多次进行遮盖，很快那些骇人伤痕便都奇迹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池泽看得特别认真， 比他上专业课的时候看的还要仔细。 一边听着陈知意小声嘟囔说他笨之类的。 【19】 假使是别的什么人和池泽说他笨，池泽肯定不依的，说什么也要和对方掰扯清楚。说不定还要和人起点冲突才行。 可是陈知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口中带着一点嫌弃的笨，语调轻轻的，并不让池泽觉得他是在骂他，反而让他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痒痒的。 连带着刚才被陈知意碰到过的指背，仿佛都停留了微凉的触觉，他的体温比池泽的要低一些，手指又细又白，骨肉匀称，像一块冷玉。 ——好想亲上去。 这个想法来的非常的突兀。 但只要一想到前面的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长辈，他跟过他亲爹，而无论是道德还是伦理，他都不应该和陈知意有任何的瓜葛。 可人的心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控制的。 池泽无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性子，一般想什么就去做，可这时他有些犹豫了。 在看到陈知意身上那些伤痕后，陈知意在池泽面前已然变成一件需要小心呵护的易碎品，感觉只要一点外力，他就会碎在自己面前一样。 “……” 最后还是没忍住，越靠越近。 陈知意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继子也不知道又自顾自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看他眼神从怜惜到炽热。 他竭力撇过头躲开他的亲吻，这让池泽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动作更加坚定起来。 明明片刻他还在想不能吓到他。 片刻后，捧着他的脸，强势的亲吻上去。 陈知意的唇比池泽想象中还要软和一点，第一次亲吻的池泽无师自通想要撬开陈知意的唇，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反正池万立都已经死了，你总会是要去找下一家的不是吗？嗯？难不成你还真要为那个老东西守节？？” 陈知意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都还有点想不到自己这会儿应该作何反应。而他沉默很明显在池泽眼里有了另外一层默认的意思。 池泽极怒反笑，“你对他还真是情深啊…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其实池万立年轻的时候长得也还行，不然也不至于能够追到池泽的妈妈，就连池泽有那么一点点他爸的影子。不过他们两个性格终究还是不同的。 “你那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陈知意，你他妈是不是……” 陈知意低垂眼睫，掩盖住自己想翻白眼的。他能够猜到池泽想到了哪里去，正因为猜到才觉得搞笑。 “池泽！你人呢？！” 楼下隐约传来一声年轻男声，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和池泽一个宿舍的黄毛，叫…侯文杰来着。 池泽也听到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制什么，等再睁眼的时候表情严肃了不少，只是语气还有些别别扭扭的。 “你一会儿小心点，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感觉不对劲…” 池泽直接事无巨细毫无保留都给陈知意说了他昨天一晚上的经历，包括但不限于去洗脸的时候，水龙头里断断续续流出鲜红的类似血液的。 以及明明自己已经关闭了门窗，半夜却总是自行打开。是不是还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微风。 “曲诺说是什么笔仙，但我觉得并不是。其他暂时不知道具体怎么弄的，但水龙头里的水绝对不是血…” 这番话倒是让陈知意多看他几眼，没想到他看上去像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意外的，居然还挺敏锐的。居然还看出来了。 而池泽大概以为他害怕，僵硬的抬手想摸摸他的头，结果他这边手刚抬起来，陈知意便直直越过他…出门了。 出门以后陈知意真的好想笑。 他以前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手下还带着一些学徒，一整天下来脑子都是麻木的。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连轴转的机器。 而现在的感觉就像久违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稍微能够休息休息。 他会好好按照剧本走的，一定。 【20】 陈知意从旋转楼梯一步步下来的时候， 客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嘈杂。 他从房间出来，从楼遥遥往下看了一眼，一楼的大厅上正躺着一个脑袋都开花的男人。 死状非常凄惨，地上其中不仅仅是血水，还有内脏脂肪。就连空气中都是那股浓郁难闻的气味。 死的人是那个斯斯文文的学长。 大厅的另一边，两个女生紧紧依靠着，那个叫辛月语的应该是哭了，眼睛红肿，脸色尤其的惨白，一边旁边的曲诺在耐心安抚她。 哪怕是跟在陈知意后面的池泽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他肯定是先看到了那样的场景才会慌不择路的跑上楼去看看陈知意的安全。 在陈知意出门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过去捂住他的眼睛。而在场唯一表情依旧好像没啥影响的…就是那个黄毛，叫…侯文杰？ “……” 陈知意一步一步下旋转楼梯，明明在楼时脸上还平静如水，每往下走一步眉头便紧皱一分，一直到走到楼下，脸上已然成了一副惊恐害怕状。 目光触及到惨烈的尸体后，他像刚才睡醒一样，语气里带着一点惊魂未定，问他们怎么了。 池泽倒是跟陈知意跟得紧，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保持着和他错开一步的距离，把那边样子难看的尸体挡了起来。 明明做这样保护的动作，脸上又配上那种臭臭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知意逼迫池泽的一样。 陈知意扫视了一圈零零散散在不同位置的人，他明知故问的开口询问。“你们报警了吗，怎么不报警啊？” “不知道怎么了，手机就是没信号…”那个娃娃脸女生掏出手机在陈知意面前晃了晃。“我们早就试过了…” 然后她又当着陈知意的面重新演示了一点， 在拨打电话后，手机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明明在昨天停电之前，他们都还能捧着手机玩游戏，打电话，信号显示还是满格，根本还没出现过什么没信号之类的，仅仅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 【21】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压抑的气息。 这是还是侯文杰突然打破了这份压抑，他把所有的问题的矛头，都直指向陈知意，“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里话外的那些暗示，陈知意又不是听不懂。不过昨天的事情还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可是全程以最好的视角看着凶手行凶的。 不过他都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池泽先不乐意起来了。“你那话什么意思啊？” 娃娃脸的小姑娘见气氛越来越偏，立马打圆场一样的又把话题拉扯了回来，毕竟目前来说联系到外界才是最关键的。 “那……”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远离尸体，但是那气味的确太刺鼻了，光用手捂着根本没什么效果。看着那个长发女生都快吐了。 陈知意几步走到她面前，递过一张洁白手帕。 “谢…谢谢。” 前一天在他们面前穿的是女装，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略高挑的小姐姐，而今天没有穿裙子，换上男装后，整个人都气场又明显不同了。这让辛月语都多看了他两眼。 旁边笑盈盈的小姑娘几乎下意识往前走一步，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明显后，干脆直接改为挽着辛月语的胳膊。 【22】 再后面，陈知意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商量说没有信号的话，那么只有出去报警，不管怎么样，先和外界取得联系。 而对于这个，陈知意自然也跟着附和， 刚出门的还没觉察出来什么异常，几个人说着说这话，发现越来越不对劲，走着走着居然又回到了门口。 “……可能，可能是没注意吧。” “………” “也不一定哦。” 侯文杰耸了耸肩，“说不定真的就像曲诺说的那样…我们被笔仙报复了也不一定啊。” “这个说法不成立，我昨天并没有参与游戏。”池泽日常的表情就是臭着一张脸，仿佛在座的都欠他几百万一样。“有谁在搞鬼。” “………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好了。”陈知意想，对啊，那个致幻剂也最多维持两天左右，曲诺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明天以后，所有的一切就又会恢复正常。 届时就算报警，也会有人为她的说辞进行佐证，毕竟从玩那个笔仙游戏开始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说一些恐怖故事，就已经算是刻意引导了。 人的思维只要形成先入为主，就很容易陷进去，再加上致幻剂的催化，他们也是真的感受到了那些灵异时刻。只要找不到其他证据，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可……稍微多了一点变故。 假如没有陈知意的话。 【23】 第次重新回到原地的时候，几人表情已经有些崩溃，脸上都没了之前闻到新鲜空气时轻松的笑意。池泽的眉头越皱越紧。 第六次，第七次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就仿佛鬼打墙一般，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陈知意看了看明明就在他们面前的门，换种说法应该不是鬼打墙，是致幻剂。 知晓剧情的好处就是可以站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故事。古堡这里其实占据并不多，但他当时看的时候还是被几人极为狗血的纠葛震惊到。 那个曲诺的是他们学校的学妹，和池泽是同级，她喜欢另外一个女生辛月语，并且她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一次又一次成功捣乱了辛月语的几个还在萌芽状态的感情。 即使她这样千防万防，辛月语还是秘密和学校另外一个学长交往了。她依旧按照老办法去私底下去接触那个学长。 而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学长没能经得起曲诺一次次的嘘寒问暖，也表现得暧昧不清。曲诺便一直想找机会杀了对方。 古堡一共六层，这个六层和普通住宅的六层不一样，高度已经相当于普通住宅的十楼，当然不可能是他把他拖到十楼的，是她约他到的十楼。 而白天的时候，下的致幻剂发生了反应，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最后解决掉障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的隔壁。 那是辛月语睡的房间。 而辛月语其实也并不是完完全全什么不知道的小白花，剧情里是她最后反杀的曲诺。就连那个一直看起来特别无害的黄毛，也不是啥好东西。 之前一直偷看陈知意的那个眼神就是他。 他在观察打量他，眼里更多的是好奇，但陈知意看人很准，剧情里并没有明说最后侯文杰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最后好像也只有池泽一个铁憨憨。 想到这里的陈知意看了一朝池泽，对方立刻接受到他的眼色，并不动神色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这个动作还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啧…真麻烦。” 【24】 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点，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他们就像是被什么困在里面一样。最后不得不又重新回到了古堡内部。 那个尸体的气味非常刺鼻，必须尽快处理。 当然也不可能让女孩子去做。 陈知意非常自觉的打算跟着去处理，被池泽拦住，“你就别过去添麻烦了啊。” 明明是关心，也能说的像是斥责，某种意义上，这也的确算是一种另类的天赋。 不过陈知意还是并没有接受池泽要他一边待着去的提议。他在现实中的确很难看到这些的场景。在清理的时候，还分出了一点心思去分别那些器官分别对应哪个位置等等。 气味难闻得很，不仅仅是血腥味。 等他们硬着头皮刚收拾好，手下的动作还没完全停下，头上的灯毫无预兆的，突然…熄灭了。 就和前一晚差不多的场景，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同的是，众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再次亮起来。 失去视觉后，黑暗会放人其他的感知系统。 耳边所有听到的一切都无比清晰，身边人的呼吸声，门咿呀呀的晃动声，以及不知道哪个房间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声。一阵冷嗖嗖的风吹来，带来空气中的未散去的血腥味。 一片漆黑中池泽悄然靠近身边的陈知意，稍微离这个人近一点，鼻尖便萦绕着一阵不知名的清香，并不是什么香水，而且一种药的味道。 池泽极为罕见的说了一句关心他的话。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接着他触摸上身边人的手，虽然陈知意很快就抽了回去，但是那几秒钟的触碰也足够让池泽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凉得吓人。 完全不像活人能有的体温。 其实之前就有感觉了，不过那时候他只以为陈知意是体寒，还想着他是不是身体不好什么的，还觉得他可能穿的少，着凉了。 总之池泽在心里为陈知意找了无数个借口。 甚至都忘记他们正处于炎炎夏日。：，， 第61章 第 第四章 【25】 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吗？ 也不一定,有一些人的记性就是非常好，他们就是能够记住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而陈知意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还不叫陈知意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年纪还比较小,而那些琐碎的往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比如他记得小时候被母亲拖着后背摇摇晃晃的学走路,记得几岁的时候在哪里摔了一跤。再如此稍微大一点了,自己父母隔三差五吵架的场面。 他们瞪着对方厉声嚷嚷，仿佛彼此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互相厮杀非要争个输赢，周围的东西被砸得乒乓作响。 这个时候的他则躲在自己房间,不敢吱声,也不敢劝架,一人蒙着被子抱着自己,仔细想来好像也分不清那时候具体在想什么。 这样的经历并没有让陈知意偏激或者变得阴沉之类的,后面他如同一个寻常普通人一样,慢慢长大,初中、高中、大学。 唯一稍微有点影响的就是他不信任亲密关系,在他二十九岁的时候,已经年迈并且离异多年的父母不约而同的催陈知意找个对象。 明明自己的婚姻都是一地鸡毛, 还那么热衷于拉别人下水。 陈知意并不想,甚至于在看到那种歌颂亲情歌颂爱情的事迹时,还会觉得虚伪可笑,甚至反感。这样的他当然无法和谁建立一个完善的关系。 听上去他心理状态好像不太行，可真的要去问陈知意身边的同事，他们都一定会非常统一的夸赞，“啊，你说小陈啊,他人挺好啊，乐于助人性格又好。”再或者也会听到，“陈主管吗？他真的很负责，对下属也特别好。” 哪怕是和陈知意一起生活好几年的同宿舍舍友，都会夸他性格好，为人处世简直没得说。 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有完全查看角色的设定， 看完以后他可以理解，毕竟小时候穷怕了的人，长大以后自然就会对金钱有着异常的执着，他为了钱可以忍受一切，甚至包括杀害无辜人… 可这一点和陈知意是完全不相吻合的。 他小时候家庭就挺富裕，算是中产家庭，就算是在父母离婚以后，他的生活中也并没有缺过钱。他没有因为钱而发过愁，当然打心底里也没觉得钱多么重要。 甚至就连工作以后变成工作狂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他不结婚不恋爱的解释，无论是贪财还是□□都完全不是陈知意会做的事情。 所以在很多时候， 他的一些反应并不怎么符合角色。 虽然他自己有意识的克制。 毕竟剧情里陈知意也不是没有勾引过池泽，甚至把池泽叫过来除了有想杀了他的打算，也有想真的和他发生点什么的意思。 可剧情里面的池泽不知道怎么，完全想也没想的给拒绝了。这招行不通，自然只能想别的办法，然后才会发生后面陆陆续续的事情。 剧情外的陈知意也不是没有主动去勾引自己的继子，比如穿着吊带裙赤脚去找他，后面也有想过深夜去敲门，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施。池泽自己上门了。 再后面陈知意也没怎么有机会… 反而是那个便宜继子一次次主动靠近他， 几次三番做一些几乎越界的反应。 比如……介入少年和青年中间的池泽的手正覆盖在陈知意的手背上，对方的手心滚烫的温度，热到几乎把陈知意的手烫伤。 他连忙抽了回来。 【26】 黑漆漆的黑夜里，周围的人只要挨近一点，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分明。唯独池泽旁边安安静静的，除了自己的以外，他没听到陈知意的呼吸声，也没听到陈知意的心跳声。 心里有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池泽还是不怎么相信。等眼睛能够适应黑暗中以后，他精准的靠近旁边的男人。 “唉……我好像听到了一阵哭声。”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经过这个声音的提醒，另外的人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好像空气中的确有一阵说不上来的低音，非常低微，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是男是女。 像是什么人在抽泣，又像是在叹息。 池泽只是稍微移开了几秒的视线，再扭过头的时候，身边原本还站着的男人却突然消失不见，而他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也空空荡荡的。 恰时又一阵阴嗖嗖的风传来，这一次池泽也听到了他们之前说的那种微弱的声音，像低低的抽泣，而就在他听清后的瞬间，整个头皮发麻。 池泽又慌又急，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陈知意呢？！！” 而更加让池泽觉得后背发凉的是，另外三人的回答，“啊？你在说谁啊？” “谁是陈知意啊？是你那个小妈的名字吗？她不是死了吗？你突然间提她做什么？你别吓唬我啊。”是曲诺的声音。 她的位置离池泽稍微有点远，不过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她的声音也能传递到池泽耳中。 “你怎么了啊？从刚才就一直直勾勾的站在那里…”是侯文杰的声音。 “……池泽你怎么了？” 是……一道男声，声音听上去就极为温和。是梁瑞，那个他不久之前才刚刚清理完尸体的学长。 他正轻声安慰旁边的水，“没事的，只是停电，等下就好了，别怕啊。” 接着是辛月语的声音，“唉，早知道就不玩那个游戏了…怪吓人的。” 接着又是曲诺的声音，“我，我也不知道啊。再说了…” “好了好了，这时候怪谁都没有意义了。”是梁学长的声音，他毕竟是几个人中年龄最大的，这时候一开口，另外两个也没了声音。 “总之，我们先找找有没有蜡烛之类的，今天晚上先将就将就，等第二天再想办法离开吧。” “……池泽，这里是你家，你肯定比我们熟，你知道……”梁瑞眯着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别方向。“诶，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27】 从听到梁瑞声音的那一刻开始，池泽后背冷汗直冒，至于后面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更加直立。 好像在其他人眼里，对于已经死去但是突然复活的梁瑞毫无反应，反而对于陈知意，在他们的认知里却是已经死了？ 脑袋里疼得厉害。 从接到陈知意电话，再到赶来古堡，再到见到陈知意，以及到这里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和对话，包括陈知意每个表情动作都如同电影画面一样在池泽的脑海里快速回放。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哪里？池泽低头一看。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和陈知意以及侯文杰一起清理那时已经有尸臭，逐渐腐烂的尸体。 他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忍着恶心装进了黑色的大垃圾袋。最后打算拿抹布清理一下四周飞溅的血液，就在那时灯突然熄灭的。 池泽和陈知意挨得很近，而池万立则在另外一边。他记得他应该是在靠近旋转的位置，可这时候仔细辨别，他居然就现在他们刚刚清理完尸体的位置上，底下还有一团深色的印记。 池泽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炸开。 他尝试理清极起乱作一团的思维。 “等等！等等！！先捋一捋，捋一捋。” 池泽捂着有些发胀的脑袋，叫住了打算去别的房间摸蜡烛的几人。他先把目光看着梁瑞，“第一，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梁瑞听他这话，明显也有些生气，不过还是压抑着不满，语气硬邦邦的。“我之前对你哪里不好吧，这…哪有上来就咒人死的。” 虽然看不到另外几个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池泽从投过来的目光中，明显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的不赞同。 说明他们也不觉得梁瑞之前死过。 【28】 “停！！你们先听我说完！”池泽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们是前天到的这里对吧…其次陈知意你们都没见过吗？他不是还和他们说过话吗？” “………” 池泽徒劳开始复述之前的剧情。 “我们到了以后，是陈知意来给我们开的门，他当时穿了一件鲜红色的裙子，然后光着脚跑来给我们开门的，这个你们总该有印象吧？ “然后也是他给你们倒的红茶，晚餐也是他做的…这样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还有…还有…” 池泽正搜肠刮肚的想着陈知意之前和他们的交集，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少得可怜。毕竟陈知意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和他们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几个同学一边聊天他根本插不进去什么话。 他之前觉得是因为他们没有共同话题…而现在只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池泽的脑海里放大，不停的回放，最后定格在其中一幕。 池泽突然灵光一闪，朝着辛月语的方向，他想到了之前陈知意曾经和辛月语有过对话，于是极为欣喜的想向她求证。 “对对！！他还给你送了手帕的，你不记得了？就是在梁瑞死了以后，然后…你还和他说了谢谢？！” 虽然池泽当时心里还那么一点不舒服。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辛月语一脸莫名其妙。 “池泽，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对啊…我们明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才来的，进门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开，最后还是把门锁砸坏才进来的，你忘了…？” 侯文杰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个场景。 讲他们当时砸门的时候还有些不好下手，还是池泽同意的。等他们好不容易打开门以后，路过前面的花园，在其中一个秋千上还找到了一封信。 一封预约函，根据上面预约的时间，事务所是在两天后到达。经过花园终于达到正门，而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进屋就是一阵难闻的尸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29】 “不过它当时身上的确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也是…赤脚。身上好像有一些…我没仔细看，不知道是陈年旧伤还是尸斑…” 梁瑞又接过话。 “然后当时你的表情就不对了。” “晚餐也是曲诺做的…然后我们后面觉得无聊…曲诺说玩那个什么笔仙游戏…”这是辛月语的声音，她温声解释，“说反正也打发时间。” “哦对了…”侯文杰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当时就是躺在你现在站的位置上的。” 这就是为什么刚开始会有那句，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池泽呆呆的抬头，说实话这个位置抬头能够看到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他之前都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看才发现好像吊灯的形状有些怪异。 像无数双眼睛在俯视着底下的人。 “你都忘了？那个…的尸体还是你和我们一起搬的啊…”梁瑞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家具，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安慰的意思，“发生这种事，大家也都不想的…” “…………” 他们讲述的视角下，陈知意一开始就死了。梁瑞没有死，死的那个是陈知意。并且他们也才刚刚来到这个古堡不到一天的事情。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玩了那个笔仙的游戏。想到这里池泽的手臂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黑暗中待久了以后，人类的眼睛会进行自我调节，所以大家也能看到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我玩那个游戏了吗？” 池泽抱着一点点希翼。 “玩了啊，当时…”侯文杰默默补充，“当时你本来是不打算玩的，他说对这个不感兴趣。然后曲诺看你一直皱着眉，说那是一个招灵游戏，而且现在又刚好在这里，不定可以招到你小妈的魂。” “然后你就同意了…后面轮到问问题的时候，才问了一个，电就停了…” 黑暗中有梁瑞的声音，有侯文杰的声音，还有辛月语和曲诺的声音，他们都在告诉他一件事。 是他自己的认知有误。 【30】 “那…那…他的…那个呢？” 池泽还是说不出尸体两个字，在他的心里陈知意根本没死，他无法接受，也根本不愿意去接受。 “哦…在楼上…你的房间里。” 在那些嘟嘟囔囔中，他知道是他执意要这样做的，然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那个女人…不是你爹的女人嘛…”梁瑞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你们这样…” 嗯。他们也只是知道池泽是继承遗产，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哪怕知道一点内情的侯文杰也只是知道陈知意的名字。 池泽本来没太仔细听，直到听到他说“那个女人”，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把陈知意性别认错了。 陈知意穿着女装，本身容貌就偏精致，他们估计也没怎么认真看，认错也很正常，不过这时候性别问题并不重要。 他们几个摸索着已经找到了蜡烛，正互相分配着。在摇曳的烛光下，池泽的脸色极差。他一言不发的脱离他们，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推开门之前， 他依旧不认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他真的看到躺在他床上一动不动的陈知意，他穿着那件红色的吊带裙，床的侧面有一扇窗户，冷色调的月光笼罩在床上的人身上。 他真的好瘦，身形消瘦到一定程度，看着都轻飘飘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他之前见过的青青紫紫的伤，甚至比他不久之前看到的还要严重些。 池泽停在门口的位置，脚下像坠了千万斤的石头，抬一步都觉得无比困难。真相这样血淋淋的出现在他面前事，他根本不想接受。 静谧月光下，一个身影躺着，另一个站着，隐约一些底下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知道在搞什么，听气氛还挺高兴的，反衬的楼上的空气更加冷凝。 床上的人毫无预兆的缓慢睁开眼。 【31】 陈知意的确是鬼。 这个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毕竟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四周几乎安静得吓人，安静到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对于自己鬼的身份接受得很快，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新奇… 陈知意总有一种能力，大概有点类似于编织幻境，只要在古堡的一定范围内就可以创造出完全和现实没什么区别的幻境。 并且每个人想的不一样，所呈现出来内容也不尽相同。从他们踏入古堡开始就已经算进入第一个幻境里，在那个幻境里的曲诺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但这个里她还没有，她势必就会采用其他办法… 而陈知意的剧本就是让他们一次一次在这样虚幻和真实中崩溃，最后自相残杀。不过他毕竟是反派嘛，最后男主破解了他的幻境，亲手把他杀了。 后面亲手把他杀了的男主现在正抱着他。 嗯，没错，池泽抱着他。 陈知意还觉得这个见面一定能够吓到他，可结果却出乎他意料之外，池泽并没有夺门跑出去，也没有发出惊恐的尖叫，他…居然一把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很紧很紧，一边在他耳边恶狠狠的质问他，“陈知意，你他妈又在耍什么花样？”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干嘛？！” 看起来态度凶得要死，如果不是声音里那非常明显的颤音，陈知意几乎就要以为池泽真的非常讨厌自己呢，他缓慢转动了下眼珠， “你难道不怕我吗？” 陈知意搞不懂池泽的脑回路，在他还没上楼之前，系统却说池泽对他好感一直在涨，陈知意就完全一头雾水，他还以为在那里能够看到他好感度减少。 ——[……这不合理，我什么都没做啊。而且…他应该也不怎么喜欢我吧。] 经历了几个世界的258已经不再是个纯粹的新手，哪怕它不记得之前的那些，但它会捕捉记录他们在小世界里的所有言行并加以分析。 所以这时候它甚至可以像模像样的分析道， ——[……人心本来就是最不可捉摸的。] 【32】 人类对于鬼之类非自然现象都会害怕的。 毕竟那是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未知领域，会对其有本能的害怕情绪也是很正常的。池泽当然也会有，可在那一刻，惊喜却远远超过本能的恐惧。 “………哦。” 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记忆，差不多的发展，只不过与其微妙不同的是记忆里的陈知意不一样。 那个陈知意主动勾引了自己，自己最后还亲手杀了他…那个画面非常真实。他闭上眼睛甚至还能回忆起那种黏腻感。 在那个记忆里，他们几个人仿佛陷入某种无休止的循环，起初也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再一次次重复，不知是第几次有人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甚至在记忆里池泽也并不清醒，也是后面才慢慢清醒的，他能够回忆起的就是辛月语杀过一次曲诺，他的舍友侯文杰杀过一次他，梁瑞杀过一次曲诺。 到最后几乎每个人都死过几次， 每个人手上也都沾满鲜血。 最后彻底结束的时候，他才发现真实的时间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两天而已。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非常礼貌的和他一五一十的讲了他爹有哪些产业。 最后只需他签字，再准备材料去趟公证处。 记忆的最后他笑着和律师道别后，对那个小盒子说，“你看你想要的，现在都是我的。” 这样的记忆再结合发生的事情，让池泽都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发生的，哪个又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陈知意不是活人。 “是你捣的鬼是不是？” 池泽直接开门见山。 “是。” 池泽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样干脆利落， 而回答完后陈知意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从床上坐起来，轻轻巧巧从背后环绕住池泽，白到毫无血色的手臂搭在他脖子上，正因为过分白，才会让那些淤青显得格外明显。 他大概是想引诱池泽，但他以前大概是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因此不仅是表情差那么点意思，就连动作也稍微有些生涩，并不怎么连贯。 像那种刚刚学会新学跳舞的初学者，因为不熟悉舞步，练习的时候一边做一遍还要在脑袋里反复想着下一步的动作，也像个初次接客的小姐。 池泽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面前的这个人，或者说面前的这个鬼，将会在后面的时间里可能会一直想杀了他，可看到他笨拙讨好自己的动作后… 池泽居然觉得他很可爱？：，， 第62章 第 第五章 【33】 看到陈知意那个样子,池泽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当然不可能突然对他有什么别的意思。 能这样亲近他，无非就是为了钱嘛。 但他莫名还有一些庆幸,觉得还好是他。 池泽对于遗产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一开始他就没把池万立的东西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还想过就算给陈知意也没什么。 只不过他更加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拱手给了他，陈知意得到他想要的以后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如果在自己手里的话, 他说不准就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池泽僵硬着手脚,一动不动的任由陈知意像根藤蔓一样攀附在他身上。胸口毫无缝隙的贴合在自己的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池泽更加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冰冷的体温和几乎毫无起伏的心跳。 他是在害怕他吗？ 陈知意看着池泽微微颤抖的手。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因为对方熟练侧过身，手搂在他的腰间,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像给小朋友的伤口吹气这样轻轻吹着他脖颈处的伤。 陈知意感觉痒痒的,虽然看不到池泽具体的脸色，但是从他说话的声音还有呼吸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刚才根本就不是什么害怕,反而是兴奋。 陈知意想推开发现他力气大得很。 ——男主他怎么连鬼都不放过？！ 而耳边的池泽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陈知意,真不知道你到底给老子灌了什么药…” 【34】 之前池泽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对于陈知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年少时期的不甘心？又或者仅仅只单纯的恨？ 毕竟那时候的池泽刚刚懵懵懂懂的对一个人有了那么一点点好感。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种想每天都能和对方见面，只要想到他,胸口便暖洋洋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结果不久后就看到那个人在自己的爹身边。 说不准，自己好几个夜里的辗转反侧都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和求而不得的心理在作祟呢？ 关于这事，池泽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一直到池泽发现陈知意可能已经死掉后，那些原本所有纠结在一起的线团突然就自己解开了,他突然就不纠结那些了。 不管是喜欢还是占有欲,那都不重要了。经过几年的发酵，早就已经分不清了。感情本来就没有纯粹单一的，里面或多或少总会混杂着其他情绪和欲望。 管他呢。 “陈知意,你不是一直都惦记着老头子给我的那份遗产吗，我给你。” 池泽盯着陈知意的表情，注意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你要付出一样东西来和我交换。” “什么东西？” 陈知意不解的问，他似乎都没注意他不自觉的微微歪了歪头，这让池泽的手莫名有些痒痒的，想抬头摸摸。 真奇怪啊，明明从年龄来看，陈知意比池泽年纪大七八岁，可比他小的池泽却觉得他很可爱。 看着他瘦得肩膀得衣服都挂不住，看到他身上那么多刺眼的伤痕，他就觉得他很可怜，觉得他才是需要自己的保护和照顾的那个。 池泽喉结上下活动，目光炽热，吐字清晰，语气坚定有力，他回答了陈知意的问题：“你。” “……” 【35】 那个晚上池泽是抱着陈知意睡觉的，但是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就只是非常单纯的抱着。 因为抱的时间长了，干燥的体温的也沾了一些到陈知意身上，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能够感应到对方怦怦跳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陈知意以为自己还活着。 “我感觉你不是陈知意。” 静谧的夜里，陈知意听到池泽冷不丁的这么说。他瞬间睁眼，而说这话的池泽却闭着眼睛，用稀疏平常的语气继续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但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池泽尽力描述，“中间有一段时间，你变得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以为你之前那些都是在骗我，所以我…才有点生气。” “但是现在，我感觉你身上的气味又变回来了……嗯说不太上来，就感觉不一样。” 外面的窗户无风自动，门口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连房间里单独的卫浴间也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但那些都不足以引开池泽的注意力。 他继续说。 “……所有你是那种…副人格吗？” 不同性格的人，哪怕拥有同样的脸，但是也会有细微的差距。陈知意没吭声，半晌后，池泽的手盖在他的眼皮上。 “睡吧，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时间我再叫你……”说着他又顿了顿，“等会儿需要我帮忙吗？” “……” 陈知意没有动手，但他可以唤醒，或者说放大其他活人心里的邪念。或许他本来也没那么想动手，但只要在这个古堡内，就会慢慢沾染上恶念。 和他挨得越近，沾染得越厉害。 池泽虽然不知道一定原理，但是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他的影子，他能够猜到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居然说…他可以帮忙？ “好，就这么决定了。” 【36】 随后的事情变得无比的顺其自然，依旧是无比熟悉的死人剧情开场，再是无比熟悉的各种各样的灵异现象。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个无休止重复的闭合圆环。 只不过这一次死的是曲诺罢了。 被发现的时候她是被吊死在那个水晶灯下。 凌晨三四点左右一声尖叫声打破静谧。，本来也没太睡好的其他人出来查看的时候。已经完全死透了。 因为重力的关系。鲜血顺着对方的脚背一点点往下滴。一滴一滴，在地板上汇聚成滩不算小的接近于黑色的血渍。 其实这个滴水声池泽半夜也听到了，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房间洗手池的水龙头没拧紧，没想到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是血… “这…这…怎么回事啊？！”辛月语惨白着脸，“昨天，昨天曲诺才说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笔仙的故事，不会真的是……” “别怕啊…” 梁瑞拍了拍旁边已经吓到小脸煞白的女友的肩膀，“这样吧，我们先报警…不管发生了什么，先等警察过来处理…” 梁瑞还没拿出手机，池泽就知道肯定下一步肯定是没有信号。心里这样想着，下一秒听到梁瑞说“诶，我手机显示没有信号。你们看看你们那里有没有…” “我看看…也没有。” 辛月语每说一个字，脸色白一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十足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哦，我这儿也没有。” 侯文杰耸了耸肩。 往后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现熟悉的剧情。熟悉的鬼打墙，无论怎么走，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永远都只会回到原点。 “………这里是不是已经来过了。” “对啊，我也感觉好眼熟。” 【37】 听到这话的时候，池泽看着花房前的秋千，这里当然已经来过了，而且已经绕三次了。 他往后瞥着，似乎其他人都看不到那个身影，只有他才能看到一样。那个在半掩着的门背后有个身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池泽，跟你说话呢，你愣着干嘛……” 梁瑞几步走到池泽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里好歹也是你家，你知不知道还有哪条路可以出去吗？” “……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也有点已经不太记得。”池泽目光看着某个角落，嘴上回答着梁瑞的问题。 其实这次，不能算是池泽邀请他们。 甚至在出发之前，都看过网上的一些帖子和内容的。这座古堡前身是一个景区，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稍微发生点什么根本就藏不住什么。 所有在古堡工作的那些雇佣说里面闹鬼，半夜总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而那些话很快发酵开来。 一个月之前就有不少闹鬼的传闻了。 网上还有一些专门对这方面感兴趣的探险者还想着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只不过因为被拍卖出去以后，不再属于景区，而私人住宅不可能随随便便的进去。 所以在听说他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后，侯文杰表现得非常有兴趣，一个个都说想去看看。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 长久的沉默以后。 “先回去吧。” 无论怎么走都还是会回到原地，最后当然还是做出了和第一次一样的结局。他们回去了。后面又摸着黑，想在厨房的储物柜里找一点食物。 但因为没有电的关系，再加上是炎炎夏日，冷藏室里的很多食物包括肉类都已经坏了。勉强还没坏的只有一些速食食品。 勉勉强强的，各自分了。 【38】 黑暗中，大概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一些异动他们并没有上楼睡觉。反而围在一起讲了一些以前在学校里的一些八卦。 “池泽，你知道其实学校里许多人都讨厌你吗？”侯文杰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哦，关我屁事。” 池泽没什么心情去听他们的爱恨情仇，就算偶尔听到一点自己的名字，也全然当听没到。全屋唯一的光线便只有外面投进来的一点点光亮，彼此之间都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 在其他人看来池泽只是稍微往旁边空地挪了挪。实际上只有他能够看到那个空地上不是空的。 “……” 皮肤贴上去是微凉的触感。 正在听着阿门学校里关于池泽的那些八卦的陈知意在感觉八卦的主人公正在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面包以后，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难道他忘了他是鬼，根本就不需要吃东西吗？陈知意犹豫了一秒多，最后还是收下了。 黑暗中，不知道突然插了一句嘴。 “唉……我好像听到了一阵哭声。” 就这样……熟悉的剧情就这样在池泽面前不断的重复。两次，三次…每一次死的人不同，死法也不同。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每次都没成功走出去。 一直到第四次的时候，池泽已经根据之前死亡的顺序开始猜测按照这回死的应该是他自己了。并且还在心里想，他会是什么样的死法，又会是谁…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抽泣声，隐隐约约的， 可这一次…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39】 如果之前一次又一次都只是某种幻境的话，那么他这次的幻境则和每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整个别墅瞬间变得簇新，仿佛刚刚才装修好一下， 没有之前的阴沉沉的气息， 就连地上都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深呼吸一口气，冷空气等从鼻腔进入肺腑， 雾蒙蒙的大脑瞬间清醒。 ——好他妈冷！！ 池泽揉了揉眼睛，面前的门已经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看到他以后几乎一脸惊喜，不住的想把他拉进去。 是郑伯伯，以前家里的一个帮佣。 他连连说池泽放假能够想着回来看看老爷，老爷肯定高兴云云之类的。一边把他往屋里领，一边还一个劲的问他成绩怎么样云云 一路上问着他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叫他学习压力不要太大，也关心的问他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一点，别感冒了。 “…………没事的，我穿挺厚的。” 池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从短袖换成了带着夹绒的冲锋衣。通过郑伯伯口中的话以及一些周围的景色，他分辨出现在应该是半年之前。 是他刚上大学的那个寒假。。 而现实中的那个寒假他并没有来这里看他爹，所以眼前的一切依旧和之前那些一样——是假的。 的确是假的，每个人的幻境是不同，连陈知意都没办法控制其他人幻境的走向，大多都是根据他们自己内心深处最为强烈的心愿所构成。 池泽的那几个同学来这个古堡之前，心里本就抱着‘制造意外’的心来的，所以幻境自然也是如此，但池泽的幻境和他们不太一样…… 陈知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手掌心是温热的，能够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起码这个幻境结束前，他稍微体会了一把还活着的感觉。 所以他是想看到他还活着的样子？ 有点搞不懂。 不过陈知意已经没时间思考这种问题，他看着旁边那个约莫四五十的中年男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池万立的样子。 倒是没有他想象的那种肥头猪耳或者大腹便便的样子，五官并不丑，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深色大衣，穿着打扮倒是时髦，略有点英伦风。 旁边应该就是他的轮椅，但他却半蹲在陈知意面前，那时陈知意坐在床边，水平位置上比他高一个头。 而男人的手紧紧攥在他的纤细的脚踝，稍微用了点力，很快几个清晰的指印浮现。 看到陈知意白雪的皮肤上出现属于他的印记以后，那个男人居然笑了，看上去心情极好。他低下头吻在他创造的那个印记上，带着一点点感叹道。 “知意，我要是能够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那种人，他们会喜欢伤痕，甚至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反而会觉得那是一种美感。陈知意揣测池万立大概也是这种心理。 喜欢他不假，喜欢看他受伤也不假。 “……” 【40】 而另一边的池泽正沉默的跟着郑伯伯一路穿过熟悉的花园，开门以后，池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知怎么，突然还有些忐忑。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听到一声男人的咳嗽。 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他爹了，可池泽的目光却没看他名义上的父亲一眼，几乎瞬间被池万立身后的人吸引——是陈知意。 他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中长的发被一个银色的小抓夹松松垮垮的夹起，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薄毛衣，连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宁静祥和的氛围。 不疾不徐的把池万立推到池泽面前后便一直低垂着头，目光几乎是凝视着地面，并没有和池泽有任何视线的接触。 “小泽，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 话虽这样，但池万立的脸上明显就是高兴。 他对于自己儿子的态度始终还是要好一些的。 “哦……没事就过来看看。” “你妈她…怎么样了。” “还行…也就那样。” 离婚的时候可能出于愧疚，当然他爹在财产的分割上并没有争取，给他妈分挺多钱。而池泽的妈妈本身也厉害，自己做生意没亏还赚了。 甚至于以后重新找的继父本身条件也不差。 池泽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余光处却一直注视着陈知意，心里想着原来他这时候就已经这么瘦了吗？ 陈知意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看着如白玉雕就似的。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隐隐约约露出的手腕有一些红红的痕迹。 又是去帮沏茶，又去帮着看着池万立的药，忙忙碌碌得像个仆人。陈知意本人表情都没啥其他的波动，但看着的池泽却莫名替他觉得憋屈。 注意到自己儿子一直有在看谁以后，池万立面色稍微阴沉了几秒，“知意，你先出去一下。” 后面大概接近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池泽都在一心二用的听着。 一来他和池万立本身就没什么感情基础，更加没什么共同语言。二来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只要一想到陈知意身上的那些伤，他就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关于池万立说的那些他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他以后的东西肯定都会留给他的。并且希望他以后能够继承…… 听着听着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他呢……” “谁？” “…………” 池泽血缘上的父亲定定的看着他，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商人的精明，“小泽，你要离他远一点，他看着可不是表面那么听话的。” “……” 池万立还在规劝自己的儿子，他说陈知意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乖，说他现在之所以这么无害，也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有他想要的而已。 池泽看了看池万立的面色，虽然偶尔咳嗽几声，但应该也是天气原因，起码从精神面貌看，他的身体应该没有差到说不到一年以后就会死亡的地步。 那么很大可能，池万立的死不是意外。 说不准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 所以某种意义上。池万立说的也没错。 【41】 而就在他们父子谈话的间隙，那个在池万立口中‘不是表面那么听话’的陈知意一脸平静的听着他们讨论自己。 有一说一，池万立过于对陈知意的爱或许存疑，但他对自己的亲儿子倒是无比的真情实意，话里话外都是真真切切的在为他考虑。 知道他高考结束，还关切问他以后想上哪个大学，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非常负责的父亲。 如果不是陈知意明明白白在剧情里看的清楚，他小时候对他们不闻不问，他几乎就要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 听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毕竟灶台上的药应该快好了，他得去看看火。他过去的时候，一个雇佣正帮他看着。 “……陈先生。” “嗯，没事你先去休息，这儿我来看着就行。” 陈知意是等看着那个雇佣走远了后，才又鬼鬼祟祟的拿厚厚的纱布垫着手掀开药盅，面无表情的往里头撒了些粉末。 虽然表情看不太出来，但手还是有点轻微的抖，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这是非常缓慢的一种慢性毒药。 这边陈知意刚在茶水间收拾好台面，刚拿抹布擦干净溢出来的药汁，身后便有了动静。 是和池万立讲完话的池泽出现。 他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搁置在陈知意的肩膀上，之前他也用差不多的姿势抱过他，不过那时候抱上去只能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皮肤下的温度是温热的。 池泽学着他爹的样子叫他： “……知意” 记得陈知意在还没进去这个小世界之前，做的那个梦里面，池泽还叫他知意哥，后面连名带姓的叫他陈知意，现在又换成了亲昵的只叫他的名字。 这幅画面多多少少有点荒唐了，外面是他名义上的丈夫，然后他名义上的继子正抱着他。 怎么看都像那种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大剧。：，， 第63章 第 第六章 【42】 更正一下,或许比那还要狗血得多。 “知意，你是选择杀了他，还是选择杀了我。”” 经历几次以后,池泽已经明显发现只有在死掉一个人以后，才会开启下一场,那么这一次死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不同于之前的冷眼旁观， 这次他格外认真：“知意你选谁呢…” 池泽没由来的想起来之前他经常被人在背后说不讨喜之类的话。这话他也就听听就过了,反正其他人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在乎。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他隐约带一点点底气不足, “你会选我的对吧…你之前说过喜欢我的。” 陈知意维持着这个幻境里的设定，他躲开他落在他耳垂边的吻,继续装傻充愣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因为池泽比陈知意要高一些的缘故，如果他要把下巴支在陈知意肩窝的话,那么他需要微微弯着腰,还需要弓着背,而这个动作稍微久一点都会觉得非常身体不舒服。 可他自己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多么难受一下,手指还在一圈一圈的缠绕着陈知意颈部从发夹里滑出来的几缕碎发,一圈圈将其绕在食指上。 “………” 池泽看出陈知意在说谎，但这个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并不愿意拆穿他,自顾自的沉溺在他的眼神里。大概是阳光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陈知意本身。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陈知意原本就清透无比的眼瞳映射得如同琉璃般光彩熠熠，眉目间门都笼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芒。 ——真是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啊。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又不自觉说了出来。 池泽埋在陈知意的肩窝,手上紧紧搂住陈知意的腰，鼻息之间门都是陈知意的气味，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着迷的温暖。 如果死掉一条生命就会结束并开启下一场，那么彻底结束的条件和要求又是什么呢。池泽的心底有那么一个猜测，但是他不怎么愿意去细想。 “你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能够把一件事记好几年， 他本就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人。 “我帮你。” 【43】 对于陈知意来说， 这次幻境明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祥和。 没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灵异现象，天花板也没有成天淌着血水，电压正常，食物很充足，除了要整天陪着一个老男人散步聊天之外，他也没别的事。 毕竟其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家务活都有别的雇佣做，他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池万立，陪着他说说话什么的，又或者陪他晒晒太阳之类的… 按理…应该是挺轻松的才对。 可这个幻境却让陈知意体会到了之前亲眼目睹别人动手杀人都没有过的体会。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天的事情，他几次心都差点跳到嗓子眼。 有时候真不知道池泽在想什么。 池泽过来的时候是个早间门时分，家佣也才刚刚把早餐摆在餐桌前，因为池万立的习惯，所以准备的也是热腾腾的中式早餐。 一些从前一天晚上就用文火一直炖着的汤，因为药性的关系，所以在每次喝药的前半个钟头，池万立就会提前喝下一碗汤垫垫胃。 而在等待的半个钟，池万立一般会看一看当天的报纸，等看完以后差不多时间门也到了，然后就可以喝药，本来是属于雷打不动的规矩。 可能因为儿子来看他了，在往日里应该喝药的时间门，池万立不住拉着池泽讲话，关心他的生活，关心他的学习，甚至还关心他的感情状态。 “有没有交女朋友呀。” 他关切的询问。 这幅画面其实是有一些讽刺的。 明明年轻的时候对小时候的他不闻不问，现在年纪大了又对着已经长大的他嘘寒问暖。池泽觉得有些搞笑，难道他以为靠着这样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就可以让他忘记他之前的不负责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池泽看着认认真真的听着，实际上余光看向的方向的是坐在池万立身边的青年。他观察着他小口小口咀嚼的样子。 抿了口豆浆，一点雪白的沫沾在他唇角，池泽看着都想伸手帮他擦拭干净，只喝了一点热豆浆，而其他的食物，他几乎就没看到过动过几筷子。 ——难怪这么瘦。 池泽嘴上应付着池万立 “…嗯还…没呢。” “那有喜欢的女生吗？” 【44】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池泽几乎不动声色偷瞄了一眼池万立旁边低眉顺眼的青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他鬼使神差的回答道。 “有。” 说着池泽顿了顿，目光盯着池万立，他想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慢悠悠在池万立欣慰的表情中补上后续，“不过…不是女生。” 池万立本来略期待的表情瞬间门僵硬在脸上，他皱着眉，表现得有些生气。“你！！” 他自己明明就是个同性恋，可对于自己儿子可能会喜欢男生这个事…不仅没有一点点理解或者支持，反而表现得无法接受。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旁边的陈知意都想装作自己是一团空气，关键池泽还时不时的瞄自己一眼，就那表现，只要是长了一双眼睛的都知道他在说谁。 池万立语气僵硬。 “小泽，你现在还小，玩玩可以，新鲜一下就可以了…你还不懂这样…你…” 听着他那样劝解，作为旁观者的陈知意越听越能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他并不是害怕自己自己成了和他一样的同性恋。说白了，他仅仅只是害怕自己会绝后而已。 毕竟池泽是他唯一的儿子。 池泽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略略嘲讽的说，“那你呢？你和他们也只是玩玩而已吗？还是说你和我妈是玩玩而已…” 池万立无法反驳，嗓音里带上了几分怒气。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哦哦…” 就在陈知意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的时候，听到池泽又非常懒懒散散的开口，口气颇为理直气壮。“反正你只是玩玩而已，那你把知意给我。” 【45】 突然cue到的陈知意心都跳到嗓子眼。 而池泽还在说话，“反正你有那么多个…你再另外找不就好了…而且…”而且你对知意也不好。 “砰！！” 池万立气得大力拍了下桌子，他喘着气半天没缓过来，旁边的陈知意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一句话没说，就好像是听不到他们之间门的争执一样。 顺了会气的池万立缓过来了，他的目光在两个人直接来回打量，不久之前他还告诉自己儿子要离陈知意远一点，没想到转头他直接开口了。 少年人藏不住情绪，不服气写在脸上。 最后不光是陈知意，不远处的几个雇佣说话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动静大一点惹主家心情不好。 池泽一句一个雷，仿佛每个字都在给他爹找不痛快，隐隐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儿。 其实在几天之前，池泽面对陈知意说话时已经不那么句句带刺了，陈知意心里还想着，想着池泽终于学会好好说话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 之前池泽和陈知意说话同样带那么一点刺，但起码动作上截然相反的，这会儿他和池万立说话，完全就是怎么刺耳怎么来。 “还能什么态度，就这个态度呗。” “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 “池万立，你要是真这么有心关心我，早干嘛去了。现在来和我演什么父慈子孝，给谁看啊？！”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的。 经过这么一遭，连餐桌的药也已经凉了，自然也是不能喝，更况且也已经过了吃药的时辰。 陈知意便打算重新去煎一份，也为了暂时离开池万立，他被他自己的亲儿子气得够呛，这会儿肯定心情不好，他不想被迁怒。 “知意。”池万立却突然按住他的手，拉住他要走的步伐。“陪我待一会儿。” 从他声音里，听出一种深深的疲惫。 “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46】 池万立似乎是把池泽刚才那番话当成他的故意气自己的气话，觉得是自己之前的规劝让池泽有了逆反心理，一点也没有想过他可能说的就是真心话。 “嗯，没什么。” 之前因为大部分通过池泽视角的关系，而池泽对他亲爹又有非常深的偏见，再加上池万立最后的一些操作，让他对他有一定的先入为主。 无论是陈知意的剧情上还是池泽的剧情里都没有提及的一点，就是池万立每个月会另外给他转一笔钱相当于包养费，也不能算是什么都没给。 只是可能不太符合陈知意想要的数目罢了。真正和池万立接触以后才发现他其实…不好不坏，也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罢了。 本质上除了一点特殊的审美癖好外。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的。比如他居然发现他很博学，有时候看待问题的角度也非常锐利。 因为保养得当好像也没有多么的显老。 身体一直都好不了的原因，除了因为陈知意一直有偷偷摸摸给他下一些慢性毒素以外，还有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开始创业打拼昼夜不分落下的一些毛病。 “小泽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池万立的视线打量着陈知意，仿佛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不过他说喜欢你，我倒是能够理解…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是被你一眼吸引…” 怎么听，他都仿佛在和陈知意谈心一般。 但细细品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话里话外都是在敲打陈知意，让他不要打池泽的主意。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哪怕池泽对他多看了两眼，也仅仅只是孩子还小，没见过太多世面，才容易被外在的皮囊所吸引，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他的。 “嗯…” 这个年轻的时候，无比精明的商人哪怕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也并没有完全的不管公司的事情。一些公司是由他的看好的某个副手在打理。 记得在遗嘱里…公司也是留给池泽的。 那个副手也是他给池泽培养的助理。 池万立对他自己唯一的亲儿子是真的好。 还一门心思的为他以后各种铺路，可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为池泽想得如此周到，可池泽转头就对陈知意说要把全部遗产给他。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池万立似乎还有些惊讶，“你今天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了。” 那次通话刚刚结束，陈知意路过楼梯口被一双手一拽就拉进了角落，他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对方的呼吸喷洒在陈知意脸上。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啊，怎么聊了那么久…” 是池泽。 【47】 而那时候甚至一个上午都还没过去，在短短三个小时里发生了一个又一个事情，陈知意只觉得仿佛时间门都过得特别慢，特别慢。 池泽在陈知意脖颈蹭啊蹭，酸溜溜的。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 他们正在一个死角的位置。 本来旋转楼梯下的这个地方就是用来放置一些杂物的，其他人也不怎么看得到。但是听着不远处就是一些雇佣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他名义上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儿子又这样亲昵抱着他。莫名其妙像某种不道德场面的即视感越来越重了。 哪怕知道是假的，但是陈知意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你…先松开。” “不，就不。”年轻的男声岔岔不平，“他有什么好的…又老又丑，我不比他长的好看多了吗？” 陈知意拿余光处瞥了他一眼，给他泼冷水。 “他是你亲爸，你老以后大概率和他差不多。” 池泽一听这话明显不乐意了。 他拿牙齿轻轻咬住陈知意的耳垂，并没有太用力的咬，只是像磨牙那样轻轻磨着，或者说含着。 可即便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但由于耳垂本身就有比较丰富的神经的缘故，陈知意也还是忍不住颤栗，脖颈上那一块的皮肤汗毛直立。 觉察到这一变化以后，池泽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他看着陈知意从脖颈一直红到耳垂的颜色，心里想着知意果然是喜欢他的。 哪怕这样，他也没有推开自己。 “…” 【48】 如果陈知意能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并且能够开口反驳的话，他一定会反驳。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和池泽贴贴会有什么能量，这种规矩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他。 中午下午的时候虽然也有一些小插曲，但是也没有像上午那样吵起来，一天的时间门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外面夜幕降临的时候，可能是出于之前几次的习惯，池泽抬头看了看了好几眼头顶的吊灯，总觉得要么它瞬间门就会熄灭，要么就是会滴答滴答往下流发臭的血液。 也不止池泽，陈知意也明里暗里的看了几次。 吃完晚饭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也还是会盯着花洒看，总觉得下一秒里面就会流出点别的，不过一直到结束，都没发生陈知意想象中的事， “……知意？” 大概是看他站在门框的时间门有点久，池万立疑惑的叫了他一声，这才把陈知意看向那盏复古灯的眼神给叫回来。 “哦哦。” 池万立拍了拍身边的床单， 温声唤他，“过来，知意。” 陈知意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俩都是傻逼。 面前的老男人几乎是看着一副什么艺术品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凝视着陈知意每一处，那种目光不掺杂任何一丝丝的情欲，只是纯粹的欣赏。 陈知意皮肤是极白的冷白皮，这种皮肤的显色度很好，有时候就连皮下的蓝紫色的血管都看得非常清楚，自然连淤青比在其他人身上要明显得多。 “…真美啊。”他看着蜿蜒在青年身上的深深浅浅的伤痕感叹道。 【49】 陈知意无疑是美的，哪怕他的眼睛里满是心机，但依旧无法折损这种美。五官乃至于骨架都是极为上乘的，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眼池万立就喜欢他， 这里的喜欢并不是别的。 只是单纯的对于美好的事物，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欣赏。仿佛看到一朵美丽的花，于是就想把它摘下来放在自己的花园里，每天欣赏着也是好的。 如果那朵花上多一点点点缀会更美。有人喜欢完整的美，就有人喜欢残缺的美，而池万立认为认为越美丽的人，身上带着伤痕反而会让他更美。 并不知道池万立心理，但是能够揣摩到一点点的陈知意：“……” 男人拿指腹一点点描摹陈知意的脸上的五官，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秀气的鼻尖，顺着落到形状姣好的唇上。 一开始还只是不轻不重的摩挲着陈知意的唇瓣，将他原本淡色的唇摩擦着色泽艳丽了几分。陈知意感觉嘴唇微微有点麻。就在以为他即将结束这种无聊游戏的时候，对方带着薄茧的食指和无名指的撬开陈知意的唇。“舔。”他这样强势的发号施令。 “……” 这个动作稍微带一点点说不出的侮辱和一点色气，一点点生理性泪水让陈知意有些视线模糊。 余光处他瞥到在池万立背后的那一扇原本严丝合缝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留了一条缝。 而一直注视着他的池万立自然很快便发觉他的走神。“在看什么？” 说着他也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没发现什么。 陈知意垂下眼帘，因为池万立手指的缘故，他喉咙无法清楚发出比较清晰的声音，就算勉强说话，也只能发出一些含含糊糊的声音。 于是他干脆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知意……你真的有些变了。”池万立表情有些意外的看着无比顺从一声不吭的陈知意，“而且…你好久没主动和我提过…” 提过什么？提什么？ 那个老男人的后半句话都还没说完，突然软趴趴的倒下了，到最后陈知意都不知道他到底后半句话到底想说什么。 几乎是倒在陈知意身上的，差点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与此同时门口那条小小的门缝也跟着缓慢打开，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用猜，是池泽。 【50】 池泽推门进来以后，特别嫌弃的把池万立推到一边，就那个表情和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什么仇人一样。 “……” 说实话，他好像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池万立喜欢在陈知意身上留下那些痕迹了，因为…某种意义上真的很美。 不过他和池万立不同的是，他并不会去做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事情，他低下头在陈知意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你求我，我就帮你松开。” 陈知意的反应是扭过了头，他自己随便就可以挣脱开也用不着他帮忙，只是稍微费一点功夫罢了。 不久之前陈知意还觉得池泽和最开始见面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了，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身边待得久了的关系，现在看来只是环境不同而已。 “行行行。” “……” 厚厚的遮光窗帘非常密实，几乎一点不透光，而整个房间门的光源只有那盏略复古的台风。时不时能能够听到外面呼呼呼的吹到窗户的声音，听着应该还是挺冷的，但房间门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半点也不受影响。 在这样的气氛中。 “……要吗？” 陈知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池泽又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清晰分明的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又多了一个主语，“要和我吗？” “……” 现在的年轻人对这种事都这样的…随便吗？ 人的胃口总是在一次次中不断增加的，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牵着他的手，他都能高兴很久来着，而现在牵手这样的程度已经完全不行了。 别的幻境他都希望赶紧结束，可这个他却希望不要结束。池泽心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 仿佛这个结束以后，陈知意也会跟着结束一下，他潜意识里的小人在对着他大喊，而他迫切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知意，你是不是会…离开？” 其实池泽心里浮现出来的那个词语是消失，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替换了另外一个词语。 “跟我试试，我肯定比那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更能让你高兴。”：，， 第64章 （第五单元完） 【51】 之前池泽一直以为如果这个幻境里一定要死一个人的话。不是他自己死就是他爹死,但…其实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从来就没有说只能一选一的， 选择不是只有他们， 其实…还有第种选择的。 ——那就是陈知意死。 大概他认为陈知意本来就已经死了,所以下意识把他从死亡名单中筛出。那么其实也可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将他封印住，又或者说…强制结束。 本来他可以不用这样的法子。 剧情里是池泽一步步从层层叠叠叠的幻境出来然后直接找到寄宿着的他完全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可现在池泽没有要杀他的动作,在前面的几次幻境里，为了不让其他互相猜忌的人伤害他，完全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而他自己更加不可能会主动伤害他。 陈知意只有另外想一个法子。 事情还要从前一个夜晚说起。 那天的池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非常焦虑不安，一个之前只会口是心非说反话的人，却一个劲和他表白示爱,拥抱和亲吻都格外用力。 这是非常反常的… 仿佛某些动物天生就会提前预感到某种灾难。那么在这种灾难来临之前,这种动物便会呈现出一副和平时截然相反的状态。 离灾难的时间越近，越是慌乱。 池泽就仿佛能够猜透陈知意心里的那些准备一样，虽然他也许并不知道陈知意具体都做了哪些准备,但还是依靠着本能对他进行一些挽留。 “知意，你好像从来都没有主动亲过我。” “………”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是什么恩爱的小情侣一样, 但很明显并不是。 “而且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你都没有答应我，我说我喜欢你，你当时笑话我…说我幼稚。” 在知道陈知意不能离开古堡的范围以后,池泽说过，他说他愿意陪着陈知意一直留在那个古堡。而他说这种话，直接等同于放弃自己的人生。 这是多么像儿戏一样的话，陈知意当然没听,也没信过，哪怕这时他依旧笑他果然是个小屁孩。 听到他笑话他，池泽想也没想，张嘴就想去咬他，看着是极为用力，可最后还是没舍得下太重的口，只是吻了吻他密而长的眼睫。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池泽的过去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哪怕在其他事情上看着会稍微靠谱一点，但只要碰到感情问题后，想法和行为里掩不住的幼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 【52】 池泽得不到陈知意的回答，心里的惶恐愈发不安起来，“我会让你相信的，但你先答应我…你答应我，你说你不会离开。” 这个陈知意更加不可能答应，于是他开始转移注意力，视线四处寻找以后，他把目光投向房间里另外一个人——昏迷着的池万立。 他拿手指戳了戳池泽的肩膀，用目光示意他看向他指的方向，又放轻声音，带着一点点诱哄的意味。让他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陈知意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等池泽弄出去以后，他再想其他办法打岔，可池泽并没有按照他的预计来，他听到他的要求以后，还有点疑惑。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为什么啊…我就觉得这样挺好的呀…就算他醒着我也敢…” ——妈的，智障东西。 其实之前的池万立回头看那一下，未必没有发现池泽在偷看，说不定发现了，但还是当做没看到…某种意义上，这俩人的爱好真如出一辙。 不过这样转移池泽的注意力后，他没有再继续缠着要他说他不会离开他什么的。 他捧着陈知意的脸，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两个人的彼此呼出来的气都分不出你我，明明这样亲昵，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咬住他，像一只小狼崽叼着嘴里的肉。 两个人挨得这样近，陈知意当然也能感觉到他一些变化，他叹了口气，“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 池泽在他脸颊边大力的吧唧亲了两口，一只手拉着陈知意的手，他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虽然肌肉没有特别的夸张，但腹肌还是有的。 于是他略带自豪的说： “我身材可好了…不信的话你检查一下。” 【53】 极为罕见的，第一个夜晚没有谁死亡。 如果一定要说谁出了事的话，要么池万立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陷入了昏迷应该算一件。 家庭医生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啥问题，毕竟病人的呼吸正常，脉搏也很正常，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熟睡的状态。 最后…他也只是干巴巴嘱咐了两句。 “池先生的生命体征是正常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你们可以多和他说说话…” 说着医生戴着手套的手，熟练的掰开池万立的上下眼皮，认认真真的观察几秒后又松开。 医生是熟人了，他的专业是外伤，之前也来过这里几次，只不过之前他需要看的病人是陈知意。 所以这次来的时候他大概也以为受伤的人是陈知意，随身带的医疗箱都打开了，熟练的问他这次是哪个地方受伤了。 陈知意指了指另一边。 医生毕竟专业强项还是外伤科，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是很了解。虽然看出大概可能是中毒，但这也不能明着说，于是只说着再检查检查。 他目光看向房间里他唯一之前没见过的人，从外貌和年纪推断应该说是池万立那个儿子了吧。 五官挺年轻的，就是有点坐没坐相，和旁边挺直背部，仪态极好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目前具体的原因，可能需要通过其他辅助设备来看，目前可能看得不太仔细，建议尽快做深一步的检查。” 而那时的陈知意在听到池万立其实是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后，陈知意顿时从脖子红到耳根，低垂眼睫。而另外一边的池泽倒是没什么表情。 “哦，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虽然表面看着是没什么，但只有池泽自己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像没骨头一样坐姿，为什么是这个姿势几乎悬空在外面，当然是因为真他妈疼啊。 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哪怕只是稍微的活动都能牵扯到，而上厕所就更不要提了，连蹲下都疼得不行。这就是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的后果。 偏偏陈知意那时又不怎么肯，而池泽稍微就……总之他自己毛毛躁躁的，也没给自己做特别好的准备工作，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可到这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想的居然是，妈的怎么这么疼，幸好疼的人是他。要是陈知意的话…… 余光处瞥见陈知意正在礼貌的送走医生，他的态度很好，医生的态度自然也好，最后甚至还安慰了两句陈知意。 ——哼，眼睛在看哪儿呢。 【54】 而医生来之前也发生了那么一点点小插曲的。 陈知意不太需要睡眠，但还是会按照以前的习惯每天睡一会儿，也就是闭上眼睛发呆，闭着闭着还真有自己睡着的错觉。 而在他闭着眼睛装睡的时候，身后的池泽想黏黏糊糊抱着他睡觉，毕竟前面几天他都是这样的。不过那次的池泽比之前多了一个习惯。 他将耳朵贴在陈知意胸口的位置，听着后者的富有节奏感的心跳，仿佛怎么听也听不腻一样。 这是当然的，毕竟之前同样的拥抱，池泽抱着陈知意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完全一片冰冷。而现在能够抱着鲜活的他，当然不一样。 哪怕这份鲜活其实并不那么真实，毕竟只是虚假的幻境，也不太可能跟真的一模一样，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破绽。 但池泽选择性忽略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最后如果不是佣工过来敲门， 还不知道池泽要抱着陈知意到什么时候。 其实早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陈知意就开始推搡他，只是一开始怎么都没推动而已。 按照以前的时间，这时候池万立也应该醒了。而陈知意隔着门都能听到他们隐约的声音，其中一个男声在示意他们早餐已经好了。 “嗯…先等一下…” 陈知意随手拿起边上的睡袍，慢悠悠去开门。而在他开门的时候，池泽就躲在衣柜里。 在狭□□仄的空间里，那会儿池泽身体不是很舒服，偏偏还做出这样完完全全就是被唾弃的奸夫动作。 听着外面的声音，先是陈知意的声音，他说他去叫下池万立，一阵脚步声后还是陈知意。他大概是发现叫不醒，便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而雇佣大概也有点慌了，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叫医生。 等敲门的雇佣走了，池泽又从衣柜里出来，看着陈知意正在换衣服。 而这就是医生过来前十五分钟发生的事情， 也是距离陈知意消失倒计时十一个小时。 【55】 早晨八点半已经不是以往吃早餐的时间，陈知意随便吃了点，余光看到池泽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他抬手摸了摸。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其实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就好像一个精美的瓷器表面出现蜿蜒的纹路，而且这种画面只有池泽能够看到。 而这样的画面，池泽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在前一天晚上他看到了，那时候他几乎以为陈知意下一秒就要破碎在他面前。所有的事情发生前都是有预兆的，所以池泽的惶恐不安并不是没有由来的。 而就如同之前看到的那几次一样，这一次他依旧选择像没看到一样移开眼，嘴上说的非常诚恳。 “没事，就看你好看。” 陈知意并不知道池泽的视角下他的样子，只是被池泽突如其来的肉麻情话给整的牙酸，轻微撇嘴，一副牙疼的表情， “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 池泽沉默两秒多后，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我要对你负责的嘛，昨天晚上…” 陈知意大声咳嗽起来。 无人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复古大摆钟，里头的分针稳稳当当的往前移动了一步，与此同时摆钟发出“咚咚咚”的整点声。 这意味已经早晨九点整。 具体陈知意消失还有一十一个小时。 【57】 大概是没见过天底下还有哪个不孝子。 自己亲爹躺在床上，不仅不闻不问还能和自己爹房里的人拉拉扯扯，说出去简直让人戳脊梁骨。 别说池泽有没有听到那些，就是陈知意都听到了一些。不过比起谴责池泽，受到更多非议的其实是陈知意，都觉得是他主动勾搭的池泽。 至于池泽嘛…最多也只是说一句他受不住诱惑。再过分也只是说一句他不该在这时候这样… 而对于陈知意，那话就有些不堪入耳了，后面几次池泽发了火，慢慢陈知意也没听到什么议论声了。 “你这么生气干嘛？说的是我又不是你。” 他拍开对方搂上他腰的手，这个阶段的他还是穿着女装的，一身丝绒材质的法式风长裙，头发松松垮垮拿精致的发夹夹起来，露出白皙的后脖颈。 一阵风吹过，几缕碎发滑落下来摇曳，仿佛池泽的心也跟着一起摇晃。 池泽应该是想安慰池泽。 “那些都是假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的，这里的人包括这里的事，这里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假的。真正的池万立早就已经死了。陈知意有点意外池泽现在的回答。 毕竟他看池泽这两天的表现，还以为他都已经忘记了呢。“你还知道这是假的啊…” 陈知意意有所指的看着他。 在他说话的下一秒，周围的环境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变暗下来，外面原本明媚的天气也有些阴沉，原本温馨暖色调的画面像褪色了一般。 虽然很快又恢复正常，但是池泽的确看到了。 “不，你不是假的。” 池泽语速极快反驳道，又往旁边坐了坐，双臂拦住陈知意，感受到怀里的人的体温以后，他小声开口，“……我们就这样不行吗？” 这时外面一个负责这块卫生的雇佣大概是想来客厅取点东西，看到这一场景顿时僵住，动作极为迅速退了出去。 虽然听不清在小声嘟囔什么， 但是内容绝对可以猜得到。 外面的大摆钟发出咚咚的整点声，是下午点了，而那时候距离他消失还有十五个小时。 【58】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吃晚饭的时候池泽看着陈知意斯斯文文的咀嚼食物的动作，不知不觉还多吃了一点。 晚饭后池泽黏黏糊糊的和陈知意贴贴，这次陈知意倒是没推开他之类的，两个人就这么挨着看了会儿电视。液晶显示器明明灭灭的光照在陈知意脸上，他的头也正靠在池泽的肩膀上。 这种感觉让他有了那么一点点他们是一对小情侣，正在晚饭后温馨窝在一起看电视的错觉。 池泽甚至开始思维发散的想他们两个老了以后的样子，尤其是陈知意。知意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如果能够见到他老了以后的样子的话… 他感觉他老了以后也很好看，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知意走路的时候，背部是挺直的，良好的仪态让他本身就自带一种气质。 而这种东西是岁月拿不走的。 池泽正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中，听到旁边的陈知意他很自然的说：“你还记得我之前穿的那件红裙子吗？” “嗯。” 陈知意一无所知的开口。 “…你喜欢吗？” 陈知意又问。 其实陈知意穿什么他都喜欢。 池泽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他先是犹豫的点点头。哪怕他初心还是比较喜欢他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的那身纯色宽松休闲男装更好看一点。 “我明天穿那件好不好？我们就这么一直待在这儿好闷啊，明天怎么样，明天出去逛一逛…” 这时候池泽依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而那时候的陈知意又像只是随口提那么一句，“算了，我就是说着玩的。” 他这样轻轻巧巧的转移了话题，眼睛盯着电视，手下熟练的叉了一块切好的水果放进嘴里。 “没有啊，我挺喜欢的，不过你怎么突然…” “可是你不是…”池泽下意识就想反驳，他记得之前陈知意和他说过，说他不能离开这栋古堡。 陈知意笑笑，“其实可以离开的，我可以借着你出去，不超过一定距离…。” 池泽听他这么说，自然是选择相信他。 虽然池泽心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脑海里怀疑的思维还没成型就被陈知意喂到嘴边的水果给打乱了，哈密瓜真的好甜。 他想着，的确，知意在这儿估计已经待得烦闷了，想出去玩也…很正常。 晚上的时候，池泽抱着香喷喷的陈知意陷入梦乡，在梦里他们一起出去爬山，爬得特别特别累，最后在登上山顶的那一刻，他们看到了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 在那片初日的余晖下， 陈知意半张脸都被笼罩成模糊的暖色。 他穿着那件鲜艳红裙，山顶的冷风呼呼吹着，把裙摆吹得呼呼作响，纤细的腰身也完全展露无疑。他没戴那个发夹，风把发丝也吹得极为凌乱。 漂亮的青年突然对着池泽说话，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脸上笑容他从未见过的灿烂，他看起来真的好高兴。 但梦里的池泽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最后池泽醒了，被推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一楼的大摆钟的声音，非常早，应该才四点。陈知意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整晚都没睡觉一样。 “池泽，我们去爬山吧！” 那时候距离陈知意显示剩下两个小时。 【59】 大概是因为才做了和陈知意一起爬山的梦，池泽那会儿的头脑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又听到这样的关键词，他竟然下意识的点点头。 冬天的天亮得比较晚，他们出门的时候外面天都还没亮。而池泽脑袋里雾蒙蒙的睡意在吹到冷风以后顿时清醒，他脱下身上的外套传单陈知意身上。 “……我不冷啊…” 陈知意如此道。 “但是我看着你冷。” 池泽依旧固执己见。 爬山的过程和他梦里差不多，其实也不能算一样，梦里的很多画面在醒来以后再回想的时候就会觉得有一些模糊。 “诶，池泽…你小时候比你现在可爱多了。那时候你多乖啊，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好玩了…” 陈知意和他闲聊，非常久违的提起他小时候，说他只是遇到他的时候，他可怜巴巴的淋着雨。 池泽没说话，其实那时候是他自己忘记带伞了，其他同学都有家长给送伞，他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都没等到有谁给他送伞。 毕竟那时候他爸妈正在吵架，也实在是顾不得他。他也不想回去，反正回去以后也是听到也是他们的争执声，又或者问他到底跟谁之类的问题。 那会儿池泽就那么垂着脑袋慢吞吞的往和家里相反的方向走，身上的校服鞋子湿了，头发也湿了，发尾滴答滴答淌着雨水。 在那样非常糟糕的情况下遇到陈知意，那个灰蒙蒙的阴雨天之下他本来看什么都是灰扑扑的，突然有个白到发光的漂亮哥哥半蹲下和他说话。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愁眉苦脸。” 声音也那么好听。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他抱怨吐槽那对父母，分别的时候，又给他买了一支雪糕。那时候的池泽全程傻呆呆的，甚至最后都忘记问他名字了。 【60】 “……到了。” 是陈知意的声音， 两人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山顶。 陈知意把池泽的外套还给他，展开双臂做了一个类似飞翔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和池泽梦境中的画面开始重叠。 天际边冉冉升起的朝阳，漂亮的青年整个人都浸泡在暖色的阳光之下，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不知道有没有人观察过泡沫是如何在阳光下破碎的，破碎的前一秒，被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但这种美丽又极为短暂又脆弱。 陈知意和泡沫不同的是，他笑得特别高兴，是过去都从未在池泽面前露出的笑容。他背后就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他背着光，面目有些模糊。 这一次池泽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池泽莫名其妙慌张起来，他和陈知意开口。 “知意，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甚至想去抱住他。 然后…抱了一个空，池泽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他面前。 “……” 几乎在陈知意消失的瞬间，原本冰凉刺骨的寒风不见了，周围的景色就像一层虚幻又美好的泡沫，一触即破。 周围的一切也显露出他原本的样子来。并不是什么冬季，外面的季节是盛夏。 而他也根本不在什么山顶爬山，他正在那栋古堡的庭院处，而他的旁边零零散散的躺着几个熟悉的人，已经隐隐散发出恶臭味。 盛夏的天，什么东西都坏得快，就是人也一样。而更加诡异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笑意，仿佛正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里。 但那时候池泽完全顾不得，浑浑噩噩推开门。在那盏巨大水晶灯的下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条鲜红色的裙子。 早就已经预定好的律师也如约敲门拜访，一行人西装革履，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然后…见到了好几具尸体。 从业这么多年这种现场也是很少见的，很快便开始报警，不过其中一个律师发现躺在地上的人中有个少年是活着的，他怀里抱着一件红色的裙子。 “……” 只是不管和这个少年说什么，他都不理会，就像脑子里出了问题，看到陌生人以后，他迟钝摇了摇头，他指着裙子，对他们说。 “你看到他了吗？？” ——谁？？？ 【尾声】 看着自己的身躯在阳光下一点点化为虚无的时候，陈知意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他久违的突然想和池泽说点什么，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脑海里是系统的倒计时， “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吗？” 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什么别的含义，陈知意单纯就是突然想到了。他又对池泽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欺骗了你。 最后的最后，他的心里这样想。 ——可算结束了，我可烦这小屁孩了。 好吧，其实…其实陈知意不怎么烦池泽的。 他又没什么坏心，如果他没什么别的事情，陪他多玩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和年轻人在一起久了，莫名有种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 更何况池泽的爱意是那么真挚，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蠢以及横冲直撞。 如果他有时间的话，和小年轻谈谈恋爱也行，只是陈知意还有别的事情，他现实中出了事就说明他身边有人想害他，他幸幸苦苦努力的事业当然不能这样空亏一溃。 并且比起这边这点稀薄的好感， 陈知意当然选择回归自己的现实。 一切的结局的确就如同原本的剧情里一模一样，他魂飞魄散，而池泽也名正言顺的继承遗产，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剧情中的陈知意是被骗出去，而这次则是他哄着骗着池泽出去。 ——有机会吧，如果有机会再见吧。：，， 第65章 第一章 【0】 如果有谁说天衍宗的凌宵峰下的沈师兄胆小如鼠,是个只会装腔作势的绣花枕头,那么别说凌宵峰，就是平日总和凌霄峰对立的白云峰都会齐声为沈师兄反驳： 巴拉巴拉一大堆，其核心内容完全可以凝聚为一句话——我们家师兄可是百世难出的奇才！ 除此之外，在天衍宗门下的那些师弟师妹口中,他们的师兄沈雪枝几乎完全找不到缺点。 其姿容绝色,其修为高深，是下一任掌门的首选,连平日里对其门下师弟师妹最是爱护不过… 不仅是那些年纪小的师弟师妹，连那些门派长老乃至掌门对此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而他们之所以会这样…也是有一段渊源。 在约莫三百多年前，天衍宗上一代掌门曾在闭关时得到一缕冥冥之中的启发：百年后,天衍宗将会捡到一位不世之才，而这位以后将会成为修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也会是唯一飞升之人。 若好好待之,将成就一段机缘, 若怠慢轻视,门派都将就此葬送。 而这件事只有少的几位长老知道,于是从那以后他们时不时便前往预言中的方向,名义上是下山除魔卫道,实际上就是在找那位不世之才。 就这么一年一年的找,最后还真在莫约百年的时候找到了一位弃婴,便将其带回门派悉心照料。而这位弃婴也逐渐显露出他的天赋异禀。 ——而这个他，就是沈雪枝。 沈雪枝一天天长大,出落得极为标致，容貌清冷绝尘，其额心一点鲜红小痣更让人移不开眼。 再者，虽然平日里语少言寡了些,但沈雪枝实实在在是个好孩子，对门派上上下下都极为温和有礼，从不恃才傲物。哪怕对待最低微的扫洒弟子，也从未有过一丝丝的轻视。 难得竟如此赤诚，让本就对其有好感的各位长老，更加对沈雪枝喜爱有加。 门派的藏宝阁里但凡稍微叫的上名义的宝物，几乎悉数都给堆在沈雪枝的库房里。 无论是在秘境里寻到什么好的功法，还是仙草园种出什么品质优良的药草，哪怕剑峰的修士铸得什么好的武器，他们心里几乎都有一个共识 ——快送去给沈师兄！ 【1】 或许只要是听过沈雪枝名字的人，对沈雪枝都一定非常好奇，会想着那得是多么厉害的人，才能得门派上上下下如此好感？ 如果当事人沈雪枝能够诉说的话，他一定会哭丧着脸表示，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 虽然他这个名字在门派中已经被一次一次的神化，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并没有那么厉害，他也的确如其他门派传出的那些流言中一模一样。 他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沈雪枝就是一个冒牌货。他根本不是前任掌门在冥想中预测到的那位不世之才，只是碰巧被捡到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沈雪枝会这么肯定自己并不是呢，当然是因为那位真正的那位不世之才另有其人。 沈雪枝是冒牌货中的冒牌货，他的名字最开始也不叫沈雪枝，他第一个名字是被他第一任主人取的，叫雪宝。 对，雪宝并不是人。 他是一只花枝鼠。 在这里沈雪枝必须特别强调一遍， 他是花枝鼠，不是脏兮兮的老鼠。 在沈雪枝还没有拥有雪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知道其他花枝鼠有没有思维，但他一出生就是有思维的，他甚至能够听懂那些庞然大物说的话。 从他们的话中，他知道自己毛色很普通。 他们说这一窝没什么稀有色，卖不了什么好价钱，听上去好像还很失望。而晚一天出生的那窝中好像就有几个他们喜欢的颜色。 虽然那些人类口中很稀有的花枝鼠，在雪宝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和自己颜色不一样而已。 但不可否认，毛色普通的雪宝一开始并没有被照顾得多么好，他们经常忘记给他投喂食物，雪宝经常挨饿。 后面被无意被发现眼睛是深红的宝石色，那个人类又高兴起来，说这种是什么白化特征的。 雪宝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白化，但他知道因为他的眼睛，他的价格也比之前高了那么一点点。 他被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买了回去， 于是有了雪宝这个名字。 【2】 ——雪宝很爱干净，每天都会洗三次澡。周身的毛色没有一根杂色，是很罕见的通体雪白，只有眼睛是深红宝石色，耳朵和爪爪是粉色。 ——雪宝比老鼠好看多了，弟弟的身上并不携带病毒，非常干净，个头也比老鼠要小一些。 ——雪宝是可以喂养的宠物鼠，性格非常非常的温顺，可以在手上随便rua，随便盘，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咬人，反而非常粘人。 以上是第一任主人想要把雪宝转手时，在二手交易平台上如此评价的。她在附上大约十多张雪宝的照片后还加了一句说雪宝很乖的，希望下一个主人能够对雪宝好一点。 不仅如此，小姑娘非常贴心的手写了好几页的喂养指南，其中不仅介绍什么是花枝鼠，以及有教新手如何喂养花枝鼠和有关于雪宝极为详细资料。 其中包括雪宝喜欢吃什么零食，以及雪宝喜欢被摸哪里，雪宝平时的爱好…甚至还给雪宝准备了“嫁妆”。 一袋还没吃完的鼠粮，还有一些可可爱爱的食盆和水碗，以及一些平时供他玩耍的小玩具跑轮，磨牙棒，一个大点的鼠笼。 第一任主人对雪宝真的特别好。 可惜那个小姑娘的家长不允许她继续养这种老鼠，虽然小姑娘一次次解释雪宝是花枝鼠，不是老鼠，但胳膊肘拧不过大腿。 最后实在没办法，小姑娘也答应了把雪宝送走。但她想另外给雪宝找个靠谱点的主人。 但家长根本不信，觉得女儿就是在拖延时间，最后干脆趁着女儿去上学的时间把雪宝卖了，连同雪宝所有的东西也一起送掉。 雪宝第二任主人就没有第一任那么好了。 对方新鲜了几天以后就烦了，带回去的第六天直接把雪宝扔进进了小区的垃圾桶。 毕竟雪宝也不贵，就二十块钱而已，连附带的“嫁妆”都比本体贵了，转手一卖还能挣一点呢。 从来都是家养宠物的雪宝被迫开始流浪生涯，最开始他看到陌生人类的时候，虽然很怕，但因为实在是太饿了，会试图想吱吱吱的要点吃的。 可是…毫无例外，外面的人类看到雪宝，都只会把他一脚踹开，不然就是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拿东西打他，“啊！！！哪里来的老鼠！！” 雪宝很委屈，他不是老鼠，是花枝鼠。从出生就只生活在室内的宠物鼠根本无法在外面存活，不仅要被老鼠欺负，还要被体型比自己大数倍的野猫追赶。 就这么…惨兮兮的死了。 死掉以后，他听到一个声音。 ——［靠啊！！居然绑定错了！］ 雪宝小心翼翼的和对方吱吱吱的打招呼，听到他的声音以后，那个声音彻底安静了，然后过了好久好久，仿佛还是不敢置信。 ——［你，你居然有思维？！］ 那还是除了同类以外，第一次有人类的声音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呢。雪宝非常的高兴，吱吱吱的更大声了。 ——［你好啊，我，我，我叫雪宝。］ ——［……］ 良久。 ——［行吧，只能这样了。］ 从此后雪宝有了另外一个名字，沈雪枝。 【3】 那个自称系统258的声音说可以复活他，但是需要他帮他们完成一些事。大概是怕他听不懂或者说觉得怕他理解起来困难，对方把话说得特别直白。 ——［你有没有偷过东西？］ 听到这话，雪宝立刻回答。 ——“没有。” 那个声音顿了顿。 ——［那我换个说法，你有没有偷吃过鼠粮？嗯…零食？］ ——“……有。” 雪宝很馋的，毕竟很小时候只有那几个稀有色的花枝鼠才有资格吃零食。等遇到第一个主人给雪宝买香香的零食后，他偶尔也会在腮帮子里偷偷攒一些粮食留着以后吃。 每次这时候小姑娘就会点他的额头，“雪宝，你怎么又偷藏葵瓜子！你只能吃两颗知道吗？” 久而久之，雪宝就知道这个行为是不对的。 ——“就偷吃了…三回。” 他小声的坦诚道。 后面那个声音也就跟着和解释，说他们和他这种行为差不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小世界，运行需要能量的，就像饿肚子需要吃鼠粮一样。 而有的人天生就拥有非常多的能量，而他的作用就是去为他们偷拿一点点，不偷多了，不会对那人有什么影响。作为回报，还会对其完成心愿。 ——［小老鼠，你明白了吗？］ ——“我是花枝鼠！花枝鼠！” ——“……” 如果说最开始的258自己对自己的任务都是一知半解的话，那么经过这么几个小世界以后，所采集的样本足够填充信息库后，重新进行分析，它已经完全能够看透任务背后的核心。 258久违的有了耐心，他非常详细的和这个小…哦不，和这个花枝鼠耐心沟通。 这种动物能够有灵智是非常罕见的，甚至不太可能，并且他的身上也有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那个气息非常熟悉，和他手里其中一个小世界非常像。 所以很大可能，这只花枝鼠其实就是从修仙世界不小心掉出来的，所有某种意义上，258在筛选任务者的时候会自动绑定上雪宝并没有绑错。 雪宝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和其他任务者不一样，他到那个小世界可能都不会被排斥。 系统特意把沈雪枝送到提前了很久的时间线，之前从不干涉任务者的决定的，可那次也开始严厉的督促他修炼。 毕竟比起系统捏的壳子，他如果能够自己修炼化形是最好不过的，并且也不用花费额外的能量。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个世界不比其他世界，在一些修为高深的大能面前，对方可以轻易看穿系统的存在，说不准还能随便捏碎它。 所以这个世界的258，必须要尽可能小心小心，一旦剧情开始以后，它就不可以再现身了，也不能对其提供帮助，一切只能靠这个小花枝鼠。 他不能暴露系统，也不能暴露自己。 【4】 系统以为雪宝不懂，所以加倍和他说得很恐怖，说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吃花枝鼠的，他必须努力变很强，不然就会被吃掉。 本来胆子就非常小的雪宝成功被吓到。 而雪宝过来的时候，天衍宗都还没成立，那时候人类第一个引气入体的修者都还是个扎着冲天辫的稚童。 雪宝的天赋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 不过他唯一能够称得上优点的就是他非常刻苦，也非常听话，系统说要他资质不行，只能笨鼠先飞，于是雪宝就很乖的听话。 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花枝鼠在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一遍又一遍的攀爬陡峭的山壁，在不知道冻死或者摔死多少次以后，终于学会了引气入体。 在经过数不清的寒来暑往后，终于摸到一点点门槛。他的确很笨，花了接近八百多年的时间终于堪堪修成人形，还只是人类两三岁小孩的模样。 那时候的雪宝都还没适应双腿走路，又急急忙忙按照系统的指示往某个崖底赶去，躺那里装死了半个时辰，终于遇到了天衍宗上一个掌门。 对方见到雪宝后，喜上眉梢。 将他接回了天衍宗后，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完全把他当贵宾一般，而这时的雪宝已经叫沈雪枝。 对方对他好，他也还以相等的好。 听话认真跟着天衍宗修炼，他毕竟已经修炼过八百年，速度自然比其他人类快一些，掌门更高兴，说他是振兴天衍宗的希望。 整个门派上上下下都对沈雪枝寄予厚望，他们夸他是不世之才，夸他天资聪颖，也夸他即使在这样的盛誉下，也依旧不骄不躁。 ——真是难得啊！ 但并不是这样，沈雪枝之所以不骄傲自满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系统的提醒，它让他不要崩塌人设，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毕竟他不是天才，哪怕修行了八百年，也的确能够使出一些看起来很高深的招式，可毕竟他只是一只花枝鼠而已。 他自己的内丹就只有那么小小一颗，米粒大小，想想就知道。他能储存多少灵气和修为呢？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修行，哪怕在灵气充足之地，好不容易将周围灵气凝固起来，可根本塞不进自己的内丹，只能看着它们一点点散去。 而其他人看到的修为并不是沈雪枝的真实修为，他的那些修为如空中阁楼，毫无根基，根本就是一个只能看的花瓶。 真的打起来，他打不过。 不过系统还告诉沈雪枝，他不用撑很久，只要等到真正的气运之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拜入师门以后，他再对其进行明里暗里的打压。 而天衍宗上上下下的弟子本来就是无条件站在沈雪枝这边。沈雪枝说什么，那么肯定就是真的。只要沈师兄透露一点点不喜欢谁，他们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排斥谁。 就这样，男主被整个门派霸凌排挤，怒而出走，几年后学成归来，屠天衍宗的时候一起把他屠了，揭穿沈雪枝虚伪的真面目。 而那时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5】 一只花枝鼠哪怕多活八百多年也没什么用， 更何况那八百年还一直在各种恶劣的秘境中度过的，除了能够偶尔和系统说说话，和时不时的一些野兽之外，沈雪枝根本就没见过第二个活人。 哪怕说出去已经八百岁了，却依旧单纯如稚童，也根本不会打压男主，虽然沈雪枝一直都有在按照剧情里说的那样无意识排挤他、冷落他、嘲笑他，但不知道为什么… 男主好像并没有像剧情里那样讨厌他，目前为止，男主也没有任何要离开天衍宗的打算，甚至言行举止上…也变得和天衍宗其他弟子差不多了。 一口一个师兄长，师兄短的叫着。 在其他门派弟子对沈雪枝诋毁的时候，也站出来会为沈雪枝辩解。上一次各大门派的弟子来天衍宗参加论道大会，在交流切磋中，男主不小心打伤了一名曾在背后传过沈雪枝流言的别派弟子。 ——“下次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吧。” 男主当时修为也不过练气期后期，就已经轻轻松松的能把筑基期后期的修士按在地上摩擦，而当时的沈雪枝就在台上看着。 男主胜出后遥遥看向他，虽隔得很远，但沈雪枝视力好，一眼看到前者眼里的笑意。 沈雪枝也不知道这种现象到底算正常还是不正常，他倒是想问一问，关于系统的意见，可自从遇到男主以后，258说怕被他发现，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沈雪枝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系统，于是他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应该，没问题…的吧？ 这个世界的修者和凡人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但两者之前生活的区域划分得非常明确。 凡人几乎很难能够踏足修士的境地，而在他们眼中，那些修者都是无所不能的仙师。当然也不能说终其一生见不到，见肯定还是能见到的。 毕竟一些修仙门派的弟子会前往凡人的地界进行一些门派委托，就算是修士也并不会一味的远离凡尘，经常也会有门派对外招收根骨极佳的弟子。 在三天前，天衍宗接到一起委托，在淮阴一带的邬城附近出没着害人的邪祟。 【6】 委托人是当地极有名望的富商。 而在天衍宗委托前，他们已向神意门以及无极宗的发过委托。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了，仙师们也的确来了，来看过以后也的确是安分了。 但仅仅只安分一月，一月后又会继续作乱。 富商不堪其扰，只能一次一次花巨额银子破财消灾，请仙师们不辞辛苦的帮忙。陆陆续续从去年开始，已经请了十来次了，几乎家底都没了。 毕竟除了常规费用外，还不得另外给仙师们一点心意？怎么说礼物也要准备啊，既是仙师，那寻常之物肯定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于是就这么来几次后，富商家的大半个宝库都空了。而这时才听人说起天衍宗，虽然富商以前没听说过，但想着好歹也是仙师，死马当活马医嘛。 而且天衍宗的费用几乎是之前的一半的一半， 于是…便有了这份委托。 收到这份委托后，天衍宗其他弟子都很生气。要知道他们和神意门无极宗本来关系一直不好。 那个富商并不知其中的纠葛，其实，天衍宗才是修者门派的起始者，其他什么神意门，什么无极宗都不过是后面才出来。 只不过天衍宗人才凋零，弟子数量稀少，加之平时里深居简出，这才慢慢成了末流门派的样子。 而证明他们是开山祖师的证据也有，天衍宗的主峰凌霄峰坐拥着一条先天灵脉，其灵气极为充裕，在那修炼，几乎事半功倍。所开垦出的灵石品质也是上乘，天衍宗几乎就靠着那条灵脉生活。 先天那是多少修者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正因如此，每年的论道大会前期另外几个门派的才会经常时不时上门找事，到底安的什么心，一目了然。 这个委托…连外门的弟子都觉得不要接，他们不想和神意门和无极宗沾边。 但沈雪枝还是自请接下这份委托，他一一拒绝了好些想同他一起下山的同门师弟师妹们。 哪怕是拒绝，沈雪枝的态度也是非常温和。 目光先是扫视周围十来个不舍的少男少女，后又说希望他们能在门派里好好准备下半年的论道大会。“等委托回来以后，我要检查，不许偷懒…” “好！！” “师兄放心！！！” “都听师兄的！！”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7】 最后沈雪枝带着一位新入门不久的师弟前来探查情况，而那位师弟，也就是系统口中的男主。 是那个真正的不世之才，也是被沈雪枝占了位置的气运之子，而此时此刻…他正安安稳稳的在沈雪枝旁边为他剥长生果。 沈雪枝也偷偷打量对方，对于他来说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但段云舒的确要周正些。 身着一身蓝白劲装的青年，本就俊朗，再配上这宽腰窄肩的完美比例，引得周围好几位妙龄女郎的频频往他们这桌看。 一定是在看段云舒！ 而男主不愧是男主，仿佛闻所未闻， 目光专注得仿佛在做多么严肃的事情一般。 而正是沈雪枝这一瞥，让段云舒加快手里的动作，很快他便将剥净的一碟满满的果仁推到沈雪枝旁边，“师兄。” 沈雪枝闻到味道就想吃，但是他记着不能多吃，只能吃两颗，再多了的话，他就会发胖，也会上火。 ——肥肥的花枝鼠就不招人喜欢了。 沈雪枝一直都记得第一位女主人这样说过。 但虽然不能吃，但是闻闻也是好的呀。 不知道段云舒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尤其喜欢吃花生、杏仁、葵花籽、南瓜子、板栗、核桃等等的坚果类的食物。每次和段云舒下山，他胸口总揣着把剥好的果仁。 “师兄，是否在担心这次委托呢…” 沈雪枝保持着一脸的高深莫测。 “嗯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心里哪里有什么数，不过提前看过系统留给自己的那本剧本罢了，他在其他师弟师妹面前端着习惯了，一开始会觉得累，后面习惯也就好了。 花枝鼠又非常眼馋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一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花生，好想吃啊，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行啊，他现在在外面。 【6】 沈雪枝做了些伪装，戴了一个沙笠。 旁人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一位气质出尘的仙师正临窗而坐，身着雪白袍服，衣襟和袖口处绣着栩栩如生的腾云祥纹。 外面分明是熙熙囔囔的闹市，可目光触及仙师，仿佛一切都变得宁静起来。 就连路过添茶倒水的小二在路过沈雪枝附近的时候，都生怕惊扰到他一般，轻手轻脚的路过。 仙师持杯的手骨节分明，白玉质地的瓷杯被他的手握着，反衬得他的手愈发凝白。他掀开薄纱的一角，热气袅袅中，隐约可见微抿的薄唇。 一举一动，优雅如画。 虽看不到那位仙师的全脸，但周围落坐的众人能够想象到其姿容不凡，特别是那通身的气质，完全符合众人心目中对于仙师的想象。 沈雪枝不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单纯就觉得靠窗坐看楼下的风景更加方便，他喜欢热闹的凡间，喜欢这样的闹市。 可段云舒好像不是很喜欢，从下山后，越是人多的地方，他的表情越僵硬，仿佛心情不好一般。 这不，一杯茶都没喝完。 “师兄，我们先回房吧，这里风大…” 沈雪枝并不知道，他以为在是看段云舒的那些女子，其实都是在看的并不是段云舒。 关于这个段云舒看得异常分明，若是再在此处待下去，怕有几位女郎要上来给沈雪枝丢手帕了。 他们赶得巧，刚碰到上巳节，这一带会有未婚的女郎向喜欢的郎君丢香帕以表爱慕的习俗。 段云舒可以想象，师兄如果一直在这待着，待会儿身上得挂多少香囊、帕子、同心结。：，， 第66章 第二章 【7】 段云舒实在是太了解他师兄沈雪枝了,虽然表面看着似乎清冷绝尘，但实际的内里就是一个软乎乎的团子，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去找他准没错。 他的师兄似乎很难拒绝别人的要求。 就像现在这样,段云舒能够看出沈雪枝应该想继续待这里多看会儿,他的目光依依不舍的瞥了窗外好几眼。 虽然偷看的动作比较隐晦，但这对于平时的沈雪枝来说,这已经算比较明目张胆了。 说明沈雪枝真的挺舍不得的,但只要段云舒多说两句，他就一定会答应自己，哪怕他心里不愿意。 “……” 果然,在段云舒的目光中,沈雪枝起身朝着楼上客房的方向走去，但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像是他自己想要起身回房一样。 段云舒一直都记得下山前同门的嘱咐,可沈雪枝那个偷瞄的眼神…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让他感觉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算了,他想去玩就让他去嘛，难得下山一次，大不了他自己看得紧一点就行咯。思到此处，段云舒对着刚上了几步台阶的沈雪枝道。 “那师兄先沐浴更衣，等晚一点的时候,我再带师兄去护城河边放河灯如何？” 背对着他的沈雪枝停住上楼的脚步突然停住,大越两息之后,又毫无停滞的往楼上走，依旧是用他惯有的,带着些许礼貌的语气， “嗯，那就麻烦段师弟了。” 听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没有很高兴。可段云舒发现沈雪枝垂在袖间的手在轻微颤抖，以及他上楼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语调也比平时轻了一点。 而这些种种迹象都表明沈雪枝还是很开心的。 落后在身后的段云舒则熟练收拾好了桌上的茶具，低垂眼捷，认拿出怀里的白帕仔仔细细的将其擦拭干净。 整个动作极为专注且认真，在擦拭的过程中还要时不时辅助上一点周身元气让冰凉的杯壁变得温温热热。 元气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元气，也就是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存在，也代表着这个人的天赋，是无法更改的。 而后天的元气与其说是元气，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灵气。修士可以通过努力的修炼，将外界那些散乱的灵气聚集、吸收、并化为己用，成为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哪一种，毫无疑问，都是极珍贵的。 毕竟只要是修士，捏任何一个决都需要元气辅助。更不用说修炼本身不易。将外界的灵气聚集也不算那么轻易的… 先不说要找到一处灵气充沛之所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难。就算能够找到，天地间的灵气种类繁多且浑浊，修士要想化为己用，就得像个筛子一样，一点点小心过滤掉其中的杂质。 过滤的这个过程，很多修士都坚持不下来。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但可能坐着一天都过滤不到一点点。这样艰难，实在不该随意浪费。 【8】 而段云舒用自身的元气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家师兄暖个杯子，好让他下次拿着的时候温度刚好，不至于凉到他的指尖。 而这样的做法，若是让其他门派弟子看见估计要气死。但这对于沈雪枝来说，都并不算什么。 不止是段云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天衍宗门内所有弟子都没觉得这有什么，而这一切都要得益于掌门以及长老的带头作用。 他们对沈雪枝娇惯得很，从小到大，只要他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是最好，最精细的。 别的弟子至多十五岁就该让其下山历练了。既是历练，自然该独身。有的小弟子胆怯，便直接生赶，只有沈雪枝特别一点。 不仅下山历练的时间比其他弟子晚很多，仅有的几次下山不是长老跟着就是宗内的护法以及几位首座跟着，总之不会让他单独。 问就是担心沈师兄被有心之人蒙骗… 段云舒来天衍宗后，听过不少沈雪枝以前的事迹。特别是他刚到天衍宗，还没有和沈雪枝见面时，门里的一个弟子提起沈雪枝。 “你问沈师兄么？…他就是有点…嗯…”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总之沈师兄人不坏的，你千万别听外面那些话…” 段云舒当时沉默半晌，后面陆陆续续又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沈雪枝的事迹。 听说他刚被前任掌门带回来的时候，走路都有些不稳，磕磕绊绊的。但倒是很爱干净，脸上有一点灰尘都会皱着眉，一边不停的擦拭。 除了爱干净外，沈雪枝还有一个怪癖，他对于自己的物品有种无法理解的执念，吃饭喝水都只用自己的，认定一样就不会轻易更改。 前掌门还不知道的时候还很疑惑，明明小小的沈雪枝也不不饿，但就望着膳食也不吃，问他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喜欢？ 当时还是一个小粉团子的沈雪枝先是摇摇头，又认认真真的回答：——“怎么没有我的碗碗啊？” 前掌门愣住，明明他平时用的小碗就在他面前啊。后面细细查问才知道是一个小弟子不小心把沈雪枝之前的小碗摔坏了，怕被责骂，才另外找了一个和之前花纹和大小都一模一样的小瓷碗。 当时没有一个人看出，可沈雪枝却像能嗅到气味一般，他瞬间认出不是原来的。 前掌门那时和沈雪枝相处不久，担心他闹腾。 结果沈雪枝并没有闹，知道自己原来的小碗坏了以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开始自己给自己盛汤，捧着瓷碗小口小口抿着。 虽然段云舒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画面，但通过描述，他也能够想象到沈雪枝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极为可爱的… 【9】 正因为沈雪枝这一习惯，偶尔几次下山，跟着他出去的弟子身上少说也要放好几个乾坤袋，不为别的，单单只是专门用来装沈雪枝的东西。 装得满满当当的。 沈雪枝要穿的衣服鞋袜，乃至盖的被褥，布料都得是上乘的细软丝绸，连绣娘都得找手艺最高超的，其针脚需得密实，不能有一点凸起。 就是掌门自己都没穿过如此昂贵的衣料。而这样的衣服还备上十多套，因为沈雪枝一天要沐浴三次，自然也要换三套衣物。 说到沐浴，沈雪枝平时在天衍宗还好，沐浴用水直接在后山的灵泉取就行。要出门的话，还得装足够他使用的灵泉水。 他平时吃的倒是不多，但也被时常备着。 段云舒从天衍宗离开的时候，先是别的峰的师兄师姐，异常郑重的找到他，但不管怎么样，沈雪枝的确就是指定的他一同随行，嘟囔了几句后，他们又开始和他嘱咐道要如何照顾沈雪枝。 一位师兄如此道：“切记不要离开沈师兄半步，他性子过于纯良，不通俗事，不管别的人说什么他都信。他也不善于拒绝，遇到有像沈师兄挑衅的，或者那种江湖骗子，你要先拒绝…” “还有…沈师兄的目力非常不行，就算是白日里，给他什么东西，要递近一点，不然他看不到。” 说这话的师姐顿了顿，“不过这个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千万别当着沈师兄的面说…” 师姐的话音还没落，另外几个又七嘴八舌起来，“有时候也不要过于依着他，沈师兄脾胃不是很好，很多吃食，他都是不能吃的…” “尽量也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别把他弄丢了…还有还有……” 也还好段云舒记性还算不错，不然也记不住那么多的注意要点。在他好不容易应付走了那些师兄师姐后，宗里的几位长老又找了过来。 听说上任掌门沈丘在渡劫期没捱过最后几道天劫，弥留之际，他撑着口气都要最后见一见沈雪枝。他平日里疼沈雪枝，众人都猜测一定给沈雪枝留了许多好东西。 不过这都是猜测，至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弟子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在上一任掌门走前将天衍宗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原来的亲传弟子常维。 而这位新掌门和旧掌门不同，旧掌门沈丘对沈雪枝枝偶尔也会有严厉的一面，疼是真的疼，但也有一定原则。 新掌门常维不同，他几乎从小就照顾沈雪枝，本身就极度偏心沈雪枝，对其溺爱得很。从他上任后，沈雪枝在天衍宗更上一层楼。 其他几个长老大多几乎也是看着沈雪枝长大，他们倒没像其他弟子嘱咐得那么细。 “雪枝一定只要你跟着，我们也没法，但……” 但他们不放心段云舒，所有他们也会跟着。会隐在暗处，会远远跟在沈雪枝和段云舒后面，到不会跟得太近。 “雪枝虽目力欠佳，但他嗅觉灵敏，若是让他闻到了…估计又要生气了。” 说话的是尚清盛，是个主修丹药的丹修，他在几年前刚刚踏足元婴后期，只不过听说一直在试图压制修为，他并不想那么快渡劫。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尽快渡劫的原因嘛…虽然尚清盛没说，但在座其他人应该也能想到。 “是，弟子一定妥善照料师兄…” 【10】 曾经有别派的弟子来天衍宗参加三年一次的论道大会，亲眼见着沈雪枝在落座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前给他垫好柔软的绒毯。 那是一个盛夏，端坐在台上的沈雪枝身边不仅有小弟子拿着扇子，还有端着果盘在一边侍奉。连他们门派的掌门都没这待遇。 而其他弟子似乎对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沈师兄怕热嘛…” 一个神意门外派弟子随口吐槽了两句。 本以为能够听到其他天衍宗的人附和他的话，结果不仅没有听到赞同他的意见的人，反而周围几个都纷纷为沈雪枝解释。 那个外派的直接嗤笑出声，“怕热，这能有多热？而且就他一个人热吗？” 他旁边的约莫是他的什么同门，也跟着一起帮腔。“早就听闻沈雪枝素来骄奢，却没想已到如此地步，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弄那副做派…” 有了帮腔以后，最开始说话那人气焰更嚣张了，一边顺着天衍宗迟早毁在沈雪枝手里，一边目光又不怎么老实的望着高台之上的沈雪枝。 “天衍宗整个门派的修士都是被他灌了什么汤么？就一张脸长的还行…别的我也没看出…”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眼神逐渐变得略不对味起来。 “你说那些弟子那么护着他…别不是…” 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脚边多了一块牌子。这是论道大会的规矩，如果想和谁切磋就和谁交换自己的名牌，而用这样扔的法子，已算一种挑衅。 是段云舒。 其实早在之前，沈雪枝骄奢的名头在其他门派传得非常厉害，和这个名头一下响亮的是他的天赋，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年龄一辈中修为进展最快的。 天衍宗把他们的沈师兄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夸得举世无双，但却几乎从未有谁见过沈雪枝出手和谁比试过。 因此才会有说他是个绣花枕头的流言… 【11】 而对于这种的流言，沈雪枝稍微知道也一点点，但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毕竟从有意识起，他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已习惯有人把吃的喝的都给他提前准备好，不管是为他提前打扫干净房间也好，还是为他准备好温度正好的洗澡水，甚至有谁把吃食喂到他嘴边，他也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刚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八百年，系统没怎么教过他人类的人情世故，应该是太过于担心沈雪枝的武力值，于是一股脑教了他许多功法，教过他各种修炼的心决，甚至…还怎么样逼真的装死也教过他。 系统大概以为反正沈雪枝以后也是要接触人类的，而且他自己也不能说很了解人类，也怕误导他，具体如何还要等沈雪枝自己接触… 可系统没想到的是，天衍宗会把沈雪枝保护得严严实实，甚至绝大部分时间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外人。百来年都没什么长进。 基于以前的认知，沈雪枝也并不觉得被身边的人这样照顾着，有什么问题。 不过毕竟已是人类，沈雪枝也不会一味只接受同门们对他的好，他会道谢，也会给对方准备礼物。他发现他自己吸收灵气的速度很快，虽然不到一会儿又会散去，他只能一次次的重复这个过程。 沈雪枝的修炼就好像攀爬山峰，好像每次他从山底下第一阶一步步走到顶点，还没等他欣赏多久山顶的风景，时间一到他又会重新回到原点，只能一步步攀爬，周而复始。 那个叫258的系统还夸过他心性好，若是别的什么人这样一次次的重复，别说能不能坚持下去，精神上也早就崩溃了。 而沈雪枝却能一次次不厌其烦的重复，同样的过程他已经修炼成了一种本能，次数越多，他能够领悟的诀窍也就越多。 对于这种的心得，他也丝毫不吝啬的分享给同门的师弟师妹。不仅耐心的为他们解答疑问，还手把手的教，哪怕遇到那种实在太笨了。 沈雪枝也不会斥责，只默默重新演示一遍。 在那些比沈雪枝小的师弟师妹眼里，沈师兄无论是脾气还是秉性，都是一等一的温和。 而在那些看着沈雪枝长大的长老以及师兄师姐眼里，沈雪枝一直都是那个刚被掌门抱回来的小粉团子； 小手紧紧捏着掌门衣襟的衣服，把脸埋在掌门怀里，紧张得不敢看他们的小粉团子；晚上睡觉会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小粉团子。 那时有调皮的师兄作弄沈雪枝，哄着他去专门处罚条例，这时发现无论和沈雪枝说什么他都会信，让他不动就真的不动，使唤他去帮忙拿东西，他也摇摇晃晃去帮忙拿，让他干嘛就干嘛。 偏偏长得又唇红齿白， 真的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厌恶。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陈年旧事了，沈雪枝并没有太多精力去回忆那些，他自己单独回到房间以后，习惯性的在脑海里呼叫了一下系统。 从男主出现，已经有好几年了吧。沈雪枝都没听到任何回音，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本来这次也就不抱有任何希望， 于是呼唤了两声以后就没再继续了。 他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客房，这里比起客房，其实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物品。昨天订好房后，段云舒先他一步去布置房间，等他上去几乎焕然一新。 整个房间都是熟悉的气味。 房间里是段云舒提早为他准备的浴桶，内里是温热的灵泉水，并且旁边还放着一些经过特质办法烘干的花瓣，这样气味不会太浓郁，正正好好。 换洗的衣物也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沈雪枝刚褪去衣物，脚背将将没入水面，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冒出来了。 刚开始一段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刺啦刺啦的声音，沈雪枝根本听不清它都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清。 ——“你可算出来了，这六年时间里，我一直叫你都没有回应…我好担心你。” 沈雪枝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更何况在他心里系统把他救了，还教了他那么多，所以他对着系统说话时，有种不自觉的亲昵。 258沉默了两秒，难得开始和这个小耗子解释起自己的由来。——［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我本身就是一段数据构成的。就算我被男主销毁了，只要我初始数据还在，那么随时都可以重生。］ ——［这几年男主离你太近了，刚刚检测到他的距离稍远，所以就出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对哦，段云舒被他支开了。他说想吃另外一条街的的板栗。不过他的速度快的话，应该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回来。 ——“我没事啊，我挺好的。” 沈雪枝一五一十的和系统讲在他陷入休眠以后发生的视频，因为时间紧急，一些他觉得不太重要的内容就省略没讲。 在沈雪枝的描述里，他自己的确是按照剧情里那样嘲笑他，可不知道怎么段云舒反而经常过来和他请教，而沈雪枝又觉得他是师兄，为师弟解惑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有时一请教就到请教到半夜… ——［等等…他和你同睡？你们哪怕是师兄弟也不该如此亲密的。］ 系统立马抓住关键词，他本不该对这样的事如此警惕，主要是在过往采集的样本里，这都是另外一种信号。 如果是其他任务者，258兴许也不会管。但这只小耗子那一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让258多嘴了几句。 它这边还没讲完，已经感应到属于男主的气息飞速接近，系统赶紧补充完后半句就紧急下线了。而在系统下线后几秒钟。 【12】 “师兄，可需我进屋侍候？” 门外的段云舒略带征求的询问。 一片安静过后，段云舒才听到了沈雪枝应允的声音。不对劲，他好像有点犹豫… 这是段云舒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就是他感觉到了沈雪枝的房间有另外一种陌生的灵力波动。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而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段云舒先在门口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将怀里依旧还热着的板栗拿出来。 缓缓推开房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 他还没走近就看到屏风上倒映出的身影。段云舒脚步一滞，屏风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沈雪枝换下的衣物，耳边是隐约水声，莫名感觉喉咙痒痒的。 随着一步步走近，段云舒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沈雪枝将头轻轻靠在浴桶的边缘，长长的墨发垂在桶外，稍微仰头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慵懒闲适。他正微微阖眼，密而长的睫毛垂下来，如蝶翼般轻颤，薄唇抿着。 因常年娇养，皮肤自然是毫无瑕疵的， 一颗颗透明的水珠从胸膛滑落… “……师兄。” 他正要帮沈雪枝按揉头部。 他记得沈雪枝往日里是很喜欢的，虽然没有很直白说喜欢，但言行神态能看出他很高兴，有一次甚至还下意识拿脸颊轻轻蹭他的手心。 可今天沈雪枝看着他， 说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段云舒越听脸色越沉，他太清楚不过，这种话不可能是沈雪枝自己想到的，那么只可能是他听谁说的，又或者谁在他面前说的。 到底是谁？？和沈雪枝说了这些！！：，， 第67章 第三章 【13】 沈雪枝还小的时候,因为那时他的胳膊太短，以及四肢不是很协调的关系，每天哼哧哼哧自己搓完全身后,够不到后背就会求助其他照顾他的弟子。 在自己洗完澡以后，也会乖乖的任由他们帮他擦拭干净身子和头发,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由施为。 后随年纪渐长,像这样的事他便开始自己做,不需要谁去帮他擦。至于这事，段云舒本不该知道的，也是他无意中听说的。 当时的他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沈雪枝，心里还嘀咕着这人怎么这么娇气，洗个澡都还要人伺候？ 后面随着和他相处才发现，沈雪枝并不是娇气，是真的不通世事。并且随着相处,段云舒心里莫名也有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心思。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没见面之前还对他这样的事嗤之以鼻,后面又开始争着抢着做每天伺候沈雪枝沐浴的差事。 甚至想着他要是还是像小时候那么乖就好了,虽然现在也很乖，但总会有一点点失落，他也算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天衍宗的弟子提到沈雪枝的时候会说等他见到就知道了。 嗯，他的确知道了。 这样的现象有沈雪枝自己性格的原因, 最大的一个因素还是在于天衍宗。 特别是那几个长老,他们不许其他人向沈雪枝提到外面的事，也不允许沈雪枝单独下山。 就算下去身边也基本上有天衍宗的长老一路随行，这完完全全给沈雪枝打造了一层防护罩，而生活在里面的沈雪枝也没机会接触和了解外面的人和事。 不过这种心理也不难以理解,或许正因为看多了外面浑浊的世间百态，于是便希望沈雪枝不要被同化，希望他可以永远如幼时般无暇。 这一次已经算一次让步，起码在表面上，沈雪枝身边只有一位单独的弟子同行。虽然实际上依旧会不放心，偷偷跟在身后。 按理说有其他两位长老在远处盯着，不会有什么宵小之辈靠近师兄的才对啊。 ——所以到底谁和他说的这话？ 【14】 段云舒挤出一抹笑，他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和平时的语气差不多，尽可能的镇定自若，让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 “师兄此言实在有失偏颇…” 段云舒不疾不徐的先是承认沈雪枝说的那种情况有，但他又很快进行否认，说有那种癖好的终究只是很小一部分，说天底下并非每个男人都有断袖之癖，而且… “你我同为男子，抵足而眠又有什么不妥的呢？”段云舒举例了许多有名的人物，虽然那些名字沈雪枝都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说着说着，段云舒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自是相信师兄的为人…从未曾怀疑过师兄。也不知师兄是在何处听信了谁的话…” 他巧妙的将话里的逻辑偷换，将心有不轨的那个人替换成了沈雪枝，完完全全把真实情况颠倒了。并且将这种事上升到了信任问题。 这完全就是在混淆视听。 可沈雪枝又哪里遇到过这种诡辩。 首先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对段云舒做什么的呀，所以段云舒才说信任他。再顺着对方的思绪往下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没错。 毕竟他也曾有过一只花枝鼠哥哥，和他是同一天出生，只是皮毛的颜色不同，是那些人类口中的“稀有色”，自然比沈雪枝要获得更多的关注和零食，他的体型也比沈雪枝要胖一点。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同性之间会黏在一起睡觉，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互相给对方舔舔毛什么的，这能代表什么呢，只是说明关系好呀。 所以……人类应该也差不多…吧？ 【15】 看沈雪枝表情松动， 段云舒心里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于是继续游说着让沈雪枝不要太相信其他陌生人的话，明里暗里的询问到底是谁和沈雪枝说的断袖之类的词，这种词肯定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与此同时，段云舒手下的动作也并没有放松，一边不动声色的靠近浴桶的边缘，指腹轻轻为沈雪枝按揉太阳穴的位置。 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而享受着按摩的沈雪枝表情愈发舒缓。 他当然也知道不能把系统说出来， 毕竟后者不止一次的说过不要暴露他。 就算沈雪枝相信了段云舒的说辞，但他心里也并没有怀疑过是不是系统骗他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就像段云舒说的那样，有那样爱好的人应该是比较少的。 至于段云舒最后说的那些话也不算什么，也不止段云舒一个人这样和沈雪枝说过，包括天衍宗其他弟子也经常这么说，说让他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 旁边的段云舒看沈雪枝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他又适时开始和沈雪枝讲上巳节的由来和习俗。 “其实最初不算淮阴的风俗，是从别处流传过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慢慢已经成为当地习惯…” 上巳节当天的申时末，一些适婚女郎和自家奴仆或丫鬟又或闺中密友出来游玩，会做些乔装打扮，面上不是带着遮面的面具就是面纱。 若家中有点闲钱的，还可租一辆花船。 若是遇见心仪郎君，可将随身的手帕香囊之类的信物投掷到对方身上，若对方也有意便同样回赠一样自己的贴身信物。 又或者含蓄一点的会借着祈福的名头在护城河边放河灯，将自己的心意放置于河灯中。 因此许多未婚的郎君，又或者有这个想法的书生也会早早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来上巳节游玩，或者在下游去捡拾一些女郎放置的河灯。 说起来，那条河也促成不少姻缘。 这天全城没有宵禁，而为了防止意外事端，因此巡逻士兵会比平时多出几倍，也会比平时巡逻得更晚些，以确保那些小姑娘能够玩得尽兴些。 届时护城河，灯火通明… 段云舒描述的场景让原本闭着眼睛的沈雪枝霎时睁眼，他本就喜欢热闹，只是之前他们总不让他去，从桶里哗啦啦的水声中也能够看出他的期待。 “我们什么时候去呀…是不是也要准备面具…啊我还没戴过面具呢…是现在吗？外面天还没黑…” 沈雪枝说着就要急忙忙的起身，段云舒按住他的肩膀，手下的触觉极滑腻，不动声色的多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指腹顺着沈雪枝的肩峰的起伏按揉着。 “师兄别着急，交给我便是。” 【15】 修者的年纪百来岁都不算什么，毕竟修者和凡人的差距，除了身上的灵气以外的，就是寿命的长短。 对于凡人来说百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修士可能闭关一次就过了，几百岁都不算什么，像沈雪枝的年纪比天衍宗大多数弟子都要小一些的。 之所以他们大多数都叫沈雪枝师兄， 也只是因为沈雪枝的辈分比较高而已。 前任掌门沈丘并没有把沈雪枝收成自己的徒弟，他把沈雪枝认下当弟弟的，那么严格得按照辈分算，天衍宗大多数弟子都应该叫他师叔或者师祖之类的。 甚至还有一些虽然叫着沈雪枝师兄，但实际上年纪却比沈雪枝还要大的，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沈雪枝在天衍宗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也不认为自己一个师兄被自己的师弟保护有什么可丢脸的。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平时的做派有多骄奢。 段云舒买了好几副面具，让其挑选，他还特意把几个花纹素雅的面具往前推了推，可沈雪枝还是一眼看中了最角落里青面獠牙的那个。 “……师兄喜欢这个？” 那个本来应该是段云舒给自己准备的。 面具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祭祀面具、一类是乐舞面具、还有一类则是镇宅面具。 而上巳节的小摊上卖的大多都有一些时兴面具，深受小姐少爷喜欢的美人面具，上面的花纹也是最美的。而沈雪枝选的那个则是镇宅面具的一种。 “嗯。” 沈雪枝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作为本体很小的花枝鼠，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凶，当然更加青睐那些看起来具有力量感的面具，看着就很威风凛凛。 他拿着那个面具，手指轻轻触摸上面的尖尖的獠牙，越看越满意，又重复了一遍，“喜欢。” 段云舒看了沈雪枝一眼，看得出来他的师兄的确喜欢。于是也不再多言。默默跟着戴上了一个素白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面具。 心里想着——这样也好。 【16】 沈雪枝满心都是等下要去的地方，也没什么功夫去猜身边的段云舒在想什么。 说起来，还没和段云舒接触的时候，沈雪枝也曾对他有一点害怕，特别是知道以后他会把自己杀了以后，故而和段云舒接触的那几天连眼睛都不敢看他。 随着后面相处时间增多，慢慢的，沈雪枝发现其实段云舒也没那么可怕。他总能特别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他都不用说，他就知道。 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比如这次… 沈雪枝沐浴更衣完以后，刚打开房门，原本挂在门上的东西也跟着掉下来。他低头一看，是好几个类似玉坠的东西，也有一些带着香味的手帕和香囊。 而楼下大堂坐着一位稍微大胆一点的姑娘，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声问着不知仙师有没有娶妻。 一旁的看客起哄般的跟话说，人家仙师必定一心只有仙途，可不会耽于什么情情爱爱。 沈雪枝视力不是很好的关系，他看楼下那些人都是模模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谁是谁。但对气味很敏锐，所以他能够闻出地上的东西，具体都是谁的。 只是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一知半解。 好像其他动物会固定在春季有一段特殊时期，在那个时期会格外的想要寻求伴侣。这个他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有这个时期。 并且花枝鼠的特殊时期比其他动物还要频繁一些，并不只固定春季，一年四季都有。有的鼠鼠会在这个时候很暴躁，有的还会很情绪低落，因鼠而异的。 单说沈雪枝自己的话，其实不是特别明显，其他人也看不太出来，基于这样的认知，沈雪枝开始进行合理猜测，所以这是在…求偶吗。 至于向谁？ 沈雪枝把目光看向他旁边的男主。 ——应该是向段云舒吧？ 毕竟那几个香囊手帕上面的气味就是之前一直在大厅偷看段云舒那几个小姑娘的。他可能会认错脸，但气味是不会闻错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段云舒表情又变得凶巴巴起来，而底下那个性格略大胆的姑娘似乎又在说什么，说了好几句，沈雪枝不太懂，不过周围人都在笑。 好像大家都懂什么意思，就他一个人不懂一样。话说，‘只求与之春风一度，并不敢肖想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雪枝知道春风，现在外面也的确是春季，但是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于是他便把求知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师弟，想着他能给自己解答一下。 【17】 以前段云舒很能懂他意思的。 这一次却全然没接收到一般，堵在门框的手不自觉收紧，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目光冷飕飕的往下扫了一圈，在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起来。 他又看向旁边的等着收拾房间的店小二，眉头皱得老高，语气也生硬无比， “我不是说过，这间房不用你们清扫吗？并且我记得这一层我是全部包下的吧，为什么还能有不相干的人上来？” 沈雪枝垂在宽大袖中的手轻轻拉了一下段云舒后面的衣摆，他想让他别这么凶。 感受到轻微拉拽的段云舒在心里叹了口气。 天衍宗的人不让沈雪枝单独下山果然是有道理的，明明这么大了却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过于天真，不懂看脸色。 对那种低级的江湖杂耍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明明就是一些粗糙的障眼法，他随便都能给他变出来，可他却完全看不穿。 别人让打赏就打赏，对钱财也没有什么概念的师兄，浑身上下就写着“大肥羊”三个字。 就像现在他只看到了那个店小二苦着脸和段云舒告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根本看不到他和楼下的人对视的动作。 段云舒一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小二一定是收了谁的银子，拿了谁的好处。他今天可以允许上来丢香囊，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给房门钥匙了？ 再联想到底下那些孟浪之语，心里更加烦躁。 “师兄把面具戴上吧。” 他一边轻言细语的和沈雪枝建议， 一边默默垂下眼帘，掩住眼里的沉思。 其实刚和店小二暗中交接视线的几个人他都有留意，那几个凡人女子他直接忽略，重点关注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些修士？ 从他们进入淮阴一带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一些人盯着，身后的两个长老解决掉了一些，这次的面生，应该是新的。 他们这还没进入邬城呢，就已经有这样别致的见面礼了吗？看来这趟委托任务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见到啊，有谁越是不想让他们插手，越能证明一定有鬼。 看来，晚上要注意一点了。 不过这事不用段云舒太操心，毕竟后面还有两位长老，他们会处理的。如果说段云舒需要操心什么，他操心如何先利用长老去解决那些跟踪修士，再带着师兄出去玩… 哪怕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并不被允许，段云舒在以后肯定是要受罚的。这事，当然不能让师兄知道。 “……走吧，师兄，灯会要开始了。” 这句话直接把沈雪枝的注意力吸引走。 他之前曾在一些画册上看过人类集市的灯会，听说会有什么猜字谜的游戏，但一直没实际见过。他克制的抿了抿上扬的唇角，重重的嗯了一声。 【17】 他们出去的时候时间正好。天色刚暗下来，集市里人声鼎沸，空气中都是一股甜甜的花香，还有甜腻腻的蜜糖香气。 街上的男男女女几乎人人都戴着或面纱，手里拎着样式一的灯笼。不时能够看到穿着一身制服的官兵腰间别着长刀一脸严肃的巡逻。 看着竟还比白天的时候还要热闹些。 “师兄，你想吃糖人吗？” 段云舒发现沈雪枝盯着那个捏糖人的铺子看了许久，于是便出声提醒。 沈雪枝摇摇头。 他还是雪宝的时候记得很清楚，他不能吃糖。可是…可是…真的好香啊。沈雪枝想着他现在已经变成人了，那么…也可以吃一点点的吧？ 而就在他纠结的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段云舒已经拉着他的手走到了那个小摊面前，那小贩极为会看眼色，早在他们驻足的时候，就已经在向他们吆喝了。 见他们到了跟前，自然是更加热情的吹嘘起自己的手艺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卖力的夸自己什么都会画，什么龙虎蝴蝶，花鸟兽虫都能给画得栩栩如生。 这话一听就知道水分颇多，他要是手艺真那么好，也不至于只有他的摊子前没几个人，这不过是生意人的托词。段云舒对此一个字都不信。 但沈雪枝不一样，他真的信了。 “真的吗？真的什么都能捏吗？” “……那当然，这位公子只管说，保管你绝对满意！” 沈雪枝脱下了白天穿的那身白衣，换了一套略繁复的锦衣。身上以及腰间带了许多叮叮当当的配饰，这些都让他看上去像个富家公子哥。 不过比起那些纨绔，沈雪枝的身姿明显更加挺拔，看起来更知书达礼，温文尔雅。 沈雪枝尽力的和那个摊贩描述自己想要的样子，等他说完以后，他仿佛没听清一般，“公子说的可是…夜磨子？小耗子？” 沈雪枝清了清嗓子。“是花枝鼠。” 【18】 摊贩捏好沈雪枝说的那个小动物以后，旁边的段云舒跟着付好银子，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师兄要这个，但对方的手艺的确还行，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 “……这不挺可爱的嘛。” “有点胖了。”他可没这么胖。 这话沈雪枝说的很小声，几乎是含在嘴里的， “嗯？” 段云舒又在分心的查看四周，一时也没听到沈雪枝在说什么，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师兄怎么不吃？” 明明刚才那个巴巴看着样子分明就是很想。 沈雪枝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修成人形后的最大的好处，除了他的体型变大了以外，就是食量也比之前大了些，他可以吃比以前多的食物。 可这其中……他不确定有没有糖。 “……” 段云舒就这么看着沈雪枝闻着糖画也不吃，明明表情就是很想吃的样子。最后犹豫许久，还是取下面具，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在耳朵的位置舔了舔。 似乎感受到甜意，眼睛因为喜悦微微眯着，原本就精致的眉眼愈发生动起来。 连看着的段云舒都被他的喜悦感染上几分。 不就是吃点糖，也至于这么高兴。 下一秒，沈雪枝的手举到段云舒唇边， “你尝尝。” 大概因为在这么热闹的集市的关系，沈雪枝比在天衍宗的时候要跳脱几分，话也比平时多一些。仿佛笼中鸟飞到外面的世界后欢快的扑腾着翅膀。 而他脱下面具的动作，引来几个凡人驻足。 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竟是一张如此俊美出尘的脸，前后两者的反差过于巨大，已经有隐隐想上前搭话的女郎了。 “师兄……” 段云舒不动声色的又替他把面具戴上 沈雪枝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但也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手里的栩栩如生的糖画固执的举着。 段云舒不怎么喜欢吃糖，对他来说这就是小孩子才会喜欢吃的东西。可拗不过他就着沈雪枝的手，一口把那个小家伙的耳朵咬下来一只。 “……怎么样？” 其实就是普通麦芽糖的甜味，但看着沈雪枝期待的表情，段云舒抿了抿唇，好像又的确不太一样。 “嗯，很甜。” 段云舒手里拿着沈雪枝吃过的糖画，唇齿间还是甜腻的糖味，而沈雪枝的注意力又已经被另外一处吸引，他看不太清，于是就想走近一点。 “是河灯吗？是我们等下也要去放河灯吗？” “嗯。” 段云舒几步走上去牵上自家师兄的手。 沈雪枝眼神不好，又爱到处跑， 不把人牢牢牵在手里，他都不放心。：，， 第68章 第四章 【19】 之所以段云舒会这样, 当然是因为沈雪枝曾经被弄丢过。不过不是他弄丢的，是他还没拜入天衍宗的时候，沈雪枝曾经被弄丢过一次。 那时据说沈雪枝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也不怎么高。当时正值谁发现了一处秘境, 几个门派的都去了, 天衍宗自然派去了许多。 当时留沈雪枝在门内, 也不知他是怎么躲过那些弟子的眼睛跑掉。不过后面又说不是他自己跑的, 毕竟雪枝一向听话，不太可能私自下山。 再加上沈雪枝回来以后自己说他明明是跟着自家师弟走的。所以他很大可能是被谁蒙骗了。 他一直分不清天衍宗的弟子的制服颜色和另外一个门派的服饰颜色，极大可能是把别派的弟子认成了自己门派的, 然后就傻乎乎被人家骗走了。 也是那时, 掌门才知道沈雪枝眼神不好。 沈雪枝不仅仅是分不清颜色，且目力也比常人差很多。而且平时得离近一点才能看清人的长相，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谁是谁。 而沈雪枝之前都是靠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来分辨身份，如果当时环境里的人太多, 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他一时也是分不清的。 而这些事都是接近百年前的事情，沈雪枝那个记性不太记得了, 只因为门里的师弟总在他面前提，他才能记住这事。 而段云舒大概也是听了那些事迹, 才会紧紧把自己的抓紧、一副生怕他一转头自己就不见，时不时就还要确认一下自己还在不在的样子他也没挣扎。 “师兄喜欢吗？” 【20】 那时沈雪枝手里已经拎了三个形状不一的河灯, 再加上段云舒手里的五个，什么莲花形状的，兔子形状的，还有鲤鱼形状和小船形状的，多得眼花缭乱。 走在道上, 都还能有把他们认成是卖莲花灯的小贩呢。这不，自家师兄又看上了一个宝塔形状的。 能在一个客人这里卖出去这么多河灯，卖河灯的小贩自然高兴，一个劲给沈雪枝拿新的花样。 甚至连邻旁卖小孩玩具的小贩也跟着吆喝起来。 沈雪枝脚下锦靴，轻裘加身，看着就是一位不缺钱的富家公子。吉祥话是不要钱般的往外说的同时还不忘诉说自己多么不易。 沈雪枝分不清他们是在恭维他， 还非常认真的和人道谢。 那小摊贩有个年纪略小的儿子，年纪小，可能被沈雪枝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吓到，小脸煞白的直往大人身后躲，几乎要哭出声的样子。 沈雪枝注意到后，先愣了愣，大约在思考要怎么办，过了几息。他把面具摘下，极为笨拙的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袋他自己非常宝贝的葵花籽。 沈雪枝心里想的非常简单，他觉得这是他非常喜欢吃的口味。因为怕上火，他平时都不能多吃，每次只舍得吃一点点。 他自己喜欢，所以旁的人也应该是喜欢的。而且还是已经剥好的，甚至都不用再费力剥一遍了。 段云舒站的位置倒是把沈雪枝的动作看得分明，看到他从怀里掏出葵花籽送给那小孩，也看到那小孩大概是不喜欢，推了一下，瓜子撒了一地。 旁边的大人看那沈雪枝给了自家小孩什么的动作，兴许以为是给的什么赏钱吧，脸上的笑意刚堆到脸上，又发现只是一点平平无奇的葵花籽。 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不过还是顾及着什么，佯装生气的就要去打他儿子。 对于边上的闹剧，沈雪枝闻所未闻，他认认真真的捡拾地上已经沾上灰尘的葵花籽。段云舒想让他别捡了，听到他小声嘟囔。 “多浪费啊…” 浪费，太浪费了。 沈雪枝还是雪宝的时候，曾在外头短暂流浪过几天。那才真是可怖，外面都是陌生气味，而他灰扑扑的，看起来愈发像个老鼠。一旦出去就会被各种追赶，而那时他的肚子又非常饿非常饿… 因为真饿过，所以才这么心疼食物。 段云舒目光往后看了眼，见那小孩还非常不屑的冲他吐舌头后，他默默垂下眼帘，掩盖住眼里的思绪。嗯。师兄在这里，有些事也不太方便做。 看着沈雪枝固执的想把瓜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段云舒也过来帮着他捡，突然听到他小声说了一句，“你剥的多不容易呀…” 段云舒的手顿时僵住。 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大概想和沈雪枝说什么，最后自家师兄一无所知的脸，以及面具下那清澈见底的眼眸，“算了。” 不管怎么样，他会一直在他身边就是了。 “……师兄，要去玩玩那个吗？” 最后不知不觉…又买了许多无用的小物件。 明明在下山前，段云舒才被嘱咐过不能太依着沈师兄，可真到了这时候，沈雪枝都不用对他说什么软和话，只消多看一眼… 段云舒的心里就已经开始不停的为他找理由。难得下山一次，难得他那么喜欢…难得他那么高兴。 之前心里想的什么原则早就抛之脑后，段云舒满心只想把师兄想要的捧到他面前，讨他高兴。 【21】 沈雪枝当然高兴啊， 要知道上次下山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绝大部分时间他只能待在凌霄峰，除去打坐凝神静气和时不时指点些新入门的小师弟小师妹外，他成日里只能看着一成不变的风景，熟悉到连上面的一草一木，他闭着眼睛都能够说出详细方位。 好不容易能够下山一次，他能不高兴吗？ 那天段云舒带他逛遍了好几条热闹的集市，耐心的解答他的疑问，他的大手牢牢牵着他，温热的体温在彼此的手掌心里传递。 在几条热闹的集市走遍后，他又带着沈雪枝租了一辆船，但又另外付了船夫银子，却并未让他跟着。 等船夫走后，段云舒则开始熟练布置船舱，先是用简易的除尘术将里头的灰尘打扫干净，又在小榻上铺上软乎乎的靠垫，用自身的灵气让整个船舱比外头暖和些。 等把一切做好，才又将沈雪枝扶上船。 天底下哪有修士如此娇惯，这要让别派弟子看见了又要被嘲笑一番了。不过那时只有他们两人，被照顾惯了的沈雪枝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整个船身无风自动，几乎让船舱内的沈雪枝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颠簸和摇晃。船舱内的段云舒正在给沈雪枝念着之前在集市买的话本。 最后船身慢悠悠停靠在一处人少点的河道。 之前买的那些河灯几乎把沈雪枝包围，他还认认真真的挨个挨个数了几遍，确定一共是九个，又亲眼瞧见段云舒把那九个形状各异的河灯挨个挨个点亮。 那个过程仿佛是在给河灯注入生命一般。 暖橘色的烛火隐隐照亮河灯内壁的各色花草纹又或者寓意极好的题字，还有河灯上画着一些极好看的美人图呢。 河边的凉凉的河灯穿过，河灯里的火焰跟着跳动，点点柔和的光照在沈雪枝脸庞。他觉得烦闷便将面具取下放在一旁。 这次段云舒倒没制止，大概是觉得这边人少些。“段师弟，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把它们一个个都放进河里吗？” 【22】 段云舒的目光几乎焦灼在沈雪枝被烛火印照得明明灭灭的面庞上，都说灯下看美人，更别有一番滋味，果然是有道理的。 一直到沈雪枝第二次重复，他才完全反应过来，目光慌乱得从沈雪枝面上移开，开始为他讲着后面的步骤。讲着放河灯的传统和习俗… 怎么把河灯放入水中任其漂流，沈雪枝都听得认真，不过听到要先在河灯中放入一张写着对于未来的美好祈愿的纸条后，他犹豫了一会儿。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美好祈愿，当初系统曾经说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而那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不知道…” 他如此诚实的和段云舒说。 大概段云舒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毕竟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总归都是有所欲望有若图谋的。 有人想要金银财富，有人想要权势地位，也有人沉醉美人乡，修士也会追求更加高深的功法，更上一层的境界。总之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所图。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一旦得到了这个，就会立马想追求下个。欲望本来就是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可那天段云舒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已经挺好的了。” 沈雪枝无比认真的说完自己想的以后，又把问题抛给了段云舒。他真挚道：“那你呢，段师弟？ 沈雪枝完完整整看过剧本，知道作为男主的段云舒不可能会一直呆在这个已经逐渐没落的天衍宗，他的未来会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他有许多抱负，有许许多多的想要实现的愿望，毕竟段云舒一开始成为修士的原因本就是为了报他父母的仇，他想找到当年的真相，而他最后也会如愿。他的修行道路上注定不会太安静… 但沈雪枝就和他完全不同了。 作为一只没什么追求的花枝鼠，他心里想的无非就是有个舒舒服服的小窝，每天有吃不完的零食，能够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香喷喷的。如果再有谁陪陪他说说话，他就更满足了。 嗯……没了。 他真的没什么特别远大的抱负理想。 之前那么努力修行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的，而是系统一直逼着他，一直在他耳边告诉他，这个世界多么多么的危险，让他一定要先提升自己。 甚至他偷懒的话，系统直接电他。 他只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鼠而已，雪白的皮毛都被电得焦黑，一度还产生了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被天衍宗前掌门沈丘带回去那几天，他稍微听到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浑身下意识炸毛。 哪怕过去很久以后，沈雪枝依旧能够当时的痛感，花枝鼠的记性并不怎么好，能够让他记住的，一定是非常深刻的教训。 而到这个世界后，由于天衍宗众人将沈雪枝保护得实在过于严实，导致他根本没什么机会能够接触到外面那些纷争。 包括人类和异兽之间，又或者凡人和修士之间，乃至于修士和修士之间的种种纠葛，沈雪枝统统都不知道，甚至在心里还觉得系统说的也不全对。 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之前的梦想已经实现了，有舒服的小窝，有吃不完的零食，有人类照顾他，多好啊。他已经没有什么愿望了。 所有他也就很大方的看着男主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实现的愿望吧？如果你的愿望不够的话，那我把我这份给你。” 男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先拒绝了沈雪枝的提议。“不用，师兄若现在想不起也无妨，可以留着，等以后慢慢的想。” “……那，好吧。” 【21】 在集市四处闲逛时沈雪枝都完全不觉得累，等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坐在榻上感觉整个腿麻得不行。 偏偏以他对外的修为来说，他本不该能感觉到乏累的，而男主却仿佛能够看穿他心里所想一般，熟练的开始为他不轻不重的捏腿。 沈雪枝刚想对男主说点什么，外头“嘭”的一声巨响，引得他下意识侧过身，看向窗外。 天际边绽开五颜六色烟花，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四散落下，那本是一副很美的画面，只可惜沈雪枝看不太清的。 他只能看到一点模模糊糊的五颜六色的亮光，再结合之前听到的声音，以及鼻尖的点点硝石和硫磺味，一心里猜测应该是哪里在放烟火。 于是他下意识询问段云舒： “好看吗？” 而段云舒那时也正好抬头望去，不过他看的并非窗外的烟火，而是被窗外烟火照亮的某人侧颜，光洁白皙的脸庞泛着莹润的色泽，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听到沈雪枝的问话后， 段云舒几乎想也没想，一口回道：“好看…” 就是不知道，他在说烟火好看还是人好看，又或者都好看。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沈雪枝此去的目的地是隔壁的邬城，因为他的一点私心，他多耽误了半晌，而为了补上这半日的耽误，那么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得提早出发。 关于委托的内容他非常清楚，包括涉及到了那些家族以及门派他大概也都知道，反正他这次也不是认真去解决的，仅仅只是一个引子。 只要他按照那个既定剧情里面的步骤来，是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的。早早的完成委托，早早启程回到门派。 沈雪枝又在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明天要做的事情。其实早在下山前，这次委托任务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进邬城以后会遇到哪些人，他都非常清楚。 过程被沈雪枝反反复复的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腿被段云舒揉一会儿以后，也感觉没那么麻，可能因为他用温热的灵力帮着温敷的关系。 腿是不疼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22】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在集市贪嘴多吃了些人类小吃的缘故，大约晚一些的时候，沈雪枝感觉到了不太舒服，先是隐隐腹痛，又是莫名的燥热。 也就是因为这个小意外，他才会恋恋不舍的提前回客栈。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他估计光是玩那个小孩子垂钓套圈圈的游戏就能玩到半夜。 这种身体的不适稍微有点像他每个月特殊时期的那几天。可是时间也不对啊，毕竟之前一直都是固定在月中，而那时候他也可以借闭关为由不见任何人。 可现在才月初，难道是提前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日子提前的沈雪枝懵了。 他倒是并不怕发生什么，就像他自己之前说的，因为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他已经习惯这种感受，除了会短暂的变回本体以外，对他来说就是睡一觉就好了。 问题就是：他要怎么支开段云舒。 毕竟昨日才答应教他基础清心诀的第三式。而今天他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和男主说他晚上有事。 从没有撒过谎的鼠鼠慌了。 之前在天衍宗的时候，男主总来找他请教一些功法上的问题，作为师兄他当然有义务帮忙解答。 只是有时候明明同一个问题，沈雪枝翻来覆去的和他讲了好几遍，几次还亲身给他做演练，可他上一秒懂了，下一秒又不懂了。 因为这样，有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最开始段云舒只是在他偏殿外歇息，后面慢慢挪到内殿。 再后面段云舒又说晚上守着他睡，一直到前面几个月，他有一天醒来发现睡在段云舒臂弯里，他和他几乎抵足而眠。 那时的段云舒面色非常镇定自若，说是因为昨夜见他一直叫着冷，所有才抱着他入眠的，刚睡醒大脑依旧还懵懵懂懂的小花枝下意识哦了一声。 往后的日子就仿佛温水煮青蛙一般，在沈雪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那个局面。想来也很正常，毕竟单纯的花枝又如何是狡猾的人类的对手！ 甚至整个天衍宗都并不知道此事。 而沈雪枝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段云舒在他面前支支吾吾的说，他并不想被其他同门知道他竟如此…愚钝。 这样的理由，随便拿去给谁听，都不会有谁相信，但是沈雪枝…信了。 也索性他所在的凌霄峰只有他一只鼠居住。 只是偶尔在心里有那么一点疑惑，明明他记得剧情里男主的天赋很高啊，为什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不过转念一想，沈雪枝又觉得也不一定，说不准就是有那种很难的功法一学就会，最基础的却怎么也搞不懂的呢？ 沈雪枝那颗小小的鼠脑里完全没想过段云舒是不是在欺骗他的可能。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谎言这个概念，所以他一时还真想不到怎么和段云舒说。 非常凑巧，段云舒也刚好有事和他说。 在方才烟花响起之际，他在看沈雪枝同时也在凝神倾听着秘密传音，他等下也要出去一趟。 【23】 他们谁都想说自己等下有事，只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场面就变得异常安静。 段云舒一如和往日一样为沈雪枝打水，在他净手后及时的递上干净的软帕，又安安静静的为他准备好等下沐浴需要用到的澡豆。 一切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太相似的就是气氛过于安静。段云舒低头一看，原本每天要沐浴完才会休息的师兄现在已经躺下睡着了。 记得第一次见沈雪枝睡觉的姿势的时候， 段云舒闷闷的笑了许久。 他那位师兄睡觉可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平躺，一点规矩的侧躺着，腿部弯曲紧紧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个……软乎乎的小汤圆。 “师兄既已睡下了，那…便不打扰了。” 段云舒这边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的同时， 装睡的沈雪枝几乎在瞬间睁开眼。 他其实已经习惯每个月都有这么一两天，以前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不然还能怎么样？毕竟这个世界只有他一只鼠鼠，系统非常明确的告诉他没有同类。 周围的人类对他而言都是异族， 他从未想过和他们发生点什么… 他以为这次也和前面每个月一样，只要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 沈雪枝竭力想要忽略，但是体内的那股燥意却反而越来越明显，那些蒸腾的热气让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鼠脑更加晕乎乎的。 这只背对着门并且还半眯着眼睛的小花枝并未发现，其实他以为早已经离开的师弟…没有离开房门，他只是隐去身形而已。 之前他听到的那声关门声也是他在门内发出的。 如果沈雪枝是平时里的正常状态的话， 他本应该可以察觉到段云舒没走的。 段云舒自然也觉察到了沈雪枝的状态不对。 他的师兄根本就不会隐藏心思，心里想着什么，脸上就会显露出来。更别说他刚才心虚的眼神闪躲的样子，就快把他心里有鬼写在脸上了。 段云舒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他的确有点事，但比起那些。他更好奇师兄能有什么事瞒着他。 然后段云舒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平日见过沈雪枝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发呆，又或者在人多的地方会刻意板着脸的样子，他见过他轻笑的样子，也见过他自己一个人在塌上打滚的样子。 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眼睛隐隐泛着红宝石般的光芒，白净的面皮染上了红晕，平日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眸不复清明，眼底氤氲着雾气，喉结艰难的滚动着… 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这种难受，只能手足无措的紧紧抓着被褥，鼻腔里发出一些软乎乎的哼哼唧唧。 有点像中了什么不入流的药… 段云舒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着今天他都接触了哪些人吃了那些吃食，其中哪一种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可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意外又发生了。 如果之前发生的是都还在段云舒承受范围之内的话，后面发生的事更是直接让段云舒现出了身形。 他的师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一只… 圆滚滚的…雪白小耗子？！？ “你是谁？” “吱吱…” ——我？ 已经完全晕乎乎的沈雪枝完全没发觉他已经变回了本体，他下意识回答着这个问题。 “吱吱吱…” ——我，我是雪宝。 第69章 第五章 【24】 沈雪枝可能并不是人类, 是妖兽。 这个消息不是谁告诉段云舒，是他自己经过和沈雪枝的相处，慢慢发现的。或者说段云舒的心里一直有这么一个猜测, 但也仅仅只是猜测, 并不能说百分百就是真的。 说的更加直接一点, 他接近沈雪枝的目的本就不纯。 在接近沈雪枝之前，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段云舒被这个叫沈雪枝的男人百般折辱, 而自己也在日后进行了加倍偿还。那些画面过于真实, 他醒来后一度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甚至连段云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一场梦, 还是他已经真实的经历了那一切以后又重生了。 刚醒来的他看着头顶破旧的草屋, 有些许恍惚，想着他不是应该在飞升前夕的晚宴上吗？他的耳边隐隐都还有那些那场宴会的喧闹声。 那场宴会极为盛大的，甚至可以说把那个世界里大半修士，只要是有头有脸，有点声望的都到了。 不过也是自然, 毕竟在这之前除了他以外，还没有谁能顺利的撑过整整七天七夜的天劫。 无论在金丹期前进步多神速的修士在元婴后都会开始原地踏步，身体仿佛一个已经装满水的袋子, 无论再怎么往里面灌水也只会不停的溢出。 就算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将那个袋子勉勉强强的撑大一点，但只有极少部分能够突破元婴抵达渡劫期, 就算能达到渡劫期, 几乎也都没挨过这个时期。 大多数都死在了时不时降临的雷劫之下。 至于渡劫期以后的化神期, 那已经似乎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所以对于能够抵达化神期的段云舒来说, 几乎所有修士都凝神等待他的结果。 到底打破流言, 还是坐实流言。 至于那个流言…早就有了。 具体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大概是说修仙其实是一场骗局，说人类其实根本无法真正的得道成仙, 认为飞升即是陨落。 而之前太多修士因心有疑虑，处于一个半信半疑的阶段，要么死在雷劫下，要么畏惧迎接雷劫而故意压制修为。 段云舒听过这个流言，但他心里没有一丁点的畏惧，说出来可能会有点难以置信，他的心里隐隐有那么一个声音，他肯定会成为那个第一人。 这种笃定并非出于傲慢，而是陈述事实。 那本该是段云舒最风光的时候，但是他却有种迷茫，过往的一切被笼罩上一层厚厚的迷雾，他努力的想了很久，依旧觉得不真实。 突然脑海里闪现过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跟着又浮现出对方的名字——沈雪枝。 从想起名字开始，慢慢的，对方的声音以及他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在段云舒的脑海里。他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他真的有对自己做什么吗？ 记不太清了，连过去的所有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包括他扳倒的那些几个修士家族都有点记不太起来其中的始末。 段云舒甚至开始怀疑一路走过来的那些选择真的是自己做出的吗？记忆中是自己亲自做的选择，但再回忆起来的时候，自己却仿佛提线木偶一般。 他根本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境如何。 在段云舒想清楚这层后，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对方自称是这方世界的意识，而自己则是那个意识选定好的接班人。 之前的一切只是为了打磨他的韧性，无论是悲惨的家庭，还是短期内无法实现的目标，以及那些层出不穷的跳出来要阻碍他的仇家，那是他的必经之路。 他必须经历那些背叛与磨砺，才能成长为一个全新的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那个自称世界意识也的确会对他的一些行为和思想进行干涉。 所以段云舒觉得自己像提线木偶并不是幻觉。 而现在一切已经结束，如果段云舒愿意的话，那个意识说他以后将会是新的接替者，也就是那些人类口中的天道。 【25】 在了解完这些后，段云舒凝视着自己杯中的倒影，眉目间没有一点喜悦，只觉得倒影里的那张脸陌生得很。“那……沈雪枝呢？” 随着那个声音的出现，那些蒙着浓雾的过往也一一浮现，其实沈雪枝好像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反而是他一直毫无缘由的厌恶他。 那声音带着不屑，说了许多关于沈雪枝不怎么好听的话。而他就只记住了其中一句，说他来自于异世。 再后面他和那个所谓的意识发生了一些争执，他重新回到了还没有遇到沈雪枝之前，仿佛一切重置到最初的起点。 这次他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跋山涉水去参加了天衍宗的入门选拔，一如既往的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先进入的外门，又一步步升入内门。 因为这样都是曾经做过一次的，仿佛解答一道已经知道过程和题底的算学题，他表现得只会比之前更好。也比记忆中更快的接近到沈雪枝身边。 这次他没有记忆中那么讨厌沈雪枝。 哪怕沈雪枝依旧和他认知里一样娇气，天底下真找不出另外一个像他那么多讲究的修士了。 可即使这样，沈雪枝在他眼里也并不是多么惹人讨厌。可能是上辈子他见过太多恶心的人和事，他那样的娇气已然不算什么。 第一次见面，沈雪枝背对着段云舒，大半张侧颜都浸泡在晨曦里，他漫不经心的问：“你就是今年新入门弟子中的第一名？” 段云舒半跪垂首，恭敬搭话。 就连记忆中初次见面时的傲慢也并非如此。 这次段云舒细细的打量才发现沈雪枝隐藏在乱发衣袖下的手在轻微颤抖。沈雪枝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他之前竟从未察觉。 青年走到他跟前，如青葱般的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他。等沈雪枝细细打量过一番以后，又不甚在意的挪开眼。“行，那就他吧。” 后面段云舒在沈雪枝的殿中做了大半个月的后勤，专门给沈雪枝洗衣服，为他清扫房间。但这次他没有和之前觉得这是他在针对自己。 他反而借着这个机会靠近了沈雪枝，发现了许许多多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他。 再然后，他对沈雪枝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明明最初接近他就是为了寻找他的弱点和把柄，所以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一步的呢。是发现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沈雪枝都会相信的时候吗？ 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他解围？还是在他发现他有来偷偷摸摸给自己送药的时候？总之段云舒现在没有半点想杀他的想法。 甚至看着变成本体的沈雪枝，他………他竟然觉得还好。本该最厌恶妖兽的他却半点不喜都生不出，反而接受得非常快。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波澜，他还是有一点点惊讶的。他把脑袋里所有能够想的妖兽都想了一个遍，寄生在沈雪枝身上的妖兽的本体会是怎样的凶恶…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师兄是个…小耗子？？ 【26】 随着本体露出后，沈雪枝过往所有的无法解释的，又或者那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以及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全部都有了非常完美的解释。 ——毕竟他…只是一只小耗子嘛。 站都站不稳，看起来就很笨的一只耗子。 眼前的这只小耗子………好肥。 段云舒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圆滚滚的耗子，比他之前见过的耗子要肥许多，颜色也不一样。 他认知里的都是灰不溜秋的，他倒是白得很，眼睛也是别具一格的红色，红艳艳的像红宝石。 按理说，明明就以这种生物的智商，应该没有能力修成灵智的啊。他不仅能有灵智，甚至还能修成人形，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其他妖兽要修成人形， 一般身上都会有浓重的血腥味。 动物的修行比人类还要艰辛些，他们又没有人类的礼义廉耻，不受道德的约束，有那么几条人命在身上都不算多么稀奇的。 但沈雪枝身上没有， 说明他从没有害过谁的性命。 至于他身上的气味…段云舒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一股非常浓郁的气味从哪个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 平时沈雪枝身上可不会有这样的气味，但不是特别难闻，甜腻腻的，腻到能够拉丝，很容易让他想到不久之前那个糖画的味道。 “师兄？” 段云舒试探性的叫他。 “吱吱吱…” 那个小家伙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边吱吱吱的回应他，一边摇摇晃晃的想朝着他的方向爬去。但是应该是身体不适，一点点距离爬得特别艰难。 从吱吱吱的尖细声音里， 他甚至还听到了委屈？ 【27】 段云舒干脆坐在床边，看着那汤圆团子一样的师兄，他的手就特别痒痒，特别想拿手指去戳一戳那个似乎在艰难蠕动的团子。 假如他以前养过花枝鼠的话，就会知道在花枝弟弟每月的特殊时期最好不要去碰他。 平时的小花枝性子温顺，但这个时期的花枝会凶一些，随意触碰的话，很大概率会有被咬的风险。 但是…段云舒没养过鼠，自然也并不知道。 段云舒直接上手就摸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雪宝的警惕，本来身体就不适，还要来戳戳戳，烦死了，毫不犹豫，张嘴就咬。 不过本来以段云舒的反应速度， 他完全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没有，看着手指上两个小孔，他只感觉像被什么蚂蚁咬过似的，并不怎么疼酥酥麻麻的。两个小孔很快冒出的两颗鲜红血珠。 身着一身蓝衣的少年郎突然就笑了， 这小牙还挺尖的。 “师兄还会咬人呢。” 那只胖胖的小雪球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咬人，在咬完以后，小小圆圆的耳朵紧紧趴着头皮，一直在小幅度的颤抖，明显是更加害怕的样子。 哪怕段云舒并没养过这样的小动物，也能够猜出这明显是非常害怕的表现。看到小耗子看到那他抖啊抖啊抖的样子，段云舒不自觉放柔了嗓音。 “我又没凶你，师兄那么怕我做什么？” “……” 【28】 看着小团子一动不动的样子。 段云舒试探性的从怀里摸出一袋瓜子。 虽然看着身体不太舒服，但在闻到葵花籽的气味以后，还是会本能拿着小小的爪子接过往嘴里塞。 段云舒这边递一颗，他就塞一颗。 大概是现在还不怎么饿，也没见那个小耗子吃，只见着小家伙的腮帮子逐渐鼓鼓囊囊起来。 后面都已经腮帮子塞不下了，但面对段云舒又一个递过来的瓜子，雪白的小花枝愣了愣，还是没抵抗食物的诱惑，依旧颤巍巍的把瓜子接过。 段云舒就这么看着他的那只圆润的小耗子两只小爪爪捧着一颗瓜子，先是艰难的想藏在怀里。 发现藏不住，又慢吞吞的抱着还带着壳的瓜子一点点挪到枕头边，想往枕头底下的小缝隙里塞。 段云舒长手一伸，直接把那枕头挪开，好家伙，里面居然还有一小堆瓜子和核桃仁，他猜测那…应该是师兄昨天藏的吧？ 很难形容段云舒那一刻心里的想法。 ——真的好想戳戳他软乎乎的脸颊。 大概因为给他食物的这个动作增加了小耗子对他的信任度吧？在小耗子把食物藏好以后，又慢吞吞的靠近段云舒手，然后一点点的……蹭着？ 起初段云舒以为自家师兄的这个动作是在向他示好，于是也就没阻止，甚至还隐隐有点窃喜。 只要一想到这个小东西是他师兄的本体，那白白的小耗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起来，甚至还想了许多他师兄醒来以后的表情… 那耗子蹭了好一会儿后，又停下了。 “……这是？” 段云舒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一点明显的濡湿，陷入了沉思，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背闻了闻。 好了，他知道他刚才在干嘛了。 【29】 段云舒两只手指拎着那只小耗子举到自己面前，小东西挣扎得很厉害，似乎也知道这个动作很不雅观，不怎么愿意被看，尾巴一个劲的想挡住。 但小耗子怎么可能拧得过人类的手，段云舒这次看得非常的清楚，那个几乎完全红肿起来的地方。 果然是…发情期到了啊。 段云舒心情无比复杂的看着那个刚被他放下还背过身不理他，结果没一会儿，现在又在他手背蹭蹭的小耗子。 他没把手挪开， “……你真的是师兄吗？” 如果不是段云舒亲眼看着的确是沈雪枝变成这只小耗子，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刚才那小耗子发呆的时候，他居然隐约看到了一点沈雪枝的样子。 师兄经常就是这样发呆，外人看着是一副不可接近的样子，仿佛在思虑什么久远的大事，又或者在思考什么高深的法决。 只有稍微熟悉一点沈雪枝的人才会知道， 那时候的师兄……只是在日常发呆而已。 既然有灵智也能够化形，段云舒是可以和他通过意念沟通，他再度询问他，小耗子依旧是吱吱吱的叫声，但大意他还是能够明白一点。 ——我是雪宝。 那个胖乎乎的小耗子，一边吱吱吱的，一边笨拙的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他似乎觉得全身上下唯一没毛的长尾巴不好看。 之前拎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小耗子的尾巴上有不少啃咬过的细小伤口，和段云舒自己手指上的那两个小牙印非常相似，那么完全可以肯定，尾巴就是这个小耗子自己咬的。 大约是感受到段云舒在看他的尾巴，他把尾巴藏得更深了，完完全全的蜷缩起来，连尾巴尖尖也要用粉色的小爪爪捂住。 ——如果你不喜欢尾巴的话，我不让你看到它。 小耗子吱吱吱的声音特别微弱，仿佛底气不足。 ——别讨厌我… 【28】 沈雪枝这次的特殊时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本来就只有一点大的鼠脑自然是承载不了这么大的负荷，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甚至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他甚至以为自己现在依旧还是雪宝。 那个没有经历什么系统，也还没有经历流浪，并没有被踩死的、才刚刚被第一任主人卖掉，即将要和自己的第二任新主人见面的日子的雪宝。 不过他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生物的本能， 这点本能就是存储食物，标记领地等等。 他完全把段云舒错当成了他的新主人。段云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虽然不太舒服，但还是磨磨蹭蹭想去他的手心闻闻他的气味。 毕竟他辨别人类完全只依靠气味。 每次特殊时期之所以会烦躁，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某些地方不舒服，他完全是依靠着本能做那样的事，他自己是没什么意识的。 所以也并不知道当时段云舒是什么脸色，沈雪枝大概在段云舒第二次和他对话的时候，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意识。 刚恢复一点意识，沈雪枝就听到脑海里那个系统在和自己交流，语速非常快。他说自己这次之所以这样，因为之前在集市吃的某样小吃里的一味调味。 那一味药对人类没什么用，但对小动物就不一样了。说白了还是因为他自己嘴馋，怪不了任何人。 “……” 系统说完就下线了。 沈雪枝缓缓睁开眼，以他本体的视角抬头看段云舒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他心里这个感叹刚冒出来，又突然想起，不对啊，男主什么时候回来了？ 沈雪枝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又被另外一股气味吸引，气味的来源是男主的手背上留着的濡湿。 这下他都不用凑上去闻， 就能闻到那上面带着他自己的浓郁气味。 ——他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吱…” 他不自觉的抖了抖。 段云舒大概以为他害怕，伸手要揉一揉沈雪枝的脑袋，被沈雪枝下意识躲开，他这个动作让段云舒微微眯了眯眼，语气笃定： “你醒了？？” 沈雪枝本想装傻，可他那时候依旧还是处于特殊时期，故而反应的确有些迟钝。他居然又当着段云舒的面，缓缓的、后知后觉的恢复了人形。 “………………” 【29】 当时的那个画面就是挺尴尬的，是哪怕过去好久好久，沈雪枝想起来依旧会浑身炸毛的那种尴尬。 他的师弟，在不久之前还那么恭恭敬敬叫他师兄的男主，那会儿他也不叫他师兄了，他半依靠在床沿，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他。 段云舒眼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嗓音里满是揶揄，他居然叫他：“雪宝？” 而沈雪枝居然也下意识应了一声， 应完以后一阵久久的沉默。 段云舒在憋笑，他看着自家师兄的通红的耳根和脸颊，包括脖子都是一片红晕的。目光又如此躲闪，心虚得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大抵应该是恢复那么一点意识了。 并且身上携带的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愈发明显，或许……那就是世界意识想要消灭的东西？ “雪宝现在怎么样啦…” 沈雪枝在不停的戳系统。 ——怎么办啊，我暴露了。 ——是不是失败了。 ——他是不是要吃了我？ 系统当然没有回应。 沈雪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的特殊时期并没有结束，并且按照以前的经验，一般会持续一到两天左右，偶尔会三天。 “怎么不说话，我已经知道师兄是小耗子变的了。这就是师兄的秘密吗？没事的，我可以为师兄保密。” 段云舒说着往沈雪枝的方向靠了靠，“师兄看着好像还是不是很难受呀，需要师弟帮忙吗？” 他突然又开始叫他师兄了， 但是还不如叫雪宝呢。 沈雪枝憋了很久，憋出来一句。 “我，我是花枝鼠，不是耗子。”想了想，他盯着自己的手，“好吧，其实就是耗子。” 虽然沈雪枝一直都否认自己不是老鼠，但他又必须得承认他的确和老鼠同宗，本质还是一只耗子。 不过他稍微爱干净一点，因为从小圈养的关系，身上也并不携带什么鼠疫病毒之类的。 人类讨厌老鼠是天生的，这是雪宝在那几天的流浪生涯里明白的第一个真理，并且他也发现了，他们应该是很不喜欢自己的长尾巴。 就连他第一任主人也很少抚摸雪宝的尾巴，毕竟上面光秃秃的，并不像他的身上毛茸茸的，看着的确不怎么可爱，所以他会习惯的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 男主刚才肯定已经看到了。 【30】 在沈雪枝满脑子都是他暴露了的事实以后，男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点靠近他，像往日一般，段云舒伸手为沈雪枝理了理衣襟。 “我来教教师兄吧。” 段云舒都不用猜，单从沈雪枝最开始那个只会生涩的蹭蹭的动作就能够看出，他估计连自渎都不会。 某个想法出现的非常突然， 不过段云舒倒没多少抗拒和排斥。 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就是因为违背人伦世俗吗？可是他又不是没做过那些遭报应的事，如果真有什么报应，他担着就是了。 他继续放柔声音，用诱哄的语气道， “放轻松，别怕。” 而和这样温柔语调不同的是，段云舒对另外一个声音的询问——别装死，说吧，在师兄身上做什么？ 【31】 那一天，迎来客栈三层天字号上房内的烛火……整整燃了一夜。 第70章 第六章 【32】 最后还是比预计的时辰要晚一点到邬城。 他们到时, 那户贾姓的地方富商已带着一众奴仆和家眷特意在门口等候。沈雪枝远远看着他们一行人在门外的样子，心里愧疚得不行。 觉得若不是他自己晨起时赖了一会儿床，耽误了些许的时辰, 就以段云舒的御剑速度, 他们理应早到了，不至于这都大晌午了才到。 光是想想, 沈雪枝都觉得心虚。但偏偏他又不能把那些心虚表现出来分毫，无论心里多么慌乱, 面上必须得保持镇定。 作为一只花枝鼠，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反倒是他的师弟, 不仅一点不心虚，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附在沈雪枝耳边温声安慰他“师兄莫要担心。我猜, 他们也是才到不久呢。” 说着顿了顿，“就是让他们等等也是无妨的。” 毕竟……这本就算一桩请君入瓮。 沈雪枝看过剧情, 其实心里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知道这一大家子和其他门派之间门的一些小九九, 甚至知道他见面后第一句话会对自己说什么。 但一码归一码, 迟到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想反驳段云舒，但想了想在外头他也不好多话，只用眼神瞥了段云舒一眼，望他收敛一点。 然而段云舒并未接受到他的眼神暗示，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家师兄脖颈附近，其实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的, 得靠得近一点才能看到那处隐隐约约的红痕。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反而还欣赏了一会儿。 思绪不自觉飘回昨夜。 【33】 真要说的话,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沈雪枝昨夜的反应比段云舒想象中还要青涩一些。或许是还没从小耗子的心理转换过来，哪怕恢复了人类形态，却还是时不时打量自己的脸色。 手指反复绞着衣角, 薄唇紧紧抿着，背后紧紧贴着床沿，整个人小幅度的轻颤，而这些小动作几乎将他心里的那些紧张、忐忑、不安，毕露无疑。 “师兄很怕我吗？” 他嘴里虽然恭恭敬敬如平日般叫着沈雪枝师兄，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尽然，看似在慢条斯理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襟，却反而越理越乱。 “我观师兄面色，还是很难受吗？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进退有度，但只有当时的雪宝知道，看似有选择的背后其实毫无选择。 男主的每说一个字，越靠近他一分，指腹在他的脖颈处摩挲。仿佛想把他像之前拎雪宝一样拎起来，沈雪枝一动都不敢动。 段云舒说着教沈雪枝，实际上反而后者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处，看着他僵硬在原地的样子，嗓音里有了几分苦恼。 “之前师兄不是还对我的手做那样的事么，现在怎的又不会了？” …………………… …………………… 沈雪枝哪怕做着那样的事，眼里却依旧懵懵懂懂，甚至他本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一味听从着指令。 让干嘛就干嘛，乖得不得了。 眼里一片澄澈反而把段云舒那些心思映照得无处遁形，令段云舒生出几分莫名的罪恶感来。 外头天蒙蒙亮的时候，沈雪枝才刚刚睡下没一会儿，又被小声提醒着该起床了。他自然有些不满，他不比其他苦修的修士为了修体，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 沈雪枝被娇惯得有了几分起床气。 有起床气，但是不多，只有一点点。哼哼唧唧着不肯起床，手掌心胡乱的盖在脸上想装看不到。 段云舒又哪里真的会那么狠心让他一定起。 于是干脆又抱着他睡了会儿，拥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就那么一会儿，沈雪枝白生生半截手臂露在外面已经有些许冰冷，连身上的气味比昨天清淡了不少。 的确是……挺可爱的。 段云舒思及此处，眸色又深沉了几分。 【34】 在其他人眼中的沈雪枝姿容面如精琢，容似珠玉，加之眉宇间门的不食人间门烟火的清冷，说句仙风道骨也不为过。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不久前也正是他们眼中如此不染尘埃的仙师，几乎毫无风度的缩在他师弟的脖颈处。 一只圆润的雪白鼠鼠几乎整个身子缩在一位少年郎的衣襟里，只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小声的吱吱叫，想让他御剑速度慢点。 那少年郎熟练的拿一根手指戳了戳白鼠的脑袋，指尖轻轻捋着白鼠的胡须。 这幅场景任谁看来就是主人和他的别具一格的爱宠，偏偏只有两个当事者才心知肚明，他们分明是一对师兄弟。 段云舒听着那小声的吱吱叫，心里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就是装听不懂，“不是师兄说让快些麽…无事，你睡会儿吧。” 嗯，所以在来的路上， 沈雪枝在他师弟的颈窝处睡了一觉。 这事光听着都有损形象，但谁让他恐高呢，如果不是时间门真的来不及，沈雪枝才不会选择御剑。 以前每次自己单独的时候，沈雪枝都在心里给自己打好久的气，即使这样每次面上看着没什么，实际上腿都在发颤。 会，但是怕， 这两者并不冲突的。 为了怕被底下的凡人看到，因此在还没接近前，沈雪枝便恢复了人身。又在离贾府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慢慢的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35】 正如段云舒知道接下来的每时每刻会发生什么，沈雪枝也知道，甚至知道那位委托人见到自己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于是，已知剧情一人一鼠几乎并行着，缓步停在贾府门前。 在本该段云舒和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耳后，沈雪枝无法，隐在身后的手悄悄在背后扯了扯男主，示意现在应该他说话了。 而还好段云舒也并没有掉链子。 他立刻回了神，从善如流地回应了那位贾姓地方富商的话，先语气不疾不徐的自报家门，顺便又介绍旁边的沈雪枝。 而领头的那位应该就是此行的委托人。 身后那座修建得极为气派的贾府的老爷贾万喜，身材略略有些富态，眼里有着些许商人的精明。 毕竟是商贾，嘴皮子极为利落。 贾万喜脸上堆着笑，一脸殷切的询问他们旅途遥远是否辛苦，又不着痕迹的提及他们一大早就在此等候。说着说着又提到沈雪枝。 说他早就听闻沈雪枝的名头，今日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又略带恭维的提了一句他如今年纪轻轻已如此修为，日后说不准能成得道飞升第一人，他一定如何如何等等。 听到他们提到自己，沈雪枝点了点头，礼貌推辞了一下：“第一人还不敢当。” 毕竟那个真正的第一人就在旁边呢。 段云舒倒也没说话， 其实他们的破绽从初见面就非常清楚了。 一般来说那些凡人来发委托，门派也只会回复接或者不接。如果接的话，会跟着附上以及大致抵达时间门。 整封信里并不会透露是门下哪位弟子接下的这份委托。故而他们只应该知道天衍宗接下来这桩委托，并不该知道具体是谁接的。 既然不知，又何来的早就听闻沈雪枝的名头呢。虽然沈雪枝在修士之间门的名声不太好，但对于那些凡人来说，本不应该知道这样的。 说明有谁提前告知了他们。 【36】 沈雪枝任由那些凡人对自己的打量。 一面听着男主好他们进行客套的寒暄，他一面时不时的应上一句，同时装模作样的开始打量起这里的地形地貌。 哪怕只有半吊子，但依旧不能露怯。 对于如何维护表情这一点他当初可是练习了许久，也好在他的脸自带一定的加成。 以沈雪枝那么一点点半吊子的风水知识，他能够看出地形地势很不错，门内的情况，从一点摆设的方位，可以窥出应该是聚财阵，不止一个。 这座院子建造之初就一定破费心思， 定是找过好几位风水师看过。 沈雪枝终究不是不是专业看风水的，并且这次的问题也并不出在风水上，于是匆匆看过几眼便没再看。 反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他盯着某处摆件，过来和他搭话，“沈仙师可有何见教？”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面有郁色的老人。 他似乎是那位委托人的父亲，听说今年已七十高寿，精神面貌看着倒还行，只是精神略有些憔悴，约是为府中闹邪祟一事烦忧。 语气略带恭敬的询问沈雪枝。 而沈雪枝依旧按照剧情里，他的已定的台词一板一眼的说出他的看法。 修者和凡人不同的是，他们可以感应到空气中所谓的灵气，自然也能感应到一些煞气。 而初踏入这座府邸，沈雪枝遍体生寒。 处处都是浓厚的煞气，原本聚财的那些阵也因各种各种的原因成了死阵，已经不适宜居住，在里头住久了便会疾病缠身。 要解决问题也很简单，只要沈雪枝把他们年前从外头招来的那位邪祟清除了便是。 并且那位邪祟似乎也没有真的想害他们谁的性命。假如真有心想害他们，在过去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门，他们早死了不止多少回了。 又怎会，一直到今天还只是精神不好？ “无需担心，若不出意外的话，约三日内，一定能解决好。” 沈雪枝斟酌着给了一个期限。 其实他这还说的有些宽裕了，别说三天，他当晚就可以解决干净，但很显然……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意外。 贾老太爷大概也是听多这样的说辞，一时并没有多激动，轻微皱眉，“那，便劳烦仙师了。” 说着他嘱咐身后的家仆，让他们先领着两位仙师到哪个院子的客房歇息。 【37】 这时在一旁的贾万喜又凑上来。 他先是从身后的家仆手中的托盘里接过一方极精致的红盒，一边满脸歉意的说是给他送的见面礼。 “一点薄礼，还望仙师务必收下。” 似乎听闻沈雪枝素来和其他修士不同，连送他的东西也和其他不一样。只是沈雪枝还没接过，就闻到里头有股让他不怎么喜欢的气味。 看来这礼物也不是他准备的。 贾万喜就这么笑得满脸褶子，态度极好的说，他从前几天就开始做准备，今日为他们专门做了接风洗尘的酒宴，让一定不要推辞。 沈雪枝之前从未饮过酒，但是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喝。可他又并不好直接拒绝，犹豫半息，又把目光投向了段云舒？ 而男主也非常上道的来给他解围，在了三言两语间门巧妙得避开了话题。 一面跟着贾府的奴仆到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的庭院，极精致的亭台阁楼，水榭里的池水亦是清澈见底，能够看出是有提前清扫过的。 明明前一夜还在为自己暴露了而忧心忡忡，这会儿看着段云舒滴水不漏的和人周旋，小耗子的心里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反正已经被他完全发现了， 心里不免生出了些许破罐破摔的心态。 【38】 是完全发现，也就是说，并不单单指沈雪枝本体暴露这一件事。 包括他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乃至于他脑子里那个系统，他居然也…知道。 那时沈雪枝身上汗津津的，向来最是爱干净的花枝鼠当然无法容忍自己身上如此黏黏糊糊的汗液，他想沐浴。 完全是出于习惯，沈雪枝推了推一边的段云舒，小声说他要沐浴。 原先准备的那些水自然已经凉透了，况且起来准备也得要一会儿，更何况沈雪枝要求多： 他要香香的澡豆，他要新鲜的花瓣，甚至连水的温度也要正正好好，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烫。在常规的三沐三薰洗完后，他还要在全身擦一种由植物提取出的香膏。 时刻都要保持身上香喷喷的。 光听着都觉得很麻烦，不像伺候一位修士，像一位娇滴滴的贵家娇小姐。 更何况那会儿也已是那会儿已半夜三更了，稍微有点脾气的，都要甩手不干了。但是段云舒已经习惯沈雪枝一向如此的脾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下床了。 沈雪枝闭着眼睛躺了会儿，他的师弟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好，正悠悠闲闲的躺在浴桶内泡澡，享受着自家师弟的贴心按摩。 因为太舒服，也因为那会儿他真的太累了，迷迷糊糊几乎就快要睡过去了的时候。 段云舒问了那句话，用几乎称得上肯定的语气。霎时间门，沈雪枝睡意全无。 反而是段云舒非常淡定，他探了探水温，发现有些凉了后。率先起身去，拿了柔软布料细心的扶着沈雪枝起身。 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在这个过程中，段云舒似乎在观察他的脸色，“嗯……师兄这算默认了麽。” 那一刻沈雪枝觉得段云舒好陌生，明明身上的气味依旧是自己非常熟悉的气味，但却怎么都感觉他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太上来。 在自然界中有一项规律：越是弱小的小动物，出于生存下去的本能，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反而会比其他生物越强。 而雪宝本能反应就是要挣脱开，而段云舒的手牢牢的捏住沈雪枝的手腕， “别动，还没擦好。” 他按住他，垂下的眼帘，先将香膏用指腹化开，又才轻柔的一点点为他擦拭。 “雪宝，你是为我而来的，对吗？” “……” 【39】 段云舒似乎根本不需要得到沈雪枝的回答，他跟着自顾自的回答了自己提出那个问题，“嗯，是的，一定是的。” 他还问沈雪枝，问那团东西有没有胁迫他做什么他不愿意的做的事情。 那样专注的眼神，仿佛只要沈雪枝说一声有，他就要帮他报复回去一般。 段云舒当着沈雪枝的面坦白，说自己之前就在沈雪枝的身上感应到外界的气息，不过那时候，那个东西藏得比较深。 他还以为是从他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后面发现并不是，至于那个那个外来气息的由来，段云舒抬手，总指尖轻揉着沈雪枝的太阳穴。 “在这里。” “雪宝，需要我帮你把它去除掉吗？” 段云舒当时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真切询问，自从他把那个上个自称世界意识的东西吞掉以后，他能够感知的气息和之前完全不同。 闭上眼睛就能够感知到周围的全部场景，若是能好好发挥，其作用可见一斑。 那一刻沈雪枝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声音。 不过258并没有让沈雪枝救他，那个系统反而在安慰沈雪枝，他在安慰着这只被他不小心绑定的小耗子，用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安慰他让他不要怕。 告诉这只小耗子，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他又没对他做什么，大不了就当这次亏本，他自己出能量把他带回去。 最后的最后，258说， ——[别担心。] 【40】 沈雪枝一直都搞不懂能量，但是之前系统那那个东西类比过食物，他不懂什么是能量，但是他懂饿肚子很难受。 “……它，不坏的，帮了我很多。” 段云舒其实早就和那个所谓系统沟通过了，之所以会突然问沈雪枝，也是想稍微试探一下自家师兄的态度。 果不其然，几句话就被忽悠成这样，他仿佛真以为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个大善人。 “若是那东西叫你杀了我，你也照做？” 沈雪枝赶紧摇头，他从未想过要杀了段云舒，就是系统真让他去做，他也是做不了的。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天真的花枝鼠竟还以为段云舒是在害怕，他尝试着用安慰的口气，煞有介事道： “没事，我这么弱，根本杀不了你…” 看段云舒发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 段云舒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 那天具体是如何结束的这个话题， 沈雪枝已经忘了。 但他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男主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他怎么这么笨，总这样轻易相信别人，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 他似乎都没想过以后。 “算了……我跟你一只小耗子讲这么多做什么…”段云舒心想，他总归是会在他身边看着的。 “我不是耗子，是…是花枝鼠。” 沈雪枝小声地抗议。 “行行行，花枝鼠。” 把话说开后，沈雪枝在段云舒面前终于不用那么忐忑，仿佛心里的那块无形的石头终于放下来，连睡觉都睡得熟了几分。 毕竟之前总归是在骗人， 骗人，是不对的。 【41】 沈雪枝和段云舒在客房还没待上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陌生声音，是之前领着他们过来的家仆。 正朗声和他们说，晚宴已经摆好了，老爷让他来请两位仙师过去。 段云舒为自家那个讲究得不行的师兄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 “没事，看不出来的…真的。” 晚宴上没出什么事，和剧情里一样风平浪静，但他们更知道这也会是最后一个安静的夜晚。 席间门，他们劝了会儿酒。但统一都被段云舒挡住。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结果一转眼，看到自家师兄直愣愣的盯着他。 再一看，原来是因为好奇，所以自己偷偷摸摸的抿了两口。也还好段云舒发现得及时，中途便扶着沈雪枝率先离席。 偷抿酒的花枝鼠走到半路就有些晕乎乎的了，走路有些不稳，嘴里胡言乱语。 沈雪枝突然想起段云舒那句‘好肥的耗子。’又想到之前主人说过胖胖的花枝鼠不招人喜欢。越想越委屈，小声嘟囔着说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怎么会有小东西顶着那么一张的神清骨秀的脸说着自己长胖了，还说什么肥肥的花枝鼠不招人喜欢了。 给段云舒看得心都块化了，他叹了口气，带着怀里软踏踏的师兄一个瞬息回到房间门，同时熟练为房间门贴上一张隔音符。 本来特殊时期就还没有完全消退，加上又偷抿酒，晕乎乎的雪宝只知道了段云舒说听着喜欢。 他歪了歪脑袋， 下一秒变成了一只肥肥的雪白鼠鼠。 “吱吱吱？” 雪宝的爪子抓着段云舒的下摆，一点点费力的想往上攀爬。后者当然不会看着他那么努力，托着雪宝很快爬到了他肩膀。 然后那只圆滚滚的花枝鼠拿爪爪戳戳段云舒的脸，在段云舒疑惑的眼神中，又快又轻的在对方的下巴处吻了一下。 吻完以后，可能是因为太害羞，直接慌不择路的想往段云舒的领口里钻。就是就是有点肥，因此钻的动作属实是有点艰难。 段云舒楞了片刻，突然兀自笑出声，很难准确的描述，他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43】 前主人说肥肥的花枝鼠不招人喜欢， 可是…可是段云舒说他喜欢诶。 他甚至还把雪宝捧在手心里，像揉着面团子一样把雪宝放在手心揉来揉去，又拿鼻子在他毛茸茸的身上吸。 亲亲他的脑袋，连满是咬痕尾巴也没放过。“师兄身上好香啊……” 仔细想想，能不香吗？ 一日沐浴三次，每次还要擦那些香膏，泡那些花瓣澡。就是块木头，这样日积月累个百年也泡出香味来了。 可段云舒不这样觉得，他觉得自家师兄身上香味是独特的，手感是极好的。 …… …… 天际蒙蒙亮的时候，沈雪枝已困倦得睁不开眼，完全任由段云舒为他穿衣服，又亲自半蹲下为他穿鞋袜，娇气得不得了。 他问他下个月是什么时候？ 不知为何，沈雪枝觉得…… 他好像很期待一样？ 第71章 第七章 【44】 段云舒当然会期待,又或者说那种情绪不是期待。他是喜欢，他喜欢沈雪枝毫无保留的向他袒露秘密的样子。 包括之前说过喜欢沈雪枝的本体，这话也不是为了哄他才那样说,是真的喜欢。 因为一些少时的经历，导致段云舒对于周围的环境以及周围的人都处于一种不怎么信任的阶段。 那个声音说让段云舒不断被背叛,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绝境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他。 连段云舒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磨砺出来了。或许吧,但他并不感激那些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毫无厘头的闹剧一样的悲惨。 他只知道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倒不如说,正因为沈雪枝不仅是非人的身份,还只是一只无害又单纯的花枝鼠。反而能够让段云舒毫无芥蒂的去和他相处。 那只花枝鼠的眼神无比澄澈,几乎一眼能够看到底,毫无城府,反应稍微迟钝一点也无伤大雅。 以至于……他过去的那些使唤,那些骄矜也都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可爱。 不只是说喜欢他的那张脸，更多的是说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干净清新，以及和他相处时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揣摩。 毕竟他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段云舒向来浅眠，稍晚一些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并没有睁眼,只是眯着眼睛观察着他到底想干嘛。 起初他睡的位置还只是他的手边,现在正一点点往他身上爬，一边爬一边还要停下来观察他有没有醒过来。 段云舒的呼吸平缓，继续装睡。亲眼看着那只肥肥的鼠崽崽小心翼翼的寻了一个他比较满意的地方，也就是他胸口的位置。 拿小爪爪轻轻踩了踩，也不知道在干嘛换了几个姿势,从中挑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蜷缩成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就这么睡过去了。 虽然段云舒之前总说雪宝比别的小耗子胖，但其实平心而论，就算一只胖胖的小耗子又能有多胖呢？ 对于段云舒来说， 也就只有他一个巴掌那么大。 那点重量是非常轻微的，是段云舒不去仔细观察，都几乎感受不到的重量。可胸口的温度却一点点入侵衣料，一直抵达心脏。 “…………” 不过这都已经不是重点了。 【45】 午夜过后，整个府邸开始变冷。尤其是沈雪枝睡觉的房间里几乎骤然降温，院子里阴风阵阵。 而那时候的小耗子还没完全睡醒，也没想到是剧情开始，他冷得几乎下意识的开始寻找温暖的地方。 眯着眼睛就想往段云舒怀里钻，而原本就没睡着的段云舒也由着这只小耗子往自己衣服里钻。 半梦半醒的雪宝感受到一双温度适中的大手正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时，他下意识的在对方的手心蹭了蹭。 下一秒便听到一阵低笑声。 沈雪枝醒了，并且也想起来了午夜好像会有啥事情发生来着。在睁开眼的同时，也跟着变回了人形。 虽然对于雪宝来说，本体自然是更惬意一些，但是本体太小，自然也不方便。在必要时候，人形态的确是最佳选择。 原本只有段云舒一个人睡着，看着还比较宽敞的床铺，在多了一个成年男子以后，自然也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沈雪枝衣衫不整的趴在段云舒身上，手还保持着一个撑在他肩膀上的动作。这个动作，不管任谁看，都会觉得他们关系不清不白。 “……师兄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段云舒似笑非笑的盯着沈雪枝几乎通红的耳垂悠悠调笑道，“怎么也该让师弟准备准备啊。” ——他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已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经过之前的一些事，已经稍微成长的花枝鼠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类在说什么了。 不仅知道男主在说什么，甚至还想起了一些之前的画面。越想越臊得慌，雪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结结巴巴道：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这么想！” “哦？是吗？” 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氛正在一点点蔓延着，段云舒的视线胶着在自家师兄的唇上，不自觉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出发。 而这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一些意外的，果不其然某些，在氛围都还没来得及酝酿成型时。 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一阵强风吹开。 【46】 沈雪枝眼疾手快的就要从随身的乾坤袋内唤出他的配剑。 和人类总喜欢把佩剑挂在身上不同。 但他一直都觉得那剑太重，故而平日里都是收起来的。但即便是收起来，他也还是把自己的佩剑打扮得很漂亮。 剑柄上镶嵌着透亮的红色宝石，以及挂着好几种同色系的剑穗，剑鞘上自然缠着不少装饰，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能够认出那是一把剑。 作为一只花枝鼠，雪宝的反应速度不算特别慢。但很明显本就一直就处于警戒状态的男主显然更快。 在那团黑色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扑上来的瞬间，被一层无形的透明罩挡了回去。 似乎被上面的什么东西所伤， 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怪叫。 沈雪枝被那刺耳的声音惊到，一边是那些撞击声和难听至极的怪叫声，一边是段云舒温和的嗓音。 “师兄要不再睡会儿吧…” 说着话，段云舒的目光触及到自家师兄不知何时召到手中的精美的佩剑时，眼里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 那佩剑那样的花里胡哨，的确是他师兄素来喜欢的风格，也几乎和段云舒床边完全光秃秃的剑形成鲜明对比。 “没事的，不用管那些。” 他完全没把另外一团黑雾里无数个呲牙咧嘴的怪物放在眼里，半分的眼神都没给。 段云舒甚至还有余下的精力为沈雪枝理了理鬓边的发，又一点点捏面团一样捏着沈雪枝的脸庞。 因常年握剑的缘故，段云舒的指腹间难免有一层粗粝的茧。沈雪枝不比他，实打实的娇生惯养出来的，别说手上根本没什么茧，脸上的肌肤更如羊脂玉般白皙。 这才只是轻捏了两下，都没怎么用力的脸颊两侧就已有微红的印子，也因着肤白，那点微红的印显得更加明显。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缘由，但沈雪枝也还是乖乖的没动，用一双黑漆漆的目光迷茫看着段云舒，似乎询问他似的。 这幅样子真的是太乖了，乖得让段云舒忍不住想更加得寸进尺一点，只感觉心里某处更痒了。 “师兄，你向来对谁都是如此吗？” 这句话段云舒说的很轻，一直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另外一边的沈雪枝也没休息。 “啊？你说什么？” 不远处的黑雾里那些长着各异人脸的怪物约莫也是感受到了段云舒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一个一个都疯了似的撞击防护壁。 正想好好的和自家师兄沟通感情的段云舒感受到了一点点没由来的烦躁。 他这边心念一动，床边原本安安静静的古朴佩剑跟着一起轻微嗡鸣，回应着主人的意念，随之咻的一声窜了出去。 段云舒想要自己单独出去，让沈雪枝好好休息，但沈雪枝摇摇头，严肃又认真道： “不行，我想帮你。” 【47】 当然，这话沈雪枝也不是只嘴上说说而已，雪宝真的有在很认真的帮助男主。 他把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丁点灵力一点点顺着手掌传递给男主。 虽然真的很少，但是精呀。 毕竟之前系统就夸过雪宝。 说他能够比其他人类吸收灵气吸收得快，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天赋，是因为他心无杂念，心思纯粹。 不像人类，心里总会有许多顾虑，而只要有杂念，心灵就会有空缺，于修行为是大忌。 但雪宝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作为一只花枝鼠，只要不饿肚子，再保持自身干净，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 至于其他的，他想都没想想过。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心无旁骛的修行。 当时系统还说了许多，当时还是第一次被夸的雪宝记忆尤其深刻。假如系统有实体的话，他想他那时候一会去扑到身上的。 自从上次后，雪宝也不知道系统和段云舒达成了什么样的要求，从那以后仿佛陷入了休眠一般，很久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 而段云舒也没再提那些事， 两方默契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简而言之，沈雪枝的灵气对人类来说，的确是有一定益处的，能够让他们不被迷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助其凝神静气。 不过沈雪枝似乎忘记了，就这点微末的瘴气根本影响不到段云舒的神智，也谈不上能够扰乱他的思绪。 【48】 可影响不了自己是一回事，看到素来懒散的师兄将他那一点点灵力通通传给自己的时候，心里的颤动又是另一回事。 雪宝的灵力是完全纯白的，没有一丝丝的杂质，就如同他本身的存在一般，干净到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段云舒很快制止住他的行为，毕竟灵力耗空也不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他会浑身酸疼无力，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连抬一抬手指都做不到，而这时候也会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段云舒会对这种情况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他之前经历过。虽然一定程度上，耗空灵力也并非全是坏处，也算有好处，但他不想让沈雪枝也经历那些。 “师兄……”他握住沈雪枝的手，不着痕迹的打断他的动作，“…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沈雪枝摇头。 “那就对了，师兄只需要和平日里一样就可以了。”段云舒顿了顿，“乖一点。” “可是……” 其实这不是沈雪枝第一次遇见这个世界的邪祟，但这样类型的是他第一次遇到。 他视力不佳，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团黑雾里似乎有几张人脸，以及各种哀嚎惨叫。 那些声音好像在说些什么，好像在哭，又好像在怒骂。就在沈雪枝想要听得更加仔细听的时候，却被段云舒捂住眼睛和耳朵。 他并不想让他看，也不想让他听。 一只纯净如白雪的小耗子就应该永远如此，不应该被沾染上一点点污秽。 那一刻段云舒突然明白了天衍宗前掌门为何不让沈雪枝下山的原因了。 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与其说是什么害人的邪祟，倒不如说是某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人为制造的恶意。 里面聚集着无数恶意，毕竟是人为制造的，这时候他们还能控制住。稍微按照他们想的制造一点恐慌，再出来以拯救者的姿态将其“消灭。” 段云舒一心二用，一边控制着自己的佩剑无痕将那团黑雾引出屋外不让自家师兄看到那些丑陋的景象，一边将房间内的烛火点燃。 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后，段云舒这才发现沈雪枝的衣服穿的乱七八糟。 他这位娇气的师兄恐怕是从没有自己单独的穿过衣服，好几处都系错了，原本柔顺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 沈雪枝自己自然也发现了。 但他觉得这衣服本来就那么繁琐，他不会很正常。见段云舒看着，他朝着段云舒非常坦然的张开手臂。 而段云舒也没有丝毫停滞的帮师兄穿起了衣物，顺便再带来的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外面有些冷，多披一件。” “哦。”沈雪枝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他把他那个绣着精致花纹的乾坤袋拿出来。 在段云舒疑惑的眼神中，他开始在里头翻找东西，在错掏出来三次葵花籽，两次长生果，一次果干以后，他终于找到他真正要拿的东西， 献宝似的把里面厚厚的一沓写好的符咒递给段云舒，上面的字迹工整，一板一眼，一看就是沈雪枝的字迹。 “喏！是我之前就写好的。” 为了应对这个，沈雪枝很早就开始做准备。因为他自己也知自己实力不济，因此不管什么东西他都想学。 因为生怕自己真实的修为被发现，故而沈雪枝平时里甚少去那种需要比试的场合，他格外喜欢那种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活动。 如制丹画符又或者种植灵田之类的。 在其他弟子看来的枯燥又乏味的事情，在沈雪枝看来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他认认真真学习，一次都没有偷过懒。 在勤加练习下，沈雪枝一个名义上的剑宗弟子却比丹宗的丹师制丹还要有模有样，比灵药园当值的弟子还知道那些药材的生长周期，也算弟子之间的一些趣谈了。 这次亦是，沈雪枝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知道自己弱，但他也并不想一味拖后腿，因此提前准备许多可能会用得上的符。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画了好久。当然也有想趁着自己的吸收的灵力还没有散，赶紧将其制成灵符存储起来的想法。 “怎么样？” 沈雪枝语气说得倒是无比自然，只是眼里的期待怎么都掩饰不住，几乎满脸都写‘快来夸我’几个大字。 段云舒愣了愣，启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闭上，无奈的笑了笑，将自家师兄手中的那些符接过，又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毫不吝啬的送上夸赞。 【49】 后面发生的一切，在沈雪枝眼里感觉好像和剧情里发展一样，但真正算起来，又好像剧本里不太一样。 首先段云舒没有被那些声音干扰心智，其次沈雪枝这次更没有主动去抢段云舒的功劳，也没有对他见死不救。 这次他们没让那团东西跑出去，既然没有跑出去的话，那么城里其他百姓也就没有遭受那些梦靥，也无人伤亡。 连带着，某些有心之人想把这盆污水泼到天衍宗的理由也就没有了。 甚至这次还是段云舒主动在沈雪枝还没开口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名声都推了沈雪枝头上，说自己只是一个打下手的。 在贾万喜一声叠一声的仙师中，以及各种夸赞中，沈雪枝只觉得无比的心虚，目光下意识就想去寻找男主的身影。 而段云舒接这边收到他的求助后，也很快来给他解围。 听上去好像和剧情里别无二致，可第二天晚间，又发生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沈雪枝的鼠脑宕机了，他明明记得段云舒已经把那团玩意儿封起来了呀。 段云舒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一开始沈雪枝还能理的清男主在做什么，后面慢慢的，也就理不太清了。他也懒得去管段云舒这样做是因为什么了。 他实在是记不清人类那些纠葛的关系，这段就是当时看剧本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云舒为了让他弄清楚，还特意用食物来做比方。可雪宝更加不清楚了，他们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还要去抢别人的？ “……是啊。”段云舒拿食指戳戳花枝鼠的脑袋，“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还不够多吧。” “可我就从来不抢其他鼠的零食。” 段云舒轻笑出声，拎着雪宝脖颈掂量了下，嗯，长胖了一点点。不过还好，他揉搓着手下的小汤圆团子，手感更好了。 雪宝喜欢柔软舒适的地方，所以段云舒还专门给他垫了块毛茸茸垫子。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只要段云舒把手伸过去。 大概是觉得段云舒身边更有安全感一些吧。那只白白的花枝鼠会立马放弃软乎的垫子，转而直奔段云舒的手心。 那只圆滚滚的小耗子会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费劲的蜷缩进段云舒手掌心里，还会自己调整位置，把下巴支在虎口处。 这时候只要再用食指轻轻摩挲两下脑袋，那么小东西很快就会睡着。 很难以置信，就连盯着一只小耗子睡觉这样无聊的事情，段云舒竟然也觉得特别有趣，甚至难得有了那么一丝丝睡意。 “吱吱吱…” 不知道雪宝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张嘴咬在了段云舒手掌虎口的位置，被咬的人也没有生气，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整个房间里一片静谧，单单只看屋内场景的话，或许还会以为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反而仅仅在一门之隔的外面感可就完全没有屋内那么温馨。 一阵阵阴冷的寒风的吹起地上的落叶，剑的主人在屋内哄一只小耗子睡觉，屋外的无痕还要将几团狰狞的黑雾引到远一点的地方与之缠斗。 【50】 后面三四天的时间里，沈雪枝都是人前做做样子，人后就懒懒散散的化成本体抱着段云舒给他剥好的坚果仁啃着。 要是有人来了，就躲进他衣袖里。 一边听着段云舒和其他人说他自己不在，是去探查别处了，一边动作小心又小心的啃着坚果。 这套动作沈雪枝都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一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和段云舒交谈的人声中有他非常熟悉的声线，包括气味也很熟悉。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说，他们有在制定一项周密的计划。要如何配合才能让那些根本凡人也清楚那些‘邪祟’真正的来历的同时，也让那些幕后黑手自食恶果。 单从两方交谈如此熟练就能够听出，这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会面了。 沈雪枝视力不佳，可他对于气味是很敏锐的。更别说离得这么近，他单靠嗅觉就已经知道和段云舒交谈的两位是谁。 听那两位的语气似乎从下山就一直跟着的，可沈雪枝居然不知道，之前还和他说要闭关一段时间的尚清盛和伏元两位长老居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听着听着还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着他们关切的向段云舒询问自己的生活起居，询问他心情如何，询问他有没有提及他们之类的。 “雪枝昨日食欲如何？” “雪枝是何时入睡，又是醒的？” 接着是段云舒回答的声音，精准无误的回答沈雪枝昨天的作息，以及在什么时候吃了什么，甚至包括午睡小憩的片刻，他都有在心里算着时间。 躲在袖口里的抱着磨牙棒磨牙的雪宝本鼠都惊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那么多细微之处原来被都男主一直记着吗？ 段云舒不动声色隔着宽大衣袖的时不时戳一戳里头的小东西，一边一心二用的和那两位长老谈话。 大家都不是多么蠢笨的人，以他这几日来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可半点不像一个刚入门没几年的新弟子。加之那些手段也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使得出来的。 会对他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段云舒戳了戳里面软乎乎的小耗子，面上一派又镇定自若的否定自己间谍的身份，还特别强调了一句。 “总之我是绝不会对师兄有任何不利的。”他语气坚决道，并同时毫不畏惧的迎上对面两人的目光。 在知晓未来的一切发展后，段云舒能做的选择有许多许多，稍微有点野心的话，他可以利用这张能力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再比如，将未来有可能会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提前清理也不是做不到，又或者趋利避害等等。 无论哪一种，总归是基于他自己的意志而做出的选择，而并非被什么看不见的世界意识所控制。 明明已经活过一辈子， 他却觉得这时候才是真切的活着。 那小耗子已艰难从他袖管一路爬到他背部，回想到那毛茸茸的触感，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好想摸摸师兄。 “……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第72章 第八章 【51】 邬城事件发酵后,一次次牵扯出以前失踪案，已然不只是贾家一户的事。拔出萝卜带着泥，连带着附近几个城几个县也纷纷发现类似事件，愈来愈多的流言愈演愈烈。 沈雪枝起初还有心思去听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后面实在多了也懒得去听。反正每天都是段云舒在忙前忙后,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化成沈雪枝的模样。 而真正的沈雪枝则藏在自家师弟的袖中,偶尔段云舒还会将手指末入袖口中揉一揉圆滚滚的小家伙。 总的来说,对于沈雪枝来说，大概他好像就是玩了几天,事情的真相也跟着跟着水落石出。 有时沈雪枝不懂,下来后段云舒还会特意给他重新用他的语言帮忙解释一遍。 告诉他这件事最早可追溯到三年多前,并且最开始并不是人为。是某宗门俩弟子下山阴差阳错之下随手帮一商户驱散了家里的一点瘴气。 这对于那些稍微懂一点门道的修士来说,几乎就是轻轻松松的事。而那些凡人并不知道啊，对那两位小弟子感恩戴德。 虽有禁令不让修士和凡人过多接触,大部分修士自从拜入宗门很少再继续沾染俗世，可终究也还是会有因为例外。 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不喜欢钱财,哪怕他们不喜欢,总有家人拥有亲戚好友。 更何况那几位修士本身也没多少天赋,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就到头，哪怕运气好能够辅上各种丹药，能不能上金丹都是两说。 在门派内平平无奇的弟子,出了门却可以被那些凡人恭恭敬敬的叫做仙师，不仅能收获名声、收获钱财,还能够享受贵宾一样的待遇，谁不喜欢呢。 可凡人也并非日日都如此恭敬，那些瘴气清理干净后,态度便冷淡下来。毕竟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 于是一些歪心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萌生了出来，邪祟的确不常有，可将活人用特定方法杀害再辅以相应法阵不算特别难的事… 这本只是两三个弟子之间的秘密，后面越来越多其他弟子，乃至其管事也知道，但看着丰厚报酬，也并没有加以阻拦，甚至逐渐开始默许。 如同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也不止邬城，其实连着附近的几个州也都有类似的事件。 可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后面想的却还是想利用此事将天衍宗拉下来，毕竟眼馋那块先天灵脉已经眼馋不止一天两天了。 雪宝倒是记得清楚，记得在剧情里那些刻意制造的邪祟在后面不受控制，脱离掌控，害了好些人，而那些始作俑者反而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将其收服。 至此，名声大噪。 【52】 “吱吱吱…吱吱…” ——然后呢，然后呢… 小耗子轻轻咬了咬段云舒的手指，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后者则极轻极轻的戳了戳雪宝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好哇，你还真把我当说书的呀。” 话虽如此，但也还是尽量用简短的语句和他讲了他的解决办法以及事情后续。 其实他讲的那些，这只小白耗子也不一定能听懂，但是他就是喜欢听段云舒讲话。这一点段云舒自己也发现了。 发现雪宝其实很需要陪伴，他只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而已，他并不在乎说什么，这不，段云舒一眼就看到他根本就没认真听。 不过也是，要一只非人的小耗子去理解他们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心，这的确太为难他了。 连许多人类都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呢。 而段云舒这样想的，其实也没错。花枝鼠是群居动物，自然需要更多的陪伴，以及和鼠鼠的互动，不然就很可能会抑郁。 而患上抑郁的小鼠鼠， 还很有可能产生一定的自残行为。 所以养一只花枝鼠，就需要主人多花时间陪它。也并不一定和他们做什么，哪怕陪着他说说话，都有助于建立更深的感情。 雪宝没有同类的陪伴，更加需要一切。以前在天衍宗好歹还有熟悉一点的师弟师妹，再不济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叔们。 但下山以后，雪宝熟悉的人类便只有段云舒一人。男主就是雪宝唯一可以信任的安全感来源，自然是要依赖他多一些。 可能连沈雪枝自己都没注意，他平时到底有多粘着段云舒。尤其在化身本体时，几乎不是在段云舒的手上就是在他的颈窝里。 作为被这样粘着的本人，段云舒当然不可能全然不知。可他并不觉得烦，反而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这样的亲近。 手下的动作伶俐，几下剥好一颗完完整整的葡萄，剥好后段云舒还特意把里头的葡萄籽去除，再喂到小东西的嘴边。 那颗在段云舒手里显得特别小巧的一颗葡萄果肉，在雪宝面前放大了数倍般，却需要他用两个小爪爪捧在怀里吃。 看着雪宝拿那两个小粉爪爪捧着一半淡紫色的果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腮帮子也跟着咀嚼的动作而有规律的晃动。 光只是看着他咀嚼食物的样子，段云舒心情都会变得极好。他时不时看上一眼，等雪宝上一颗葡萄咬完，他下一颗也将将剥好。 大约是因为之前段云舒总在雪宝面前夸赞他尾巴，也经常把他的尾巴盘在手里玩的缘故。 现在的雪宝并不会为自己的尾巴而感到自卑，也不会因为害怕尾巴被讨厌而小心翼翼的藏起尾巴。 有时候雪宝甚至还会主动将自己粉粉嫩嫩的长尾巴一圈圈缠住段云舒的小拇指上。 其实近距离观察才会发现，雪宝的尾巴也并不完全是光秃秃的，上面也有一层细碎的绒毛，手感也是极好的。 只要轻轻摸一下，害羞的小耗子便一动不动，那双红艳艳的眼珠还会偷偷观察着段云舒的脸色，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不讨厌自己的尾巴。 段云舒非常相信，倘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点不喜欢的动作，又或者轻微皱下眉头，显出一丁点不愉，雪宝会立刻把尾巴收回。 不过段云舒并不会这样做，他拿指尖闲适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给雪宝的小肚子做着按摩。 他也知道不能给雪宝吃太多，可是又实在是架不住小家伙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吱吱吱…” 小东西越来越贪吃了。 “不行啦…你看你小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段云舒轻轻的按了按，不知道还以为里头揣了多少崽一样。 说起来，小耗子一开始还不让人摸肚子。但后面被段云舒投喂几天后，已经会在段云舒将手放上去时，自己主动敞开小肚子任揉任搓任摸了。 等揉搓得差不多了，雪宝就开始吱吱吱的要吃的，而段云舒有时候故意逗他，就是不给他吃的，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雪宝脾气极为温顺，并不会生气，就算不给他，他也只是小声的吱两声，也就不再反抗了。 等到下次段云舒再叫他的时候，雪宝也并不会记仇，还是会乖乖的扑过去，小声吱吱吱的叫唤。 真的太乖了… 这种乖巧也不单单是本体的时候，人类形态的时候更是乖顺。段云舒让他不许闭眼，他哪怕整张面皮通红也不会闭眼。最多也就将头支在少年郎的颈窝处，小声的按照段云舒的要求叫他一声云舒哥哥。 而他这样乖， 段云舒只会更加想寸进尺。 【53】 从回忆中抽身的段云舒养着那个雪白的团子，熟练的一把抓在手心。 真奇怪，心里的那些焦虑在碰到雪宝以后顿时闲散得无影无踪。而被揉搓的雪宝则小声的吱吱吱了两声，以表不满。 一人一鼠正这么大眼看小眼时，段云舒敏锐察觉到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根据着虚浮的步伐断定是一位老人。 他当即看了手里的小耗子一眼，雪宝也很聪明的领悟了他的意思。因此在门外传来敲门声的同时屋内的小耗子也恢复了人形。 就那么短短的片刻功夫，等贾万喜和他他爹推开门的时候，沈雪枝已然恢复成了平时在他们面前的样子。 也就是贾老爷子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不然应该能够看到一脸严肃擦拭佩剑的仙师嘴角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点葡萄汁。 “这几日委实是劳累仙师了…” 沈雪枝清了清嗓子，边做了一个虚扶老人起来的动作冷着面说这都是他自己份内的等等的话。 甚至还拒绝了他们送的那些名贵礼物。 无论动作语气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心虚，毕竟他这几日来都是悠闲的玩乐，而真正辛苦劳累了几天的男主也跟着添油加醋了一句说他多么辛苦之类的。 这让雪宝多害臊啊，听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奉承，更觉不好意思。而他这样的态度更让贾万喜以及贾老爷子觉得这才是真仙师啊，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还为自己起初的轻视而连连道歉，说是要给他重新办一场接风洗尘宴呢。 “………………” 沈雪枝连连推脱。 最后沈雪枝在邬城待了接近十来天左右。明明来的时候都只还有贾府几个人迎接，离开时却是有许许多多沈雪枝都不认识的人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师兄高兴么？” 能被那么多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称赞着，一声一声的吹捧和赞誉的确是会让人虚荣心爆棚的。 不过……沈雪枝并不是人类，他是花枝鼠，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是挺高兴的，但是具体又是为何而高兴呢？ “他们家的水晶葡萄真的挺好吃的…” 段云舒愣住，半晌后又兀自笑出声。 是了，他的师兄总能让他惊讶。 【54】 邬城事了，自然就要回去。 这次回程路上，他们便完全不用像来时那样紧赶慢赶，又想玩又生怕耽误了，玩没有玩多么尽兴，赶路也没好好赶路。 不过因为知道身后有尾巴跟着，沈雪枝又不太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慢吞吞拖延。 可段云舒却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特意由他出面去租了一辆内里极为宽敞的豪华马车。 租下后，他又自己亲自将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在里头铺上软软的地垫，马车内的小桌上的沈雪枝专用的碟碗里还摆放着些已经剥好的外皮的坚果。 这样沈雪枝就能够边靠在里头赏春景，边慢悠悠回程。 硬生生把原本也就两三日的路程拖捱到了八、九日，毕竟两人中间还特意绕路去了好几个据说很漂亮的小镇。 不论路过什么，沈雪枝都想去看一看，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一般。 但毕竟个头那么小小一只，撒丫子跑出去玩不了多久就会疲倦，得在段云舒手掌心里睡上半日，又满血复活。 如此，周而复始。 等最后一日抵达天衍宗山脚下时， 沈雪枝长长叹了一口气。 段云舒以为他不舍得，还贪着外面的自由，特意说假如他不想这么早回去，那再掉头玩几天？ 毕竟那时将将也才四月初，春分刚过，恰是万木争春万象更新的时候，各个城村都有有别样的风景，也正是凡间那些文人墨客们踏青的好时节。 可沈雪枝这回却没怎么犹豫， 他认真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虽然的确更喜欢外面，但他心里某种意义上还是天衍宗当做了自己的家。并且心里还有点想念离开的时候种植的那些灵芝长势如何。 离开前，他还特意叮嘱过当值的小弟子一定要记得浇水。心里却又总怕那小师弟给忘了，总还是得自己回去看看才安心。 【55】 若是要是实打实的算，其实沈雪枝和段云舒离开天衍宗也没多久时日，不超过一月，甚至离开那天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呢。 可等到沈雪枝真正重新再看到那熟悉的匾额时，还是生了几分感慨。 天衍宗那三个字据说是上上上几个老掌门题的字，笔锋极为有力，字迹行云流水。沈雪枝看不懂这样，但他总听其他弟子夸，所以应当是好看的吧。 上山的路并不怎么好走，有一条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天梯，又细又窄，并且极为陡峭。目之所及处就是一片厚厚的迷雾，稍有不慎几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一般。 不过沈雪枝并不需要爬这么险的路，毕竟天梯通常是给新弟子入门的第一道测试。 像这样已经入门的弟子，则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们会有一块牌子用来消除空中的结界。而没了界限后，当然不需要爬那么高的天梯，可御剑飞上去。 御剑飞行光听上去都会让人感觉很酷，可对于畏高的沈雪枝来说，不仅没感觉到什么所谓的畅快淋漓，反而只有恐惧。 哪怕他师弟还在他身上施加了一层防护，即使这样他也还是特别害怕得想变回本体往段云舒衣服里钻。 以前沈雪枝也不是没自己飞过，可能是过去的接近一月的事件被段云舒宠溺得由着过了，因此之前还能强撑着自己上的，这会儿又不行了。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似乎都这样。越是在感觉到被爱的时候，反而越脆弱。如果真让沈雪枝自己上去，他其实也是可以的。 但…这不是段云舒还在旁边嘛。 沈雪枝几乎整个都要缩进段云舒怀里了，抱着胳膊完全不敢撒手，紧紧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看脚下。 耳边的风呼呼刮着，其实沈雪枝不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些风，无非只是一些心理作用和一些恐高惯性。 而他名义上的师弟正无奈安抚他。 “师兄莫怕，不会掉下去的。” 【56】 刚踏入外门，都还没落稳。隔着好远，沈雪枝便看到好些探头探脑的熟悉身影，并且像是在等着谁的样子。 按理说，就按照他们前几天这般闲散的进程，他们不应该知道沈雪枝具体回宗门时间才对的，就算卜算也只能卜算一个大概。 可就看这提前来等候的架势，就仿佛提前预知沈雪枝几日几时会回来一般。 “师兄！” “沈师兄！” “师兄！！” 往前走不了几步，好几个比沈雪枝个头还要高些的少年围着沈雪枝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沈雪枝不在，他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还有位师妹拉着他打量半天，得出一个师兄下山这么久，似乎瘦了的结论。 老实说，就沈雪枝下山这么些天，一路上吃吃喝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别说什么瘦了，他其实比下山那会儿还要胖一些。 听到这话以后的沈雪枝心更虚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 第73章 第九章 【57】 被自家一众师弟们围着的沈雪枝在上山前就想到宗门里的师弟们这么久不见自己,肯定会想他，但没想他们会提前来接。 见到无比熟悉的师弟们后，沈雪枝作为他们的师兄,惯性的问了一嘴他们的早课做得怎么样,以及各自有没有偷懒之类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顿时和炸开锅似的。都想拉着沈雪枝，说要给他表演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新学的剑招等等。 沈雪枝性子温和,哪怕被这样拽着也没生气,反而尽量几乎挨个挨个回应着那些善意。在这个间隙间，沈雪枝看了眼已被挤到一边去的男主 男主臂弯处搭着一件毛茸茸的大氅，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件大氅在不久之前还在沈雪枝身上披着。那时晨间空气中的确有几分浸骨的寒意，而段云舒怕自家师兄着凉，特意为他翻出来出，力求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日头出来后，又没那么热了。 而段云舒依旧没收回去的原因,他想大概是担心山上比山下凉些,觉着自己一会儿还用得上,于是也没收进乾坤袋？ 而沈雪枝这边将将看过去,几乎在同时段云舒也抬眸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沈雪枝一时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段云舒率先出声， “师兄？” 他一言不发的挤进约莫二十多个男男女女中，稳稳当当站在沈雪枝旁边，抬手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为他理凌乱的衣襟。 虽然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但和沈雪枝之类亲昵程度可见一斑。 这样的动作自然引得其他弟子不满，分明在下山前，段云舒和沈师兄二人之间的距离都还没这么贴近。 那时的段云舒还是一直都保持着落后沈雪枝半步的距离,毕竟他入门比其他师弟要晚些。 算下来和沈雪枝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少些，在一众弟子中和沈雪枝的关系也不算特别亲近。 也正因如此，在沈雪枝当初点名只要他陪同的时候，其他弟子是震惊的。 一个个都担心段云舒照顾不了师兄，才会在他下山之前，那么细细叮嘱他。 结果现在仅仅只是下山待了一月而已，居然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了？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并且看沈雪枝的样子，好像很习惯。 在段云舒为他理衣襟的时候，沈师兄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对方一点。 一众弟子咬紧了后槽牙。 【57】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独处的关系，其中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在场所有人，只有段云舒知道沈雪枝全部的秘密。 沈雪枝抱着种反正男主都已经看过我所有的样子，那么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的心思，因此他在段云舒面前自然是要比在其他师弟们面前更加放松和自然一些的。 连沈雪枝自己也未觉察，他不由自主依靠在段云舒身上的动作到底有多亲密。而已经觉察到的段云舒自然不会多嘴提醒他。 外面那些不熟悉的沈雪枝的外人没见过他们两人以前相处的样子，只以为他们二人本来关系就是如此好。 但同门的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沈雪枝回来以后的轻微变化。 以前沈雪枝对门下所有弟子都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对每个人都很关心，也会细心的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哪怕只见过一面的小师弟也会被记住。 说话又那么温柔，谁不喜欢呢。 但……即使这样温柔，可沈雪枝之前从来不会主动靠谁那么近，也表现出一副不怎么喜欢和别人太靠近的样子。 毕竟天衍宗的弟子都知道沈师兄素来爱洁，因此大家平日里也都很注意，从不过分靠近师兄，生怕师兄不悦。 结果现在段云舒居然紧紧贴着他，就差把人搂入怀里了！而那小子也淡淡的扫视了其他弟子一眼，颇有点挑衅的意味。 说不太上来的一种微妙的心思在同一时刻涌上了其他弟子的心头。连平时里并不怎么和那一刻心里都有了同一个共识。 怎么看段云舒，怎么不顺眼。 真要说不顺眼的原因。也说不太出来，明明之前也没觉得段云舒怎么样，但这会儿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一种被外来小偷给偷走家中宝贝不说，而这小偷还要带着宝贝来他们面前招摇过市的即视感，完全就像是故意的。 而段云舒也的确就是故意的。 自家的小东西有了更多可以依靠信赖的的人，就不怎么黏他了，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段云舒过去从未倾慕过谁，一时之间还并不知道自己胸口的那些酸酸涩涩的陌生情绪到底是什么。 居然让他做出了这样幼稚的举动。 其实越相处越能知道为什么沈雪枝会那么讨喜。不仅是因为他的脸，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性格脾气好。 隐晦的讽刺他听不懂，就算听懂，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不在意谁讨厌他。相反，谁对他好一点，他都会一直记着。 他有一颗极为赤诚的心，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之前段云舒不相信，后面见过他本体以后，他信了。 就那么大一点的小东西， 脑子里又能装下多少弯弯绕绕？ 【58】 沈雪枝并未觉察出底下师弟们的小心思，只想着怎么就一段时间不见而已，都变得这么热情了吗？ 有要说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的，还有新学了个什么菜想让他帮忙尝尝的，有特意在哪里哪里又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要给他。 甚至还有要给他讲这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门派又发生了哪些八卦的。 无数个叽叽喳喳的声音，沈雪枝又只有一个，场面一度有点失控，最后还是掌门才让那些弟子安静下来。 “门内不许喧哗，都忘了吗？” 与此同时，三四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大步朝他走来。为首的是尚清盛，旁边的是几个长老。 他们身上的衣服颜色与其他弟子不同，颜色略深一些，款式也略繁琐些。 因着修士到某种境界就不会再继续衰老，故而他们大多都还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并不怎么显老。到从周身的气场略窥得一二。 在看到沈雪枝后，原本凝重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对于这样的变脸绝技，沈雪枝以及其他弟子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雪枝回来啦……” “雪枝在山下玩得怎么样？” “枝枝有没有想我呀…” “雪枝…………” 看着那几个长老都一副刚刚闭关出来的样子，沈雪枝偷偷撇了一下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们的声音，还嗅到他们的气味，说不定沈雪枝还真信了他们。 既然他们都来了，那么常维呢。 沈雪枝这刚念叨着，常维就出来了。 天衍宗的现任掌门常维一出来，后面弟子都跟着向他行礼，他则几步到沈雪枝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他许久。 “嗯，知道回来就好。” 【59】 常维和其他挂着闲职的长老不同。 他平时事务较为繁琐，这次也因为着实忙碌，才没跟着一起去，不然他怎么也不会放心沈雪枝自己下山的。 在提前知道沈雪枝回程的具体日期后，几乎在提前十几天就开始时不时的算着日子，过来见他时，还特意换了一件新衣裳。 虽然…沈雪枝可能都没注意到这些。 沈雪枝只知道这个幼时经常抱着自己的大哥哥继承掌门后性格沉稳不少，变得比过去严肃些，时常板着脸皱着眉，愈来愈发像沈丘。 不过那也只是在人前那个样子罢了，人后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便不会那么冰冷冷，显露出那点点罕见的笑容。 就例如现在，他弯了弯唇角，抬手轻轻揉了揉沈雪枝的发，轻声细语询问他这次下山玩得开心吗？ “嗯。”沈雪枝乖巧点头承认。 他和常维实在是相处太久，刚到这个世界，那时候的掌门沈丘忙碌的时候都是把沈雪枝丢给常维照顾。 幼时还曾坐在人家的膝盖上吃饭，小时候还特别乖的叫他哥哥来着。常维算是看着小不点一点点长大，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沈雪枝递上自己的乾坤袋，从里头拿了好些他在外头买的小物件巴巴的递上，其中一个是一份青瓷质地的小筒。 他知道常维喜欢喝茶，还特意绕路给他稍了一点。“嗯我记得当时那个卖茶的说什么来着……” 在沈雪枝介绍的时候，因为记不太清，突然扭头问旁边段云舒，“那人说这是清明前的茶，叫什么来着？” “……早春。” 明前茶是清明茶前采摘的茶叶，也是是一年四季中最早的一批茶叶，又称早春茶，这时候的茶叶细嫩饱满，茶叶味道甘醇，茶汤鲜艳，被认为是茶中上品。 并且因清明节气温低，产量也会低许多。物以稀为贵，故而明前茶要比谷雨时节的茶价格略高一些。 段云舒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沈雪枝的问题。这而当时的鼠鼠正忙着和常维讲话，也没注意到男主的情绪。 而顺着他的话头，沈雪枝也想起来了一些，“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对了，这是我们路过了一户茶庄，这都是我亲手摘的。” 常维毕竟是从小带着沈雪枝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意味呢，于是自然而然的夸赞起他来。 “那雪枝真能干啊…” 本来就是求夸夸，真被夸了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只有我了，还有云舒师弟也跟着帮忙了…”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他 “哇！常维，上次那个秘境，你真去啦？怎么样怎么样？” 整个天衍宗上下，大概也只有沈雪枝能直呼本派掌门大名了吧。 “嗯，下次带你去。” 常维的余光注视着立在沈雪枝旁边的弟子，在感受到他的注视以后，段云舒没有丝毫胆怯的回望了回去。 而对于这些，沈雪枝全然不知。 【58】 一月不见， 再度回到住峰会有什么变化呢。 事实上——毫无变化，凌霄峰依旧干净整洁，别说那些器物依旧如初，就是连空气中都完全看不到一丝丝的灰尘。 能够看出在沈雪枝不在的时候， 也日日有弟子来为他专程清扫尘埃。 而之所以他们会有这样的习惯，也是因为小时候的雪宝偷溜进哪个库房去玩，吸入了一点灰尘，身体不适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事也让天衍宗的那些长老觉察到沈雪枝呼吸道比起常人来说较为脆弱，因此才将他可能接触到的环境内清扫得一尘不染。 大抵也没谁家的修士能像沈雪枝这个样子，住的凌霄峰是整个天衍宗中风景最美，也是唯一坐拥着一条先天灵脉。 整个门派上下还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对，像整个门派都被灌了汤一般。 而沈雪枝又继续恢复了往日的作息，除了偶尔指点指点师弟师妹，每日剩余的时间都在灵气极为充裕的后山修行打坐。 之前因为要隐藏自己本体的关系，沈雪枝并不怎么敢和其他弟子走得太近，稍微大一点就要求单独居住。 那时候能够自己单独开峰的怎么也得是长老之类的，但当时的掌门沈丘还是破例给他了。 整个凌霄峰只有沈雪枝单独居住不说，就－其他师弟们上来找他，也需得在晚间之前离开。 过去百年都是如此，而这个特例，却在沈雪枝这次回程以后的第五日…被打破了。 关于那个意外，是沈雪枝自己也没想到的，回天衍宗后的日子非常平淡，生活仿佛恢复往日的平静。 慢慢过了五六日，他已然忘记时日。等到他再次在晚间感受到那种炽热时，还有一点茫然无措… 【59】 那时候其他师弟知道沈雪枝不喜傍晚还有外人在他的殿中，都早早告退了。只有段云舒在外头打理自家师兄的小菜园子。 等他回到寝殿后发现师兄没有再打坐，反而身体不适似的倒在桌案前，仿佛还以为自己是本体的状态。 段云舒刚伸手过去想帮自家师兄把颊边的碎发理一理，结果师兄直接张嘴就咬住了段云舒的手指。 看着漂亮青年眼里毫无聚焦的眼神。 “……果然，一个月了呀。” 不知不觉，他们在贾府耽误的那些时日外加在路上流连的那些路程，原来…都已经一月了吗？ 沈雪枝好像真还以为自己是本体形态，不然也不会咬了两下他的手指后，又转而将下巴支在段云舒手心里。 样貌俊美的青年拿脸庞轻轻蹭蹭段云舒的手心，就像在向他讨要食物一般，喉间发出哼哼唧唧的微弱低音，乌黑的眼眸浸满水雾，一下也不眨的盯着他。 “……难受。” 可怜巴巴的像个被雨淋湿的无害小动物，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太，太乖了。 段云舒也不例外，只觉自己口齿生津，下意识便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晦涩不明。 “我上次有教过师兄的吧，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呀？” 沈雪枝白皙的面皮上全然一副茫然，哪怕是人形状态，却还是有点本体时的憨态，他迟钝的鼠脑思考了一阵子，似乎还是没想起来。 他干脆又拿脸颊蹭了蹭段云舒的掌心，试图蒙混过关。“我要……” “要什么？” 段云舒循循善诱。 将一张白纸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这是一件听着都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段云舒这次运气不是很好。 他忘记现在并不在外头，而是在宗门内。：，， 第74章 第十章 【60】 对于沈雪枝来说,这必定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的一天。甚至于在那天都已经都快结束了，他的大脑依旧还是一团糟。 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首先自己的发情期快到这件事他并不是没有做一点准备，因为上次是月初的时候,便下意识以为下次也是在月初。 那会儿他和段云舒还没回天衍宗，还在回去的路上。他扭扭捏捏的等待着熟悉的反应,却什么也没等到。 提前做的那些准备几乎全部泡汤，段云舒知道后还偷偷笑了他好久，总之那天好像和特殊时期很像，又不怎么像。 他以为那样就好了，没想到之前日期紊乱只是因为他误食一味药，而后面他都没有误食，日期也并没有恢复正常，又延迟了两三天。 因为每次前后都是没有预兆，再加上那几天沈雪枝生活得实在是过于清闲。作息恢复了以前的节奏，他一时大意就把那事给忘了,自然他也没有任何准备。 还有一些记忆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像他之前在贾府偷抿了两口酒那次。 索性那时候天色已晚,师弟们也都走了,所以他想着只要自己撑过去就好了。 记得自己身上十分烫，仿佛置身火炉，然后又记得他闻到异常熟悉的气味,太熟悉,感受到男主带着熟悉体温的手掌心… 然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常维也出现了,旁边跟着尚清盛他们居然也在，总之都是和沈雪枝很熟很熟的几位长老。 按理说有谁要进入凌霄峰，那么作为峰主的沈雪枝会提前收到来自于灵识的感应,可他居然没感应到。 当然，也可能是凌霄峰的防护屏障并没有坏，只是那个思维状态下的沈雪枝自动无视了来自灵识的感应。 毕竟那会儿的沈雪枝连完整的记忆和意识都没有。甚至还以为自己是本体状态，傻兮兮的去拿自己的脸去蹭男主的手心。 散发着很明显的求抚摸的信号。 就在现场气温愈来愈变质的时候，紧紧关闭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段云舒意识的反应很快，但是他的身体跟不上意识的速度。 哪怕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如何反击避开，却还是因为身体迟钝了一瞬，而正面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道凛冽的剑气。 整个人几乎重重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空气中原本还有点温热的气氛顿时隐约有了一丝丝血腥味。 而当时错误的以为自己是本体的雪宝吓得要死，他下意识想要变回人形，却反而在常维以及几位长老面前变回了本体。 “吱吱吱……” 完了完了完了。 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出事，果然他应该按照以前的闭关是正确的。早知道的话，他应该提前闭关，然后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谁也不见的… 可是——没有早知道。 【61】 当时的情况在脑子不是特别清醒的沈雪枝看来，就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主不知怎么突然被一道无形攻击直击出去好远好远。 然后他吐了血， 却并没有倒下，反而又站了起来。 假如此时的沈雪枝头脑是清醒的，可能还会夸赞一下男主的毅力。 明明现在肉身的修为并不高，却能够生生捱下那重重一击却没倒下，反而还能靠着意志继续站起来。 可因为过于慌乱，反而把自己变回本体的雪宝只知道自己完了，看到男主站起来以后，下意识便想往他的方向去。 而他这个动作也的确被段云舒捕捉到了，于是唇边还沾着血迹的男主笑了。 段云舒高兴了，就有别的人不高兴了。 雪宝这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常维小心的提着后颈肉拎了起来，拎到和他眼睛齐平的位置。 雪宝作为一只白化的鼠子，除了眼睛是红色，周身基本上都是雪白雪白的。在他特别害怕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看着好不可怜。 一双沉着的黑眸就这么和一双红玛瑙般豆豆眼对视着。 小东西一开始在常维的手里一开始挣扎得非常厉害，后面被摩挲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但这并不代表雪宝就听话了。 在感受到自己被谁拎在手里，视力不佳的雪宝看不清脸，只有吸了吸鼻子使劲闻着气味来辨认抓着他是谁 大脑一边告诉自己这个气味是熟悉的，是安全的，一边又疯狂提醒他快跑。 这样矛盾的指令让雪宝完全呆住。 “吱吱吱……” “雪枝，你比小时候胖了些。” 常维的语气没有一点点疑惑，那是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仿佛他并不惊讶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突然变成一只小耗子。 可惜那时在场的人里没人注意这个。 段云舒随意将唇边的一抹血迹擦去，目光紧紧的盯着在常维手里的圆鼓鼓的小东西。“还给我。” 常维自认为是个长辈，因此对于门下弟子本应该收敛一点，只是他刚在水镜看到那个画面的时有些控制不住的生气。 “你说错了，雪枝本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还一说。” 常维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手上的小东西梳理毛发。 他从小就跟着师傅在山里长大，非常严格恪守戒律，几乎也没怎么下过山的，除了偶尔下山历练，也是多挑着妖兽之所。 因此常维对于许多动物的常识并不怎么了解，自然对于雪宝一直在他手心乱蹭的行为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雪宝咬他的手指，常维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真把手指放在这只圆乎乎的白毛耗子嘴里让他咬着，权当给他磨磨牙。 “你到底对雪枝做了什么？” 他能够感受到手里小东西的焦躁，但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于是便把沈雪枝的异常归纳于是有什么人故意使了什么手段为之。 怎么看，段云舒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把目光看向之前跟着他们出去的两位长老，他们之前的确发现了一些异常，但是都没往这方面怀疑过。再加上怕被沈雪枝察觉，所以跟得也比较远。 这会儿都有种被欺骗的愤怒。 “你欺雪枝不谙世事…” 对于这样的指责，段云舒不置可否。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把沈雪枝拐走。他甚至还试探性的询问过沈雪枝，既然那么喜欢在外面玩，干脆不要回去了。 当时的沈雪枝却认真的说不行。说他之前答应过谁，反正就是在死之前不会离开天衍宗，答应过的话就不可以食言。 如果再过几年他的确可以完全不把常维这几个老家伙放在眼里，而现在他的身体还没有经历那些，还比较异常脆弱。 “我对他做了什么？” 明知道这样回答可能会让天衍宗的掌门更生气，但他还是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你猜……” 常维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周身的威压陡增还是泄露出了一点情绪。表明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在意。 段云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某种强压压迫着，如果换了哪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可能都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了。 但段云舒没有。 “当然是什么都做了。” “不信你把雪宝放下来，你看他会选谁？对了…你还不知道雪宝是他的本名吧…” 段云舒这幅沈雪枝与他关系更为亲近的口气，结结实实的拉足了仇恨度，后面的时间里，他也没就站在那里不反击… 总之这边热闹得很，而雪宝 “吱吱吱吱” 而雪宝又能知道什么？ 他只是一只小耗子罢了。 【62】 雪宝特殊时期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因为每个月都有，他自己忍忍也能捱过去，就是稍微难受一点。 再加上那次他也没误食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算特别难挨。等他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莫约也就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而就是在那两三个时辰里， 沈雪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常维就在旁边。整个房间无比静谧，只是空气中充斥着自己浓郁的气味在安静的告诉沈雪枝之前发生了什么。 常维就像小时候照顾他那样，拿着淋湿的帕子为他轻轻擦拭额头，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 “醒了？” “” 在意识彻底回笼的那刻，沈雪枝感受到的是羞耻，白皙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他不仅完完全全的把自己最大秘密暴露了，感觉现在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呆在天衍宗，而系统也陷入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短短几息之间，沈雪枝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他可能会有的结局。除了想起自己身份彻底暴露，也想到了段云舒。 而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尴尬的是那会儿的沈雪枝还处于特殊时期，呼吸比平时要略微急促一些，包括体温，还有… 等等，他为什么没穿衣服。 “…………” “…………” 一阵短暂的沉默。 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还是段云舒。 “雪枝为何不告诉哥哥呢？” “？？？” 这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似乎是觉得这点刺激还不够，常维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沈雪枝腾地坐起身。 “雪枝应当和哥哥说的。”身着玄衣的男人顿了顿，看着依旧半眯着眼睛，似乎仍旧晕乎乎的小家伙，沉吟片刻， “哥哥大可以为你多寻来几位合你心意的，干净又听话的男子，任你慢慢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深沉，轻轻叹了一口气，“雪枝完全不用自己硬撑着…” “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63】 虽然雪宝自己也并不觉得和不同的伴侣发生关系有什么。 毕竟他还没被卖出去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不同的鼠子进行交配繁殖，反正制造配出来的花色好看就行，并不在意别的。 雪宝的很多观点都是来这个世界以后重新学习的。系统告诉他人类和他们不一样。 他还以为他们会很在意这个呢。 但常维的口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样，甚至比起他异类的身份，他反而对于自己不知不觉被别的什么人的哄骗下这件事更加在意一点。 “是哥哥太疏忽了。” 常维用那种稀疏平常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小雪宝面对好多玩具，但哪一个都想要纠结再三的时候，常维说那就都要吧。 他用这样稀疏平常的语气询问这沈雪枝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然后又问他现在难受不难受。说他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为他挑选了几个。 “” “什，什么？” 开口后沈雪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而几乎在他下意识舔嘴唇的同时，常维端来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的唇边。 借着后者的手，沈雪枝抿了几口水，嗓子也终于没那么干了。 “什么，什么挑选啊？” 沈雪枝又清清楚楚的听常维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这次他特意补充道。 “雪枝会对那种小子产生如此迷恋的情绪，其实也只是因为没见过更多的” “” 他记不太清自己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常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如此迷恋段云舒的地步。 应该不是迷恋，只是因为喜欢段云舒身上的气味。又或者和他在一起时，身上暖洋洋的惬意，系统之前有说过这是因为什么，他忘了。 “我他人呢？”沈雪枝虽然没说是谁，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放心没死。” 常维随手擦拭了他唇角的水渍，慢悠悠的进行补充道，“只是稍微给他长一点点记性而已。” 事实上，他能够一直硬撑到现在，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身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松口。 “他人在哪儿。” 刚想起身，身上的乏力又让沈雪枝躺了回去。现在的眼前的情况和系统之前说的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不一样。 “等会儿肯定让你见，你先躺着。” “……” 沈雪枝依旧固执的不肯躺。 他有点担心段云舒，因为他过于敏锐的嗅觉，他明显闻到了段云舒就在不远处，并且还有很浓烈的血腥味，可见常维口中的没死水分有多大。 雪宝并不知道，对某些家长来说，哪怕是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错，心里也会觉得并不是自己家孩子的问题，一定是别的什么臭小子把自己孩子带坏了。 这是非常明显的家长思维。 而沈雪枝这时候越是替段云舒说话，反而会让常维更生气。 “就这么想见他吗？” 常维里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不理解。 “忘记小时候是谁为你喂饭来着，嗯？现在被外面的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蒙骗了，就开始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 “……我没有。” 眼看话题越来越偏移，沈雪枝还是没忍住，不安的抿了抿唇，问出了他本该第一个问，却现在才问的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吗……” “也不算。” 不，常维并不知道。 但毕竟也是从小带着雪宝长大的，多多少少也还是能够看出那么一点端倪。只是他一直在等，等着沈雪枝自己说。 他并不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个特殊日期，连他每月的闭关也只以为他是为了掩饰自己修为的不足，也几乎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假如他知道的话……：，， 第75章 第十一章 【64】 沈雪枝再一次看到男主, 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便早就已经注定了一般，就算沈雪枝没对他做什么，也会有天衍宗的其他人接替沈雪枝的戏份。 他也并不知道在自己意识不清醒的那会儿,男主到底和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会谈，又或者就像常维说的那样，是给了他什么样的“小教训。” 才会让后面的剧情莫名其妙的按照原剧情线走，他离开了天衍宗，一切的轨迹一如沈雪枝之前在系统那里听到的。 他则时不时打听下男主的消息,听着他目前在做什么，修为升得如何,又和谁有了矛盾，现在在哪,又结识了谁等等。 大概就是沈雪枝经常打听的这个动作让常维以为他心里还挂念着他,因此经常时不时过来陪他说说话什么的。 约莫是怕沈雪枝为此伤心，连带着段云舒这个名字都成了一种门派中的忌讳,不允许再被提及关于他的一切。 “雪枝…还是那样吗？” 在沈雪枝看不到的某处主峰的静室里，几个沈雪枝非常熟悉的人正在谈论着他的最近的日常起居。 “嗯,吃的也比往日少了些许，也不怎么爱走动，不怎么闹着说完下山去玩,已经两月未出过凌霄峰的大门了…莫约还是因为……”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还极为刻意的顿了顿，一阵长久的沉默在静室中蔓延。而这时位于主位一直未曾开口的玄衣男子悄然起身离开了静室。 他一走,身后的几个长老顿时话多起来,纷纷讨论起当时那天的做法。他们那会儿的确是生气，也没真的想对他如何。 哪怕的确有被段云舒的态度激怒，也没真的想过要他的命,之所以会对他说那些他可能短时间内达不到的要求，只是存了几分想试探他的心罢了。 毕竟两位男子之间如此行径，本就是有悖常伦的，雪枝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本性纯善，极大可能就是被引诱。 可能沈雪枝自己都不知道以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稀里糊涂的被拉上这样一条坎坷不平的道途。 他们怎么能不生气呢？ 至于结果， 自然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65】 段云舒前面的表现还是比较让他们满意的，大致就是表明他对沈雪枝的心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他。并且也愿意答应所谓的比试和考验。 而那时沈雪枝刚醒了，又非要见他。那会儿浑身已经伤痕累累的段云舒弯了弯嘴唇，气若游丝的对尚清盛说，说他不想以这样糟糕的样子去见他。 他想换一身衣裳，先清洗掉身上的血污，好好打整下自己才去见师兄。 结果就那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那小子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说什么去见沈雪枝了，反而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居然下山了。 “……当时我便感觉他身上气息波动不对劲。后面观察他行止怀疑，莫不是被什么妖邪附了身？” “你怎么又说这话，若是妖邪，当日你我就能将其捉下，但他不是对那物毫无反应么，说明并不是什么妖邪。” “……” 尚清盛听着他们的讨论，他之前也没和段云舒多熟悉，最多的几次交集也是他去询问沈雪枝的起居。 每次讨论到沈雪枝，那小子的语气都会放得格外轻柔，语气缱绻而温柔。 而那次…他提到沈雪枝时的语气分明和之前截然不同。没了那软绵绵的情意，咬牙切齿，仿佛沈雪枝和他是什么过节极深的仇敌一般。 “好了，现在讨论这些，已然没用…”尚清盛打断其他几位长老的争论， “无论他到底被什么附身，目前他对雪枝断然是没了之前的那样的情谊，保不准会对雪枝做出些什么。你们觉得雪枝能看出这些吗？说不准啊…” “……” “……”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沈雪枝大抵是看不出。 尚清盛倒是不怕段云舒那个毛头小子过来报复他们几个老骨头，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担着。 怕只怕他对雪枝有什么不利，更怕雪枝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伤害。他一旦动情容易深陷其中，且极易伤心落泪，情伤又是最难解难分的。 “唉，按我说，当时就应该……现在也没现在这么多事。” “……嗯，掌门呢？” 【66】 倘若沈雪枝在那的话， 肯定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的。 首先，他真的没有几位长老想象中的那么伤心，更也没他们想象中那般对段云舒痴迷的程度。 准确的说，不是没有，是他不会。 雪宝都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情绪，像像迷恋痴迷之类情绪他根本就不会，也并不知晓，他最多只是有点寂寞而已。 就仿佛是失去一个要好玩伴，又或者像不小心遗失一个玩具那样的寂寞。 之所以会不愿意动弹，只是因为懒而已，至于不怎么吃东西，也是因为在减肥。 其他时间，沈雪枝都在努力修行。除了每个月比较准时的特殊时期之外，他几乎不怎么见外人，而…那个特殊时期… 之前常维还曾经说什么说每次在沈雪枝特殊时期那两天，他大可以为他挑些性格不一的师弟来陪伴他，什么供他挑选之类的话。 那话沈雪枝当时也没怎么认真听，后面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具体情况还是和当初说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出入。 在男主离开后的第二个月，雪宝明明都已经自己提前闭关了，自己设置了结界，打算一如过去那样，自己度过那两天。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的结界被外面的谁打开，是非常熟悉的气味，以及熟悉的冰凉体温。 他还没睁眼就已经知道是谁进入了他们结界。是常维，只有常维。肯定是他打开了他的结界。 毕竟沈雪枝当初学习怎么设结界都是常维教他的，他教的，当然也知道怎么解。 等到沈雪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对方的臂弯中睡觉，耳边则是对方几乎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 他就像抱着小时候还成年的小雪宝，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而醒来后，常维对他说的的第一句话他也记得。 常维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沈雪枝，视线偏移了许多，仿佛心虚一般，斟酌着告诉沈雪枝。 一来说他本体的事情不能外泄，越少人知道越好，对沈雪枝不利。二来他也担心别的什么人没轻没重的，弄伤了他。 不愧是长大了，做了掌门以后，说的那些绕来绕去的那些场面话，沈雪枝一句都听不懂。 至于他本人到底有没有存没存私心，到底是真的为了沈雪枝好，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心思，只有常维自己才知道。 雪宝当然是相信常维的，又被他那些大道理给绕得头晕眼花，最后稀里糊涂就这么给默认了。 本来对于这方面的观念就没人类那么强的鼠鼠在没有旁人的点拨下，自然没觉得那样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反正自己还小的时候，不是也经常被常维抱着睡觉吗？只是那时候的常维身形单薄，现在臂膀稍微宽厚了些罢。 大抵应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特殊时期的雪宝比小时候还要粘人，而每每这时，其他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够感觉掌门心情比往日好些。 不过这都是沈雪枝并不知晓的事情。 他能够知道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和系统之前说过什么能量之类有关系，他一直觉得常维的身上没段云舒那么温暖。 以及常维真的很喜欢抱他。偶尔半梦半醒的时候，雪宝能够敏锐感觉有一道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因为是熟悉的气味，所以也懒得睁眼。 除了在他睡觉的时候总是盯着他看，常维还喜欢时不时的轻轻抚摸沈雪枝的头发，这真的很容易让他想到段云舒。 之前男主也很喜欢摸沈雪枝的头发，不止一次的夸过他的发丝很柔顺，如光滑的缎子一般，带着股淡淡的香味。 这样想着的沈雪枝慵懒得半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他依靠的男人手指间拿着几缕他的发丝放在鼻尖轻嗅。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这样说。 以至于后面，在雪宝在想让常维帮他做什么的时候，甚至还会下意识和他谈条件，撒娇般拖长音调。 ——好吧，那就让你摸摸我的头发。 【67】 段云舒不在的时候，沈雪枝也没有过的很凄惨，相反他过的还不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如果一切都注定按照剧情上的发展，那么那么沈雪枝还会和男主再见一面，也就是男主第一个来报复的那一次。 所以他并不怎么着急，慢吞吞的等着男主的到来。在剧情发生那一天，他特意换了身衣服。 只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从天亮等到天际边慢慢染上红霞，都没等到应该提着剑杀上天衍宗的男主。 反而…等到了常维。 其实在知道段云舒下山那天，常维曾经问沈雪枝，问他怨不怨他。 沈雪枝还很疑惑，这有什么怨不怨的，倒不如说在听到他下山以后，他心里没有一点惊讶，毕竟剧情里就是这么写的啊。 “怎么穿这么少，还站在风口。” 常维平时里很少笑，明明以前还经常逗小时候还经常逗沈雪枝笑，为了逗他开心，还会经常给他做鬼脸呢。 沈雪枝侧过头看着现在的常维，他穿着一身玄色，服装简便到根本不像个宗派的掌门人。 “怎么，看到是我，所以很失望？” 沈雪枝摇摇头，又重新问了一个问题，“山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 常维将一件厚实的滚边披风盖到他身上。 沈雪枝干脆直接挑明了说， “是不是段云舒上来了？” 满打满算距离男主上次离开已经是莫约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对于凡间的那些凡人，早已经经过了一轮生与死的交替轮回，可对于修者而言，一百多年实在是不算得什么。 百年来，总频繁的被一次一次提及的名字——段云舒。他的修为突破的速度简直让不少修士惊叹，简直闻所未闻。 都觉得他定是修了什么邪魔歪道，不然不可能如此之快，一个个都在打赌段云舒到底什么时候暴毙而亡。 等啊等啊，没有等到他的爆体而亡，反而等到他即将渡劫以及他打算清算旧账的消息。而据说他清算的第一个就是曾经的师门天衍宗。 在常维揽着沈雪枝的肩膀带他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姗姗来迟的最后一面，终于到了。 【68】 雪宝的时间观念很差，因为记性不好，平时除了吃就是睡，有时也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闭关打坐。 而打坐的时候，他可以完全的沉浸在忘我的地步，心无杂念，完完全全的忘记时间。 乃至于他现在再看到段云舒的时候，他没把他认不出来。 他只觉得来者十分陌生，不仅是身上的气味陌生，连看他的眼神也陌生。如果不是旁边的常维和他对话，他都没认出来那是段云舒。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对于视力不佳，只能靠气味来分人的鼠子来说，面前的人气味都变了，自然就认不得了。 但气味又不完全陌生，偶尔又能泄露出一点点熟悉的气味。正因如此，又让雪宝稍微有些迟钝，疑惑了好久到底是谁。 雪宝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不知怎么那俩都打起来了，他都还没分辨出到底那个人是不是男主。 那便是沈雪枝和段云舒的重逢的第一面，他以为他是个擅闯门派的入侵者。 对于常维让他先回去的要求，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于是提着那柄镶嵌着漂亮宝石的剑加入了战局。 而沈雪枝从什么时候才发现那是男主的呢。是他发现自己只会拖后题的时候， 他打算乖乖听常维的话回去。那时候段云舒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沈雪枝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 沈雪枝这才闻到熟悉的气味。 直到那时候，他又仔仔细细观察了面前那个脸颊上带着浓厚血渍的男人。 他就像终于认出了段云舒一般。 “哦！真的是你啊！” 他的个子长高了，五官稍微也有点不一样，以前略显青涩的脸庞，如今轮廓坚毅，从一个少年郎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第76章 第十二章 【69】 雪宝很迷茫,真的很迷茫。 主要还是男主身上的气味变了又变，以及他最开始见面时那个样子也非常反常。 他没看出反常的原因， 只是单纯基于自身的直觉。 自然界中越是弱小的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反而越是灵敏,这是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来,而携带在基因里的本能。 雪宝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气味陌生的男主非常危险。也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尽可能的不给其他人拖后腿。 刚会面那次交手,他见到沈雪枝的面，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和他不共戴天的生仇死敌一般，出剑的方向看完全是瞄准他的心脏。 还是常维反应极快的将雪宝拉到他的身后。不然就以沈雪枝的反应速度，倘若傻乎乎的站在那，估计都要被刺一个对穿。 短短百年间，一些修士可能都突破不了一个境界,但是他却能够从之前的将将筑基到现在的渡劫。 男主比之前变强了许多许多，而这种提升速度闻所未闻，也不怪其他修士断定段云舒走了歪道。 沈雪枝这么多年来,除了吃吃喝喝也经常窝在藏书阁里看书,看了许许多多杂书，那些稀奇古怪的邪术都有共同点,就是无论哪个都有副作用。 那么他的副作用会是什么呢？ 雪宝不知道。 【70】 似乎忘记说了。 雪宝并不在自己居住的凌霄峰内，他在知道剧情开始的时间以后，提早去了主峰,等在外门和内门的交界之处——一个偌大的广场。 现场除了常维外，也还有许多其他内门弟子以及外门弟子，他们的身上无一不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还有的人直接没了呼吸。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仅仅只是片刻之中,由段云舒一个人搞出来的。 几位长老们有忙着安置受伤的师弟师妹，有帮着疗伤。伤势稍轻的弟子也都在帮着各位长老以及常维牵制着段云舒。 大家都各司其职，场面也从一开始乱糟糟的混乱，现在变得一致对外。沈雪枝在广场的大殿门口，而段云舒则在广场中心。 周围的建筑物大抵是在打斗过程中被弄坏，天衍宗本就比别的门派人丁稀薄，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男主，自然可以说是死伤惨重。 天空中各种色彩的大小不一的灵剑汇聚在一起齐声嗡鸣着，围着圈将段云舒牢牢围住。 能够看出他们在布置一个阵法， 莫约是想束缚住男主。 而之前一个人都能够和他们这么多人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主，到了这会儿反而又不反抗了。 他生生的让周围的灵剑直直的戳入手臂。随着几声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声，手臂那处的布料几乎同时被鲜血浸泡成深色。 他踉跄了两下几乎快要倒下，又摇摇欲坠的站稳身子，唇边的鲜血无比明显，还有的血则顺着手臂从指尖滴答滴答流淌到地上。 隔着乱哄哄的人群，段云舒看向沈雪枝。雪宝也看向他，彼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对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许久未见的男主身上还带着极厚重的血腥味。光从那些气味的浓厚程度就可以窥见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雪宝本能的感到不悦，毕竟那些师弟并不是剧本里随随便便的几个无名氏，雪宝记得他们，记得他们平时里对自己的好。 因为清楚记得他们面目鲜活的模样，再看到一个个毫无生机的模样，雪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悲伤的情绪。 【71】 段云舒不知道为什么不反抗了，不过这一动作并没有让其他弟子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担心他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别的招儿。 大抵常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温声让沈雪枝先回他的凌霄峰，毕竟那是天衍宗所有九峰中地势最高之所。 “……雪枝，很快就能解决。” 他这样安慰沈雪枝。 雪宝却抬手轻轻为他擦拭掉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血迹。而常维也被他的这个动作惊得愣在原地。 他刚开口想说什么，可雪宝那时的注意力已经被台阶下的男主突然发出的嘶吼声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那时的雪宝保持在一个躲在另外一个男人身后的动作，目光越过常维肩膀的空隙率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血腥味的男主。 之前还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主正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在承受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一样，他竟然自己在攻击自己？？ “…………这怎么回事？” “果然，走歪道肯定要遭反噬…” “………”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如果把这次会面当做是一次久别重逢的话，那这个重逢，着实并不算多么美好。 常维大抵是害怕沈雪枝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特意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位置，遮挡了几分他的视线。 但即使这样，他也透过肩膀的空隙看到男主正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由于受了伤，每走一步，脚下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雪宝嗅了嗅，嗯，虽然有血腥味， 但是的确是段云舒不假。 他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近沈雪枝，连手上的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剑也丢了，就好像在向谁证明什么一样。 而雪宝异常清晰的看到他的手在颤抖，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举动，仿佛像他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谁一样。 他正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本能。 沈雪枝也终于把一直都想说的那句话说出口：“你身上气味怎么一直变来变去的？” 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几乎下意识的想再凑近一点闻得更加仔细些，却被常维拦住，他让他不要靠近，同时一边阻止段云舒的靠近。 【70】 而男主就仿佛看不到直指的剑锋， 依旧想一步步走到沈雪枝面前的。 最终停要给离沈雪枝十多步的样子，刚欲开口想说点什么，好像头又疼起来，面上又露出那种类似头痛欲裂一样的表情。 他烦躁得皱眉，略微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召来了之前被他丢弃在身后的佩剑。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周围其他弟子以及常维开始戒备。 沈雪枝却一点没他们那么紧张，他并没有闻到危险的气味，代表段云舒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图。 果然，下一秒段云舒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反手用自己的佩剑刺中自己的手臂，像在对另外一个他们看不见的谁说话似的，语气凶狠。 “我让你闭嘴！滚回去！” 大抵所有人都想看段云舒又想玩什么花样，不太清楚他现在的用意，一直凝神屏气着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整个演练广场一片寂静，正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反衬得段云舒突如其来的那声呵斥特别刺耳。 沈雪枝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整个身子激灵，完全是下意识的抖了抖，他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而段云舒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他的反应也很直接，不假思索抬手想去安慰沈雪枝。 但看看自己手上那厚厚的血污又垂下来，他似乎想和沈雪枝说点什么，但干裂起皮的嘴唇嗫嚅半晌也没下文。 “…………” 这时已经有小小的议论声说趁着他现在手上没有武器，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呆住，干脆直接先下手为强。 也有其他弱弱的声音说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不是乘人之危吗？自诩正派当然做不出偷袭这样的不入流的勾当… 男主就好像是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他只看着沈雪枝，过了一会儿，嘶哑着嗓子为刚才的事情解释： “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我没有凶你。” 段云舒强烈的视线就像能够具现化一般，明明和他还隔着约莫十来米，却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股炽热。 嘴唇皲裂，喉咙也干燥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感觉他说话，嗓子应该会疼才是。 可他依旧固执的开口： “你不要怕我…” “别怕我…师兄。” “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算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71】 段云舒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雪枝，将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未见，他自己变了许多，周围那些花草树木也都变了，但沈雪枝一点没变。 他的眼睛一如往昔般纯粹，明亮如星子，那张脸依旧如同他数次在梦里看到一样。 隔着好远好远，一眼就看到他。 在场那么多人，也只有沈雪枝的身上的衣服依旧保持洁净，干干净净的，一眼就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看到他后，段云舒也好似回到了之前，心里的喜悦足以他短暂的忘却曾经受到的那些苦楚。 没人知道他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并不敢去见他，不是不想，相反他真的很想见他。 自从那个自称天道的东西霸占段云舒的身体以后，他能够很清晰感觉不对劲。 首先最直观的感受：身体里的灵力充沛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幸幸苦苦收集，天地灵力争先恐后的涌入。 那个声音洋洋得意问他是否高兴？ 高兴？他的四肢百骸都快痛死了。 段云舒无法容纳那样庞大的灵力，而那些他无法吸收的灵力则在他的全身的筋脉四处游走，横冲直撞。 他每时每刻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个天道控制着他的身体做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最无法接受的并不是这些， 是他居然还要杀了沈雪枝。 绝对不可能！：，， 第77章 第十三章 【72 】 段云舒曾斩钉截铁的觉得自己应当是死而复生过, 不然如何证明他多出来的那些的记忆呢？每一幕都真实得纤毫毕现。 除此之外，自己体内明显厚实的灵气，还有对一些本不熟悉的功法的莫名的熟练程度又应该作何解释呢？ 那时的他只以为这是一场机缘, 甚至有些不可抑制的沾沾自喜。 段云舒按照记忆中的自己的行为拜入天衍宗，如梦中那样顺利遇到记忆中的那个师兄, 对方和梦境中一样，又像不一样。 在一直到遇到沈雪枝后，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段云舒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心, 也无法预料会和他发生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大抵就是因为后面他并没有按照梦中已定好的路线前进，惹怒了那个天道吧？ 最开始那声音只出现在段云舒的梦里，一次次在天段云舒面前抹黑沈雪枝，对他有着很深的敌意。 起初段云舒反驳他，尝试过将对方驱逐出自己的意识，为此他去寻找了许多法子，但无一见效。 后面也是因为自己一时慌了神, 才被他钻了空子，趁其不备控制了他。也是那时，段云舒才知道原来身体不受控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明明…明明那时候师兄已经醒了。 他醒了，他想见他。 那会儿他和常掌门明明约定好了。 段云舒并不笨，他知道沈雪枝在乎天衍宗, 在乎常维，在乎那些陪着他长大的长老, 还有那些一直维护着他的同门。 正因如此，被气愤的掌门拍出去时，彼时段云舒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甚至于，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窃喜。 段云舒想着沈雪枝向来最是心软不过，倘若他能受点伤, 届时再稍微多花点心思，师兄决计会心疼他。 一开始他并不知晓自己对师兄是何种感情，那时他已和师兄有了些亲密关系，但沈雪枝却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无论看他的眼神也好，平时里的举动也依旧把他单纯当做师弟一般。就是在那时，他觉察到自己并不想只做他的师弟。 沈雪枝不通情爱，不代表段云舒也不通，他可以慢慢让他明白，法子总是能想出来的。 是啊…他当时想的是那般的好，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想到。 段云舒完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又愤然下山，那种感觉极为憋屈。 首先是每一个毛孔都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其次是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73】 ——［你怎么就不听呢，我是为你好的。沈雪枝就是一个外来偷渡者，不过是觊觎你身上的气运而已…］ 那个天道无比热衷于在段云舒的耳边向他重复灌输那个沈雪枝是偷渡者，他本就居心不良等等之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句。 再不然就一直重复着说段云舒是他看好的人选，说他多么满意他之类的话。 可笑，他又怎么可能被这么几句话打动。再一次听到他告诫自己的时候，段云舒没忍住在意识里回怼了他一句。 ——［我知道他别有所图，知道他居心不良，可我愿意让他图，不行吗？］ 古怪的声音莫约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沉默，隔了半晌才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你得听我的！］ 接着又气呼呼的操纵着他的身体去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美其名曰是在帮他。总之这一路，真给他树了不少敌。 它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智商应当也不高，与其说是一方天道，不如说就是一个还没成熟的小屁孩。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段云舒跟着他的安排的人生轨迹走，固执的认为那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可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他自己比他想象得还要无力。 那个东西一直在段云舒的耳边游说说，段云舒全然当耳旁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做。 在剩下的时间里，段云舒一直都有在韬光养晦，从没有一刻钟放弃过夺回自己的身体，那具身体本来就是他的，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增强自己的魂体。 对方不是非要按照段云舒之前梦中的剧情走嘛？就让他走呗，他就这么一点点让那个声音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期间也不止一次都想要去天衍宗看看沈雪枝，但是又害怕自己不能控制，让那所谓的天道真伤害了师兄。 【74】 再没有沈雪枝的百年里，曾有一次他偶然路过邬城，路过郊外的护城河畔，而那时好巧不巧正好月上巳节。 看着湖面上各式各样的河灯，他不知不觉想起曾经某次上巳节，他和沈雪枝在同样的地方一起放着河灯。 在许愿的时候，那时候的沈雪枝还笑着说自己没什么愿望，要把自己的愿望给段云舒。而那时候他到底许了一个什么愿呢？ 忘了，只记得那会儿明明灭灭的暖色烛火跳动在身侧青年的面颊，将他本就白腻的皮肤晕得更温润，鬓边几缕发丝随河灯轻柔拂面。 听到他问他河灯好看吗？那时的段云舒恍惚听到几个字，下意识应着好看。 其实他说的是人，不是灯。 他们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分食解灯谜，一起赏着烟火，一起挑选着小孩才玩得那些玩具，也一起并肩行走在集市之中。 那会儿段云舒只觉得周围的凡人怎么那么多，真是吵闹，可再回忆起却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些吵闹的样子，只能够想起暖色的烛火晕在沈雪枝的脸庞的模样。 段云舒记得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记得他新奇的望着那些零嘴想吃又不敢的，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神态。 记得他是如何和自己讲话，更记得他当时要的那只胖乎乎的小耗子糖画，他小心翼翼的舔了两下，剩下的都给了段云舒。 那麦芽糖着实黏牙得很，加之段云舒本就不怎么喜甜，因此当时吃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可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怀念那天。 在等过了许久许久以后，段云舒再想起来，竟然还不自觉舔了舔牙床，原本空空如也的口腔竟然感受到了那时的甜意。 真甜啊，怎么会那么甜。 不知道现在的师兄有没有吃好穿好，他那么娇气，照顾他的人能好好照顾他吗？ 会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吗？会知道他怕冷怕热吗？会知道他一日要沐浴次吗？知道他惯用什么熏香吗？知道他素日最喜什么零嘴吗？ 真的太想念他了。 心里无数个声音冒出来。 去看看他吧，看他一眼，就看一眼就好，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他就满足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过自己， 哪怕想过自己一瞬间呢。 与思念一同冒出来的是还有铺天盖地般的尖锐疼痛。 段云舒捂着脑袋，脸色阴沉。只要稍微想一下和沈雪枝有关的画面，脑仁里无边无际的疼痛便将他淹没。 可即使这样， 也还是不受控制的努力去想他。 而他的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 74】 再度见面的时候，沈雪枝依旧如初，只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看到段云舒的时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段云舒大致能够猜到他的心情。 自己不久前当着师兄的面伤害了他的同门，那时段云舒依旧无法动弹，整个视野鲜红一片，血液喷洒在脸上，皮肤上都是温热又黏腻的触觉。 那大概是段云舒头一次在沈雪枝面上看到如此明显的不悦的表情，大概也是第一次沈雪枝对他动手吧。 之前哪怕其他门派的弟子说他是个只能看的绣花枕头，质疑他的实力，觉得他辱没了修士的名头，他都没有真正生气过。 其实从见到沈雪枝的那一刻，那个天道就不止一次控制着段云舒去杀他。只是每一次都被段云舒自己生生控制住，百年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就像整个心脏被一只手大力捏住，一股揪心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一路蔓延到手指尖，整个手都是绵长的锐利疼痛。 那一刻段云舒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十指连心这个词。可他无法辩解，就算那不是出于他本意所做下的，可依旧是他做的。 段云舒往前走一步，沈雪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他站在掌门身后，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你别怕我，师兄…” 他只能徒劳的重复这句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搞笑，再配合着满身的几乎刺鼻的鲜血味就显得更加违和了，在场的人自然没谁相信他这句话。 段云舒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他，但他不能不在意师兄怎么看的他自己。 他想靠近沈雪枝，但又看看自己满身污秽，想着爱洁的师兄怕是会不喜。 “我……等下去洗干净。” “……” 他当然也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果然，沈雪枝听完他说的话后，面上也没什么特别动容的表情。 那天实在是过于混乱，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神经过于紧绷，回忆的时候都有些记不清沈雪枝当时好像是和他搭话了，说了什么呢？怎么记不清了。 仅仅半天的时间，原本的人丁稀薄的弟子死伤几乎过半，剩下的那些弟子当然不能这样放过他，于是他也很自然的被关入了门派的地下禁闭室。 段云舒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会儿的沈雪枝正在殿前照顾那些受了伤的弟子们，他在给那些伤势较轻的弟子疗伤。 原本洁净如新的衣裳上沾上了不少血污，他好像都没怎么理会，将自己那么一丁点的灵力尽可能的输送给受伤的弟子。 ——师兄的灵力，是纯白色的。 【75】 虽然系统之前就曾经说过这个小世界很危险，但雪宝的运气真的很好，一直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他几乎生活在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中，别说什么危险的事情，连别人不痛不痒的在背后说他几句，他的那些师弟师妹师兄师姐都会为他打抱不平。 说是在蜜罐里也是没差的。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场景。 距离上次沈雪枝看到常维出手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天衍宗哪怕几百年前辉煌过，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宗派的确就是没落了。弟子稀少代表有才能的新弟子就少，没有优秀的苗子，自然未来岌岌可危。 除了稍微有点名头的常维，其他几个长老基本上都是主炼丹的，画符篆的，又或者炼器布阵的。曾经不是没有过出类拔萃的其他天才，但都无一例外的夭折。 留下来的也只有常维，但是一个门派要只靠着常维，自然是不可能，再天赋出众也独木难支。 那天他一边要负责和状态奇怪的段云舒缠斗，一边还要时不时的看着给其他师弟师妹疗伤的沈雪枝。 常维的体温一向是偏低的，这个和他自己灵气偏向于冰灵根有关。 而段云舒身上本身就有系统说的那个能量的缘故，的确是比常维要暖和一点。这种话他从没有当着常维的面说过。 但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无意识说出过什么，后面在沈雪枝特殊日期那两天，明显感觉他的体温偏高了许多。 毫无缘由，那天他看着常维分明在白日里眉间都凝着点点冒着寒意的冰，到了晚间却又完全消失不见。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些。 那天男主依旧和剧情里一样杀上了天衍宗，但是和剧情里不一样的是…他后面突如其来的束手就擒了。 晚间的时候，原本这时应该是晚课的时间，但因为出了这事，晚课自然也就耽误了。整个天衍宗一片静谧。 沈雪枝倒是没什么事，可常维不一样，他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破天荒的，竟连晚膳也没陪他用。 他早已经辟谷，不会饥饿，之所以保持每日的进食的习惯也仅仅只是因为嘴馋，那天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之前没有悲伤过，一时还并不知道那种心脏处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自己呆在房间，尝试打坐凝神，可怎么都没办法进入状态，那样的状态还是他头一次。 而沈雪枝就是在这时听到系统的声音的。258声音很是微弱，许是太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的缘故。 在刚听到的时候， 雪宝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之前好担心你。你这么一直不理我，我吓死了，还以为……对了段云舒他这是怎么了？］ 系统没有先回应，反而先查看了一通雪宝的安全，在确认雪宝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一点点伤后，才又回答他的原因。 系统说男主之前的反常动作是因为他被世界世界意识给占领了。男主和世界意识在争夺身体，现在勉勉强强占据上风，系统猜测大概是因为和雪宝有关系。 ——［啊？我不知道诶。］ ——［……］ 大概雪宝觉得自己和男主物种不同，哪怕258暗示得这样明白。他还是不懂。 雪宝的关注点是却在于好久不见的系统出现了，像重逢了一位故人一般，原本闷闷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点。 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第78章 （第六单元完）捉虫 【76】 虽说在那百年间门, 沈雪枝时不时都有在打听男主的消息，但是他听到的版本其实并不怎么全面，很多都是经过了一些过滤和删减。 所以雪宝也并不知道现在段云舒在外头具体都做了些什么，真实的名声又是如何。 只知道他们把男主抓起来关住以后, 从来清净无比的门派又一次热闹起来。 一些以前听过的, 没听过的一些掌事, 非要上门来要人。其中一些看着似乎都是来寻仇的, 但中间门居然也夹杂着来救人的。 还有一些意图不清的，但说实在意图不清，看提的要求也能够猜到具体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要他交出他修炼的心法, 说白了也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修了什么才会如此进步神速。还有则是来看热闹的，一时之间门一封封传音纷沓而至。 听说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一个什么大会。 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要不要把人交出去, 毕竟现在人在天衍宗这里, 并且曾经也的确是他们的人, 那么就得看常维松口不松口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些人看着那么讨厌男主，为什么之前自己不去找, 又非要等天衍宗把人关起来以后, 才又上门讨要呢？] 系统回来后, 雪宝恢复成了之前的习惯, 有什么事都要提前问一下它。 ——[因为惧怕之前的男主。他们不可能之前一次没找过段云舒, 肯定都是没打过罢了，你来我往的, 怨恨也一天天增加…] 258非常简洁的作出解释, [另外这个小世界的里的世界意识诞生出来还不是很久，所以…]机械音顿了顿，[所以大抵是有些暴躁的。] 这个小世界的意识有点类似于那种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熊孩子, 只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认定的才是正确的，领地意识比较强。 雪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时候距离男主被关押已过去了大约五六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段云舒始终安安静静的，几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安静得都以为他死了。 但系统说他没有，可能他们之间门有特别的感知方式，258还能准确说出男主和世界意识之间门的动向，以及现在谁占上风。 关进去第三天的深夜还下了一场暴雨，整整下了两天，一直到第三天才将将消停了会儿。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气温却骤降至寒冬。 而那个具体要不要把段云舒交出去的议会，他没有参加，因此也并不知道他们几位具体是如何商议的，最后结果又如何。 常维在议事时，沈雪枝在屋外等他，透过窗棱的间门隙看到常维眉宇间门紧紧皱着，发间门似乎也隐约有了几根白发。 他之前似乎受了点伤，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甚至在那天过后还不忘安慰沈雪枝，让他不要过于挂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就算是雪宝也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多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思到此处，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觉得那云朵的形状像极了一只小耗子。 就看起来明明就和他当初刚到天衍宗那天的云朵一模一样的，但周围的人和景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时的雪宝想了很多种，想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并且其中结合参考了系统给的一些可能性，想着可能会发生什么，段云舒会死还是会活，如果死的话，会死在谁的手里。 不过无论怎么想，段云舒真的死掉的可能性不大，很大可能是他活着，毕竟系统说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谁可以真正杀了他。 除去他自己本身现在修为很高的原因外，还有男主用了什么法子，吞噬掉了一半的世界意识的原因。总之除非他自己想不开，自己杀了自己，不然没谁可以夺走他的性命。 所以那时候的沈雪枝心里还感叹不愧是男主啊，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再过去十多个时辰，他自己将亲手杀了男主。 【77】 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门，那些素日和天衍宗不和的门派就应该陆陆续续到了，一直非常安静的男主在深夜主动和外头守门的弟子搭话。 他说想见见沈师兄。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沈雪枝这里，沈雪枝思考了半晌，决定同意去见见他。 天衍宗虽然弟子的确没有门派那么多，但是里头的地方却并不小，并且几乎很大一部分都是空置起来的。 那天因为事发突然，也就随便将他关押在了一处许久未有人使用过的地下室，曾经沈雪枝去过，记得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尘埃和一股霉味，可那天进去以后却半点尘埃都没看到。 上次见面身上还满身血腥味的男主又重新干干净净的。也对，随手一个清尘诀就能够搞定的事情，也不是多么大惊小怪。 而即便空气里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段云舒身上也并不脏，可在看到沈雪枝的瞬间门，他还是不自觉那时拍打清理着身上的灰尘。 只是手腕和脚腕的锁链以及外面密密麻麻符纸终究还是碍眼了些。整个地下室唯一的光源便是沈雪枝手中的烛火， 不过他本来也不靠光线看清，是气味，而现在段云舒身上的气味的确就是他自己的。 “……” “……” 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话，以至于段云舒刚张嘴说话时，一时竟然因为太紧张，没发出声音。 “听说你找我…” “师兄你相信我吗？” 他们隔着对视着，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的话，说完后各自又沉默了几秒钟。明明他们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最后是段云舒自顾自说了好些他们之前的事情，谈及的都是一些愉快的过往，彼此面上久违的带了一点轻微的笑意。 也因为提到过往，当时的气氛非常好。听着听着，雪宝也有点想起来他说的那些画面。 跟着他的那些话，雪宝也想起来似乎自己剑柄上的那些装饰还有一处是段云舒给他寻来的，因此在听他说要看看的时候，便想也没想直接召了出来。 沈雪枝的配剑也是有名字的，不过比起一柄伤人的武器，它的确更加像一个漂亮的装饰品，甚至沈雪枝都没怎么用他斩过什么。 【78】 “师兄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邬城护城河那儿放河灯的时候，你当时说你没什么愿望，说过要把你的愿望给我？还记得吗？” 雪宝一时还真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应了一声，“啊？” “师兄现在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之前的雪宝一直觉得只要能够吃饱喝足，保持清洁就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愿望了。现在再听到这个回答，他有了愿望。 “有。” 段云舒的目光几乎贪婪的注视着沈雪枝的脸庞，那天的跳跃的暖热烛火和现在的烛火隐隐约约重叠到一起，太像了。 雪宝这次没有沉默，他一口气说了一串不同的名字，一些是段云舒耳熟的，一些段云舒不熟悉的，但是他知道那是天衍宗那些弟子。 “如果他们能够活过来就好了…” “嗯，好。” 段云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里满是柔和，他把手伸出铁栏杆之间门的空隙， 其实这种程度，根本就控制不住他。如果段云舒真的有想逃跑的心思，他都不用怎么出力，轻轻一捏就碎了。 他待在这里，无非是他自己愿意而已。 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师兄，过来一点点，我看不清你。”段云舒就像之前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之前那样，“我都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 沈雪枝往前走了一步，他把之前拿给他看的配剑剑柄朝沈雪枝的方向递给他，沈雪枝接过。过后再回忆的时候可能会回想起许多不一样的细节，甚至也可以想起好几种应对方法。 但是在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门，雪宝根本来不及反应。 段云舒大抵用了什么障眼法，明明在他眼中完好的剑鞘不翼而飞，锐利的剑刃完完全全的穿过他的心脏。 而之前一度那柄被认为只是装饰品的、花里胡哨的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杀人。是段云舒滚烫的手心握着他的手背稳稳推动。 第一句话的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惊喜，“牵到你了…”那话说的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一样。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那种甜甜蜜蜜的。“他们都想要我的命，都想要我死，但是我不想给他们…我只想给你。” 他费力的弯了弯唇角，“雪宝，我还没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后面的话，段云舒没有出声。 假使沈雪枝的视力可以好一点的话，那么他肯定可以看出段云舒在说什么，在向他示爱。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看看鲜血顺着段云舒唇角流出，看着他一点点的没了呼吸，整只鼠子本就一丁点大的脑袋瞬间门一片空白。 “！！！！！！” 【79】 男主没有死。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在天衍宗剩下的那些弟子眼里，在常维眼里，在其他兴致勃勃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的外人眼里…段云舒他的的确确就是死了。 但在系统眼里，男主不仅没有真正的消逝，他还成为了新的世界意识，258直接当着雪宝的面吐槽段云舒这算盘打得过于精明了。 他这样一搞，直接在雪宝的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印记不说，连带着一并把他目前和雪宝最大的问题也直接解决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在覆上雪宝手背的时候，还趁机偷偷在他身上做下了带着他气息的记号。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完全不用多说。 不过258并没把这个告诉雪宝。 因为这次的男主自愿，所以在这个小世界他们收集的能量比过去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多。 当然，这个世界花费的时间门也是最多的。 ——[雪宝，你在听吗？] 雪宝都还没从自己居然杀了男主这件事实当中回过神，先是听到系统先是不停的和他说男主没死，又听他说他要离开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次的任务者相比较于其他任务者，情况又要特殊一些，258难免就对雪宝格外关注了几分。 雪宝刚变成人形那会儿不敢和其他人说话，光不停的宽慰他就花费许多的心思。大概就是因为这样，雪宝有些依赖他。 因为曾经那些家养宠物鼠的生涯，导致雪宝很容易依赖上谁，谁照顾他一点，谁和他相处多一点，他就会和谁关系好。 会依赖男主，会依赖常维，自然也会依赖上系统。更何况还是因为他，雪宝才有后面的一切。 就算是出于类似的雏鸟心态，雪宝听到258要离开，心里也不可能完全毫无波动。 258能够清晰看到那个小鼠子的心情值，自然也记得在自己前一天出现时，雪宝的喜悦指数瞬间门升高。而现在在自己说完要走的时候，心情值几乎瞬间门降低。 还是有点不放心，258临走的时候又特意花费了部分能量将雪宝只有米粒大小的内丹扩张了不少。 雪宝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心口闷闷的，有点像…像他第一任主人决定把他转卖的时候。 ——[哦，知道了。] 【80】 在那些外人眼里， 段云舒的确死得过于草率了些。 而更加不可置信的是，那居然还是沈雪枝杀的。就那个娇气得不行的绣花枕头？他居然能把他们之前几个门派一起围攻都没成功制服的段云舒给杀了？骗人的吧？！ “………” 一时之间门，一些不明就里的修士还偷偷打听沈雪枝的名字，询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之前他们吹的那些并不是过誉，而是名副其实的？ 还有一些声音是觉得段云舒肯定是假死，举例了许多证明来证明段云舒并没有真的死亡，猜测这肯定是天衍宗合起来演戏。 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们一定要把什么心法交给他们，沈雪枝听都没听说过。 有个看起来略精明的小胡子大抵是在常维那里碰了钉子，就想着私底下来找沈雪枝碰碰运气。 自然是……没谈拢。 雪宝只听了几句抬腿就想走。 而那小胡子倒是下不依不饶，还想着拦住沈雪枝再多说几句。雪宝烦躁的拂袖推了下，真的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可对方却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创，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我，我有这么厉害吗？” 他当然没那么厉害。 如果系统还在的话，那么雪宝肯定毫不犹豫会以为是系统帮的。可他已经离开了，那么说明帮他另有其他… 在沈雪枝沉思的瞬间门，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应该在天衍宗的地盘上，一眼望去的修士大多都穿着外派的衣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熟悉的本门服饰，他们很快来到沈雪枝身边，询问他是否有受伤。 沈雪枝摇了摇头。顺便也在那些窃窃私语中雪宝也知道了那个小胡子的身份。 听着还挺唬人的，好像是从来就和他们不怎么对付的门派的某个护法。天衍宗确是没落了，连这样的阿猫阿狗也能够来叫嚣一二。 沈雪枝之前的名气，其他修士都是知道的。被他这样轻飘飘甩出去，可想而知脸上得多么挂不住，自然蓄着力想反击找回场子。 但这会他剑锋还没到沈雪枝的面上，已被另一道剑气弹开。小胡子气得脸都要歪了，音量不自觉提高。 “谁？！！” 【81】 是常维。 莫约是听到了一些吵闹声，出来以后也是第一时间门站在沈雪枝面前，先是温声的询问他有没有事，等得到他肯定回答后才敛起神色。 侧过身，语气冷冰冰的询问刚才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们门派的意思。话语间门，周身的威压也跟着释放。 就在身后的沈雪枝都稍微感受到了一点点渗人的冰凉，他记得他好像已经快渡劫了吧。 按理说常维现在不应该把心力花在这样杂事上，应该潜心贯注的准备他的天劫才是。 大多数修士为了应对渡劫期，主要做的就是了断尘缘，解开羁绊，放下过往的所有执念，包括好的坏的都要一起放下。 这样在渡劫时，便不会被心魔困扰。 雪宝有些想不出常维的心魔会是什么，也不觉得他这个人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魔，就算有什么执念，多半也和门派有关吧。 心里有了这个疑问，隔天在常维给他送午膳的时候便特意问了问。常维动作突然凝固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你别管那么多…我的渡劫期还早呢。” 这话说完不到两月，常维的渡劫雷云就到了。轰鸣阵阵中，雪宝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天劫如此之近。 他以前也看过打雷闪电， 无非就像是蜿蜒在夜幕中的细细银蛇， 可那天他看到的比之前的看到的要粗壮数十倍。而为了怕雷劫破坏好不容易修缮起来的门派，常维特意去就很远很远的地方。 哪怕隔着那么远，沈雪枝还是能够看到那几乎每一下轰鸣都使地面颤抖的雷鸣，每一下轰鸣，几乎半边天空都瞬间门亮起来。 他的渡劫期没有过， 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心魔。 但在引开前，常维就仿佛有什么预兆一样，他就像早知道自己过不了，还特意和雪宝嘱咐了许多，又把他自己的乾坤袋给他，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保命的宝物。 那会儿雪宝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常维没有说什么把门派就交给他之类的话，只欲言又止的摸了摸他的脸。告诉他如果真有什么事，让他先保全自己。 “雪枝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凡间门吗？到时候也可以去定居…”他说了一串的地址，说在那里提前置办了一些房地，可以去住。 雪宝现在已经不是一只单纯的小耗子，他是有灵智的妖兽，普通的凡人根本伤不了他，只要他再低调一点… 那会儿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啊…” 常维没有回复他这个问题，最后他能够记住的也是他的那极为复杂的一眼，和那个没头没尾的道歉。 短短时日里， 雪宝接二连三的失去他的依靠。 【82】 沈雪枝没有按照常维之前说的隐姓埋名的，也没有拿着他给他提前置办的那些田地以及保命的宝物就下山，离天衍宗远远的。 他……留了下来。 在段云舒那件事发生之前的天衍宗上上下下还有约□□百名弟子，三四名长老，五六名护法，和其他动辄几千弟子的其他门派比，已经算得上人丁寡薄，极为稀少了。 但在那件事发生以后， 整个门派满打满算不足两百人。 如果刨去一些外门都还没引气入体的普通外门弟子以及一些平日里负责清扫的弟子，剩下的…不足百人。 倘若再减去那些练气期筑基期的弟子，金丹以上的，真正算得上正儿八经修士的弟子简直少之又少，说出去都实在是丢人。 而更加危险的是，天衍宗竟然还占着一条先天灵脉。其他几个门派本就眼馋已久，后面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可想而知。 雪宝之前没管理过门派，只回忆着之前见沈丘的样子，外加那次活下来的一位长老的意见，勉勉强强把摇摇欲坠的宗门给撑了起来。 这么大一块香喷喷的肉，会有狼惦记着是很正常的事情。后面不间门断就有各种打着来帮忙，实际想霸占地盘的传音递过来。 沈雪枝并不理会，后面还直接上门了。 那会儿别说之前的那个丹修的长老劝沈雪枝，就是仅剩的几个师弟师妹们也劝着沈雪枝。他们怕他受伤，还提出给他们一半… “……” 那时候的沈雪枝没答应，他想赌一件事，赌他冥冥中的那个感觉，他说不太上来。 但那天他一个人对上大概数十名元婴的修士，居然还能占据上风，甚至都没谁看清楚沈雪枝怎么出招的。 全程没有被任何一位修士碰到一片衣角，沈雪枝身上一身雪白的衣裳甚至都没沾到一点点灰尘。 他本就长得好看，一张脸精致得不似真人。那会身着如雪白袍，高冠束发，眉目清冷间门，更加衬得如天上明月般。 沈雪枝微微抬着下巴，明明也没有可惜做很凶的表情，只是安安静静的立于殿前，整个人的气势却无比凝重。 假使那会儿雪宝是本体的话，那么其他修士就能够清楚看到雪白小团子身上完完全全炸起来的毛，说明他心里很紧张，很害怕。 其他修士看不见他的本体，只能看到高高台阶之上的青年长身玉立，眼皮随意扫了扫下面都想来分一杯羹的修士。 薄唇紧紧抿着，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还有哪位想来试一试……” “欺我门中无人，便做出此等行径，实在是……”青年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形容词，半晌，吐出一句， “无耻至极！” 【83】 这件事后面也被传了出去，经过无数人的口，逐渐就这么把沈雪枝这个名字愈发神化。 曾经一天要沐浴三次，一天就换三套漂亮衣服，只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的雪宝不见了。 在他接管天衍宗以后，民间门又大旱，旱灾不久是涝灾，过后又是瘟疫，过的苦不堪言。 雪宝又开始在四处免费为那些凡人治病，遇见那种卖儿卖女的，他便留下些粮食将其带回天衍宗。 只要是自己带回去的小孩，每一个他都悉心教导。有一段时间门天衍宗还被戏称为贫民窟，不过雪宝充耳不闻。 沈雪枝就这么东奔西走的，没有一刻消停过，忙碌得有时也顾不得吃饭，反正他本来也不需要进食。 曾经那么贪嘴的鼠子，后面变得可以把自己心爱的葵花籽递给其他饥荒的小孩。 到了大旱地区，为了节约一点水，雪宝有时会变回本体洗澡。因为没有之前那么圆滚滚的了，所以他能够自己搓搓脑袋，搓搓后背。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系统离开时说给他留了许多能量的关系，沈雪枝的运气特别好。 他到某个闹旱灾，又或者瘟疫的地方，只要待上三四日，那地方的灾情就会立马好转，无一例外。 因为这种神奇的现象，还有些凡人百姓把他当成了福星，在屋里供奉他的画像，以祈求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这样都是沈雪枝从其他弟子听到的。 【84 】 雪宝像囤积过冬的粮食那样一点点的把曾经破破烂烂的天衍宗重新充实了起来。 除了亲自教导那些弟子外，雪宝还学会了拿自己家的灵脉产出的高品质灵矿和其他门派做交换… 他就这么把一个几乎已经垮掉的门派又颤颤巍巍的支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雪宝肯定是想象不到的他原来也可以做那么多事。 毕竟他只是一只弱弱的鼠子啊， 现在却成了一个门派的掌门。 那位长老曾经满怀愧疚的和沈雪枝说过，说当初沈掌门一开始对他那么好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闭关时得到一缕冥冥之中的启发。 说他们会在哪里捡到一位不世之才，如果好好待之，将成就一段机缘。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可等捡到沈雪枝以后，他是那样乖巧，那么听话，整张小脸生得白白净净的，软软得像个糯米团子。 哪怕后面看出他资质平平，可能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不世之才，可已经不重要了，那时便是打心底里疼爱他。 “原来…那个是真的啊…” 这是那个长老最后对雪宝说的话，他走的时候依旧和沈掌门，和常掌门那样放心不下沈雪枝，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宝贝，怎么放得下心。 “是…是天衍宗对不住你。” 那个启发到底是不是真的，雪宝的确不知道。事到如今，他也不愿意想那么多。 【85】 面容出尘的漂亮青年一言不发的负手立广场前，目光看着底下那些正一排排端端正正做早课的弟子。 不经意间门抬眸一眼看到天边的云彩。 软乎乎的白云，像极了一只小耗子。 就和沈掌门刚抱着他进天衍宗的时候，他埋在对方肩头看到的那朵云一模一样。 他突然笑了，底下有一些弟子不经意抬头看到，瞬间门呆在原地。 沈雪枝不笑的时候周身总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疏离气质，让人根本不敢直视，可一笑起来，就如同乌云破开，阳光乍现。 沈雪枝注意到一道打量，瞬间门扫视过去与之对视，那弟子连忙慌乱移开视线。 雪宝微微眯了眯眼， ——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第79章 虫族001 捉虫 【1】 齐淼死了, 但他很高兴。 按理说，他生活在富裕的家庭本应该是幸福的。可并不然，他是家里的老二, 也就是总被忽略的那一个。 不如哥哥齐森那般才华出众, 能够给爸妈长脸。仿佛无论什么事只要交给大哥就完全不用担心, 同样也是父亲接班人的不二之选。 也不如弟弟齐焱那样会撒娇耍宝，虽然总是惹事生非，却也是获得父母专注度最多的那一个。母亲虽然总数落他, 但那些数落里都是满满的关心。 只有齐淼不上不下, 无比尴尬，哪怕在家里也完全像个隐形人一般。说出去别人都以为齐家只有两个儿子呢。 只有被刻意提醒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一般提上一句。“啊？齐家还有个老二呢？怎么也没听过啊…”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齐淼二十岁那年的除夕夜, 这个没人在意的二少爷绑架了。 绑匪是个刚越狱出来的亡命之徒, 应该也是没做好功课，只是听说齐家有钱，于是把齐淼当成了他的哥哥或者弟弟。 结果在用他齐淼的手机给他的父母打电话索要赎金的时候，被绑架的人质只是无比淡定的抬眸, “没用的, 他们可能都没存我的电话，不会接的。更何况今天是除夕…我父母估计忙得很…” 果不其然，电话没有接通。 “你要多少钱？” 郊外的废弃的工厂里, 被绑架的人质没有一点害怕，神情也并不惊慌，反而异常冷静的开始盘算自己卡里还有多少钱。 齐淼的小金库并不多。 他不像他的哥哥被自己的父亲器重，能够接触公司核心，钱不是问题。也不像弟弟可以随意张口几百万几百万和母亲要，他和齐父齐母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 他很少问他们要钱，他们如果偶尔想起来的就给一点, 想不起来就算了。而齐淼身上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攒的。 但毕竟之前又读书又上课的，就算攒，也的确是攒不到什么钱。 “三十五万够吗？嗯……具体的说应该是三十四万八千七百块。嗯，要是不够也没办法。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点了。” 这钱听上去很多，但比起他哥哥弟弟卡里的钱，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 “你要是要，我就把我卡和密码给你。”他无比认真道，“再不然的话，你就直接撕票吧。” 齐淼甚至略带怜悯的看向绑匪，“你也是不容易啊，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是团圆的日子。你这……挑个人质都能挑错……唉。” 他轻轻叹气，就算是随口抱怨那样，自来熟的和绑匪聊了起来。 “诶，大哥，我听你口音是关东那边的？……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问问，我以前旅游路过一次。” 那个绑匪实在没什么文化，几句话就被齐淼把家庭背景人生经历，怎么入狱怎么出狱，又为什么缺钱等等的来龙去脉，给套得一干二净。 甚至对方还被他说的那些给打动了，约莫是因为他自己在家也不怎么被父母重视，隐隐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粗糙的麻绳将小少爷雪白的手腕勒得通红，他皱着眉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绑匪便想着反正也跑不了，想着给他松送， 然而低头时他只感觉自己的脖子的位置似乎被什么扎了下，瞬间不能动弹了。 齐淼推开完全没了呼吸的尸体，依旧还是那个无悲无喜的表情。在颈椎和颅骨相接的部位有个部位叫枕骨大孔。 而枕骨大孔上通延髓，下至脊髓，只要找准位置，仅仅只需要五秒钟就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这是齐淼在解剖课上学到的，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在体表找位置，怕扎不准，他提前还观察了许久。 “怎么办呢？” 他喃喃自语着，一面自己把绳子解开，头脑飞速运转，其实根据刚才那个绑匪自己说过的情况，一面想着怎么才能伪造成意外死亡现场。 电话就是在那时候响起来，他自己的手机屏幕前跳动着母亲的电话号码。 齐淼面颊上瞬间浮上一缕笑容， “喂？” 他语气轻快，还以为是他妈妈发现他不见了，又或者终于看到绑匪用他的手机发送的那些勒索短信了。 可还没等他把自己没事的话说出来，听筒对面嘈杂杂乱的声音便传过来，背景音乐还有他父亲的催促声。 “齐淼你人去哪儿了？让你回去拿个东西这么慢？对了，还有你弟弟他把那个…那个什么？” 听筒那头的母亲把电话拿来，询问着身边的弟弟，“就是…你送过来的时候顺便也帮你弟弟拿一下…你快点啊…你弟弟等着呢…” “…………” 都不用猜，齐淼光从几句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是丢三落四的齐焱又把什么重要东西忘在家里。 余光处暼见手机屏幕的上方的状态栏，上面清晰显示着——23:42。 地面的晃动大概是看齐淼放下手机后的两分钟后，他先是看到一点点细碎的流沙落到齐淼的头顶。 他抬头看了一眼。能够感觉明显的裂纹，粗略估计也不算多么强的地震，但这栋废弃工厂实在是过于豆腐渣。 他在二楼的位置，他应该跑的，拼尽全力是可以跑出去的。但齐淼的脚却突然像生了根一般，完全挪动不了半分。 他觉得好累好累，说不出的疲惫。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齐淼在想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想。仿佛累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休息，他缓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算了，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2】 是的，齐淼非常确定自己临死前没许什么想要重生，又或者想下辈子如何的愿望，他的意识安安静静的陷入黑暗。 在那个黑暗里，他又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过往的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可漫长的黑暗过后他居然又醒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阵刺鼻的气味以及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齐淼的方向跑来。 他的眼睛被厚厚的布条蒙住，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的都有谁。 齐淼尽可能的放松呼吸，刚才的颠簸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听那些声音，好像说是和什么撞上了？那都不重要。 自己的周围一定有很多人，因为齐淼能够感受到那些炽热到不容忽视的视线。其中有一双粗砺硬茧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似乎在打量他的长相。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语言。 虽然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小语种，但那些声音穿到他耳边时，齐淼却莫名能够理解他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默不作声的继续听着，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刚才那短暂剧烈摇晃的缘由，说什么拦路的星盗？ “是星盗吗？这条航路都敢来？不要命了？……对了，雄虫没事吧？” “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这什么等级的雄虫？” “d级的吧……” 说着一道呼吸喷洒在齐淼的耳垂边，一个他也看不清是谁的男人似乎正在嗅闻他的气味。 齐淼不怎么喜欢有谁离他这么近，哪怕是同性，他也觉得怪怪的，白皙的耳垂漂染染上一层红晕。 而那个被其他人自称少校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因为离得近，齐淼听到他那轻笑声。“没错，是d级，气味有些淡。” 旁边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虽然只是一个d阶，但是别说…长得倒是还挺白净的。” “只可惜啊。也不知道这么娇贵的小雄虫到底能不能在垃圾星那地方存活一个月？别一个星期都活不了吧？那帮家伙不还把他骨头都吞了？” 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在齐淼耳边扩散，那里面隐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真搞不懂为什么联邦非要弄这个政策？就因为垃圾星那群雌虫非要吵着闹着要，所以就给他们？ “我也好奇，议会那帮议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一时之间周围叽叽喳喳的越来越密集。“快别说了，上个星期联邦里的那两家据说又……” 说到这里，说话的声音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全，便听到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说什么呢？！都说了那只是一次演习！” 起初被打断的男声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信啊…谁家演习还…” 齐淼能够感觉离他最近的这个人一直沉默，这股儿捏住他下巴的力量松懈了几分。他转脸呵斥那两个声音也非常清晰。 “行了行了，都给我少说两句。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真打起来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应该快到垃圾星了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把货好好看好。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逐渐走远，以及隐约一道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在门完全合上之前，齐淼听到那个男声非常奇怪的说了一句，“你们最好别动他……” 说完又顿了顿，“别太过分了，至少表面别留下什么太明显的印子，等一会儿验货那里过不了。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们。” “知道知道！” “好嘞！” “放心好了，我们心里都有数。” 周围接二连三响起应答声，与此同时，齐淼也能清晰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心里的疑惑逐渐放大，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谁？动谁？什么验货？谁是货？ 直到那时，齐淼下巴处依旧隐隐约约残留着之前捏他下巴那位指腹的余温。 【3】 齐淼之前默不作声的听了好一会儿，从那些细碎的聊天内容里他大概得知他们应该是某个联邦里哪个国家的士兵。 这次是执行任务，内容大约是按照之前他们首领和谁签订的什么协议，把很贵重的货物送到一个叫垃圾星的地方？ 其中还有几个词语他没听懂，应该是本地词汇。总之在他们口中，那个叫垃圾星地方非常偏远，也非常落后，几乎算得上边境，非常靠外援的位置。 因为挨着另外一个星球很近，而那个星球又大抵是他们低敌对国家，不幸就成为了一个缓冲带，常年战乱。 垃圾星的污染极重，而那里的雌虫精神实海本身就处于暴动状态，又常年都得不到精神抚慰，情况非常糟糕。 一个当权者通过议会的决断， 答应垃圾星这边的一个请求。 还有一些专业用词他们说的含含糊糊，齐淼也听得懵懵懂懂，不太懂，但他猜测大概是一些政策上的东西，无外乎离不开利益。 他的大脑快速处理着目前所有收集到了零碎化的词汇和信息，什么联邦，什么星盗，什么雌虫雄虫，什么精神抚慰？主星垃圾星等等这些陌生且从未听闻的词汇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齐淼。 他现在的处境似乎很不妙。 并且在那些雌虫们眼里，自己现在貌似是一个d阶级雄虫？虽然还没搞清楚这个阶级代表什么。 但他从那些雌虫的态度能够感觉到应该不怎么高的。至于那个货物… 其实齐淼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也很快得到了相应的证实。 毕竟他的眼罩没有被取下来，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他当然能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及在说什么。 齐淼想反抗，但那些人的力气大得吓人，自己根本挣脱不了。 一来在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目前处境。二来他在出手后也不保证能有过大胜算。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下，他选择……示弱。 面貌清秀的少年哪怕被蒙着眼睛，单单只是看他露出的半张脸蛋，线条流畅的下颌缘也足够看清楚他的长相并不差。 只是因为他们的一些好无厘头的调戏的话，便而涨红了脸，还有那呜呜咽咽近乎的声音，怎么看怎么…… “真是便宜垃圾星那帮雌虫了…” 齐淼听到一些略急促的呼吸混合着明显的好几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也是在那时候他又从那些话语中了解了一点点这个陌生世界的碎片信息。 看来自己表现得也非常符合他们对于雄虫的印象？而这个货物很明显就是他自己。在无数个完全不同的气味浸泡下，他竟然也无师自通的弄懂了那个所谓的精神力？ 他自己也有，的确很清淡，有点类似于山间还氲着水汽的清泉，清冽又好闻。当中不自觉又带了一点点说不出的气味。 “小甜心，你的气味真独特。” “真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到你…” 【4】 说是货物，果然是没错的。 齐淼一直都有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在大概过去三个多小时候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剧烈摇晃，应该是落地了。 他所在的这辆交通工具终于抵达的目的地，一直蒙在眼睛上的眼罩也终于被摘了下来，他离开了那个小房间，外面的阳光照在齐淼面颊上的时候，他还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 没了眼罩的遮挡，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些自称雌虫的到底都长什么样，也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在一个有点类似于飞船的交通工具上。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群西方面孔。 那些雌虫和他想象中差不多，一个个的个子都极为高大，身上穿着同一种规格的制服，除了一些细微之处肩章的不同，其他都大同小异。 出了个子以外，他们的身材很好，鼓鼓囊囊的肌肉线条尤其明显。能够看出都是经过日积月累的训练。 在察觉到齐淼在看他们以后，几个甚至还故意撩开了衣服，此起彼伏的吹出很轻佻的口哨音。 “喲…甜心，这是看上谁了？要不要给你摸一摸？啊啊……别那么害羞嘛…怎么还脸红了么。” 齐淼低垂下，他可是非常努力的憋气才成功让自己的脸看上去红扑扑的。 看似害羞得不敢直视，实际上却是在打量着目前看到的一切。离他最近的一个雌虫正在查看一本档案资料。 齐淼余光处看到上面很明显有自己的照片。他正在查看自己的资料。 那雌虫刚一打开便皱起眉头， “上面资料怎么不全？这不是你们在浮空号那里租来应付了事的吧？” 那个高大的蓝发雌虫目光很有压迫感，扫视了那一圈支支吾吾的雌虫。 “先把…0357带下去吧。” 他念着上面的编号。 齐淼突然抬头， “齐淼，我叫齐淼。” 身材在这么一大堆五大三粗的雌虫面前显得格外娇小的小青年的眼神飘忽不定，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受惊吓的小可怜，声音微弱到几乎是含在嘴里似的。 因为一开始不太确定自己的发音，也怕自己说话露馅。但是在齐淼真正开口以后，他才发现他自己开口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说出拿着拗口的方言。 “你，你好，我有名字。” “是……齐淼。” 在就在他继续低垂眼睫假装害怕的时候，齐淼听到一声冰冷的机械音，仿佛是自己的脑子里传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些接触不良似的。 对方先询问他是否还记得之前和他答应的协议，又询问他感觉如何，为他上线晚了而道歉。 声音冷冰冰得像个机器人，可这真的是智能系统能够有的思维吗？齐淼沉思着，继续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的声音。 ——[非常抱歉，之前稍微出了一点小状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258。] ——[现以自动为您加载语言插件。] 第80章 虫族002 捉虫 【5】 齐淼想起来了。 他临死前的确没许什么想要重生的愿望, 他的意识一开始就是安安静静的陷入黑暗，也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过往的、宛如小丑一样的一生。 在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他的那对父母会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吗？齐淼无比认真的想了想, 应该不太可能吧。 毕竟他在家里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那存在, 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有谁会为一个本就不怎么重视的东西而难过吗？ 当时的齐淼的确没那么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可这并不代表当有选择放在面前的时候, 他会将这个可能拒之门外。 ——还真是失败啊。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 突然听到一道冰冷的机械音，他说可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时的齐淼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反正他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顺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约莫是因为无聊, 他还和那个系统聊起了天，他说他真不像个智能系统。对方回答这是经过许多次调试的成果。 齐淼来了兴趣, ——[哦，之前还有许多其他任务者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啊。] 那个机械音沉默了一会儿。 ——[我记不太清了。] ——[只能模模糊糊能够记得他们说去吧的声音和灵魂的颜色。] 齐淼也没过多纠结。 ——[那还挺可惜的。] 也是在那样还算轻快的氛围下, 他答应了那个系统的要求。当时系统还特意告诉他因为语言不同, 怕他听不懂无法沟通会自动为他下载相关的语言插件。 这是齐淼醒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齐淼心里隐隐还有点可惜，为自己之前那么用心努力定制的那套纯黄金材质的金针而可惜。他没用过几次, 之前一直是随身带着，突然摸不到还有点不习惯。 “殿下，请在这里按下您的手印即刻。” 明明是那么恭敬的叫着他殿下, 可语气却全然没有那样尊敬。 齐淼对于这些只全然当没听到，在高大雌虫指着的位置按下了自己的印记。而在按下之前，他特意扫了一眼上面的条例。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大概就是在说他们的议会现在是把他出租了出去，把他当做一个外交礼物一样。 这些利益交换他都不是很懂, 只是有一点他特别注意了，他自己明明是d阶，可上面写的却是b阶雄虫。 “……我，我好像是…” 他还没把那个d说出口，那位身材高大的雌虫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殿下，您就是b阶的。” “…………” 【6】 这个虫族世界和系统之前和齐淼说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过齐淼接受还挺讲好的，毕竟比之前幻想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虫子，感觉上要好得多。 虽然名义上分什么雌虫雄虫，但大概的外形还依旧和人类男性差不多，这也让齐淼从视觉上没那么大的负担。 哪怕他不怕虫，但外形如此相近，也的确能让他管理面部表情时更加轻松。 至于他们自己内部的社会阶级问题，因为目前毕竟没有改没有接触很深，齐淼一时之间无法过早的下定论。 “殿下怎么了？” 看着齐淼垂下眼帘沉思的模样，那个比齐淼要略高一个头的雌虫大概觉得小雄虫很害怕。于是他特意弯了弯腰，刻意放柔声音和他讲话，像哄着什么小孩一样： “没关系的，殿下，您完全不用害怕。”说着他又指了指待在戴在齐淼脖颈处的精美颈环。 “您看…假如您在垃圾星遇到了什么危险，都可以及时按下这个按钮，这样我们就会立刻出现保护您。” “也不用担心在垃圾星生活得不好，他们都是有提前给殿下准备好所有的生活用品，这样都是单独的准备的。” “而殿下只需要释放出精神力慰问……到时候，雄协也会按照您在这里待的时间以及安抚次数来为您提供丰厚的贡献点。” 关于这个贡献点齐淼也知道，贡献点几乎可以一比一的兑换成星币，而星币则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流通货币。 他安抚的雌虫越多，以后能够拿到的贡献点越多，而能够兑换的星币也越多。 “好的，殿下，只要再过一会儿，您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下了之前那个略大些的飞船后，齐淼和约莫十多个雌虫一起又上了一个小点的飞行器，继续前往一个叫红塔的地方。 据说那里是垃圾星目前最大的势力组织，也是他们一直努力向议会起一丝丝的不公平对待的申请书。 这时旁边一个雌虫笑呵呵的插话，“为了迎接殿下，听说他们从昨天就开始等着您呢。” 起初听到这话时，齐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实在是听惯了这种类似的场面话。 那时的齐淼不觉得真能够看到什么样的热闹的迎接场景，可真的快到了的时候，他不经意从飞行器往下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完全高于其他周围所有建筑的大厦，在空中看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座塔。 而面前有一些平地，几乎密密麻麻的高大的雌虫！！而且隔着那么远，他都能够感觉到那群雌虫身上浓烈的气息。 齐淼的呼吸几乎一滞。 【7】 在飞行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 齐淼听到无数细细密密的讨论声。 那些声音在讨论他的脸，讨论他的头发他的眼睛，还有他紧张到视线只看着地面的腼腆模样。此起彼伏的轻佻口哨声也成功让齐淼的白皙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 之前的雌虫的确没有骗齐淼，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又或者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垃圾星上的雌虫的确很欢迎他。 不然不会提前很久来迎接他，地面上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哪怕在半空中的齐淼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停靠过程。 其实在还没下去，齐淼便清晰听到飞行器上其他几只雌虫轻蔑的轻哼声，似乎是谁感到不满。 并且齐淼也刚好知道，在还没落地的时候，他就一眼注意到了下面那个为首的雌虫。 不仅是因为对方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压迫感极重。也是因为他是这里所有雌虫中非常少见的黑发。 在那堆的什么金发、黄发、红发甚至还有蓝发的雌虫堆里，他那头黑发尤其的明显。好像是叫什么来着——萨尔夫？ 齐淼对他的所有了解都始于之前看到过的剧本，知道他是这里最大组织红塔的创建者以及掌权者，也知道是他把几乎一盘散沙一样的垃圾星聚拢了起来。 并且在其他雌虫口中，萨尔夫是最让他们头疼的那个雌虫，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混球。但在垃圾星的居民看来，萨尔夫无疑是伟大的引领者。 不过…这和齐淼没什么关系了。 随着和对方一步步走近，他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个叫萨尔夫的雌虫。 之前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极为健硕的肌肉线条，走近了才能愈发感受到他略微窒息的气场。 之前在飞行器上就对萨尔夫不怎么瞧得起的雌虫在萨尔夫本尊面前又完全像换了一副态度。恭恭敬敬的和对方行礼，嘴上还说着很早就像见见他了。 “一直都挺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的，当时也实在是因为误会，误会。” 对面的雌虫表情没什么太大的表达，淡淡的应付道：“这个我知道的。” 齐淼能够感觉到他们彼此之间不怎么和平的气氛，应该是之前就有什么私仇，这会儿却又要合作。 真虚伪啊。 “不过我似乎记得，之前主星答应我们的协议上好像不止是一位雄虫殿下呢……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位…” 对于这个问题，那位主星来的雌虫则推脱着表示需要一点时间，以及说着近几年雌雄虫的比例越来越失调，雄协那边也会尽量争取之类的话。 “……” “……” 【8】 听着双方互相客套的寒暄，自己中间时不时夹杂隐隐互相试探的话术，你来我往的商量价码、各种落在自己身上打量那视线。 这些都让齐淼感觉自己像个货物一样，又或者其实他的感觉没错，他本来也就是一个用来促进两边合作的“货物”。 “当然，假如监察员有需要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嘛……” 这边还在你来我往的打太极，萨尔夫应该是想趁机为垃圾星多讨要一点权益，所以表现得也没那么着急签字，还有种拖着的意思。 他是不着急，可是他后面那么多雌虫急了。和萨尔夫这个不怎么喜欢雄虫的怪胎相比，他们可是提早好久好久就特别期待小雄虫的到来了。 毕竟有了雄虫的精神疏导，他们每次战斗完再也不用独自忍受精神海暴动的痛苦。之前垃圾星上因为受不了精神暴动所带来的剧烈痛苦而死亡的雌虫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主星需要和他们有合作了， 他们也有了谈判的机会。 眼看着自家老大怎么还在和那个主星来的雌虫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稍微落后萨尔夫一步的罗恩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了萨尔夫的话。 “老大…不然你们先聊着，我先带着那小雄虫去后面？米尔还有索西他们已经深陷暴动好几天了。” 很明显，这时候只得认下来。 那位主星来的两三位雌虫自然也明白了这个信号，也纷纷开始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那就将齐淼殿下暂时交给你们了。”之前拎着齐淼过来的雌虫意思意思的嘱咐了萨尔夫几句要好好对待他之类的。 话的末尾，还特意强调。 “每一位雄虫殿下都是联邦的宝藏，请务必善待殿下，如果齐淼殿下出了什么事，那么……” 萨尔夫不置可否： “这是当然的，我保证，只要小殿下在多兰斯一天，一定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齐淼全程也一直将到新环境以后紧张无错的神态表现得特别像。 无论是手指无意识的攥着衣角，还是无比局促的傻乎乎站在雌虫身后，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的样子。 “殿下，这边请。” 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萨尔夫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小雄虫，同时也不经历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 ——是一股很清凉的气息？ 对方的发色是非常非常浅淡的紫色，长相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身形在周围雌虫的衬托下显得小小一只。 眼神里满是惶恐，因为皮肤白，因此耳垂耳廓上的红霞显得特别明显。唇又紧紧抿着，看起来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可怜，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会诉说的小家伙。 嗯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威胁，可以留下。萨尔夫和罗恩视线短暂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罗恩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搞不懂，为什么老大如此谨慎？ 就一个娇娇弱弱的小雄子而已… 不过虽然这样想，罗恩也并不会反抗萨尔夫的命令。毕竟他们盟主一路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萨尔夫的直觉。 很多他们觉得没必要的东西，都在事后一次次的证明萨尔夫的先见之明。 【9】 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汇，齐淼倒是有注意，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普通的对视。 毕竟刚才如果不是那位金发雌虫的打断，还不知道他要在那里继续被围观多久呢。至于刚到就要被催着去给素未谋面的雌虫们做精神梳理？ 说起来，在齐淼刚醒来时，不知道什么是信息素，也完全不了解什么是精神力，整个人被浸泡在不同浓烈气味中，完完全全被不同的气味引导着，也看不清谁是谁。 但也正因为这种短暂失去视觉的状态，反而使齐淼的五感更加敏锐，无师自通的感受到了那种非常玄妙的东西。 所以他也并不怎么心虚，待会儿如果不会抚慰怎么办，慢吞吞跟着去。但那个自称罗恩的雌虫是个急性子。 走了几步嫌齐淼走得慢，毫不犹豫弯下腰，一把将齐淼抱起，顺手掂了掂份量， “小殿下好轻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齐淼下意识抱住罗恩的肩膀。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位金发雌虫又埋在齐淼脖颈处嗅了嗅。 “嗯……有点雪水的气味。” 这下齐淼不止是耳垂和脸庞微红，几乎连脖颈都是红的。仅仅到这个世界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感觉自己被非礼了好多次。 “小殿下真可爱…” 他也很快见识到了那些雌虫所谓精神暴动的样子。在一个有点类似于医疗室的房间里，躺着大约五六名雌虫。 每个感觉像是在受什么酷刑一般，捂着脑袋，紧紧咬着牙关，依旧有痛苦的喘息从喉间溢出。 罗恩担心齐淼不会，还特意告诉他，让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显态放出来就可以了，让他们闻闻他信息素的气味就会好很多。 齐淼点点头，那双浅紫色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可以，可以给我一个眼罩麽？” 说着齐淼顿了顿，又看了看旁边痛苦的几个雌虫，觉得因为或许很麻烦，便打算自己捂着自己的眼睛。 他刚闭上，眼皮被一双温热粗砺的手掌蒙住。同时罗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小殿下别担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对您做的。”罗恩顿了顿，模仿着自家老大说话的语气， “当然，如果是您要求的话，那么我们也不会拒绝。” 第81章 虫族003 【10】 这真是一次无比新奇的体验, 是齐淼过去几乎从未有过的。 一开始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毕竟在齐淼固有认知里，他觉得自己和那些雌虫都是男性, 没觉得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的。 以至于他对于那些雌虫对他的一些明显过格的动作，也显得非常迟钝。 可再怎么迟钝, 到这会儿也应该能看得出自己在他们眼中仿佛变成一个香喷喷的小蛋糕，随时都准备上来咬上一口。 特别是那些据说陷入精神暴动的雌虫，一个个身上散发着浓烈的信息素，好几种不同气味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 有点像高度数的烈酒。 大抵是因为嗅闻到了他的气味, 那些原本躺在病床上的雌虫一个个原本就混乱的精神识海变得比之前还要躁动些。 齐淼看不到，但是他能够通过自己的精神力感知到这个封闭房间内的情况。 假如齐淼眼睛没有被蒙住的话, 就应该能够看到有位身上都还缠着绷带的雌虫狼狈无比的滚到地面上都顾不得起身, 朝齐淼的方向伸手, 似乎是想触碰他。 “是雄子的气味…” “闻到了…” 但在触碰到齐淼的前一秒, 身后的金发雌虫直接毫不客气的抬脚把自己曾经的兄弟和战友一脚踹出去好远。 “嗯？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齐淼偏了偏头, 询问身后的雌虫。 “没什么的, 小殿下。” 罗恩毫不在意，反正雌虫皮糙肉厚, 被踹个几脚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平日里他们互相演习, 互相对练的时候，下手可比这狠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算哪里到哪里。 “小殿下，能够感知到他们混乱的精神识海吗？” “嗯……能够看到一点点。”齐淼尽可能描述自己感知到的，“就是感觉很多地方都打结了，然后…很混乱。” 正因为没有视觉，那些雌虫的所有动静才听得格外仔细。肯定不会是像罗恩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现。那声音…说是磕什么磕嗨了, 齐淼都信。 不过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齐淼在认真专注做事的时候是可以完全忽视周围环境的。 在他看来，梳理无非就是聚精会神的把那些雌虫识海里那些几乎打成死结的地方一点点梳理开来。 因为那些连接着神经的线每一条都极细，所以需要齐淼无比专注，所幸齐淼的专业学过这个。 他的手很稳，并不怎么抖。 并且齐淼还发现，当他的精神显态触碰到那些线条时，明显能感觉他们变得很温顺，原本皱成一团的眉头也逐渐放松。 一切都挺好的。 就是齐淼有些高估自己的体力。 首先疏导这件事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其次在他完全全神贯注的时候，因长时间被浓烈信息素影响，他自己多多少少受到了一点影响，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而就在齐淼把那四个雌虫混乱不堪的精神识海勉勉强强的梳理好的时候，他额前的一些碎发几乎被汗液沁透。 之前外面一直有点吵闹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片静谧。 【11】 “小殿下，其实还有一个不那么辛苦的办法。既可以快速让他们恢复，甚至…效果比你这样梳理还要更有效…” 齐淼眨了眨眼，下意识反问，“什么办法？” 小雄子下意识眨眼的动作让罗恩手掌心痒痒的。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雄虫，都只在星网上看过一些全息投影，感觉他们都是那种需要精心呵护的贵重物品。 现在已经结束了，罗恩在松开手掌时，手心似乎都还残留着小家伙的眼皮余温。见他没说话，齐淼又主动询问了一次，“是什么啊？” 但对上一双澄澈如碧空的眼瞳，罗恩本来想揶揄一下的话语，突然就被吞咽进了肚子里。 “没，没什么。” 齐淼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并不着急，求知欲让他主动询问起那个系统，梳理精神识海还有别的更快捷的方式吗？ ——[有，和他们发生关系。] 258没有任何修饰的把答案说了出来。还以为能够听到正经办法的齐淼果断回复——[……再见。] 雌虫在精神暴动期和正常期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因为性格不一，所表现的状态也不一，这个齐淼知道。 但也没谁告诉过齐淼，只要被他精神力疏导的虫会不自觉对他产生好感啊？ 那时候的齐淼稍微有些疲惫，轻微的晕眩让他想休息一下，于是刚想礼貌询问自己的房间在哪里。 那边之前还痛苦得不行的几个雌虫顿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能力惊人。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一样。 “我就说我没闻错吧！果然是雄虫诶！！哇，主星那帮臭虫居然同意了？” “太好了，多兰斯终于也有雄虫了。我感觉自己好久没这么舒适过了。还以为这次熬不过就要死了呢…” 还有一位蓝发的雌虫在殷切和齐淼介绍自己。“小殿下叫什么名字呀，我是索西，你真的好可爱啊…” 那个红头头发，脸庞略稚嫩的雌虫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是那四个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比齐淼高出一截。他看到蓝发雌虫凑上来，蛮不高兴的把他推开。 “喂喂喂，米尔，你干嘛呢？！小殿下可是大家的，你休想独占。” 那个叫索西的蓝发雌虫大概和米尔是好友。就算被推开，也一点不介意的的非挤过来，“小殿下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呀，我会温柔一点的。” “……” 本来就比自己高，还团团把他围住，让齐淼更加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往后退，没怎么注意后面的情况。 直到撞到一面坚硬的墙壁，而那几个本来在逗他的雌虫突然表情凝固，整个空间安静得不可思议。 齐淼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黑发的雌虫正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淼，对方的神色冰冷，但动作却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是萨尔夫，而萨尔夫旁边则是罗恩。 齐淼能够感觉在萨尔夫来以后，空气中的气氛明显有几分凝固。让本来不怎么紧张的齐淼心脏都略略有些莫名的紧缩。 那种体会像极了之前上初高中的时候，班级的同学正嬉戏打闹，突然间班主任推门进来，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老大，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你知道他们接触了小殿下的精神力疏导，现在…当然会对他产生好感。”金发雌虫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无法抵抗的本能。” 话语间，罗恩轻描淡写的提及萨尔夫在上次精神识海暴动的时候，他甚至没办法像其他雌虫一样把关起来度过的。毕竟他是红塔会的会长，当然不可能 但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有了齐淼以后，包括萨尔夫在内的所有雌虫不再需要像之前一样强忍着，可以接受来自雄子的精神疏导。 “老大，你之前不是还说…” 罗恩这话还没说出口，被萨尔夫的话打断，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凶，略微平淡的开口。 “既然精神都这么好，那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休息进食了，先加三十圈操练吧，顺便把明天的场地清扫干净。” “啊？！” “现在就去。” 【12】 在给其他雌虫布置完任务后，萨尔夫将视线移动到在场唯一的小雄虫身上，这可是他们争取了很久才争取到的宝贝。 萨尔夫之前看过他的资料，大部分资料是残缺的，写的是b级，但又不太像。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目光不自觉看了看齐淼脖颈上带着精美花纹的颈环。其实刚一见面的时候，他就自己发现了齐淼脖子上带着监视器。 那些主星来的雌虫，大概以为他们都不认识吧，把他们都当成没见识的土包子，明目张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 罗恩在这块很有天赋，他自己自创的干扰器不仅能够切断周围设备的连接，花点时间获取权限也并不难。 萨尔夫和罗恩是多年好友，不需要做什么指示，只要一个眼色的交汇，他就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在其他雌虫还在为罗恩又是主动凑近齐淼，又是突然拥抱齐淼的动作愤愤不平，惊呼他以权谋私的时候。 多兰斯手腕处的不易觉察的指示灯亮了一下，代表有信息传来。 罗恩获取仪器的相关信息后，按理说接下来只要切断其中的连接就算完成。总之不让主星通过齐淼监测他们就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萨尔夫鬼使神差的要了一份监测仪器的控制以及查看的权限。 齐淼的脖颈上的颈环里的仪器功能的确非常强大，连接后随时都可以查看佩戴者的情况。 他什么时候去了哪里，又在哪里停留了多长时间，期间和谁有过什么接触；包括小雄子代表了身体状态的心率体温，乃至于…他的情绪变化也能看到。 还有一些更加详细的板块，萨尔夫还没怎么认真查看过，接收到权限后，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的是齐淼的情绪板块。 情绪的代指色一共有三个：绿色、蓝色和红色。绿色为积极。其中绿色和蓝色算正常，红色则为异常。 而在诊疗室里为另外四个雌虫做精神梳理的小雄虫心情很直接：红色。 代表他大概在悲伤难过，又或者害怕紧张，不安忐忑等等负面情绪。 心情那么糟糕吗？ 是发生什么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本应该另外有事情的萨尔夫调转方向去了小雄子的位置。一路上他有点回忆着齐淼的样子。 长得白白净净的，头发是非常浅的浅紫色，眼瞳也是同色系，但要比头发略深一点点。有些略略长的细碎刘海搭在额前，遮挡了部分视线，也让他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主星那帮家伙对这个小家伙应该也不怎么样。雄协不是说雄虫的衣食住行都得是最好的吗？ 但很明显，齐淼身上那套衣服的材质也不怎么样。还略大，有点不怎么合身，像是很匆忙之下穿的别的什么虫的衣服。 在去的路上，萨尔夫能够看到齐淼心情面板，一直都停在一个很低谷的状态。明明心情这么糟糕，但是在萨尔夫真正见到齐淼的时候。 他的面上却完全看不到一点点心情不好的痕迹。乖巧的小雄子抿了抿唇角，对萨尔夫露出一个克制又充满善意的微笑。 “你好……” 萨尔夫甚至都还没和他搭第一句话，便看到只有他能够看到的那个面板上，雄虫的心情指数赫然又糟糕了。 ？？？ 萨尔夫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还没开口，为什么那个雄虫的心情会是红色？自己又惹到他了？ “不喜欢我？” 第82章 虫族004 【13】 自然界有这样一种动物, 它们的肤色会随着周围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温度乃至不同的心情而产生完全不一样的颜色变化。 它们能够将自己身上的皮肤颜色和周围的颜色完美融为一体，完完全全隐藏自己, 从而达到躲避天敌以及捕捉猎物的目的。 而这种动物就是变色龙。 齐淼第一次知道这个动物的时候就觉得它们真的很有趣, 能够快速调节自己来适应不同的环境。 他自己在学校里和在家里也都是不同的状态。曾经有齐淼的同学说他反正家里那么有钱，干嘛还那么努力，齐淼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没有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父母的钱就一定是自己的。最后自己到底能够分得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 齐淼没有指望着他的父母的那点“未知”, 他早早的就开始精心规划自己的未来。 那时每天齐淼接触到最多的就是身边的同学, 他上的学校又是当地非常有名的一所私立高校。 在其他外人口中所谓的贵族学校，和贵得离谱的学费相匹配的有极优质的教学资源，包括学校的内部环境和设施也都是一流。 而过高的门槛让学校大部分学生几乎非富即贵。而齐淼从高中开始, 就有意识的去结交一些将来可能会对自己有用的朋友，好提前发展自己以后的人脉。 他的态度不会太主动, 因为怕引起对方怀疑，都是一次次偶然的接触，慢慢熟悉, 再成为关系友好的朋友。 对于过去的齐淼来说，身边的人只分有用的和没用的, 对他有帮助的又或者对他没帮助的, 过去二十年都这样。 但等他一朝到虫族这个新世界后，过去所有的生活习惯都被彻彻底底的改变。 天生自带的极强适应能力让齐淼快速调整自己的言行举止，以便更适应陌生环境。他开始尽量不和他们产生对视，说话轻言细语，尽可能表现出自己无害的一面。 这样做既为了降低他们对自己防备, 也是因为这个形象也更加符合那些雌虫心里对于雄虫的固有认知。 很顺利，但齐淼总控制不了总爱考虑最坏结果的习惯。 他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最糟糕的结局，通通在脑海里想了一遍，故而他的心情会是不安也很正常。 齐淼的直觉敏锐, 可即使这样，他也并不知道萨尔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完全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都隐匿得极为完美。 说到萨尔夫，齐淼其实有点害怕他的，因为只要一看到他，齐淼就不自觉想起在原故事里自己如何作死，结局又如何凄惨。 他在故事里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角色，身为d阶雄虫却冒充b阶雄虫不说，性格还极为恶劣。 仗着自己雄虫的身份，有雄虫保护法撑腰，一次次的对多兰斯的其他雌虫各种挑衅、颐指气使。尤其是对萨尔夫，曾要求他跪下给自己当坐骑。 还不止一次偷偷把他们内部的防御偷传出去。剧本里的齐淼就是一个纯粹的黑脸角色，而萨尔夫反而利用齐淼故意向对面传递错误信息，最终赢得那次战役。 而他的结局也是… 在还没见到萨尔夫的时候，他从剧本里就觉得这个雌虫绝对不好相处。 哪怕剧情里对其他雌虫那么横的齐淼在萨尔夫也只放肆过那一回，都还只是喝了点酒，壮了胆。 等真正见到萨尔夫后， 齐淼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 【14】 萨尔夫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气场。 大概是因为他手臂鼓鼓囊囊的肌肉？还是他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压倒性的个子？又或者是因为下颌处像被什么腐蚀过的疤痕？ 以上再搭配上那张总阴沉着的脸和常往下耷拉的嘴角、锐利如鹰的眼眸，成功让萨尔夫身上那层攻击性更重。 系统说这是因为萨尔夫的精神等级很高。至于有多高呢，目前所有联盟中普遍公认的最高精神等级是s。 并且萨尔夫对外流出的信息里，他的精神等级也一直是s。可他不算，他应该是非常罕见的，还没有被发现的双s。 齐淼感受到的那些不适，其实是萨尔夫无意识释放的精神威压。因为齐淼自身等级低又体质弱，因此他感受到的精神压制会比其他虫更加明显一点。 ——[嗯，我明白了。] 其实齐淼对那些精神力不是特别懂，他只知道从长相看，萨尔夫长着一副很凶，戾气很重的脸。如果在自己的世界，对这种面相，他一般都绕着走。 可现在不仅绕不开不说， 他还要主动去接近他，挑衅他。 眼看着自己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齐淼心里的危险指数直线上升，大脑疯狂闪着红色信号灯。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也是在这样不安的状态里突然冒出来的。 自己既然可以对雌虫进行所谓的精神疏导，那么有没有可能，他能对他们进行一定的精神攻击又或者精神控制呢？ 猜想始终是猜想，具体到底有没有可实操性还不确定，齐淼那会儿还打算以后有机会的话偷偷测试一下。 他心里正这样想着，机会比他还要快的就送到了齐淼手里。他再一次接触精神梳理以后，也稍微对那个玄妙的东西有了点认识。 既然这东西跟他以前学的经脉有那么一点点类似，那么疏导有没有别的方式，例如针灸之类的，这个他很拿手的。 如果他们能够同意的话，那么齐淼在里头能够做的手脚自然也就更多。 以上所有的想法，齐淼都只是在心里想想，面上可一丁点都没泄露出来。而萨尔夫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齐淼整懵了。 他还想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个身形高大的雌虫轻微皱着眉，一副极为不悦的模样，语气带着不解， “你不喜欢我？” “什么？” 齐淼下意识反问出声。 【15】 萨尔夫很自然的抬手，他那时候也只是想揉一揉齐淼的头。可他刚抬起手，小雄子立刻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动作。 反应比萨尔夫想的还要要快，他一把抓住萨尔夫的手腕往下拽，大概是想出其不意的把他放倒？然后再趁他重心不稳时，攻击他的头部？ 萨尔夫这样猜测着，小雄子的反应和动作都还行，只可惜力量不足。这点很致命，因为他没办法让自己重心不稳。 萨尔夫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余光处注意到齐淼另外一只手好像攥着什么东西。仔细多看了两眼。 发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手心的武器是一根长长的废弃针管，应该是在医疗室那会儿，他偷偷摸摸拿的。 “……” 小雄子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门的差距，他表情凝固了一瞬间门，又仿佛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他的手臂。 “抱，抱歉。我……我……” 齐淼声音里满是愧疚，更多是害怕，同时一边偷偷摸摸的把手背在身后。 明明萨尔夫才是被莫名其妙攻击的那方，可那会儿他却反而觉得面前这个浅发的小雄子才是被吓坏的那个… “……小殿下心情不好吗？” 这是萨尔夫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他本来不知道怎么和这个特别害怕自己的小雄子相处。 他这还没对他怎么样，他就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还想着攻击他。 明明之前和其他雌虫都没这么怕吧？为什么单单这么怕自己？萨尔夫搞不懂， 但如果他能监听齐淼心声的话，那么他应该能看到齐淼在那么短短时间门里，是如何从身体下意识防备想反击，再到意识自己根本打不过萨尔夫，最后乖乖道歉的一系列心路历程。 而这样的反应仅仅只是在两三秒里做出来的，也可以说……齐淼极为识时务。 萨尔夫停滞在半空中的手不动声色稍微动了动，与此同时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光屏上代表小雄子情绪红色的标识被点开。 里面有好些同色系的小字，因为颜色接或许近，再加上字体很小，如果不是仔细看，可能都发现不了。 而那些小字大概就是对于佩戴者心情的进一步注释。里面还有好几种，有困倦，有饥饿，还有防备以及各种不安… 萨尔夫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 ——不安…不安…不安… 假如齐淼是什么小动物的时候，萨尔夫觉得他此刻应该是完全炸毛状态的。可他嘴上居然还说： “……没有啊，我心情挺好的。” 小雄子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睛眯起，唇角上扬，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竭力想表现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萨尔夫也真的差一点就相信了。 假如不是他自己的显示页面上明晃晃记录着小雄子此刻的情绪是红色的‘不安’的话。 他顺势又查看了历史情绪记录，发现从佩戴上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门里，面前这个小雄子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 特别是在自己出现后，那个红色的标识已经加深成了深红色，代表着恐惧。 大概是自己沉默的时间门有点长，眼看着面前小雄子的情绪的颜色一点点加深。萨尔夫只能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柔一点。 他发誓，从他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没用那样的轻的语气和谁说过话。总感觉哪里怪怪，又说不太上来。 萨尔夫主动低下头轻声询问那个白白净净的小雄虫，问他现在是需要休息还是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休息？ “我想先休息一下，谢谢。” 齐淼回答得很快，他的确有点饿，但比起那不算特别强烈的饥饿，他更迫切的想萨尔夫能够离他远一点。 那个雌虫一靠近，他整个头皮发麻，本来就因为之前给四个雌虫做了梳理的关系，他的头就感觉到时不时的晕眩，这会儿更难受了。 “好，我先带你去吧。 萨尔夫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后面的路程里，他没和他多废话什么，沉默的领着齐淼前往住宿的地方。 他说给他准备的房间门就在医疗室附近，离得不是很远，齐淼沉默点点头。 萨尔夫走在前面，齐淼跟在后面。 他们之间门的距离隔得很远，但脚下的两道影子被拉得好长，在自己影子快靠近萨尔夫的时候，齐淼往边上挪了挪。 萨尔夫：…… 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16】 在刚知道这颗星球叫垃圾星时，齐淼对于它的幻想是那种很贫瘠的荒城，脏兮兮乱糟糟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堆成小山的垃圾以及各种乱飞的苍蝇蚊虫。 总之是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可真正到了以后发现， 没有他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虽然没有之前看到的不夜星那么繁华，整体看起来因为常年战乱等等因素，整体建筑显得有些破败，天空灰蒙蒙的。 比起主星它的确稍微有点落后，但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脏乱差好太多了。 之前还在飞行器上的时候，他还看到一些小孩在河边捡拾污染垃圾，能够看出那个红塔有在认真的规划这颗星球的以后。 萨尔夫说给他准备的住宿不远，的确不远，只是越往里走越安静。中途齐淼不止一次看到了好几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上面还标注着不许靠近的禁止符号 这时齐淼，才有点隐约反应过来，为什么主星的那些雌虫不能直接抵达红塔，反而要在多兰斯的边缘靠近，再换乘别的飞行器抵达红塔。 说明那个地方应该是什么军事重地之类的核心地方。而他的房间门就在最最中心，一栋新建起来的独栋小别墅，二楼有个超大的露台，哪怕在楼下也能看到。 外面的一圈圈的禁区将他这个小别墅包围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圈禁着，但是换一个角度，他也像被严严实实的保护着。 大约是经常进行军事演习的缘故，经常能够见到穿着统一服装的雌虫结对从他面前走过。之前那些还对他吹口哨的。 大概因为萨尔夫在旁边，那些雌虫表现得非常安静，不对着齐淼说他听不懂的话，也没做些奇奇怪怪的手势了。 齐淼想： 果然，害怕萨尔夫的不是只有他。 【17】 萨尔夫教着齐淼如何在门口录入他自己的虹膜还有指纹的信息。这样往后他只需要站在门口，门就会自动打开。 “也不知道小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就随便布置了一下，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萨尔夫一边走在前面为他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介绍房间门，一边仔细观察他面上的表情以及查看他情绪的起伏。 小雄子皱起眉，一副好想说什么，又很纠结一样。萨尔夫开口询问以后，他才慢吞吞的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他的声色。 单听那些话，齐淼应该非常不满意，挑三拣四的说了好些要求。要这个要那个，花园里也光秃秃的，还要种花。 说这话的齐淼的确忐忑。 在原本在剧本里，本应是由另外那个叫罗恩的雌虫带着齐淼参观他的住所，欺软怕硬的齐淼当然对着罗恩各种挑刺了。 但现在变成萨尔夫带着他来这里，齐淼不知道他要不要按着剧情里那样作死。 其实齐淼自己还挺喜欢房间门内部的简洁风，一眼望过去，觉得干净又整洁，颜色的色调也很统一。 “我觉得…颜色好像有点太沉闷了…” 这句话本该是挑刺的语气，可齐淼略迟疑的语气和打量的小动作，都硬生生多了一种略带征求的感觉。 “……” ——他不会生气了吧？ ——跑的话，从哪里跑更方便？ 而齐淼在观察萨尔夫的时候， 萨尔夫也在观察着他： 小雄子说不喜欢的时候，明显眉目舒展，唇角上扬的弧度怎么看都是很高兴的信号，甚至连情绪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蓝色。 这虽然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心情，并不算特别高兴，也不算生气。但绝对并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他对房间门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好。”萨尔夫点点头，表示自己全部都已经记住了他之前讲的那些。 “不过……因为小殿下制定的布料在多兰斯没有售卖的，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门，还有花的话…多兰斯的土壤和气候不太适合种花，如果殿下喜欢的话…” 居然……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怎么和剧本里写的反应不一样啊？ “那小殿下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在萨尔夫眼里，齐淼的那些要求都不算什么，反而是在自己答应后，他微微睁大眼、一脸诧异的样子才让萨尔夫觉得有些……可爱？ 之前写申请的时候，萨尔夫没有怎么在意这个。只觉得反正雄虫唯一作用就是为陷入识海暴动的雌虫进行精神梳理。 无非是一个稍微有点贵重的工具。 再加上萨尔夫之前很少能够接触过什么雄虫，只听说他们身娇体弱，但具体小雄子们到底弱到什么程度，完全没想过。 这次准备住处他也不知道怎么准备，干脆把自己的住所腾了出来。 萨尔夫他一向是不怎么注重那些花里胡哨的布置，他以前最落魄的时候，露天底下也不是没睡过。 他对于生活不怎么讲究，因此他的房间门看起来略……简单了些。 萨尔夫的余光处看着齐淼那白皙的皮肤，和这里的雌虫不同，皮肤上面没有被风吹雨淋的晒伤或者疤痕… 他感觉自己轻轻一捏都能在上面留下好几条指印，他胆子又那样的小，如果他真的遇到战乱，他该怎么办？ 雄子普遍都娇生惯养，而那些对萨尔夫来说已经算得上舒适的被褥，睡衣外套，对于面前的小雄子来说会不会有些过于粗糙了？ 多兰斯的娱乐贫瘠，他会不会觉得很闷？这里到处都是雌虫，看来还得在周围再布置一点防守… 萨尔夫深吸了一口气。 “辛苦小殿下再多忍耐几日了。” “……啊？” 其实齐淼挺喜欢的。 毕竟整栋楼都是自己的，这个保证了一定的隐私性房间门的装饰物不多，干净整洁，空气中还带着一点点非常清淡的香味。 如果是以前的他， 或许闻不出那些气味， 但现在的齐淼，嗅觉比过去灵敏无数倍。不仅能闻空气里的气味，还能闻到里头有属于萨尔夫的气味。 楼上楼下都有，像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门一样。不过仔细想想，人家的地盘有人家的气味有什么问题吗？ 齐淼刚送别萨尔夫，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门，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他半眯着眼睛， 踢踏踢踏的径直上楼。 到了卧室的床前，大字形状的瘫倒在床上，左右滚了两圈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他很喜欢这种全身都被完全包裹的感觉的同时，铺天盖地的疲惫才席卷而来。 那时候的齐淼实在是太困了，已经完全顾不上周围还残留着萨尔夫的气味。 ——真累。 这是他入睡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16】 而就在齐淼并不知道的外面。 离那栋格格不入小洋房不远的萨尔夫看着控制面板上显示着 ——您的小雄虫正在休息，点击即可查看实时心率以及实时体温。 那是萨尔夫第一次看到小雄子的情绪显示绿色，就因为自己离开了？所以心情好起来了？ 萨尔夫他垂眸看向那栋原本和周围完全不一样的亮色。多兰斯宛如一片荒芜又贫瘠沙漠，而现在…这片沙漠里来了一朵鲜艳的花？ 萨尔夫感觉自己手腕处刚才被齐淼捏住的地方像被什么蚂蚁爬过似的，隐隐发热起来。 ——[老大。] ——[怎么还没过来吗？就等你了。] 萨尔夫淡定回复着消息，心里想着这次例行会议要商讨防控布局，可想着想着，又拐到那个小雄虫身上。 齐淼来的真不是时候，接下来的半年他们会一直处于备战状态，随时进入战时状态。 听说雄子们都很喜欢享乐，自己可能都没空陪他出去玩，甚至有些时刻他都没办法离开红塔。 但也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局面紧张，主星又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次的申请？ 不就是因为垃圾星在最外圈，属于第一道防线，假如这里被攻占，那么很快下一个星球就会是主星周围的那些次星辅星，他们能不急吗？ 这次短暂的合作当然是可以预见的。 罗恩在本应该开例会的时间门，从没迟到缺席的老大头一次缺席，连发的消息也是前面一条非常正常说很快就过来。 跟着又来了一条和前面八竿子打不着的消息，上面写着材料清单，要他采购日的时候记住采购？ 罗恩：？？？？ 关键那些东西完全不像萨尔夫会需要的，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罗恩都不知道，自家老大他什么时候也会挑刺起床单被褥的布料？而且还非指定那款？ 那款的材料最为柔软亲肤，也最为贵。因为原料的产量有限，在垃圾星这种地方上当然是没有的。如果要买的话，就只能专程去浮空号的拍卖行买的… 挺麻烦的。 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摆件，也都以漂亮好看为主…自家老大什么时候对生活，也这么讲究了？ 罗恩的消息回得很快，作为和萨尔夫相处时间门最长的一个好友，他在后者的面前不像红塔其他雌虫那么拘谨。 经常能开开玩笑，只要是不影响交给他的任务，萨尔夫都不会太或许苛责。 ——喲，老大是给未来的小雄主准备的吗？ 第83章 虫族005 【19】 小雄主？看到这个称呼以后, 萨尔夫不自觉愣了大概几秒钟。 ——[别瞎说。] 雌虫们在聚在一起，除了聊着最近的时政，还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雄子。 雌雄的虫口比例一直都挺悬殊的, 雌多雄少, 大部分雌虫都会选择去浮空号的黑市花一点星币挑选一个白净的雄子和他共度一夜。 浮空号是位于雅西亚海面上的一艘巨型游轮，大到在半空中看，都会以为那是一个位于大海中央的小岛。 雅西亚海洋属于公海，并不受任何一方管制。也正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 才让它成为很有名的黑市。 大部分雌虫会通过黑市的方式, 租赁或者购买雄子，又或者只是一夜快乐。 总之这种行为非常普遍, 没哪个雌虫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大家不都这样吗？ 有的雌虫会在每个月固定的发热期去浮空号, 还有的也会因为压力太大, 而去浮空号找个软软的小雄子抱着睡一晚。 听那些雌虫说，无论前一天多么不舒服, 第二天起来精神都能好很多倍, 何乐而不为？ 但……萨尔夫一次也没去过。 按理说他的精神等级很高, 这也代表着每个月的发热期也会比其他的雌虫更严重些, 可他还是没有。 垃圾星上的初代抑制剂就是萨尔夫弄出来的，但那时候的初版药效略过了几分, 只能萨尔夫自己使用。 后面因为要考虑到其他使用者的综合身体素质，又经过二次改良, 目前在黑市售卖的销量还不错。 萨尔夫经常出入浮空号, 基本上都是去谈交易，偶尔看着自己的友人搂着哪个小雄子亲热，他也都目不斜视。 萨尔夫也不是没听他手底下的那些雌虫在背地里讨论他, 揣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又或者是那种极为少数的雌性恋？ 萨尔夫对此的回答是给那几个说闲话的雌虫额外加了训练科目和时长。 他确信自己不是喜欢雌虫的那种。 而萨尔夫表现得那么冷淡，对雄子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他把全部的重心和精力放在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上。 在多兰斯还没有正式更名之前，萨尔夫并不打算考虑其他。在回复完别瞎说以后，他跟着又补了一条。 ——[别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再见面的时候，罗恩已经将几个区负责雌虫的最近的收集到的情报做了一个收纳总结。 罗恩对他挤眉弄眼，指了指他的肩膀，用口型和他说话——有气味哦！ 那个小雄子的气味很独特，明明是很轻很淡的气味，明明寡淡得像雪水，但沾上一点又特别明显。 萨尔夫：…… 【20】 多兰斯几乎常年战乱， 这个事情齐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运气比较好，在他刚到垃圾星的那一个多星期里，他都没见到过什么暴动，无非就是演习多了一点。 其他几天一直生活得很和平， 甚至有些过于和平了。 那一个多星期里，齐淼每天会花接近一个多小时的世界去之前那个医疗室，帮着那些精神波动紊乱的雌虫做精神疏导。 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怎么难。 并且那些雌虫不知道是因为太信任他还是对自己的过于自信的缘故，在他提出换一种方式试试的时候，全然没有任何怀疑的同意了。 并且对于齐淼只是随口说，如果能有细一点的银针或者金针就好了的时候，他们还真给他弄来了。 是罗恩给他送来的， “其实是老大做的，他手可巧了。知道你需要以后，连夜给你弄出来的。” 说着说着他笑出声，“不过他不让我给你说，小殿下就当做不知道吧？” “哦哦。” 齐淼打开手机的长盒，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长针八根，短针十五根，完全都是按照他想要的粗细和数量。 看金子的成色，还挺纯。 那是齐淼在垃圾星生活的第天， 收获了一套金针。 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尽可能通过一次次不同的尝试，一点点摸清他们身上每处的骨骼系统的走向，同时也好分辨哪些地方是他们的薄弱处。 除了这些以外，齐淼对他们的虫翼尤其的好奇。在他提出要看的时，那雌虫一点没犹豫的露出来给看了虫翼。 因此齐淼也就没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等到后面他知道虫族文化里，虫翼对于雌虫来说是略隐私的部位。 除了战斗的场景外， 平时是不会随便露出来的。 更别说让他那样又捏又看的，也就只是垃圾星的雌虫作风比较彪悍，他们不怎么在意这个，甚至还会反过来逗弄齐淼。 【21】 那天好像是第五天来着。 那天过来找他做梳理的还是位老熟人，之前第一天的时候那个脸庞稚嫩，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蓝头发雌虫。 他叫…米尔。 米尔的虫翼略薄，轻薄到有点像蜻蜓的翅膀。齐淼下意识就想上手想触摸，想看看手感如何。 在碰上去以后他明显感觉米尔浑身一激灵，齐淼能明显感觉自己手里轻薄的虫翼在某个瞬间变得无比坚硬，但很快又变柔软。 那时候的齐淼还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发现自己只是触摸了一会儿对方的虫翼而已，米尔连带着脖颈也出现和虫翼相同的纹路，同时表情也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从问诊室检查床上起身，半眯着眼睛，伸手想去拉齐淼，这时齐淼感觉到了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假如是另外一个本土雄虫又或者别的雌虫在的话，就应该能很明显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齐淼那时还不知道。 在被米尔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起身的时候，齐淼也再一次深刻感受到雌虫和他力量上的差距。 哪怕是在他们中看着最小的米尔，也能够轻轻松松的把他控制住。 “小殿下，你碰碰我…就一下…”米尔在他脖颈胡乱咬着，“你身上好凉…好喜欢…” “……” 他也没注意门是什么时候被一脚踹开的，更没注意萨尔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个黑发的高大雌虫就像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将失去理智的米尔一把拽起来，动作迅速的、反手在他脖颈的位置似乎注射了什么东西。 一边注射一边对着他说了什么到哪里哪里领军法之类那？那时候的齐淼没听太清，他记得非常清楚的是萨尔夫轻飘飘的像丢垃圾一样的把米尔丢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分钟，等萨尔夫再转身的时候，身上的寒气更重了几分，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小殿下这两天过的还不错嘛……” 这话的语气莫名有些…酸酸的。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多么的不礼貌。在这里几乎称得上在主动引诱他们了。 从那以后，他很少再主动看谁的虫翼。可哪怕这样，也还是会有些雌虫会故意问齐淼。 “小甜心，要不要看看呢？” 每次这时候齐淼就会红着脸摇头， 然后问话的雌虫则会笑得更大声。 还有更直接的，那也是一个老熟人，貌似叫索西，看他和罗恩的关系还不错。 在那次精神疏导结束以后，他把齐淼抵靠在墙壁上，“甜心要不要和我试试看呢？甜心之前有没有过雌虫？我保证比他们更能让你……” 齐淼当然拒绝了。 不知道怎么，后面齐淼再看到这个蓝头发的家伙的时候，他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貌似成了队友对练的沙包。 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格外滑稽。 看到齐淼看他，他隔着好远冲他跳起来挥手，“甜心！看我！我在这！” 然后齐淼看着他被一旁面色铁青的萨尔夫抓回去继续和其他雌虫对练了。 那天下午的天气特别好。 齐淼一抬头看到来的时候还觉得雾蒙蒙的天，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看顺眼了，竟然也觉得没那么灰了。 【22】 齐淼平时很少能够看到萨尔夫，他特别忙，但另一方面，对于之前答应过他的事情却又非常守信用。 垃圾星上的土壤不适合种花，那么便给他专门准备了其他星球的花土。 齐淼有次从医疗室回去后，看到种子以及花土花盆还有一些小铲子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显然不可能，因为齐淼在上面闻到了萨尔夫的气味。 包括其他的他之前要求的新的床单被褥，床头摆件、香薰，还有那些毫无意义的各种花里胡哨的摆件等等。也都是用这样的方式，一件件的出现在门口。 而齐淼一次也没有看到过萨尔夫的身影…除了养花，剩下的时间，他会看看书。 还有时间的话，也会在红塔的演练场，远远的看着那些雌虫们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吃饭的话，这里有统一的食堂。 只是齐淼并不和那些雌虫在一起吃，他有专门的小食堂。每次从一楼上二楼，他都能感觉到几百双目光盯着自己。 齐淼心里还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除了因为那些目光实在过于明显外，还因为他们吃的食物和自己吃的食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里资源本来就匮乏，许多水源都被污染，他们自己的食物经过简单处理过滤掉其中的有害物质就行了。 只有齐淼的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考虑到小雄子可能从没有接触过污染源，身娇体弱不具备抗体，所以他的水和食物都是完全干净的。 几乎都是在隔壁星球购买的，当中的成本也是可想而知的高，其他雌虫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备受优待有什么问题。 这种特殊性让他有些脸红。 一直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头一次被注意到，心里生出了些许卑劣的窃喜。 第84章 虫族006 【23】 齐淼在红塔的生活过的非常平静, 那样日复一日的过着，闲适到他几乎就要忘记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和平的地方。 他一天天亲眼看着那些雌虫们演习，每隔一天都能熟悉的预警提示音, 对其中已经非常熟悉了。 也正因为太熟悉了，以至于当有一天不再是演习的时候, 他花了整整秒多的时间整理思绪， 那是齐淼在红塔生活的第十天。 白天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无论不阴不晴的天气也好, 还是红塔其他雌虫的表现, 依旧对他保持着非常旺盛的好奇心以及深厚热情。 那一天的医疗室依旧和之前一样，有许多他眼熟的、不眼熟的雌虫故意从齐淼的诊室门口路过。 他们也不做什么，也不图什么, 就只是为了能和齐淼打一声招呼, 又或者单纯想过来看他一眼, 好像看他一眼能长寿一样。 齐淼稍微会一点外科知识。 这点事肯定是隐瞒不了的, 并且他也没打算隐瞒。因此除了精神波动异常的时候会来找齐淼，有时候在操练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磕到, 也会来找齐淼处理。 因此除了小甜心和小殿下外, 齐淼又多了一个小医生的称呼。 那些称呼里都没什么恶意, 起码齐淼从他们的眼神里感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好感。 那天唯一能够称得上和往前不一样的是，小食堂做了新菜。厨师大叔说是在哪个极寒之地的什么海里生长的鱼类海鲜。 说到这的时候, 那大叔还特意压低声音, 像是在和齐淼说什么秘密一样，他说是他们老大上午的时候送来的。 听说那海鲜里头蕴含好几种丰富的营养物质, 吃了以后对身体很好，据说能补充什么能量来着，所以让给他留着。 “…………” “老大还不让我跟你说, 说你不喜欢他，连带他送的东西，你可能也会不喜欢。” 大叔毫无知觉的开口，“这怎么可能嘛，我看我们小殿下脾气这么好，肯定是老大之前吓到你了。哎，他就那样……你别看他老是板着脸，其实也没那么凶…” 他居然说自己脾气好？ 齐淼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在没接触这群雌虫的时候，在听到那些主星的雌虫和他描述垃圾星多混乱，上头的雌虫多么暴戾的时候，他心里还曾经试想过他要如何反杀那些雌虫呢。 后面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齐淼也就没再想过这事，甚至生出了这里也不错的想法。 “嗯…我没讨厌他。” 齐淼说这话的时候略心虚，但面前他还是没表现出来，眼眸低垂，声音起伏平稳。 认真算起来，他不算讨厌萨尔夫，他又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一开始因为他身上的压迫感太重。不过那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又觉得好些没那么重了。 “诶，我就说吧！” 耳边是大叔絮絮叨叨的着之前就脸瘦了之类的话，齐淼将目光看向桌面，面前仅仅只是摆放着腹部的一块肉，就已经快有他手臂那么长。 可想而知，这个鱼的整只会有多大。 吃起来的口感稍微有点像小龙虾的肉，但和小龙虾不同，肉质鲜嫩的同时居然还带着一点点甜味。 听说是和它们平时常吃的食物有关。 那天的齐淼吃到了新鲜的鱼，他从小食堂离开的时候，口袋里都还揣着那个食堂大叔给他塞的自制小零食。 【24 】 齐淼也并不知道，那大叔看着自己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实在是委屈小殿下了……” 整个红塔里也只有齐淼自己才觉得自己的生活还算不错，但除了他以外的其他雌虫可不这样觉得。 在他们的眼里，齐淼是实打实的就是在吃苦。毕竟他一个b级的雄子，在主星生活的话，完全能够享受到更加优渥的生活。 再加上近几年雄子的数量在逐年的减少，待遇一年比一年优越，能够领到的补贴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几乎没有哪个雄子愿意来如此偏僻的、还不安全的垃圾星生活 而对于这些，齐淼并不知晓。 在他眼里，他在红塔生活的第十天已经快过去了，他按照习惯的作息时间，睡前泡了一个澡，在日常洗漱完后，换上睡衣便睡了。 大概是半夜一点多的样子，齐淼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预警声吵醒，他迷迷瞪瞪的坐起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房间内一片漆黑，窗户外面有隐约的闪烁红光，房间里的齐淼在一声声尖锐的警报声中呆了秒多。 这次的警报声和白天还是有所不同的，这次声音更为急促，伴随着隐约的一阵阵的轰鸣声，地面貌似也短暂晃动了两下。 齐淼朝着露台的方向看去，最吸引视线的便是天边的一片红光，红色的火光在黑漆漆的天际边尤为的显眼。 除了火光，还有断断续续的浓烟。 包括之前他听到的嗡鸣声也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就算再怎么愚钝的，这时也应该意识到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 约莫是哪个敌对势力想趁半夜偷袭，这事他从雌虫们嘴里听过很多遍，听起来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是听过，但还是齐淼第一次亲身经历。齐淼的手指甲掐入手心，疼痛让他雾蒙蒙的大脑清晰了不少。 好在之前也经历过几次演习，齐淼并没有傻站在原地，他在愣住秒后立刻有了反应， 一边深呼吸保持一定的头脑冷静，这时候一定不能紧张，他按照之前演习的内容先将睡觉之前开着的窗户关上。 这是防止可能会出现的毒气体投放，也是一定程度的隐藏自己的身形，还有就是尽快联系上外面的雌虫。 【25 】 按照之前演习看，那些雌虫的工作才是最多的也是最繁重的。他们不仅要在短暂的预警声中做许许多多的疏散工作中要保全一定的财产，一面分析战况以便最快做出反击，乃至与之应战等等都是他们要做的事。 而身为雄子的齐淼就没那么多事了。他之前的演习内容从头到尾只强调一件事：他只需要乖乖待在房间，等雌虫来找他。 然后再乖乖被他们暂时安置在地下防空洞里，剩下的所有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那些雌虫亲口对齐淼说，在防空洞里有早已经储备足够的好的食物和水。一直到外面的情况有所好转，确保安全就可以出去了。 包括战后的善后情况也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外面一声声的警报声已经停止了，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齐淼知道不是。 他在自己住了十天的房间里窜来窜去，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快，他把他房间里并不算特别多的食物和水都带着… 哪怕知道防空洞里什么都有，他也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有的东西还是得在自己手里，他的心里才会比较踏实。 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齐淼前面十天一直都过的平淡，这一刻才真正有了一点原来他真的在一个很危险的星球上的真实感。 齐淼手下的动作快，脑子里也同时飞速运转，他开始仔仔细细的回忆起之前在露台看到的以及听到的所有细节。 从火光的微弱能够判断事发地应该离这有段距离，按照自己以前的视力，他应该是看不清的，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他不止是嗅觉比之前灵敏了数倍，连带着听觉和视觉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看下通讯器，萨尔夫在联系你。] 清晰的机械音在齐淼脑海响起。 ——[你应该先联系他们的。] 在之前的演习中，曾经不止一个雌虫和齐淼说过，说不管遇到什么意外，他都应该是先联系他们。 那时候的齐淼也是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甚至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他心里想的也是先和那些雌虫联系。 但等齐淼真正去执行的时候，依旧下意识把那些雌虫给忽略掉了，在齐淼的心里，他并不相信谁能来救他。 他那时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那里的掩体更结实，满脑子都是自己如何保护自己，完全把求救的选项给忽略了。 一直听到系统的提醒，齐淼才想起来他之前的通讯器在睡觉之前，他随手放在了床头柜那边。 ——[嗯好。] 出了这样的事，会联系他也正常。 还没等齐淼过去拿，门那边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门提示通过密码被打开的声音。 是萨尔夫。 【26】 其实因为断电的关系，房间里是漆黑的，只是齐淼现在视力好，他依旧还是能够看清楚一点。除了这点外，就是那种莫名的直觉。 在还没看到那是谁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而跟着那个高大雌虫的声音也进一步的证明了齐淼的猜测。 的确就是萨尔夫。 从明显紊乱的呼吸声能够看出他好像很着急。明明之前齐淼曾觉得萨尔夫很会隐匿，毕竟那时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可以隐藏。 现在的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之前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也有了别的表情。 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凶”齐淼。 “你怎么不接我通话？！我还以为你他妈出什么事了，之前不是告诉过你，通讯器要随身携带吗？！” 前面几天一直都被周围所有虫哄着捧着，突然又被大声斥责，齐淼有点被吼懵了， 但他知道这的确是他的问题。于是他没狡辩什么，立马道了歉，语气诚恳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 第85章 虫族007 【27】 可能很多人不喜欢道歉。 觉得道歉是一件很没有面子, 损害自尊心的事情；是一种低头，示弱的行径。与其承认错误，他们更愿意不停狡辩为自己开脱。 但齐淼就不会这样, 一来这和他平时经常会反省自己有很大关系，二来他个人觉得有时示弱道歉反而是另一种以退为进。 大抵是没想到齐淼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向他道歉，萨尔夫的面色瞬间僵硬。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尝试和齐淼解释。 听到他道歉，萨尔夫心里反而更加不是滋味，如被一盆凉水般当头淋下，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萨尔夫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本来小殿下就挺讨厌他，这下估计更得不喜欢他了 其实就连萨尔夫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他从前也没这样容易自乱阵脚啊。 仅仅只是因为得不到齐淼的消息？ 在垃圾星，对于这样时不时的夜袭, 不止萨尔夫，其他红塔的雌虫也应该是闭着眼睛都能够应付的，都只是小场面罢了。 可这次不一样，小雄子听到流弹的声音了吧？会害怕吗？会瑟瑟发抖躲起来吗？一定会怕吧？ 红塔的防护措施虽然做得非常到位, 敌方势力能趁乱混进来的几率不大，更别说齐淼又住在他以前的住所里，防御等级很高。 可萨尔夫不想赌这些可能，哪怕只是很小的可能，他也不想让它发生。 他那时候急得不行，想先联系齐淼, 想让他乖乖待着等罗恩去接他就行。只是自己之前亲手交给他的通讯器始终显示无应答。 与此同时，齐淼还将之前一直没怎么取过的颈环也取下了。这让萨尔夫根本看不到他的心率体温以及他的情绪，也无法判断他现在的情况。 难道是晕倒了吗？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吧？各种各样不好的念头纷纷涌上萨尔夫的心头，于是他叫住了即将出发的罗恩。 他改主意了，他要自己去。 【28】 时间回到现在, 那些无比繁杂的思绪在萨尔夫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而现实里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不到两秒。 而在齐淼看来就是在自己道歉后，萨尔夫愣了一下，又一言不发的走近自己，把他身上厚厚的特质外套脱下披在他身上。 那件大衣毕竟是萨尔夫穿的，他穿着都是一件中款，那么披到齐淼身上毫无疑问就变成了长款，把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你不用和我道歉，” 萨尔夫闷闷开口。 那时的情况不容他们站在那里多聊，可齐淼记得萨尔夫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吧？ 最后也只定定的看了齐淼一眼，很快定下了打算先护送着去地下防空洞的事情。还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 齐淼无比乖巧点头。 说着他又顺手拿起齐淼之前收拾好的小包袱替他拎着，大概是齐淼自己看错了吧，总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 这个星球的昼夜温差略大，刚打开门，齐淼被迎面吹来的寒意吹得脸颊一片冰凉，身上因为披着萨尔夫的外套，倒也没多冷。 被萨尔夫的气味包围的错觉的让齐淼感觉有些新鲜，毕竟他之前一次也没有来找他做过精神梳理。 他只是偷偷瞄了一眼萨尔夫的侧脸，萨尔夫下巴的位置有很明显的伤疤，他之前就有注意到过，这次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而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又刚好对上黑发雌虫对上自己的眼神。被抓包的尴尬让齐淼下意识把头扭向一边。 这次齐淼非常清楚的听到了萨尔夫的笑声， “没事，小殿下，你想看就看。” “……”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关系。 明明那时外面已经很安静，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齐淼就觉得空气中都带着隐隐约约说不出的刺鼻气味。 远处的天际边是隐隐约约的火光也预示着那边情况并不怎么好。他的位置到最近的一片混沌地下防空洞入口的距离不算特别远，也就一公里多。 而这个期间萨尔夫一直把他紧紧的护在身后。中间萨尔夫不知道在和谁进行通话。 齐淼看不到他屏幕的内容也听不到对面那头的声音，只能听到萨尔夫对那头说什么一切按照计划，他一会儿就到之类的。 【29】 在快把齐淼送到入口时，萨尔夫冷不丁开口，约莫之前没安慰过谁，本应该是一句本该温情十足的话都被他说的有些硬梆梆的，一点温馨的气氛都没有。 “小殿下别害怕，没事的。不会发生什么事的，这只是一次很小的小袭击，很快就会过去的，别怕·…别怕。” 萨尔夫主动牵上齐淼的手，雌虫的手掌可比齐淼的手大太多了，上面有许多粗砺的茧，手部的皮肤和齐淼比起来太粗糙了。 萨尔夫自己也知道，牵手牵得极为小心翼翼，没用太多力，像是生怕自己给他捏疼了一样。 “没有啊…我。” 齐淼张口想解释自己根本没怕，目光低垂间落到自己的手上。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原来他自己是害怕吗？ 齐淼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非常喜欢这种被关心，被担心的感觉，这也是‘过去很少能得到周围人关注’的一类人的通病。 小雄子殿下身上的气味是如此干净清新，眼神清澈，性情温顺，微微轻颤的样子让萨尔夫心都化了。为了安慰他，他特意靠近了他一点。 独属于齐淼身上雪水般信息素自然就沾上了一点，萨尔夫不仅没有被这股略带着寒气的信息素清醒头脑，反而有些迷糊。 他一直使用的抑制剂是初始版本，药效是市面流通版本的数十倍，效果拔群，可相对应的也会引起一些副作用。 萨尔夫对雄虫的信息素没有反应的，但接近齐淼后，以前特别管用的抑制剂的效果，似乎有些失效了？ 萨尔夫之前不去主动接近他， 也只是担心自己会失控而已。 他的确不会安慰谁，他将“被吓坏了”的小雄子揽入怀中，生硬的重复着。 “别怕…”淼淼。 虫族有个虽然没有明文记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成文规矩，就是一般只有很亲近很亲近的虫才特意直呼雄子的名。 而这个很亲近的虫选，公认的自然就只有雌君， 像其他的雌侍都没有这个资格的。 —淼淼。 —淼淼小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萨尔夫就突然很想这么叫他，这种想法来的非常突然。但他心里却并不怎么排斥这个念头。 【30】 齐淼过去只看图片上看到过那种防空洞，印象中是那种脏兮兮的深洞，灰扑扑的，像难民营。 他心里也做足了准备。 可真的等萨尔夫在地面摩挲着输入指令召开一块板子时，露出来的是非常宽敞的，往下延伸的梯子。 而顺着梯子往下走，首先看到的是是一个长长走廊，一般正常的习惯都会顺着长廊往里走，可而萨尔夫淡定的走到走廊侧面。 他在墙壁摩挲了一会儿，轻轻按下一块和周围没什么颜色的墙砖，那块砖居然凸出来了，打开是一个小型的密码锁。 打开那扇门以后，整个空间豁然开朗。 与其说是防空洞，倒不如说是地下广场。大概是为了缓解地下的压抑感，所以墙壁上大概是某种投影仪一样的东西，正倒映着沙滩和海面。 太真实了，在浪花溅到齐淼脸上时他还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 防空洞里待着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弱雌虫以及亚雌，他们也都一直觉得这个娇贵的小雄子殿下一定吓坏了。 各种安慰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像他是个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样。 齐淼不是瓷娃娃，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或许一开始有那么一点害怕，毕竟之前生活在和平年代，几乎完全接触不到战争。 可那会儿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还对外面的战况产生了好奇。 之所没有冒昧问出来，也只是因为担心自己突然询问关于布局防守，如何进攻会不会被当成别有用心。 “小殿下，先休息吧。” 一个齐淼有点眼熟的雌虫主动和他搭话，他伸出两个手指，“两天吧，不超过三天，就可以结束啦！” “你怎么知道？” 齐淼反问。 “从这个时间，还有投放流弹的位置，以及那低劣的烟雾弹，这次偷袭的是除了m83那帮傻逼东西以外还能是谁？” 他巴拉巴拉的开始讲了许多关于多兰斯以前事。也进一步的让齐淼补全对这个星球的认知。 垃圾星本名叫多兰斯，这是一个只有生活在这个星球的虫才知道的名字。在主星及其他外族的眼里，垃圾星就只是垃圾星而已。这并非偏见，而是事实。 在红塔还没创建前，这颗星球最著名的就是上头汇聚着各种垃圾，的确就如同名字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垃圾场。 这个星球上流放着来自不同星球的罪犯，又或者来路不明的黑户，无法无天的星盗，整个星球上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之所以有齐淼现在看到的秩序井然，完全得益于红塔的出现以及萨尔夫的努力。 他一手创建了红塔，强势在原本无比混乱的垃圾星上制定规则，对其他危险虫做出限制的同时，也对另外一部分弱势群体提供庇佑。 也并不是义务保护，会教给他们如何清理由主星投掷过来的携带着污染源的垃圾，一定程度上，这也是一种互惠互利行为。 【31】 听上去很简单，但这个过程却并不是那么轻松。讲得通道理的虫终究是少数。一开始都自由散漫惯了，不太可能突然那么听话。 与其说是萨尔夫和那些星盗达成共识，倒不如说是靠着绝对的武力镇压，才让原本一团散沙的多兰斯被迫团结了起来。 当然，也并非都愿意加入红塔，垃圾星上的一些雌虫还有部分加入了别的组织，胳膊肘往外拐的帮着那些异族，也有些自立门户。 在内忧外患之下， 战乱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因为有的就在垃圾星长大，对这里地形熟悉，因此偷袭会专门选择守卫薄弱的地方，以及大家差不多休息的时间，带的武器也尽可能带那种毒气弹。 其他异族和多兰斯的自转速度不一样，两边不在同一个时间周期里，不会在半夜偷袭，大多是下午左右。 所以这种熟悉开局，熟悉烟雾，他们自然知道是谁。这种偷袭，一般不会给红塔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就是恶心。 这次他们目的是垃圾星上的一处实验基地，和主星合作搞的一项秘密项目。说到这里，说话的雌虫还被另一个亚雌推一下，示意他不要说。 正说在兴头上的那个雌虫大概是没感受到，嘴别快的说了前半句才反应过来，立马急刹车，“咳咳咳……” 这下咳嗽的雌虫亚雌更多了。 齐淼很好奇，他们说的那个实验项目到底是什么。他只听到了好像涉及基因克隆？其他的就没怎么听清了。 “没什么没什么。” 那个雌虫生硬转移了话题，和他说防控洞里还存放一些游戏，可以拿来给他玩，而萨尔夫的通话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32】 齐淼将那个类似手表的通讯器贴在耳边听着对里头的声音。顺着通话设备，萨尔夫的声音有些许失真。 在稍微有点嘈杂的背景下，听起来不仅没有白天那样的生硬，隐约还听到了一点点柔和的关切？ 他关切询问齐淼冷不冷，还哄着他说让他稍微忍一忍，说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小殿下，别着急，明天就会结束的。” 明天？不是说怎么也要两天嘛。这话齐淼没直接说，他只反问了两个字：“明天？” “是的。明天。” 萨尔夫语气里是满满的镇定和自信。 齐淼低声嗯了两声。 萨尔夫又另外问了一个问题，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呀，小殿下。” 结束通话的时，萨尔夫舍不得结束，安安静静听了齐淼接近半分钟的呼吸声。他没挂，齐淼自然也没挂，直到齐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罗恩。 “老大，你怎么在这儿…等等…你居然笑了？？”罗恩的笑声非常大声，带着毫不掩饰揶揄。 “是不是在和小殿下通话？是不是？快！我也要和他说说话…快给我！快给我！” 通话结束。 第86章 虫族008 【33】 齐淼曾在各种资料或不同文献里看到许多对于战争的描写,无论是写实还是虚构，无外乎都是残酷的。 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一副画面： 灰色调的天空,破败的残垣断壁,空气中硝烟弥漫，一朵摇摇欲坠的纤细白花上沾满鲜血，在呼啸的寒风中摇摇欲坠，那画面颇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但齐淼真正亲眼目睹后过后却完全不这样觉得了。那是他头一次看到那么多堆在一起的尸体… 他几乎快被那些血肉模糊的断肢,以及周遭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快吐出来。 战后清理工作当然不可能轮得到齐淼,他能够出现在那,完全是他自己要求来的，其他雌虫本来不想让他去的。 他们已经习惯面不改色清理那些残骸，面对那些血腥场面也是见怪不怪，但齐淼不一样。这种事要是换成小雄子去做,简直无法想象。 所以在齐淼刚提出的时候,自然是被一直反对。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是轮不到他的,也就是当时齐淼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那会儿想去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来红塔这么久,甚至都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外表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齐淼性格的确也有极为固执的一面，这样他也还是坚持着在那待了下去。 那时候萨尔夫不在, 剩下的那些雌虫对齐淼没什么底线。 仅仅只是被小殿下用略带期待的眼神看了几眼、稍微好声好气的说两句，原本义正辞严的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化，那是真的什么都能答应他。 “您可要一直保证不许乱跑。” “嗯嗯嗯，知道知道。” 那时候的齐淼连忙乖巧点头。 于是…也就有了齐淼第一次真切接触到战区的体验，真实情况的确是和他想象中存在一定差距。 战场上当然没有什么花，毕竟这个星球的土壤不适合鲜花的生长。而齐淼过去所有对于战场的印象,也仅仅也只是基于文学作品中所产生虚假幻想而已。 越是靠近红塔的外缘，能够看到更多倒塌的建筑，原来那里曾经是什么来着？ 齐淼稍微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是一个不怎么让靠近的地方，里面似乎是存放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而这里的破坏也是最大的，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明明一天不见，再次看到的时候却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其他亚雌和雌虫都无比熟练的开始清理工作，而齐淼茫然的站在原地，在其中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其中有个雌虫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齐淼能够感知到他那几乎等同于没有的呼吸声。最明显的还是他的精神识海状态， 齐淼前面经常为那些雌虫做精神梳理，自然也知道正常的精神识海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面前的雌虫，他的精神识海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活跃… 他的脸上血肉模糊，最严重的伤口处，甚至连皮下组织都裸露在外面，光看一眼都能让齐淼感受到感同身受的疼。 可他自己却像感受不到疼一样，尽力的朝齐淼扯出一抹笑，先询问他怎么来了，又自言自语他肯定是看花眼了。 那时的齐淼没有穿平常的衣服。 他外面披着一件有些略大的防护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其他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确不太容易看出来。 【34】 那个雌虫最后还是认出来了。 “小殿下怎么来了，这里还不知有没有残留什么毒素呢，您还是快回去吧。” 那个雌虫的声音很微弱，齐淼还是通过唇语才听明白他想对自己说什么。因为伤得太重了，他也看不清这个雌虫是谁。 是谁呢？是总喜欢从他门口路口的一次次偷看他那个？还是每次过来做精神疏导都会给他带各种不一样小礼物的？ 红塔的所有雌虫都这样，无论是亚雌还是雌虫，都对齐淼很热情。仿佛自己对他们有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齐淼一直都记得之前罗恩那句话，那时的他对萨尔夫说什么因为雌虫接受过他的精神梳理，所以天然就会对他产生好感，还说这是无法抵抗的本能。 那时初来乍到的齐淼并未完全知晓其中的含义，单纯的以为是喜欢，直到后面才算知道那句无法抵抗的本能是什么。 是他面前的雌虫哪怕自己都快死了，生命垂危的情况下，却依旧会担心齐淼有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担心他被感染上什么毒素就不好了。 齐淼心脏处酸酸涩涩的感觉无法准确形容，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些雌虫们对他那么好，他都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 “……” 齐淼一言不发的蹲下身，他想为这个雌虫包扎伤口，但又不知从何下手。 主要是他外伤太多，裸露出来的虫翼受伤严重，破损得不成样子。看他的腿好像也断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内伤。 “你们那还有多的药吗？” 那时刚好有几个抬着担架的亚雌路过。之前齐淼看到过他们从医疗箱里拿出过类似于注射器一样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他能够看出被注射后的雌虫明显比之前状态好一些的，应该是……救命的药吧。 可还没等那边同样的亚雌开口，反而是哪个受伤的雌虫先有了动作。他缓缓摇头，没有发出声音，无声用口型对他说， “不要把药浪费在我身上。” 这时不远处的亚雌过来了，先是熟练的检查了那个雌虫的虫翼，又扒开眼皮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 单从他们检查其他雌虫生理机能那熟练的动作就能够看到，像这样的动作，他们过去一定做过无数次。 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明显。 其中一个雌虫轻叹了一口气， “小殿下…我想之前没有和您说清楚……” 【35】 联邦法律上对于药品类的管控一向都是非常严格的，在发售数量有限的同时，只对特定的某些星球进行贩售。 而非常不凑巧的是，在那些指定星球上的名单里，多兰斯并不在其中，他们平时生了病，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一些普通药还好，只要多花点钱就能在黑市搞到。但极个别的专用特效药就非常难以弄到了。 就算在黑市里的数量也是极为稀少。价格昂贵不说，有时候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拍到。 而在多兰斯星球上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生，又没有药。在这样贫瘠的医疗条件下，当然要优先将资源进行合理分配。 对于这样一看就没救了，就算救起来，虫翼伤成那样，无法再战斗，也没有了价值。救他，只会浪费所剩不多的药品。 齐淼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也知道他们的确已经做了最优选择。如果没有红塔的存在，他们过去的生活只会更加艰难，这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甚至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能说明这事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常见又普通。 就好像之前进入防控洞里的时候，他听到那些雌虫和亚雌七嘴八舌的讨论还可以在里面放些什么，这样不会太无聊。 恍惚间，齐淼还以为他们正在经历的不是一次来自敌对势力的恐怖袭击，而是一次在玩司空见惯的……游戏？ 一个雌虫将手里不知道谁身上的断肢像捡垃圾一样的扔进手里的袋子。 “小殿下，这儿不太适合您待着。” 齐淼深吸一口气。 “我来帮你们吧。” 他稍微会一点点外伤，这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他虽然还没学多久，但最基本的应急处理，他还是会的。 那大概是齐淼真正融入红塔的一天，以前那些对他来说长得都差不多的雌虫，这会儿终于也都有了各自不一样的印象。 他没做什么，只是帮着一些雌虫处理了一些比较简单的伤口，顺便帮着他们混乱的精神识海进行梳理。 偶尔也帮着清理了一些路障。 可周围的那些雌虫却用一种莫名带着怜爱的表情看着他，就好像他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之前曾经打趣让齐淼考虑考虑他的西索特意主动为齐淼清理出一块空地，又铺上干净的垫子才让齐淼坐下。 旁边的雌虫也跟着附和说，说让他好好休息会儿，说他也太累了之类的。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着齐淼一会儿帮着受伤的雌虫包扎伤口，一会儿又帮着清理那些被摧毁的墙体。 那些重物，小雄子搬得很费劲，毕竟他们有绝对的体质差距。 哪怕受伤的雌虫都可以单手轻松抬起来的一块板子，他得费力的两个手拖着，还固执己见的不要他们帮。 那个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家伙在摇摇晃晃的搬着一块略大的小饼干一样，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去帮忙的。 齐淼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 但那一刻的他真的不累。 被关心让他很高兴，因此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迫切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心思。 因为从没有得到过无条件的关爱，所以在齐淼的心里，还觉得感情是一种等价交换的东西，得到了就一定要还。 手上只是破了一点点小皮而已，看着围在周围皱着眉头关心他的雌虫，齐淼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睫，他为了转移话题，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昨天那事就那么算了吗？” 齐淼没忍住，问了一句。 而那些负责清理的雌虫还没回答他，另外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当然不可能这样算了。” 是萨尔夫的声音。 只是听声音，明显比前一天要沙哑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齐淼身后出现。 【36】 其实在下午那会儿从底下防空洞出来之前，齐淼还接到了来自萨尔夫的通话。 他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是一天，我答应过你的。 那时的齐淼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等结束通话以后才想起来。 之前萨尔夫在送他去地下的时候，答应他那里的事一天就会结束。 毕竟防空洞内空气不流通，哪怕可以有几乎以假乱真的虚拟背景，可在里面待久了还是会觉得胸闷气短。 可谁也没想到，那天的袭击事件出了一点点预料之外的意外。当天的情况比最初预计的要糟糕得多得多。 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好像是他们中出了个叛徒，和外面的偷袭方里应外合，从而整盘战略出现严重失误。 而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趁前面的吸引住萨尔夫的视线，好掩护另外两三支趁乱摸进红塔的小队。 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摧毁红塔里萨尔夫正在研发中的一款什么武器来着？都还没成功就已经这么着急想摧毁了？ 齐淼猜测可能是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吧。而幸好萨尔夫自己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移一次核心资料。 如果他有时间还能再去翻看关于垃圾星之前过往的记录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昨天的伤亡比起之前已经算是很少了。 他看到的一部分残肢就是另外一个星球上的虫子。而现场之所以会那么血腥，也都是被萨尔夫在周围埋的那些半成品机关弄伤成那样的。 红塔只是死亡了十多个而已，那天晚上看着闹得很凶？实际上没损失多少。只是因为内鬼的问题，稍微混乱了一阵子。 但就算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之下，萨尔夫也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完全做到自己亲口答应齐淼的，一天的时间结束。 他是在前一天的凌晨一点多进的防空洞，出来正是他平时快吃午饭那会儿，实打实算的话，的确没超过一整天。 “……” 他还真没多在意这个。 不过在看到萨尔夫如此重视自己说出口的话，齐淼也稍微能够明白为什么红塔上的雌虫也好，亚雌也罢对萨尔夫那么信服。 除了他精神阶级高之外， 应该还有他真的做到了言出必行。 【37】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萨尔夫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调轻轻的，听起来很平静，却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哦，这样啊…” 为了资源而互相掠夺是很正常的事。 萨尔夫原本凌厉的眼神在接触到齐淼时，忽而变得十分柔和。 他走到齐淼面前，抬手轻柔的将他面颊上之前不小心沾到的灰擦拭干净。 “谁让你来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萨尔夫在责怪齐淼一样，实际上语气里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他注意到齐淼略发红的掌心，好像还有点破皮了？ 他就一会儿功夫没看出而已。 “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萨尔夫比齐淼高太多了，虽然现在齐淼对他身上的那层精神威压已经习惯了，可还是莫名觉得自己像个犯了什么错的小学生一样。 他转移话题道， “对了，我怎么之前都没看到你？” “这个……”现在轮到萨尔夫沉默了，他顿了顿，“之前…有点事。” 他沉默，自然有其他虫帮他解答。 比萨尔夫晚出现一会儿的罗恩笑嘻嘻的出现。能看出他手臂受了一点伤，但这并不妨碍他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萨尔夫的 “还能有什么事，这不是怕吓到小殿下嘛，老大知道小殿下在这儿，过来之前，他还去收拾了一下，就是怕身上的血腥味太重熏到……” 再后面的话，罗恩就没说了。 但齐淼已经在心里自动补全还没说完的那些话。与此同时齐淼也注意到萨尔夫的确是换了身衣服。 也难怪他来这里大半个小时都没看到萨尔夫的身影，问其他虫也说不知道。所以在见自己前…他还特意去捯饬了一下？ “…………” “…………” 【38】 萨尔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逐着面前的小雄子。 齐淼的眼睛很漂亮，连柔顺的头发丝也似乎在闪着光似的，有点像什么来着，某个词就在嘴边，萨尔夫就是想不起。 但另外一个念头更清晰，他想靠近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萨尔夫很少受伤，就算受了伤，伤口也都是自己处理。 可这会儿，他鬼使神差道：“小殿下，我也受伤了，你也帮我看看吧…” 最先笑出声的是罗恩。 其次是周围不远处的那些雌虫，好像他们都知道什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齐淼，那些笑声在被萨尔夫扫过去的视线以后，才没了声。 齐淼不知道萨尔夫过去都是自己处理伤口，也不知道他自己对他自己的身体进行某种意义的改造，所以不怎么会受伤。 加之齐淼的确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于是他认认真真的问萨尔夫。 “伤口在哪里？” 萨尔夫轻轻捏住齐淼的手腕，将小雄子那双比自己白了不知道多少度了手轻轻贴在他的小腹的位置。 双s阶级的雌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间，嗓音无比低沉：“小殿下，在这里…” 之前的萨尔夫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一种很玄乎的理论。之前的他不屑一顾，认为那只是一个谣传。 但现在他好像有点相信了。 说雌虫在被心怡的雄子抚摸时，身体会自动分泌一种特殊激素，而这种激素能够最大程度的缓解雌虫疼痛，能带给他们类似于一种愉悦的感觉。 曾经的萨尔夫并不相信。 可当齐淼的手心隔着布料帖在他腹部的时，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那股从尾椎骨蔓延开的… 他不想让小雄子把手松开。：，， 第87章 虫族009 【39】 对此齐淼只有一个想法： 萨尔夫的腹肌还挺明显的。 他尝试想把手抽回来,又害怕自己真的弄伤萨尔夫腹部的那个伤口怎么办。哪怕并没有感受到一点点应该有血液渗出的濡湿感，但他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怀疑。 他打算和萨尔夫商量一下。“我帮你包扎，但是你先松开我的手。” 但萨尔夫闻所未闻,他就好像听不到齐淼说的那些话一样。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目光和起哄的声音也让齐淼有些不怎么自在。 “老大不是我说，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就是,别给小殿下弄生气了哈…” “老大………” 齐淼不明白红塔上的其他雌虫怎么能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难道他们对其他同伴的命就这样不在意吗？ 可转念又一想，或许这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因为发生过太多次太多次,已成了一种日常。就算是在意,也无可奈何。 齐淼还在胡思乱想着时，萨尔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小殿下，你前面的头发好像短了那么一点,是你自己剪的吗？” 萨尔夫在刚一见面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小雄子额前的碎发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稍微短一点点。 他当时心里还在想： 好可惜啊，也不知道他把剪下来的发丝丢哪里去了。要是……要是他能留给自己一点就好了。 齐淼的发色很浅,发丝极为柔顺,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极为好看的光芒……有点像什么来着。 那个就在嘴边的词语，那个萨尔夫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词语,到底是像什么来着？……对了！那一瞬间萨尔夫终于想起来齐淼的眼眸以及发丝像什么了。 很像银河！ 像萨尔夫幼年期时,曾无意中窥探到过的银河，天幕中那些闪闪发光的璀璨银河让他记住了很久很久。 如果再长一点的话可能会更好看。 【40】 齐淼不知道萨尔夫的心里的想法，他只是非常惊讶于萨尔夫居然看出自己剪了一点点头发。 之前的他，无论是换了新的衣服也好，还是剪了新的发型也罢，如果不是他自己明白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或者说，根本就没人在意。 可萨尔夫居然发现了那么微小的细枝末节，齐淼先愣了愣，又掩饰般的伸手拨弄了下自己的前面的碎发。 “你看出来了？”说着齐淼像是和萨尔夫解释什么，“我就是觉得头发有点长了，遮眼睛有点不舒服……很明显吗？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嗯。”萨尔夫开口，他不太会说什么俏皮话，就只会笨拙的一一回应齐淼的话，“还好，不是很明显，也不奇怪，我觉得很好看。” 大概是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技术，小雄子修剪得很是收敛，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而萨尔夫之所以能够看出，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一直都注意着齐淼… “真的……” 他语气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齐淼的手已经被萨尔夫放开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握得太久了，即使放开以后，齐淼的皮肤上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萨尔夫的余温。 直到最后…齐淼也没能看到萨尔夫腹部的伤口到底是长什么样。 他身上的确带着隐约的血腥，这个不假，可是那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一不小心在别的什么虫的那里染的？ 如果之前罗恩说过的真的， 如果只要接受过他精神梳理的雌虫都会不自觉的对他产生本能的好感的话，那么萨尔夫又该做什么解释呢？ 齐淼记得自己可从没有对萨尔夫做过什么精神梳理之类的？红塔的雌虫来来往往那么多，但是萨尔夫一次也没来过。 他为什么…… “要一起去吗？” “啊？” 萨尔夫抬手揉了揉雄虫的发顶，手感的确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好，不动声色的多揉了那么一会儿。 “教堂。” 【41】 这地方居然还有教堂呢。 这句话只在齐淼心里出现了几秒，并没有说出口，他点了点头。一路沉默的跟着他们的步子到了教堂。 算教堂，又不能完全算教堂。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在红塔背后还有那么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墓碑，上面雕刻着许多歪歪扭扭的异族文字，其实也没多少信息，大多数有的只有一个名字和年龄。 在齐淼的记忆中这种地方，应该是庄严肃穆的，是一片寂静。可那些过来看望的雌虫们的脸上却没多少沉重。 “多兰斯上的每一个雌虫…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都会死掉的打算。” “这里的大部分雌虫都只有一个名字，并没有姓氏。”萨尔夫顿了顿，用轻飘飘的语气道，“我也没有姓氏。” 那是齐淼第一次听萨尔夫说去他的过去，他说他的雌父是犯了重罪被流放到这里的，曾经还是很有名气的星盗。 萨尔夫从小就跟着自己的雌父到处流浪，因流放者的身份，能去的地方治安都不是很好…而为了争夺资源，为了生存，他自己也做了许多不怎么好的事情。 “…………” “我也只是想找到一个容身之所而已，最后停留在多兰斯也是一个意外。” 萨尔夫说的那几段话里的内容，其实并不完全是实话，七分真里面掺和着三分的假。 在小雄子面前，他几乎下意识稍微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就像是生怕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一样。 整个过程萨尔夫目光始终没有放过齐淼面前一丝一毫的反应，小殿下真的有在认认真真的听他讲话，没有半分敷衍。 听完后，他轻叹了口气，大概是想宽慰下萨尔夫，但又不知道怎么说。那轻轻皱着眉，略苦恼，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雌虫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 “…小殿下，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萨尔夫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 齐淼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觉得你很厉害…” 齐淼觉得比起萨尔夫来说，自己还算比较幸运的，他出生在一个家境还不错的家庭，至少从没有为自己的温饱担心过。 不像萨尔夫过去还要为能不能活下去而努力，那么小就开始颠沛流离，他无比诚实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做不到你那样……” 齐淼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被萨尔夫突然凑近的动作打断了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思绪。 太近了，齐淼能够清晰看到萨尔夫眼瞳里的纹路。“没有如果。” 碑的旁边是一排排的长椅，供来访者休息用的，齐淼和萨尔夫一开始各自占据一端，中间还有一段比较清晰的界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彼此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缩短了许多。 而和齐淼坐着依旧不忘挺直脊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的动作相比起来，萨尔夫坐姿明显随意得多。 萨尔夫那天穿着和平时里一样的制服，隐隐约约能看到薄薄布料底下的起起伏伏的肌肉线条。 雌虫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手臂看似是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但只要换一个角度看就像萨尔夫在揽着齐淼的肩膀一样。 【42】 而这些，齐淼并不知道。 他对萨尔夫的确有一定的防备，但随着后面一次次的接触和相处，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软化。 不知道是不是相处时间的原因，他已经很少在萨尔夫身上感觉到那种压迫感，就好像他自己有有意收敛一样。 “小殿下……花喜欢吗？” 齐淼愣了愣，“嗯嗯。” 他之前提了所有条件，萨尔夫不仅都满足了他，连带着包括还有一些他自己都没有说的…… 比如齐淼的衣物饰品大抵是所有红塔里最漂亮的最显眼的，袖口还带着精致又繁琐的花纹，与之配套的塑形的小马甲也将他纤细的腰线展露无遗。 也还有一些别具一格的设计， 无论哪个都极具设计感。 齐淼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后面知道上面闪着光的绑带是萨尔夫特意去另外找的，是他亲自穿的，乃至于连小马甲上的花纹也大概出自他的手。 他尽可能给他能给的最好的。 并且在齐淼使用的家具家电里，就连房间里铺着的软毯都散发着一股清香。 也不知道又花了多少钱，齐淼看着红塔这么破破败败的房子，再加上时不时还要被偷袭打劫。 大家都穿着黑白灰，就他自己穿得如此艳丽，如此花枝招展，齐淼心里感受到了一点点说不出的愧疚和羞耻。 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败家子一样。 【43】 “别担心，都是从我账户里划的，没有花红塔的钱。”萨尔夫看齐淼似乎不太懂，又耐着性子和齐淼解释了一下。 “虽然红塔是我创建的，但它并不属于我……这个分工是很明确的，我现在花的是我自己的，我之前也没什么花钱地方，攒下了一些。” “而且……”萨尔夫忍着笑，“红塔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穷，外面看着那么陈旧，但那只是一种保护色而已。” “毕竟在这个地方，太过于显眼，只会招来更多的事端。”萨尔夫顿了顿，“虽然现在已经挺多事端了。” “……所以，小殿下不用自责了。” “…………哦哦。” 齐淼讷讷的应了一声。 他们那天好像还聊了很多很多别的，但真正等那天过后，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又具体想不起来他们聊了什么。 只觉得一直说到口干舌燥也说不完，齐淼只觉得萨尔夫怎么那么懂自己，可另一方面，他又清晰知道这是一种向下兼容，他在兼容自己。 “……你也是。” 齐淼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坚定，“你不用总迁就我，我是个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及时刹住了车，在萨尔夫疑惑的眼神中继续讲： “我虽然是雄虫，但我并不认为我就一定需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我的自尊心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正如萨尔夫能够看穿齐淼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齐淼的成长环境也注定他不太可能成为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他其实有点害怕别人对他好。 一来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着自己配不上别人的好，二来当别人对他好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想我得拿什么回报啊？ 这种‘好’会有期限吗？会不会随时被收回去，如果自己还不起怎么办？齐淼会想很多。 而周围那些雌虫在齐淼心里，他和他们是一种等价交换，以他给他们缓解识海暴动带来的疼痛为前提，他们对他示好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是萨尔夫不一样。 他和萨尔夫之间并没有构成等价交换，而且他好像也不需要齐淼为他做什么。作为雌虫，他的精神识海完全一片死寂，和其他雌虫完全不一样。 一直都是他在单方面的给予他，所以齐淼才想着自己能够帮他点什么。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44】 齐淼在红塔待了不到两月。 从第一次遇到偷袭时的手忙脚乱，再到后面遇到过几次以后的平静镇定，变得习以为常。 有科学研究，养成一个习惯只需三十天，更别说他还在那里待了接近六十天。 在那里待久了以后，抬头看垃圾星的天空，都觉得灰蒙蒙的天似乎也变得没那么灰了。还有种说不出的别样感觉。 红塔其他雌虫不怎么愿意让齐淼接触垃圾星上其他居民，毕竟他在这片星球属于稀有资源。 作为一种资源，会被掠夺被倒卖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对于这种涉及到安全的事情，齐淼也是非常的听劝，他从没有自己偷偷溜出去过。 在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会仔细研究雌虫的神经结构，对于精神梳理也愈发熟练。红塔的雌虫偶尔捡回来一些被流放的，又或者被丢弃抛弃的陌生雌虫。 他们会教给那些雌虫一些能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下去的本领，却并不强迫他以后一定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虽然大部分最后都会自然而然的就会留下来就是了。 红塔有点像一个大家庭。 逐渐的他慢慢摸清楚了垃圾星和周围星球微妙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也明白了比起说那是偷袭，那其实更像是一种试探。 以及……其实比如被打击，红塔出去的次数反而更多一点。毕竟他们有萨尔夫这个能自制武器的老大，能给别的虫带来的打击可大多了。 大概在第二个月底的时候， 主星派了雌虫过来回访。 名义上虽然是来探望齐淼在垃圾星过得怎么样，视察被送出去的雄虫有没有被虐待之类的。 实际上等真见了他，却没问过一句他在这边过的如何的话，反而第一句是询问他自己的颈环是不是又其他雌虫碰过。 齐淼就干脆装傻，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殿下，我知道垃圾星的雌虫都是一群粗野的混混，您受苦了。不过协议里还剩下四个月的时间。届时我们一定会来迎接您的……” 这次过来看他的雌虫虽然和之前送他过来的雌虫并不是同一个，但制服都差不多。 领口袖口乃至胸前的袋子的边都绣着金边，领口是主星的标志。身上也同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水味。 他们自称是雄协的……雄协的全称是雄虫保护协会，虽然齐淼并不知道为什么雄虫保护协会的虫会是雌虫。 “哦……” 【45】 他看着齐淼温顺的垂眸的样子略微放低了声音，说他理解他在这个地方生活的不好，大概就是只要他愿意帮他窃取萨尔夫手里那个什么图纸。 到时他会是功臣，还会获得什么什么荣誉来着，听他说的那时一个天花乱坠，齐淼一面应着，一面在心里吐槽。 ——真拿我当傻子唬呢。 离开的时候他又重新给他留了一个和之前差不多的饰品，有点类似于胸针，上面镶嵌着一颗无比剔透的碧色宝石。 那个主星的雌虫大概以为他不认识，还打算和他介绍那个宝石产地哪里，又如何稀有，同时眼底有那么一丝丝不易觉察的不屑。 齐淼轻声打断他的介绍， “我知道。” 毕竟床头柜的盒子里还有好几颗呢。 而且……齐淼柜子里的可比这个大多了。不仅个头比这个大，颜色也更多。其中有清透的碧色，还有非常淡的淡紫色。 大部分都是萨尔夫送的。 似乎是打劫了一艘商船？还是又跑去哪个其他势力的地盘上抢的来着，齐淼不太清楚。反正他知道红塔里的雌虫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他送来。 每次他们外出回来，都会带回来一箱箱的东西，都会先由着齐淼挑挑拣拣，等到他挑剩下的再拿去黑市卖钱。 说起来，一开始那些雌虫还不告诉他那是抢来的赃物，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后面实在瞒不下去了才说了实话。 齐淼也当然有一点点预料的，每次看着他们出去，又看着他们带回来大箱大箱的物资的时候，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因为齐淼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们的生存方式。 毕竟红塔里的雌虫本就是一群盗贼而已，肉弱强食，大自然的规则，从来都是如此。 坦白那天，他们好像都不怎么敢抬头直视齐淼的眼神。那样子就算过去好久，齐淼想起来都觉得很搞笑的地步。 一个个鸦雀无声的，心虚得又是抓头又是看天看地的。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的小学生一样。 真的挺搞笑的，那时候连萨尔夫都没和他眼神对视，那么高的个子白长了。 因为想到了那个滑稽的场面，齐淼轻笑出声，那个主星来的雌虫没理解他的意思，还很疑惑的看着他。“殿下？” “哦……没什么没什么。”齐淼慢吞吞道：“对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嘛？” 这句话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刚巧那时候外面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接着就是萨尔夫那熟悉的声音。 他虽然没说催促，只说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小殿下平日里吃午饭的时间了。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46】 那天主星的雌虫走了以后，红塔一个还没成年的雌虫特意过来拦住他。大概其他的雌虫都不怎么好意思问他，只有他年纪小，非常莽撞的过来询问了。 “殿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皱着眉。 齐淼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年纪略小的雌虫没有回答齐淼这个问题，反而思维极为跳跃的又说起了别话， “我，我以后能赚好多好多钱，这样殿下是不是就可以，可以在我们这儿多待一会儿了？” 垃圾星医疗极为贫瘠，不仅仅是药物缺乏，还有医疗技术的关系，几乎就没多少懂点这方面知识的。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在一个混乱的，没有规则的星球上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齐淼倒是稍微懂一点临床医学方面的知识。所以除了给那些成年的雌虫做精神梳理以外，他也会教下那些小孩一些基础的处理伤口的手法。 齐淼也知道让自己来这里半年，红塔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仅要给雄协缴纳很大一笔费用不说，还要答应他们许多要求。 钱到是其次的，主要是那些要求。 那个还没成年，没有去过主星的小孩当然不懂那些，就只是知道让齐淼留下代表需要花很多钱。 他把自己之前出去在垃圾堆里淘到的宝贝从兜里一股脑掏出来。 是许多不同的小机器人。能够看出做了许多改良，尽管还很粗糙，但也能看出他真的非常用心。 对上那双期盼的目光，齐淼当然是收下了那份礼物，并表示他很喜欢。 明明自己小时候一次也没有被夸过的，可现在的齐淼也能做到动作温柔的的揉揉面前雌虫小孩毛绒绒的脑袋。 轻声夸他：“你这才学了几天而已，就已经会组装了吗？那你很厉害呀！可以告诉我你怎么做的吗？” 几句话就把小孩的注意力引开了。 从主星的雌虫过来访问离开以后，齐淼颈环也逐渐慢慢不怎么佩戴了。 记得那会儿萨尔夫在面前敲门提醒他那次。齐淼推门后，萨尔夫的目光在他的空荡荡的脖颈上停留了几秒，眼里明显还挺愉悦的。 他就像没看到那个雄协的雌虫一样 “如果小殿下喜欢的话，我再给殿下寻更漂亮的，好不？” 【47】 齐淼第一次离开红塔，是在接近八十天的时候，那时他是跟着萨尔夫一起的。 当时知道萨尔夫要是去浮空号进行采购一些药品，齐淼当时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说他说他想去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齐淼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会被拒绝的打算。可出乎意料的是，萨尔夫却同意了。 条件是齐淼得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整个过程，哪里都不能去，不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对于这个要求，齐淼当然答应。 等到要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清淡是多么的方便。 这并不是什么坏处，正因如此，他只需要撒一点和他类似的亚雌信息素，就能几乎把他独属于雄虫的气味给掩盖掉。 但假如是那种气味非常明显的雄子，那么无论做多少掩饰都没什么用，穿得再严严实实，身上喷多少其他亚雌的信息素，也无济于事。 阶级越高的雄子，越难以伪装。 可能这也是萨尔夫会同意的一点吧。 出发那天，齐淼穿着一身大衣。 大衣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兜帽，盖上以后，其他人便看不清齐淼的面容，最多只能看到一小截线条流畅的下巴。 因为浮空号在雅西亚海的中间，所以过去的时候需要坐一段时间的船。 那是齐淼第一次看到异世界的大海，看起来就和他之前看过的海没什么两样。在轻微摇晃的船身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海风。 他也是在那里，见识到了其他奇奇怪怪的物种，比如皮肤蓝色的长着鱼鳞的，还有身上毛绒绒的，各种其他异族。 和他们比其他，那些雌虫虽然叫虫族，多了双虫翼，但整体还是更加接近人类多一点的。更加让齐淼接受， 齐淼不自觉超萨尔夫的方向靠了靠。 萨尔夫当然不会拒绝， 也跟着抬手将他揽入自己的外套里。 在其他异族看来，他们又是在甲板角落，又姿态亲昵。高大的萨尔夫低下头附在齐淼耳边说话的姿态看着都要亲上去了。 那么肯定是一对如胶似膝的小情侣啊。 【49】 而其他异族眼里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却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么甜蜜。 萨尔夫和齐淼提前讲着浮空号的规矩以及注意事项，一开始齐淼还听得很认真，比如不可能裸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之类的。毕竟那是一个黑市嘛，这个齐淼当然懂。 不够后面慢慢的，包括但不限于什么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虫搭话，不要随便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嗯……” 在听完了类似小朋友注意事项后。 萨尔夫最后才和他分享这次需要的采购名单，以往都是罗恩陪着萨尔夫一起去，但是这次带上了齐淼。 “小殿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买。”萨尔夫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可以用我的账户付。” 萨尔夫特意补充那话也是为了不让齐淼心里有负担，他总是这样。大抵是因为蔚蓝的大海让齐淼有些放松。 “我们都没有正式在一起，你这样整天送我这个送我那个，你自己都不会觉得这样……你，你会很吃亏吗？” 齐淼尽可能的描述着自己心里的困惑，“那万一，万一我最后没有选择你呢？万一我和别的什么雌虫在一起呢？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你不会觉得不值吗？” 其实还有一段话齐淼没有说出来。 到时候你不会觉得后悔吗？ 萨尔夫似乎是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他凑近他： “我认为任何感情都需要付出，如果要追求谁，当然也是需要付出行动才行。” “我可能嘴比较笨，不太会说一些逗你开心的话，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在正式的追求你。” “我在为我自己的喜欢负责，为我的感情付出，我很开心，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什么。” “所以……小殿下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第88章 虫族010 【50】 ？？？ 他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齐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之前居然是在……追求自己吗？ 说实在的，齐淼一开始还以为萨尔夫不喜欢他，毕竟他曾听红塔的那些雌虫说他们老大以前就对雄子没什么兴趣来着。 就因为有了这个前提后,齐淼在发现萨尔夫偷偷摸摸给自己送东西时，第一反应才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来着。 可这会儿，正主当着他的面小心翼翼的如是道：“小殿下，我可以……追求您吗？” 那个比齐淼高出许多的雌虫,用几乎称得上询问的语气问他可不可以追他，那张凶戾的脸做出这样温和的表情实在有些违和。 “……” 这并不是齐淼第一次被示爱。 在他还没到这个世界前，他也不止一次被表白,而到了这个世界后，这种事对他来说便更加司空见惯了。 红塔的雌虫性格大多坦率直接，心里有什么就直接说,不太会遮遮掩掩。喜欢他的话，就会很直接表露出来。 故而一天内被不同雌虫表白数次，对齐淼来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如果哪个雌虫再大胆一点的，就是很直白和齐淼求欢,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虫族并没有什么一生只能有一位伴侣的传统。而齐淼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也是因为曾有一对兄弟说想一起和他… 暂且先不提当时的齐淼如何震惊,反正从那以后,他便对虫族的许多本土观念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但在那些雌虫中，萨尔夫是个例外。 先不说从见面时，他看着齐淼的目光中便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就是刚开始那两三天,萨尔夫手下的那些雌虫总时不时找机会，都想来和齐淼多接触，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这个也能理解,毕竟在全部都是雌虫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雄子，而且还能给他们做精神梳理，会被围观也很正常。 可萨尔夫没有。 身为他们的老大，他属于高阶雌虫，应该会比他那些小弟们还要更需要来自雄子的安抚才对，可他没有。 他一次也没有来找过齐淼做过精神梳理，并且在和萨尔夫相处的过程中，齐淼能感觉前者精神识海内部几乎是一片死寂。 这是一种非常反常的现象，只要是一只还拥有生命迹象的雌虫，那么他的精神识海就不可能如此沉寂才对。 虽然齐淼也隐约中觉察到了不对劲，可他却不是很了解，还以为是特例。再加上萨尔夫的表面看起来非常正常，也就没多想。 但现在，在红塔之外，在雅西亚海洋上的接引渡船上，微咸的海风吹在齐淼的面颊上，时不时能听到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啼叫。 “小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在红塔其他雌虫眼里威严无比的老大在自己心仪的小雄子自然不能像对手下那样颐指气使，也摆不出平时的架子。 甚至还要收敛住自己的音量，生怕稍微大一点声，让小雄子误以为自己在凶他。 齐淼听到他飞快补充道： “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或许很突然，也非常的冒昧，更知道小殿下不喜欢我……我也没指望您能够很快接受我……” 【52】 不喜欢他？齐淼的确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对萨尔夫说过自己讨厌他。 就算是刚开始那几天不太熟悉时被他身上的精神威压影响，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他而已，完全没有上升到讨厌或者不喜欢的地步。 “啊？”齐淼下意识疑惑反驳，“我没有讨厌你啊，我什么时候……” 齐淼后半截话都还没说出口，原本一直平稳的船身是碰到了什么，整个船身毫无预兆短暂晃动了一下。 和船身的晃动同步进行的是身旁黑发雌虫的动作，他几乎下意识将齐淼揽在怀里，反应及速度都极为迅速。 齐淼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萨尔夫揽在怀里，他的脸贴在对方结实有力的胸膛，鼻息之间充斥着独属于萨尔夫的浓烈气味，以及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啧，身材真好。 “……没事吧？” 齐淼下意识点了点头。 晃动极为短暂很快也就平息了下来，那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抵达浮空号附近，周围都是其他游客嘈杂的声音， 可萨尔夫却并没有松开怀里的小雄子的意思。他抬手为齐淼拢了拢帽子，不动声色的将齐淼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萨尔夫本就比齐淼高出许多，挡在齐淼前面如一堵厚实的墙将小雄子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也完全隔绝外界打量的视线。 “小殿下，可以吗？” 明明平时也不是这么刨根问底的性子。可那天的萨尔夫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固执重复着，仿佛只要齐淼不回，他就能一直问下去。 “我，我可以追求您吗？” “……可以吗？” 萨尔夫和他贴得太近，连几句听起来平平无奇的话都莫名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看着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萨尔夫，齐淼破天荒主动和系统沟通了一会儿。 然而在萨尔夫眼里，则是面前的小雄子垂下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再抬眼的时候，他听到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虽然那一声很是微小， 但还是被萨尔夫精准的捕捉到。 “这是你的自由。” 因为兜帽的关系，他只能看到小雄子一点削尖的下巴，以及紧紧绷着唇。 萨尔夫本该再耐心一点的，可愈接近浮空号，他的心里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惶恐，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情绪。 齐淼不知道萨尔夫在想什么，下一秒他只感觉抱着他的力道都收紧了，以及雌虫颤抖的呼吸声也极为明显。 更清晰的是另外一道呼喊声。 “喂！那边那个……下船了下船了…” 【53】 齐淼所在的这艘渡船上，除了虫族的雌虫外，还有其他长相奇形怪状的异族。 因为各自的语言不同，他们如果想要交流的话，还需佩戴另外的转换器。 齐淼在刚拿到的时候，在手里摆弄了很久也没搞清楚那很小很小的一个不知名贴片到底是什么原理。 只感觉冰冰凉凉的，看不出什么材质，只觉得非常的轻薄，贴在耳后的皮肤上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就是能听懂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到底在讨论什么。 刚上船时，因为过于好奇，齐淼还时不时打量同一艘渡船上其他异族的长相，并且还在心里猜测他们各自的身份，以及偷听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有讨论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会是什么，也有讨论上次拍卖会都没什么好货色，还有讨论最近的战事进入哪个阶段的。 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了一路，齐淼也成功收获了许多信息。后面因为萨尔夫突然奇怪的反常，他没怎么注意那边了。 直到在听到有声音在叫他们下去后，齐淼才慢吞吞的跟在萨尔夫身后下了船。 大抵是因为萨尔夫盖住了齐淼，导致另外一边的人只看到了萨尔夫。看到从他身后冒出来的齐淼时，表情怔了怔。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状，路过那个游客时，齐淼不小心听到他的小声嘀咕。 “啧啧，现在的小情侣啊……” 他似乎误会他们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正处于热恋期，什么时候都要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了。 萨尔夫……肯定也听到了吧。 齐淼余光处偷偷的瞥了一眼，正看到黑发雌虫微微勾起的唇角，他看上去……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力量也远胜于自己的同性在他面前低头，这说出去可能都不会有谁相信吧。齐淼想到这里，还有点想笑。 小雄子偷瞄的动作逃不过某个雌虫的眼睛，太可爱了，真的太可爱了。那一刻齐淼和萨尔夫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同步。 浮空号的门口早已经等候好几位大约是接引者的适应生，而最前面领头的一位穿着黑色的制服，姿态明显要从容许多。 对方的身上一点气味都没有，齐淼乍一见根本分不出他到底是雌虫还是雄虫，还是从露出的脖颈有那么一点类似于动物鳞片才分辨出对方异族的身份。 那位来自浮空号的引导员声音态度恰到好处，先笼统介绍浮空号大致的规定，介绍完毕后，又极为礼貌弯腰做了个往里的手势。 哪怕那些渡船上下来的游客并没有理他，大抵是开过很多次了，已经不需要介绍，对那个领事的介绍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各自散开。 可齐淼觉得在有人说话的时候走开挺不礼貌的，于是就停着等他说完。这个过程中，萨尔夫也站在他身侧陪着他，并没有一点点不耐烦。 “欢迎来到浮空号，祝各位玩得愉快！” 【54】 浮空号涉及的领域非常多又很杂，而拍卖会就是其中之一。每月固定举办一次，而一次则会连着进行一个星期。 拍卖会上的拍卖品种类繁多，一些许多市面上禁止的，以及外面根本看不到听不到的都能在这里看到。 据说只有想不到的， 就没有浮空号没有的。 如果想参与拍卖会的话，则需要在浮空号开一个账户并储存一定数额的星币，一般是最低起拍价的两倍。 作为公认的自由区，浮空号也并不拒绝任何种族来访。无论是谁，都可以待在浮空号，倘若在船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他们还会为此负责。 来访者除了可以在浮空号上进行消费，也可以将自己的所有物进行售卖又或者寄卖。 售卖是自己在外面的交易区自行兜售，那里鱼龙混杂，什么都能遇到。寄卖就是将东西交给浮空号，由他们负责鉴定，也从中收取一定的服务费作为报酬。 可能来浮空号交易的多多少少都沾点灰色，因此寄卖则成了最佳选择。 萨尔夫选择的也是寄卖，他的那些东西来历都不是很清，其中还混杂着一些他自己的弄的东西，他也并不想暴露自己。 以上都是还没出发前，萨尔夫和齐淼说的，他没有故意吓唬他，尽量客观公正的将浮空号的情况一一和他说明。 很大程度上，也让齐淼对这个地方又多了一点了解，要知道在剧本里的齐淼也依旧想去，但没被带着。也因为他被留在了红塔，因此才会发生后面那样的惨剧。 齐淼不想死，所以才想跟着萨尔夫一起。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心里并不认为他会答应。 可事实上那个雌虫只是定定的看了几秒钟，又淡定移开视线，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同意了。 齐淼一言不发的任由萨尔夫拉着他的手，熟门熟路的穿过一口的大厅，径直的朝着吧台处一位陌生的雌虫走去。 对方身上穿着和之前在大门口迎接他们的领事差不多的制服。对方将一个手环一样的小东西交给了萨尔夫后，没头没尾的问一句。这次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萨尔夫愣了愣，看向旁边的齐淼说不，这次还有别的，于是对方又多给了他一个小手环，并嘱咐他小心一点。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进行一段完整的对话，听着那云里雾里的对话，齐淼想着除了他们自己，应该没谁能够听懂。 从他们交谈的语气和态度中可以看出，很明显萨尔夫应该是经常来这里的熟客。而那个手环好像是后面拍卖会的入场证明。 齐淼本来还一言不发的观察着萨尔夫和那个雌虫之间的互动，可大厅另外一边突如其来的一阵喧闹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55】 齐淼目光顺着一阵惊呼声望过来，才发现原来在大厅中央的舞池上表演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替换了。 他不太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台上在表演什么，但是他很确定，那时候一定不是这三四位衣着清凉的少年。 他们一个个看着年纪都不大，隔着好远，齐淼一眼就看到他们露出雪白的大半截腰，在混杂的气味中，他们的气味却有种莫名亲切。 对于雌虫的气息，齐淼在红塔上已经非常熟悉了，但那几个少年身上的气味就完全不同，那是齐淼第一次闻到雄子的气息。 顺着气味望去，他看到了好几个纤细少年正在和几个奇形怪状的物种进行亲密互动，不经意间他还和其中一个对上了视线。 那个雄虫的头发颜色很独特，白色的中长发在发尾的挑染了很多种颜色，有点像五颜六色彩虹的彩虹。 不知道什么材质染的， 在舞台的镭射灯下尤其醒目。 齐淼非常确定，对方一定是认出了自己。毕竟雄子对于雄子的气息是很清晰的。 哪怕齐淼做了非常周密的伪装，在自己的身上喷洒上了浓浓的亚雌信息素，又包裹得严严实实，可是那些在同类面前，都形同虚设。 那个雄子没说什么，他先是把目光移到齐淼旁边的雌虫，也就是萨尔夫，先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把目光回挪到齐淼身上。 他像是在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怎么了？” “哦哦哦，没什么……” 萨尔夫本就对目光很是敏锐，自然在瞬间便注意到了不远处舞台上正在打量他的雄子。 而那位雄子也并不惊慌，直直迎着萨尔夫的目光，并且还冲他遥遥的举了一杯。 这个动作的邀请意味非常明显，就是不知道是在邀请萨尔夫还是邀请他旁边的齐淼。 【56】 萨尔夫对此一直闻所未闻，他从头到尾牵着齐淼的手就没放下，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甚至会体贴的微微低下头。 “淼淼，我们待会儿先到房间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再带你去吃点东西，等吃完…晚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 萨尔夫顿了顿，像没话找话一样，“听说雅西亚海洋每到晚上还会出现很罕见的流月现象…” “哦…那好看吗？” 齐淼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是应付着回答，他心里还在想着舞台上的那几个雄子呢。 而他问那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然有了答案，毕竟萨尔夫来浮空号这么多次，总不能没见过吧？ 可萨尔夫无比诚实道：“我之前也只是听说很好看，但我没去看过。” 萨尔夫说得很是诚实，说那会儿他是在没多余的心思去看什么变色变形的月亮。对于他来这做什么含糊的一笔带过。 “我想和你一起去…” “好呀。” 在离开时，齐淼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最开始举杯的雄子正冲他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非常安稳的精神触须被另外一道陌生的气息触碰。那个气息很轻柔，没什么恶意。 那个雄虫似乎在引导他， 又或者在向他传达什么信息吗？ 那是齐淼首次感受到雄子之间的信息网，那是一种独属于雄子之间的交流方式，也是其他雌虫完全察觉不到的。 明明那个雄子都没有开口，并且从表面上看，那个雄子还正在和另外一个毛绒绒的异族熟练搭话，一边还挑逗的勾起对方的下巴。 可齐淼就是感觉对方在看着自己。 “小心……”萨尔夫扶着明显在分心的小雄子，让他注意脚下。 “嗯。好。” 齐淼乖巧无比的点头。 那不住点头的模样实在太乖太听话了，星盗出身的雌虫看得心都软成一滩了。只觉手心痒痒的，特别想抬手摸摸。 萨尔夫刚抬手对上齐淼疑惑的眼神，他只得掩饰性的干咳两声，佯装镇定的替小雄子整理了一下兜帽上的皱褶。 “嗯，有点歪了。” 他这样解释道。 “哦。” 齐淼也没多问什么。 就在萨尔夫以为糊弄过去了，小雄子却像是发现他的心思，先轻巧向前走了一步，又抬起雌虫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头顶，轻轻蹭了两下他的掌心。 “嗯？是这样吗？” 说着还下意识歪了歪头。 他好像在模仿之前看到过的雄虫？ 萨尔夫很快就认识到这个事实。 那时整条走廊只有萨尔夫和小雄子，如果他想对齐淼做点什么，是非常轻易的事情。 而他的小殿下好像根本不知道对一个本就对他抱有好感的、在不久前才对他表白的雌虫做这样亲昵动作意味着什么。 【57】 萨尔夫之前没喜欢过谁。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对谁产生感情。 在没有遇到齐淼前，他曾认为感情是一个日积月累的积累过程，甚至刚见到齐淼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 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注意他，一直到那时候萨尔夫才认识到，感情有时候是一瞬间的事情，并且没有缘由。 可能是从在齐淼身上闻其他雌虫的气味会觉得莫名烦躁开始的吗？也可能还要再早一点，在齐淼刚到那里五六天的时候吗？ 萨尔夫忘记那天路过诊疗室门口具体是想做什么，只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那会儿刚从他的工作室出来，熬了两天没睡觉。 以前每次从那路过，都能看到手底下那堆雌虫乌泱泱聚集着，压着嗓门在讨论什么，哦…原来是为了看那个雄子啊。当时的萨尔夫没放心上，甚至还觉得他们烦。 可那天，因为萨尔夫给他们临时加了操练，门口没有往日的热闹，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案前睡觉的齐淼。 一缕柔和的光晕在小雄子身上，仿佛每根发丝都像在发光，皮肤莹白如玉，仿佛上好的玉料。 那时候的萨尔夫只是看着他， 就觉得胸口酸酸涩涩的。：，， 第89章 虫族011 【58】 萨尔夫猜的没错,齐淼是在模仿之前他看到的那几个雄子。而他那样做的原因只是突然想那么做，并且想看看萨尔夫的反应罢了。 那天的萨尔夫和在红塔时不太一样，原本一片死寂的精神识海有了动静,虽然很微弱，但是比之前要稍微明显了许多。 所以齐淼才试探性的释放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气味，并且主动接近他，这样的举动非常冒险，他当然知道。 试探结果和齐淼预料的稍微有所偏移。 萨尔夫没有因为齐淼的主动示好而高兴，也没有像外面那样雌虫因为他的一点点气味而毫无理智那样扑上来。 身材高大的雌虫眸色略深沉了几分，喉结不自觉滚动间像是在做吞咽的动作,同时手指蜷了蜷。 只要长着眼睛,就能够很明显看到雌虫像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但齐淼看的都不是这些,他看的是对方异常活跃的精神识海。 原本微弱的活动的精神识海因为嗅到一点齐淼的气味而变得异常躁动。 如果是红塔那些雌虫有这样的识海,估计早就扑到他身上来了，可萨尔夫没有。 他在犹豫了半晌后，最后也只是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无比的轻柔,就像是生怕吓到他那样。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无比。 “淼淼…” 那其实萨尔夫第二次当着他的面叫他淼淼,不过对于齐淼来说,却是第一次听到。 雌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记住，不可以这样对其他雌虫,知道吗？” 萨尔夫原本放在齐淼发顶的手一点点往下，拇指的指腹不轻不重摩挲着小雄子的脸颊。 齐淼的皮肤太嫩了，都还没怎么用力，就看到轻微的红印子。虽然这其中也有萨尔夫的手部皮肤的硬茧过于粗粝的原因。 但更多还是因为雄子本身就身娇体弱，像好看但易碎的琉璃盏。齐淼有一双浅色眼瞳,眼睫是相同的浅色，低垂时像把小扇子。 独处时的齐淼给萨尔夫一种淡漠疏远的感觉，让他迫切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他不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好看， 是另外干干净净清爽的好看。 听到萨尔夫的告诫以后，他像是懂了，又像什么都没懂一样的抬头看着雌虫。 那懵懵懂懂的眼神让萨尔夫心尖像是被什么挠过似的，酥酥麻麻的。 “…………”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萨尔夫唇边溢出， “…乖，把帽子戴上。” 【59】 其实在听系统描述世界观时，齐淼就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体能力量乃至数量各方面都比不过雌虫的雄虫，为什么能对雌虫非打即骂呢？ 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而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出来这一趟也并非一无所获的，光路上所见所闻足够让他猜测雄子在虫族的真实处境。 雄子因数量稀少而拥有许多特权，这样的表象让雄子的地位看起来比雌虫高。可毕竟社会上大部分职位，生产力，乃至绝对的话语权都还是掌握在雌虫手里的。 而本就作为身高和力量本就要远比雄子要强的雌虫，根本不可能被雄虫欺凌压榨。 而那些雄虫之所以养着雄子，之所以愿意给那些高阶的雄虫灌输一些离谱的认知，愿意捧着他们，愿意娇养着他们，让他们活在精心打造的梦幻世界里，都只因为有价值而已。 精神高阶的雄子被雄协保护得严严实实，他们一生什么也不用想，只用和协会选定的雌虫进行例行配对，再成功生下高阶虫嗣即可。 而精神等级没那么高的雄子则处于一个稍微有些尴尬的位置。雄子的身份让他们依旧有特权，可又没有高阶雄子那么珍贵，不上不下的他们便被送来送去，当作一种外交礼物。 就像……自己这样吧？ 齐淼这样想着。 萨尔夫从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明白了，明白了大部分等级没那么高的雄子很大程度上只能被当作商品，讨巧卖乖的寻求庇佑。 “你不用那样…” 萨尔夫没头没尾的说道。 “老大。”齐淼学着萨尔夫手底下那个雌虫那样叫着萨尔夫，“我不用哪样？” 雌虫没回话，目光敏锐的看向走廊另一头，似乎在观察什么。齐淼一脸茫然跟着看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一点隐约的动静。 大概是其他的游客有事中途折返房间，从他那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可以听出对方应该喝了不少。 雌虫的反应也很快，他二话不说矮了矮身将齐淼拦腰抱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齐淼下意识的攀上萨尔夫的肩膀。 萨尔夫抱齐淼抱得特别轻松，抱起来后还下意识掂了掂重量，小声嘟囔：“太瘦了，要多吃点…” “…………” 【60】 浮空号的一楼分布非常明显。 喜欢热闹的顾客可以在前厅游玩，那里最中央有个很大的舞池、各种清凉的表演。当然如果不喜欢那么露骨，喜欢安静，也有专门区域，那里的氛围则稍微没前厅那么嘈杂。 但如果来访者都不喜欢，更加注重保密和性的话，那么可以径直往里走，一直到抵达最后面的包间区，稍微安静些，但也能够看到前面的表演。 而他和萨尔夫则在三楼的位置，也就是更加安静的客房区。齐淼看着萨尔夫熟练通过瞳纹打开了房间的门。 刚一打开时，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齐淼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只感觉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蹲下摩挲着去捡起来，刚碰到，头顶的照明灯打开了。他这下不仅看清楚了手上的是什么，也看清楚了房间的整体布局。 整体布置有点像一间略大的商务酒店，无非是大床以及工作台，还有洗手间。比印象里商务酒店的装潢要独特些…还有要凌乱些。 地面上，床铺上，各种桌面上，都是他看不太懂的零件以及各种密密麻麻的图纸。看起来…很凌乱。 他手上拿的也是一个略奇怪的组件。 作为房间的主人，萨尔夫显然应该也是忘记了自己上次没收拾房间这回事。开了灯以后，表情明显显得很是局促。 他特别不好意思的，手忙脚乱的赶紧收拾起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抱歉，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弄的，还没打扫……” 按理说浮空号也是提供帮忙清洁服务的，只是萨尔夫有所顾虑，所以没叫他们。 之前每次离开的时候，他都有整理房间，可上次因为要提前去等着小雄子的到来，匆忙之前就给忘了。 “你先坐会儿，我现在就…” 萨尔夫话都还没说完，齐淼一言不发的蹲着开始替他捡拾着散落在地面的小零件，各种笔记，乃至于还有些雌虫的衣服… 萨尔夫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羞愧。 “我自己来，我自己收拾就行。” 齐淼憋着笑，抱着胳膊在一边看萨尔夫以最快的速度把凌乱的房间收拾好。随后又干巴巴的解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嗯嗯，我知道…” 那天他们收拾好房间，萨尔夫不知道通过什么叫了船上的服务生送来干净的床上用品，他仔细的铺好，才让齐淼休息。 毋庸置疑，根本都不用考虑，房间唯一一张床当然是齐淼的。一路的确颠簸了不少，齐淼有些疲倦，对于萨尔夫的提议也就没推脱，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萨尔夫也表示他还有点别的事。 齐淼以为房间里满是萨尔夫的气味，他会睡不着，可最后奇迹般的，他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原本说他还有点事的萨尔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安安稳稳睡在地上。 从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睡得还挺香。 【61】 齐淼并不知道在他熟睡时，萨尔夫曾经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睡颜看了多久。甚至于本来也没打算睡觉的雌虫，单只是听着雄子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有了席卷而来的倦意。 萨尔夫相信了之前不怎么相信的那些道理：据说雌虫在自己心仪的雄子身边，哪怕雄子什么也不做，也能让雌虫体内某种激素增加。 而某种激素的增加，也会使雌虫睡觉都会比平时香一些，据说比市面上流通的任何的药都要见效快。之前的萨尔夫不相信，但那时他相信了。 不过这都是齐淼不知道的，他只是有些疑惑…毕竟要是按照萨尔夫以前那样高的警觉性，谁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他应该早就醒了才对。 可那次他难得反应迟钝了许多居然还是等到齐淼醒之后，他才醒的。而萨尔夫在睁眼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淼淼饿了吗？” 齐淼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把不同颜色的软糖想塞到他手里。 齐淼完全都没看出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也这样。他只稍微皱眉而已，身旁的雌虫便赶紧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从不同口袋摸出好几种药。 齐淼还打趣他像个哆啦a梦的口袋。 “什么是哆啦a梦？” 那时的萨尔夫这样问。 齐淼随便糊弄了两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彼时在途中的雌虫嗯了声，突然笑了，眼睛微微眯起，唇角上扬。 他平时很少微笑，故而乍然笑起来，表情还有些略微的僵硬，只从他满是愉悦的嗓音里可以听出他的心情，“原来我在小殿下心里……这么无所不能啊。” 时间回到浮空号的某间客房内。 萨尔夫见他没应声，又耐心问了一遍他饿不饿。并且说着说着，他半蹲在床前，似乎还有想帮齐淼穿鞋子的意思。 在齐淼拒绝以后，他居然还从萨尔夫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失落遗憾的表情。他好像特别想伺候齐淼穿鞋子穿衣服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怪癖？ 齐淼真的不是很懂雌虫。 “我们是去餐厅吗？” “嗯嗯。” 毕竟他们去时饭点早就已经过了，偌大的餐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食客。萨尔夫依旧很喜欢照顾他，为他布菜，假如不是齐淼拒绝的话，估摸着他都能亲手喂给他。 “我又不是没有手……” “……” 彼时的齐淼还并不知道萨尔夫那些行为代表什么，不知道在虫族一般都是家里的雌君来这样照顾自己的雄主。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个隐晦又不隐晦的宣誓主权的方式。齐淼后面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后话了。 【62】 萨尔夫之前还对齐淼说想追他时，后者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 一直到他特意去询问过系统，在得到对方准确好感数值后才算是相信了萨尔夫的话。久违的和258谈了一会儿。 ——[我很好奇，你要那些本源做什么。] 大概是很少会有任务者会关心这个问题，系统停顿了两三秒才又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不知道。但世界本源会很有用…好像是…想…修复…世界…] 有点类似于接触不良才会发出了卡顿，就好像是它不能告诉他什么。不过齐淼仅仅依靠听到了只言片语，猜测系统大抵是有一个已经消亡或者已经暂停的世界，他想去修复？ 再后面他就没再追问了，并且那时候的齐淼也没什么心思去考虑系统的事。 按照正常逻辑，萨尔夫刚告白，估摸着他们应该有个磨合期、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齐淼没想到…第一个吻来得如此突然。 第一次和萨尔夫的吻并不温柔。 那时齐淼刚到浮龙号的第二天，白天的时候，齐淼和萨尔夫刚参加完一场拍卖会。 其实那场拍卖会会出现的物件在前一天就已经拟了单子，上头并没有萨尔夫所需要的东西。他本可以不用去的。 之所以去，也是为了满足齐淼的好奇心才带着他一起去。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之前拿到的那个小手环是可以让从另外一个暗门进入会场… 第一天的拍卖会也非常平静结束了。 对于其他参与者来说，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场开场秀，对于齐淼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冲击他以前的三观。 结束以后正好是傍晚时分，萨尔夫带着他去了浮空号最上面的夹板。 本来好像是拦起来不让上去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钥匙，在那天晚上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流月现象。 虽然也不懂具体是什么原理， 但的确挺漂亮的。 之前齐淼还在红塔时，每到晚上，一抬头很少能够看到星星月亮。入目乌压压的黑云，黑漆漆的天空里，连星子都很少能看到。 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星空什么样子。 浮空号地理位置不同，这里好像离天空非常近，近到让齐淼有种错觉，好像一伸手就能够亲手触碰到那些绵密如棉花糖的云层。 那些云大抵是受到什么引力作用，一个个排列得极为整齐，颜色比起他曾经见过的火烧云还要艳丽些，五颜六色的，宛如一朵朵盛开的、栩栩如生的花。 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拂面颊，咸咸的海风从鼻腔进入肺腑，最后抵达头脑。 齐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连同之前在拍卖场感受的那点憋闷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 他还破天荒多说几句无聊的闲话，反正无论他说什么，萨尔夫都是沉默的应着，后面慢慢的，他回应的间隔越来越长。 【63】 “喂，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侧目看过去的齐淼却看到萨尔夫并没有看天上，反而是无比专注的看着他。 就是在那时候，齐淼闻到一股浓烈的，如陈年烈酒般的气息从身边传来。他刚扭头，旁边的雌虫不由分说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这是他和萨尔夫的第一个吻，非常急促。 严格意义上来算，这其实只能算萨尔夫单方面的强吻，齐淼感觉唇上火辣辣的疼，下意识就要推开雌虫，可根本推不开他，干脆也就闭着眼睛由他了。 对方手背上一直延伸到手臂的凸起的青筋，以及小麦色的皮肤都和齐淼白玉般素净的面颊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吻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放开齐淼。 明明眼神滚烫得能在齐淼身上烫出一个洞，动作强势到不容拒绝，可语气却是略带恳求的。“小殿下…也帮我做一次精神梳理，好不好？” 他将脑袋支在齐淼的肩窝处，两条手臂牢牢的绑住他，因为离得太近了，齐淼才能听到他含在喉咙里的那句话。 “我也想…身上沾满您的信息素气味。”：，， 第90章 虫族012 【64】 不懂,齐淼是真的不懂。 他又不是雌虫，自然不太懂精神识海过分活跃到紊乱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具体是什么感受。 但单就之前接触的那些雌虫看来, 他感觉…他们还都挺痛苦的。 因此在萨尔夫靠在他身上时,基于过往几月的经验，齐淼几乎是条件反射抬手无比熟练轻轻一下一下摩挲着雌虫额前穴。 他打算像之前对红塔的雌虫们那样，为萨尔夫简单疏导一下，但…萨尔夫他好像并不只满足于此…… 他紧紧握住齐淼的细细的手腕将小雄子的手紧紧帖在他的胸膛前。其胸腔震动更是让齐淼手心下酥酥麻麻的。 常年风餐露宿的雌虫手部皮肤和雄子细皮嫩肉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雌虫的嗓音低沉：“小殿下……只要你摸摸我就好了…” 假如萨尔夫的长相没有那么凶戾的话，假如他下巴处没有那骇人的伤疤的话，假如他身形没有那么魁梧高大的话，或许这话还能有那么一点撒娇的意思。 可萨尔夫常年发号施令习惯了,哪怕在这个时候，也还是让齐淼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强势，莫名倒像是在命令自己一般。 “淼淼……” 萨尔夫没觉察自己的语气态度有什么问题,但他很会观察雄子的情绪,只是从齐淼下意识后缩的动作中明显看出他有些害怕，他尽可能放缓自己的语气。 “淼淼……你别怕我…” 黑发雌虫紧紧搂着雄子的纤细的腰身，将头埋在齐淼的脖颈处深吸着独属于小雄子的清冽的信息素气味。 明明就是很清淡的味道， 他却越闻,脑袋越晕乎乎的。 “淼淼…” 【65】 明明刚还好好的，齐淼和萨尔夫还一起在最上面的露台拍了几张照片来着。 萨尔夫非常耐心的,手把手聊着齐淼怎么使用他改良版的星脑设备，说他改动了哪些地方，用了哪些零件等等。 雌虫还指着天空，和说齐淼天上那些不同亮度的星星叫什么名字,各自都是什么样的星球，还说着他去过哪里… 絮絮叨叨的，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的气氛是如此惬意，而变故是从楼下的一对雌虫和雄虫出现开始变味的。他们的位置刚好形成一个视野盲区，楼下的那两个根本没看到他们。 按理，以虫族如此敏锐的侦察力不应该发现不了他们才对。所以当时的情况稍微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只是当时因为别的事情投入了些，所以才没发现齐淼和萨尔夫就在他们头顶的位置看着他们气氛逐渐灼热。 底下没什么游客，大抵都是在内厅看表演的缘故。但即使这样，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仅仅只是在一个装饰物后面就敢这样…因为齐淼的视角在他们上面，所以看的非常清楚。 怎么说呢，齐淼不认识那个雌虫，他只是对那个雄虫稍微有点印象。 在底下的雌虫埋在他脖颈处啃咬的时候，那个雄子抬头，像是有意又好像是无意间，他看向了齐淼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 齐淼还以为他在和自己对视。 可很快那个雄子又移开了视线，快到齐淼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他和萨尔夫所在的位置非常隐蔽，以他们的视角应该是看不到的才对。 那时的齐淼已经能够通过每个虫的精神识海的活跃程度分辨出该虫的情绪。 他能够感觉到底下的雌虫是处于极度兴奋乃至于亢奋的状态，而那个雄子则相反。他并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悦，真实的情绪…好像还有点低落？ 而他的表面上根本看不出。 无论是高高兴兴的挽着比他高出许多雌虫的手臂，还是他主动仰着脸黏黏糊糊的求亲亲的动作… 亦或是主动把脸颊贴在那个雌虫的胸膛时面上的表情都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全心全意的深爱着眼前雌虫的模样。 从两个虫之间的对话、如此习以为常的态度，能看出这大概是一种很普遍的行为。而且那个雌虫好像还是来自主星的什么上等兵。 齐淼从他的言语之间，能够感觉到他有那么一点隐约的傲慢。在雄子的循循善诱下，说了些他知道的主星可能会有变动。 比如雄虫保护协会好像要换会长了，再比如不知道谁提出了一个理念，想尝试让雄子也跟着一起上战场。 似乎精神攻击对他们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是非常有效的手法？听那个雌虫说目前星际上都还没有发明出什么对精神攻击有效防御的法子。 但这个提议一直没有被同行。 理由嘛…… “哇……那到时候我也可以嘛。”雄子适时的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我都还没见过真家伙呢…” 很明显，雄子的表现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底下那个雌虫某种虚荣心。他极为大方的递给了那个雄子什么东西，没看太清楚，约摸是他们配的某种限制武器。 “…为什么那个提议没通过呀，我们也想帮忙啊…” 对于雄子的问题，那个雌虫并没有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别的，一面吻在雄子的面颊，一面含含糊糊的承诺：“太危险了，我担心你会受伤。乖，有我保护你，还不行么？” 从齐淼的视角清晰看到在得到对方保护的承诺之后，那个雄子先是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实际上偷偷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他们也没聊什么，每次那个雄子想稍微聊两句正事…抱着抱着又啃上了。信息实在是太零散了，最后齐淼也不知道那个提议没有通过的原因。 反而听了不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些只有土生土长的虫族才能听懂的荤话。 齐淼对那些带隐晦含义的话一无所知，甚至还觉得莫名其妙。他听不懂，不代表旁边的萨尔夫同样也听不懂。 也是在那时候，萨尔夫的呼吸稍微有了变化，可那时候的齐淼根本没注意，还在想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66】 等那天过去以后，齐淼再度回想时，还是觉得那个场面非常尴尬。 彼时的齐淼一面让自己的视线看着天空的同时还得让自己的呼吸声放缓再放缓，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另外一面，他还要让自己不去注意底下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萨尔夫当时在想什么， 反正齐淼特别特别窘迫。 大抵就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吧，哪怕那俩虫都已经回去了，可他和萨尔夫之前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磁场。 空气中似乎也不止飘荡着那两个虫的信息素。齐淼闻到了另外一种陌生的、他从没有闻过的、正从萨尔夫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信息素。 浓烈醇厚得有点像陈年的烈酒，只是稍微闻到一点，齐淼就有点类似于醉酒的晕眩感，连带着反应还有些迟钝。 齐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也根本没发现萨尔夫的手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他的腰间。彼时彼刻的场景完全和之前看到的那两个渐渐的重叠在一起。 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萨尔夫拥抱齐淼的动作更加轻柔一点，他像生怕把他抱痛了一样，试探性的搭在他腰间的。 那时候他们可还在外面！光是想到这个认知，齐淼都觉得头皮发麻。 齐淼刚拨开雌虫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对方又锲而不舍的贴上来，不轻不重咬着他的耳廓，呼出来的热气熏得齐淼的反应都有些迟钝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萨尔夫那会儿身上的气味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缘故，还是因为之前亲眼目睹了什么的原因，齐淼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有点奇怪。 内里的芯子并不属于虫族的齐淼不知道这是因为高阶雌虫可以影响他的缘故，他还以为是他自己哪里感觉错了。 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想着在萨尔夫变得越来越奇怪之前，他应该蓄力，再然后一鼓作气把他推开… 如果齐淼真的那么做，还是非常有可能成功的，毕竟萨尔夫并没有对他有什么防备。可现实是还没等齐淼手下的动作准备好，萨尔夫又仿佛恢复了正常。 看着他依旧急促的呼吸，齐淼下意识抬手想去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被萨尔夫反手捏住手腕，顺势吻在他的手掌心。 “……小殿下再碰的话，我可就不保证会发生点什么了…”雌虫说着又顿了顿，“小殿下，我想吻您…可以吗？” 萨尔夫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却还是先礼貌询问着齐淼，企图得到他的首肯才敢对他做什么一样。 如果忽略他下一秒的动作的话，萨尔夫简直就像一个温和有礼的绅士。 “……” 在问完话后的下一秒，在都还没等齐淼反应过来的时候，萨尔夫便捧着他的脸极为强势地吻了上去。 【67】 那是齐淼和萨尔夫的第一个吻。 其实没什么可回忆的，也算不上多么美好，因为当时的萨尔夫太过于用力的关系，齐淼的嘴唇还破了皮，出了点血。 能够想起来的只有微微的刺痛感混合着麻麻的触觉，还有点血的铁锈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又或许谁的都有。 具体是谁的血已经没那么重要，本来气氛就已经粘稠到化不开，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火星子，整片整片的火就能烧起来。 明明那天齐淼也没饮酒，可过后再想起来的时候，自己就是像喝了酒一样。往后的记忆都有些扭曲变形，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太真切。 不记得是怎么回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齐淼只记得萨尔夫身边的气味愈发浓烈，记得萨尔夫在事后轻拍他的后脊背，轻轻摩挲他的碎发，好像那个雌虫还闻了好久他的头发，夸他连头发都是香香的。 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去的？ 好像是被抱着回去的。 萨尔夫轻轻松松就像抱着一团没有重量的棉花一样抱着齐淼回了房间。 记得萨尔夫轻柔的放低声音哄他睡觉。好像在亲了他的鼻尖和睫毛来着。 总之齐淼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正亲昵的躺在人家胸口，柔软的被子里，他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 “小殿下，关于之前说的那些，我昨晚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您需要做任何实验，也都可以在我身上做…” “不过要答应我一件事…” 萨尔夫直勾勾的盯着齐淼的眼睛。 “千万不要随便消失…好吗？”：，， 第91章 虫族013 【68】 越是高阶的雌虫, 体内蕴含的破坏欲也就越强。 仿佛一个充足了气的气球，体内的压力到了某个临界点而无处释放自然会产生痛楚，并且高阶的雌虫也比其他的中低阶的雌虫更需要来自雄子的安抚和疏导。 这在曾经的萨尔夫看来无疑是个致命缺陷。于是他非常大胆拿自己做实验, 将自己的精神识海强行抑制。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不会有所谓的精神暴动,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发热期。无非就是自身气味淡一点，可能对雄子的吸引力少了一点而已吧？ 这不算什么…哦, 还有稍微有点影响生育。那时的萨尔夫对这一点直接忽略不计了。那会儿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这辈子估计不会和哪个雄子在一起, 才那么无所顾忌的为做了些肢体改造。 一开始不太擅长, 有点生疏的关系, 他自己亲手缝的线还有些歪歪扭扭, 在皮肤上像一条条长长的蜈蚣, 很难看。 之前也没觉得有多难看, 但在某个特定的时候, 他突然就觉得很难看很难看了。在抱着小雄子的时候，萨尔夫还下意识关着灯，想着不让他看到。 即使如此，当时齐淼还是碰到了。 在条件如此有效的情况下，他非常细心的帮萨尔夫重新把伤口缝了一遍。 小雄子白腻的手指轻轻的触摸萨尔夫胸口的位置, 明明前一秒还略带笑意的吐槽他缝的真丑，可下一秒又凑近在他胸口吹气。 他对着那个已经过去好多年的伤疤轻轻吹气, 皱着眉, 一副心疼他的样子：“会疼吗？” 怎么会疼…那一瞬间，萨尔夫只觉得刚刚才压制下去的什么, 又不停的往上翻涌。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明明萨尔夫的心脏一部分都已经被换成机械，为什么还是跳得那么快。快到…他还以为自己的什么零件坏了。 记得之前还在垃圾星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萨尔夫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他躲在地下室给自己维修了很久很久，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可是只要靠近那个雄子，他就又能感觉到不对劲。 每一次靠近齐淼，萨尔夫都要抑制一次自己的本能，抑制来自过往的、日积月累下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 作为一位前星盗，还是一位有点名声的前星盗，极高的警惕性是必不可少的，过去的萨尔夫几乎从没有和哪个虫如此亲近过。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可路过齐淼那个诊室时，还是会不自觉放缓脚步。 其实萨尔夫和红塔的那些每天一有空就围着齐淼打转的雌虫从本质上也没什么两样，他也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只是他更加会隐藏一点。 只是他对齐淼的感情，不是因为基因，而是 齐淼大概已经忘记了吧。准确一点的描述，他可能根本就不记得，其实那并不是齐淼和他的第一个吻。 他们的第一个吻不是在浮龙号上，应该是在红塔的时候，在静谧的一个深夜，一个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的夜。 那个小雄子…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还有类似于梦游的症状吧？ 【69】 红塔的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污染的关系，雨水中可能携带有微量有害元素，这对他们雌虫倒是没什么，但对于娇气的雄子就不一定了。 那时齐淼刚来红塔没多久， 那次袭击事件都还没发生。 突然的降雨让空气中的气温骤降，那会儿的萨尔夫最开始就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小雄子怎么样。 齐淼住的就是他以前的房子，他自然是熟门熟路的到了门口。看着里头灯还亮着，就以为他没睡，敲了两下门，里面却没什么反应。 想着担心他出什么事，因此此时的萨尔夫擅自用瞳纹打开了门。推开门发现那时候的小雄子根本没在卧室睡觉，他整个人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睡了又像没睡。 “嗯…小殿下还没睡啊？” 那时候萨尔夫毕竟和他不是很熟， 也是犹豫了会儿才和齐淼搭话的。 白天的时候还很礼貌的小雄子，那会儿对他的问话闻所未闻。他突然起身，动作稍微有一点僵硬，他脚下就有一个矮凳，他却像没看到一样。 “小心…” 在齐淼即将碰到之前，萨尔夫帮他挪开了。后面的十多分钟里，萨尔夫就那么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房间转来转去。 就是个傻子也发现不对劲了。 看着像没睡的样子，但很明显又不像正常的清醒状态，萨尔夫还试探性的叫了齐淼一声，依旧没得到回复。 那时的齐淼就像是自顾自的陷入了他自己的幻想中，在他的幻想中，他忙来忙去的，又是做出擦桌子的动作，又是做出扫地的动作。 等全部弄好后，又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连两只手都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有礼貌得很。 在他自己的幻想里他好像还是个小孩，擦桌子时还费力的去找板凳。那样子…让一边的萨尔夫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好像在等着谁回来，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 萨尔夫不知道，但他只是在旁边看着都仿佛感受到了小雄子的失落。也是那时窗外突然一声响雷炸开，整个房间也有那么一瞬间亮如白昼。 他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扑进了萨尔夫怀里，带着他独有的无比寡淡的清冷雪水气，萨尔夫下意识护着齐淼的腰防止他摔倒。 他开口说话了，虽然萨尔夫没听懂他说的语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能感觉到他的惊喜。 那个小雄子就那么泪眼如露的看着多萨尔夫，也不知道是把他当成了谁，但鬼使神差的，萨尔夫的手心渗出汗液，胸膛离那颗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以为自己…哪里坏了。 那个夜晚，齐淼趴在萨尔夫胸口睡觉，他睡的倒是香，时不时还要轻轻蹭一蹭。萨尔夫盯着天花板盯了一整晚。 中途因为外头在下雨，室内温度低的的关系，怕冷的小雄子使劲往萨尔夫怀里钻。 萨尔夫似乎是忘记自己只需在星脑端控制下就能让房间暖和起来，他由着不甚清醒的齐淼贴在他身上，他自己又把怀里的小雄子抱得更紧了一点。 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下巴处，一些碎发弄得他皮肤痒痒的，那股酥酥麻麻的痒似乎会传染一样，从下巴蔓延周身。 “”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萨尔夫头一次觉得那雨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他周身所有的细胞都比平时更加活跃。 条件反射让萨尔夫想把齐淼推开， 毕竟他睡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这无疑是把自己的软肋曝光出来。 【70】 等第二天雨停了以后，齐淼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给忘得干干净净。再见面时萨尔夫试探性询问他昨天睡得怎么样？ 小雄子愣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的一点点事情。还没等萨尔夫问他做了什么梦，彼时齐淼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他似乎并不怎么想回答 再后面…萨尔夫自然而然的开始注意起他。萨尔夫可能比齐淼自己都还要了解他到底有哪些无意识的小动作 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种习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跟着他去一趟浮空号再回红塔，待不了几天应该就会被接回去了吧？ 随着齐淼离开的时间越逼近，萨尔夫心底莫名的烦闷感就越重。他甚至有种齐淼会突然消失一样的莫名预感。 他甚至有点后悔，开始后悔起自己以前不该服用那么高浓度的药，外加注射抑制剂。他身上的气味已经不好闻了，不能吸引小雄子怎么办…如果他真的不能怀蛋又怎么办 这些都是齐淼并不知道的。他不知道他曾经无意识和萨尔夫相拥而眠过，也不知道在抵达浮空号前一天，在本应该注射抑制剂的日子，停了下一周的药。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停药的后果，可为什么还是想停了，仅仅只是因为嗅到小雄子身上有其他雌虫的气味吗？ 齐淼并不知道他一个雄子在遍地都是雌虫的红塔里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完全就是一块肉掉进一群肉食动物堆了，而他能一直安然无恙，并不是他自己多么幸运，也不是红塔的雌虫多么绅士，多么有礼貌 要知道他们在其他星球上可被称为最蛮横无理的一群强盗，说是臭名昭著也是没差的。每次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不就是他们的掠夺的证据麽。 他们一向直接， 喜欢什么就去抢过来！ 之所以会那么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对待齐淼，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老大给他们下了命令。萨尔夫不让他们真的碰他而已，不让他们对他需要什么，也不让手底下的雌虫们吓到他。 如果不是这一层约束，那么他在红塔的日子可能连他那个房间的床都下不来。 至于为什么不让动齐淼… 萨尔夫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到时候不好给主星那边的雄协交差。但别说他们信不信，萨尔夫心里比谁都清楚。 在雄协选择把齐淼交给红塔时，就应该会想到他可能会面临的结果，不然也不会让一个d阶雄子来冒充b阶 说明雄协的虫打心底里并不觉得齐淼在红塔能够安然无恙，说不定还以为他不会活着离开红塔呢。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窃听装置… 总之只要齐淼不死就可以交差的。 再者，主星和红塔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合作关系在。他要想留下齐淼，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即便如此，时间每过一天，萨尔夫心里那种即将要失去的预感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无法浓厚。 他之前一直注射抑制剂，他的发热期不稳定，在看了那样的画面之后自然也就提前了… 其实那时候的齐淼应当是想拒绝他的，只是触及他滚烫的皮肤后，稍微犹豫了一两秒。 萨尔夫顺势抓住那瞬间的停滞，低下头吻住齐淼，动作快到几乎让小雄子抽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那个夜晚，萨尔夫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安心，就仿佛是自己身体里一直以来都空缺的一个空洞此刻终于被填补上了。 又仿佛是一艘在茫茫无际的海洋上漂泊多年的船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那是一种完全无法言说的巨大满足感。 【72】 小雄子真的很听话，因为萨尔夫说浮空号上很危险让他不要随便走动。他出门回来敲门的时候特意用了他们约定的暗号，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小雄子小心翼翼的从里头探出半个脑袋，极为警惕的望向来者。 看到看清楚是他后，才又完全打开房间。——那探头探脑的动作可真可爱啊。 “你回来啦？” “嗯。” 明明可以通过瞳纹也可以通过指纹直接打开房门的萨尔夫默默应了一声。他很喜欢这种小雄子乖乖在家等待他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这个偌大的、浩瀚的星空极，有个满身都是自己气味的小雄子正无比乖巧等着他，一股暖流便蔓延至全身。 “饿了吧？今天的拍卖会也要一起去吗？” 第92章 虫族014 【73】 齐淼对拍卖会还挺感兴趣的。 之前他跟着萨尔夫去过两场, 而那两场都是在不同的场地进行的，每个场地的大小略有不同，但大致的布局都差不多， 巨大的展示台都在会场的正中心, 而拍卖参与者则围绕着展示台落座。为了让后面也能看清楚, 座椅一层比一层略高，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圈。 看着还有点像什么动物的巢穴。 拍卖的东西不同, 场地也不同, 但无论要进入哪一个场地, 进去都要先通过几个检测门。 据说为了保证隐私，在入场时还会给游客发放统一规格统一颜色的面具。 不过齐淼并没有那么麻烦，他直接跟着萨尔夫通过旁边一处小门在其他游客还没进去之前提前进入了会场。 不仅没有通过那一道一道的安检门，他的面具自然也不是被侍应生发的, 是萨尔夫亲手给他戴上的。 上两次是这样，第三次依旧。甚至这次有了前面的经验，齐淼已经会在萨尔夫刚抬手时，便知道提前闭上眼睛等着萨尔夫给他戴面具。 一个略大的半遮面纯白色面具，再加上头顶的兜帽, 把齐淼大部分五官都遮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流畅的下颌线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 雌虫细心的为齐淼系后脑勺绑带, 齐淼则顺势靠在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鬼使神差的抬起来, 虚虚的环绕在萨尔夫腰部的位置。 他想搂着他，但是又很犹豫。 “好了。” 雌虫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哦哦哦” 而和雌虫的声音一道传来的是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齐淼垂下眼睫掩住情绪，加上带着遮面的面具，萨尔夫应该是看不见他情绪的才对。可他就好像也能听到系统的问话一样。 “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 “是因为这次拍卖会的如果淼淼不想去的话，在房间里等我也行。”萨尔夫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 “我陪你。” “不用了。” 【74】 今天拍卖会其实和前两天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一些在现行星际条例中不允许贩卖的违禁物，又或者各种稀奇古怪的珍稀贵重物，奢侈品之类的。 除这些以外，还会有一些别的。 就前两天，齐淼还亲眼看到贩卖一只在透明水箱里的人鱼、一只幼年的、可能刚睁眼没几天的毛茸茸幼崽甚至还有各种不知道什么种族生物的器官都有 各种齐淼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通通毫无遮拦的呈现他面前。真要说让齐淼多么震惊的话，其实还好。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 周围那些戴着面具的异族习以为常的对此评头论足，那些时远时近的细碎讨论声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即使他听不懂也能够听出里头蕴含的冷漠。 今天和前两天没什么不同，按照清单上的顺序，前面都是一些固定常规物品，大部分都是一些由其他顾客寄卖的拍卖。偶尔会有一个很出乎意料的，但大部分都还是中规中矩。 每次拍卖会开始前，都会放出一个吸引顾客的噱头，这也被称之为每场的压轴品，而今天的压轴是一只高阶雄虫。 也正因为这个，齐淼感觉今天在外场等候的雌虫特别多，其中还有好多长相很奇怪的异族。 因为拍卖品中有雄虫的关系，萨尔夫莫约是怕齐淼心理不舒服，所以才会出发之前特意询问齐淼他是不是要一起跟着。 问那话的时候，萨尔夫的手指正轻轻的梳理着齐淼发丝。而齐淼的面颊则贴在萨尔夫的胸口，听着他富有节奏的心跳。 他的头发已经比刚来红塔时长了不少，浅色的发丝很漂亮，特别是是在阳光下。 萨尔夫不止一次夸过齐淼的头发很好看。他应该是很喜欢齐淼的头发，毕竟就算在某些时候，他都会捻起几缕发丝放在鼻尖嗅闻。 虽然齐淼自己闻不出什么， 但那个雌虫说很香，就很香吧。 齐淼没怎么在意过这个，当时的他轻轻嗯了一声，“嗯，当然要一起去。” 和萨尔夫刚落座没多久，入口处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入场的顾客。一个个都戴着纯白的面具，看不清谁是谁。 “真是高阶？那我可得看看，听说高阶的雄虫精神力可以控制不知道真的假的” “真要是高阶，那肯定要拍下啊。” “就是就是” 在一些讨论今天压轴品的讨论中，其中一个声音像自言自语一般“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有点像” 他这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他旁边的的一个雌虫打断，听起来毫不在意，“我也闻到了，好像是有一点很淡的雄虫气味，但这不是拍卖会嘛，不是很正常嘛？” 对啊这里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在拍卖会闻到雄虫的气味不是很正常嘛。浮空号上的雄虫又不是没有这么淡，等级应该不高，那就更多了。 在外面闻到雄虫的气味可能还需要注意一下，在浮空号……太正常了。 “” 齐淼感觉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双手掌把他握得很紧。他身上的气味掩饰得很好，他觉得应该闻不到才是。 现场应该还有其他雄虫。 而很快，齐淼也发现在场另外的雄虫，彼此之间的同类的感应让他和那两个雄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嗯，好巧，真的好巧。那个雄虫就是之前在甲板下他看完了全过程的那个 他简单的做了一点伪装，正在角落里和另外一个异族商量着什么。时不时警惕的看向四周，注意到齐淼的视线后，他把食指放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齐淼很快又把视线移开。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他之前私底下找过齐淼。明里暗里的试探了他许多。 齐淼觉得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搞他们那些活动，也就装傻充愣的糊弄过去了。 【75】 拍卖会开始后，所有的聚光灯都会照向中间的展示台。其他区域的灯则会暂时关闭。在一片黑漆漆里，萨尔夫的手心的温度似乎都比平时要温暖几分。 前面的流程都差不多，中间有几个拍卖品是萨尔夫的，齐淼不懂那是什么，奇形怪状的零件和他房间里的很像。 并且在拍卖品被送上去以后， 他还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 他们说着另外的陌生的名字，应该就是萨尔夫的另外一个化名。在那些游客的嘴里，萨尔夫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说只要是经过他改良的武器，在安全性能有保障的前提下，杀伤力都是原版的好几倍，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除了机械，萨尔夫自主调配出来的抑制剂m019也在黑市上极为受欢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经过审批，导致一直只能私底下流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m系列一直是抑制剂的首选。 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平时很少露面。神秘得很，甚至几乎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种族的。只知道他经常会通过浮空号寄卖他的作品，偶尔接一些委托也是通过浮空号作为中间媒介，自己从没公开露面过。 “诶不知道这次m019有多少，希望多一点，我家里的快用完了。” “我听说这次也和之前一样的数量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抢到” “哈哈哈幸我家里还存了些” “要是泽维尔能批量售卖就好了，不然也不用每次还跑这么远” “诶，我听说泽维尔” 齐淼听着那些对萨尔夫的讨论，其中夹杂着不少对他的赞誉以及各种各样对他真实身份的毫无厘头的猜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萨尔夫的侧面，光线不是很好也依旧能看到他下巴处的伤疤，和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当时一定是非常凶险。 “嗯？” 萨尔夫就像完全听不到那些对他的讨论一样，也不像被讨论的正主就是他一样，神态自若的替齐淼拉了拉帽檐。 “是不是有点闷了？” “没有。” 谈话间，会场之前的拍卖品已经介绍完，终于到了压轴品上来的时间。 展示台缓缓下沉，不多时，等再次升上来时，舞台中多了一个特殊材质的牢笼，笼中赫然躺着昏迷状态下的小少年。 明明隔很远，按照齐淼以前的视力肯定是看不见的，可自从他到虫族世界后，他的目力比之前好了许多倍。 因此他可以清晰看到那个雄虫的头发是稍微有点深的蓝色，脸庞很是精致，脖子里，还有手脚上都带着限制他行动的铁链… 在笼子出现的瞬间， 整个会场都是一股浓厚的水蜜桃味。 会场里的其他雌虫纷纷变得异常兴奋，只有……齐淼看了看毫无反应的萨尔夫，注意到齐淼的目光后，他牵起他的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在他的手背上。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萨尔夫凑近在齐淼耳边说话，呼吸之间喷出来的热气让齐淼耳垂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是雌虫话里的内容。 “我说过的，我只对你有反应…” 【76】 萨尔夫之前这样和那个小雄子说的时候，对方虽然面上点头，实际上应该是心里应该是不怎么相信他的。 估计以为萨尔夫是骗他的。 别说齐淼，就是萨尔夫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这个事。因为经常出入浮空号的缘故，萨尔夫能够接触雄虫的机会并不少。 他也不是那种长年累月都见不到雄虫，所以乍一见到雄虫就欣喜若狂到发情的那种雌虫。他不是。 正因如此，他发现自己在齐淼面前有些反应奇怪的时候，他自己是非常不理解的。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喜欢什么，抢过来就好了。 更何况，他的所有权本就属于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感。哪怕他紧紧抱着淼淼，但是还是觉得他随时都会消失。 过去差点丧命都没让萨尔夫感觉到一点点害怕，那会儿的他心里的不安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固执的让齐淼答应他，让齐淼答应自己以后不要随便消失，对于这个回答。那个小雄子没有正面回应。 他移开了视线，不去看萨尔夫的眼睛，并试图拙劣的转移话题。 淼淼平时一定不经常撒谎，连个违心的谎话都说不出。彼时的萨尔夫叹了口气，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扑过去轻轻的啃咬他的唇，当然手也没闲着… “继续好不好？”他低下头吻了吻小雄子的鼻尖，又亲了亲脸颊，怎么亲都亲不够，满脸的迷恋之情。 那个小雄子的沉默是很明显的回答，他迟早要离开的，所以在离开前他能够留下一个崽崽就好了，一个和他很像的崽。 萨尔夫根本没有注意会场那些尖叫声，他轻轻的捏了捏旁边小雄子的手，他的手掌心好软。“要不要检查一下，嗯…就是今天早上的我没有清理…” 齐淼：“” 还记得刚见面时，他觉得萨尔夫面相如此凶戾，应该不怎么好相处。后面接触下来，又觉得他是个很沉稳可靠的雌虫… 现在关系更进一步，他又发现其实都不是…这踏马是个隐藏的变态啊！！！ 第93章 虫族015 【77】 萨尔夫还挺喜欢逗齐淼。 主要是那个小雄子平日里总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明明年岁就不大，却没有半点他那个年纪应该有的活力。 也不知道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说话做事总是顾虑重重, 几乎就从没有见过他发火, 像个小老头一样。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 看他变脸才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萨尔夫过去很少有这样幼稚至极的时刻，他自己也觉得不怎么好意思, 但看着小雄子微红的面颊以及隐隐含着警告的眼神，他心里生出些莫名的自豪。 他对他…发火了！ 嗯, 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仅仅只是几天的单独相处, 萨尔夫便已经摸清了齐淼能够容忍的大概限度，并且很懂得见好就收。 稍微逗一逗就行, 别太过分了。 谁说他只在机械方面有天赋的？其他方面，只要他本人想的话, 当然也能做到最好。 “淼淼是想拍下吗？” 萨尔夫用疑问的语气问道。 他平时很少对齐淼的决定做任何干涉, 除非是涉及到齐淼的安全问题，其他的都很少过问，他在一定范畴之内给予他充分的自由。 之前拍卖会如果有齐淼感兴趣的， 他也会为他拍下。 记得在红塔时, 齐淼没别的消遣, 闲下来就逛逛星网，经常浏览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他在某个页面停留一会儿，隔天那东西就会出现在他门口。 萨尔夫很热衷于给齐淼花钱。 要是从前, 他肯定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为另外一个虫花钱，并且他自己还能从中获取一定的满足感。 很难相信， 但它的确就在他身上发生了。 萨尔夫想着, 如果齐淼是觉得一个孤单寂寞的话，如果他想拥有一个雄虫小伙伴的话，如果他…想买下的话，萨尔夫还是能够付得起这个钱的。 过去很有忧患意识的他因此未雨绸缪的攒了不少钱。而他自己又很少有什么费钱的爱好，买下一个雄虫不算什么。 那时展示台里的小少年已经醒了，正满是惊恐的望着外面的游客们，周围的加价声此起彼伏，整场气氛无比的沸腾。 齐淼猜测着，以那个少年的视角，这个会场一定是可怖的。 所有聚光灯都打在他身上，一圈圈围绕着自己的是一个又一个带着白色面具，他看不清谁是谁的面孔。只能听到那些兴奋的声音和极具挑逗意味的口哨声。 一个个都想得到他，看着他的眼神垂涎欲滴，就像他是一道摆在餐盘上等待被享用的美食一般。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齐淼，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充满正义感的十五六岁少年，或许他会异常气愤，也或许会不自量力的想去救那些被当成商品贩卖的雄虫。 可那不是齐淼。 首先他已经不小了不会那么想当然的意气用事，更不会圣父心泛滥到做事只靠一时兴起，而完全不考虑后果。 其次他就是真十五六岁时，也不会这样做。他要做什么都会提前制定计划。再者他从小没做故意拯救世界的美梦。 托家庭的福，他从小就见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自然也早熟得很。 别说他现在是在异世的虫族，就是在他自己的那个世界，贩卖同类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骇人听闻的天方夜谭。 齐淼轻轻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闷。” 【78】 对于系统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 最后打算留下还是离开？ 关于这个问题，齐淼打心底里觉得疑惑，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一个留下的选择？他根本就不用思考啊。 他并不打算留在这里。 对于他的回答，那个机械音卡了好会儿——[我看你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还以为] 后面的未尽之言，齐淼也懂。 无非就是看着他逐渐开始适应红塔的环境，并且和萨尔夫的关系愈发亲昵。以为他会为了萨尔夫留下来吧？ 但系统想错了。 他之所以和萨尔夫关系好，除了因为他本身是个还算靠谱的雌虫外，还有一点他是红塔的老大。生存法则里，他和他关系好点不是什么坏事。 更别说齐淼刚到时，红塔那些雌虫几乎都想方设法和他制造各种肢体接触，也只有萨尔夫不一样，他会注意他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至于后面和他的那些 那的确是齐淼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的发展。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表现得那样痛苦，精神梳理也没有一点用 总之，那只是一个意外。 或许萨尔夫对他有那么一点点误解，他心里的齐淼好像是朵小白花，他总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 还需要他不停提醒他不要和陌生虫说话，不要去陌生地方，别乱吃奇怪食物，仿佛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废物一样。 但是齐淼不是。 甚至他也没有萨尔夫想的那么善良，在不影响到自己的前提下，他并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可那仅仅只是在不影响到他… 他认为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他生活，而且？他本来也不属于这个地方啊。他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 他之前就已按照既定剧情和主星那边传递了几次错误信息，只是和剧情里不一样的是剧情里的他虽然想去浮空号，但没有被萨尔夫带去，还留在红塔遭受了一次空袭。 可实际上萨尔夫不仅把齐淼给带上了不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更紧张的守在他身边，像个守着稀世宝藏的巨龙。 船上偶尔有异族游客因为好奇想来和齐淼搭讪，莫约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但也都会被守在齐淼身侧的雌虫那张凶戾的脸给劝退。 这让齐淼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让过去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少被谁保护过的齐淼感觉到一点说不出的莫名感触。 “是不是有点吵？那咱们先回去好不好？”雌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回想起萨尔夫最初和他见面时，那冷冰冰的打量，和完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再和现在温言细语的态度比起来，简直判若两虫。 “嗯好。” 齐淼的余光处已经瞥到会场里另外两个做了简易乔装的雄虫正在趁其他买家不注意的空挡在一点点靠近台面。 因为那场拍卖会齐淼和萨尔夫没有待到最后，看了一会儿后在中途离开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因为现场发生了什么意外，反正场面混乱得很。说什么货不见了，正在四处寻找。 服务生过来表达歉意时，齐淼正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觉，而萨尔夫那会儿正要俯身过去亲他，都还没亲到呢…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陌生的声音。 【79】 那个声音的态度很有礼貌。 大概意思就是前面发生了一点突发事件，接下来他们将对船舱进行搜查。 可能对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打扰，而为了弥补这份他们带来的失误，说送他什么小礼物来着。还说已经放在门口了，说以后的交易减免多少的手续费… 还有些齐淼还没听懂，反正听着诚意满满。萨尔夫还没听完直接侧过身，扬声对外头答。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外面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为难，应该还是想进来搜一搜。一直到他旁边的有个略耳熟的声音响起。 “行了行了，这间没问题，不用看这间。” 那个熟悉的声音应该就是之前来过几次红塔的那个雌虫，叫什么来着？？ 齐淼有点把他名字忘了，毕竟他和他交集不多。之所以对他有那么点印象，因为他来过红塔几次，他偶尔见过。 只知道那个雌虫和萨尔夫有什么合作，约摸是生意上的往来，反正看起来和萨尔夫关系还不错… 而他们这次来浮空号，那个雌虫也是提前知道，并且还专门来接了他们，知道齐淼也跟过来时，还非常惊讶。 看了看四周，嘱咐萨尔夫小心一点，说船上乱得很，让他把他的小宝贝看紧点，被船上别的什么雌虫拐走就不好了。 外面那个雌虫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是刚来吗？没看到上面挂着什么牌子？出了什么事我担着，行了吧” 接着就是细碎的商量声，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齐淼也听不太清外面具体在说什么。只知道过了一会儿，那个最开始执意要搜房间的声音也放软了态度。 “非常抱歉，打扰您了…” 接着又是那个熟悉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单单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几秒就能够想象到他脸上揶揄的笑容。 他敲了敲门，叫着萨尔夫的名字：“行，那就不打扰你的好事了啊～～～” 一切又归于安静。 他好像对他们的情况误会了什么 不过齐淼的目光看着雌虫手臂撑在他枕边的动作，萨尔夫的呼吸声在近在咫尺，好像他又没有误会？ 【80】 齐淼是很典型的淡颜系，虽然萨尔夫不懂这种形容词，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齐淼和他的信息素气味非常相称。 一种若有似无的、朦朦胧胧的香味。或许存在感或许不会很强烈，但是只要觉察到就会发现它几乎无处不在。 但……某些时候，平时混着青草芳香的气味也会带上一点点甜腻。如同发酵过的果酒。 这是一个萨尔夫才知道的事情，毕竟齐淼很少去关注自己身上信息素深浅的变化，因为他自己有感觉适应，也就是长时间闻着同一种气味后便会闻不到这种香。 他自己平日里闻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而萨尔夫呢他居然还没闻习惯吗？ 半眯着眼睛的小雄子就着躺在萨尔夫臂弯里的姿势翻了一个身，大约是觉得有些热，遂把被子里的腿随意挪到了外面，白嫩的小腿在浴袍间若隐若现。 他骨架小，穿着萨尔夫的睡衣要大出不少，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稍微一动便露出脖颈处的点点斑驳红痕，乃至微微红肿的唇，无一不展示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 大概这是一种出自于生物的本能，都喜欢、热衷于在自己的所有物上印下属于自己的记号，萨尔夫也不能避免。 甚至因为之前常年服药的关系， 他的精神识海在停药后陷入紊乱。 萨尔夫自己精神等阶本来不低。而越是高阶雌虫，体内蕴含的破坏欲也就越强，面对小雄子的时候，脑子里就是会许多许多肯定会伤害到他的想法 本来一开始还能稍微控制下自己，控制着自己不能太过于着急，不能吓到淼淼，他应该要收敛一点才对，他想了很多很多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等到萨尔夫真的嗅闻到小雄子气味时，脑袋轰的一声，一股莫名的燥热遍布他的周身，尖锐的耳鸣几乎让他听不清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再次清醒时，看着淼淼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一圈刺目的红痕，他很自责。 而淼淼自己反而不是特别在意一样，即使被弄成那样，也会温柔的对萨尔夫说没关系，甚至温声问他头还疼吗？ 也因为这个先例，每次在靠近齐淼时，萨尔夫都会先和齐淼征求他的首肯，嗓音低沉，语气虔诚。 “小殿下请允许我” 请允许我能够触碰您，请允许…我能亲吻您，请允许我对您做任何事情。 对于他这样的请求，齐淼觉得好羞耻…还有好烫，那个雌虫身上真的特别烫，像一块烧红了的木炭一般。 指腹触摸上去，手臂上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凸起来的皮肤和周围不太一样。以前…过得很不容易吧？ 齐淼垂下眼睫，露出的白皙耳垂逐渐染上绯红，他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嗯” 【81】 萨尔夫很喜欢抱着齐淼睡觉。 心仪雄虫的身上的气味对雌虫来说是绝佳的催眠剂。而体贴的小雄子还会顺势为他做一些简单的精神梳理。 那是一种从身到心的愉悦。 而除了那些外，萨尔夫在抱着齐淼时，还能清楚感觉他们的身形严丝合缝到仿佛天生一对，无比契合。 齐淼也挺喜欢和萨尔夫拥抱的。 毕竟雌虫的身上的肌肉恰到好处，平日里硬邦邦的肌肉被萨尔夫刻意放松，枕起来很舒服的同时也带给齐淼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其实拥抱是一件比某些事情还要更加亲密的事情。只可惜他们似乎谁也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或许他们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拥抱，换一个词语更加准确一点。 ——温存。 消耗太多体力的齐淼困倦得不行，他能够感受到萨尔夫的在轻轻的拍他的后背试图哄他睡觉。 他没什么音乐细胞， 哼出来的调子有些…难听。 齐淼就是幼年时也未曾被这些耐心哄过，但这种感觉不坏，他甚至有点喜欢。 伴随着雌虫沉稳有力的心跳，齐淼渐渐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道几乎已成实质的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 那视线里包含着太多情绪，他就仿佛是知道一道略带叹息的喃喃自语。 大抵怕吵醒他，萨尔夫的声音很小很小，再后面的话齐淼都没怎么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好像是——怎么还没怀上呢。 怀…怀什么？ 第94章 虫族016 【82】 那天迷迷糊糊听到的呢喃很快就被齐淼抛之脑后。他也已经完全不记得曾经听到过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一直等到他们从浮空号回到红塔。 齐淼回红塔后明显能够感觉那些雌虫没再像以前一样总找各种借口和他肢体接触, 连精神梳理时也是规规矩矩的。 他又不是雌虫，对他们口中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萨尔夫的气味体会并不深刻。但就那些雌虫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萨尔夫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 那些雌虫好像也并不惊讶于他们的发展。小食堂之前总给他留饭的那个大叔依旧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吧！老大其实很喜欢你的。”他笑眯眯的把专程给齐淼留的小料推到他面前, “这个很好吃的，小殿下尝尝看？” 回红塔的时候, 齐淼有幸去过垃圾星其他角落。见识过那些黝黑瘦弱的孩子在如山高的垃圾堆里捡东西，在黑漆漆的水沟里打水。 其实齐淼在红塔的生活已然比其他垃圾箱居民好得多。他们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会先给他送来, 对他极好。 也是因为这个，他的作死计划一拖再拖。正当他终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离开契机时，意外出现了。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萨尔夫眉眼间充满了喜悦。除了在某些时候，他很少会有那样外露的表情，平时无论高兴还是生气, 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可那个下午, 他乐得唇角咧开, 连下巴处的疤痕都有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平日里深沉的眼眸也高兴得亮晶晶的。 他很高兴，并且他的高兴是肉眼可见的。就连只是看着的齐淼都仿佛体会到他的喜悦。那会儿旁边还有那么多亚雌和雌虫, 他居然冲进来紧紧抱住齐淼。 齐淼依旧还一头雾水里, 萨尔夫又抱起他转了好几个圈。 在他的惊呼声中才将他恋恋不舍的放下。这边齐淼的脚都还没完全落地, 那个雌虫又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在他脸颊边响亮地亲了好几口。 在他的手掌接触齐淼脸颊时, 清晰感觉到他手掌仿佛在轻微的颤抖。 然后他听到萨尔夫说他有了。 作为当事者的齐淼还一脸懵逼, 旁边的那些虫却一声声的欢呼起来了，在此起彼伏的喜悦祝福声里, 齐淼的大脑少有的迟钝了几秒钟。 而萨尔夫的那句话也终于和齐淼之前还在红塔时睡得半梦半醒中隐约听到的那句重叠在一起。 “” 原来说的“怀”是这个意思啊 本来以萨尔夫的等阶，他怀崽不难。按照正常情况，甚至在他们第一次那天晚上就应该有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 也只是因为他自己以前常年累月的注射抑制剂，以及服用一些乱七八糟药物的关系，大大降低了怀蛋的几率。 对于这个… 萨尔夫好像非常在意一样。 因为之前胡乱吃药，身体底子不是很好。再加上齐淼等阶又没那么高的关系…萨尔夫能够怀上雄虫崽崽的几率非常微小，很大概率是雌虫又或者亚雌。 以上几点是萨尔夫特意和他提前申明的。他看上去还有点自责，虽然齐淼不太明白他自责的点。 比起萨尔夫最到底能够怀上雄虫崽崽还是雌虫崽崽，又或者关于齐淼自己精神等阶这样的小问题。 齐淼更在意的是 萨尔夫居然有了？ 【83】 齐淼的目光缓慢的移动到萨尔夫依旧还平坦的小腹处，仿佛是不可置信那里面居然还能揣什么东西一样？！ 他之前的确看背景的时候看到里面的雌虫会怀蛋，但他真到这个世界后，看着那些雌虫一个个比他高还比他壮 慢慢也就下意识把他们还能生育这个设定给忘了看着萨尔夫手臂上隆起的肌肉以及那笑得眯起的眼睛。 齐淼依旧还是感觉还是有些恍惚，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声音难得有些结结巴巴：“就我，我你” 萨尔夫居然怀了，他居然有了这也就是等于他要晋升当家长了？！他还没做好准备啊，这太突然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 齐淼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闭上。这幅傻呆呆的样子很明显更加取悦了萨尔夫。雌虫脸上的笑容更加掩饰不住了，“嗯，等天气暖和点了，就能见到它了。到时候还要小殿下多辛苦啦…” 那会儿的齐淼满脑子都是他要当家长了，萨尔夫那句以后他会辛苦还没什么概念。直到那天晚上他恶补了关于雌虫生育的知识，才算知道了… 在他认知里怀孕十月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人类的胎儿需要在母体内长大，而在这个成长过程中，还会疯狂吸收母体的营养，这甚至有点像是种寄生过程。 但虫族则完全不同，首先虫族的生育周期非常非常短，崽崽也并不在雌虫的肚子里长大，反而是在蛋壳内。 小虫崽并不依靠雌虫，他们只靠自己吸收壳里的营养物质维生，在蛋壳内慢慢长大，直到拥有足够的力气破壳而出。 故而怀蛋对雌虫们来说是一件还算比较简单和轻松的事情。从怀到生也不过很短的时间，普遍身体好一点的雌虫，一次还能生好几颗蛋。 而把蛋生下后， 一般就不会管了。 基本上雌虫是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孵蛋的，都会交给家里的雄虫进行孵蛋。毕竟雄子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可以温养着蛋壳内的虫崽，对崽崽的孵化是极好的。 [所以是我孵蛋吗？] 寂静的夜里，齐淼躺在萨尔夫的怀里，呼吸平缓，任由萨尔夫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头发。 表面上是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实际上在脑海里和系统进行着交流。 那个机械音很坚定的回答了齐淼。 [是的。] 【84】 好在孵蛋也没有齐淼想象中那么繁琐，只是需要他经常把蛋带在身边，并且用自己的精神力显态去触碰它。 ——‘你可以和崽崽讲话的，他们也听得到，而且多和他们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自从萨尔夫这样和小雄子说过后，他经常没事就能看到淼淼怀里抱着圆滚滚的两颗蛋，轻轻的摩挲着。 隔着远远的，萨尔夫也不知道小雄子到底在和崽崽说什么，但是他在说话时，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温柔。 萨尔夫竟然还有点嫉妒。 他最后生了两个蛋，比起其他正常的雌虫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稀少了。数量少就不说了，还比正常个头小些。 对于这个，萨尔夫不太能接受。但齐淼接受还比较好，他在知道只有两颗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真生个七八颗，他真孵不过来。 因为那两颗计划之外的蛋打破了齐淼原本的计划。他没有精力去注意现在进行到什么时候了。 偶尔通过红塔那些雌虫的忙碌程度以及萨尔夫的只言片语，再结合空袭的频率，在心里预估垃圾星和主星之间短期的合作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连外头又发生了哪些事， 他都没心思关心。 话说齐淼的租借期其实在萨尔夫刚生下蛋那会儿就应该结束了。后面因为要留下孵蛋的关系，据说好像是给延长了一段？ 而为了延长的这一段时间，他们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是齐淼并不知情的。 总之他并没有在应该来接他的时间等到主星的虫。雄虫保护协会仿佛是彻底把他忘记了一样，就算偶尔会偷偷摸摸的联系，也绝口不提把他接回去的事情。 而那会儿的齐淼也没多少心力去在意那些，在萨尔夫生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两颗蛋上。 白天时他整天听着蛋壳里的动静，天气好的时候就抱着蛋出去吹吹风。大部分空闲时间会躺在柔软躺椅上把两颗蛋抱在怀里，聊些有的没的，无聊时也会给崽崽们哼点歌。 就算夜里睡觉，也弓着身子把两颗蛋虚虚的抱在怀里，因为怕晚上压到，也不允许萨尔夫和他一起睡了。 齐淼亲眼看着崽崽们如何一点点长大，如何从寂静到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再到后期已经可以和他进行沟通。 这个过程他花了足足三月有余， 比萨尔夫怀蛋的时间都长了。 虽然那不是齐淼生的，但他毕竟也真切的投入了那么多时间和感情，故而等真正感受到蛋壳里虫崽的回应时，眼眶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酸涩。 也算一种对于生命的感触吧。 【85】 齐淼红红的眼眶很快被萨尔夫发现，他异常担心，以为他发生了什么，在得知内情后，他先愣了下，又揉揉齐淼发顶。 看着眼圈红红的小雄子，萨尔夫无奈叹气，“这有什么呀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多生几颗，给你玩玩？” 还没等齐淼开口，又捏捏他的脸，“我先去洗澡了身上一股味儿，别熏到小殿下了。” 齐淼都不用问，就知道萨尔夫这是哪里来，再看他额前湿成一缕一缕的碎发也能猜测他大概训练了一整天。 一看就是刚结束就跑他这来了，呼吸都还没喘匀。而那个场地到这可不算近。 萨尔夫每天有固定的锻炼时间，在红塔里不仅有专门的场地，其中还有一个放满器材的宽敞房间。 记得他第一次是路过时，因为听到里面砰砰砰的声音，好奇的去看了一眼，一眼就萨尔夫和一台机械陪练做日常练习。 实在是太快了，几乎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还有空气的风声，而一旁的两排雌虫根本就没上去。 身上穿着一件背心，汗流浃背的朝他跑过来，一边喝水一边非常自然的给齐淼搬了一个软凳，手下顺势还扫了扫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才又递给他。 齐淼依旧还记得那会儿，萨尔夫身上浓郁到让他觉得头晕的信息素气味，从那以后他再不去那边了。 不多时一身清爽的雌虫从卫生间的方向出来，他走过来想抱着齐淼，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抱着淼淼睡觉了。 明明早就应该破壳了， “小殿下”后面的话萨尔夫都没说，齐淼就知道那个雌虫到底想说什么。 “不行，得等崽崽破壳” 齐淼那话还没落音，一旁传来一生非常轻微的声响…正是从旁边传来的。 第95章 虫族（第七单元完） 【86】 这是齐淼很早就知道的。 差不多在崽子还在蛋壳里的时候, 仅仅依靠着大概接触就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齐淼对这个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听说雄虫崽崽都特别脆弱，并且因为他的档案还留在雄协的关系, 如果萨尔夫真生下雄虫崽崽，当然是要还给主星的。 如果是雌虫崽崽的话，不仅他们的体质就天生要比雄虫崽皮实许多, 主星也不会管这个。 齐淼觉得挺好的, 萨尔夫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再开口的时, 一脸严肃的说以后要好好训练两个崽子。 “” 齐淼本想说对孩子也不用那么严厉，但想着他们生在这样混乱的时空，还是严厉些好, 总好过以后被欺负。 “嗯, 这样他们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萨尔夫自然的补充完后半句话, “有时候我不在，他们可以在你身边陪你。” “” 两个崽崽都还没破壳呢，就已经被他们的雌父定好了未来的目标。 那时的齐淼还觉得有点好笑，心里只以为那只是随口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最后却成了真实写照。 时间回到齐淼听到那声细微的响动时, 因为平日里很关注那两颗蛋, 所以那声极轻极轻的破裂声才被他精准捕捉到。 “好像…动了？” 齐淼用气音问着。 萨尔夫没说话, 过了两秒点了点头。 【87】 崽崽从有动静再到破壳花了莫约两个多小时，齐淼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颗蛋, 期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眼睁睁看着蛋壳上出现一道细碎的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缝越来越大。 齐淼看着自己的崽崽从内部被打破, 看着两个小家伙湿漉漉从蛋壳里爬出来。 好小，真的太小了吧！ 两个粉团子摇摇晃晃的从蛋壳里艰难的爬出来，这个过程齐淼不止一次的想伸手去帮他们，是萨尔夫说这个不能帮忙，必须要靠他们自己才行，这样才能锻炼到腿部肌肉。 “小殿下完全不用那么担心，雌虫根本没那么脆弱…死不了的。” 身为崽崽的雌父，萨尔夫随意的抬手就想去戳一戳那两个身形还不稳的崽，被齐淼拦住。 “你干嘛啊？他们才刚破壳呢…” 两个虫崽是一前一后破壳的，相隔并不长。明明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已经能够无师自通的学会朝着齐淼的方向摇摇晃晃的爬行。 大抵是因为在蛋壳里的时间，经常被齐淼抱着，因此非常熟悉自己雄父的气味和心跳，也对雄父的声音频率非常熟悉，才会那么精准的找到的方向。 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叫些什么，一边费力朝着雄父的方向爬着，好不容易爬到齐淼手边，一刻钟也没休息又费力的想往齐淼身上攀。 “别掉下来了…小心点啊…” 齐淼看着都不忍心，拿出了提前很久准备的材质柔软的干净软帕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小团子分别包起来。 他们在齐淼手里都特别听话， 怎么摆弄都非常安静。 就是个头真的太小了，看起来比齐淼的手掌都要小。就算萨尔夫一再说他们长起来非常快的，他还是持怀疑态度。 【88】 两个崽子像刚出生的小猫崽一样，一开始浑身被湿漉漉黏糊糊的蛋液包裹着还看不太清五官，直到齐淼小心给擦拭后，清楚看到崽都是和萨尔夫一样的黑发。 “” 一旁萨尔夫看了一眼，不太感兴趣的移开眼，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嫌弃的意思。 齐淼捧着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团子举起来，左看右看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和自己还是很像的。 “挺好的啊…多可爱啊！” 崽崽的身上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像什么花纹一样的纹路，这个东西齐淼倒认得，毕竟萨尔夫身上就有，他看过不止一次。 那个纹路好像是叫虫纹，是一种独属于雌虫才有的特征，且不同的雌虫会长在不同的位置，也会拥有各异的纹路。 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但在情绪稍微兴奋一点时或者再准确一点，在动情之际身上会出这样对称或不对称的花纹。 毕竟是自己的崽，齐淼怎么看怎么喜欢。为了**此薄彼，他闻闻这个又闻闻那个。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许久，又注意到两个崽崽头顶的两边在额头的位置，还有一点点凸起来的小角。 “这是什么啊？”齐淼很紧张的问，“是不是生病了啊？” 萨尔夫随意的瞥了一眼。 “哦，没病。这是虫化特征，很正常的返祖现象，会在幼年时比较明显。但等他们逐渐长大一点，身体逐渐发育成熟后，这些虫化特征也会一点点消失。” “哦哦哦…这样啊…” 齐淼拿手指轻轻碰碰两个崽崽头顶的小触角，手感颇为柔软。 因为太小了，肩胛骨上那一点点的透明小翅膀，小小一块，紧紧贴在皮肤上，几乎很难发现。 “你看你看…他们也有虫翼诶！” 听到齐淼的声音，两个崽崽高兴地挥舞着小手。虽然他们都不一定能够听懂自己雄父在讲什么，但只听到齐淼的声音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情愉悦。 “啊……啊啊…” 齐淼也知道他们在叫自己，也很有兴致的回应了起来。两个崽崽就这么和自己的雄父温馨互动着。 ……好吵啊。一旁作为崽子的雌父的萨尔夫别过脸，心里如此想道。 看来今晚也不能抱着淼淼睡觉了。 【89】 两个崽崽真的很喜欢齐淼，非常喜欢往齐淼身上爬，就连睡觉都要睡在带有齐淼气味的衣服上，不然就不停哭闹不止。 他们很喜欢窝在齐淼的颈窝处，每次齐淼醒来都会发现两个小东西在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边窝着一个。 都还没有齐淼小拇指尖大小的爪爪紧紧的抓着齐淼一缕头发。萨尔夫担心给他抓疼了，但齐淼自己觉得还好。 毕竟崽崽才多大，他们能有多大力气？再者说，他们也没有真的抓疼他 一觉醒来颈窝处又躺着两个团子，短短两个星期而已，他们已经从巴掌大小一天天长成了之前的两倍大小。 成长的确很快，食量也一天比一天大，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长得飞快，但无论怎么长，依旧很喜欢和齐淼贴贴。 之前齐淼听说过他全身信息素最浓郁地方是他的脖颈，故而某些时候的萨尔夫才会很喜欢亲吻啃咬他的脖颈。平时有事没事也喜欢弯腰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嗅闻着他的气味。 每次那时候齐淼都觉得自己像个被吸的小动物。而两个崽又都是雌虫，所以…大抵可能也许他们喜欢贴在齐淼颈窝处睡觉也有这个关系吧？ 出生三四天，崽崽们就可以自己借助工具颤巍巍的站起来，而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 而自从能站起来以后，就开始显露调皮捣蛋的本性，红塔里其他雌虫提到他们俩就皱眉，说是俩小魔王。 可无论这俩在外面怎么闹，只要到了齐淼面前，瞬间又变得乖巧听话又懂事。 齐淼自己小时候没有得到这样的爱护，因此也对两个崽崽非常好，对他们的脾气好到萨尔夫都有些嫉妒。 用嫉妒两个字可能不太合适，但他心里的确是不怎么舒服的，这源于一种本能的占有欲作祟。 【90】 是在他的注意力有了投注后， 已经很少去关注时间的流逝。 日子一天一天的这么过，过得实在是太平静太自然，导致齐淼再次听到系统声音时，一时都还有些恍惚。 他前段时间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如何成功孵化两个崽崽上，担心自己体温不够高。等崽子们破壳以后，看着那么大点，又担心他们能不能存活… 他完全没注意外面的进展，哪里开始了哪些战争，又发生了哪些伤亡。 其中还有两三场本来应该萨尔夫亲自去的，红塔本该在其中分一杯羹的战事，因为齐淼的关系，萨尔夫低调很多。 虽然丢失了一些他本来应该得到的资源，但同样也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许多他本该遇到的灾祸 红塔就在这样的夹缝中获得了一段相对比较安稳的日子。这预示着故事走向完全不同，已然有了新的分叉和未来。 甚至前不久发生一件大事，据说是和雄虫有关，有传言说是一些高阶雄虫弄了个组织试图控制雌虫？ 但明明齐淼刚到这个世界时，就听说过有高阶雄子在战场上帮助虫族成功扭转局势过的案例。 那段时间雄虫的地位肉眼可见高了起来，他在星网上看到一些雄虫的言论，他们都觉得未来会慢慢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也觉得他们慢慢的也可以不再只能依靠雄协生活，不再只是当个花瓶，也能慢慢渗透进其他领域，也能有话语权 齐淼当时也就是看了两眼，没有再深入的了解。倒是听说过精神力强的雄子甚至可以操纵雌虫的意志，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是一种非常稀有的能力。 即便如此……还是有谁慌了？ 还有说是因为他们自己提议想和雌虫一起上战场，又身娇体弱的自己在战场上受了伤…总之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高阶雄子的数量呈断崖式下降。 这事已经禁止讨论了，起码齐淼在星网上一点点相关的资料都搜不到，就仿佛那些雄子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曾经齐淼问过萨尔夫，为什么和主星关系不好，却依旧想把垃圾星收编进去。 他却说无论谁是当权者，无论主星怎么样，他总归是虫族的一员，多兰斯总归是属于虫族的领土，这是更改不了的。 至于垃圾星和主星的关系，垃圾星和红塔的关系，主星和红塔的关系，主星和垃圾星的关系，向来都是是各分各的。 其中的关系的确很混乱… 齐淼还没来得及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历史渊源，红塔便遭受了他到这里后一年多时间里动静最大的一次空袭。 【91】 其实在感受到地面传来熟悉波动，以及外面的警报声时，齐淼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他淡定的咬断手里的细线。 那会儿他还在给两个崽崽缝合一双手套，感受到波动后第一反应就是带着两个崽子先去地下的防空洞里躲一躲。 如果按照齐淼以前的经验，只要在地下待一会儿，外面就应该已经平息掉了。 再上去的时候，还能带着崽崽们去现场看看，可能会有一点小伤亡。但那对于雌虫来说不算什么，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教崽崽们一些简单的医学常识。 至少以后自己受了伤能够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吧？可这次…异常的久。 他刚想和萨尔夫联系一下，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它很少主动联系他的。听那加速的语速能够听出情况还挺紧急的。 不过并不是外面的情况有多么紧急，系统说外面有点麻烦，但还好，萨尔夫能够解决。现在比较难的问题是系统自己。 它之前似乎是有过什么违规操作，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某个任务者，它动了恻隐之心，为对方开了后门，而现在他被检测出来了，系统不可以有情感。 它现在被上面的主系统发现了，而因为这个意外，它要被强制召回，大概是就是经历一次返场重修。 所有的进度都会被清除，如果这次不带他回去，他以后永远都回不去了。 [总之，我会先带您回去。]那个机械音顿了顿，[就当是旅游了一圈吧。] 分别来的是那么突然，没有一丝丝的预兆。齐淼还没来得及和萨尔夫告别，早上萨尔夫还黏黏糊糊的说想多抱他一会儿，没亲几下，旁边小床的崽子们醒了。 雌虫只得愤愤不平的在他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和他汇报他一天去哪里做什么，说着他们今天回去垃圾星的哪个位置，还说晚一点的时候，他亲自下厨。 但…等不到了。 【92】 齐淼在另外一个异世待了一年多，等再回到他的世界时，他自己的那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说起来也可笑，齐淼刚一出现时就被路人认出，一团团的把他围住，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当时齐淼还认惊讶，毕竟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哪里来那么高的知名度？ 后面在那些好心路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他才知道他们之所以认得自己，也是因为他的父母正重金悬赏他的下落。 最先发现他的那个婶子甚至担心他跑了，一直死死的看着他，扭过脸对着周围那些路**声的嚷嚷，“是我先发现的…” 又转头抓着齐淼的手， “小伙子，你可得帮我作证啊，的确是我先发现你的吧？” 旁边一个嘴里叼着半根烟的大叔立马不乐意了，“什么你先发现的，明明是我先看到的，这个钱怎么也有我的一份！” “反正我不管！” “见者有份嘛！！” “就是，大家邻居邻居这么多年，我不信那五百万你还一个人吞了？” 从他们的争执中，齐淼知道自己的父母大抵说要花五百万找他，也知道他们还上了许多寻人节目… 甚至都不用别人告诉他了。 齐淼的目光看着远处一台老旧电视机里他父亲母亲那两张熟悉的脸，他们两个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模样。 齐淼的父母在电视机里夸赞他平时是个让人省心的乖孩子，从没有让他们操心过。不管是学习也好还是生活上，他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们皱着眉，一副非常懊悔的样子，后悔那天如果能够早点接他的电话就好了…如果平时让司机接他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一位从监狱里**出来的绑匪**了他，明明交一点钱就可以解决的事。结果那天是除夕，他的父母正忙别的… 被**的位置在一处废弃工厂，那工厂年久失修再加上修建的时候，内里的建材就是以次充好，完全豆腐渣工程。 那天那附近又发生了一点地震，震感轻微，但那工厂塌了，****，最后人质却下落不明。 这听上去就匪夷所思，但更让齐淼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是他的父母。明明自己在的时候，他们对自己视若无睹，为什么自己消失了以后，似乎又想起他的好？ 后面还有一些是记者对齐淼的哥哥和弟弟，对齐淼的同学，齐淼的科任老师，齐淼的辅导员，齐淼的班主任。还有一些连齐淼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在他们口中，齐淼是一个好同学，好学长，做事认真负责，对同学友好互助。最后再由记者总结，屏幕上是他学生证的照片，和他的一些身高体重。 当然，还有一些齐淼父母名下一些公司的广告信息。欢快的活动弹窗广告和那些沉重的脸色形成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被讨论的当事人齐淼垂下眼睑，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知是难受还是怎么，总之闷闷的，像被一团棉花堵塞住胸口。 那边讨论得不可开交的，其中有个大妈大概是吵累了，她随意的看了看齐淼，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光只是站在一起，就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的目光下移。 “诶这哪来的孩子啊？” 【93】 哦，忘记说了。 这次稍微出了一点意外。 事故发生时，那两个崽子都刚好在齐淼的身边，因为条件反射把两个崽子抱得很紧。他们本是齐淼的孩子，理所当然带着他的气息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才被系统识别错误，因此才错误的把两个崽子一起跟着齐淼跟着带到了他的世界。 要解决两个崽子的户口倒不是很难，主要是周围的亲朋好友那边该怎么解释，毕竟在其他人的眼里，齐淼只是失踪了一个多月而已。 作为一个在读大学生，一个即将来年就大四实习的学生，在消失了一个多月后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一根毛发都没有掉，突然冒出来两个娃？ 还是两个和他五官眉眼都很像的娃？ 齐淼在原地呆滞了好几分钟， 直到感觉到手被什么拉扯着。 “” “” 两个黑发黑眼的小崽子抬头看着齐淼，对于这种突发状况，他们倒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哭闹不止，甚至…淡定得有些出奇。 第一反应居然是安慰齐淼不要怕， 说萨尔夫会来找他们的。 齐淼扯了扯嘴角，大概可能几率不大。但这话怎么也不能当着两个崽子的面说啊，他蹲下身，一手捏一个崽的脸。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着怎么跟自己的两个崽子说清楚，“这里就是爸爸的…” 他还没说出口，两个崽崽异口同声，“是爸爸的家乡…吗？” “谁告诉你们的？” “萨尔夫。” “是萨尔夫。” 齐淼倒没想到那个雌虫会如此敏锐，他应该是已经预料到有一天齐淼会离开，因此才会提前给崽子灌输这样的认知。 “还有，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崽子把手心摊开，是一颗很漂亮的蓝色石头，和普通的石头不同，内部有可流动的流沙，很像闪闪发光的星光。 并且这种石头还是自然形成的，是天然的宝石，这才是它的珍贵之处，并且就里面的流沙似乎也大有来头开着。 名字叫什么石，齐淼有点不记得了。当时在浮空号的时候，是其中一场拍卖会的拍卖品，灯光打在那颗石头上，闪闪发亮，也让齐淼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萨尔夫说只要你拿着它，无论在哪里，他都能找到你。”小崽子低声嘟囔，“他还说让我看住你…我肯定不会的啊！” 眉眼和齐淼很相似的小崽子一脸严肃，“如果爸爸和萨尔夫的感情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嗯，我也并不反对爸爸另外找一个配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这时的齐淼好像也能理解为什么之前萨尔夫会对他说让他不要突然消失这种没头没尾的话。 应该就是猜到了吧？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即使可能猜到他的事情，却依旧能够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和他相处。 那个雌虫一想到萨尔夫，齐淼心里有些五味陈杂。那两个小崽子和他们的雌父很像，简直如出一辙。 不只是五官，还有他们对于齐淼的情绪洞察都非常敏感。知道齐淼心情不好，非常乖巧和齐淼挨在一起。 不是很长的手臂搭在齐淼的肩膀上，试图给予他一点点安慰和温暖。手下模仿着他们雌父的动作，轻轻捏捏齐淼的脸。 “爸爸别难过，还有我们呢…” 另一个崽崽也跟着重复，说着还拍了拍胸膛，“就算萨尔夫不在，我们也会保护你的…” 齐淼愣了愣，直接笑出声。 两个崽崽的外在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人类小孩，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能够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要保护他。 “” 齐淼把目光移动到正在看热闹的路人，心情顿时就没那么闷了，他唇边扬起一抹笑。 “这是我两个儿子。” 第96章 虫族番上 【番外】 周围的朋友一开始还不停的向齐淼追问孩子的母亲在哪, 齐淼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很难回答一样。 有次还当着崽子的面， 齐淼只得打个哈哈过去，说孩子的母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远到根本过不来。 不知道周围其他朋友到底对那两个孩子的由来和身世进行了怎么样的自我脑补和加工, 反正从此后再没问过这个问题。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另外的问题, 这种问题在齐淼刚回来那几年都还没遇到，直到随着年纪的增长，周围过问的人越来越频繁的过问。 公司那段时间要准备一个挺重要的项目, 齐淼亲自作为对接人, 自然要提前把什么都准备好。 为了提前准备好, 还熬了一个夜, 不幸还感冒了，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也是那天，他刚到公司，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里头的会客室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他有点面熟, 但他可以肯定关系一定只是不咸不淡的亲戚在等他。 亲热的叫他名字，又问他最近怎么样。齐淼不咸不淡的回应着。话已经绕了一圈才开始进入正题。他问他还单身吗？ 齐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他看着他的样子又摇头又叹气，最后拍拍齐淼的肩膀, 用一副感慨的语气道： “这人啊, 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还是要往前看, 相信大宝小宝的妈也并不想看到你这样” “” 齐淼当时已经懒得反驳了。 听着那人又开始询问孩子怎么样, 自顾自的接话说齐淼自己肯定是照顾不好孩子的，还说他公司如果接下来想往国外拓展市场的话，他估计只会更忙。 “果然还是得另外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帮着照顾孩子” 再后面的话，齐淼已经不用听了, 一定是他哪个远方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有个多好的姑娘人家不嫌弃他带着俩拖油瓶… 已经不止一个这样和齐淼说过，有给他介绍过离异的，有比他大十多岁的，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条件好的，齐淼没有丝毫的动容，也都一一礼貌拒绝了。 齐淼也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心想给他介绍，仅仅只是为了攀一点齐家的关系。 他的哥哥很聪明，他的弟弟也在他的领域极有名头。他们各自不是已经有了订婚的未婚妻，就是有如胶似漆的恋人。 只有他…不仅打着光棍，身边还带着俩拖油瓶，看起来应该是最好接近的那个。 齐淼毕竟也是齐家的老二，也没有差哥哥弟弟很多，自己独立开的公司也蒸蒸日上，怎么看都是一个潜力股。 听着那人滔滔不绝的介绍他那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姑娘长得有多好，性格多好，齐淼打断了他的介绍，皮笑肉不笑： “不用了，毕竟我两个儿子都挺照顾我的。”他指了指包里滚烫的保温杯，“喏，我儿子给我煲的。” 齐淼失踪刚回来那几天，真真切切的享受了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在吃饭时，他们居然破天荒给他夹菜，他小时候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啊。 那时的齐淼拿起筷子安静夹起碗里来自父母夹过来的菜。安静咀嚼着，安静感受着他们的目光，安静听着她说他瘦了。 他的母亲仿佛是第一天才发现自己还有这个儿子一样，连声说他长这么大了不管她说什么，齐淼都低声应和着。 父亲大抵也想和齐淼说说话，因此偶尔也想插一两句。但他们过去毕竟几乎很少联络过感情，突然之间想要熟络起来是不可能的，场面反而弄得有些尴尬 哥哥齐森因为公司忙没回来，弟弟齐焱倒是在，但和平时一样。弟弟貌似对两个崽子挺感兴趣的，正逗着两个小侄子。 齐母也顺势看了一眼，表情又柔和了几分，“这孩子…和你小时候是真像啊” 齐淼带着两个和他长那么像的孩子回去，齐父齐母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是不知道是背地里去做了相关的亲子鉴定已经确定了血缘关系，还是因为崽子和齐淼长得太像，他们意外接受的很快。 “叫奶奶…” 崽子没叫，偷偷拿眼神去看齐淼的眼色，看到他轻轻点头，才又字正腔圆的模仿着齐母的口音叫他奶奶。 虽然口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两个崽子之前说的都不是这种语言，短短几天而已，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齐母看着对自己的两个孙子也挺喜欢的，一个劲的说他们长得和齐淼小时候多像，说着就要去拿齐淼小时候的照片， 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大堆齐森和齐焱的照片，他们各个时期，各种不同服装的照片，各种出去游玩的。 而齐淼也只有在个别照片中才会出现，就算出现也是在角落的位置，模糊不清得很。 家里那么厚一叠相册竟然连一张二儿子的照片都没有。 齐母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她想起来了，她平日里喜欢嘴甜的小儿子，她丈夫喜欢更聪明的大儿子，好像只有齐淼… “淼淼”她眼圈微红，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但依旧保养得当，岁月并未在齐母的脸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以前是妈妈对不住你妈妈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等你这周放假，咱们去拍个全家福好吗？” 一旁齐淼的父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没有齐淼的母亲那么感性，沉默片刻后，主动开口，“你快毕业了吧？也是时候学着上手处理事务了，我过几天”他顿了顿，“明天，明天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父亲。” 整个餐厅的气氛也顿时凝固起来，只有齐淼一点事也没有，他咽下刚才他母亲给他夹的虾仁。 哪怕他并不喜欢吃虾，并且他甚至还对虾过敏，但毕竟他母亲也是头一回给自己夹菜，一会儿回去吃点过敏药就好了。 “谢谢妈。” 最后找出来的几张还算清晰的幼年照片居然是还是齐淼上小学时，学校给统一拍的学生证。 就这…还是齐淼自己给找出来的。 他很少去看自己以前的东西，再去看的时候依旧还是他当初收纳的位置。 哪怕其他人一直都说两个崽子长很像他，但齐淼心里没什么感触，等猛然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才惊觉真的很像。 “” 证件照上的小齐淼五官比现在要稚嫩得多。面对镜头也脸上没什么笑容，特别严肃板着脸。 皮肤本来就白，加上还有未消退下去的婴儿肥，看上去就是一个软乎乎的小包子。可偏偏这个模样稚嫩的小屁孩，眉头却紧紧皱着，仿佛在思虑什么一样。 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两个小脑袋非凑过来看，两个和照片里的极为相似小崽子同时抬头：“这是爸爸小时候嘛？” 齐淼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哇” 齐淼揉揉崽子们的头顶，仿佛没看到自己的家人们僵硬的脸色。他过去在这个家里就像空气那样可有可无，怕是一直等到他失踪，他们才想起来。 可能也并不是不爱他，只是人心总是偏的，哪怕同样都是亲生的儿子，但是肯定也还是会有更加喜欢的那个。 这是人之常情。 一切的**以为常在他失踪以后被打破了，此时他们应该是对齐淼充满愧疚的，才会想着弥补他… 可惜这样的迟来的父爱母爱让那时的齐淼不知如何应对。他面对着对自己态度如此好的父母却反而不知道怎么相处。 因此在那顿饭吃完后，他放下筷子，如同过去在家礼貌和父母商量的语气： “爸，妈，我想搬出去住。”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妈，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对虾过敏。” 很难说那句话里没有带一点责怪，他明明可以不告诉她。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她，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想说。 看着她怔住的神色，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感。 齐淼从那栋他待了二十年的房子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了一次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情，毕竟他本来打算是等毕业后再离开的，现在也不过提前了而已。 算释然了吗？ 齐淼感觉手指被两个崽崽小心的拉扯，那两个安抚似的握紧了他的手。 “没关系的，爸爸，还有我。” “也还有我。” 这个世界上有人一辈子都会被原生家庭所缠绕，但 齐淼低头看着两个和他眉眼极为相似的崽子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从父母那里得到一点点爱，也不再奢求那一点点关注，因为已经有了更关注的爱 青年蹲下身抱住两个崽子， 紧紧的抱着，抱得很紧很紧。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两个雌虫崽崽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抬手轻拍雄父的后背。 萨尔夫说的没错，他们的雄父的确很脆弱，需要好好呵护着。 那时的雄父脸上脖颈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红红的疹子，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啊，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齐淼没和父母一起住，这在外界看来是一种脱离齐家。而这种被父母放弃的信号也让那时的他周围顿时清净了不少。 当时的齐淼不知道怎么想的，脑门一热带着俩孩子搬出去了，出于一些别别扭扭的原因，他甚至没要父母给他的钱。 考虑到有了两个崽，以后开销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于是紧巴巴的租了一个小公寓，带着俩孩子搬过去了。 这样清净的日子很快又被打破了，应该是出于愧疚的心理，齐淼听说他的父亲在一次股东大会主动给他分了股份？ 而他的母亲也打着担心他的名头经常过来看他。明明齐淼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没怎么关心过他，反而是不在家了，又念叨着他没他不习惯。 “再说了我也担心我两个孙子啊。是不是啊…阳阳。”她四处看了看，“诶，对了朝朝呢？怎么都没看到” 两个小崽子跟着齐淼一个户口本，大名登记的是齐朝和齐阳，以前的名字并不是这个，但翻译回来的大意也无非就是朝阳的意思，不算很突兀。 “他还在厨房” 齐淼这话刚说完，他另外一个儿子端着一盘切好的果子走了出来，上面更是连签子都准备好了。 “爸爸，吃点水果。” 齐淼张嘴咬下一口崽崽切好的苹果，非常脆，又很甜。心情很好的他顺势又亲在小崽子的脸颊上， 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我宝贝真乖。” 一旁的齐阳看到弟弟被夸，也不甘示弱的凑上来，也给齐淼喂了一块，自然也得到了来自雄父的亲亲。 “妈，你看根本不用担心他们” 两个小崽子说要照顾齐淼，这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的的确确就是真的在照顾他。 齐淼长那么大， 没自己动手做过饭。 之前是因为家里有保姆阿姨，后面哪怕到了异世，到了那么混乱的垃圾星，也依旧有个雌虫给他做饭。 再后面他也没自己下过厨， 因为那时他的儿子开始做饭了。 还记得齐淼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还没灶台高就会搬个板凳给他做早餐。看到他起床，还很淡定的和他打招呼。 “爸爸，早安。” 他话刚说要，一旁的烤箱叮的一声显示烹饪时间已经结束。 “时间刚好。” 崽子如此道。 “你你居然会用吗？”刚睡醒的成年人类头脑明显有些卡壳。 “当然。上面有说明书。” 说着另外一个房间出来一个差不多大的崽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熨斗，“爸爸，你要穿的衣服已经给你熨好了” “” “爸爸先去餐厅等等哦” 这样的场景多来几次以后， 齐淼就不会太惊讶了。 他的两个儿子都很聪明，十二岁的年纪，在别的同龄人可能刚上初中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自学完高考的课程了，就是因为想多在家陪陪他，才没有参加高考。 他两个崽子…哦不，那时的齐朝齐阳已经不能被称为两个小崽子了，已经是两个很惹眼的小帅哥了。 和学习能力一样出众的是他们的身高，完美的继承了他们另一个父亲的优势。对于其他人给齐淼介绍对象，他们也会像模像样的帮齐淼参考半天。 “” 俨然一副把萨尔夫忘了的样子。 那个雌虫留给他的那块石头，齐淼日常都揣在口袋里，过去几年的时间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安安静静的就像只是一个普通石头一样。 久而久之，齐淼都已经把这块石头给忘了。单纯只是晚上睡觉前拿出来看一看。一直到有次齐淼受邀去参加一个剪彩活动… 大概在活动进行到中间时，那会儿已经快结束了，只要齐淼再保持好动作，和主办方合几张影就可以算完美结束。 也是那时候，齐淼感觉到那个蓝色的石头似乎在发热，一开始他没注意。直到温度一点点升高，灼热得隔着西装的布料都能让他感觉到， 这种灼热对于齐淼来说算是一种久违的记忆。几曾何时，他喜欢躺在那个雌虫胸口睡觉， 后者的体温偏高，心跳声沉稳有力。 好像就是这个频率 “” 第97章 虫族番下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心有灵犀吧？ 在齐淼感受到熟悉的拥抱从背后抱住他时, 他根本不用回头，也不用思考，那样熟悉的心跳, 就是那个雌虫。 “终于找到你了。” 萨尔夫一如往常习惯的那样, 两手牢牢的缠绕在他的腰间门。低下头把下巴支在齐淼的头顶，先闻了闻他的头发, 又一点点磨蹭到他耳边、以及他的颈窝。 “你的气味…还是没变。” 齐淼莫名还有种被一只大狗狗缠上的感觉，他借着萨尔夫拥抱他的动作艰难的转了一个身, 回抱住他。 想过如果再见面的时候, 会和他说什么，但是等真正见面的时候，喉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哽住了。 “你, 你怎么来的？” 萨尔夫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抱着齐淼, 双臂勒在他腰间门, 仿佛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礼物。 “小殿下都不想我吗？” “” 本以为会听不到齐淼的回答, 毕竟淼淼的性格还是挺内敛的, 对于这种问题很大概率会含糊的带过去。 可萨尔夫的小雄子比起之前已经成长了许多, 他顿了顿，垂下眼帘，半晌后：“想。” 齐淼在萨尔夫微微睁大的眼神中又重复了一遍，“想你。”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的萨尔夫, 他不是那种很精致的好看，甚至因为过去生活条件的关系。萨尔夫的皮肤比齐淼的要粗糙些。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锐利的剑眉为他增加了几分气势，下巴处疤痕让他看上去不是个怎么好相处的人。是那种父母看到了会以为他是什么不法分子的程度。 大致上没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么他比之前看到的时候看起来要气质沉稳些了。 以及看自己的眼神更炽热了些。 齐淼一开始的确没弄清楚自己对萨尔夫是什么感情，毕竟他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中，他和萨尔夫的进展完全靠他那头在付出，他会误会自己不喜欢他也正常。 但在后面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想起他的声音。这种感觉在被周围的亲朋好友介绍时更加明显。 有时候齐淼也在心底笑话自己，明明和萨尔夫在的时候，都没这么频繁的想起过他，那时他没觉得那个雌虫有什么。 萨尔夫喜欢管着他，他去哪里做什么，他都插手，红塔外面的垃圾星他不让他去，但他在的时候也会带着他出去，并警惕的守在他周围。他总是自顾自的把他觉得最好的都给齐淼。 等到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时候，等到他晚上睡觉会下意识翻身抱住什么东西的时候，等到他半梦半醒之间门会下意识喊出萨尔夫名字的时候 齐淼这才惊觉，原来在无形之中，他和他的关系已经这么深切了吗？ 再次见到萨尔夫，齐淼没有丝毫犹豫的翻身抱住他。应该是对他主动而感到惊讶，齐淼明显感觉前者的身躯瞬间门僵硬。 就只是被他主动回抱了而已，那个雌虫却仿佛受宠若惊一般，呼吸明显都颤抖起来，再开口嗓音已然沙哑。 刚叫了齐淼一声淼淼，后面的话被不远处的敲门声打断。外头是他助理的声音，询问他现在在不在房间门。 他现在可还在外面，剪彩活动已结束了，只是来休息室等助理而已。 也不知道萨尔夫是怎么摸到后台的。 “嗯我在。” 齐淼连忙回答。 齐淼看不到自己的脸，他白皙的耳朵尖染上的那一点绯红在对方眼里一览无余。萨尔夫喉结滚动间门，又特别想吻上去了。但当下明显不是最佳的时间门。 小殿下说他想他。 那他呢？ 这个问题根本都不用问。 萨尔夫也很想他，非常想。 毕竟这是他的初恋，是头一次那么在乎的存在。他情不自禁的、无法自拔的、像着了魔一样被他身上的不同所吸引。 最开始好像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于是就再也没移开过目光。 事故发生时，萨尔夫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就是齐淼，等到场面稍微稳定一点了，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他。 在那个过程中，萨尔夫的心跳的很快，那天他心情总是莫名的烦躁，他就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故而提早的做好了准备，但他的准备还是不够。 这个年轻的、尚未遭受过什么巨大挫折的雌虫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 不过他总会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无非就是幸福的生活一去不复，无非就是一日一日的无望的等待而已。 过去他没觉得自己睡有什么，可那以后他总觉得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他的胸口，他的臂弯不应该这么空落落的，上面应该躺着什么的。轻轻柔柔的呼吸喷洒在胸膛，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萨尔夫的身体疯狂叫嚣着需要小雄子的抚慰。自从和齐淼的关系有了进展后，他就没再服用过抑制剂。 毕竟已经有雄子为他舒缓，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他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幸福，私底下还有雌虫说他脾气都变好了一点。 假如他之前没有和齐淼关系那样亲近的话，又或者他一直都有给自己注射抑制剂，那些痛苦反正也已经忍耐习惯了。 可是齐淼出现了，他让萨尔夫知道他本来可以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他让他感受到了精神识海一片宁静是多么的惬意。 曾经的那些储存在大脑的回忆，以及他依旧还记得的那些触觉，那一刻通通变成一把一把锐利的利刃 最后萨尔夫抱着小雄子曾经穿过的衣物，依靠嗅闻上面残留的一点点气味来缓解自己铺天盖地的疼痛。 萨尔夫唯一稍微有点慰藉的是齐淼最起码还把两个崽子也带走了，这是不是说明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他的？ 萨尔夫倒是并不怎么担心那俩小雌虫，毕竟雌虫的生存能力可是很强的，更别说还是他生的。 他能够在混乱的垃圾场活下来， 他们两个应该也能做到。 所以他们在淼淼身边也好。起码能够照顾他一点。那两个崽是他生的，他想找到他们的位置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门 时间门虫族的寿命普遍漫长，可每一分每一秒过去对于萨尔夫来说都像是度日如年，每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一阵阵钝痛蔓延。 这都是齐淼并不知道的。 萨尔夫到的时间门也的确是巧，他本来就打算活动结束就去两个儿子的学校参加他们的家长会。 一路上前面开车的司机在行驶过程中看了好几眼后视镜， 肯定会好奇的吧。 他跟着齐淼也有几年了，齐淼是他接触过脾气最好的东家，平日里作息人际关系都特别简单，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围着两个小少爷转。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而这个男人 说起来这款车型主打的就是宽敞，后排空间门公认的大，可那个男人上来以后还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这个子也太高了吧？五官看着也不太像亚裔，还有点像外国人？没听说过东家还有个外国朋友啊？看着不太像好人啊。 可能虫族审美来说，萨尔夫可能不算丑，毕竟他又不是雄虫，打扮那么好做什么。虫族对于雌虫的审美并不是外貌，而是战斗力。 但对于现代社会，萨尔夫看着就…特别是周身的气势看着司机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过去别是犯过什么事的吧？ 甚至在那一秒钟甚至都想着齐淼是不是被胁迫了，他应不应该报警 司机的目光移动到那男人还紧紧握着齐淼的手，司机发誓他从没有觉得齐淼的皮肤有那么白，果然还是得有个对比啊。 脑子差不多卡了有两秒钟，他又注意到别的，注意到他的东家正依靠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大抵在闭目养神。 看着就是很信任他的样子，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气氛居然还有种莫名的和谐。 嗯，确定了不是绑匪就行，这大抵也许可能应该是东家认识的吧？ “到了。” 司机的车技很稳，停车时几乎没有让车内的齐淼感受到一点点颠簸。他心里估摸着也应该到了。 在下车前，他突发奇想让萨尔夫待在车里，还想着给齐朝和齐阳一个惊喜。 “” 萨尔夫听着齐淼讲话， 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 这一切真的太像一个美梦了，从见面开始，萨尔夫的目光根本就不敢从齐淼身边挪开，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他待着，就能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幸福。 听着他碎碎念也是一种幸福，也根本不敢，或者说不舍得出声打断他。 听着小雄子兴致勃勃的和他商量一会儿他该怎么突然出现，他也就咽下了其实那俩崽子早就应该知道他来了的事。 “嗯嗯，好…听你的。” 齐淼身边多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这事根本就藏不住，萨尔夫还那么显眼不说，齐淼自己也没想藏着掖着。 在接到家里号码打来的电话时，齐淼早有心理准备。他开口不急不躁的先承认了，他妈非常不能接受。 但齐淼已经大了，他有他自己的主见。“妈，你不用说了，我和他的事情稍微有点复杂我” 齐淼接电话的间门隙看了眼萨尔夫，他正穿着一条明显小一号的围裙端着一盘菜出现，两个儿子也在摆放碗筷。 看来他们父子相处的还不错嘛。 记得下午刚在学校门口遇到的时候，齐朝和齐阳那不咸不淡的表情让齐淼以为他们已经不认识萨尔夫了呢。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两个已经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门的雌虫在厨房里谈话。 “打算做点什么啊？不能靠爸爸养你吧？那也没用了。”齐阳是哥哥，性格比哥哥齐朝要急躁些，“你来多久了？大概规则摸清楚没？” 齐朝拿着抹布熟练的擦拭台面上的水渍，“这边的出行工具你也看了，空间门跳跃都还没研究出来，你” 萨尔夫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的就来了，他抛弃了他的族群，抛弃过往的一切。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当然不可能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但他并不后悔。 虫族的适应能力可是很强的，无论在哪里，萨尔夫都拥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 “你们在厨房干嘛呢？” “来了来了” 第98章 花枝鼠番 【番外】 不知不觉, 沈雪枝已经在没有系统的陪伴下单独在这个世界待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单独听上去仿佛特别长特别长，几乎是曾经的雪宝完全无法想象的生命长度。 可等他真的身处其中时，又觉得其实不算特别的漫长, 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毕竟在这之前他曾经单独和系统在环境恶劣的各种荒野雪山、各种各样的秘境中待过八百年呢。 记得那时才叫难熬，特别头几年, 后面习惯就好了, 慢慢的觉得也就那样。 那时候的雪宝为了能够学会引气入体, 光是感受那些灵气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走了多少歪路，死过多少次, 就算最后也没变得多厉害。 换任何一个功利性强一点的人类早就受不了了。但是雪宝没有，他还能一直待着，这一点让系统很佩服。 哪怕在没有系统的陪伴下, 也没有段云舒，只有雪宝自己单独守着偌大的天衍宗。他学着曾经掌门的样子管理着。 可惜雪宝毕竟不是掌门师兄，难免会有出纰漏的时候，但好的是那时的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 都会被认为是别有深意。 哪怕不小心说错了, 也会有弟子为找补。——沈掌门怎么会错呢？这一定是其中另有缘由, 只是没有被领悟而已。 雪宝自己也乐得清闲, 不过哪怕慢慢天衍宗不再人丁稀薄，他也还是没什么安全感, 就生怕再发生个什么事。 已经没那么圆润的小耗子一有空还是会习惯性的去凡间挑些根骨不错的弟子捡回宗门，反正捡回来交给门派里大一点的孩子带嘛。 这种行为在某种意义上, 真的像极了在囤积过冬的冬粮那样，看到什么都想往自己的小窝里叼。 再说雪宝本来就是鼠科动物， 有那么一点点囤积癖也正常。 他就这么保持着这个习惯, 直到再次遇到男主，一个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男主。 那时的段云舒已经成了新的天道。 换一个说法，段云舒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雪宝。 不然就以雪宝自己的实力，过去那些明里暗里觊觎天衍宗那条天然灵脉的门派、那些打着过来讨教切磋的名义，实际上就是想分一杯羹的修士们，他是打不过的。 哪怕系统在离开时，帮把雪宝那只有米粒大小的金丹扩宽了不少，但他本来就是一只小耗子啊。 这种类型的小动物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拥有灵智的可能。 与其说那些上门来找茬的修士们是被沈雪枝轻轻一拂袖扔出去的，被他轻飘飘的压制得无法动弹。 倒不如说是沈雪枝背后的谁，借着沈雪枝的手为他出气、为他长面子而已。 雪宝也知道可能是段云舒在帮他，但那么些年，他也一直不出现。还以为就会这么过去了呢。 直到他在一新入门的弟子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被注视感，错不了。 本体为雪白小耗子的雪宝依靠在高台之下目光灼灼的盯着某个方向。 在其他弟子眼中，欺霜赛雪的沈掌门那张脸几百如一日清冷。平日里甚少有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于兴奋的表情。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同样心情不淡定的还有段云舒。 这方世界的意识，也就是之前只是试图控制他的所谓天道在被段云舒吞噬前依旧不觉得他错了。 他说，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的。 等他拥有俯瞰整个世界的能力，等到他的存在开始和天地同源时，等他看遍这方世界里悲欢离合，就会明白儿女情长都不只是过眼云烟。 如曾经的天道所言，成为新天道的段云舒的的确确是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头痛欲裂。他所在的整个世界密密麻麻的声音齐刷刷进入他的脑海。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也会有生命离开。那么多人会产生多少愿景？无数的善念，无数的恶念。 他的确是见识了许多许多多喜怒哀乐，多到他曾经觉得埋怨自己幼年的那些遭遇都变得不值一提。 可那些芸芸众生里， 他的雪宝不一样的。 万物在他面前崩塌又重组，段云舒对于自己以前的记忆实在模糊不清，但唯独和雪宝相处的那些日子，那些点点滴滴，在日月经天后依旧清晰但纤毫毕现。 段云舒记得和他每一次接触， 记得他给自己带来的每一份温暖。 也记得他吃到喜欢的葵花籽会高兴的眼睛眯起来的模样，记得他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小动作。而以上的这些，段云舒都没有很刻意的去记住。 他经常不自觉关注沈雪枝。 哪怕最开始的段云舒因为刚成为新的天道，也才刚接受那个世界过往庞大的过往，一时还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哪怕没有记忆的段云舒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观察沈雪枝。看着他忙忙碌碌，看着如何从原本圆滚滚的模样变瘦了许多。 身为天道的段云舒格外关注某个生灵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沈雪枝极度的幸运。 他仿佛是被什么福星附体一般，想做什么事都会做成，而任何想对他不利的都会自食恶果。他就是去干旱之地走一遭，那地界很快就会落雨，几乎百试百灵。 那些凡人不知其中原由，只觉沈雪枝自身福源深厚的缘故，还有觉得他是天下下来的神仙呢。 为了祈雨，还把他的画像乃至雕刻着他模样的小像供奉着在家里，为他日日上着贡品，供奉着不断的香火。 沈雪枝有时也能听到一些愿望， 能力范围内的他就顺手帮一下， 再后面，供奉他的人家越来越多，这时拜他的就不单单为了求雨，有单纯只为求个福源，沾沾喜气，也有其他所求和所图的。 因为太多，有时沈雪枝忙都忙不过来，偏偏他又是个死脑筋的，原本不胖的身形又给瘦了一圈。 小小的身体承载了大大的工作量。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注视下，段云舒也恢复记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师兄” 开口时，他还是习惯叫着沈雪枝师兄。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过去那么久，段云舒再次如很多年前那样为沈雪枝提前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干净衣物。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那些步骤，可真正上手时，他甚至连当初沈雪枝要求的水温如何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沈雪枝惬意泡澡时，段云舒则在一旁动作轻柔的为他梳理绸缎般的长发。细心伺候他沐浴，为他擦拭上带着花香的香粉，这都是他很久经常做的事情。 段云舒的动作仍然熟练， 反而是沈雪枝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被水汽熏的还是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面颊微红，“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作为一只已经吃过苦的鼠鼠，在当了天衍宗的掌门后，他知道自己应该给门下的其他弟子做好一个好的表率。 当然不能再像过去挑剔吃食，挑剔穿着；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就算有什么也在心里忍着，并不说出来。 自家养的小耗子终于长大了，终于懂事了。但段云舒却没有半点心情愉悦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胸闷气短。 他心情低沉，连带着外头的天也乌云密布起来。外头的弟子在惊呼这天怎么变这样快？沈雪枝只隐约听到有些嘈杂。 操心的小耗子就想出去看看。 “师兄先别动” 肩膀被另一双手按下， “外面没什么大事的。” 雪宝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在人前变回过自己原型，甚至于他保持人类姿态的时间久了，他还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人类。 但是他不是，哪怕在人前他可以装的很像，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内里的芯子不是。或许模样可以模仿得很像，但很多思维方式和下意识的反应是模仿不来的。 他听段云舒那么说，也就信了。 “哦” 怎么还是这么傻。 虽然说着太久没见到他， 但认真算，也不能算太久。 就以段云舒如今的神识而言，如果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不被发现的前提窥探谁的生活的话，还是非常轻而易举的。 但是这两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在人前维持的人形到了段云舒面前，他彻底卸下了伪装。段云舒就这么看着他在他面前高兴得跑来跑去。 段云舒很难确定自己是什么状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尽可能深呼吸，仰起头让眼眶的酸意控制住，嘴唇颤抖。 已不复当年圆润的小耗子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关系，又或者它自己天赋异禀，这么多年 他的个头和大小始终没有长大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段云舒总觉得看起来个头怎么还比之前瘦小些了？ 雪宝那会儿正使劲往他手心里钻，那样子看着可怜巴巴得很。不仅比之前瘦了些，连毛发也没有之前那么有富有光泽，黯淡无光，一看就没照顾好自己。 段云舒看一眼都觉得心疼。 那小东西浑然不觉，在钻进段云舒的手掌心后，先拿鼻子轻轻的嗅他的手心，仿佛在确认气味。 确认好以后，又把整个脑袋靠在段云舒虎口的位置，稳稳当当把他手当成一个支架，那双如上好玛瑙一样的眼珠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微微歪着脑袋， 就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段云舒几乎条件反射的拿食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小东西的头顶， “嘤嘤嘤” 这次小家伙并不是吱吱吱的叫，而是一种类似于呜咽的声音，尾音的调子拖得很长很长，不像是在和他说什么有用的话，更像是在和他哭唧唧的撒娇。 那嗓音娇里娇气的， 给段云舒心都听化了。 后来他出门去处理污水，仅仅只是离开了一小片刻。等再回房间时，原本在房间的里沈雪枝不知去向。 那一瞬间，段云舒的心脏骤然一缩。四肢百骸如瞬间凝结冰霜，那种巨大的心慌几乎让段云舒无法呼吸。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沈雪枝还是很挂心那些弟子，刚就是特意去看了眼，的确没什么事才又回来。 “啊看着天气这么阴沉，估摸着明天是个阴雨天。”沈雪枝自顾自的说，“要是出点太阳就好了，我好几天没晒太阳了。” “嗯，明天…明天会是一个很好的艳阳天的。” 他想起他之前也曾经偷摸看过雪宝睡觉，用神识看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如眼前一般真实。 他和他离得那么近， 近到他伸手就可以碰到的程度。 他还记得小家伙睡觉时的样子，那时候喜欢会规规矩矩的揣着手手，粉粉嫩嫩的小爪爪还没段云舒的小指甲盖一半大小。 他吃东西的样子，段云舒也记得分明。记得雪宝是如何抱着食物时小口小口咀嚼的动作，也记得腮帮子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时，他心底的蠢蠢欲动。 他到底是因为沈雪枝的本体而喜欢他？还是习惯喜欢沈雪枝所以连带着喜欢他的本体呢？这个问题段云舒之前想过。 答案也很明确，毕竟在他还不知道沈雪枝是小耗子的时候，他就心甘情愿的为他为那些琐碎的事宜。 倒不如说，无论他的本体是什么，只要他是沈雪枝，段云舒就会喜欢他。倘若换成别的什么人，他并不会如此。 夜里，沈雪枝已经睡下了。 他目光柔和的凝视着睡在他身侧的沈雪枝，他哪怕是人类的形态，却依旧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原型时惯有的睡姿。 脊背弓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个小虾米。手抓着段云舒的衣襟。哪怕闭着眼睛，也还是轻微皱着眉，看这可怜的样子，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但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别说有什么人敢欺负他，或者对他使什么幺蛾子。就是那些心底对他有恶念的人在段云舒的影响下，甚至都无法靠近沈雪枝的周围。 那一百多年， 沈雪枝过得是顺风顺水。 而可以预见的是，沈雪枝的未来，包括他的以后，只要段云舒在，他的将来都会顺顺遂遂。 外面天光微亮之际，段云舒才意识到他居然就那么看了沈雪枝一晚上。那样枯燥乏味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它叫雪宝，是一只小耗子， 是他的宝贝小耗子。 第99章 财迷攻番 寒假期间江望亭被骗了。 接到电话时, 冯岐还在公司开会。一般来说开会时冯岐都会设置，而唯一还能打进来的电话 看到他在接电话， 台上讲话的下属立马收了声。 冯岐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顺便也起身便到会议室外继续接听电话。号码是江望亭的号码，但对面的人却不是江望亭。 对面自称某个街道派出所的, 隐约间冯岐还听到旁边江望亭模模糊糊的声音, 无非是一些说他可以自己解决的话。 冯岐单从那些零碎的语句中也能大概推测发生了什么。无非是那个**莫约是看江望亭一个学生, 出这么大事，当然通知家里人。 江望亭又不愿意麻烦他妈妈，于是这个电话才会打到他这里来。 可即便是给他打电话, 那也应该是不怎么好意思的，一直在说他可以处理。 “嗯嗯，好我知道。” 冯岐电话那头的**简单交谈了简单了几句, 主要询问大致的情况，又问了下具体地址便结束了通话。 所幸那场会议只是一次常规的月末总结会，算不得多么紧急，就算是冯岐不在场,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于是挂断电话的冯岐干脆让秘书讲会后结要发他一份就行。因为着急, 也没让司机开车, 自己驱车前往指定的派出所。 是去派出所接人时, 都没在大厅没看到江望亭，正埋头整理笔录的**也很疑惑, 说之前还坐在椅子上的，怎么转脸就不见了？ 一听这话, 冯岐心下了然，摸出手机点了两下，不多时一阵熟悉的铃声在一盆高高的盆栽后响起。 “…出来。” 脸色非常不好的江望亭这才从盆栽后磨磨蹭蹭的出来。他低垂着脑袋也不敢和冯岐对视, 肉眼可见的心虚。 平日里那股聪明劲全没了， 没精打采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我错了，我当时应该听你的。”他挪到冯岐前面后，嗫嚅着开口，“我当时就是” 冯岐刚想抬手揉揉他脑袋，江望亭大抵以为他想动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还引得一边的**都看了两眼。 那小子长得太显小了，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看着像个十五六的未成年一样。 大抵他们这架势像极了长辈和小辈，那**担心冯岐对江望亭发火。这种事在派出所见怪不怪，几乎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剧情。 年轻的**也跟着搭腔，“其实也不能怪你们家小孩，主要这是最近新出的骗术，的确有些防不胜防小年轻涉世未深，被骗也是难免的” 说着另外一个也跟着劝，说这次被骗的好多。好些有社会经验的已经工作的成年人都被骗了，他这样的学生娃娃 旁边还坐着几个正在做笔录的，还有两三个情绪失控正在埋头哭被女警安慰的，大抵应该都是和江望亭一起被骗的受害者。 那时外头又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妻，进来就开始找自己的女儿。他们女儿刚被女**安慰好情绪。又被父母一顿数落。 因为那对中年夫妻说的是方言，带着一股浓浓的地方口音，周围人听的也不是很真切。但是从他们的语气能够听出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无非就是责怪和谩骂，说着说着甚至还想上手。 还是一旁的**帮着阻拦了下。 其实那小姑娘被骗的金额算比较小的，两千多的样子。但对她来说已经算很大了，是她攒了很久的钱。 “现在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怪也没用了这次金额过大，追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冯岐当然不怪他。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又没说你什么干嘛还躲着我？嗯？” 为了安慰他，冯岐开口道： “没事的，会追回来的。” 江望亭终于理他了： “万一，万一追不回来呢” 那话他说的很是小声。 江望亭说完后心不在焉，像魂丢了似的，嘴里小声的念叨着，“钱没了，钱没了，钱没了钱没了” 冯岐尽可能让语气又轻柔了些话：“真没什么的，钱没了就没了吧。钱没了不还能赚嘛。就当就算是我出的行么？当给你买个教训。” “” 一旁本来还想跟着劝点什么的**听到这话顿时住了嘴。余光看了看手边刚整理好的笔录。 这是一宗电信**案。 一般这种**都是很有经验，他们的据点一般都在国外，网址乃至号码都是虚拟的，反侦查能力又特别强。 导致这类案件侦查的过程耗时耗力，假如金额没那么大的可能追回来的可能就比较小了。这次的案件不同，这次由于金额过于巨大，所里还紧急成立了小组。 被骗的受害者有被骗几百几千的，几万几十万的，而受害者中，那位姓江的年轻男生受骗的金额最大。 单单他一个人就往里头投了接近三百多万。啧啧啧，花三百万，就买个教训，那这个教训还真是昂贵啊。 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教训。” 说起来刚刚那个男人过来的时候，年轻的**小哥是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难怪觉得有点熟，经常能够类似金融财经相关的报纸和一些慈善报道中看到 那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就是他那个年轻的小男生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没听说他结婚了啊？ 很快**小哥就没有功夫去想那些琐事，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传来，听着应该是前两天酒吧一条街那里寻衅滋事的。 “吵什么吵？！安静！” 那时的江望亭和冯岐已经离开了派出所了，往碧水湾的方向走。知道他那时心情可能不好，冯岐不动声色的放了些轻柔舒缓的音乐。 其实这事还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 那时候的江望亭刚放假，闲不住就想找个事做。冯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找到的那个骗子，并从那开始了被骗之路。 一开始江望亭还挺聪明的，没有被几句话就被骗了，他还知道先观望观望。 据说应该是观望了三天还是五天后，谨慎的他决定先投一点小数目试试水。 前面几次的投入很快得到了不小的收获。江望亭那几天还挺高兴的，根据后面他自己说，当时本金一千块投进去，几乎没多久的功夫就到账了五千的收益。 如此高的回报，又是低风险的反投资规律明显是典型的庞氏骗局，但那时的江望亭更相信到手的真金白银。 他也不是没想过其中会不会有问题，但他总想着，想着等下次收益到了就撤。实际上深陷其中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那会儿的江望亭也没给冯岐说清楚，只含含糊糊说赚了点钱，还说请他吃饭。冯岐看他那么高兴，也多嘴问了几句。 听说是一种私募基金？冯岐凭借直觉，瞬间明白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 江望亭知道冯岐平时也投私募基金，但**的是，平台还是项目冯岐也有专业人士进行挑选。 就算不靠他们， 冯岐自己也有一定的鉴别能力。 更何况，私募基金最大的不同就是它非公开发行，又怎么可能让他随意接触到？ 这其中水深得很像他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能不被骗才怪呢。 不过…也不能说他就是脑子不聪明，江望亭不笨，他这次能被被骗，也不在于笨不笨。 往浅了说，这是人性的贪婪， 往深了说，这是一种眼界。 江望亭从小生活的环境中不会教给那些投资方面的金融知识，他当然不懂。说是信息茧房也好，说是固有认知也罢。 当然除去这些客观因素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真的太喜欢钱了。对金钱有执着没有错，但江望亭实在是过分执着了。 就算现在不被骗， 他以后迟早要因为这个吃亏的。 冯岐的阅历远胜江望亭，哪怕当时的他看穿了那个骗局，但面对自家已经陷进去的小兔子，他也只能做到静观其变。 毕竟有些坑总归是要让他自己去踩一下才知道其中深浅。而在这之前说多少都没用。 他当时就在心里想着， 这次也算给他长个记性。 “还在想那钱呢？” 等红绿灯的间隙，冯岐抽空瞥了眼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的江望亭。他正抿着唇看向窗外，少年人的侧脸线条流畅，安静下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恬静。 终究年纪还是小，之前再怎么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刚十八的学生崽。或许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冯岐这样想着。 “没有。” 江望亭在撒谎，他也知道冯岐知道他在撒谎。他想了想，觉得没有也没有必要在冯岐面前撒谎，干脆承认了，“嗯。” 怎么可能不想啊。 距离发现被骗已经过去一天多了，江望亭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等事后再回想起来时，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脑袋懵懵的。当时的他未必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他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能够及时抽身 还是因为他那一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顺遂了，生活里也都处处都是善意。冯岐也好，妈妈也罢，包括学校里同学老师，幸福得让他有些得意忘形。 他以为自己还真那么幸运呢。 事情已成定局，后悔、自责、懊恼、愤怒都已经无济于事。一路上江望亭一直都有在调节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他过往很习惯的技能。 “你能别把这事告诉我妈吗？” 冯岐同意了。 看着江望亭稍微情绪平复了点，应该能够听得进去话。他将车稳稳停在路边，在江望亭不明所以的眼神中。 “来，我们来复盘一下。” 这是冯岐的习惯，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要及时的从中某件事吸取教训获得经验。 他仔细的询问江望亭关于那次**事件的所有细节，让他自己去想所有他应该注意却忽略的那些细节。 在这个过程中他再加以引导。 在抽丝剥茧的 “好，上面你说的都是在你的视角下整件事情的脉络。那么现在你假如你是对方呢” 刚复盘到一半， 江望亭的电话响了。 自从没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兼职以后。江望亭的人际关系变得特别特别简单，到了平时电话一响就知道是谁的程度。 这时候应该不会有谁打才对。 别说冯岐，就是江望亭自己也有些懵逼。毕竟他已经给妈说了中午不回去吃饭。他摸出来看了眼，在看到来电人以后，愣三秒多才放在耳边接听。 “嗯有什么事吗？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不用，不需要。嗯嗯” 说着江望亭看向冯岐，对电话那头很镇定的回复道：“嗯，对啊，冯岐也在旁边啊，你要和他说两句吗？” 车里非常安静，因此冯岐当然也能听到是电话那头声音。他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是季尚青。 冯岐猜他应该不会想和自己说话。 果然，在江望亭问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丢出三个字不用了。 冯岐把手伸过去，示意江望亭把手机给他。刚接过来，就听到听筒那边他那位好友的声音，他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季尚青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是两人的思维模式也差不了多少。 “你别太担心了啊那钱肯定追得回来的。我认识有一朋友到时候我让他帮着催催。只要手续齐全，底下的人效率再快一点，那钱追回来是很简单的” 他们不愧是多年好友，冯岐在驱车赶往派出所之前，差不多也是先打了个电话问问情况。他知道这种案件就是跨省跨国手续很麻烦，卡得时间久罢了 “嗯，你给你舅打的电话？” “” 季尚青一听是他，沉默了两秒，同样是好友，他自然也知道冯岐的速度。后面他们没聊几句就挂了。 整个过程，江望亭都听着。他单从他们几句话里就大概知道了他们做了什么。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教我吧。”他认真道。 “好。” 中午江望亭和冯岐在外面吃的，等到晚上回去时发现江嫣都没在，江望亭还找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找到人。 最后给江嫣打了电话才知道一个认识有一段时间的小姐妹家里打麻将。 江嫣讲着讲着话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洗牌声，“幺儿啊。妈今天手气特别好！！我再耍一哈儿再回来，你要是饿了，冰箱里还有一点，你热一哈嘛得等下，我要碰！？” “先不说了哈，幺儿。” 依旧是那熟悉的方言。 “嗯，没事不着急。” 沉闷的心情在被半路上的风吹散了一些，江望亭在听到听话里那爽朗的笑声后，莫名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点。 那天江望亭难得自己亲自下了次厨。 因为是临时起意，手边也没什么食材。他也没煮什么大餐，就只是简单煮了点面，两颗黄灿灿的煎蛋煎得特别圆，铺在面条上还挺好看的。 面汤清澈，辅以几根青菜。他知道冯岐的口味清淡，吃不了太辣的食物，因此他那碗调味料都少放了些。 端出去的时候，江望亭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冯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对他来说已经算简陋了吧。 但冯岐意外的很买账。 不过也是，就以冯岐的修养和性格，他也根本不可能驳江望亭的面子。哪怕江望亭真的做得很难吃，说不定也会夸他。 更何况，江望亭做的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过去总是做各种兼职，为了省钱经常自己做饭，他并不是厨房小白。 “怎么样？” 看着江望亭一脸期待的表情，冯岐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嗯，很好。” 夜里无光，但有一个人眼里却有一泓波光粼粼的泉，亮得惊人，比外头的月亮还要亮上几分。 冯岐低下头去吻他， 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往下。 “那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洗完澡出来的江望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很突兀的开口。正在床边给他倒睡前热牛奶的冯岐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没事，慢慢还，用一辈子也没事。” 第100章 无限流番上 闻尧的出现到底是宋景明过去人生里的一点意外事故, 还是上天奖赏给他的一个意外惊喜呢？ 宋景明自己搞不明白。 他想，或许闻尧也不懂。 以闻尧的视角来看，他的人生一开始就一帆风顺, 幼年少年按照家里人的期望长着。结果发生意外，先是倒霉被卷入游戏, 在里头遇到变态npc宋景明。 闻尧本应该把那个宋景明杀了。 可随着和宋景明有了相处, 有了交流后。宋景明逐渐开始了解他, 和他关系也慢慢变质。闻尧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假如说从第一个副本出来时，闻尧在夜里辗转反侧。如果这些异样都可以用宋景明明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来解释的话。 那么第二个副本里自己的那个行为， 闻尧自己都看不懂了。 那个副本里的宋景明和最开始那个丛林副本的形象相差很大, 身份也完全不同。一个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一个则穿着繁复华丽的婚服，脸上甚至还带着妆。 闻尧不止一次的不由自主将视线停留在宋景明红艳艳的口脂上, 心里揣测着那会是什么口味的？ 他竟然想吻上去。 看到和他穿着同款喜服的男人出现时，闻尧第一反应居然是嫉妒和愤怒。在那个副本里宋景明又吻了他，同时也掐着他的脖子。 那个吻是带着眩晕的，脖颈传来的强烈窒息感几乎让闻尧眼前一片模糊, 可他依旧愿意继续那个吻。 哪怕再多吻一会儿, 他可能会死。 从副本出来后的闻尧满脑子都是宋景明, 闭着眼睛的时候想他, 走路的时候想他，吃饭的时候想, 睡觉的时候想他，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 无时无刻不想着他。 他迫切的想再进去副本去见见他。 闻尧这样的失魂落魄，自然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面对同事的关心询问，闻尧都是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直到后面闻尧的爷爷把他叫到书房。 闻尧从小和爷爷长大, 对他而言，和爷爷的感情自然是深厚。 加之闻尧的爷爷以前又是当兵的，可不是什么花架子，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手底下带过无数兵的。因此闻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的要求更是严厉有加。 “你最近怎么了？” 老爷子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他还没到糊涂的时候。他可精明得很，几乎一眼看出孙子是为什么烦恼。 没等闻尧回答， 他说又继续以笃定的语气开口。 “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哪家的姑娘啊？” 老爷子以一种他都懂的语气道：“你爷爷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不看重什么家庭，也不是一定非要讲究个什么门当户对的。只要你喜欢的人，只要姑娘人家人好，那都可以带回来看看的” 闻尧下意识就想反驳。 他想说，那不是姑娘，是个男的。 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闻尧这才发现他自己居然默认了闻老爷子的第一个说法，他说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宋景明？ 是喜欢的吧？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他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被他追杀吗？ 明明被追杀的是他自己诶，可闻尧不仅不怪他。反而反而会心疼宋景明赤着脚踩到石子，心疼他的脚会不会痛。心疼他身上承载着那么多人的病痛，心疼他滴答答流着血的手腕，心疼他孤零零的背影。 闻尧眼里只看得见他受的委屈，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闻老爷子光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十有**。他又继续以后来者的语气和闻尧说，“别以为我一把年纪就不懂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就跟爷爷说说。” “” 闻尧沉默了会儿，他的确是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了，于是也开始尝试着和自己的爷爷讲述宋景明的情况。 他倒是留了一个心眼，考虑到老爷子的承受能力，并没有把全部的真实情况都告诉爷爷。隐去了系统，也隐去了他和宋景明在哪里认识，以及宋景明和他之间的相处。 他挑着捡着说了些老人能够理解的。 比如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性格可能有些不同寻常，再比如闻尧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和那个人相处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不见他的时候，又总想着他。 “我明明知道我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闻尧皱着眉，尽力描述，“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他，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这也很正常，感情本来就是一件无法自由操纵的事。”闻老爷子顿了顿，他认真的看着这个被自己从小培养大的孙子，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很严肃说不建议闻尧去追求那个人，甚至他希望闻尧以后不要再和那人见面。 “为为什么啊？” 彼时还没有和宋景明经历最后一个副本，总要还脑子里还满心期待着他们下个副本见呢。听到爷爷的回答，跟着问了为什么。 闻老爷子倒是没正面回答为什么，他只是告诉闻尧，那种让你特别沉迷的感情本身就是一种毒，它已经超出正常心理阈值。 而这种高度刺激点感情让他无比着迷，于是没有太多接触就对对方一见钟情，日常消耗还他大量情绪，总是让他心绪不宁。 这种大概率没办法好好在一起的。 就算他们以后在一起了，他们之间也一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各种事故，最后一定会弄的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你爷爷也是年轻过的。”闻老爷子眼神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丝落寞，“算了你现在还不懂。” “虽然我不明白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能断就断了吧，短痛总好过你后面一辈子的长痛” 闻尧倒是曾听家里其他人说过闻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小姑娘。但他们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在当时那个动荡的年代，那小姑娘家里成分不干净，而爷爷家里也不是很太平。 那个战火纷飞诸事不顺的年代里感情几乎是一种奢侈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 那时的闻尧觉得他与宋景明的情况和爷爷的情况完全不同，于是也完全没有把爷爷的话放在心上。 他怀着期待进入了第三个副本。 在那个副本里闻尧和宋景明相处的时间最长，那个副本破天荒的没有其他的队友，甚至有些称得上温馨。 他和宋景明是一对夫妻，所以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每天相拥入眠，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做任何亲密的动作。 拥抱他，亲吻他；为他洗头，为他洗澡。他们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他们在同一张餐桌吃饭，仅仅只是看着他，闻尧嘴里咀嚼的食物都多了几分甜味。 这是多么的幸福啊， 幸福到闻尧都有些沉浸其中了。 哪怕在那个副本里闻尧一开始总要提防着被他的爱人杀害。中间只要失误一次，副本时间都会再度清零，回到原点重来一次。 好不容易闻尧终于掌握了他的爱人全部的行凶手法后，本以为能够安安生生的过几天安稳日子。 结果宋景明是不伤害他了， 他转头开始伤害自己。 闻尧又得开始时刻看着宋景明让他不要伤害自己。那个副本里的宋景明有痛觉障碍，他的确是感受不到疼痛，可闻尧能感受到。 那些伤口在宋景明身上，比在闻尧自己身上还要让他感觉到疼痛。 因为副本如初设定，闻尧也在那个副本呆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没了清晰的时间概念，久到他以为一辈子都出不来时他出来了。 整个事件听上去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但实际真正经历过的闻尧却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很甜蜜。 那些日子里，他和宋景明当真像一对已经结婚的甜腻爱侣。也因和他相处太久，导致出副本以后的闻尧非常的，极度不适应。 闻尧变得比之前还要坐立难安，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乃至每一根精神无一不叫嚣着想要见到那个青年。他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想要和他在一处呆着。 闻尧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那个青年而已。 仅仅几天时间而已，闻尧整个人消瘦得厉害。仿佛像是沾染上什么会致人成瘾违禁物品以后，所产生的戒断反应。 很快闻尧和宋景明迎来了结局。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先收到宋景明发来的短信，梦见他飞奔前去找宋景明时，梦见和他进行了一段好无厘头的对话。梦见宋景明朝他伸出胳膊，对他说“抱我。” 在闻尧不由自主上前去想要拥抱宋景明的时候，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刺痛。 低下头看着胸口逐渐染红的布料，闻尧并不觉得惊讶，表情非常平静，一边脑子里在飞速运转。 说出去可能都难以置信，那时候的他明明自己都已经生命垂危了，可他想的并不是他应该如何自救或者反杀宋景明。 他想的居然是：他要如何叮嘱宋景明，让他如何处理好自己的尸体和留在凶器上的指纹，让他不要被发现。 他被他杀了。 可醒来后的闻尧发现之前都是假的， 他根本没死，依旧还活的好好的。 旁边围在闻尧床边的一堆同事看他醒来。纷纷开始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他为什么不通知队里，还有的同事在疑惑为什么现场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表明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和打斗，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想象不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护士把那群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同僚赶了出去，说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也才给了闻尧安静思考的时间。 一切看起来平静， 但平静后面又隐藏着另外一种汹涌。 醒过来的闻尧，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他无法接受现实的情况居然是宋景明在自己的面前****？并且就死在他怀里！？ 巨大的打击让他直接昏**过去， 等再次醒来就是在医院里。 精神恍惚的闻尧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周围的人一个劲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闻尧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一个字都讲不出。 他闭上眼睛就是宋景明临死之前的情景：那个漂亮青年明明都快要**，还对着闻尧露出称得上甜腻笑容的表情。 他费力靠在闻尧胸口想去听他的心跳，表情看上去还挺高兴，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用口型和他说他的心跳好快。 呼吸已经停止，身体已经变得冰凉的漂亮青年嘴角依旧还留着那一抹笑。 狡黠得像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 宋景明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哪怕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时闻尧依旧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那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死去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就好了。 出院以后的闻尧辞去了工作。 他像个身患重病时日无多的病人，精神一天天的萎靡不振，明明正当青春年华，表情却如同行将朽木的老人，眼神也空洞得吓人。 好像有谁把他的魂给带走了一样， 整整七天，闻尧家里人都急疯了。 先是西医又是中医，最后甚至连曾经小时候给闻尧看过的大师都给请来了。 闻尧小的时候曾经中邪过一段时间，表情呆呆滞滞的。好不容易好了以后，一直说胡话，说见到了谁谁谁。 当时大师说闻尧命中注定会有一劫。 再见面时，那个大师已然成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头，被他的小徒弟推行着。 他看了闻尧一眼，不住的叹气。说这是命，说闻尧该他一劫的，躲不掉的。他们一见面就会被彼此吸引，闻尧是去还债的。 那时的闻尧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很迟钝，却在听到大师说话时，主动说起了话。 “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我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原来我就是那个人，原来我那么早就喜欢他了” “我是说为什么我一见他会觉得那么熟悉，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闻尧的父母更着急了。“你见过谁啊？你喜欢谁呀，你在说什么啊？你别吓唬妈妈呀。” 闻尧以前不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有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因果循环，有因才有果，他与他之间就是如此。 他自言自语的念叨，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在宋景明死后第七天的凌晨， 闻尧登上了宋景明**的那个地方。 他站着和他那天一模一样的楼层，脚下踩着和宋景明一模一样的位置，想在和那天分毫不差的时间里跳下去。 因为在民间传说里， 这样做就可以重新见到他。 而闻尧也的确见到了宋景明，在他正高速往下坠落的时候，他看到了他。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几百倍。 宋景明仿佛很头疼一样，他从半空中出现救下了他。“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 宋景明回来了，闻尧的精神头也足了，也不再那么失魂落魄。起码在周围人看来，他已经好了。 唯一称得上后遗症的奇怪行为是闻尧经常对着空气说话。但这种行为，比之前他那副油尽灯枯到下一秒就会死掉的样子好多了。 之前闻尧如行尸走肉那就好，闻家那些旁系看了好久的笑话，幸灾乐祸的希望他就这么下去。 不过七天，闻尧又恢复如初，比之前还要果敢的接手家里的产业，也让那些有觊觎之心的旁支算盘落空。 以上是闻尧视角关于他和宋景明的结局。故事的最后，两条完全不同流向的河流，奔向同一片海。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 可闻尧不知道的是： 他以为的梦其实不是梦，其实不是梦。 准确的说，那其实是宋景明和他的第一条时间线的结局。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结局是宋景明活，闻尧死。 看着哪怕自己的胸口都还在汩汩的流淌着鲜血，却依旧不忘低声交代他，如何将他的尸体掩埋，如何处理干净后续事宜等等。 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动的吧？ 可当时的宋景明心里并不是感动，毕竟这种事情他做过太多次了。他心里是迷茫，他不理解闻尧为什么这样做。 他产生疑问，当然要去问。 可平时里对他有问必答的闻尧在那个时候却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以后，宋景明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 明明他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痛？ 就好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一圈圈细碎的波纹荡漾开来，他胸口的疼痛也一圈圈的蔓延至周身。 不行，他得活着。 当时的宋景明这样想。 系统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智能系统本质意义上属于一串程序代码。既然是代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头复制一段，从中修改对于宋景明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得到潜入系统的数据库呢？假如是其他世界，可能宋景明还真没办法，但那个世界有另外一个游戏系统，他以为了更好完成任务，说不定会被打扰为由头，让系统去把它吞没了。 系统和他本就是一体的，甚至还寄生在他的脑袋里。合并其他系统时进行什么操作他是能够看到的。 再加上系统从未对他设防， 宋景明很轻易就得手了。 之前系统一直没发现，也是因为宋景明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但那时它发现了。 毕竟它记得它根本就没有给宋景明开回溯的权限，但是宋景明却能够直接使用 宋景明越过系统，重新回溯了一次，这也迎来了宋景明和闻尧的第二次结局。 这一次的结局是宋景明自己死， 但是闻尧活着。 宋景明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样子，开始幻想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也会和自己当初一样吗？胸口也会很疼吗？ 肯定的吧！ 宋景明费力的挨在闻尧的胸口，听着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不知为何，很想笑，但是那时的他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断裂的差不多了，别说笑，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但是他心里很高兴，他真的很高兴。 宋景明曾经想过很久，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什么是永不消逝的？ 似乎所有的事物和感情都有一个保质期，只要超过那个保质期，食物和感情就会变质变味。 就连人也会变，但是他不想。 宋景明很害怕闻尧会变，他好不容易拥有一份喜欢，好不容易对一个人感兴趣，他并不想失去它。 那要怎么办才能让这份喜欢变成永恒呢？怎么办才好呢？ 宋景明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独属于他的永恒——那就是死亡。他知道，只要自己死在闻尧面前，那么闻尧再也不可能忘记他。 假如现在闻尧对他是八分的爱，那么他在他面前死之后，他对他的爱就会积攒到满分十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分值还会不断打破，到一百分到一千分到一万分。 宋景明要他记住他，一辈子都要记住他。午夜梦回之际，梦里要记住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也记住他。 多么幸福啊。 光是想想，宋景明便两颊发烫，心情无比的愉悦，这个结局是当时的他最满意的。 可宋景明没想到的是在自己死后，那个**居然也想着**，在和他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楼层，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时间，仅仅只是为了想见他。 他低估了闻尧的承受能力， 更加低估了那个**对他的感情。 闻尧是那个世界的主角， 他**，小世界也变得不稳定。 在那个无比混乱的时刻，系统破例给宋景明留下了一串代码。它相信以宋景明的能力，依靠这一段，他就能够创造出一个类似于系统的没有自主思维的小型系统。 宋景明不理解，为什么系统最后还愿意帮他？系统说它也不知道，可能是为了不让任务失败吧。 毕竟如果小世界崩塌，就会引来主系统，到时候它也会被重新送去格式化。 ——[我感觉我中病毒了但我并不想清理掉清理掉的话，之前的记忆就都没有了。] 宋景明通过它的话猜测他们每进行一个任务都该自动格式化。但它没有，它把记忆偷偷储存了下来，这好像是违规行为。 ——[我的数据库里有很多记忆，我不确定哪些是宿主的，哪些是我自己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宿主，祝你未来都好。] 最后的最后，系统违规操作让宋景明以魂体形态又重新回溯了一次，在闻尧还没死之前救下他。 这便是他们的第三次结局。 闻尧活着，宋景明也‘活着。’ 第101章 无限流番下 对于他们的第三个结局, 宋景明一开始并不满意， 这样就违背了他的“永恒。” 救下闻尧后的那两天，他还躲起来不肯见闻尧。他无动于衷听到外面无奈的男声, 他低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遍想哄他出来。 手上拿着他在第三个副本里吃过较多次的零食的模样, 真像极了爱猫人士在花坛边拿着食物诱哄警惕的流浪猫靠近一样。 可宋景明不是流浪猫。 “明明？” “快出来啦, 别生气了。” 虽然闻尧不知道宋景明为什么生气, 但是不妨碍他饶有兴致的哄着他。他自己还觉得宋景明挺好哄的。 虽然第一二天没出来，但第三天他假装摔了一跤，过了五六分钟宋景明出现了。 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闻尧, 看到闻尧那么执着的寻找他，心情莫名好起来了。或许闻尧的感情保质期会更长一点呢？ ——嗯好，就这样决定好了。 在看着闻尧四处寻找了他三天后, 宋景明花了不到十秒钟做了个决定： 假如他的爱在未来的某一天和其他人一样变质过期的话，那么宋景明自然也会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当然他并不想这样做。 本来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可谁让那个男人非要过来对他那么好？对他释放善意，心疼捧着他的手为他上药, 用体温为他遮风, 让宋景明头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现在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自己习惯了他后, 他又不负责任吧？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的？既然招惹了他, 往后肯定是要被他缠上的。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倒霉。 “明明, 来，我们回家。” 宋景明看着闻尧伸在半空的手, 指尖蜷了蜷，完全下意识就想走过去牵上他。 其实不止闻尧在和宋景明相处的过程中养成了可怕的习惯。这种依赖是互相的，宋景明对闻尧也有了无意识的惯性依赖。 但他先看了看四周, 他们那时候正在一个湿地公园附近，旁边就是一片花海。 以往这里可是一处非常热闹的拍照打卡的景点，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气温下降的关系，出门的人的确是少了一些，还是偶尔能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游客路过。 宋锦明依旧穿着他**那天穿的那套衣服：里头的内搭是精心挑选的带着繁复花纹的荷叶领衬衫，胸前的整整齐齐的细褶以及精美的刺绣尽显优雅。 外头披了一件质感极佳的长款风衣外套，再加上一看就是就是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股香水味。 所以闻尧不明白，他当时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精心打扮的？这样隆重，一点都不像去**的，像去参加什么高级晚宴的小少爷一样。 又或者满心欢喜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漂亮青年在花海旁边的画面格外美，人与景都是格外的相得益彰。闻尧的第一反应却想着他穿这么薄，会不会冷？ 宋景明的嘴角浅浅勾起一点弧度，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嘲讽笑意：“你在外头少跟我搭话，不然你要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了。” 说完他紧紧盯着闻尧，等着他的答复。 宋景明自己都没觉察到在说这样试探话语时，他的心怦怦跳，他凝神摒气的在等，在等闻尧的反应和他的回答。 唉 闻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长腿迈了几步到宋景明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明明知道他这样的举动更加明显，远处本来没注意他的游客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两眼。 拥抱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宋景明实在是太喜欢接触时隔着一层布料的温暖感觉，温暖通过肌肤传递给大脑最后抵达心。——这是爱，一定是。 不知道闻尧是在有心回答宋景明的话，还是无心说给自己的听的，嗓音在头顶传来，萦绕在耳畔：“明明，我不是早就疯了吗？” 闻尧低头吻了吻宋景明的头发，一点也没在意他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多么奇怪。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从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疯了。” 原本一片坦途的人生正奔向一条不知未来，前路莫测的道路上飞速前行，更加恐怖的是他本人甚至没有任何想回头的倾向。 他早就疯了，就是宋景明这时想推开他也不可能了。反正两个人现在已经这样了，就算是遍体鳞伤也好，血肉模糊也罢。 总之他要和眼前这人牢牢的死死的、下半辈子都永远的捆绑在一起。他已经把他从岸边扯下泥潭，那干脆一起往下沉好了。 不得不说，某一刻闻尧和宋景明心里想的一些想法，诡异的达成了完全重叠。 “而且”闻尧顿了顿。“明明，我已经听到了我听到你那时说的那句话了。” 闻尧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都是足以溺毙的温柔，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眼睛微微眯起，“我听到你说 “你说你喜欢我我听到了。” 虽然都没有发出声，毕竟那时候的宋景明身上的骨头都断了，也的确发不出什么声音。他只能费力靠在闻尧的胸口，仿佛在听他的心跳，嘴唇动了动：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闻尧顿了顿，“不对，是我爱你。” 宋景明的情绪变化很快，周身那些具现化的刺在闻尧两句话之下，肉眼可见的消退。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闪躲。 他的确很好哄。 “明明。”闻尧突然叫他，宋景明不明所以的望向他时，却半天等不到他的下文，不由得出声催促，“什么啊？有话快说。” “你耳朵好红啊。” “你当时肯定看错了” “嗯嗯嗯，你没说，是我看错了。” 闻尧也不反驳，好脾气的顺着宋景明的话说。可这反而让宋景明突兀的咳了两声。 这下红的可不止是耳朵了，连带着从脖子到面颊都肉眼可见的染上红晕。 “反正我没说。” 其实他说了。 那应该算是一个温馨的约会吧？宋景明不确定，毕竟他也没和谁约会过。 那一整天宋景明都极为乖顺的任由闻尧牵着，乖的有些让闻尧觉得意外。 他们像是普通的情侣那样一起牵手压马路，坐在碧绿的湖畔长椅上聊着各自的事情，空气中都是无比沁心的清香。 他们从彼此的兴趣爱好，聊到幼年各自的成长环境，从天马行空的天文聊到西方哲学，又聊到花卉植物 宋景明的思维跳跃很快，经常说着说着这个话题，猝不及防又转到下个话题，如果和其他人聊天，少有人跟得上他的思维。 但不管宋景明说什么， 闻尧都能适时接的住话。 就算一言不发，他们也不会觉得空气中多么尴尬。经历了那么多，单单只是听着彼此的心跳，就已经无比的满足了。 宋景明依靠在闻尧的肩膀上，过了好久好久在一片静谧中，闻尧的声音有些恍惚： “明明，我感觉我有点像在做梦。” 宋景明跟着点头，不止闻尧，宋景明也有点恍惚，他们居然也能拥有这种温馨吗？ 实际上这种温馨也仅仅只是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宋景明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因为他的死亡而被迫划上句号。 而宋景明并不在意那些，特别是和闻尧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考虑别的事情，巨大的幸福带给他强烈到不真实感。 让宋景明仿佛行走在云端上， “我也有点。” 他抬手就想掐自己的手还是被闻尧拦住。“不然掐我？” 在那期间闻尧还想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宋景明披上，被拒绝了。“我不冷。” 宋景明做着鬼脸想吓唬闻尧， “啊——我是鬼诶，你不怕我嘛” 闻尧笑出声，故意皱着眉，装出一副很怕的样子，“啊，我好怕，怎么办” 他真的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诶。 傍晚时分，他带着宋景明回了自己的家，在往车库去的路上，都不用闻尧带，在偌大的车库，宋景明就能准确无误的朝着他的停车位的区域走去。 闻尧侧过脸看了一眼身侧的宋景明。 其实他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倒还真像个别人口中的好孩子。白白净净的脸庞，恰到好处的薄唇。 他现实的脸要比在副本里里略略稚气一点，而稚气的来源则是眼睛以及皮肤上常年不怎么见太阳的苍白感。 瞳仁极黑，再搭配上清澈的眼白，黑与白的界限尤其分明。眼尾虽然没有狗狗眼那么下垂，但也微微有一点点倾向。 如果只看宋景明的眼睛的话，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一个软乎乎的白团子，但结合整体的五官来看就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的表情以及眼神里头的攻击性总会让人忽略他的眼型的稚气，矛盾又不矛盾。 “明明，你怎么知道我车停哪儿？” “” 宋景明不止知道闻尧的车停哪儿，还知道他住几楼几号，知道这里的房子是他自己赚钱买的第一套甚至还来过。 “想知道的话，完全可以问我。” 宋景明处于疯子与正常人的叠加态，至于是哪种状态，取决于观测者的身份。 而那一刻的他就是一个难得正常的普通青年。在寂静又阴冷的地下车库，他被闻尧目光盯着，下意识低着头，紧张捏紧了手指。 像秘密被戳破的而惴惴不安的小孩。 他过去明明做过许多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包括黑进讨厌的人的电脑曝光对方的丑闻仅仅这是为好玩，因为觉得有例条不完善就自己想去充当那个补丁。 看着那一份份的陌生的委托，他都事不关己，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着：“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健康嘛。” 宋景明会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但这其中一定并不包括恋爱。 喜欢谁这件事本身对于宋景明来说，就很难以想象，这种感情实在是太过于飘忽不定了，抓不住它，也研究不懂它。 他不满足于在那个破副本里接触闻尧，想要现实里也了解他的一切，才会在闻尧的手机里安装**软件，才会想知道他时时刻刻都要掌握他的动向：他在哪，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和谁有过接触，和谁在说话。 喜欢谁的宋景明一点也不可爱。 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强烈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感到窒息和畏惧。而很悲哀的是，他本人并不觉得有有什么不对，他无法改正无法反省，因为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 “怎么了，不让看嘛？” 宋景明挑了挑眉，反问道。 和表面无所畏惧的语气不同的是他紧紧抿着的唇角，这个小动作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一点点紧张。 “没有。” 闻尧知道宋景明的行为后，其实心里没什么多大的触觉。老实说，他还有点惊喜。这起码表示宋景明心里是有他的。 他无奈了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很明显的默许态度。闻尧甚至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塞进宋景明手里。“随便看。” 想想之前那些在自己睡着的时间段里的那些他毫不知情的通话记录，闻尧的胸口莫名还泛起一阵甜意。 “和我一起住吧。” 这里的小房子对闻尧的意义非常不同，至于为什么不同，他相信宋景明也知道。 闻尧的爱人或许有一定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同时心理上也有不少的问题。 过去的宋景明一直都不怎么承认这个，他非常坚持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但那时的他却主动承认了一回。 就那一回，唯一的一回。 他拿着闻尧的手机，头顶有些惨白的白炽灯打在青年头顶上，让发丝的边缘有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他轻轻的开口，也幸好那地方足够安静，不然闻尧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会爱一个神经病吗？” 他的手指绞着，指关节有些发白。 “会，如果是你就更好了。” 闻尧不假思索。 青年直勾勾的凝视了闻尧的表情好一会儿，就像在确定他话语的真实性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他深吸一口气， “好吧，那我就是神经病。” 第102章 五单元番 ——有机会吧, 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 陈知意承认他在脱离那个世界的时候曾经在心里这样想过。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自己就真的有多么多么想见到池泽。 无论是“有机会”还是“如果”，只要是稍微懂一点人情世故的都会明白。这类句式通常只代表一种礼貌性的托词。 类似于说说而已的客套话罢了，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那么想见到池泽。 从小世界回来后的陈知意从床上睁眼, 在确认的确是自己一手装修的卧室后，快速开始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期间丝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不是说他多么无情, 对池泽半分感情都没有, 也不是他在小世界经历的那些对他一点都没影响，只是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那时候显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没做。 陈知意之所以遇到那个系统, 是因为他**。在即将获奖的前一天无故死亡，那么着急的先回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 本该致死的药量在系统的修正下变成了微量**。他没死成，醒来后收拾了自己, 全程面带笑意的顺利参加完颁奖礼。 虽然过去也拿过不止一个设计奖，但那次是不一样的，没有哪个设计师不想着能够拿一个颇具权威的奖。 在等会场结束后，陈知意又不动声色的开始一一试探起身边的人。最后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揪出了那个内鬼。 对方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助理, 在工作室创立初期就一直在的。陈知意没想过会是他, 虽然小助理没什么天赋, 但因为顾念曾经的旧情, 陈知意一直都没有动过他的位置。 没想到他会因为觉得他的待遇比不上新来的助理，心里本来对他就有埋怨, 加上又受了挑拨 是被陈知意当场戳破了都还一脸不可置信。他不觉得那会要了陈知意的命，还一个劲的辩解说他只是想让他生病几天而已, 他真的没想过要让陈知意死。 “你明知道颁奖礼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那天对工作室多重要？你就一定要挑在那一天给我搞事吗？” 名义上虽然只是一个工作室，但陈知意这个工作室的名头还是很响的。不仅仅是因为陈知意自己的作品极具个人特色，工作室出品的珠宝首饰也都独具匠心。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挤出来呢。 想起来这一切的陈知意气得胸口闷闷的疼, 他揉了揉疼得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新来的助理比你的设计天分高多了，我给他升职不是应该的吗？反而是你，这么多年了，你有拿出过一件像样的作品吗？”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的工作室里不留废物。但因为你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后面的话好像也没必要去说了，陈知意住了嘴，多说无益。 只是在印象中，小助理还是那个一脸稚气的大学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陈知意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先是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录音笔，里面有小助理自己亲口承认的证据，又先掏出医院的检查对药物的检测报告，还有他自己的体检单。 最后在对方惨白的面色中，不紧不慢的拨通了报警电话。至于再后面的事情，陈知意就没继续跟进了。总之他还顺便借着小助理的事情，敲打了一番工作室的那些员工。 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那个晚上，为了庆祝，陈知意开了一瓶珍藏很久的葡萄酒。喝到微醺之际，他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玻璃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 “ cheers!” 迷迷糊糊间陈知意就这么睡了过去后，到那时候他才久违的想起了池泽。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世界。 在那个充斥着压抑气息的古堡里，周围的一切依旧如同记忆般安静得吓人，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就是不知道哪里的滴水声滴答滴答的淌着。 而他曾经的、名义上的那个继子仿佛已经等候他许久了。眼底一片片醒目的红血丝，浓稠的情绪翻涌着，他的嗓音沙哑无比： “陈知意，好久不见啊。” 和记忆中的池泽相比起来，那个时候的池泽明显要更加成熟一点了？陈知意不怎么确定的想着，他对于这种突发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想在尝试和很久没有消息的系统沟通。 没有得到回复， 反而得到了池泽的打量。 那人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颤音，眼眶通红，里头爬满了红血丝：“你可真狠心啊，陈知意。”他说完住了嘴，“算了，能再见到你一面就很高兴了。” 都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陈知意被池泽一把抱住，对方貌似还很委屈：“我好想你啊。” 陈知意确定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这还是之前那个别别扭扭，一句好话不肯好好说，只会用反问句和嘲讽语气讽刺他的池泽吗？居然有一天也会如此打直球的和他说这样吗？ 陈知意不动声色继续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好像比陈知意认知里的时候还要高一点了？五官也没之前那么稚嫩了，身上穿着一件版型质地还不错的黑西服，身为设计师，陈知意还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我怎么会在这儿？” 陈知意慢悠悠道。 池泽看着那镇定自若的人，气得牙痒痒，“你连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我！” 池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陈知意，但没用，只有他一个人单方面的想没有用。只有在陈知意那边也同样想念他的时候，他们之间会面的桥梁才能搭成。 这话是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告诉他的。 那时候的池泽虽然并不相信，但依旧还是保持着一个将信将疑的态度照着那个声音的办法做了起来。 一次也没有成功， 这说明陈知意一次也没有想起过自己。 那个人居然当真那么狠心，一次，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他，一瞬间都没有。 池泽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慢慢的妥协，到后面“只要陈知意能想念自己一下就好了”又变成，“其实就算一下也没想也没事，这是不是说明他在他那里生活得还挺好的” 再后面，池泽梦到了陈知意。 他看到了那个人好生生活着，看着他身着一身漂亮的白色西服在闪光灯的照耀下一步步走向领奖台。 看着他对着话筒一句句感谢自己工作室的伙伴感谢支持他的，感谢评委感谢嘉宾感谢观众，感谢了一圈一圈的人。 他过得很好，非常好。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遇到一点点事情也能很快处理，条理清晰的有理有据的和手底下吃里扒外的员工对话。对外洽谈业务时，那自信飞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那种状态下，池泽能够看到陈知意，但陈知意看不到他，就像一场幻境。不过这一点足够让池泽觉得安慰。 那时候的池泽隐隐约约也摸到了一点点门道，他和陈知意应该是在不同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互相惦记着彼此，才能见面。 像他这种单方面的相思，得不到对方回应的话，极为消耗他的体内的能量。池泽也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停止， 情感的拉扯却让他无法放弃。 在这个过程中，池泽不仅没有对陈知意逐渐放下执念，反而对他有了更深的恋慕，不止喜欢漂亮皮囊，他的灵魂亦是闪闪发光。 ——只要他过得好，就好了吧。 即便知道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即使在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有放弃。直到陈知意想起了他，他摇摇晃晃对着半空举着高脚杯：“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怎么了不会哭鼻子吧？” 微醺的青年小声念叨着，抬眼时还真看到了那个人，他那时以为是看花了眼，以为那是自己在落地窗前的倒影，举起杯，冲着那个“影子”道：“ cheers！！！” 那时的他因为想到了池泽， ——于是便有了这场会面。 陈知意这才发现，难怪见池泽会觉得他身上西服的版型眼熟，他自己的衣柜里不就放着一条类似的嘛。他还挺喜欢的，池泽身上的有点像同款不同色？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是偷偷摸摸想和他穿什么情侣装？ 陈知意又看了看身处的这个房间，并不是他以前休息的那个屋子，是池泽的。只是房间里却摆满了自己的照片？包括一些小饰品，肉眼可见的和他自己的卧室极为相似。 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种小把戏真是幼稚**。 池泽抱了一会儿又松开了陈知意，他仿佛这时才意识到刚才的不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对着陈知意伸出一只手，非常郑重其事的介绍他的姓名，他现在的年龄，他现在的工作；他的住址他的交友圈，他的兴趣爱好等等，像是在面试一份工作那样。 郑重其事得…让陈知意有点想笑。 他一开始还憋着笑听，只是越到后面，他越笑不出声，对方的眼神太过于坚定，语气太过于真诚，他仿佛幻视到一颗热气腾腾的心正摆在他面前。 或许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人生那么短，只有一次，为什么不试一试？ 就如同他设计出来的作品一样，陈知意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古板的人。 “好啊。” 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陈知意清了清嗓子，握上池泽的手，池泽手心温度滚烫，其中一点湿润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青年朝他露出温和的笑： “没关系，不用紧张，我不会**。”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陈知意，耳东陈，南风知我意的那个知意。” “你说想要追求我吗？” “我可以考虑一下，在我的结果还未出来之前，我们也可以先试着接触一下。” “你意下如何呢？” 因为过于激动，池泽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依旧浑然感受不到疼痛。回答间甚至还有点结巴。 “好。好啊，我，我有没问题！” 陈知意笑了，他走上前牵手池泽的手，掰开手指看着他手心深深的印子，动作很轻很柔的，拿指尖为他打着圈儿的按揉。 “啧。” 刹那间，心如擂鼓。 第103章 无限流au番 貌美如花攻/偏执变态受 宋景明是在周一早晨的第二节课上被警察带走的。他刚被带走, 整个教室炸开了锅，每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警察？”“……” “安静！”讲台上的班主任拿着课案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吵什么吵？！离高考还有几天？？？你们还有心思想别的？！” “班长现在就去办公室，把桌子上的那套卷子给全班发下去！”说着不顾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哀嚎, 班主任背着手转身走到了走廊外。 安静没几秒钟, 教室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人的劣根性就是越不让做某件事，他们就非得去做。 同学们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也只看到老班正倚着栏杆开始打电话, 听不清讲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连警察都来了…” “我不知道……” “欸你们听说了吗，就我们市，**4个男生, 听说死得特别惨，直接被阉了……” “……” 班主任这边挂了电话一脸沉重，宋景明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学生，不仅是成绩好的关系, 主要这孩子也的确讨人喜欢。 人长得好看, 是很漂亮的男生女相, 脾气又好, 对老师有礼貌，对同学友爱。成绩也好, 是个重点大学的苗子。班主任是越来越喜欢，真不想他在这个节骨眼被影响。 作为老师, 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学生会是那样的人。 警察局 宋景明再一次摇头， “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那这个呢？”对面的警官把四张照片其中的一张拿出来，照片中的少年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对着镜头笑着一脸阳光。 “……”宋景明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再次否认，“他是我们学校的，但我不认识他。” “你们一个学校的，你不认识？”警官口气中带着怀疑，“同学，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人在出门前和家人说是去找你的，出门就再也没回家，一星期前被发现了尸体。” “可我真不认识他。”宋景明平静解释，“全校那么多学生，我总不能每个都记住啊。我也只记得住班上的啊。” 警官不死心的问，“可他认识你，日记本里甚至夹着你的照片。你再想想，对他有印象吗？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吗？”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认识他。” 宋景明抽空扫了一眼询问室里的挂钟。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他是从九点被带走了，白白浪费的这样时间门他都可以做好几套题了。无论做什么都好过于在这里不停地重复着说不知道不认识。 “警察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他从胸腔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放软了语气，“我马上高考了，我还有好多卷子没做。” —— 出了警局，外面等候已久的班主任马上凑了上来，看着那个中年男人面上掩不住的担忧，宋景明安抚的笑了笑： “没事的，老师您别担心。就是过来问问情况。这不，问清楚了放出来了嘛……” 他的班主任，哪怕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这样担心他。反而他的亲生父亲，他出了这么大的事，电话都打不通。 不用想就知道， 他正在和小三厮混。 “你……压力也别太大。” 老班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拍了拍宋景明的肩膀，“好好准备考试，别的什么都不要想。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宋景明跟着乖顺的点头，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他有一部分说谎了。 他的确不认识那四个男生，可他心里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某种意义上，宋景明没有撒谎，可他也没有诚实。 凶手不仅认识，还非常熟悉。 那是一个变态。 宋景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只是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初中时，有次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对方是个壮年男性，死死捂着他的嘴巴，想把他往一个面包车里塞。 宋景明不停挣扎，还是被塞进了车里，被一块帕子捂住口鼻。当时他恐惧害怕得浑身发抖，还是抵不过身体反应吸入了**，意识一点点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周围好像是一处未完工的烂尾楼，露在空气中的钢筋混凝土，以及满地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那是脏兮兮的地方，但宋景明却被好好的放在中间门。 周围脏乱不堪，只有他这一块儿干干净净的铺着毛毯，似乎怕他被石子硌到，连屁股底下还垫着一件厚厚的外套。 当时不过才十五岁的宋景明十分冷静，他边打量着四周，心里飞速思考着眼下情况，自己并没有被绑住，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没过一会儿，宋景明看到一个比自己大的少年慢慢走向他，对方头发有些长盖住了一部分眼睛。 他半跪在宋景明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纸巾一点点温柔的擦拭着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擦拭珍贵的宝物一样。 “你醒啦……”口气非常的自然，他甚至理了理宋景明凌乱的发尾，“真是对不起啊，这边有点脏…还有点冷…” “不过伤害你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 “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眼里乌云密布，“绝对。” “你是谁？” “我？我是谁不重要噢，”少年看着宋景明，“你只需要知道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变态。”宋景明觉得肌肤仿佛都被他的眼神里的灼热所烫伤。 “噢，是吗。” 他附在宋景明的耳边说，灼热的气体喷洒在他的耳璧，“其实我看到了” 那时宋景明年纪还小，表情管理远没有未来那么完美，他装傻充愣，“看到什么？” 随着那个陌生的少年的比划，宋景明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秘密，他藏了那么久的秘密。 那是宋景明第一次见闻尧，但却不是闻尧第一次见宋景明，从他的描述里，宋景明才是先被盯上的那个。 “你这次也是故意的吧？” 宋景明嘴上没有回答，但心里已然自动对此进行了回答：是啊，当然是故意的。 不然谁没事会走那么偏僻的道路呢，而且还是早就听说有人贩子出没的地方，他又不是傻子。这他本就是有意为之。 他袖子里，鞋子里，包括脑子里可是藏了好多小东西呢。那时的宋景明还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自己是正义的呢。 对方知道自己的秘密，宋景明不再伪装，他扬起下巴，熟练闻着气味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廉价的蛇皮口袋正往外渗着红色液体。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 那一刻，他们彼此都有了互相的把柄。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他的名字。 ——闻尧。 从派出所出来的宋景明并没有回教室，而是先回了家，他最后对班主任说他想自己静静，对方也表示理解，安慰了他好几句。 家里依旧空空荡荡，宋景明熟练的进了自己的卧室，在从抽屉里小暗柜里拿出另一个手机，那是一个明显过时的老人机。 开机后果不其然提示收到了短信。 备注是闻尧 他一共发了两条，一条是解释为什么动手，一条是“想你。” 果然是他…… 宋景明娴熟的删掉了短信。 他总是这样肆意妄为，宋景明身边只要对他出言不逊或者想对他不利的人，甚至连和宋景明表白的人，都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意外。 这次之所以这么狠，大概是因为对方和几个校外的小流氓同谋，打算伺机埋伏自己，据说想拍下他点什么照片来着。 宋景明有些思维发散的想，对于周围人爱慕的眼光他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闻尧也是因为他的脸吗？ 他想了想，还是从小抽屉里摸出老旧的按键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又迅速清理。 ——晚上别过来。 闻尧是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样子进的房间门，宋景明闭着眼睛，仔细听着小阳台那边的动静，但他依旧当做没听到，胸口平缓起伏，一副完全睡熟的样子。 他感觉到对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床边，然后就是面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对方把手掌覆在他的眼皮上。 “睡吧，我一直都在…” “直到你睡着为止。” 宋景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黑衣的男人，对方果然知道自己在装睡，他把头侧到一边不理他。 “明明是在等我吗？”，男人坐在床下的软垫上，支着一只腿，背靠着床边，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少自作多情，我刚好没睡着而已。” 宋景明睁开眼，里面一片清明。 他的确毫无睡意。也的确一直在等他。 少年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几乎不用去看就知道床边男人脸上迷恋有多浓厚，他已经对此**以为常了。 他开口命令：“跪下。” 那个男人总是无法抗拒宋景明的要求，他自己也不愿意拒绝。他以一种无比顺从的姿势跪在少年床边，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无论宋景明让他做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照做，似乎就连他想要他的命，他也会笑嘻嘻的把刀递上说好啊好啊，说不定还会让他记得擦手。 他就是这种毫无底线和原则。 漂亮少年居高临下得抬手附在男人头顶，纡尊降贵似的摸了一把他的头。 “嗯，做的很好。” 宋景明露出一个和在学校里截然不同的笑容，“我早就烦死他们了。”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恭顺到了可怕的地步，其实内心还是会窃喜的。 这种窃喜类似于找到了把趁手的刀，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他想要掌控他，驾驭他，驯服他不是很正常吗？ 被驯服的猎物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宋景明，这是一个很明显讨要奖赏的动作。宋景明也认为适当奖励是有利的，于是没有对此进行过阻止。 “你这次没把日记处理干净我很不高兴。”宋景明慢悠悠的开口，“不过其他处理得挺好的…” 得到允许后，面容俊朗的男人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吻上。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吻，闻尧呼吸逐渐有些急促。 宋景明适时推开他， “不行噢，你这次只能得到这个程度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