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二五仔恶魔营业指南》 第1章 第一章 无回城作为地狱最高贵的都市，位于地狱第九层最底部的第四环——朱狄加环，居住着魔王和他身边的贵族。 莉莉安扇动翅膀，匆忙从冰湖掠过，等她落地抵达无回城中心的金色城堡时，整个魔已经疲惫至极。 她头发凌乱，大衣外套也没得及扣好，被立式领口半掩的脖颈上有几枚鲜艳的青紫，那是她刚才和一名大恶魔纵情享乐时，对方一时激动留下的指痕。 顺利抵达城堡后，莉莉安迅速收起翅膀，扣上剩下的几枚扣子，抚平衣服褶皱；又简单拨弄几下头发，好露出头顶一对尖锐光滑的羊角以表身份。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大恶魔暧昧的气息，但此时已来不及清理，因为地狱之王路西法，现在就要召见她。 魔王的召见对莉莉安这样刚从恶魔学院毕业的实习生来说非常重要，莉莉安极为重视。要知道，在地狱，有三种恶魔。 第一种，是跟随路西法反叛上帝的天使，这些被《圣灵册》除名的堕天使是恶魔中的贵族，也是无回城的主要居民，位于地狱金字塔顶端的家伙； 第二种，是由魔王创造出的恶魔，种类繁多，奇形怪状，分别组成了地狱金字塔的中层和底层； 第三种则是后天恶魔，也就是像莉莉安这样，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恶魔。 后天恶魔的处境很微妙，因为他们在地狱很少见，至少莉莉安自成为恶魔以来就没遇上过第二个和她一样的。 大门无声而开，莉莉安走过魔宫长长的阶梯，终于看到路西法。 他盯着桌面，似乎正在沉思，和她平时在学院里见到的恶魔十分不同，有着罕见的金发，容貌完美无瑕。 路西法过了一会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往后靠着柔软的椅子，十分慵懒又随意地开启了这次谈话。 “你好，莉莉安。” 他慢吞吞地打了个招呼，一双红色的山羊横瞳盯住了莉莉安。 这让她有些许紧张。 “日安，吾王。不知您是为何召见我？” “我听闻，你是本届恶魔学院最优异的毕业生，目前正在德卡拉伯爵手下实习。他对我说，你圆满完成了他交与的每一项重任。是这样吗，莉莉安？” 莉莉安嘴角忍不住一抽。 如果所谓的“重任”指的是让她趁天黑去偷井盖致使走夜路的人不慎栽进下水道，又或者是当着走夜路的人类的面破坏一整条街的路灯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话…… 那么，是的，她确实将德卡拉伯爵托付的“重任”完成得很圆满。 莉莉安点头：“是的，吾王。” “很好。”路西法称赞，看着低头作顺从状的莉莉安，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莉莉安不想面对魔王，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可她无法拒绝路西法。 路西法很平静地凝视着她：“我想知道，莉莉安，你身上可有何特别之处？” 莉莉安下意识就想说她屁股上方有块心形印记，她还没见过哪个恶魔或别的生物身上有和她一模一样的印记。 幸好关键时刻，理智的弦丝拉住莉莉安。她清清嗓子，正经道：“吾王，我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我可以不经人类召唤，自由地在人间和地狱行走，无需通过混种们的低语我自己的行为就可以影响人间。” 路西法闻言，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么，你就是我需要找的那个人才了。” 莉莉安：？ 下一秒，椅子悄无声息出现在莉莉安身后，一股力量牢牢把她摁在椅子上，带她飞到路西法跟前。 路西法手指轻点桌面，桌子上当即出现一份黑色的文件夹，飘到莉莉安跟前。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德卡拉伯爵的实习生。”路西法站起来，十分具有压迫性地俯视莉莉安，没有在意她的茫然，而是自顾自说道，“我宣布，你转正了。” “眼前这份文件夹里的项目，才是你身为恶魔需要去完成的事业。碍于这份工作的特殊性质，你将会得到地狱的大力支持。我相信德卡拉伯爵一定很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文件夹随着路西法的话语缓缓翻动起来，只见，羊皮纸第一页赫然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超级英雄堕落计划》 莉莉安：“……”这是啥啊！ 路西法：“最近人间出现的超级英雄越来越多了。整天不是在和邪恶斗争就是在拯救世界，非常影响地狱的工作——你去诱惑一下，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 莉莉安隐隐约约有听说过这帮人的存在。 不久前，地狱曾召开过一次紧急动员：一伙外星人突然入侵人间，造成了大量不必要的人类伤亡。 要知道，人死后都要先过冥河，接受审判后再决定是继续留在地狱还是上天堂。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阿刻隆的渡河队伍几乎要排到地狱大门口，仅凭卡戎一个船夫根本忙不过来。 大聪明德卡拉伯爵想了个绝妙的办法，就是让莉莉安这样的实习恶魔过去，临时充当摆渡人。那可真是个辛苦活——阿刻隆河只有一条船，而德卡拉并没有给实习生提供任何别的装备。于是恶魔们只能依靠自己的翅膀带人。莉莉安的翅膀都要累断掉了，现在想起来也仍心有余悸。 幸好一群及时出现的超级英雄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阻止了更多人类无意义的死亡，才得以让莉莉安在渡河工作中获得片刻喘息的时间。 这使得莉莉安对他们的印象还可以，但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更遑论诱使其堕落。比起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摆弄人类复杂空虚的灵魂，莉莉安更愿意干点立竿见影的坏事。 可路西法显然不会给她拒绝接受的权力。他在文件夹被打开的那一刻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供她回味。 “我相信，身为合格恶魔的你，会为地狱带来这些人类的灵魂。” 魔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接受就显得有些不知死活。 莉莉安只能如获至宝般捧着文件离开魔宫，回到自己位于九层二环安特诺尔的住所。 一个恶魔正在她的家门口徘徊，见到莉莉安，他扬起高傲的下巴：“我奉魔王之命前来……协助你。” “协助”一词被他说得咬牙切齿，但莉莉安早已习惯，她对这位曾经的上司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就开门径自回家了。完全没有请对方进来坐一坐的意思。 “你怎么敢？！” 关上的大门差点夹到鼻子，德卡拉伯爵气得双目泛红，他“刷”一下展开翅膀，飞上莉莉安二楼的阳台，隔窗愤怒指责她。 “亏我还给你带来了资料！” 莉莉安来来回回地看文件。她发现这本奇喉文件除了第一页硕大的《超级英雄堕落计划》标题，之后所有页面都是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自己写攻略吗？ 正好，德卡拉冲进了她的阳台，厚厚的玻璃窗挡住他飞溅的口水，莉莉安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手里挥舞着一沓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似乎是要给她的。 莉莉安打开窗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微笑着把窗户锁死。 恶魔是具有领地意识的物种，擅自闯入其他恶魔宅邸的行为在地狱是不被允许、会被诅咒的——除非闯入者的能力大大超过领主。 身为地狱伯爵，德卡拉的实力自然不容置疑。 他曾经闯入莉莉安的家，很多次。但今时不同往日，莉莉安作为路西法指定的项目负责人，德卡拉不再拥有肆意欺压她的权力。 欣赏了一会张牙舞爪的德卡拉后，莉莉安满足地拉上窗帘，隔绝了他。感谢某位同僚给她推荐的静音玻璃，能让她不受德卡拉的噪音攻击，可以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研究这份资料。 德卡拉是根据地狱中死去人类的描述总结出这份资料的。要知道很多人类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超级英雄，因此其中有价值的部分很少。 莉莉安看得几乎快睡着，就在她打算烧掉这堆垃圾的时候，一张彩色小纸片从里面掉出来，悠悠飘落在了她大腿上。 似乎是什么漫画书的碎片，画风滑稽诙谐。一个拿着盾牌，身穿星条旗制服，头戴翅膀头盔的壮汉正和善地伸手，冲着读者打招呼。 他头顶右上方是两行金光闪闪的标题： 【美国队长】 【横空出世】 莉莉安：“噗。” 这东西的主人难道是死的时候正在看漫画吗？她感到好笑，翻到纸片背面。 上面有一串凌乱潦草的字迹，显然是仓促间写下的。 【上帝啊，我看到了美国队长！他居然还活着，他来救我们了……】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莉莉安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碎片，稀奇打量着蓝色的漫画小人。 他为什么要在头盔上装两个小翅膀？ 当莉莉安成为恶魔后，她为人时的记忆便随着硫磺湖火焰的升起而燃烧殆尽了。但这不代表她的知识也消失了。 莉莉安从恶魔学院毕业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两年间她不断在地狱和人间游走，却从未听说任何有关“美国队长”的事情。这个人类的代号能被冠以国名，还被画在漫画上，想来也不可能是个无名小辈。 难道是因为，他俩的活跃期正好错开了？ 漫画书的主人没想到美国队长会活着，是不是意味着，美国队长按道理应该早就死去了？ 怀抱着些微好奇心，在一个阴沉的午后，莉莉安来到了史密森学会设下的国家历史博物馆，一进门就看见两侧摆放着的巨大的海报标语，和电子屏幕中总统的发言完美重合： 【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美国队长史蒂夫·格兰特·罗杰斯，欢迎回来。】 莉莉安凝视着海报上穿着作战制服的男人。和漫画相比，他头盔上少了那对展开的可笑小翅膀，他显然是个英俊的男人，且意志坚定，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远方。 看起来似乎又是一位索然无味的正义之士，空怀理想而又满腔热血，却轻而易举就会被怀疑与背叛击溃。 她叹口气，不抱什么希望地乘电梯上二楼。 期间，一个在走廊上奔跑的小孩眼看就要撞到她。 在莉莉安摘下墨镜，准备用恶魔的山羊横瞳恐吓儿童的时候，一只健硕的胳膊陡然从一旁伸出，一把拦住了即将冲撞到她膝盖的那个小孩，将莉莉安蠢蠢欲动的恶念掐死于萌芽。 “注意脚下，孩子。”这个人说。 莉莉安：“……”她沉默地看着小孩离开。 算你好运，小人崽。 重新戴回墨镜前，莉莉安瞥了眼这位横空出世的“义士”。他打扮得就像其他美国人一样没有品味，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运动鞋，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让人不大看得清他的脸。 可是，人会被外表蒙蔽，不代表恶魔也一样。 只一眼，莉莉安就确信，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就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因为灵魂不会骗人。他的灵魂又是如此——熠熠生辉，让莉莉安一时间只能看到他。 罗杰斯没有过多的注意她。他只是微微朝她轻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莉莉安与他擦肩而过。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反而是罗杰斯，在即将乘电梯下楼前，似有所感般，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罗杰斯彻底离开后，莉莉安才转头，一一目视他方才经过的地方。 放映室、陈列台、走廊、自动扶梯……只见他所过之处都漂浮着一层朦朦胧胧灵魂光点。 如同夏夜萤火，星河之光，并不断靠近她，在她周围闪烁起舞。 第2章 第二章 这灵魂的光点明亮异常，却并不灼热。它们亲昵地落在莉莉安的掌心，又很快消散。 看着历史资料影片中穿着作战制服的史蒂夫·罗杰斯，莉莉安的思绪却一下飘到多年前刚进恶魔学院的时候。 老师对他们这些刚从硫磺池里厮杀出来的菜鸟恶魔们说：“黑暗生物彼此间常有些相似的共性，这是源于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上帝的宠儿——人类。 恶魔攫取人类灵魂，而吸血鬼以人血为食。在吸血鬼文化中，某些特殊人类被称为歌者(sr)，他们的血液对特定的吸血鬼来说几乎难以抗拒。吸血鬼认为，这是因为该人类的血液在对他们歌唱。毫无疑问这样的人类对吸血鬼是特别的。 对恶魔来说，也存在着相同的情况，即某些人类的灵魂会对特定恶魔产生强烈的吸引。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总有些幸运的恶魔遇到了。他们把这样的人类称为——舞蹈家(dancer)。据说是因为这种人类的灵魂会对恶魔跳舞。” 真糟糕。莉莉安想，她好像找到了她的舞蹈家，而对方恰好是她的工作项目，还有什么事是比这更该死的？ 稳住，莉莉安。她告诫自己，不要慌。只要自己不慌，那慌的就是别人。 莉莉安看了圈周围，感觉自己对美国队长大致了解得差不多了，便离开了历史博物馆，准备去附近的国立艺术馆转一圈。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收录着不少知名的宗教作品，她可以去那欣赏一下基督之死，平复心情。 但很可惜，她才刚进去没多久，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一身白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来华盛顿？”加百列问，“你很少靠近东海岸。” 莉莉安最早是在洛杉矶出道的，在那她完成了自己的偷井盖首秀，因此她大部分的活动都在西海岸展开。 作为莉莉安的老熟人，加百列很清楚这一点。 “显而易见，我忽然为这里的艺术而着迷。”莉莉安看起来一本正经，但加百列知道她又在胡说八道。 他冷声：“你终于决定抛弃尼尔盖了？他不是想让你和他一起在洛杉矶开一家食用人类灵魂的连锁店？” “噢，别这么说，亲爱的。他可不像你，和我有业务上的往来，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莉莉安试图甩掉他，可加百列跟得很紧，“再说，如果我真准备和他合伙，就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不是吗？” 加百列不置可否：“可你没有阻止尼尔盖，他依然在实施他邪恶的计划。” 莉莉安睁大眼睛反驳：“不，我有。我一直在拖延他！” “通过和他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方式阻止？” “准确来说，我们是在血池里，大战。我以为你知道，尼尔盖不喜欢床。” “……我现在知道了。你怎么连这种事也要和我说？” “你先开始的，我以为你想了解更多我和他的事。你别说，其实他的蛇尾缠得我有点疼。而且他太喜欢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导致我不得不穿高领衣遮住，但我都找不到好看的高领衣——” “莉莉安！” 加百列不得不提高声量阻止她，以免让她在神圣的基督画像前说出更多限制级的内容。 莉莉安眨眨眼，故作纯洁地问：“……所以，您有好看的高领衣推荐吗，先生？” 习惯穿高领衣的加百列没理她。 莉莉安轻笑一声，去了另一个展厅。她和加百列的孽缘要从她刚从洛杉矶出道讲起，那时她刚成为德卡拉的实习生，不得不对地狱伯爵言听计从地四处偷井盖，完成一些对地狱而言丝毫不重要的小指标。 她知道德卡拉看不起她，觉得她很弱；但她也同样看不起德卡拉，她觉得他和白痴没区别。 起初莉莉安对这种枯燥微末的工作很厌烦。但久而久之她也发掘出一些乐趣。 她喜欢挑选人类价值观中道德行为有瑕疵的猎物进行捉弄，酒鬼，赌徒，瘾君子，家暴的丈夫，冷酷的商人，狡猾的官员……哦，当然最后者很少有独自落单的时刻，所以她暂时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但毫无疑问，以上这些人都很适合下地狱。 她还记得那个醉鬼掉进下水管道后的惨状，他整整哀嚎了四个小时才被路过的清洁工发现，随后窒息而死。他的妻子在医院嚎啕大哭，隔天就带女儿离开了那座城市，甚至都没有出席葬礼，作风之冷酷果决还蛮让莉莉安欣赏的。 可倒霉的是，未经擅自降临凡间的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一位路过的天使抓了个正着。 他自称加百列，是神最宠信的大天使。他严厉批评了莉莉安的恶行，并拿出了圣水。就在莉莉安以为会死在圣水攻击下的时候，他却对莉莉安抛出了来自天堂的橄榄枝。 加百列拧开了装满圣水的保温壶的盖子问她：“迷途的山羊啊，你愿意成为主的眼睛和耳朵，为衪注意地狱的言行吗？” 面对那瓶岌岌可危的圣水，莉莉安当然愿意充当天堂在地狱的眼线。 紧接着加百列就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希望莉莉安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做好事洗涤罪孽。 ……有没有搞错，她是个恶魔啊！让她做好事不如直接超度她。 不过看在圣水的面子上，她还是妥协了。做好事其实也不难，只要把坏事复原就算好事，所以从那以后莉莉安学会了把偷走的井盖还回去，破坏的路灯再修好……诸如此类的，聊胜于无。 哦，忘了说，她先前为了恐吓一伙青少年炸毁过一整条街区的路灯。而那个街区恰好是大恶魔尼尔盖的领地。 很多年前尼尔盖被人类召唤，然后就一直留在了人间。 可能是撞大运——总之在被侵｜犯领地后，看上去很阴森的尼尔盖并没有选择把莉莉安撕碎，反而只是敷衍地揍了她几下。 ……然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发展成了炮友关系。 莉莉安总觉得尼尔盖会把她吃掉——字面意思上的生吞活剥，不少恶魔都有同类相食的行为。但尼尔盖没有，反而把她带回洛杉矶的山顶豪宅，彻夜和她鬼混，从床到沙发到地板再到血池。 不过他们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毕竟她上次为了响应路西法的召唤，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尼尔盖回了地狱，按尼尔盖记仇的性格，莉莉安觉得再和他见面，那自己的后果将十分堪忧。 莉莉安的目光落在一张油画上。 《圣塞巴斯蒂安的殉难》。 加百列不知何时又来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画面中的圣塞巴斯蒂安。 这位被罗马皇帝迫害的天主教徒被牢牢捆缚在石柱上，赤｜裸俊美的躯体被许多锋利的箭矢穿透，但他并未向痛苦屈服，死也不愿意低头。 但这并非他真正的死亡。 被乱箭射杀后，一位寡妇带走了圣塞巴斯蒂安的尸体，想要将他埋葬，却奇迹般发现他还活着。在寡妇的悉心照料下，这位曾经的古罗马禁卫军队长恢复了健康，并开始向周围的村民传教，甚至用信仰之力治愈了一名眼盲的少女。 当古罗马皇帝得知他还没有死时，又派出人马，愤怒地将他用棍棒打死了。 至此，圣塞巴斯蒂安正式殉难。因他与其他圣哲相比格外的年轻俊美，他悲剧性的死亡成了古往今来画家们钟爱的题材。 她怜悯地摇头。 “可怜的圣塞巴斯蒂安，在画家笔下一遍遍经历着死亡，他知道人类爱他的裸｜体爱得发狂吗？” 她好奇发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人间是同志的守护神？你们不是都对这种事情很忌讳吗？他上天堂之后，你们有没有因此排挤他？” 加百列：“……”他扭头就往一楼走去，不打算再理会这个不敬的家伙。 莉莉安在他背后耸肩，很快就跟上了他。身为对立方的天使，加百列很少亲自同她见面，一般都是附在信徒身上给她传个口信。 什么事值得他如此郑重，必须要亲自前来告知呢？ 莉莉安追着他的脚步，来到一楼的一座圣母雕像前。 雕像后方的墙壁上是两块彩色玻璃镶嵌画，左边是天使，右边是圣母，二者相合，恰好是一幅《天使报喜》，也叫《受胎告知》，和前方抱着婴儿的圣母像两相呼应。 加百列停下脚步。他站在天使面前，转头幽幽看着莉莉安。 莉莉安赶紧退后一步远离圣母像。 “事先声明，我不赞同感怀受孕这种方式，目前也没有怀孕的想法。女性有权利对强制怀孕说不，无论她是人类还是恶魔。” 她说完，确信看见加百列翻了个白眼。 真想看看她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加百列扶额，做了个深呼吸，确保自己冷静下来后，对莉莉安肃然道： “天堂和地狱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变动。来自外部力量的变动。有什么东西介入进来了。” 莉莉安眉眼间的狡黠瞬间褪去了。 她对自己当前的现状很满意，千百年来，天堂和地狱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给了她许多浑水摸鱼的机会，让她过得很滋润。所以目前为止，她并不希望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变动”。 变动意味着改变、不可控制。这是莉莉安不希望看见的。 “所以，你们希望我做什么？”她问。 “重点不在于我们希望你做什么，而在于，撒旦要你做什么。天堂不想直接插手这件事，但撒旦不一样。他总是很主动。”加百列说，“他让你做的一切都有其目的，所以，天堂这边的要求是……” “让你和他对着干。” 莉莉安：“……”真是太荒谬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加百列！那是路西法！地狱之王、上帝之子！ 莉莉安转身：“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莉莉安，等等。我不是真的让你和撒旦正面对抗。”加百列叫住她，手搭住她的肩头，缓缓说，“他若让你蛊惑，你便去劝导；他若让你折磨，你便去拯救。” “他若让你为地狱带去人类的灵魂……” 莉莉安抬起头：“我违抗不了他。而且……” 加百列：“我知道。” 他继续说：“他若让你为地狱带去人类的灵魂……你就趁此机会测试人类，检验其是否有被拯救的资格，如果没有，那你刚好可以完成地狱的任务。” 莉莉安开始相信那个“加百列讨厌人类”的流言是真的了。 “那么天堂……或者你，又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呢？”莉莉安问。 “上帝不会和恶魔交易。”加百列说，“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帮助。” “比如？” “分享一些你喜欢的高领衣。” “你还真是贴心。请直接把衣服寄到这个地址，我要最新款。” 莉莉安离开了艺术馆。天色尚早，她在广场附近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时尚杂志。 不一会，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一起走进咖啡馆。 史蒂夫对喝什么没有任何要求，进门就点了杯经典美式，娜塔莎见状让他找位置坐下，自己则在前台研究菜单。 刚从疗养院看望完佩姬的史蒂夫心情沉重，他现在什么事也不想干。 “如果你想开启新生活，不妨请有好感的女士喝咖啡。”娜塔莎是这么说的。 不知怎的，史蒂夫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下午在博物馆偶遇的那位女士。 他只是短短一瞥，就被她身上神秘而冷漠的气质吸引了。 “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史蒂夫问。 “我只能给你推荐华盛顿环境不错咖啡馆。”娜塔莎说，“但好不好喝就只能靠你自己感受了。” 等待咖啡的过程是无聊的。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成双结对地在闲谈，倒显得他格格不入。史蒂夫压了压帽檐往靠窗的角落走去，不经意间，看到那里的小沙发上正坐着一名女郎，低头翻着法版《时尚》杂志。 她的墨镜架在头顶，变成一个美丽的装饰。乌黑浓长的卷发随意地披散着，套装裙的纽扣扣到最上方，遮盖住了修长的脖颈。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注视，女郎停止阅读，抬起头来。 ‘嗨，史蒂夫。’ 刹那间，史蒂夫陡然觉得她的眼神在对自己微笑，并用甜美的嗓音轻柔地呼唤着他。可他却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那个……历史博物馆里的…… 她苍白而削瘦，脸型狭小，纤细的鼻梁和少见的漂亮颧骨显示她不是美国本地居民，而是来自欧洲，但不是北欧或者南欧，应该是更中部的位置。 奥地利，或者波兰，但不是德国人。史蒂夫想。 她对史蒂夫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一直等到现在，其实莉莉安就是想对他打这么个招呼，而已。 第3章 第三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史蒂夫都没再在华盛顿任何一家咖啡馆内看见过那位女郎的身影。 她仿佛一个幻影，偶尔出现于他不甘寂寞的想像里。 “你不一定非要请一个陌生人喝咖啡，她可能只是个游客。”娜塔莎给他出主意，“就你认识的那个护士，叫什么来着，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人生的意义就是在于多尝试，不要总是偏居一隅。” “多谢开导，不过我需要时间去做选择。然后……那位护士，我是说莎朗，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史蒂夫说完，骑机车离开了三曲翼大厦。 不久前他因为和神盾局局长弗瑞理念不合大吵一架，弗瑞于是渐渐减少了他出外勤的频率，让他多出不少闲暇时光。 “去看一看周围那些普通人幸福的生活，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这么做了。”弗瑞的话语回荡在史蒂夫耳边，“世界变得愈发危险，我们要么选择掌控未知，要么被未知毁灭，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哪一种呢？” “太大的野心是不切实际的。上一个试图掌控世界走向的人已经死了。”史蒂夫记得自己这样冷冷回答了弗瑞，“我或许不是那么的紧跟潮流，但我知道，很多时候一个物种之所以毁灭，归根究底是在于人类——他们做的事情太多了。” “即便人类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生存？” “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权力，我想你比我更知道答案。” 总之，他俩不欢而散。 但是那个女郎……哎，史蒂夫最近总想起她，他开始懊恼，或许他当时就应该上前要个电话号码的。 莉莉安并不知道她选定的任务对象正思念着自己。她正忙着穿裤子，准备去神盾局上班。 ——噢，你没看错，就是神盾局。 自上一次见过史蒂夫后，莉莉安就一直在寻找接近他的机会。考虑到身为二五仔的她需要在任务过程中巧妙平衡地狱和天堂的势力，她计划分别用三个不同身份的接触史蒂夫，分别为： 代表邪恶（地狱）势力的九头蛇特工， 代表正义（天堂）势力的神盾局职员， 以及代表她自己（莉莉安）的平凡人。 三个身份，各司其职，旨在全方位了解史蒂夫·罗杰斯的同时，又能将他一网打尽。 她会按照路西法和加百列的指令，好好地诱惑和劝导这位超级英雄，但在这之外的行动，则不受他们任何一方的控制和约束。 莉莉安想以“莉莉安”本人，去认识她的舞者，史蒂夫。 为此，她特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使用了和她本魔完全相同的人类皮囊——她斥巨资定制的，保证和她的恶魔原型一模一样。 这就导致她暂时没别的闲钱再定制其他人类躯壳了。恶魔和天使必须借助人类的身体才能在人间行走。莉莉安也不例外，只是由于曾经是人类的缘故，她的力量在人间并未受到太大约束——毕竟本来她也没多少力量。 而目前使用的这具肉身，则是她昨晚刚获得的。 只是运用一些小手段，这名神盾局特战队的成员就自愿将灵魂奉献给了她——浑然不顾自己刚生产完的妻子和孩子，只为了在赌桌上获得一点点关于骰子的灵感。 她说过了，引人堕落，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当然，她也没忘做件好事正负相抵。 ——莉莉安把他另一张银行卡的密码发短信告诉了他老婆，在他在酒店床上睡觉的时候。 而作为交换，从今天起，他的肉身归属于莉莉安。 “现在就要走了吗？今天可是周末，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吃午餐。”一个媚眼如丝的姑娘从酒店雪白的床铺里支起来，伸手勾过莉莉安的领带，拽得她俯身。 美人在怀，莉莉安很自然地给她一个吻。 “我给你叫了酒店早餐。”莉莉安说，发现女孩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莉莉安对待美丽的东西总是很宽容。 “我要走了，待会儿还有工作。现在还不到六点钟，你可以在这一直睡到下午。” 没有理会女孩的依依不舍，莉莉安拿起外套离开酒店。这具身体的上司正在神盾局总部等她。 “你差点就迟到了，罗林斯。”特战队长朗姆洛皱眉看着莉莉安的西装，“现在，快去换衣服。我们准备出外勤。” “抱歉，我本以为今天周末可以，呃，所以……”莉莉安象征性地解释了一半就进了更衣室，穿戴好装备，紧跟作战小队浩浩荡荡离开了三曲翼大厦，坐进一辆黑色防弹车。 朗姆洛站在车外，丢给她一个头盔。 “戴上，不要让人看到你们的脸。” 莉莉安戴上了头盔。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她低声问。 朗姆洛：“我有其他的事。这伙人就交给你了，罗林斯。” 莉莉安比了个ok。车门关闭前，朗姆洛对她招招手。 莉莉安凑过去，就听见朗姆洛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 “九头蛇万岁。” 莉莉安：“……”我操。 她的这具身体，杰克·罗林斯不是神盾局特战部队的成员吗？为什么会是九头蛇？朗姆洛也是？他们整个小队可刚从神盾局出来啊……哇哦，他们都是九头蛇？美国队长的宿敌九头蛇？ 小看你了，罗林斯。 莉莉安心情复杂地回答朗姆洛：“九头蛇万岁。” 朗姆洛关上了车门。 车里一片寂静，按道理身为分队长的罗林斯该开口说几句，但他是个九头蛇，和莉莉安之前设想的“吃喝嫖赌但是是好人”的人设全然相反。 难怪那么轻易就诱惑成功了……反派下地狱很合理啊。简直太合理了。毕竟相性很合。 所以神盾局里还有好人让她冒充吗？ 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可能就算找到也和史蒂夫没什么交集。 至于九头蛇罗林斯…… 她会记得去地狱八层看他的。 中途他们来到机场，一伙人改乘了作战飞机。大约过了一小时，莉莉安看了眼手表，终于决定打破沉默，沉沉开口。 “还记得任务目标是什么吗？” 一个队员回答：“去布鲁克林截胡蜂巢组织这次的运输对象，嗯……是齐塔瑞人留下的外星生物武器。” 蜂巢是一个致力于消灭超人类接管世界控制权的三流恐怖组织，据资料显示，纽约大战后他们就一直在暗地里搜集齐塔瑞人留在地球上的外星科技。 他们之前每一次的行动都非常谨慎、滴水不漏，但可能是因为一路上都太顺风顺水逐渐张狂，才让潜伏在神盾局内部的九头蛇得到了消息。 他们已经暗暗研究齐塔瑞的科技很久了，正好在瓶颈期，不可能放过这批珍贵的生物武器。 莉莉安赞许：“不错。所以我们的作战计划是——” 另一个队员说：“等第一小队将包围圈建立好后，冲上前和敌人正面突突，清理战场，夺取装载外星生化武器的冰淇淋车的控制权，并将其护送至基地，预计作战时间半小时。” “很好。”莉莉安说，“朗姆洛把你们交给我，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小队成员齐齐点头，大喊：“确保完成任务！九头蛇万岁！” 莉莉安：“……九头蛇万岁。” 莉莉安向窗外看去。他们已经来到了目标地点，纽约布鲁克林。 也是史蒂夫·罗杰斯的出生地。 舞者对恶魔的吸引力比她想象中来得大，但倒也不至于会令她疯狂，只是让她常常想起他。 比如现在。 她被困在另一个人类臭烘烘的皮囊里，执行着毫不在意的任务，却突然很想见他。她这些日子总在寻找适合的身份接近他，却几乎很少亲自去见他。 她做了许多关于他的功课，知道在没有注射超级士兵血清之前史蒂夫不过是个得了肺结核的弱症患者，身为爱尔兰移民的他或许觉醒了一些凯尔特人的血脉，在美术领域有着不错的天赋。多年以前，当他以那瘦弱之躯穿行在纽约纷杂的街道间时，是会怨天尤人的想要逃离，还是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将这凌乱又亲切的一切记录于笔尖之上呢？ 莉莉安觉得是后者。 她下了飞机，钻进一辆车的副驾驶，耳麦中响起指挥的命令：“包围圈正在收束，已发起定位共享。目标正沿皮特金大街行驶。第二小队跟进，随时准备出击。” “第二小队收到。” 罗林斯身体本能得紧绷着，莉莉安的心情却很放松，甚至有闲心往街道两侧看去。经过某条小街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一些漂浮的光点，零零散散的，突兀地展示在她眼前。 她因此特意回头看了眼。 “分队长？是有什么情况吗？！”后排的队员问。 莉莉安在心里露出微笑。 “准备出击。” 她打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栓。随着她一声令下，小队所有成员都冲下去，朝着前方白色的冰淇淋车疯狂扫射。 冰淇淋车上的两名驾驶员很快被打死了，但与此同时躲在后备箱里的三名枪手也毫不客气地回击。 突如其来的火｜拼打碎了皮特金大街清晨的平静，行人尖叫着四处寻找躲避物，街道两旁建筑物内的人也将门窗紧紧关闭。 一时间除了枪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罗林斯枪法很准。没过多久，车里最后一名枪手也没了动静。但这支小队并没有停止，他们持续对车厢进行扫射，直到鲜红的血迹蔓延出来，他们才停下，撞开车厢把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抬出来丢到地上。 从第一枪打响到结束，才过去十六分钟零三秒，比预计时间快了一半。 莉莉安冷眼看着他们抛尸，按着耳麦回复道：“第二小队任务行动结束。准备启程。” 这一次莉莉安选择坐在后车厢。 她避开了血迹多的地方，低头打量着被冻在容器里的外星生物武器。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一块会呼吸的肉，表皮像盔甲一样坚硬厚重，泛着恶心的铁灰色光芒。 这东西没有灵魂，虽然在呼吸，可在莉莉安眼中已经是一块死物。 比想象中还要无聊。 头盔遮住了罗林斯的脸，九头蛇小分队的成员都不知道这位分队长在想什么。 过了两分钟。 “他来了。”莉莉安开口。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莉莉安瞬间倒下，趴在了地上！ 只听一声巨响！ 车后备箱的大门被狠狠撞开了，一个圆形的物体飞进来挨个痛击了在座每一个九头蛇！除了罗林斯——他在危险到来的刹那间做出了正确反应，趴下、滚倒，随即躲过了圆盾牌！ “是……队长！”发现不对的驾驶员回头看了眼后狂踩油门，大喊，“是美国队长！该死，他怎么在这？他追上来了！” “这些是齐塔瑞人的东西……”史蒂夫抛下高速行驶的机车，只身跃入车厢，瞬间就看清了里面是什么，抓起一个队员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莉莉安的子弹。 但罗林斯只来得及开一枪就被超级士兵狠狠抓住了手腕调转枪口。连发子弹被迫朝队员放向射击，弹夹一下就清空了。 超级士兵的力气大得惊人，罗林斯奋力挣脱，抡起机关枪往史蒂夫头上砸去，被他避开。 莉莉安没了武器，就只能赤手空拳搏斗。罗林斯的格斗技巧还算高超，但愿她能多坚持一会。 车辆行驶路线渐渐失控，似乎是刚才混乱间，罗林斯打出去的子弹击中了前排两位驾驶员。 生与死的较量让莉莉丝心跳加快。她的拳头击中了史蒂夫的腹部，但也将脑袋暴｜露在危险中。 史蒂夫一个上勾拳痛击对方的下颌，直接打爆了头盔。 他将其扯了下来，惊怒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罗林斯？！” 罗林斯吐出一颗牙，朝他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早上好，队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史蒂夫的眼神锐利。 “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罗林斯说着，双腿蛇一般缠住他的腰，翻身而起的同时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刺向他的眼睛！ 史蒂夫一记肘击抵挡，罗林斯见正面迎击不成瞬间矮身绕到他身后，双臂从背后死箍他的脖子，锋利的匕首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史蒂夫咬牙甩开他。 莉莉安的背狠狠撞在车壁上，匕首脱手，飞到车外去了。 陆续有其他九头蛇队员从昏迷中醒来，他们挣扎着蜂拥而上，试图压住史蒂夫，却纷纷被甩到了车外。 史蒂夫青筋暴起！ 莉莉安躲过迎面直来的盾牌，还不怕死得趁盾牌擦肩而过时低头去闻了闻，上面除了硝烟，还有史蒂夫洗衣粉的薄荷香。 盾牌上，他的气味淡淡的。 就在这时，一个就快扒不住车厢的九头蛇奋力丢了个什么东西进来，莉莉安见状赶紧扑向史蒂夫，狠狠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史蒂夫被扇了一耳光，头一偏，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炸弹——” 史蒂夫伸手想去拿盾，不知道是准备扑炸弹还是跳车。但莉莉安提前锁住了他的腿，叫他猛地摔倒在地，而他与那个东西仅隔着一掌的距离。 史蒂夫低头，在罗林斯的眼里看见奇异的红光。 炸弹爆炸的瞬间，罗林斯血色的嘴唇无声翁动，对他露出一个悚然的笑容。 “轰！！！——” 最后一刻，史蒂夫终于找到机会挣脱罗林斯的魔爪！拿起盾牌就飞身冲出车厢，滑滚在地！ 那枚迷你炸弹的威力超乎想象，即使隔着振金盾，他也能感受到身后滚烫的热度。 可他的心却是冷的，一切仿佛就从未改变过，时隔七十年光阴，他再次重重坠落进极地寒冰。 史蒂夫看懂了罗林斯的唇语，他说： “九头蛇万岁。” 第4章 第四章 史蒂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布鲁克林。 他的本意，是想到自己从前生活过的地方追忆一下往昔，在现代社会寻找点归属感，但他没想到会撞见九头蛇当街行凶。 他以为九头蛇已经随着红骷髅一起消逝了，可他们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罪。 被九头蛇在皮特金大街杀死的那些人已被送去鉴定，有好几个的脸都被毁得面目全非，只能等待dna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他们到底都是谁。但冰淇淋车上的其他人——驾驶室里死去的九头蛇使用的都是假身份，其他人则在史蒂夫根本没看到他们脸的情况下逃跑了。 罗林斯在爆炸中丧生，和他一同付之一炬的还有整车的外星生物武器。史蒂夫不知道这辆车原本会驶向何方，九头蛇的目的又是什么，但…… 已知罗林斯=神盾局=九头蛇，求神盾局=？ 答案不堪细想。 罗林斯是九头蛇特工这件事带给史蒂夫的震撼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按理他应该把消息告诉弗瑞，可该死的，他暂时不知道弗瑞是否值得信任。而复仇者们……他觉得不该把他们牵扯进来，这是他的战场。 连面对娜塔莎，史蒂夫也只说是遇到有人走私外星残骸。娜塔莎发现了他的恍惚，但她只是贴心的保持沉默，目送他离开复仇者大厦。 史蒂夫想，现在他还能去哪呢？ 反观莉莉安，她对这样的结局倒是不太意外。本来罗林斯也只是她接近史蒂夫的工具人，死了就死了，你不能指望恶魔有多少仁慈。况且，莉莉安觉得“罗林斯”死得很是时候。 她饶有兴致地目送史蒂夫离去。 喜欢我这份礼物吗，史蒂夫？罗林斯虽死，但他不是什么也没给你留下。 看，你开始疑惑了。对吗，史蒂夫？ · 恶魔营业指南第一条： 【在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动摇人的信心，使其从此远离神的真道。】 · 太阳落山后，史蒂夫回到租住的公寓楼下，发现一辆正准备离开的小卡车，上面用蓝色油漆写着“随叫随到：汉斯搬家公司为您服务”。 有新人搬进来了，这并不奇怪。他的女邻居莎朗在一周前搬去和男友同居，公寓因此空出了一套房子，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来看房。不过这些人都被史蒂夫有意错开了，在经历了莎朗脱单男友不是他和错过咖啡馆女郎的事情后，他已经心如止水了。 希望新邻居是个男人。史蒂夫对天祈祷。 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因为碰见对方偶然露出的笑容心动，从而开始希冀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要知道——孤独的单身汉总是容易春心荡漾，无论多少岁。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就看见走廊上放着好几只大纸箱，本属于莎朗家的3号房门开着，从里面传出一些挪动的响声。 是他的新邻居搬来了。 史蒂夫收回目光，打算目不斜视走回自己的4号房间。经过3号房门前时，史蒂夫闻到了一种陌生的香气飘出来，味道有些像百合，甜美中又带了点苦涩和辛辣。 是他的新邻居走了出来。 史蒂夫离开的脚步顿住。 他转头，看见新邻居披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站在走廊里看那一堆大纸箱。察觉到周围有人，她下意识看过来，和史蒂夫的眼神撞上。 “……”史蒂夫认出了她。这正是几个月前，他在咖啡馆邂逅的那名女郎。 和上次相比，今天的她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少了些冷漠。 “呃，嗨？”她打了个招呼，明显有些局促，“你好，我是刚搬来这的，莉莉安·米勒。你，你是……” 史蒂夫感觉，她也认出他来了。当时在博物馆有个奔跑的孩子差点撞到她。她那天穿得裙子很好看，他记得是蓝色的，袖口处还绣着白色的小花。 “史蒂夫·罗杰斯。大家都叫我美国队长。”他说。 真奇怪，他想，自己明明很少会一开始就对普通人亮明身份，因为他觉得如果对方没认出他来，而他又这么说，会显得……有点像在炫耀？好像美国队长是多么厉害似的。 但今天他居然就这么说了。天，自己说出自己的代号感觉真怪！ “噢，真的是你。” 万幸她没注意到他的尴尬。 “是的。”史蒂夫干咳。 “难怪房东和我说这里治安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原本我还有些怀疑……”她少了些拘谨，“看来她是对的。” 史蒂夫点点头，忍不住对她微笑。只见她俯身打开纸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抱在怀里。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大多数人在夜晚也穿着短袖。但她的打扮依旧和上次一样，仍然穿着得体的套装长裙，立领衬衫纽扣直扣到最上方一颗，包裹住她整个颈部，也让她看上去格外纤长、美丽。 也许是因为要搬家，她今天没有化妆，秀气的鼻梁上戴着一副无边眼镜，低头的侧脸宁静而美好。 “真是漫长的一天。” 莉莉安抱着盒子，站在杂乱的纸箱间对史蒂夫笑了笑：“明明忙活了很久，一切却仿佛才刚开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史蒂夫喉结动了动，把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大纸箱。 “可以让我来帮你，米勒小姐。我的力气很大。”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自己也行……”莉莉安说着，忽而睁大眼睛，“噢，天啊，你的脸受伤了，先生。就在颧骨那，它在流血。” “噢。”史蒂夫摸了摸，果然在手上发现了血迹。 他想起这伤来了，是早上和罗林斯混战时被他用战|术|匕|首划破的，这家伙下手可真黑。伤口应该很深，否则，以他身体细胞的再生能力，它不可能到现在还在流血。 “抱歉，我吓到你了是吗？” 他连忙把受伤的那侧脸转过去。 早知道就该让复仇者大厦的医疗团队帮他清理一下的，可惜那时候他没这闲心，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就匆匆离开了。 “……” 史蒂夫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发现莉莉安转身回了房间，只留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 史蒂夫有些泄气。或许，这不是个合适聊天的时机，她初来乍到，而他风尘仆仆、遍体鳞伤。 “那个，我刚刚去找了药箱，但没找到。它此时应该还在这堆箱子的某个角落里——但我发现了可可。” 莉莉安问：“你想来杯热可可吗，先生？” “当然。太好了。”史蒂夫还没有放弃，“作为感谢，请让我帮你把这些大家伙拿进去吧，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进去的——我只把东西放到玄关。” 莉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先生。” 但在他动身前，莉莉安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让他擦干净了脸颊和手上的血迹。史蒂夫又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们好像比刚才更活跃了。 “方便问一下这里面是什么吗？”史蒂夫弯腰、起身，轻松抱起了两个叠着放的纸箱。 “一些画。”莉莉安解释，“我是个插画师。” “很好的职业，令人向往。”史蒂夫将东西放进玄关，来去几次后，走廊被彻底清空，但他一滴汗也没留，只是站在门外，接过莉莉安递过来的马克杯。 莉莉安的皮肤很白，她并不像时人一样青睐被阳光舔舐过的小麦色肌肤，加上她今天穿得白裙子……这被她捧着的鲜红的马克杯就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色彩。 这让史蒂夫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从莉莉安手中接过的不是马克杯，而是一颗还在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它是温热的。有着光滑细腻的触感。 “……先生？” 史蒂夫听见莉莉安略带迟疑的声音。 他猛一回神，才发现他接杯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莉莉安的手指。从莉莉安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已经持续这个动作有一会了。 “抱歉！”一股要把人溺死的尴尬感蔓延全身，史蒂夫慌忙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掩饰般得强颜欢笑，“我一定是忙昏头了……才……” “我能理解，先生，你看起来很累。”莉莉安善解人意地说。 她站在门内，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侧脸的伤痕，语气柔和中带着些许抚慰。 “看来你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 她凝视着自己造成的这道伤口，专注地就像在欣赏一张世界名画。 史蒂夫本可以察觉，但他忽然想到罗林斯和九头蛇。 他低声道：“谁说不是呢。” 他慢慢喝掉了可可，里面的牛奶和蜂蜜让原本苦涩的可可变得很美味。但愿今夜他能睡个好觉。 “很好喝。”史蒂夫称赞。 莉莉安笑起来：“谢谢你，先生。” 史蒂夫把马克杯还给她，这次他小心地没有碰到莉莉安的手。莉莉安转身，把杯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史蒂夫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从她纤细的腰上挪开。 他这是怎么了？史蒂夫悲哀地想，他简直是个变态。他善良的邻居好意关心他，而他却只顾着对人家想入非非，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吗？ “米勒小姐。” “嗯？” 她转身，困惑地抬头仰视他，史蒂夫发现她镜片后的眼睛是漂亮的黑色，就像宝石一样，深沉、静谧而美丽。 第一次遇见时他推测她大概是波兰或者奥地利人，现在，看见这双眼睛，他觉得应该在后面再加一条。 她应该是个混血儿，有一定拉美裔血统。只有印欧混血才能拥有如此纯粹的黑眼睛。 鬼使神差，史蒂夫脱口而出：“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我知道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咖啡馆。” 第5章 第五章 面对史蒂夫的邀请，莉莉安看上去很惊讶，似乎她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这令史蒂夫有些失落。 看来她是忘记他们之前见过的事情了。 也是，在脱去那身星条旗制服后，他也只是美利坚众多普通男性中的一员，而谁又会记得几个月前的一个路人呢？ 想到这，史蒂夫开始后悔话说得太快。这不仅显得他很轻浮，就像那些只见了一次就迫不及待把女孩约出去的混蛋一样，还会让莉莉安感到不安。 果然，莉莉安迟疑了。 任何一个独身女性在收到来自异性邻居的这种邀请后都会迟疑，即使这个异性是美国队长也不例外。 史蒂夫已经准备好被拒绝了。 果然，他听见莉莉安说：“抱歉，先生，我可能不能马上答应你。你看，我刚搬来这里，有很多需要整理和收拾的地方……” “噢，是的，你确实有一段时间好忙了。”史蒂夫尽量表示理解地点头。 “所以……你看这周五可以吗？”莉莉安垂着眼睛说，“我星期五下午有空。” “当然可以。我最近都没什么事。”史蒂夫很快回答。 他发现莉莉安的睫毛长且卷翘，就像停在眼眸上的蝴蝶的翅膀。 “那我们到时候就在这里见，好吗？”莉莉安突然抬头，征求他的意见。 她仰视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柔软，衣服立式领口的周围绣着对称的金色花纹，连起来刚好是个圆形，完美地包裹住她的颈部，像是…… 一个项圈。 史蒂夫忽然觉得很热。他像被烫到一样瞬间移开视线，收回放在门上的手，退后半步，喉结很克制得上下动了动。 他语调不变：“当然可以，米勒小姐。我们刚好能一起去咖啡馆。” 对他冒犯的联想一无所知的莉莉安微笑着，和他说再见，准备关门。史蒂夫见状连忙又叫住她。 “米勒小姐。”他拿出手机，“你是否可以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号码？” 莉莉安眨眨眼：“当然。” 他们终于交换了号码。互道晚安后，莉莉安关上了门。 在房门彻底关闭前，史蒂夫看见莉莉安将头发撩到耳后，他因此在刹那间捕捉她通红的耳尖。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里，几乎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回了家。 莉莉安背靠在门上，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关门声。 她闭上眼睛，松了口气，顺便关闭了屋内所有的灯。 黑暗中，原本仅聚集在耳尖的通红一下子蔓延到她的脸上，随即顺着脖颈扩散到身体其他地方，仿佛血管中有烈火在焚烧。 莉莉安颤抖着呼吸，再也无法忍耐地粗暴抓破衣服，七零八落地将它们扯下，随即打开了窗户。 夜风吹来，窗外的月光照在她光洁的身体上，也点亮了环绕在她周身的灵魂光点。它们放肆地在她的眼皮、嘴唇和脖颈上跳跃舞蹈，随即流淌着在腰间汇聚成一双手的形状。 这双手宽大、厚重，骨节分明，游走在莉莉安的腰肢间，似乎每一根青筋都在鼓胀，诉说着主人澎湃却沉默的欲念——简直像兽一样野蛮。容不得你拒绝。即使面对恶魔，这欲念也毫不犹豫地狠狠纠缠着，与莉莉安在月下共舞。 身为恶魔，莉莉安对人心的洞察细致入微，她能清晰感受到人类的欲望。因此，大多数人类对她来说都是赤|裸的，这其中也包括史蒂夫——她知道他被自己所吸引，正如她也为他的灵魂倾倒——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欲念，从每一个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凝视中，从每一次他努力克制的吐息里……她都有所感应。 但莉莉安从未想过，舞者的欲念之舞对恶魔来说竟是如此迷人，仿佛末日火焰，吞噬一切，强行将她拽入阿斯莫德之城，和他一起共同沉沦。 在史蒂夫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时候，他的灵魂强迫着莉莉安与他共感。 只见地板上，原本曼妙的女人的投影，倏忽在身后绽开出一对巨大的羽翼。人类的躯壳已无法压抑这火烧般的感觉，她只有解除一部分恶魔的形态，才能暂且克制住这来自本能的冲动。 今天是她和史蒂夫第一次正式见面，莉莉安希望自己整晚都能在这间公寓里度过，而不是跑去找别人纾解。 她在心底发出叹息。 哦，亲爱的史蒂夫，你满意了吗？今夜为欲所苦的，可不只有你。 墙的另一边，史蒂夫躺在床上，早已沉入梦乡。他的呼吸平稳悠长，但他的梦境，却是一片翻腾的火海，周身空气似乎都因炽烤扭曲。 而他站在火焰中央，双臂怀抱着莉莉安，直到莉莉安踮起脚尖时，史蒂夫才发现他们是在跳舞。 他下意识想将她带入怀中，可莉莉安早已一个反旋离开了他；他唯有牢牢抓住她的右手提腰迈步上前，莉莉安却又灵巧地摇摆着臀胯贴近了他，一时间他们几乎脸贴着脸，腰贴着腰，稍一抬头便能吻到彼此，仿佛无限契合。 莉莉安漂亮的腿踢到腰，史蒂夫就右手搂腰支撑住她的身体，左手托住她的腿；莉莉安的腿再次抬高，史蒂夫就顺水推舟抱住她；最后莉莉安的长腿几乎要踢到头，史蒂夫干脆将自己脑袋贴住她的腿，用他自己都没想象到的缱绻姿态，顺着她的小腿一直抚摸到大腿。 他们所有的动作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不断踢腿、旋转、你追我赶……史蒂夫记不得他们究竟旋转了多少次，但他必须每一次都全神贯注，步步为营，环环紧逼。 因为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这是一场战争。 先投降的，就是输家。 周围的火焰燃烧得更猛烈了！他的心跳也如擂鼓！终于——他们的视线终于相接！ 史蒂夫从莉莉安黑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欲｜望的倒影。 一、二……三！ 最后一转，莉莉安仰头挺胸，半卧在史蒂夫双臂之中。 “这是什么？”史蒂夫喘息着问。 “这是探戈。”莉莉安喘息着答。 她凝视着他的眼眸，任由周围烈火不断蔓延，将他们一齐吞噬。 此时此刻，在阿斯莫德这永恒焚烧的爱欲烈焰里，恶魔和她的舞者旖旎相拥。 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史蒂夫醒来时，意外感到全身肌肉酸痛，为此他特地花两秒钟回顾了一下昨日发生的所有事。最后，他锁定罪魁祸首——罗林斯。 因为，客观地说，他和罗林斯在车上的交战进行得并不艰难，打败他和其他的喽啰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情，甚至在史蒂夫看来，那场战斗仅仅算是餐前甜点。罗林斯身手不错，但他才是更强的那个，作为顶尖的格斗大师，史蒂夫有这个自信。因此他把造成肌肉酸痛的原因，归根到心理因素。 ——那句“九头蛇万岁”着实伤他不轻。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句口号背后暗含的恐怖与阴霾，也没有人能理解在那霎那间，从他心底轰然腾升的暴怒和惊愕。 仿佛一切努力付诸东流，血与泪的尽头，是命运讥讽上扬的唇角。 那种心底涌出的深深无力感，才是他疲惫的真正来源。 当然只有他这么想，如果莉莉安在，她就会说出真相：疲惫是因为，他的灵魂和莉莉安跳了一整夜的探戈…… 不过他不记得这些。 史蒂夫掀开窗帘，天还没全亮。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穿着轻便舒适的鞋子围绕林肯纪念堂晨跑十五英里。 出门前，他特意看了眼日历：周二。 他的脚步在3号门前微顿，很快就若无其事地下楼了。深蓝的天空逐渐亮堂起来，东方开始出现一些可爱的橙黄色光晕，史蒂夫知道太阳很快就会升起。热身后，他绕着倒影湖一圈圈地奔跑。 “注意左边。” 在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史蒂夫是这样打招呼的。 “你还真是准时。” “猎鹰”山姆翻了个白眼。 史蒂夫表情严肃地超过了他。 半小时后，史蒂夫按时完成十五公里晨跑计划，站在树下休息。靠着树干的山姆沉默地瞅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 “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史蒂夫把他拉起来，二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山姆：“有点阴晴不定。” 史蒂夫：“怎么说？” “其实我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但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你又会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山姆觉得那笑容很像在发春，但他可不敢直说，因为史蒂夫正紧锁眉头盯着他，“噢，别这么看我，我说得都是真话。你不信可以去湖边照一照。” 史蒂夫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我是说，我的笑容。” 山姆：“……你今天真的有点怪。” 史蒂夫挑挑眉，回家了。山姆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特别春风得意。想到有关这位的某些传闻，山姆心底默默有了个猜测：总之，应该和女人有关。 走廊上又多了一些包裹，一个快递员站在3号房门口，指导着莉莉安在快递单某处签名。莉莉安听着，敷衍地写下“l·”两个字母。 她真的很讨厌签名，这让她感到不安——即使“莉莉安·米勒”这个名字是假的。 恶魔，需要小心保护自己的真名。因为一旦真名被知晓，他们就离死不远了。当然，这种恐怖的下场针对的一般都是高等恶魔，莉莉安如今还只是个转正不久的小喽啰，自然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过，也一定不会好受就是了。 噢，偷偷告诉大家，其实“莉莉安”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但她很喜欢这个名字，等她成为了高级恶魔后，她一定会正式获取这个名字，成为唯一的“莉莉安”。 “早上好。” 莉莉安听见史蒂夫的声音。他刚锻炼回来，身体散发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因此特意走到了离她较远的地方，但莉莉安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 “早上好。”莉莉安把签字笔还给快递员，对他露出笑容，“你起得真早。” “习惯了。”史蒂夫说着，问，“需要帮忙吗，这些？” “如果你愿意施以援手的话，我非常乐意接受。”莉莉安的目光，在他被汗水浸湿的短袖上停留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她调侃道，“但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力气——我的朋友给我寄了一些东西，光看纸箱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分量很重。” 史蒂夫已经走到了一个比他还要高的箱子前：“女士，请相信国家挑选士兵的眼光。”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士兵。我不是美国人。”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但我想我应该能相信你。” 史蒂夫笑着把东西搬了进去，莉莉安邀请他一起拆包裹。正如她所说，她的“朋友”寄得都是大件——大件盆栽植物。莉莉安把那棵大鹤望兰摆在了她的画室里，而其他的则统一放在客厅，尤其是两盆有着茂密叶子的柳叶榕，被她安排在了采光最好的地方——正好能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她订购的沙发还没有到，此时客厅空荡荡的，只摆了两把折叠椅。莉莉安和史蒂夫并排坐着休息。 “你不喜欢晒太阳？”史蒂夫问。莉莉安即使在家里也穿着长裤长袖，连窗帘也都是在他进屋后才勉强拉开一条小缝。此时她坐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十分慵懒地眯眼注视着盆栽们。 闻言，莉莉安点头。和所有黑暗生物一样，身为恶魔的她本能地讨厌阳光。但她不喜欢阳光还有别的原因。 “阳光中的紫外线会对人的皮肤造成损害，加速衰老。”她珍惜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手背，和粗糙的尼尔盖不同，她非常爱护自己人类的皮囊。每一具。无论男女老少。 史蒂夫闻言，本想把窗帘重新拉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往前挪，替她遮住了阳光，还不忘调整姿势：“这样会不会挡到你看植物？” 莉莉安的眼睛眨了眨：“可以再往你的右侧靠一点吗，队长？对，就是这，停。” 史蒂夫不动了。 阳光像河流一样淌在他们中间，在莉莉安的指导下，他也顺利地躲进阴影里，与阳光隔着微妙的距离。 莉莉安这才满意地说：“这样，你也不会晒到了。” 史蒂夫对此毫无异议，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皮肤问题。他只是希望和她多待一会。 “这棵龙爪木很好看。”一番搜寻后，史蒂夫终于找到了新话题，他赞叹道，“你的朋友眼光真好。” 莉莉安点头，确实好看。这种植物的枝干并不是直挺的，而是有弧度的蜿蜒向上，非常优美。叶子则像龙的爪子一样，散发着独特香气，观赏性非常高。 “你夸了它，它很开心。”莉莉安盯着龙爪木看了会，转头对史蒂夫说，“它很喜欢你。” “你可以听懂植物说话？”史蒂夫有些好笑，觉得她很可爱。 “我可以。”莉莉安推推眼镜，“它说，希望我能把它送给你。那么你想要它吗，队长？” 她昨天还称呼他“先生”，现在却叫他“队长”，那么周五过后，是不是就可以喊他“史蒂夫”了呢？ 史蒂夫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一口答应：“如果你愿意割爱的话，那我很愿意收下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米勒小姐。” 他快乐地把龙爪木捧回了家，关门前不忘回头看莉莉安，对她挥挥手。 莉莉安同样微笑着向他挥手。 而在史蒂夫看不见的地方，龙爪木的叶片微微颤抖，发出了只有莉莉安能听见的刺耳的尖叫声。 ‘我希望您能把我放在卧室，帅哥！我想随时瞻仰您阿波罗般俊美的胴体，即使不给我浇水我也毫无怨言！’ ……死变态龙爪木。从刚才起就一直对她的舞者大放春情，口出狂言。要不是它说会替莉莉安监视史蒂夫，她一准会把它扔到太阳下暴晒而死。 关上门，莉莉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她注视着开始瑟瑟发抖的植物们，阴沉地问：“克鲁利为什么把你们送来？我要的东西呢？他什么时候才会来美国？” 左边的柳叶榕谄媚道： ‘莉莉安大人，您要的东西被克鲁利大人放在了鹤望兰的花盆里，很安全，您不必担心。’ 右边的柳叶榕补充道： ‘克鲁利大人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暂时抽不出空来华盛顿。他说，如果您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但请注意伦敦和华盛顿的时差，不要挑在他睡觉的时候。’ “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还会睡觉。”莉莉安无语地去画室找鹤望兰，在对方声嘶力竭的哀嚎里，把它从花盆里拔了出来，顺利掏出了她要的东西。 一小瓶黑色的药水。 她的，染羽剂。 莉莉安是由人类变成的恶魔，这导致她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没有翅膀。幸运的是，有两位好心人发现了她的窘境，用自己脱落的羽毛为莉莉安制作了一双翅膀，弥补了她生理上的残缺。 可是！ 可是，由于他们一位是天使，一位是恶魔，导致那双人工翅膀的颜色不大对劲——它是灰色的。为了不使自己在地狱格格不入，莉莉安不得不斥巨资秘密购买高级染羽剂，将翅膀涂成黑色。 而这位克鲁利，正是资助莉莉安翅膀的那名恶魔。同样的，也是这种高级染羽剂的供货商。 那天，莉莉安离开路西法的宫殿后，就惊恐地发现翅膀上的灰色羽毛又冒出来了，而家里的染羽剂只剩下了一点点。那时她就着急忙慌地找克鲁利下单，没想到今天才收到。虽然晚了点，但聊胜于无。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莉莉安只滴了一滴染羽剂，整缸水迅速就被染成了黑色。她脱下衣服，放出翅膀，慢慢躺进去，直至全身都没入其中。 她需要在这里面浸泡七个小时。但长久待在这也会无聊，莉莉安决定分出一小部分意识，到网络上找点乐子。 五分钟后，一条新闻登上热搜。 美国队长残害平民 第7章 第七章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史蒂夫正光着上身，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被他摆放在墙角的龙爪木见此情形叶片疯狂颤动，发出无声的尖叫，又在他回头的瞬间恢复平静。史蒂夫诧异，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略带讶异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有何贵干？” “我想你一定没看新闻。” “我刚才在洗澡。” “那听我一句劝，把家里电线拔了，这几天都别出门，就在家多喝点水，再做做瑜伽。” 史蒂夫走至窗前，闻言瞬间合起百叶窗，仅用手指稍微拉下一点来，谨慎地朝外看去。 “出什么事了？”他低声问，没在公寓周围发现可疑人物。 他是以私人名义租赁的这间公寓，和房东签了保密协议，因此就连复仇者也不清楚具体位置，娜塔莎也只是知道他住在林肯纪念堂附近而已。当然，史蒂夫相信如果他们有心，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自然，其他人也不例外。 弗瑞叹了口气：“你上社会新闻了。但是，听着，这件事神盾局会处理，你哪也别去，也别做多余的事情。” 可史蒂夫已经拿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调到晨间新闻频道，设置成静音播放。 “……临时插播一条新闻：昨日下午16时06分，纽约地狱厨房一廉价公寓楼内发生恶性纵火事件，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受伤，一人失踪。 据该公寓租客称，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平常的入室抢劫，所以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发现失火和有人坠楼后才匆忙逃出。” 电视上妆容精致的女主播面容严肃，而她身后的大屏幕则播放着一栋正在着火的公寓大楼影像。火势是从顶楼从上往下烧起来的，几乎大半个公寓楼都黑烟滚滚。 画面渐渐放大，只见其中顶层的某个房间，玻璃窗户被打破，有两个人被从里面扔出来，表情惊恐地在半空中挣扎，而后很快摔在地面，生死不明。 “……有网友提供了当时的火灾现场录像，并宣称拍到了涉案嫌疑人……” 影像暂停，然后重播，画面停在了那个房间。镜头再一次拉近，只见窗户破碎的同一时刻，史蒂夫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阳光把他的半张脸微微照亮，而另外半张脸则隐浸在黑暗中。 史蒂夫眉头紧皱。 “……据录像内容来看，本案嫌疑人疑似为复仇者联盟成员，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目前有关部门已介入调查，本台会持续跟踪报道后续……” 不，不是“疑似”。史蒂夫想。 他紧紧盯着屏幕，反复观看了好几次。他的喉咙干涩，胃里像是坠了块难以消化的铅一样沉重，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后颈炸开，毒蛇般迅速缠绕全身，令他僵在原地。 因为，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熟悉屏幕中的那张脸—— ——他自己的脸。 之后的内容史蒂夫没再看下去。他关闭电视，把手机拍在沙发上，开始利索地换衣服。电话还没挂断，弗瑞听见了他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得不高声道：“士兵！” “我在。” 史蒂夫拉上夹克拉链，戴上鸭舌帽：“我会查清这件事。另外，我想我们应该见一面，就现在。” 没等弗瑞回答他就挂掉电话离开了家，临走前，他看着紧闭的3号房门，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给莉莉安发了两条信息。 【不是我。】 以及。 【请相信我。】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美国队长”纵火杀人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视频是ai合成的，用来抹黑人民英雄；也有现场目击者前来辟谣说亲眼所见美国队长大开杀戒，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是战争狂人；有人扒出被他推下楼的那两个人是无政府主义的恐怖分子，是当地恶事做尽的帮派成员，死有余辜；也有人反驳说那只是两个勤恳工作的穷人，并且祖上也是爱尔兰移民，却被同样拥有爱尔兰血统的美国队长残忍杀害。 “难道美国队长就可以滥杀无辜了吗？平民的命就不是命？” “我知道他是战争英雄。但现在是和平年代，请问他的行为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他甚至没打算遮住自己的脸！” “难以想象这种人还能出现在教育频道上……” “可能队长正在执行秘密任务啦，别这么激动嘛大家。” “拜托，科技这么发达，用脚趾头就能想到这视频是美队的黑粉恶意合成的。我挺美队！！！” “同上。坐等官方通报结果，楼上的喷子就等着被打脸咯。” …… 史蒂夫拒接了托尼的电话。他心情沉重，没来得及等到莉莉安的回信，就将手机关机了。临行前，他往楼上看了眼。在确认3号房门依旧紧闭后才发动机车引擎，呼啸离去。 和史蒂夫所担心的正相反，莉莉安相信纵火杀人的那个家伙不是他——即使视频中的人有着和他同样的脸庞，看上去和“美国队长”一模一样。 但他们是两个人。 莉莉安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史蒂夫设计的栽赃嫁祸，背后主使自然是他的老朋友九头蛇，以及…… 她。 没错，正是莉莉安帮助九头蛇散播了这个视频，让史蒂夫·罗杰斯一夕间，成为众矢之的。 纵观美国队长的一生，所有人都会发现，他始终都在为国家和信念而战。人们将他认为是地球近代以来第一个拯救了世界命运的超级英雄，将他称为“活着的荣耀”。他是美国精神的象征，也是超级英雄组织复仇者联盟的领袖，第一复仇者。他无法忍受罪恶、不公和苦难，以全部的生命力去热爱人类。 可是，当史蒂夫·罗杰斯成为美国队长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种力量。“美国队长”代表着某种至高的道德和威信，不容玷污。因为只要一旦出现一点差错，再小的瑕疵都会被无尽放大，引来无数的指责和审判。 而所有恶魔都知道，人类对彼此所做的事情，往往非常残忍、非常冷酷，他们似乎天生就具备折磨彼此的能力。而实施折磨的第一步，是制造仇恨。莉莉安深谙其道：这次事件的余波会久久不止，除了能抹黑美国队长初雪般洁白的名誉外，人们在网络上争吵不休产生的负面影响也能为地狱提供一段时间的精神粮食了。 再说回真相——尽管她相信史蒂夫不是真凶——但让人民仇恨美国队长，才是莉莉安此举的目的。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类去憎恨史蒂夫，莉莉安的目的也达成了。 毕竟，莉莉安实在非常好奇，当史蒂夫·罗杰斯失去引以为战的一切时，当他被自己所保护的对象攻讦时，他的灵魂是否依旧会如此璀璨生辉？ 抑或是，从此蒙尘？ · 恶魔营业指南第二条： 【利用世上的逼迫、祸殃，以及周围人的诋毁、嘲讽来攻击人，使人陷入苦毒之境。】 · 至于纵火真凶到底是谁…… 别急，莉莉安正在广袤的数据之海里寻找。 她是在一个被加密过的数据库里发现原视频的——就是新闻上播报的那个。起先她也和某些网友一样认为这是ai换脸，但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还真不是。出现在火灾现场的那个人真的有一副和史蒂夫完全相同的面貌，如果不是莉莉安知道事故发生时史蒂夫正一个人郁闷地在湖边吹风，光看脸她也会恍惚。 于是莉莉安潜入了这个数据库，发现了更多有关史蒂夫替身的视频和资料。这个替身，或者说，二重身，源自于九头蛇组织中一个名为“暗影计划”的项目。项目的启动时间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短暂动工后因不知名原因停滞许多年，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才重启，一直持续到现今。 “暗影计划”的目标，是制造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的克隆体，然后李代桃僵。可惜项目实验进行得不算顺利，除了生物技术上需要克服的重重难点外，克隆体本身也是漏洞频出，要么是寿命奇短，要么是智商不高，就在研究人员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救星来了。 神盾局从冰层里捞出了美国队长本人。趁着为他人工解冻的时候，混入其中的九头蛇特工拿到了史蒂夫的血液样本，他们破译了更多的生物信息，终于制作出一份堪称完美的克隆体。 他们把这个克隆体称为“一代”，也就是视频里真正的纵火犯。 在九头蛇原本的设想中，一代的出场秀会比现在更酷炫得多，但由于莉莉安横插一脚将罗林斯暴露在史蒂夫的眼前，九头蛇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匆忙将一代推至台前，趁热打铁给史蒂夫泼脏水。 莉莉安接触人类科技的时间不长，对九头蛇的克隆技术，这种堪比造物主的行为叹为观止。她觉得和这群家伙比起来，自己这个恶魔学院优秀毕业生未免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稍稍鞭笞了自己一会儿后，莉莉安突然非常想面见一下“暗影计划”背后的主导者。 到底什么人会如此变态？ 她纳闷极了，顺着网码一路找过去，翻过了许多防火墙，终于在一个类似数据王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即使在莉莉安有限的恶魔生涯中，这东西的存在也称得上离奇，让她忍不住立马联系了地狱。 “德卡拉伯爵，或许这事你该知道——我在人类的网络世界里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一个近乎永生的灵魂，来自于死去的人类，阿尼姆·佐拉。” 第8章 第八章 德卡拉的声音从浴室里播放着爵士乐的音响中传来，透露着困惑和不解。 “什么是网络？”德卡拉如此道，“人类又造出了什么古怪的词汇？那是一个地方还是什么会所？” “……这不是重点。”莉莉安被他的落伍所打败，仰头叹息，沉在浴缸底部吐起了绝望的泡泡。 德卡拉这样自诩为贵族的恶魔总是矜持且高傲，他们不屑出入凡尘了解人类的历史文化变迁，对人类的印象仍刻板停留在他们刚走出伊甸园时蒙昧可怜的模样。 向这样一个老旧、古板、自以为是的弱智贵族解释“互联网是什么”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但莉莉安不得不继续和德卡拉搭话，因为她此时正在染羽毛，抽不出空。 她迫切需要一个地狱贵族替她向魔王传递佐拉的消息，好显得她很能干，在诱惑超级英雄的同时还能发现这样奇特的大宝贝，业务能力简直太优秀。 在德卡拉看不见的地方，莉莉安白眼狂翻：“这句话的重点是后半段，伯爵大人。我发现了一个永生的人类灵魂！他死了！但他不属于地狱和天堂任何一边！而是藏匿在某个地方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撒旦在上，您不觉得这是件异常的事情吗？” “哦，是的。永生和人类。”德卡拉漫不经心地说，显然没认真听。他向来这样，这正是莉莉安最痛恨他的一点——从不尊重他人发言！德卡拉语调拖得长长的，像往常对莉莉安发号施令一样拿腔捏调，“那么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莉莉安。把那家伙推到井里——或者随便别的地方，让他饱受折磨。” 莉莉安皱眉：“您不准备将这事报告给魔王？” 德卡拉轻描淡写：“这些小事不用叨扰他老人家，我相信你能解决。” “但我手上已经有别的活了，伯爵。如果我现在来做这件事，那魔王的任务该由谁去完成呢？我可不能同时做两件事。”莉莉安不悦，她就知道德卡拉又想把事全推给她。 果然，这该死的弱智理直气壮：“这还用说，当然是你——” 莉莉安打断他：“可魔王殿下说他给我的任务最重要，而你，才是他派给我的副手，用来协助我的。你难道是想违抗魔王的命令吗，德卡拉伯爵？” 路西法的名号很有用，趾高气昂的德卡拉一下就熄了火。 “我、我当然不会违抗撒旦……” 德卡拉说完，沉默片刻后，居然一反常态，用一种热切的口气对莉莉安说：“噢！莉莉安！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好要去一趟魔宫，你放心，我想我马上就能把这个消息告诉魔王……你说的那个人类叫什么来着？” “阿尼姆·佐拉。他本该在1972年就死了，但他用了某种方法把精神传到了网络上，还建立起一个与世隔绝的王国——这让他获得了永生，而地狱对此毫不知情。我认为这值得警惕，该让地狱知道。”莉莉安顿了顿，补充道，“您会告诉魔王，这事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对吗？” 她特意在“我们”这个词上加了重音。莉莉安确信，若不这么说，德卡拉一定会把发现佐拉的功劳全算在他自己头上，而魔王大概也不会追究这些细枝末节。 她在心底哀叹恶魔难当，不仅要时刻防备同类，必要时还不得不和讨厌的饭桶共享成果。 “我们……哦，是的，当然是我们，我，还有你。”如她预料的那样，德卡拉很不情愿地说，“毕竟，你比我们都要了解人类和那个所谓‘网络’的事情。魔王他老人家正是因此才选中你的不是吗？”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这个！ “您是明智的。” 莉莉安又假意恭维了几句，德卡拉就被哄走了，他承诺会把功劳也算她一份，还十分高兴地表示会在午夜时分给她回信。莉莉安松了口气，终于有空把注意力转到史蒂夫这边。 4号房的卧底龙爪木传来消息，说史蒂夫接了个电话就抛下它出门约会了，它对此很不满意。莉莉安训斥它不应该对监视对象抱有私人感情，龙爪木委屈地应了。 而莉莉安心知肚明，史蒂夫应该是去找了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据她这几个月来的观察，弗瑞是个冷酷，多疑，却又谨慎非常的特工，身上有着鲜明的alpha头狼气质，很难与人为善。 性格和职业就注定了他不能和任何人真正交心：你知道他藏着很多秘密，可他永远也不会告诉你。而这样的处事方式和史蒂夫正相反。 在史蒂夫看来，成事的关键恰恰在于团队间彼此信任。他很想信任神盾局，但弗瑞瞒了他太多事，导致他们渐行渐远。因此，在发现罗林斯是九头蛇特工后，史蒂夫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知弗瑞。 他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件事会在神盾局内部翻出多大的水花，而作为领袖的弗瑞，又会有怎样的作为。 可惜九头蛇和莉莉安没给他静观其变的机会，他们给他扣了一口恶毒的黑锅想把水搅浑，搞臭他的名声，好让他孤立无援。 但史蒂夫不害怕。虽然这并不是他预想中那个合适的时机，但他依然可以趁此机会和弗瑞当面交锋，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史蒂夫抱着最坏的打算，一个人去约见弗瑞。但当他驶过一片安详休闲的街区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期待着，弗瑞不是九头蛇。 因为，如果弗瑞是九头蛇的话，就意味着这些年来，他、复仇者、佩姬，以及其他所有人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不过是在为邪恶的降临添砖加瓦。 而当黑暗到来时，他们每个人，都将落入罪孽的深渊。 史蒂夫不能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 · 除非意外，很少有人类能逃离恶魔的注视，莉莉安想。可现在，阿尼姆·佐拉就是那个意外。他的尸体早已在泥土中腐烂破败，可他的精神却躲过死神的镰刀，几乎永恒地藏匿在网络世界中。 莉莉安顺着那些加密的网码悄悄潜入他的领地，发现他比想象中更不容小窥，原来，佐拉博士——才是如今真正在操纵九头蛇的那个人。他利用自己极高的智慧创造了一套连莉莉安也无法破解的编码用来定位和测算世界上所有特殊人类的人生轨迹，再从中挑选出一些人来，夜以继日地紧密监控，甚至暗中干预他们的人生，在正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变成九头蛇的爪牙——如今很多潜伏在神盾局内部的九头蛇特工，都是被他利用这种手段洗脑培养的。而其他经过测算，无法被九头蛇收编拉拢的家伙，则一律当作敌人清除掉。佐拉策划了许多暗杀行动和种族清洗计划，莉莉安大致估计了一下，他一个人一个月为地狱创下的业绩就顶得上她兢兢业业干好几年了。 “这样的家伙不能下地狱，简直是地狱的损失。”莉莉安感慨，“如果继续放任他这么干下去，以他的聪明才智，成神也不是问题啊。” 想着想着，莉莉安发现自己又被一面防火墙挡住了。她当机立断爬上去，在墙内发现了被分成两部分的名单。 左边的是九头蛇卧底名单，右边则写着： 【待招揽/待清理】 “我好像找到了一份参考答案。” 莉莉安把名单记下，打算之后就按着这份名单来挑选她需要扮演的角色。感谢佐拉，他甚至连人物阵营都给她分好了，贴心的简直要令莉莉安哭泣。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佐拉。”莉莉安深情地说。她效率很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结束潜伏，离开了佐拉的领地。 佐拉并没有察觉到莉莉安的入侵，他正在为莫名的网络信号延迟而大发雷霆，命令九头蛇赶快派人去秘密基地检修他的服务器。 另一边，史蒂夫在墓园见到了弗瑞。他约弗瑞在这见面。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战友，咆哮突击队成员的遗体，正安眠此处。对于他们来说，脚下的这片土地有着特殊的意义。 史蒂夫站在树下，看着弗瑞一身黑衣，冷面而来。 “说吧，卖得什么关子。”弗瑞来到他面前，用仅剩的一只眼阴沉地瞪着他。 “地狱厨房的事不是我做的。”史蒂夫同样看着他，企图从他的黑脸上找寻情绪的蛛丝马迹，“有人嫁祸我。” “这我知道。”弗瑞回答，“你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吗？” 史蒂夫没跟着他的节奏走，而是追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事故发生时，我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没被监控拍到。警方一查就知道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弗瑞。” “哦，因为我相信你。这理由足够吗，队长？” “……很难说服我。”史蒂夫表情平淡。 弗瑞叹气：“别这样。” “你必须告诉我。”史蒂夫紧紧盯着他，看到弗瑞挑了挑眉毛后，他几乎瞬间脱口而出，“你一直在监视我？！” “你知道的，我的职责是确保公民安全。当你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总得有人睁着眼睛。”弗瑞嘴角牵出一抹冷笑，双手环胸，“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事找我的话，我会认为你太小题大做，扭捏得像个姑娘。” “扭捏得不是我，而是你，弗瑞，总是藏着掖着假装神秘。”史蒂夫额头隐隐爆出青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继续质问：“你知道最近罗林斯去哪了吗？” 弗瑞对答如流：“特战小队总有新任务需要执行，他和郎姆洛正在外面出差，下周一会回来。” 他看见史蒂夫脸色铁青，出言讥讽：“你突然关注他……怎么，难道他抢了你的活干？” 感谢老天……弗瑞不是。 史蒂夫把他所有表情尽收眼底，闻言，阴郁地答道：“我可不想和他一起干活。” 弗瑞皱起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想说的是，罗林斯已经死了。”史蒂夫微微放松下来，在弗瑞震惊的眼神中露出一个苦笑，他拍了拍弗瑞的肩膀，叹息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是九头蛇。” “我们都错了，弗瑞。他们没有被消灭，相反，他们一直都在。” 话音刚落，史蒂夫听见树叶簌簌而动的声音。在弗瑞逐渐睁大的眼睛里，他看见除了自己外，还有另一个东西的身影出现，那原本只是个小小的黑点，却越变越大，直到—— “轰——！！！” “嗯哼……准头挺不错。”全副武装的指挥官对扛着枪的莉莉安说，“不枉我特意把你从神盾局学院提拔上来——冲上去，梅洛蒂，再来几下，噢别打到局长——！姑娘，光这点火力可放不倒美国队长。上头有令，咱们现在得把他当嫌犯来看。” 头盔下是一张和莉莉安本人全然不同的脸，但却和她有着同样狡黠的眼神，她带着小队突进墓园，手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嘴上却迟疑道：“头儿，这样不太好吧……毕竟真相还没查清，万一打死了……” “如果你能打死他，那下任美国队长就是你了——”指挥官在内线嘲笑道，“白日做梦得有个限度，梅洛蒂。” ‘梅洛蒂’没再回应他。她正忙着瞄准史蒂夫的脚后跟，不得不说他跑得可真快啊，不愧是她的舞者…… 阳光照亮了她胸前别着的名牌，也照亮了办公桌上某份被打开的档案。 【梅洛蒂·肖】 【神盾局5级特工】 【待清理】 第9章 第九章 梅洛蒂·肖，25岁，哥谭人。家境贫寒，生父不详，母亲曾是餐厅女招待，在她九岁那年因肝癌去世。 从小，梅洛蒂就展示出过人的身体素质和运动天赋，十四岁时身高就超过了一米八，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丧母后，小小年纪的她很快凭借自己的块头和拳头成了孤儿院一霸，没人敢欺负她。但她不喜社交，也懒得拉帮结派，而是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体育训练上，很快就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少年运动员。 但在一次选拔赛前夕，她和教练起了矛盾，动手把人打成了残废，今生只能坐轮椅度日。 这次严重的校园暴力使她被禁赛、退学，走投无路的梅洛蒂只能白天去枪靶场打工，晚上则在地下赌场当保镖。她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阴郁的眼神配上凌乱的短发使她充满威慑感，和同龄女孩完全不同。因为下手凶狠，梅洛蒂很快得到了老板企鹅人的赏识，成为某个洗钱团伙的二把手。 某次，梅洛蒂和团伙一把手起了争执，但和上次不同，这次，她杀了人。 梅洛蒂隔着百米距离，用一把破枪击杀了团体一把手。 一把手身亡，团伙行动暴露，企鹅人抛弃了她。梅洛蒂被抓进少年犯监狱，她表现良好，服刑的第二年，神盾局派人招募了她。 那年她只有十六岁。 神盾局把她安排进神盾学院，将她培养成一名特种陆战成员。在经过长达八年的训练和为期一年的审核后，梅洛蒂终于摆脱漫长的新人期，成为了一名五级特工。 在她的行事准则里，没有以理服人这一项，有且只有—— 开火。 “打了再说。”这是梅洛蒂的口头禅。 潜伏在神盾学院的九头蛇特工多次试图接近梅洛蒂，好几次都隐晦地向她传递九头蛇的伟大理念，可全被她打回了。 字面意义上的“打”回。 “我不喜欢听上去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对改变这个世界没兴趣。想聊天找别人去，我还差两把10环就能拿每月之星了，别影响我赢钱。”护目镜后是一双冷漠的绿眼睛，梅洛蒂将枪口对准了仍想说些什么的九头蛇特工。 神盾学院专门为“每月之星”设置了丰厚的奖金。 被揍成熊猫眼的九头蛇特工：“……”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久而久之，招募梅洛蒂成为了九头蛇间谍们最避之不及的任务。这个女人看似平凡但并不简单，力大无穷不说，枪法也是准到可怕，且脑回路很怪。 她喜欢钱，但只喜欢自己挣来的每月之星奖金和出勤奖励，对其他渠道而来的金钱嗤之以鼻；她也没有野心和梦想，进入神盾局纯粹是因为他们主动来招募她，对晋升也兴致恹恹。甚至因为过往黑历史，差一点就通不过五级特工升级审核，她也毫不在乎。 佐拉博士根据算法评估了梅洛蒂好几次，认为这样素质超群却毫无野心之人若不是九头蛇，来日必将会成为敌人。 最终，他可惜之余，还是下达了清理梅洛蒂的指令。 世界安全理事会会长亚历山大·皮尔斯接收了这条指令。他合上梅洛蒂的档案，凝视着新闻中站在火海里的“美国队长”，对身后走来的人问： “技术部门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怎么样？” “毫无意义。” 皮尔斯抬抬眉毛：“我可不这么觉得，弗瑞，此事至关重要。告诉我，分析结果怎么样？视频里的人，究竟是谁？” 世界安全理事会是神盾局的上级监管部门，作为会长的皮尔斯可以说是弗瑞的直属领导。 面对他，弗瑞暂时按捺住了暴脾气。他将新闻暂停，走到皮尔斯面前，一手指着虚拟荧屏上的美国队长，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分析员没有在视频里发现合成痕迹。” 皮尔斯靠着椅背：“也就是说，这确实是罗杰斯做的。” 弗瑞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阴沉：“只能说，这是一个长得像他的人做的。他最近忙着和女人调情，没空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们一直都盯着他，皮尔斯，事发当天他的摩托车定位显示在华盛顿倒影湖，这资料我记得你也有一份。” “确实如此。”皮尔斯双手叠成塔形，和弗瑞仅剩下的眼睛对视，“但我需要对公众和其他理事会成员负责，单凭一个定位器可对抗不了悠悠众口，何况现在他们眼见为实。” “公关部门已经在着手处理舆论了。”弗瑞答道。 “这还不够，朋友。仇恨的火苗一旦燃起，就很难熄灭。”皮尔斯轻叹，“我们需要更强力的措施平息民众的愤怒，他们——包括理事会，都认为自己被蒙蔽了。美国精神的象征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还有谁值得信任呢？我们需要暂时把罗杰斯控制起来——” “——控制？”弗瑞难以置信，“你是这么想的？把他像罪犯一样抓起来就能平息民愤？” “只是暂时的。”皮尔斯说，“我们不会伤害他，只是让他在眼皮子底下休息几天。顺便趁此机会去找那个冒牌货，一旦我们抓住那家伙，罗杰斯的冤屈自然就洗刷了。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是啊，拿无辜者当替罪羔羊真是好极了。”弗瑞嘲讽地说完后，看向皮尔斯的眼神中透露着失望，“他们会大肆批判他的，皮尔斯。” 皮尔斯回以他同样悲哀的眼神：“实非我愿啊，弗瑞。坐在这个位置上后，我所思虑的，就不仅是单纯的正义了。”他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能说服他自己好好待着的话，我也许就不需要采取暴力手段了。” “故意算计我的，是吧？”弗瑞冷笑一声，起身离开理事会办公室。 皮尔斯站起身，追了出去，对他的背影说：“我只给你六个小时，弗瑞。要是六小时后，我见不到罗杰斯……” 弗瑞已经离开了。 皮尔斯看着空无一人走廊，脸色表情慢慢冷却下来。而后他冷笑一声，拨打了一个号码。 “严密监控弗瑞，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通讯线路。他会马上和罗杰斯联系——跟着他，然后……”皮尔斯顿一顿，“派出猎犬小队，逮捕罗杰斯。” “是。以什么名义逮捕？” “嗯……就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好了。顺便把弗瑞，还有16号特工，趁此机会一起清理了。”皮尔斯看了眼手表，“时不待我，现在就去吧。” “是。” 皮尔斯低声道：“九头蛇万岁。” 对面的人同样回答：“九头蛇万岁。” 挂断通话，皮尔斯起身，将梅洛蒂的资料放进粉碎机，数字“1”和数字“6”瞬间就被分离切成纸屑，紧接着就被倒进垃圾桶。 16号，真是吉利的数字。莉莉安一眼就在佐拉的死亡名单上，看见了16号特工，莉莉安发现16号特工的名字也特别好听。 梅洛蒂，lody，旋律。 美妙的旋律让人情不自禁想跳舞，令莉莉安想起她的舞者史蒂夫。 她觉得他们真是有缘分，自从遇见史蒂夫以后，莉莉安就发现世间万物的联系竟能如此紧密，仿佛世上的所有人都在牵引着他们找到彼此。 她从浴缸中走出，水滴顺着苍白的脚踝滑落在了地面上，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身后丰满的羽翼已经重新变成了浓郁的黑色，隐隐散发着蓝紫色的金属光泽。 莉莉安美滋滋地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欣赏了好一会后才收起翅膀，拿起搁置在旁的手机，把史蒂夫发来的两条信息放进收藏夹中。 面对史蒂夫可爱的自我澄清，她想了想，回复了第一条。 史蒂夫：【不是我。】 莉莉安：【我知道。】 至于第二句……莉莉安敢说，世界上如果有谁能一直相信史蒂夫，那这个人大概非她莫属。 毕竟坏事都是她和九头蛇干的，栽赃嫁祸的人，当然知道自己所害之人的清白。 莉莉安边做面膜，边思考该怎么获得16号特工的身体。 以她从佐拉博士那偷来的资料看，梅洛蒂这个人并没有很强烈的欲望——至少在她被神盾局招募后没有。 除了每月之星的奖金，梅洛蒂甚至对“活着”本身这件事都相当敷衍。有好几次她命悬一线昏迷不醒都是因为生存意志薄弱，连医生都吐槽换个人可能两天就苏醒了，梅洛蒂偏偏依靠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在毫无求生欲望的情况下熬过了十五天的危险期。 事后，她显然也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颇为费解。连佐拉的算法都弄不懂她，他企图去理解她，可他失败了，并在之后恼怒地下达了杀死她的命令。 ……等等！如果梅洛蒂想死的话，自己倒是可以满足她。 下一秒，莉莉安出现在了梅洛蒂的意识世界里。 那是一片荒芜的芦苇荡，风吹过去，露出芦苇中央的一棵扭曲的枯树，以及两块一大一小的墓碑。 “嗨，你好，梅洛蒂·肖。”莉莉安化为一只乌鸦停在枯树上，对着墓碑彬彬有礼道，“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乌鸦，你可以叫我许愿乌鸦。现在，你有一个愿望成真的机会，有兴趣参与吗？童叟无欺哦。” 又一阵风吹过，只有芦苇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 莉莉安静静待在树梢上。时间在意识世界里的流速无限缓慢，因此她并不急于获得梅洛蒂的回应。而且，她突然发现，就这样简单地聆听风声，竟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地狱没有这样的风。那里的风向来是喧嚣的、燥热的、刮骨的、残酷的。 不像这里，有无边孤寂。 “风不是无缘无故地刮。” 莉莉安开口。 “是你在哭吗，梅洛蒂？” 过了一会，一个声音从她的脚下传来。是树——或者梅洛蒂——开口了。 “我没哭。我是在呐喊。”她语气平静地问，“你是来这干嘛的？” “许愿。”莉莉安重复了一遍，“我是许愿乌鸦，你可以向我许愿，我会帮你实现。” “什么愿望都可以达成？” “只要你想。” “看到旁边那俩墓碑了吗？大的是我妈妈的，小的则是我给自己预备的。” 乌鸦歪歪头：“这么说，你是想死吗？” 梅洛蒂回答：“是，也不是。我妈妈死前一直希望我能活出个人样，而不要像她那样一事无成，所以我不能自杀。而且她是基督徒，你懂的，按照教义来说，如果我自杀的话就上不了天国，没法和她见面。” 莉莉安看了眼墓碑：“可你想死。” “是的。”梅洛蒂说，“我太想她了。” “我妈妈死后，我总在危险的边缘游走就是期待有天能够死去。可是我的生命力旺盛得可怕，每次都只差一点点。这么说吧，我想死，去见我妈，但我又不想简单地死。我希望我能在做好事时死去……这就是为什么我加入神盾局。这样，等我见到她时，我就可以说我是一个有出息的人，是光荣牺牲的。” 莉莉安：“我明白了。”她大概有思路了。 “你能达成我的愿望吗，乌鸦？”梅洛蒂问，“而我又要给你什么作为报答呢？” “我可以让你光荣地死去。”莉莉安缓慢地说，“作为回报，你得把你的身体给我。” 梅洛蒂思考了大概一秒：“行。” 莉莉安：“……你就不问问我要用你的身体做什么事？” 梅洛蒂化作的枯树抖了抖枝条，像是在摆手：“死后不管活人事。”她想了想，又问，“那我死后能见到我妈妈吗？” “如果够快就赶得上。”莉莉安玩了个文字游戏，没有说肯定句。 一般来说，人死后会进入地狱之门。怯懦无所作为者将徘徊在外围游荡不去，其他人则会渡过冥河，等待审判官将他们分往天国或九层地狱。审判官的效率慢得出奇，莉莉安倒是不清楚目前他们进行到哪个世纪了。不过按照梅洛蒂的描述来看，她的妈妈很有可能还徘徊在外围，连河也没过呢。 不过——只有鬼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梅洛蒂还是答应了。 “那你赶快让我死吧，乌鸦，别耽误我们母女相见。”梅洛蒂催促道，“我该怎么做？” 莉莉安蛊惑道：“很简单。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你只需要，把你的内心向我敞开。” “好。”梅洛蒂斩钉截铁，“我准备好了，你赶紧的。” 一双眼睛猛地睁开。属于梅洛蒂碧绿的眼眸骤然被黑色笼罩，又很快恢复如常。莉莉安低头，发现梅洛蒂此时正全副武装穿着作战服，和另外七个人一起坐在车里。她的对面是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根据理事会下达的指令……队长，咳，罗杰斯被指控严重危害国家及公民安全罪。上头点名派我们猎犬小队将其缉拿，并要求使用重火力攻击罗杰斯，务必使其完全丧失战斗力。所以，诸位，我知道这很难办，但——” 指挥官的目光落在莉莉安，或者说，梅洛蒂身上。 他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沉重到：“拿捏好分寸啊，16号特工。要下死手，但又别完全把人打死了。” 莉莉安：“……”人类，你的要求很无理。 但她很喜欢。嘻嘻。 她掂了下怀里颇有分量的火箭筒，在脑海里模拟实战场景的同时，不忘用心感受车内人的欲望波动。 梅洛蒂已登上九头蛇的死亡名单，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莉莉安既然答应会让她光荣牺牲，自然不会让就这么她死于九头蛇的谋杀。 因此，她就得格外注意团队中的内鬼。 莉莉安可不希望在她专心瞄准史蒂夫的同时被背刺。 她看了眼指挥官搭在她肩上的手，露出笑容。 “保证完成任务，长官。” 第10章 第十章 梅洛蒂是个异常剽悍的人，与其他女性比起称得上魁梧的身材让她能在重火力作战中，在承受住强大的后座力的同时，还可以趁胜追击敌人。 莉莉安很满意这样的身体素质。可如若硬要说她有什么缺点的话，大概就是，使用起来时流畅度略有不足。毕竟梅洛蒂本人的灵魂还在，虽然她此时并未出现，但习惯了一个人用一具肉身的莉莉安还是觉得有些拥挤。 莉莉安肩扛重械在墓园中飞快追逐着史蒂夫，时不时就轰他一下，隔开想要支援的弗瑞。 史蒂夫边躲边思考着，该如何甩掉屁股后的追兵，越过敌人防线，拿回自己挂在机车上的盾牌。 ——该死的，这回他算是知道了，以后盾牌绝对不能离身哪怕五分钟。 又一发火箭筒打碎脚边的墓碑，史蒂夫为这无辜的墓地主人祈祷的同时，发觉他离老战友们的墓地越来越远。 身后的敌人似乎有意把他往中心地带驱赶，这证明他们来势汹汹，准备从四方围捕他。再这么被动下去束手就擒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身后这个穷追不舍的家伙似乎真想置他于死地…… 史蒂夫大脑飞速运转，在下一次炮火到来的时候，他脸朝下跌进石碑丛生的墓地中。 奔逃的人影消失在视野中。 莉莉安假装自己看不见史蒂夫的灵魂。她像个真正的特工一样暂停了攻击，有模有样地和猎犬小队其他人一起深入墓园，搜寻起他的踪迹来。 除了猎犬小队，还有其他队伍将这里团团围住。 惨遭误伤的弗瑞也在躲避着特工们，他额头被擦伤了一大片，此时正在流血。 他躲在其中一个墓碑后静观其变，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皮尔斯派来的。但在听到史蒂夫有关九头蛇间谍的言论后，弗瑞不得不承认，在那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顺理成章地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甚至，霎那间，他心底陡然浮现出一个最怀疑的人， ——亚历山大·皮尔斯。 他不是突然怀疑起这位老朋友的。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有迹可循，只是从前的他们不会将这些事摆到明面来说，可现在皮尔斯却一反常态，径自掀了棋盘。 是因为他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明正言述铲除“英雄”的机会吗？ 那恐怕，英雄的坟墓上，还得再加些人。 骤然发凉的后颈让弗瑞下意识卧倒侧滚，飞速爬到一个小坡后。 果然—— 他刚刚的藏身处，已被炮火化为齑粉。 · 史蒂夫屏息，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树下经过的敌人。一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家伙走过了他藏身的大树，瞬间将后背暴露在他眼前。 在他转身前，史蒂夫轻巧落地，一个肘击击晕将其拖至角落，并飞速扒光对方，互换了衣服。 从树后绕出的特工19号看似一无所获。 莉莉安抽抽嘴角，强迫自己忽视对方亮闪闪的灵魂，假装毫无所知地和内线中的指挥官通话：“目标踪迹丢失，警戒收束包围圈。” “收到。”指挥官说。 就在这时，有人似乎在林间发现一道闪过的身影。他当即鸣枪大喊：“在那！” 莉莉安闻言，只能快步赶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唯有19号特工落后半步。一人冲他挥手，示意他快走，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他诧异回头，就被迎面而来的铁拳集中喉咙，瞬间失声跪地。 19号特工——即史蒂夫——顺势扶住他，掏出电击棒将其电晕，平放在一块墓碑前的空地上。 他这边一派岁月静好，莉莉安却左右为男。虚张声势的队员其实是心怀鬼胎的九头蛇，一个故意引她前去，还有两个跟在她后头逼近，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莉莉安呼叫指挥官，对方却没有回应。 她心中有数。加上指挥，猎犬小队一共八名成员。刨除梅洛蒂和已经被史蒂夫顶替的19号，还剩下六人。指挥官不在现场，再减一人，剩五人。她自己眼前有三个，也就是说目前还剩下两个人等着史蒂夫去解决。 莉莉安一脚踢飞了一个扑上来的特工，抬手给了他一枪。 很好……现在她这边也只剩下两个了。二比二，看看她和史蒂夫谁能先找到对方。 莉莉安丢掉内线耳机，抽出绑在大腿外侧的匕首，稳准狠地向后捅进一人的腹部。而后旋身抓住对方的双臂，抬膝将其踹飞。梅洛蒂这一脚下去估计能把他的肠胃都碾成扁的，可惜梅洛蒂并不是喜欢虐杀的那类人，尊重角色的莉莉安只能遗憾地上前扭断他的脖子。 杀意从九点钟方向袭来！莉莉安猛地蹲身后仰，看着这家伙扑了个空从自己头上飞过，趁机出拳打断他的肋骨，抱住他的小腿把这人重重摔在地上。 “——为什么？！”她扑在这人身上，一拳打碎护目镜，低吼道，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我们不是队友吗？” 该队友哇一口吐出鲜血，断断续续道：“……虽说是队友可我也没见你下手多轻啊。还不是一下就……咳……一下就打死了。” 莉莉安：“……” 她充耳不闻对方的吐槽，一心一意要扮演一个惨遭队友背叛的无助少女。她摘下头盔，以便让史蒂夫看清她脸上的两行泪。 “亏我这么信任你！”她边哭边提拳打人，“我把你们当成家人，你们却要杀我！” “……也不、不至于吧。”脸被打变形的队友仍在顽强吐槽，“我们不是才第一、第一次配合吗……” 莉莉安提起他的领口，流泪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真是个疯子。他们说的对，你就是疯子……”他被莉莉安摇得精神恍惚，索性破口大骂，“还能为什么——你这婊子养的——因为——” “——爷是九头蛇！九头蛇万！” 嘭！—— 莉莉看到，他的眉心被子弹洞穿，皮肤因灼热发皱扭曲，在他额头上形成了一个鲜红的五角星。 “——岁。” 烟雾中慢慢显现出一个身影。 19号特工放下手木仓，一步一步，走到了莉莉安身前。 史蒂夫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特工：“他是九头蛇，你也是吗？” 特工有一双翠绿的眼睛，和一张中性、略带邪气的面孔，闻言，他或她？茫然地摇了摇：“我不是。” 史蒂夫摘下头盔丢在地上，将自己的脸暴露在外。 “那你要逮捕我吗，特工？” “——那些事是真实的吗？”特工站起来，“你真的犯罪了吗？” “我没有。” 特工的眼睛在被泪水洗刷过后，就像夏天的树叶一样碧绿、茂盛，生机勃勃。史蒂夫感受到对方锐利的视线正扫过自己全身，最后定格在了他脸上。 他们对视一会，最终特工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特工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头盔，递给史蒂夫，“带上这个，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吧，队长。” 史蒂夫：“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特工微怔：“我可以吗？” 史蒂夫：“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特工：“队长，我是16号特工，梅洛蒂·肖。” 史蒂夫伸出手：“所以，你准备和我一起，击败九头蛇的阴谋吗，肖？” 梅洛蒂看着他沉静的蓝眼睛，毫不迟疑地握了上去。 她说：“誓死跟随，队长。” 莉莉安发誓，说下这句话的不是特工梅洛蒂，而是恶魔莉莉安。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完全，出自真心的。 史蒂夫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你死，肖。请你好好活着，我们会一起结束这一切。” 莉莉安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面对九头蛇，他是冷酷的。面对莉莉安，他是热情的。但面对伙伴——或者说，部下的时候，史蒂夫是自信且专|制的。 他强势，但不强硬。温和，但不软弱。当他深沉地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话都使人情不自禁信服。 他的眼睛并不是纯粹的蓝，而是带着些忧郁的绿色，让莉莉安想起深潭，表面波澜不惊，但当你深入其中，就会发现水底被牢牢压抑的汹涌暗流，吸引着冒险者前去挑战。 有那么一瞬间，莉莉安惋惜自己不是真正的梅洛蒂。 第11章 第十一章 16号特工因美国队长的人格魅力临阵倒戈，不意味着其他人也会为他折服。当莉莉安和伪装后的史蒂夫向外退时，他们看到了黄色的警戒线，满载武器的装甲车，和大批手持枪械的武装特工，将这围得水泄不通。 幸亏这片公墓占地广阔，且种着许多高大的常青树，为他们提供了掩体。 莉莉安紧跟着史蒂夫，飞快来到一幢白色建筑内。这是专门为安葬此处的烈士修建的纪念馆，共有三层高。因为治安良好，平时并没有人过来看守。 莉莉安看了眼角落里闪着红光的监视器，和史蒂夫对视了一下。 史蒂夫：“去顶楼。” 莉莉安点头。 高处便于纵览全局，而超级血清恰巧加强了史蒂夫的视力。他环顾一圈，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机车，以及——盾牌，正被郎姆洛拿在手中。 “人太多了。”史蒂夫说，“单枪匹马闯出去是不现实的，想要离开，我们必须有一辆车。” 莉莉安半跪在墙后，将瞄准镜对准了不远处朝纪念馆驶来的一列装甲车。 “我可以抢一辆。”她说着，扣下扳机，打破了队列中第二辆车的前轮胎。 只见装甲车迅速失控向旁倒去，刚好挡住了后面接二连三的车子。史蒂夫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了另一辆车的车前镜，子弹不要命地发射出去。 “掩护我！”她大喊一声，从三楼跳下去，猛地冲向那辆车，跳到车顶。 史蒂夫架起枪，朝她身后开火。 装甲车的玻璃都是防弹的，莉莉安连开数枪后一拳打爆玻璃，将驾驶员扯出，又打晕了剩下的人，将他们扔出去，获得了整辆车的控制权。 史蒂夫见状再不恋战，跳了下去。 “快上来！”莉莉安边喊边狂打方向盘。 史蒂夫飞速冲上副驾驶，上半身探出车窗向后射击。此时后方驶来两辆车，企图截停他们，莉莉安见状将油门踩到底，毫不客气改道撞了上去！ ——两辆车一时间无限贴近！ 另一辆车的驾驶员正要对莉莉安开枪时，却被莉莉安先发制人地捏住枪身夺走！她力气早已超出了正常人的阈值，司机根本不是对手。 见史蒂夫已经爬到敌方后座，莉莉安咬牙继续撞击，趁着两车靠近时跳车，一手扒着窗户，一手伸进去掐住司机的后颈，把他生生提了出来！她闪身进入驾驶座，和史蒂夫一起围攻剩余的人。 而原本那辆车在失去驾驶员后开始失控，径直撞上侧边的一棵大树，莉莉安掐准时间往那补了一枪，车顺势爆炸，挡住了后方的追兵。史蒂夫清理完最后一个人，刚好看见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称赞道：“不错。” 莉莉安咧咧嘴。 “在前方掉头。”史蒂夫说，“我们冲出去。” “是。” 总之，莉莉安全听他指挥。史蒂夫让她掉头就掉头，让她绕路她就绕路，对他所有决定都欣然服从，让史蒂夫不由侧目。 “你在神盾局多久了，肖？” “第九年了，队长。我几天前刚通过五级特工审核。” “九年？”史蒂夫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今年二十五岁。” “是的，神盾局招募我的时候，我才十六岁。” 未成年。史蒂夫想，神盾局已经把手伸向小孩子了吗？和平年代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说，背后主使一切的是暗藏其中的九头蛇？ 他忍不住追问：“你的父母同意吗？” “噢，关于这个，他们恐怕说不上话。”莉莉安语气平淡，“我是孤儿，从小就顽劣不逊的那种。神盾局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青少年监狱服刑。” “你犯了什么罪？”史蒂夫推测她的罪刑应该不会很轻，否则不会小小年纪就被间谍组织盯上。果然，只听‘梅洛蒂’轻笑一声。 “我杀了人，队长。” “原因是？” “私人恩怨。” 莉莉安替梅洛蒂本人解释道：“我讨厌主动招惹我的人。” “他严重冒犯了你吗？” 听到他的话，‘梅洛蒂’挑挑眉毛：“算是吧。不过他已付出了代价，所以我也不打算再追究。”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史蒂夫能够理解‘因为私人恩怨将人杀死’这件事，但他无论如何也赞同不了。他亲历过战争，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最不缺的就是尸体。可惜，死亡并未真切带给人类福祉，它只能……让人变得更癫狂。 他为经历过这些的梅洛蒂感到忧虑。 莉莉安通过后视镜，欣赏着史蒂夫的表情。他的面部轮廓是深邃、坚硬的，透露着锋利的俊美，但他却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 当他眼帘将垂下去的时候，那浓密的睫毛就像猫咪的爪子一样，在她的心上轻挠。 莉莉安率先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气氛：“队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就快到出口了。” 史蒂夫坐正身体，远远看见人群中的郎姆洛：“往6点钟方向开。” 莉莉安正准备活动下脖颈，就听到他说：“待会注意安全，肖。” 她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太阳穴就被一个硬物抵住了。 莉莉安：“……”？？？好家伙，你跟恶魔玩谍中谍是吧？ “队长？”她迟疑地松开方向盘，将双手举过头顶。 “抱歉。”史蒂夫说着，卸去她的武器装备，强迫她下车。面对此情此景，莉莉安也只能配合。 “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对吧？”她无奈道。 史蒂夫点头：“谢谢你，肖。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特战队的枪口已对准装甲车。正当他们准备殊死一搏时，却看见原本疾驰的车速减缓了，停在他们面前。车门被打开，下来一个被脱得只剩短袖、长裤和战术靴的梅洛蒂，她双手高举，大喊着别开枪。 “是十六号特工！”有人认出她来，“自己人！别开枪！” 而紧随她后的，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只见他用一把□□抵着十六号特工的后腰，慢慢向他们走来。 猎犬小队的指挥官在看到全须全尾的莉莉安时，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就想击杀，却被一旁的人拦住。 莉莉安发现了他的举动，特意冲他挑衅地抬了抬眉毛。 指挥官差点就把牙咬碎了。 “很抱歉只能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史蒂夫沉静道，“但如果不用这样的方式的话，我想，某些人是不会给我在公开场合说话的机会的。” 听了这话，现场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议论纷纷。 “相信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说了关于我的事，在此，我要澄清——地狱厨房，放火杀人的那位，不是我。神盾局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我，我相信他们应该还保留着我的定位数据，当天我确实去过纽约，但是是在布鲁克林。这是一场针对我的嫁祸，而背后的主使——我觉得你们也应该知道真相。”史蒂夫顿了顿，和人群中的郎姆洛对上目光，他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 “神盾局已不再纯洁。特战队的杰克·罗林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九头蛇。” 周围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而你们面前的16号特工，梅洛蒂·肖，在抓捕我的过程中也遭到了九头蛇的袭击。” 莉莉安配合开口说出了那些人的名字：“查理·埃文，威廉·格雷登和詹姆斯·派恩，他们将我引开试图杀死我。詹姆斯说他们是奉九头蛇之命而来，可惜那垃圾还被我干掉了——看到我还活着，你一定很失望吧，迪兰指挥官。”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面容扭曲的迪兰指挥官身上。 史蒂夫继续道：“我不知道还有谁是九头蛇，但他们就混于其中，也许就站在你身边。这一切都是个阴谋，九头蛇正在阴险地进攻，而他们就快得逞了。除非，我们来制止他们。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所以如果我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也没关系。” 莉莉安闭上眼，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他的体温，和他说话时喷在她颈侧的，温热的吐息。 “——但我相信，我绝不会孤身一人。” 会有多少人相信他、愿意和他站在一起，面对未知的风险，付出比想象中更沉重的代价呢？ 人的本性是可恶的——恶魔最清楚这一点。 因此，莉莉安不明白，为什么史蒂夫总能对人性抱有希望，他难道听不见贪婪在呐喊，邪恶在喧嚣吗？ 他分明听得清，看得见。可他仍这么坚持着。 莉莉安重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脱离了梅洛蒂的肉身，飘浮在虚空里，转身凝视着史蒂夫。 他的灵魂正透明而热烈地燃烧。 群众在此时发出骚动，迪安指挥官举木仓的瞬间，他周围的几名特工也纷纷用武器对准了他。另一边，拿着盾牌的郎姆洛和他的特战队员们也被围住，面对陡然调转的炮口，郎姆洛不得不俯身，将盾牌放在地上。 人们让开了一条路，史蒂夫松开对梅洛蒂的钳制，来到郎姆洛面前，拿回了自己盾牌。而自始自终，无人攻击他。 “我很抱歉。”史蒂夫对莉莉安说。 莉莉安摆手，对他笑了笑：“我说过，我相信你的，队长。” 就在事情即将像这样沉默地进行下去时，他们身后的墓园陡然爆发出一阵巨响！一辆仿佛无人驾驶的车子猛地朝此处袭来，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两侧避开，在于史蒂夫奔向两头的刹那间，莉莉安以恶魔的视力看清了车顶固定的炸药包，以及毫无知觉躺在驾驶座上的—— “弗瑞局长！！！” 千钧一发之际，莉莉安扑向炸弹车！ 她钻入破碎的车窗，抱住了弗瑞。 莉莉安将弗瑞拖出来掩护在身下。紧接着，他们一齐飞了出去。耳畔一阵又一阵嗡嗡的耳鸣掩盖了尖叫和嘈杂，后背和手臂后知后觉传来火辣的疼痛。 “……肖……” 头破血流的弗瑞似乎睁开了眼睛，他捂住腹部的伤口，试图朝她所在的地方爬过来。 莉莉安极缓慢地抬手。 “——弗瑞！肖！”史蒂夫大喊，朝他们赶过来。 弗瑞终于爬到莉莉安身边，握住她的手：“梅洛蒂！” “局长……”梅洛蒂虚弱地问，“我、我这算……光、光荣……牺牲吗？” 弗瑞残存的一只眼睛看着她。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监狱里孤独的女孩。 “……你不会牺牲。” 弗瑞重复着：“你不会牺牲。” 可梅洛蒂已闭上了眼。 第12章 第十二章 现场一片混乱，但幸好希尔特工及时带人赶到，将重伤的弗瑞和梅洛蒂送上救护车。 郎姆洛和他的特战队趁乱跑了，指挥官迪兰则被当众逮捕。他并不是个多有骨气的人，面对希尔特工的死亡威胁，他很快爆出神盾局里其他九头蛇的卧底。 “——别、别杀我！我说，我全都说！这都是皮尔斯指使我做的！是他让我杀了16号特工！也是他暗算的弗瑞！他策划了整个暗影计划，用来栽赃美国队长！不止他，还有——” 迪兰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即向后倒在地上。 “——是谁开得枪？！”希尔特工怒喝。 史蒂夫猛地扭头。在后方涌动的人潮里看见一颗反光的脑袋。 史蒂夫：“他在那！” “是西特维尔——” 很快，西特维尔也被抓住了。史蒂夫对这个有印象，他记得西特维尔负责过武器部门。 被逮捕前，西特维尔冷笑着对史蒂夫说：“你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九头蛇会改变世界，而你们，则会变成旧世界的可悲遗民。” 史蒂夫目视他离开。心底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皮尔斯的名字如晴天霹雳般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亚历山大·皮尔斯是世界安全理事会会长，但在十几年前，他也是备受爱戴的神盾局局长，就连现任局长尼克·弗瑞，也曾是他门下特工。 可现在，他却被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背后骇人的真容。这让许多人都无法接受，有个别因崇拜他而加入的特工当即宣布退出神盾局。剩下的人则惴惴不安，因为就在皮尔斯和西特维尔身份暴露的同时，他们也和华盛顿总部失去了联系。他们心乱如麻，像无头苍蝇一样，将无助的目光投向史蒂夫。 就连希尔特工也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队长？”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尽快抓到皮尔斯，以防他鱼死网破，做出更没底线的事。”史蒂夫思忖片刻后，宣布。 “现在，立刻，向总部进攻。” 不远处的树荫下，灵体状态的莉莉安含笑注视他片刻后，带走了徘徊在救护车中的，梅洛蒂·肖的灵魂。 “你来了，乌鸦。”梅洛蒂说，“我们现在就要走了吗？” 莉莉安双手环胸靠在车窗上，似笑非笑道：“我以为是你在着急呢。” 梅洛蒂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鲜血的尸体，轻声道：“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就像妈妈说得那样，一点也不疼。” “你不疼，是因为当时在身体里的是我。”莉莉安有些无语，虽然对恶魔来说，那只是人类的区区致命伤，可滋味也不好受。 “……”梅洛蒂哽住了。 “行了，赶快走吧。”莉莉安说，“你还想不想和你母亲团聚了？” “我当然想，但——”梅洛蒂回头，看着一旁昏迷的、遍体鳞伤弗瑞，惊讶地在他总是无坚不摧的脸上发现了几条皱纹，她伸出手想抚平它们，却忘了自己已经化作虚无的灵体，手直接穿过了弗瑞的身体，她叹口气，站起来对莉莉安说，“我有个请求。不管你将来要用这具身体做什么事，都请你不要伤害弗瑞。我承认大多数时候他是个混蛋，可他从来没对不起我——是他把我带出监狱，让我成为一个好人。” “你知道，这是另一个愿望了，孩子。” 莉莉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次，你准备拿什么和我交换呢？别忘了，你已经死了。现在，你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更珍贵呢？” 思忖片刻后，梅洛蒂下了决定。 “记忆。”她说，“你还可以拿走我全部的记忆。” 天真的人啊，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莉莉安眼底倒映着硫磺湖的火焰，她向梅洛蒂伸出手，“成交。” 话音落地的瞬间，莉莉安背后巨大的黑色羽翼将她们包裹，消失在陡然升起地狱的焰火里。 莉莉安带梅洛蒂穿过地狱大门，抵达外围的雾城。只见稠密如粥的白色雾气中，游荡着许多亡灵。它们大多神情呆滞，无论男女老少，都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冥河河畔，找寻着永远也无法抵达的终点。对它们而言，此处便是终点。 莉莉安回头。 只见，梅洛蒂脸上原本略带紧张的表情，也在进入此地后褪去，渐渐变为了和周围亡灵如出一辙的呆滞。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过如此”的感叹。 莉莉安想：“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所有到这的人无论生前是如何的狡诈、奸猾、聪慧、睿智，最终都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梅洛蒂不会是那个例外，永远不会有例外。” 更何况，莉莉安还拿走了她的记忆。从此以后，梅洛蒂再也不会记得她的母亲，和曾经的一切。 失去记忆，等于亡灵的第二次死亡。这惨烈的后果梅洛蒂不会知道，而莉莉安更不会告诉她。因为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平等的交易，而是一个恶毒的陷阱。 人们总在疑惑，为什么古往今来的传说寓言中，恶魔总在追逐人的灵魂和痛苦。莉莉安可以告诉他们答案。 人的痛苦可以抚慰恶魔。 恶魔作为上帝的敌人，并不具备平静的特质，他们是躁动不安的。想要获得安宁，就得一次又一次地靠自己去争取，一次又一次地，用别的生命的痛苦抚慰自己。 莉莉安心知，这种镌刻在本能中的毁灭欲是无止尽的。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她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可直到卡戎撑船的身影都离去归来好几遍，她也没看见梅洛蒂母亲的身影。莉莉安确信她就在这，可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而梅洛蒂—— 她早已加入了亡灵的游荡队伍。 莉莉安看着梅洛蒂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轻嘲，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雾城。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如期而至的安宁并没有笼罩她，反而，在经历过这一切后，那股可憎的毁灭欲在她心中愈演愈烈，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恶魔的本能驱使她朝着罪恶最浓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 繁华织锦的都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淅淅沥沥的雨水模糊了玻璃窗，各色的雨伞遮蔽了行人的视线，鲜有人注意到巷口陡然出现的女人。 她有着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削瘦的身材，精致的脸庞，以及镜片下一双含着浓浓哀愁的美丽眼眸。 莉莉安目光扫过周围哥特式的尖顶建筑。 这里是哥谭，梅洛蒂记忆中最熟悉的城市。当然，拜梅洛蒂所赐，她现在对这也很熟了。 一群低头玩手机的青少年从她面前经过，莉莉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莉莉安截停了哥谭整个钻石区和老城区的网络信号。 整整五分钟。 四分之一的哥谭市陷入混乱。有将近五百万人怒火中烧，诅咒着一切。原本宁静的咖啡馆咒骂声此起彼伏，手机软件运营商的后台顿时多了数不清的低分评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短时间内损失了大笔进账，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获得降职处分，从而把气撒在别处……只是短短五分钟，产生的后续影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呼百应地倒下，而所波及的范围，也已超出了简单的地理意义上的两个区。 几乎所有人的灵魂都变得黯淡粗糙，连雨水也冲刷不掉上面的锈色。 一身黑衣的莉莉安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经过一个狭小的巷口时，她微微挑眉。 哥谭的夜晚是危险的，但对于恶魔，也是如此吗？ 都不需要回头，莉莉安已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龌龊情|欲。它出现得突兀，紧紧锁定莉莉安，那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仿佛雪地上的脚印，每一步都拖拽着粘稠肮脏的泥水。 哒、哒、哒、哒 莉莉安红色的高跟鞋跟扣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唇角微微勾起，轻声吐了口气，“呼。” 街灯瞬息全灭。 但身后自以为是的家伙仍不知死活地接近着莉莉安。 ‘这里的路灯真该修修了，总他妈坏，老子都快看不清路了。’身后的人心想，‘不过前面那货从后面看起来真带劲。上帝保佑她前边的质量能和屁股一样高，可别像上次那女人一样平胸塌鼻梁。那样的丑货可不好卖……’ 他这么想着，前方的女人却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向后看，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尾随。 就和之前那些货一样。 他故意加重脚步，踩着积水，大踏步冲过去。女人见状连忙扔了伞，慌乱地钻进一条巷子里，修长奔跑的腿和林中被追逐的鹿毫无区别。 真是个蠢货，竟一头扎进这片区唯一一条死路里！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脚将易拉罐踢进去，刻意弄出声响折磨她。 “well，well，well” 他摇头晃脑地，继续把易拉罐往里踢。 “thebigbadwolfisg，whereareyou，babydeer” 右前方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他嘴角弧度更大，却故意往左边扑去。 “不在这里。”他故作懊恼地说，“到底在哪呢？” “在你后面。” 一个低柔的女声陡然响起。 不知为何，他吓得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有冰冷的蛇爬上脊背……等、等等，好像真的有什么长而柔软的东西在他背上爬…… 他想拔腿狂奔，腿却像被铸在地上，一下也动弹不得。不知从何时起，唯一能转动的只剩下脖子，他缓慢回头，没有看见美女，也没有看见蛇。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只看见一双硕大的、猩红的横瞳，正一眨不眨凝视着他。 就像羊一样。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结。 “well，well，well，bigbadwolfthebabydeerishere” 黑暗中的女声模仿他刚才的语气戏谑道。 “我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也知道你是谁，马丁·乔尔。”莉莉安微笑着在他耳边说，“你酷爱在雨天尾随落单的女性，将其强|奸后再迷晕转卖到地下妓院。不过最近你似乎找到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致富之道……噢，让我看看，‘或许我在暗网开凌虐直播更挣钱，直播id我想干脆就叫雨魔好了’。只在雨天出现的恶魔。你真是个聪明人，马丁。” “你、你究竟是谁？”被戳破身份的马丁瞬间感觉心如死灰。 “我？我当然是真正的恶魔。”莉莉安说，“我本想让你下地狱。可我突然发现你并不适合去那里。你的灵魂比我想象得还要贫瘠——不，恕我直言，你根本没有灵魂。有残缺的灵魂是不配下地狱的，马丁，那会污染地狱的空气。” 莉莉安伸出食指在空中一划，“我想来想去，为你选了一个好去处。” 一扇血红的窗户出现在半空。 “——冥府之窗，位于黑暗维度的一座城堡。据说曾是一位邪恶君主造来表彰并安抚为他牺牲的亡魂的，但现在已成为了恶魔的盘踞之地。你不是自诩为‘雨魔’吗，我相信你一定会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的。” “再见，马丁。”莉莉安将他丢进去。马丁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只巨口吞噬。 莉莉安见状耸耸肩，关闭了冥府之窗，走出巷子，捡起雨伞，烘干了自己的衣服，随之开着马丁的车离开了哥谭。 她讨厌下雨。 幸好，阴云只单独笼罩着哥谭。当莉莉安驶过布朗大桥准备返回华盛顿时，就发现雨已经停了，她顺势打开了车子的顶篷，沐浴在星光下。 史蒂夫现在在干嘛呢？莉莉安想，亚历山大·皮尔斯是个难缠的对手，而隐藏在暗处的佐拉博士更不好对付，九头蛇和神盾局早已在几十年的光阴里成为硬币的正反面，是以，将两者剥离必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但她确信他会坚持下去。 敞篷汽车以惊人的速度行驶在高速上，不一会，莉莉安就抵达了公寓楼下。 她深吸一口气，从车上下来。当走到楼梯转角处时，右肩却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 “是我，莉莉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仰头朝暗处看去，表情由惊转喜。莉莉安微笑。她的舌尖露出来，两片嘴唇和舌头一样红。小巧的舌尖在上颚正中碰了一下后又很快缩了进去。 “晚上好，史蒂夫。” “你出门了？”史蒂夫看着她的打扮，又看了看不远处的suv敞篷车。比起一般的敞篷来说，suv的后座和后备箱都更宽阔，非常实用，但却有些不符合莉莉安优雅的气质。 他猜测这车不是她的，并且应该属于男性。 他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警惕。 莉莉安轻描淡写：“噢，是的。我去找了一个人渣，顺便开走了他的车。” 她说，“他”。 史蒂夫心中警报狂响，他忽略了这句话中其他所有的信息，下意识问： “是你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