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战神王爷缠上我》 第1章 两名新娘 “死了?” “还没玩玩,可惜了……” “丑是丑了点,但咱哥们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能玩到王妃,你不来那我先玩!” 甄汨珞昏昏沉沉的听到耳畔边男子猥琐恶心的言语,一股男人的臭味缭绕着她。 只觉得额头格外的痛,似乎还有粘稠的液体流淌到耳边。 突感一只粗糙污垢的手摸向腰间,她猛地睁开眼。 见那只手已经触到她的腰带,她下意识的猛然抬手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到男子身上。 “哟,没死啊,力气还挺大,那就省着点劲好好服侍爷。” 被打男子起先吓得一激灵,随后眼露淫光摩拳擦掌。 另一个油脸男直接解开裤子。 “没想到哥们这辈子还能让王妃伺候一回!” 他边说边提着自己的宝贝撇起八字步走来。 “真小。” 甄汨珞嫌恶的撇开头。 “你说什么?” 油脸男僵在原地。 “我说你,太!小!了!” 甄汨珞一字一顿的重复了刚才的话。 “臭婊子,我让你一会儿哭着求爷!” 无论在哪个时代,男人被这么说无疑都是极其伤自尊心的,油脸男瞬间一蹦三尺高,扔掉裤子直接扑来。 等他靠近,甄汨珞抬腿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嗷的一声,油脸男捂着他的宝贝边嚎边跳起滑稽的舞步。 “活该。” 眼见着另一人靠近,她抓起地上的腰带照着这名大嘴男眼睛甩去。 没想到她的动作能这么快,大嘴男没来得及反应,被结结实实的抽到,脑子有些发懵,眼睛痛的眼泪不断往外流。 趁这机会,甄汨珞用腰带勒住他的脖颈。 “说!谁派你们来的?” 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丑鬼,赶紧松手,我们可是王爷的人!” 王爷? 在这spy还是演戏呢? 突然,大片的记忆涌入脑海。 两个月前鲁皇下旨让原主与邺王秦湛瑛选良辰吉日履行婚姻。 今日正为大婚之日,原主却被迷晕扔到后院柴房,秦湛瑛则在前院与其他人拜堂。 并且他又派手下来羞辱她,原主抵死不从一头撞死。 这才有了她借尸还魂,穿越而来。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她上手的力却丝毫未松,大嘴男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逐渐昏死过去。 “晦气!在哪个时代的渣男还真是一样不要脸!” 甄汨珞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向前院走去。 原主没脑子会被抢了嫁妆还丢了命,可她一样,她不是个软柿子。 这种欺负到她头上的渣男不让他掉一层皮,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前厅锣鼓喧天,宾客满席,全然不似后院的冷清。 鲁皇皇后高坐主位,看着二位新人由远及近走来。 “一拜高堂!” 主持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道厉声打破这一派祥和的景象。 “慢!臣女甄汨珞,叩见皇上皇后!” 甄汨珞昂首阔步走入大堂之中,躬身行礼。 拜堂被打断,鲁皇秦政面色一沉,可当听清来人自报姓名时,疑惑望去。 甄汨珞应是与邺王拜堂之人,怎会穿着一身被染脏的嫁衣从外走进? 那…与邺王拜堂之人是谁? “平身。”鲁皇一挥手,“你是甄汨珞,朕赐封的邺王王妃?” 这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却是不怒自威,若是个胆小的当场就能被吓尿裤子。 “回皇上,正是臣女。” 甄汨珞抬起头,直视主位二人。 在场的宾客,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自己凭空消失不曾来过。 虽然许多人不认得甄汨珞,但都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 满面红疮,如地府索命恶鬼般丑陋。 加上她穿着婚娶的大红嫁衣,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真正的王妃。 可皇子拜堂,王妃却被换了人,这等皇家丑事,他们如果多嘴,怕难活着走出这府邸。 秦湛瑛全然没有料想到这个丑八怪会出现,中了迷药,他又派去身手矫健的壮汉,她怎么能逃得出来? 他双眸狠厉的死盯着甄汨珞,面部惊异的扭曲,恨不得上前动手掐死她,“你……” 甄汨珞连个眼神也没给他,这种猪狗不如的渣男,她怕多看一眼脏了眼睛。 “瑛儿,你给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鲁皇沉声询问,无形中散开巨大威压。 这桩婚约是在六年前,他为表彰甄汨珞父亲甄国公退敌立下赫赫战功定下的。 将甄国公的女儿许配给他最宠爱的皇子为正妃,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除了赏赐联姻,鲁皇还有另一层意思。 如果秦湛瑛迎娶甄汨珞做正妃,那么便能牵制住甄国公手下的铁骑连环甲。 这是一只能以一敌百,让敌国闻风丧胆,从未吃过败仗的军团。 掌握控制住这支军队,便能保他江山稳固。 因着甄汨珞容貌发生变化,满面红疮令人作呕,秦湛瑛曾多次请求取消婚约,但为了北鲁的江山社稷,鲁皇始终未同意。 今日完婚,便能牢牢栓住这些铁骑连环甲。 可就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闹了这么大一出乌龙,新婚拜堂,新娘却换了人。 秦湛瑛疾步上前,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疑惑模样,“父皇明鉴,此事儿臣并不知晓。” 垂下的头,遮掩住眸中的狡诈狠厉与不甘心。 他恨! 就差最后一步! 拜完堂入了洞房,他就能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摆脱这个丑鬼,并且与他相爱之人携手终身。 真是老天瞎眼,让她还活着! 甄汨珞在听到他的话后,冷笑一声。 “皇上,臣女今日入府,本应到这前院等待拜堂,却不知被何人抬去后院锁了起来。” 她没有将差点被侵犯的事情说出来,在这个女子清白比命还重要的年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秦湛瑛他敢做不敢当满口谎言,那她不介意逼他一把。 从她进来到现在,整场戏的另一位主角始终一声不吭,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如果邺王殿下对此事不清楚,那你可知身边站的女子是谁?” 秦湛瑛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躲避苍蝇臭虫一样,厌烦的开口,“不知。” “哦,那既然如此,我们问一问当事人。” 第2章 我的好妹妹 甄汨珞绕着那名女子饶了一圈,秦湛瑛下意识的将人护在怀里。 “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可有三书六礼,媒妁之言? 在邺王娶正妃的日子,你冒名顶替,欺君罔上,这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会凌迟处死的。” 察觉到那名女子身子轻微一颤,甄汨珞收回目光转向秦湛瑛。 “邺王殿下,既然我已出现,那你身边的这名小姐绝不是皇上指婚之人,可你现在的动作还如此亲昵,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吗? 难道说你们是对皇上的圣命不满,想欺君罔上?” 秦湛瑛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紧攥拳头,强忍着怒气。 若不是在场还有这么多宾客,他真的想一脚把甄汨珞踹出去。 他也没有想到一向以草包著称的甄家丑女,今日不仅有着伶牙俐齿,逻辑也条理清晰。 旁边这位女子他自然知道是谁,这件事也是他们商量好的。 “甄汨珞,说话要有证据。” 秦湛瑛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心爱之人一个名分,同时也不想娶一个根本配不上他自己的丑鬼。 他如此深情大义的好男人好丈夫,凭什么要被这么个东西当堂质问? 只不过现在计划失败,他若是还想得到甄国公的支持,就必须一口咬死对事情概不知情。 虽然身边是他的挚爱,但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将她舍弃。 他的动作与情绪的变化,尽数被身边人感受到。 她没想到平日里对她万般宠爱,温柔至极的男人现在竟如此薄情寡义。 不过为今之计,只有她站出来。 在秦湛瑛下一步动作前,女子向后撤了一步,娇滴滴的跪跌到甄汨珞面前。 盖头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在地。 “姐姐……” “四妹妹?” 甄汨珞瞧清面容,也是迟愣一瞬。 她想了不少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原主最疼爱的四妹妹。 甄羽霜是庶女出身,过得却是比她这个嫡女要滋润。 只要是四妹妹提出的,不管多么困难,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原主为了哄她开心也会做到。 原主有的,会要求下人同样准备给她。 在她们几岁时,甄国公从异疆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原主喜欢的很,但见四妹妹也爱不释手,便将所有物件都送去她房里。 在十几岁时,四妹妹因为想去看元宵佳节的灯会,原主瞒着父亲带她出去,闯出大祸,却救了一名落水男子。 甄国公知道她们私自离府后,大发雷霆,原主却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四妹妹被罚,二月飘雪的天,跪在院子里一晚上求父亲原谅。 从小到大,不论在什么场合,总能看到她们二人形影不离。 一个温婉娇柔,一个粗鄙丑恶。 世人都说甄汨珞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出甄羽霜的美。 可原主就像是听不到般,依旧甘之如饴天天围着四妹妹转。 每天四妹妹长,四妹妹短,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 出嫁入轿时,四妹妹还依依不舍的祝福她与邺王百年好合。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前脚刚走,甄羽霜就被接入王府。 看着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甄汨珞只觉得恶心至极,这种白莲花看了晦气。 “四妹真是长大了,现在见有胆子瞒着所有人偷天换日,将嫡姐送去后院,而你在这里拜堂成亲。 侵犯皇戚,不顾纪法,藐视皇权,欺君枉上,这其中随意一条可都是杀头的罪。”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的主谋正是刚才满口否认的秦湛瑛。 她的声音冰冷如霜,一字一句的扎进这对狗男女的心中。 甄羽霜紧攥着手帕,秦湛瑛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掉落。 他们原本计划将甄汨珞接进来后,直接抬去后院下药迷晕,在她被侮辱侵犯时,让提前安排好的人去捉奸。 这样,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这个傻子包括甄国公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求着他,任凭他摆布。 如此这般,他不仅能娶到甄家四姑娘,也可以获得甄国公的支持。 既抱得美人归,又赚得江山社稷。 可他们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甄汨珞不仅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行为表现也与往常大不相同。 难道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甄汨珞的冤魂?还是她被附了身? 没有时间多想,甄羽霜迅速稳住心神。 左右不过是被邺王嫌恶的丑女,她不相信一个草包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而且,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一哀求,这傻子无论什么都会让给她。 她硬挤出几滴眼泪,“姐姐,是妹妹与邺王殿下心意相通,今日也坐轿过来。但妹妹只是想做一名丫鬟婢女,服侍姐姐与王爷一辈子,可是……” “可是下人在抬轿的时候,将你我二人的轿子抬错了,所以就导致我在后院,你在前厅被逼无奈的拜堂?” 甄汨珞眸中划过讽刺与狡黠,顺着甄羽霜的话说下去,给她找了个近乎完美的借口。 “是,就是姐姐你说的那样,妹妹真的丝毫不知情,都怪那些下人!” 把罪责都推到下人身上去,王府内的仆人家丁成百上千,就算是皇帝下令,也找不到他们设陷的证据。 甄羽霜暗中松了口气。 看着刚才甄汨珞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还以为她长脑子了,没想到还是一样这么轻易的就能糊弄过去。 只要过了今天,皇帝皇后离开,甄汨珞就是俎上鱼肉,这邺王府就是她甄羽霜说了算。 “既是这般……妹妹这身嫁衣可真漂亮。” 在场的人没有傻子都是人精,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场戏是甄家四姑娘与邺王爷设计做的套。 别的不说,这身大红嫁衣无论是用料还是刺绣工艺,都是上乘,不可能随随便便一个店铺就能买到。 不过自古二女共侍一夫的情况稀松平常,但姐妹两个同时嫁入王府,正主被抬去后院,而让庶女顶替拜堂。 这种情况还是闻所未闻,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不定都经过主座上的那二人的首肯。 只是为了保住脑袋顶上的乌纱帽,这里面的猫腻他们只能看破不说破。 第3章 普信下头男 “这身衣服也是下人在路上随意在一家铺子内买的,妹妹直接就穿上身了,姐姐若是喜欢,妹妹再让下人买来赠予姐姐。” 所有过错都推到下人身上,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再装出一副娇柔的受害人模样。 “在店铺里随便买点的嫁衣,做工刺绣竟然能这么好,图案与颜色都和我这正妃服饰如出一辙。” 甄羽霜美眸中含着泪水,神色慌乱地解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衣服下人拿来后妹妹没有细看,绝不是冒犯姐姐的意思!姐姐你要相信我,若是知道会顶撞姐姐,妹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穿的!” 甄汨珞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妹妹还真是对邺王殿下用情至深,连嫁衣都不在乎。我相信妹妹你不是这么不细心的人,定是那些下人的错。” 甄羽霜连连点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就在她见甄汨珞不再追问,以为糊弄过去,刚要把心放回肚子的时候,突然见甄汨珞转身面向主位,朗声开口。 “禀皇上,臣女四妹犯欺君之罪,按我北鲁律法,应当街游行,斩首示众,臣女请皇上拟旨下令。” “不……”甄羽霜被她这番话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 明明刚才都已经说通了,怎么如此突然的变卦。 而且她之所以承认,就是凭着她对甄汨珞多年的了解。 她笃定甄汨珞不会舍得让她受罪,会将一切她想要的都让出来。 可是…… 现在的甄汨珞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她哭都没有用。 原先只要她一哭,无论说什么甄汨珞都会答应。 “甄汨珞,你别欺人太甚!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秦湛瑛一把拉起甄羽霜,将她护在身后。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的女子被削首示众,霜儿若是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堂堂邺王连个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不过甄汨珞身后是铁骑连环甲,是北鲁的江山,他今日一定要将这丑女娶进门,以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想到这里,秦湛瑛松开握紧的拳头,拿出一副自认英俊潇洒迷倒众人的表情看着甄汨珞。 “甄大小姐,霜儿是你的妹妹,因爱慕本王做出这样的傻事也是情有可原。你是父皇钦点的正妃,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你们二人共侍一夫岂不美哉?” 甄汨珞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差点没呕出来。 普信男加下头男加渣男,这三种buff加成,真是人间的极品,竟然不要脸到这般境地。 看着她满面讽刺嘲弄,皇后按捺不住。 她见过甄汨珞小时候的模样,一张小包子脸惹人喜爱,性格更是活泼好动古灵精怪。 可就在十岁那年,不知是何原因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斑,逐渐变成黑痕。 这样的女子,她自是不愿让宝贝儿子娶来为妻,但为了甄家的铁甲连环马,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不忍儿子再为难,适时地出来解围。 “甄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不易见血。你妹妹也是事出有因,倒不如宽恕了她,咱们一家人和气圆满。” 大婚当日被抬去后院,这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忍受不了,何况是这个没脑子的甄汨珞。 这件事情确实是秦湛瑛做法欠妥,不过她一听皇后亲自劝说,给了一个台阶,甄汨珞就应该顺坡下驴。 果然如她所期,甄汨珞没再追究这个事情,冷冷地瞥了一眼秦湛瑛后,欠身施礼。 “皇后娘娘发话,臣女不敢不从,只是希望皇上能赐臣女一个恩典!” “甄小姐尽管提,只要不损害我北鲁的利益,朕自当满足。”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甄汨珞自小一厢情愿地喜欢邺王秦湛瑛。 当时为了能够嫁给邺王,一哭二闹三上吊,将甄国公逼得没办法了才求得这门婚事。 今日她这样闹,无非就是因为觉得邺王对她不重视,想更加得宠罢了。 最多是要求邺王与她重新拜堂,或是再许下什么能巩固她正妃地位的承诺。 所以,鲁皇很轻易地答应下来。 得了承诺,甄汨珞掩下眸中的精明,不卑不亢地再次施礼。 “蒙皇上隆恩,赐婚臣女为邺王正妃,可大婚当日,正妻被搁置,与另一位无名无份的拜堂。 邺王这种宠妾灭妻的做法,不仅有辱圣上您的颜面,更不配我甄家嫡小姐。 请求皇帝下旨,臣女要休夫!” 此话一出,前厅内鸦雀无声,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邺王此事确实过分,但他可是皇子,身份何等的尊贵。 想要休夫,怕是除了这位甄大小姐外,无人会有如此胆量了。 “你说什么?” 秦湛瑛本一副胜却在握的样子,等着甄汨珞妥协,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休夫”的要求。 这甄汨珞不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吗? 这又是闹哪一出? 况且,他乃一国皇子,怎可能被休弃,怎么能被这么一名丑陋无比的草包如此羞辱! 他扬手就要抓甄汨珞。 真是给她脸了,这种贱坯子,就该好好的调教一番。 只有他才能休妻,休掉甄汨珞。甄汨珞想反过来休夫,纯纯是痴心妄想!必须给她点教训! 甄汨珞眯起双眸,迎着秦湛瑛的巴掌,丝毫未动。 “瑛儿,你要干什么?”鲁皇的言语中,并无波澜更无厉色,却惊得秦湛瑛身体猛的一颤。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 若是打了这丑女,怕是甄国公不会饶了他。 “甄大小姐,婚姻不是儿戏,你可决定了?” “回皇上,臣女心意已决。” “好,朕准甄国公之女甄汨珞与邺王秦湛瑛婚约,即刻取消。” 事关皇家颜面,甄汨珞料到休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能取消婚约,已经达到她的预期。 “臣女的嫁妆,还在后院放着。” “来人,将甄大小姐嫁妆抬回!” 她没想到事情竟会进展的如此顺利,皇帝还能将她嫁妆一并取回,隐隐觉得有些不祥的预兆。 待侍卫一箱箱的将嫁妆抬回后,鲁皇大手一挥,面色低沉。 “拟旨,赐甄国公之女甄汨珞于凌王正妃,一月后择良辰吉日完婚!” 第4章 拖下去杖毙 什么? 这转变得太快,在场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秦湛瑛原本如猪肝的脸,换上不屑与得意的表情。 竟敢给他难堪,这就是下场! 谁人不知凌王残疾患病,性情古怪暴虐,去到府中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 甄汨珞嫁去,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她死了,铁骑连环甲迟早会落入他手。 甄羽霜听到这道圣旨后,内心满是狂喜与幸灾乐祸。 一个丑八怪,还胆大包天竟想让皇上处罚她,还想休弃邺王,也不照镜子看看长得什么德行! 可她表面上仍装出一副悲泣的模样看着甄汨珞,“姐姐……” 甄汨珞看着众人的反应,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着关于凌王的相关消息。 这位凌王,是北鲁的前战神,在别国只要提起北鲁的凌王爷秦临渊,小孩子都会被吓哭。 他自小嗜血成性,在一次征战中落入陷阱,救回后不仅身中剧毒,双腿更是落下残疾,依靠着轮椅过活。 从那以后,龙王更是阎王般的存在。 甄汨珞眸中充斥着浓烈的不忿之色。 好不容易从火坑出来,又入另一深渊。 把她许配给这位残主,摆明了是羞辱,更是给秦湛瑛撑腰,杀鸡儆猴。 不过,就算是残王如传闻中那般,也比这个人面兽心的渣男强得多。 “臣女多谢皇帝赐婚。”甄汨珞跪谢领旨。 鲁皇没有想到他能不哭不闹,沉默冷静地接受,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平生,甄大小姐的婚礼,朕会亲自去主持,绝不允许再犯类似今日的事情。” “谢主隆恩。” 秦湛瑛本以为甄汨珞在听到这道旨意后,会当着众人闹,出丑。 看着她平静地接过圣旨,面色像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甄汨珞走到他面前,解下抓髻,青丝飘散,将新娘的信物发簪举于胸前。 “信物还你,你派去的人,如你一样恶心。而你的下场,也会与他们一样。” 语毕,手松,发簪滑落脚边,应声而碎。 为原主道别,也是为属于甄汨珞的前半生告别。 在众人惊艳,复杂,嘲笑的目光中,她走出前厅。 陪嫁而来的贴身丫鬟芷儿被王府的人拦在院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何事。 见甄汨珞出来,面色晦暗不明,哭着叫道:“小姐……” 甄汨珞快步走去,摸摸她的头,安慰着,“我没事,走吧,回府。” “回府?” 芷儿一愣,吉时已过许久,却迟迟没有放出礼成的烟花,本应是送入洞房,她家小姐却要回府。 其中绝对出了不小的岔子! “小姐,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听到第一声关心她的话,甄汨珞鼻子一酸,泪水湿了眼眶。 “放心吧,没事的。” 她看向不远处摆放着的一箱嫁妆,“叫几个人,将嫁妆一并抬回。” 外面有从国公府带过来的人,因没有礼成,一直等在门外。 领着几名小厮刚走到近前,旁边走出一人拦住她的去路。 “甄大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正是府上专门负责管理钱财的管家牛二,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背地里帮着秦湛瑛做了不少敛财的勾当。 “让开,取嫁妆。”甄汨珞招手,示意甄国公府的小厮上前。 牛二叉着腰挡住他们去路。 “抱歉,没有王爷的命令,你不能将这些嫁妆抬走。”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王府这些年一半的积蓄还要多,到嘴的鸭子,绝不能让他飞了。 若是能将这些嫁妆留下,不仅邺王爷会对他有所嘉奖,他还可以中饱私囊一点。 这一点,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上一年。 甄汨珞看着他眼比天高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屑地一撇嘴。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邺王府这一窝子里面,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刚才在前厅内有皇帝皇后在,她只能一忍再忍,可现在只有这么一名小管家。 她要是再忍,就不叫甄汨珞了! 本就一肚子气,正愁找不到地方宣泄,竟还有人白白送过来撞枪口。 “你们王爷的话,比任何人的都大?” “这是自然!你要是抬嫁妆,先去请我们王爷的令。” 平日里嚣张惯了,狗仗人势的话脱口而出,全然不考虑后果。 “是吗。”甄汨珞不怒反笑,“那我去告诉皇上,让圣上求得业主应允?” 她从怀中拿出圣旨,狠狠地朝牛二打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皇上亲拟的圣旨!” 圣旨的手柄,是用硬度极强的犀牛角所制,牛二正耀武扬威,被甄汨珞这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打倒。 瞬间,骨头的断裂声,与他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你!我们王爷饶不了你!” 牛二痛得呲牙咧嘴地在地上打滚,嘴里叫嚣着。 这边发生的动静,吸引不少在侧厅休息的人注目。 他们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看到甄汨珞下死手,其中有几个还愤愤不平。 “甄大小姐有何权力处罚王府下人,硬抢嫁妆呢?” 甄汨珞瞥了一眼,是名年龄大概三十多的妇人,一副的尖酸刻薄。 脑子里没什么印象,但这个时候帮牛二说话的,无非就是想卖个人情,巴结上邺王府。 只要是和邺王府有关系,那就全是她的仇人。 “你萝卜吃闲了?” 妇人一惊。 “淡操心!”甄汨珞高举圣旨,言语冰冷。 “藐视皇权,违背圣旨,按律当斩的罪,你要替他顶了?” 看着地上向前蠕动的牛二,她再次砸下去。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打哪里最痛,不仅折磨人还不会致命。 她不想要牛二性命,只不过是宣泄一下积压的怒火。 这一番举措后,妇人亦没了动静,藏匿于人群后。 “认清自己的位置,你只不过是一只最低贱的狗,本小姐要你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牛二痛得不断哀嚎求饶。 “滚!”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双手撑地趴着逃离甄汨珞。 宣泄过后,甄汨珞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嫁妆全部抬起,浩浩荡荡地离开王府。 第5章 杀鸡儆猴 路上,不少人围观议论纷纷。 “你快看呀,这不是甄国公府的马车吗?里面坐着的那个大小姐,今日不是与邺王成婚吗?” “对啊,难道是被休了?” “也难怪,她长的那么丑,别说是王爷了,就算是给我当媳妇,我也不要!” “……” 甄汨珞将所有的议论声一律摒而不听,坐在轿子上微阖双目。 她要养足精神,回到国公府还有一场硬仗需要打。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既欺负到她头上,必让对方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国公府。 三夫人薛婉仪带着丫鬟小厮站在府门外,翘首以待的看向甄汨珞返回的方向。 看到国公府的马车由远及近,她面上挂笑,扭动着腰肢迎来。 离得近些,才能看到她眼中快要溢出的得意。 大婚之日独身一人孤零零的回来,定是被邺王休弃,那么她的宝贝女儿,日后绝对会稳居王妃之位,她也不用再看他人的眼色行事了。 不枉她又想良策,又做嫁衣这好一顿忙乎。 “大小姐你回来了,娘可是担心你担心的紧呢。” 见甄汨珞从马车上下来,她掩去眸中情绪,换上担心模样。 本以为甄汨珞会抱着她好一番痛哭,却没想到她竟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迈步入府。 坐在正位,甄汨珞审视着院子中站成一排的小厮,眸中的冰冷如寒冬刺骨。 沉默许久,“你们没有要说的么?” 这几人,正是受了薛婉仪的指使,将甄汨珞抬去后院,并将她迷晕扔到间空房。 回来后,他们领到不少的赏银。 面对着甄汨珞咄咄逼人的威压,他们垂头不语,目光往薛婉仪方向瞟。 “都不说话是吧?”甄汨珞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来人,将这几个奴才拖下去杖毙。” 她轻轻向后倚靠,将碎发别在耳后,嘴角含笑,就像是在说今天的饭菜是否可口一样。 本以为最多是责怪几句,他们这位傻小姐向来是容易糊弄,可开口竟是直接杖毙。 几人扑通跪倒,头磕在地上彭彭作响,面上却没有惧色。 “大小姐,小的几个将您平安送去王府,一路上生怕将您磕了碰了,不知小的们何罪之有,哪里冒犯了您?” 求饶认错的话,全部是避重就轻,说的比她这个大小姐还要硬气,好似被冤枉了一样。 若是她质疑教训这几人,倒是成了她的不是。 “不知?”两道寒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那就是说,你们是有意要将本小姐抬去后院,让一个低贱庶女去拜堂?” 一顶大帽扣下,若是承认,那便是违抗圣命,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向前跪爬几步,“是小的们第一次去王府,跟着引路让走错了路。” “犯错就要罚,杖毙。” 甄汨珞早已预料到他们会有这番措辞,定是与甄羽霜都设计好的话术。 薛婉仪刚刚被无视晾在一旁,满肚子怨气,看到甄汨珞咄咄逼人,挤出笑容过来劝解。 “大小姐刚被休,定是心情不好。不过王府那么大,这几名小厮误将大小姐送错,也是情有可原。看在姨娘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们吧。” 甄汨珞冷嗤一声,目光转向她,“姨娘这般维护,难道他们都是你授意的?还是姨娘是菩萨心肠,想替他们受罚?” “珞儿,你知道姨娘不是这意思……” “那就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薛婉仪被甄汨珞噎的进退两难,面容扭曲的噤声退到一旁。 若是她沾染上这件事,连女儿也会受牵连。 那几个奴才虽然是替她们卖命,但终究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只要不牵扯到她们,随甄汨珞怎么罚。 “芷儿,去取家法藤条。”甄汨珞厉声吩咐,“再将府内所有人叫来。” 她目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厮们,余光观察着好似置身事外的三夫人。 这件事,绝对有她的参与,极有可能是她策划主导。 这个薛婉仪,娘家只是个三品官,背景并不厚重,却能在国公府上掌家,足以见得她的手段。 合伙逼死原主,这份血债,必定要让她血偿。 不过,眼下是要杀鸡儆猴,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们,她绝不会轻饶! 芷儿取来家法藤条呈交至甄汨珞手上。 府中的下人们也聚集在院子中。 甄汨珞接来,指向刚才说话的那名小厮,不怒也不恼,慢条斯理的问道:“现在可有话说?” 那人在听到甄汨珞动家法后,刚刚的惧色一扫而空。 只不过一根小藤条,而且她一名女子,能有多大的气力? 打在身上最多不过是擦破点皮。 这么个草包,还是和以往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并且还有三夫人撑腰,他们今日替她受了罪,明日便能再多得几两银子。 “回大小姐,奴才将您抬去,就算是没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大小姐执意要怪,奴才自愿领罚。” “好。” 甄汨珞拿着藤条轻柔柔的放在这名恶奴脖子上。 “本小姐一向赏罚分明。”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顷刻间她双手一用力,恶奴瞪大双眼绝气身亡。 抽回藤条,尸体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血汩汩而流。 旁边几人吓得尖叫,慌作一团。 院子里不少丫鬟哪见过这血腥一模,吓得想叫都叫不出来,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懦弱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大小姐,能在顷刻间一招要了一人的命。 大小姐,疯了吗…… 第6章 动真格 薛婉仪也没预料到甄汨珞竟动了真格,面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捏着帕子立刻下令。 “你们都聋的吗?没听到大小姐吩咐?立刻把这几个恶奴拉下去杖毙!” 她害怕这几人在甄汨珞雷厉风行的手段逼问下,将她供出去。 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咬死这个秘密。 若是真被甄汨珞掌握到证据,指证她为背后主使,这欺君之罪她可顶不住。 “不必。”甄汨珞一鞭抽在地上,将上前拖拽的几名小厮吓得退出去几丈远。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小姐,抬手命陨,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恶魔。 “将这些人拖到府门外,就地杖毙。” 甄汨珞进来时并没有吩咐人将府门关闭,因此门外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百姓。 这几人既能死心塌地的为薛婉仪做事,定有把柄捏在她手里,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什么。 倒不如当街杖毙,杀鸡儆猴。 “擅作主张将抬到后院,反而将低贱庶女抬到前院成婚。如此胆大包天,违抗圣命,下场就是这样!” 围观众人本在议论她行事至狠厉,听到这番话,顿时理解了她这一做法,不少的妇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刚听说,皇帝给邺王指婚的是甄大小姐,结果却是和甄家四小姐拜堂。” “对!我也听说了,甄大小姐还要休夫,休了邺王!” 距离离开王府已过多时,有消息灵通的了解此事,互相讲述传播着。 “甄家四小姐……不是这位三夫人的女儿吗?”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薛婉仪逐渐听到对她的不利消息,连忙高喊分散他们注意。 “你们!快点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做!” 全不顾这几名对她忠心耿耿的小厮不断的求饶与哀嚎,薛婉仪指挥着下人抓紧行刑。 她只是奉大小姐的命令行事,这几个人被打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们只会说甄汨珞心狠手辣,滥用私刑。 她巴不得这个小贱人的名声再臭一点,这样才能凸显出她女儿的温柔体贴大家闺秀。 得了薛婉仪的命令,下人将这几名小厮按在地上,举起棍子毫不留情的落下。 棒棒带血,血肉横飞。 周遭群众有些不忍直视的避开头。 甄汨珞则面无表情的坐在芷儿拿来的椅子上品着茶,一言不发。 只几棍下去,小厮被打的满嘴鲜血,求饶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大小姐,求求您饶命!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甄汨珞面色未变,抬手欣赏着刚做的大红寇丹。 她不下令,就只能一直打下去。 “大小姐,够了,再打真就打死了。他们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们吧。” 薛婉仪一副担忧的样子,过来假惺惺的劝说道。 当着百姓的面,她这个主事的,得过来做做样子。 她知道以甄汨珞现在的性子,绝不会轻饶这帮人。 甄汨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做作的表情倒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与自己相比,不仅能彰显出她三夫人的善良大度,还能体现出她甄汨珞的狠厉暴虐。 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不过,对于名声这个东西,她向来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目的能否达成。 “既然姨娘都给他们求情了,那只要说出指使他们之人,本小姐可以考虑饶他们一条狗命。” 她嘴角挂着笑,钻心的凉意直达眼底,用着只有彼此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倒是要看看薛婉仪怎么办,能否允许他们把她供出来。 感受着甄汨珞几乎要将她看透的目光,薛婉仪心下一颤后脊背发凉。 难道这个傻子知道了她所作的一切? 可甄汨珞脑子向来一根筋,怎么能发现这其中的弯弯绕。 “他们擅作主张,欺君罔上,的确该打。” 甄汨珞冷嘲勾唇,“你们三夫人也下命令了,继续打。” 不过一刻钟,地上几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记住,要你们命的,不是我,是薛婉仪,如果你们化成厉鬼,去找她。” 说罢,甄汨珞手落,几人彻底绝气身亡。 薛婉仪暗松了口气,他们死了,她做的事情就会永久埋藏。 甄汨珞转身回府,留下薛婉仪仍在原地,和几名小厮清理尸体与血迹。 走到院中,她看着堆砌如一座小山的嫁妆,蹙眉沉思。 这些嫁妆值当不少的价钱,薛婉仪与其他人都时刻惦记着,必须换成实实在在的银票拿在手里才妥当。 她唤来芷儿,“附近有当铺吗?” “有,一条街对面就有一家。” 芷儿有点没从刚才的震慑中缓过来,她没想到大小姐的处理方法会如此的简单残暴。 但也打心底为自家小姐高兴,经过今日这件事,府中的人定不会再小看了她家小姐! “你叫着钱管家,把这些嫁妆能当的都当了。” 钱管家是府里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若没有他,她怕是也活不到今天。 “是。” 她们二人的对话被刚从外面进来的薛婉仪听到,赶忙过来劝阻。 这些嫁妆,她是要给自己女儿的。 女儿孤身一人嫁入王府,若是连嫁妆都没有,就算是邺王宠爱,也处处受限于人。 所以,她绝不能让甄汨珞把这嫁妆当了。 “珞儿,这可都是你父亲为你精心准备的嫁妆,绝不能当啊!” “不当可以。”甄汨珞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我缺钱,给我十万两,我就不当。” “十万两!” 薛婉仪张大嘴,她以为甄汨珞顶多要个百两千两,她咬咬牙就能给出去,跟这些嫁妆比起来,完全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没想到她张嘴就是十万两。 “给不了?给不了就别在这里碍事。” 薛婉仪处处来阻挠,在她面前转,甄汨珞不由得有些烦躁。 此时,芷儿与钱管家带着人赶到,一箱箱的往外抬运。 薛婉仪紧攥着拳,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她眼前流失,却无法阻止。 败家子! 真是败家子! 不过倒是可以拿着这件事情去刺激老太太,那老不死的没剩几口气,将这事告诉她,说不定能直接气死。 到那时,整个国公府的财政大权,话语权都在她薛婉仪手里,她女儿又是邺王妃,谁也不敢再小瞧她们母女俩! 第7章 初次相遇 看着薛婉仪眼珠直转,目光中满是算计,甄汨珞觉得厌烦至极,跟着钱管家一起前去当铺。 她并不是想全部死当,这一箱的若是都卖了,最少也能有个十万两。 所以在跟薛婉仪要价时,也不是狮子大开口。 这么多钱她几辈子也花不完,活当压在当铺等以后获得自由了再赎回来。 只有放在当铺,才能保证物品安全不被家里这几个贼人惦记。 庆堂当铺。 掌柜的远远地看到他们浩浩荡荡地到来,召唤着伙计一起迎了出来。 “甄大小姐,您是要典当吗?” 甄国公大小姐甄汨珞与业主解除婚约的事情,已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女子想要休夫,放在整个北鲁都是无独有偶的事情。 他们也看到她抬着几车的嫁妆离开王府,没想到竟会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典当了。 甄汨珞全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朝后面一摆手,“这些物品活当,麻烦老板开个价。” 在京城繁华地段开当铺,自然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也有不少身份尊贵之人。 但这种大手笔,还是第一次遇到。 掌柜也拿不定主意,吩咐伙计将甄汨珞好生伺候,跑向内室。 “王爷,是甄国公府的大小姐,将嫁妆活当,您看……” 屋内有二人在品茶下棋,听到掌柜禀告,其中一人拿棋的手一顿。 另一人却是一副幸灾乐祸。 “凌王爷,你和你这位王妃还真是有缘啊,在这儿竟然碰上了。” “你想死吗?” 秦临渊将棋子落下,眸光冷冽地看向对面的祁忪戊。 邺王大婚,他没有那闲情雅致去参加。 但发生的这场闹剧早已有人禀报,传旨的太监此时还被晾在府中等候。 将与z解除婚约的丑女赐婚于他,丑女配残废,摆明是鲁皇的羞辱。 本想着不接受拒绝,没想到竟在他的当铺相遇。 “我亲爱的王爷,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祁忪戊嬉皮笑脸地落下一字,“我倒是挺欣赏她,一般人可没有休夫的勇气。” “把她许配给你?” “这可是你的王妃,我嫂子,我不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祁忪戊看着秦临渊的脸越来越黑,在他彻底发怒前,转移了话题。 “那是她的嫁妆,你给当还是不当?值不少银子呢。” 秦临渊没有答话,专心于棋局,最后一子将白子彻底围堵。 “又输了!”祁忪戊懊恼地一拍桌子,“王爷,咱有钱哪能不赚,她那些嫁妆可顶这当铺一年收入了。” “你既如此感兴趣,那便与掌柜同去。” 得到秦临渊首肯,祁忪戊将茶水一仰而就。 “那兄弟我先给你把把关,看看你这王妃怎么样!” 坐在前厅等候的甄汨珞,见掌柜进去迟迟不归,有些不耐烦,吩咐管家将嫁妆盖起,准备换一家典当。 正巧祁忪戊出来,笑容满面异常热情地看着她,“穆小姐您别走啊,我们典当行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 甄汨珞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这人没有恶意,也非常热情,但总觉得多了一层意味。 她没深究多想,再次将箱子打开。 “大小姐,你这些嫁妆若是死了,能换得不菲价钱!” 祁忪戊的眼珠子都快掉在一件件宝物上,爱不释手。 “活当,一年内我必带赎金换回。” 在内室里的秦临渊,清晰地听到他们全部的对话。 万两银子,别说是她这么一名女子,就算是富商都不敢夸下海口。 不过,这倒是让他对于这名劣迹斑斑的大小姐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逐弈,回府。” 秦临渊从后门离开,甄汨珞与祁忪戊谈典当价钱。 正当这时,一名丫鬟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来,直奔甄汨珞。 “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老太太要不行了!” 来人正是老太君房内的丫鬟。 听到这话,甄汨珞心下一紧。 在原主的记忆中,因为她娘死得早,甄国公也常年带兵作战不在府,从小就是老太君一手带大。 祖孙二人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 可在近几年里,老太君的身体每况愈下,请了许多的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 前几日病情突然加重,卧床不起,太医都说没有多少时日了。 原主为此天天以泪洗面,去寺庙烧香拜佛,却也无济于事。 她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钱管家,领着芷儿飞奔回国公府。 边跑边问道:“奶奶为何突然病危?” “是三夫人在小姐您走不久后来到老太君房间,说了没几句话老太君便急火攻心。” 丫鬟快速的解释着,却让甄汨珞抓住重点。 三夫人! 薛婉仪! 绝对是她搞的鬼,她被自己驳了面子,没捞到一星半点的嫁妆,心有不忿,所以跑到老太太面前添油加醋去告状了。 眼下救治老太君是当务之急,薛婉仪的账,会和她慢慢清算的。 溧霄阁。 老太君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微紫抽搐,府医在一旁满头是汗。 薛婉仪假惺惺的趴在床边哭诉着,“太君您可千万别吓儿媳,珞儿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要是因为这事情气出个好歹,儿媳对不住国公啊!” 甄汨珞刚进到屋内,就听到她的鬼哭狼嚎,更加烦躁。 冲到床边将她撞开,扒开眼底又看看舌苔粗略检查一番后,对着小医童吩咐道。 “去给我拿川芎和冰片粉!” 这是速效救心丸的主要成分,有通气活血,祛瘀止痛的作用。 老太君上了年纪,心脏也不好,最怕的就是生气动肝火。 她又从药箱中抓过一副银针包,找准穴位扎下去。 这些动作,她做的干脆,几息之间落针入穴。 府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老太君身上已经扎满银针,大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闭嘴!” 甄汨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针差点扎歪,蹙眉不悦。 薛婉仪刚被甄汨珞撞的一个趔趄,稳住后发现她在老太君身上一顿乱扎,心中暗喜。 她本想着再做点什么,能直接弄死这个老不死的,没想到这个小贱人亲自动手了。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不过,正和她心意! 第8章 抱大腿 这时,医童拿着药粉进来,甄汨珞捏起一指喂到老太君嘴里。 “你喂了什么?” 府医想制止。 若是老太君出了什么问题,她甄汨珞作为大小姐顶多是被骂一顿受点罚。 可他不一样,要是医死人,不光是吃饭的家伙事得丢了,他这颗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准。 做完一系列的急救措施,甄汨珞才得了空闲给府医讲解。 “我喂的是保护心脏的药,这些穴位你自己看。” 她没管府医越看睁得越大的眼睛,转身面向薛婉仪。 双眸中寒气逼人,幽若冥界彼岸花之阴森。 “薛婉仪,我敬你为国公府添丁操劳,忍你命人抬我去后院还对我下毒手,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来恶人先告状了?” 她步步紧逼,一把将薛婉仪的衣领攥住。 “我告诉你,如果老太君有了三长两短,你,与你的宝贝女儿,都要陪葬!” 说完,她松手将薛婉仪狠狠的扔在一旁。 这怒气,是原主的,也是她的。 薛婉仪几次三番的对她下手,她顺势解了与渣男的婚约,没什么损失。 可竟将手伸到老太君这里,想利用自己对奶奶不利,这种人没必要再对她忍耐。 薛婉仪被她寒气凌人的气场震慑住,反应过来竟被这么个草包丑鬼吓住后恼羞成怒,过来就要打。 甄汨珞冷冷一笑,“你别忘了,你是个妾,你若是这一巴掌敢落下来,我不介意让你明白明白嫡庶之分。 还有,你女儿也是个妾,如果老太君没了,父亲守孝丁忧,你女儿还能靠着甄家军在王府立足吗?” 老太君还生命垂危,她没心情与时间来彻底对付薛婉仪,只要她现在不暗中作祟,就有极大把握能抢救回老太太。 薛婉仪倒退数步,猛的惊醒。 她只想着女儿能嫁给邺王为妃,却忽略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在秦湛瑛眼里,权力是至高无比的,若没有甄家的铁甲连环马,女儿在王府的日子绝不好过。 甄汨珞如今被许配给那个残废凌王,自是无法参与政权斗争。 如若让甄家军入邺王麾下,秦湛瑛定会封她女儿为正妃,日后继承大统,便能贵为皇后,而她则是太郡! 薛婉仪继续设想着她的春秋大梦,塌上的老太君,幽幽转醒。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与产生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竟是她最疼爱的孙儿救她一命。 她清楚薛婉仪来找她绝对是不怀好意,尽可能的隐忍,可对于孙儿的担忧骗不了人,才急火攻心差点让薛氏得手。 “珞儿,让奶奶看看。” 甄汨珞坐在塌边,老太君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目光中满是疼爱。 “老太君您可终于醒了,可吓死儿媳了,多谢神仙保佑,多些神仙保佑!” 薛婉仪缓过神来,立刻殷切的上前。 “老太君您还虚弱着,儿媳这去给您炖点鸡汤补补身体。” 甄汨珞不耐烦的剜下耳朵,真应该给薛婉仪颁发一个诺贝尔演技奖,这变脸速度简直堪称一绝。 见祖孙二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她自觉无趣走出房间,回头狠狠的啐了一口。 最聒噪的离开,老太君朝着剩下的人摆摆手。 屋里坐着的还有二夫人与她的子女。 不过这为二夫人是个安生的主,对甄汨珞不冷不热,保持适当的距离,从不参与到纷争中来。 “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老太君您好生休息。” 二夫人欠身施礼退出房间。 屋内剩下祖孙二人,和府医。 府医在仔细的观瞧了甄汨珞的施针后,从最初的轻视变成现在的满眼崇敬。 对于穴位的了解与下针的青精准,每个几十载练不出来。 可他们这位大小姐才不过二九年华,竟有如此造诣,足见她的天赋之高。 “大小姐,我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 他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若是您不嫌弃,今后可否向您请教这针灸之法?” “孙大夫您不必客气,有事吩咐就好。” 甄汨珞拉起他。 这位府医孙大夫,是京城中颇有名望,医术高超颇有“小扁鹊”之称,没有他的妙手回春,可能老太君早已长眠。 因此,她对于孙大夫很是敬佩与感激。 “老太君您现在的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并且有大小姐在,我就先去给您煎药了。” “麻烦孙大夫了。” 注视着孙大夫与小药童离开的背影,老太君握紧了她的手。 “你告诉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薛婉仪说皇帝把你赐还给凌王可是真的?” 看着老太君满面担忧,甄汨珞心下一暖。 奶奶与芷儿,关心的都是她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委屈,而不是其中利益与是非对错。 甄汨珞深吸口气,从被送去王府后院,她身中迷药解决两名大汉开始,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老太君听得入迷,对于她休夫惩治恶人的所作所为拍手称赞。 可当谈论起凌王时,却面生阴云。 “珞儿,这凌王秦临渊,不是一般的主,当年与你父亲联手退过敌军,那时候你爹对他的军事天赋赞不绝口。 自他断了腿后,性情变得比原先更更加古怪,行中有传闻说他活不过明年。” 若是无子嗣,凌王归天后,作为王妃的极有可能会陪葬。 后面这句话,老太君没有说出。 不过甄汨珞从她的表情中猜出个大概。 “奶奶,你就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孙儿有解决之法。” 老太君无奈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 “珞儿你是缺银子了吗?薛婉仪说你将嫁妆都当了。如果你缺钱,来奶奶这里拿。” “那些嫁妆我从王府抬回时就受到了阻拦,不光是薛氏与甄羽霜,这一大笔银子谁都想分一杯羹。所以我放在当铺活当了,待以后时机成熟再取回。” 老太君很是欣慰,笑着摸摸甄汨珞的头。 “我的珞儿长大了,不是原先那个小哭包了。” 随后,严肃了表情,“在国公府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薛婉仪胆敢暗中害你,一律按家法处理。” 第9章 白忙一场 二人话音刚落,薛婉仪端着鸡汤从外面走进来。 “老太君,儿媳亲自给您煮的鸡汤,这里面还放了人参与其他名贵的药材呢,您喝了一定能长命百岁。” 她面上挂着一贯的假笑,扭动腰肢。 看到这老少二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她就恨得牙痒痒。 忙活了一趟,不仅嫁妆一分钱没捞到,她的人还被杖毙,最后连这老不死的还活得健健康康,看着面貌更甚以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她女儿成功进入邺王府,可只是一名侧妃,没有娘家的支持,日子也不好过。 甄汨珞不想看见她闹眼睛,没有转身。 塌上的老太君面沉似水,突然一拍床板。 “跪下。” 岁月的沧桑中,充斥着浓厚的威严。 老太君年轻时上过战场,领兵作战击溃不少敌军敌将,只一句吓得薛婉仪乖乖地跪在地上。 “太君息怒,不知儿媳犯了什么错,您刚醒,可千万别再动怒了。” 她跪在地上,目光瞟向甄汨珞。 定是这个小贱人刚才进谗言,说她坏话,让老东西呵斥她。 不过,最好是再次气火攻心,直接一命呜呼。 “你身为妾室,以下犯上,竟问老身何错之有?” “儿媳知错,自愿面壁思过久跪祠堂忏悔,只愿老太君消散怒气。” 甄汨珞听着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话,翻了个白眼,强忍作呕的冲动。 “奶奶,既然三夫人是真心悔过,愿放弃执掌中馈禁足于府邸,那您便顺了她的心意吧。” 她清楚薛婉仪安的是什么心,笃定国公府需要她掌家,不能没了她,所以以此做要挟。 不过,这种低级的威胁甄汨珞全然不放在眼里,她不是连数都算不明白的原主,掌家自是小菜一碟。 她拿此事威胁,那便借机拿回国公府的大权。 老太君看出孙女眼中的狡黠,语气中满是可惜。 “薛氏,老身本想着珞儿出嫁后,将你抬为平妻,再给霜儿寻个好夫婿,你却将她直接名不正言不顺地送去邺王府做妾。” 紧接着话锋一转,“国公府的女儿不清不楚地送人做妾,薛婉仪你好大的胆子,让我甄国公府跟着蒙羞!” “来人,将三夫人拉去后院,禁足思过,没有老身命令,不许外出。” 薛婉仪这回彻底傻了眼,老东西竟然真罚她幽禁! 既如此,她倒要看看,硕大的国公府,没了她怎么办! “让她把账房钥匙与账本交出来。” 薛婉仪刚被丫鬟婆子架起,甄汨珞在旁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说道。 “薛姨娘亲自煮的鸡汤真好喝,禁足期间好好反省,早日求得祖母原谅。” 薛婉仪挣脱不开婆子的钳制,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将甄汨珞生吞活剥。 没过多时,婆子将账房钥匙与账本取回呈给老太君。 “珞儿,你接着吧。” 早先看着珞儿一直围着她的四妹妹转,又受薛氏的蛊惑,她急在心里却是无可奈何。 但如今的做派与行事风格,她的珞儿有足够的能力来执掌中馈打理好府中一切。 甄汨珞站起身,郑重地接过婆子手里的物件。 “以前是孙儿不懂事,从今日起孙儿定不负祖母您的期望。” 她看得出老太君对自己的关心与偏爱,想在府中立足,在这个世界上扎根,不仅要有权,还要有靠山。 只要老太君与甄国公在,就没人敢动她甄汨珞。 “好,我的好孙儿长大了!” 老太君眼中含泪,却是笑得合不拢嘴,欣慰地抚摸着甄汨珞脸颊。 …… 忙了近一整夜,甄汨珞才落得清闲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铜镜中布满黑斑的额头与双颊,她紧蹙眉头。 也难怪原主被瞧不起,也王不想娶,这么一大片痕迹,是个正常人都忍受不了。 她仔细地检查后,提笔写下两幅方子。 第二日清晨,她拿着药方出府,不多时又提着两包药材走向厨房。 府医孙大夫正在为老夫人煎药,甄汨珞将其中一包拿给他。 “孙大夫,麻烦您将这副药也一并给祖母送去。” 孙大夫如获至宝般,将药接过来。 昨日已见大小姐医术之高,若能从其中学到什么,是受益匪浅。 甄汨珞自是看出他的想法,直接将药方也拿给他。 “这是药方,有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孙大夫连连作揖,看到甄汨珞手里还有另一包药,问道:“您手里的另一副需要小老儿也煎好吗?” “这个我自己来。” 不是她小气,不舍得将药方分享给他人,而是因为这是她治疗面容的药材。 不光有吞服的,还有需要敷于创面上的。 煎制好,甄汨珞又吩咐芷儿准备几盆热水与纱布。 所有材料齐全后,她将自己关于房内近两个时辰,直到快用午膳时,才将房门打开。 芷儿正巧来送食盘,看到甄汨珞从屋内走出来,手中的东西差点没拿稳。 “小,小姐…你…你的脸……” 原先一大片骇人的黑斑现在竟然尽数褪去,只留下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红色瘢痕。 甄汨珞微微一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夺目。 毒素积压时间太久,解毒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因此她内用外敷,两重加持下将毒压到最小,才有现在的成效。 虽说没有恢复如初,但与之前的样子,也是天壤之别。 “芷儿,你把你的嘴收。” 看着小丫鬟张大嘴愣神,她打趣道。 “快来帮我挽个发髻,我一会要去寺庙还香。” 原主之前为了能嫁给秦湛瑛,多次去烧香拜佛,虔诚祷告。 现在看清那个渣男的真正嘴脸,与之解除婚约,她理应替原主去还了这根香,了却其中羁绊。 也算是祭奠原主的在天之灵。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原主已经陨灭,也没有人清楚邺王府欠她们一条命。 第10章 是秦临渊吗 芷儿不懂甄汨珞心里想的这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连忙将食盘放在桌子上,噙着泪来挽发上妆。 “小丫头,哭什么啊,难道你家小姐姐变好看了你不高兴?” 甄汨珞颇为无奈的看着强忍泪水的丫头。 “小姐,不是,芷儿是为您高兴。” 芷儿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从不到十岁就一直跟在原主身边,虽然她的年龄更小一些,却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原主的一切。 原主本是手握北鲁命脉的国公千金,温柔善良,无论是习武还是读书都有极佳天赋。 可自从面上开始红肿生斑后,大小姐的脾气秉性便随之发生变化,变得易怒狂躁。 在旁人的嘲笑中,变得自卑敏感,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逐渐堕落。 连学堂也不上了,练习多年的武也弃了,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 因着三夫人与四小姐施舍的一点“关心”,便像是抓住曙光,无时无刻不围着她的四妹妹转。 可今日,她似乎再次看到多年前傲然的那个甄国公大小姐。 不光是面容的改变,更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气质。 是那么的光彩照人,让人敬仰瞩目。 …… “小姐,您真的不用再多带几人吗?” 府门口,芷儿整理好甄汨珞头上的面纱,再次担忧的询问。 “去寺庙的路走了多次,不用那么兴师动众。” 甄汨珞系好斗篷,跃上马车,伸手将芷儿也拽上来。 “走吧,正好路上可以散散心。” 骏马仰头嘶鸣,向城外缓缓使去。 看着窗外不断交叠的景色,甄汨珞靠在软垫上双眼逐渐阖起。 马车外,车夫眸中闪过阴毒与算计。 此时已到城外,他暗拉缰绳改变了原本的方向。 “小姐,这路好像走的不对。” 芷儿机敏的察觉到车夫变路,抬手碰碰即将入睡的甄汨珞。 “停车!” 甄汨珞的困意瞬间消失,看着周遭越发荒芜陌生的景色,眸色一凌。 “大小姐您坐好,马上到了。” 车夫偏头喊道,却加快了手中鞭挞马匹的速度。 马儿吃痛,如脱缰野马般跑得飞快。 车厢内的物什散落一地去,芷儿紧紧抓着车梁。 “我命令你立刻停车!”甄汨珞抄起匕首,架在车夫脖子上。 再傻也看得出来,这名车夫有问题。 车夫感受到脖颈处的冰冷,神色丝毫未变,停下手中鞭笞的动作。 却突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滚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甄汨珞飞身上马紧握缰绳,勒马控制方向。 可就在马儿放缓速度渐渐停下时,从路旁丛林中窜出十几名黑衣人,手中刀寒光逼人。 她退回车厢,摘下长剑。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芷儿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吓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你在车里待着,外面交给我。” 甄汨珞持剑,还视一圈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朗声开口。 “你们可知我乃甄国公府大小姐,刺杀我就意味着与整个甄家军作对!” “大小姐,还是别浪费口舌了,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一样杀。” 领头的一挥手,十几道寒光直指而来。 甄汨珞拔剑相迎,剑花飞舞,刀光闪烁,裙角翻飞如彼岸绽放。 地上七扭八歪的躺了几名黑衣人。 甄汨珞拄剑在地大口喘粗气。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刚穿越来一日,原主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哪怕是她运用巧力秒招,很快便落了下风。 “谁出钱雇的你们?” 鲜红的血液顺着臂膀一滴滴的砸在地上。 “你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无需知道这么多,不过下辈子记得别惹那些不该惹的人。” 皇家! 秦湛瑛! 可来不及细想,杀气再次逼来。 “当啷……” 甄汨珞举剑格挡,发出一道猛烈的金属碰撞声后,震得虎口发麻开裂,剑顺手而飞。 连退数步跌靠于树桩旁,五脏六腑不受控的发热。 她抬手擦去嘴角殷红的血液,强撑着站起。 老天既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于这荒郊野岭中。 她取下发簪,摆出防御动作,身体却是颤颤巍巍的脚步虚浮。 又打了不过两个照面,她再次被踢中小腹,撞到树干后重重的摔落,喷出的鲜血染红身下的土壤。 强弩之末,无力再战。 “大小姐,我会把你的人头包好送给甄国公的。” 黑衣人上前,举刀便砍。 “小姐,不要!” 芷儿眼见着甄汨珞一次又一次的爬起再跌倒,心中着急担心却帮不上任何忙。 她不敢贸然上前,怕扰得甄汨珞分心。 直到看见黑衣人痛下杀手,立刻飞奔而来将人撞开。 就算是她不能保护小姐脱险,也决不能让小姐死在她前。 可她只是一名十几岁的小女孩,怎能与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相比。 黑衣人一脚将她踹开,再次举刀砍向甄汨珞。 甄汨珞紧咬牙关,准备拼死做最后一搏。 即使她清楚几乎没有胜算,但只要有一线可能,她就不会坐以待毙。 正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兵刃撕空声从耳边擦过,一支雕翎箭从树林中飞出,击落黑衣人手中的刀。 另一名黑衣人举刀,又一支箭飞出正中咽喉。 “谁?” “是个英雄就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暗器伤人!” 领头人握紧刀柄,高声呼喊。 能在百步开外准确无误的连续射中刀面与喉颈,绝不是等闲之辈。 静谧过后,响起轮椅轱辘转动声,紧接着传来一道凛冽彻骨低沉压迫的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动本王的王妃?” 甄汨珞直愣愣的注视着来人的方向。 血液糊住双眼,只能看到远处缓缓而来的人,阳光倾泻,宛如神祇降临。 而这个人,称她为王妃。 难道,是秦临渊? 可自己与他并不相识,与他的婚约也只不过是皇帝的讽刺羞辱。 以他作为前战神的高傲,定不会轻易答应下这门婚事。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直接杀了自己也不为过。 可…… 秦临渊,为什么会帮她? 她死在这里,死于刺客之手,岂不是能正随他心意?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于甄汨珞脑海中,她的意识却愈来愈模糊,最终陷入黑暗。 第11章 凌王的脉象 甄汨珞再醒来时,是在一处昏暗且颠簸的地方。 车轮的咕噜声不断,而她爬伏在软榻上,朦胧之间,感受着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身上。 回忆渐渐定格,甄汨珞嗓音沙哑,问道:“凌王爷?” 离她大约三尺远的位置,幽幽传来一道男声“嗯。” 空荡的马车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甄汨珞不想问对方为什么问自己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顿了顿,“请王爷将我送到京兆府。” 薛婉仪那母女俩再恨她,也没本事找来如此多武功高强之辈行刺。 厌她恨她,有本事行刺国公府大小姐的,有八成可能是邺王秦湛瑛。 “王爷,你救了我,投桃报李,请将我送去京兆府。” 对面男子的气息沉了沉,甄汨珞隐隐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笑意。 “送甄小姐去京兆府。” 马车渐渐停下,甄汨珞在芷儿的搀扶下狼狈跳下马车。 顶着那一身血迹脏污,她指挥着芷儿去击鸣冤鼓,自己便身板笔直地矗立于街上,神态坚强自若,岳峙渊停。 鼓声起,两个衙役闻声而来,见此情形大声问道:“何人击鼓?” “大人!”甄汨珞高声回应。 “吾乃甄国公府嫡长女甄汨珞,承蒙皇上恩德被封为未来的凌王妃,今日出府去白云寺上香祷告,却遭遇家奴车夫背叛,与一伙刺客沆瀣一气,意图害我性命。” “凌王殿下仗义出手,吾才得以脱身,这伙刺客狂妄至极,不仅残害朝廷命官之家眷,更是欲行刺未来皇室家妇,请大人明察!” 甄汨珞字字珠玑,如一道惊雷炸响,铿锵有力。 这周围百姓脸色骤变,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甄汨珞扬了扬唇,添油加醋,“连皇上亲封的王妃都敢杀,这若是平民百姓,那岂不是骨头渣子都不剩?吾合理怀疑,这些人是敌国派来的刺客,故意毁我国家安宁!” “请大人严查,还百姓一个太平!” 甄汨珞侧目瞧了那出声之人,似乎是一直跟在秦临渊身边的侍卫,她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 “” “皇上该为百姓做主啊!” 听着被挑动的百姓一声声激昂的请愿,京兆府尹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甄大小姐最近可是圈子里的风云人物,如今险些被刺杀,身为一个官场老油条,京兆府尹本能地觉得,此事定然牵扯无数。 他走出衙门,张了张嘴,正欲出声,却见那人群中间的少女脚步踉跄。 甄汨珞咬紧舌根,猛地吐出一口血水,倒进了芷儿怀中。 “请大人为苦主,为百姓做主!” 百姓们情绪愈发激动,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人都能随便杀,那他们岂不是人家的磨刀石? 甄汨珞任由芷儿搀扶上马车,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昏暗的车内,她看不清秦临渊的容貌表情,只是说道:“王爷救我一命,若有需要,雨珞定赴汤蹈火。” 秦临渊本来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看在甄国公的面子而已。 然而面前的女子在战斗时爆发出的凶狠与战意,还有京兆府这一闹,倒着实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心情还算不错地应了一声。 甄家大小姐的“赴汤蹈火”或许会很有意思。 甄汨珞刚刚死里逃生,体力的虚脱与伤口的隐痛令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难堪的一面。 她故作淡定地搭话道:“王爷为何会答应这桩婚事?”若是她摊上这么桩倒霉事,估计要呕死了。 未等秦临渊回答,马车猛地颠簸一阵。 甄汨珞被颠得伤口一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那对面是……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搭住她的掌心,顺势一扶。 甄汨珞下意识抓紧那只手方才稳住身子,她的指尖按住那只手的腕部,感受着动脉的跳动,三浅一深,脉搏杂乱无章。 “逐弈!”秦临渊泛着怒气的嗓音响起。 赶车的逐弈吞了吞口水道:“属下知错。” 他一听到甄大小姐问得问题,心中亦是好奇,竖着耳朵偷听,就这么一走神,打马的鞭子力道偏重了些。 甄汨珞听着两人的对话,悄悄打量对面的男子一眼,暗自走神。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把握,凌王这脉象,分明就是中毒所致! 不是说战场受伤才导致残疾的吗? 她忽然想起穿越之日,秦湛瑛对付自己的阴招,心道:只怕凌王也是被人暗害了! 那他自己知道吗? 今日是凌王救了她,若非有他出手,自己怕是已经凉透了。 甄汨珞心中犹疑不定,状若无意地说道:“王爷又帮我一次,好人必有好报,希望王爷的腿能早日康复。” 她看不清秦临渊的表情,却也在车厢内的低气压中感受到,对方很不乐意提此事。 秦临渊僵硬的回应,“借你吉言。” “嗯嗯。”甄汨珞笑了笑,继续说,“王爷以前肯定特别厉害,武功绝世,战无不胜,否则敌军怎会只能用下毒这种阴招来害你呢!” 马车狠狠一抖。 甄汨珞早就准备,这一次紧紧地抓住毯子稳住身形。 这一路上,氛围空前冷清。 她隐隐听到车厢外拔刀的声音。 甄汨珞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小命悬了。 “凌王爷,臣女若是说错了你可不要生气,我从小就这点爱好,研究研究医术,王爷搀扶我时觉得您脉象有些像中毒,这毒我以前也见过,不过那个病人已经康复了。”她直接一口气交代干净,还顺带编个案例。 所以,求你给条活路吧! 外面赶车的侍卫武力值有多高超,她是亲眼见过的,现在自己受了伤,没有把握能活着跑出去。 她不想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动手,也不想死。 “你是皇帝的人?”秦临渊嗓音低沉又淡漠。 甄汨珞向后退了退,背脊紧紧贴在车厢上。 她毫不怀疑,这个时候她但凡敢皮一句,今天就得交代在此。 第12章 赠药 “我不是!”甄汨珞清脆利落地回答。 “王爷,我若是皇上的人,邺王大婚那日我就不会出现揭穿他们!” 她如果不现身,正合了秦湛瑛那渣男的意,他能得到甄国公府的支持,还能甩掉一桩不喜的婚姻! 而不是像现在,心爱的女人处境不上不下,还得罪了国公一家。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宁可让国公府的势力落到秦湛瑛手里,都不愿意让秦临渊沾边。 “您想想,皇上若要在您身边安排细作,寻个更漂亮的不是更好吗?臣女容貌不佳,又退过婚,任谁都看得出您不会待见我,所以……” 皇上是多少年脑血栓才会选她来当美人计的细作? 虽然甄汨珞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具身体确实因为中毒原因容貌很难看。 许久之后,那道悦耳的男声缓缓传来,“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秦临渊没说如何处理,态度却好了不少。 “锵!” 马车外刀剑入鞘! 甄汨珞正襟危坐的身子放松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诚恳。 “我是真心想报答您,可否为我寻来纸笔,我写一副方子,虽然暂时不能疗毒,但可以暂时缓解,发作时您也会好受些许。” “嗯。”秦临渊应了声。 他自身侧的小架子上摸索片刻,取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梨花木匣子,匣子打开,马车中瞬间被照亮。 清澈如白玉的明珠散发着幽幽清冷的亮光。 甄汨珞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她面前有一张小桌,只见一只略显苍白的大手手握纸笔搁在她面前,顺着那手向上看去…… 甄汨珞立马垂下头,耳尖泛红。 有点好看,但是刚刚在这人手里活过来,她是半点俗念都不敢起。 这样的阎王爷,她不想招惹过多,为了她的小命,能少交集还是少交集比较好。 她定了定神,手腕微动,快速写下一张方子,吹干搁置在桌案上。 “王爷,这方子每日三次,三天就会有效果,你可以找其他大夫验证。”甄汨珞认真道。 其它大夫大概是看不出这方子是治疗什么,但验证有没有毒也足够了。 秦临渊病了这些年,身边也定然有信任的医者,医术高超自是能辨别出药方是否可用。 秦临渊扫了一眼方子,那干净的白纸上沾了一抹诡异的嫣红。 静默无言。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逐弈敲了敲小门,禀告道:“王爷,到国公府了。” 甄汨珞正欲下车,寻思自己应该“爬着”,还是被“抬着”进府时,身后的男子手心一翻,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躺在掌心。 她讶然,“给我的?” “嗯,金疮药。”秦临渊回答。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甄汨珞扬唇笑了。 凌王多年征战,手上的伤药自然是极好的,就算自己开药方,也只怕弄不到太金贵的药材。 她指尖擦过细腻的瓷瓶,心中某个念头愈发清晰。 凌王又是救她,又给她药,她必须得给他解毒报恩才行。 只是他的腿残疾多年,想要治好需得用针、药浴等辅佐,这些她不亲自动手怕是不行。 如果秦临渊愿意,她就履行婚约嫁进王府,这样既可以为他疗毒,也可以掩人耳目。 下了车,甄汨珞犹如戏精附身,惨白着一张小脸,倒在婢女怀中。 凡路过的百姓无不叹一声可怜,随后便陷入自我忧虑之中。 甄汨珞躺在卧房里的小榻上,双眸紧闭,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孙大夫对着其他人直摇头,说身中重伤,全听天意。 一盆盆血水从房中端出来,惨烈的情景令人揪心。 身为医者,甄汨珞又怎会不知自己的情况,她失了血又卸了力,倒也没伤及要害,不至于一命归西。 她对芷儿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且去对奶奶说,我并无大碍,叫她老人家万不要担心坏身子,其他人一个字都不要透露。” 芷儿红着眼眶应是。 这卧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甄汨珞静静地盯着绿沉色帷帐,心情的大起大落令她无法安心休息。 杀手是吧? 她胸中含着一口恶气,既然敢找人害她,那她就闹得人尽皆知! 让天下百姓看看,“那人”是何等猖狂! 就算皇帝为面子帮那人遮掩一二,她就不信还能堵得住这悠悠之口! 即便她现在不能报仇,起码她也能还个手,借秦临渊的名头恶心对方一把。 她是未来的王妃,杀她?那就是冲着凌王来的!凌王战功赫赫,他无过之下,有人要害他,那就是要搅得朝廷不宁,天下不宁! 卧房外隐隐传来一阵哭声,这声音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三夫人薛婉仪! “大小姐,听闻您受伤,妾身特意来看看,妾身愿意为您煎药侍疾!” 即便是隔着一座大门,甄汨珞也仿佛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幸灾乐祸。 芷儿还没出门,就见到薛婉仪来做戏,不耐烦地说道:“三夫人,我们大小姐还没醒,煎药自然有府医来,您赶紧回去吧!” “这不能行!”薛婉仪用帕子捂住嘴角,嘤嘤啜泣,“大小姐好歹也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妾身是如何也放心不下。” “既然芷儿姑娘说有府医照顾大小姐,妾身也愿意为大小姐分担一二,那中馈账本妾身还是先带回去,等到大小姐痊愈再归还。” 原来在这等着呢! 房中的甄汨珞冷笑,这薛婉仪当真是脸皮厚,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还想抢回去? 果然,下一刻院子中就又乱了起来。 三四道脚步声停了下来,一个嬷嬷尖声说道:“老太君说了,大小姐昏迷期间,老太君亲自管着,大小姐病着,听不得吵闹,三夫人再闹,就去佛堂跪着!” 薛婉仪本来也没指望一次能要回中馈,她只是来打探打探甄汨珞的伤情。 眼见着落不着好,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紧闭的红漆木门,悻悻地走了。 最招人厌的走了,甄汨珞精神彻底放松下来,靠着大软枕不安地睡下,这一天着实是大起大落。 第13章 小宴刁难 甄汨珞以养伤为由,躲在闺房中三日都未曾出门。 除了薛婉仪偶尔虚情假意地掉两滴鳄鱼眼泪之外,有国公府老太君照拂,她的小日子倒也舒心自在。 “四小姐今日回门,邺王陪着来了,国公爷在当值,是老太君带着三夫人见的,小姐遇刺那天,皇上说四小姐并非御赐的王妃,但与邺王拜过堂,封为邺王侧妃……” 芷儿目露嘲讽,四小姐上蹿下跳整了这么一出,最后也只是个妾。 甄汨珞却是想得更多,这是否是皇上知道了她遇刺的内情,变相的“补偿”? “大小姐!” 芷儿打开门一看,是老太君身边的赵嬷嬷。 赵嬷嬷行礼后说道:“大小姐,早上四小姐回门,替六公主送了帖子,五日后六公主在抒琴阁办个小宴。” 甄汨珞点了点头,让人收了帖子。 原主的记忆中,六公主与秦湛瑛兄妹感情很好,甄羽霜又是耀武扬威的来送帖子…… 自己名义上还是未来的凌王妃,这小宴是躲不过的。 最近用着解毒的药,她脸上的痕迹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浅。 五日后,芷儿替她挽起一个利落的发髻,又取出剪刀将额角的几缕长发剪成一个蓬松的刘海。 刘海挡住痕迹,芷儿赞道:“没有那斑痕,小姐可比四小姐好看多了。” 甄汨珞掐着时间抵达抒琴阁,却不想大部分闺秀们已经到了,正在品茶闲谈。 一踏进此处,那些眼神就集中在她身上。 有嘲笑、有鄙夷、有同情,也有……惊奇。 这是她们见过的国公府大小姐吗?怎么突然变好看了?脸上的斑痕呢?! 甄汨珞目不斜视,径自走到一个一品官员家眷身旁落座,她听老太君说过规矩,门当户对府邸的小姐要坐在一起…… “呦,甄大小姐好大的架子,来得比公主还晚。”一个玫红裙子的小姐说道。 那话里得恶意都能怼到人脸上来。 “古二小姐。”仅次于主位的甄羽霜用手帕掩唇,目露无奈,“我姐姐她许是有事耽搁了,并非不敬公主,姐姐虽然平日马马虎虎,但绝不是有意的。” “羽霜,你就是心肠好。”古二小姐接着说。 “公主你万不要怪罪姐姐。”甄羽霜眸光轻闪,对甄汨珞使了个关切的眼神,“大姐姐,你快给公主陪个罪。” 她说罢,盯着甄汨珞脸上原有斑痕的位置,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那上首的六公主果然神情不悦。 甄汨珞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从袖子中翻出群青色的请帖,当场打开。 “这上面写的是巳时一刻吧?这是公主的帖子,还是四妹妹回门那日亲手递来的。” “咦?”旁边的一个小姐一看,眼神变得很奇怪,“跟我的不一样,我的帖子写的是辰时六刻。” “我的也是。”另一人附和。 甄羽霜脸色一僵,抒琴阁外应该有婢女收取帖子才对,怎么甄汨珞的还在手里? “姐姐,我给你的帖子绝对没问题。”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那古二小姐眼珠一转,当即发难,“你就算来晚了,也不能篡改公主发的帖子啊!” 一时之间,诸多女眷眼神在甄汨珞与甄羽霜身上来回看。 甄羽霜抿了抿唇,“姐姐,我……” “行了!”六公主看着这姐妹俩,脸色不佳,尤其是对甄汨珞,“你来晚就罢,还私改本宫的帖子,眼里当真是没有本宫……” 甄汨珞眸光微沉。 六公主何尝不明白甄羽霜玩得什么把戏,但有火气还是冲着自己来了! 她正要开口分辨,却在小宴入口处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为首的可不就是渣男秦湛瑛吗?! 这狗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余光一闪,又看见了另一个人,甄汨珞心念一动,不自觉笑了笑。 “老六,年纪见长,眼神愈发不好使了。” 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六公主的说辞,引得一众女眷侧目。 邺王秦湛瑛、凌王秦临渊、镇安王世子、信国公世子、平阳侯世子……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秦临渊的腿上,心中惋惜,凌王也曾是鲜衣怒马的佳公子,如今不良于行,还配了个名声不好的丑女。 “邺王皇兄、凌王皇兄。”六公主唤道。 她与诸多皇子中邺王关系最好,最怕的却是那个凌王,尤其是对方残疾后,就像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 “羽霜,六皇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秦湛瑛含笑走向主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气质。 甄汨珞瞧着,对方完全没有大婚那日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王爷。”甄羽霜柔柔地笑了,“今日小宴,长姐她来晚了,我正在跟公主求情不要生姐姐的气,你来的正好,你也跟公主说说。” 这两人状若无人的恩爱。 甄汨珞:…… 秦湛瑛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很快又收了回去,无比厌恶道:“人无信不立,六皇妹日后还是别再邀请不守时的人了。” 六公主下意识看向秦临渊。 秦临渊神色淡淡,只是问道:“甄大小姐,你说呢?” 甄汨珞望向那人,眼含笑意,“王爷,臣女的帖子被人改了,故意写晚了时辰。” 秦湛瑛讽刺道:“你有何证据?” “臣女没有证据。”她依旧是笑眯眯的,姿态持重,语调平缓,“不敬皇室可是要杀头的,臣女不敢当这欲加之罪。” “不为臣女的清白,就为国公府忠君爱国之名,臣女请凌王爷请来京兆尹彻查此事,还有上次臣女遇刺,尚未有说法,正好大家一起听听。” 甄汨珞微微叹息,“最近这坏事总冲着臣女来,桩桩件件都是大事,臣女怀疑有他国细作欲挑拨我国公府与皇室的关系!” 帽子越扣越大,她有一种不出结果誓不罢休的尽头。 甄羽霜脸都白了,神态透着那么两分慌乱,就连她身侧的秦湛瑛也很是难堪。 秦临渊点头,“甄大小姐所言有理,逐弈,去请……” “皇兄!”六公主出声叫停。 第14章 犯上 “事后想起来生怕公主责罚,不敢承认,奴婢知错,公主恕罪!” “皇兄!本来也没多大事,本宫并无怪罪甄大小姐之意!”六公主瞧瞧瞥向一旁脸色不佳的秦湛瑛。 甄汨珞心中暗笑,清了清嗓,“公主所言臣女不敢认同,这已经并非是小宴的事情了,这可是……” 她帽子还没扣完,却听六公主身边的婢女“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主子面前。 那婢女俯首磕头,抖如筛糠,“公主,都是奴婢的错,公主吩咐奴婢写帖子,那日奴婢偷懒,一时不察写错了时辰。” “好一个欺主的刁奴!”一名黄衣少女漠然道。 甄汨珞侧目一看,那姑娘就在自己不远处,一身爽利的气质,像个将门之女。 她收回视线,笑得意味深长,“你瞧,我就说这帖子有问题吧。” 甄汨珞眼神灼灼地望向六公主,似乎在等着看六公主如何处罚这奴才。 六公主给甄羽霜出头,反倒丢了自己的脸面,还要罚自己的奴才,尤其是秦湛瑛那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她就爽的不行。 小宴上的众人谁也不吱声,就静静的观望这一幕。 甄羽霜盯着甄汨珞,柔和地开口相劝,“姐姐,这婢女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毕竟困顿也是人之常情。” “邺王侧妃所言不对!”甄汨珞打断了她。 对甄羽霜假惺惺的嘴脸,她现在是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这婢女是公主的奴才,为公主做事理当尽心竭力,她连帖子都写不好,如何能伺候好公主?!” “今日这婢女若不罚,他日谁家下人有样学样,耽误了主子的大事,难不成用一句不小心、非故意就搪塞过去了?” 更何况这婢女是为谁背锅的,六公主心里门清。 甄羽霜神色愈发诡谲,“姐姐,今日两位王爷,还有世子姑娘们都在,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笑得如沐春风,反问道:“甄羽霜,你是用什么身份说我咄咄逼人?” 她娇美的小脸挂着笑,却平白令人感觉有些森寒。 “够了!甄大小姐,霜儿是本王的爱妃,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出声的是秦湛瑛,他以一种护卫的姿势挡在甄羽霜面前,眼含怒意地瞪着对面巧笑嫣然的少女。 甄汨珞噗嗤一声笑了,略带讽刺地说,“邺王说得对,甄羽霜出嫁前是我的妹妹,顶撞长姐是为不悌,出嫁后她是邺王侧妃,而我是未来的凌王妃,她这是以下犯上。” 众人窃窃私语,心中暗道:看来甄国公府姐妹俩是真的反目成仇了。 是了!甄羽霜这侧妃之位本就来路不正,这可是从嫡长姐手上抢来的,否则也不会从王妃之位被贬为侧妃。 秦湛瑛一脸怒容,恨不得下一刻就口吐芬芳,甄汨珞故作骄横地扬起下巴,扭头就对秦临渊开口,“王爷您说呢?” 秦临渊眼帘微垂,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奴大欺主,以下犯上,必须处罚。” 这以下犯上也不知是说那婢女,还是甄羽霜。 一边是关系亲近的邺王,一边是她最打怵的凌王,六公主咬了咬牙,吩咐道:“来人!把这刁奴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当众失了颜面,秦湛瑛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当即找了个借口拂袖离开。 直到那道背影毫无一丝留恋地消失在大门口,甄羽霜收回视线,心中委屈不已,只能强打精神与周围贵女攀谈。 可方才甄汨珞又把侧妃之事拉出来说,她总觉得周围的小姐们看她的眼神透着一抹不屑。 她与邺王真心相爱,他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是! 是甄汨珞一直扒着邺王不放,如今退了婚,又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的凌王给她出头。 甄羽霜如秋波剪水般的眸子泛起淡淡的怨恨。 甄汨珞才不在乎甄羽霜有多难堪,她打赢了一场嘴仗,便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临走时感觉晚上都不用吃饭了。 摸了摸肚子,有点撑。 回到府中,甄汨珞就带着芷儿散步去老太君的万慈堂请安。 隔着万慈堂还有个十多步的距离,迎上来一位嬷嬷点头哈腰,“大小姐,三夫人在老夫人屋里呢。” 甄汨珞拧眉,正欲挑帘进入,就听小堂中传出女子期期艾艾的哭声。 “老太君,大小姐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事她尽管找妾身出气,干嘛要为难羽霜!” “今天公主的宴会,甄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小姐给羽霜没脸,公主还不一定怎么埋怨国公府呢!” 薛婉仪可真是一会也不消停,抓着能给她上眼药的机会就拼命折腾。 “三夫人此言差矣。”甄汨珞扬眉含笑走进去,“小宴上是公主的婢女出了岔子,公主都做主处罚了,跟我和甄羽霜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你就说那婢女是甄羽霜指使的。 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险些没给薛婉仪气一个仰倒。 “老太君,您……” “行了。”老太君警告地瞪了一眼薛婉仪,“你心里想得什么老身一清二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羽霜既然已经嫁给邺王,那就是邺王府的人!” 甄汨珞乖巧地坐在老太君身旁,一口一个“奶奶”叫的极为娇气。 老太君或许因为她没娘而格外偏疼,但对甄羽霜这个孙女也不是没感情。 但那日甄羽霜替嫁,抢嫡姐亲事,又被贬为妾,让国公府颜面尽失,老太君只怕也是失望透顶了。 她故意甩了薛婉仪一个得意的眼神。 薛婉仪被气得含泪离开,甄汨珞请过安后也离开了万慈堂。 路过后花园,远远地,只见薛婉仪手里掐着一朵桃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点她。 像是个盯上肉骨头的饿狼。 甄汨珞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对方。 “咔。” 寂静的夜里,树枝折断的声音格外清晰。 第15章 情诗 一大早,甄汨珞按照往常的习惯到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出门。 她正寻思前些天逛了城北与城西,今日要去城南最富庶的街道上逛逛,说不定还能碰到一些尚好的药材。 不管是奶奶的身子还是凌王的腿都得好好调养才是。 国公府大门口被一辆马车堵得严严实。 “那是在干什么?” 她一眼便认出,那群人领头的是薛婉仪身边的徐嬷嬷,对方正颐指气使地指挥几个嬷嬷往上抬着些家具用品。 “大小姐,那些人说是三夫人娘家表侄进京赶考,在城里租了个小院,三夫人唯恐人住的不舒服,命人置办些东西送过去。”芷儿回禀。 “不管她。”甄汨珞翻身上马,利落地驾马前行几步,“只要不搬国公府的东西,她爱怎么折腾随她。” 她的一腔心思都尽数扑在那大街上杂七杂八、玲珑精巧的小玩意上。 许是春闱将至,有不少外地人进京,最近城中格外热闹。 一家医馆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百草医馆。 甄汨珞默念着那医馆的名字,正准备过去看看,却被芷儿扯了扯袖子,示意她抬头。 阳光潋滟得有些刺眼,两丈外的茶楼二层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 她挑了挑眉,是凌王身边的侍卫,好像叫逐弈。 侧目看去,逐弈的对面果然坐着一名姿容绝佳的男子,秦临渊长睫轻颤,垂首点了点头。 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其它原因,甄汨珞耳尖殷红,将马儿交给茶楼的小二,径自上了二楼。 那日在抒琴阁离得远,瞧不真切,如今一见,凌王长得还真是特别好看。 雅间的门敞开,逐弈起身很自觉地给她让座。 “凌王爷,好巧。”她愈发白嫩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明媚。 “不巧。”秦临渊微微失笑,他本就是在这等着的,“上次你给的药方,效果颇佳。” 凌王这人不会说好话,能得他一句“颇佳”,就已经是最高褒奖。 甄汨珞眼眸明亮,整个人都透着愉悦的气息,很自然地伸出手指问道:“王爷可否让我诊脉?再加一副方子互辅?” “好。”秦临渊顺从地伸出手腕。 甄汨珞心中数着脉搏,眼神细细观望对方的脸色,却突然对上一双威仪潋滟的眸子,顿时心尖一颤,漏数一个数。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凌王的关系已经从最开始的互相防备,向某种难以言喻的方向发展。 “王爷最近应该能感觉腿没那么冷了,再开一副药方吃着,等有机会我为你行针,渐渐就会有知觉……” 秦临渊一字不落地细细记住,时不时点点头。 氛围正好,就在此时,逐弈进入雅间,见此一幕颇有些尴尬。 他咽了咽口水禀告道:“王爷,甄大小姐,属下刚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小厮,非说要给甄大小姐送什么信,属下给抢过来了。” 逐弈手腕一转,信件就落在桌案上。 秦临渊并无窥探甄汨珞隐私的想法,但那不经意地一瞥,他指尖却倏然顿住。 上面赫然写着卿卿吾爱…… 他的眼神有些晦涩,对方是什么人,竟会叫的这般亲昵? 那四个大字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甄汨珞自然注意到对面男子那有些阴沉莫测的神情,心念一沉。 不知其中何物,也很好奇,倒索性正大光明地撕开信封扔在一旁。 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自己穿越来之后,绝没有人这么唤过她。 什么卿卿吾爱,当着凌王的面,故意害她的吧?! 她一目十行快速阅览,新的大概内容就是,我心上的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幼年时我们曾青梅竹马,如今我来了京城,特意来见你,吧啦吧啦…… 落款是秋郎? 甄汨珞确定记忆中并无此人,直接对逐弈招招手,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确定没送错?” 逐弈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回答,“属下不知,是一个小厮,指名道姓说是给您。” 甄汨珞已经认定这是个圈套,表情僵硬,扭头看向秦临渊。 “王爷,可否劳烦你的侍卫替我写个回信?” 秦临渊点头,只是看向那封信的眼神着实算不上友好。 甄汨珞指挥逐弈,她口述,逐弈写。 心中暗自琢磨,如果这是个圈套,那自己的笔迹断不能流落出去,让凌王这个未婚夫的亲信写正好。 能表明她的立场。 回信的口气算不上好,甚至还嚣张的威胁对方,再胡乱攀扯就到京兆府去告状。 甄汨珞满意地让人去送信。 穿越来这段时间,她已经能熟练并张扬跋扈地使用官府这个名头。 她的小脸上略有得意骄矜,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秦临渊有些失笑问道:“你知道是谁写的信?” “不知道,没听过这个人。” 凌王的温和令她有些失神。 他应当是个极好的人,也许脾气有些差,但他很讲理,做事有章法,比其他勋贵子弟少了那么一分圆滑与骄纵。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是如今这幅模样,余生活在残疾的阴影之下。 “含情两相向,欲语气先咽;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 芷儿探头打量,是一个读诗的俊秀男子,她只以为是茶楼里说书的,却不想那男子读完诗却大步向二楼走来。 芷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男子停在二楼,用一双略显阴恻的眼睛看过每一个雅间,然后向这边而来。 “甄大小姐,汨儿,你为何不认我的信,还要让人回禀加以侮辱警告?!” 雅间中,甄汨珞与秦临渊相对而坐,两人本来相谈甚欢,闻听此言,她险些没被茶水呛到。 甄汨珞脸色一沉,直起身板,对方已经找上门来指名道姓,她若是不对峙一下倒显得自己心虚。 “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未来凌王妃的名讳?” 没等她开口,一旁的秦临渊先发制人,威仪的眼眸凌厉地看向对方。 那男子才注意到雅间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顿时身形僵硬,表情呆滞。 容貌绝世、气势不凡又不良于行,能跟甄汨珞坐在一起的男子,也只有她现如今的未婚夫凌王! 第16章 将计 待他回过神来,满脸都是怒火,大声的质问道:“汨儿,我一进京就听闻你与凌王已然订婚,难道以前那些情意绵绵都是欺骗我的吗?” “难道就像别人所说,你攀上了高枝,就打算翻脸不认人?!” 他一声比一声高,秦临渊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穆秋良越说越激动,“凌王再好,他如今已经残废了,你宁可嫁给一个残废也要这荣华富贵吗?!” “砰!!!” 甄汨珞怒极反笑,当场快步上去对着那张口出狂言的嘴巴就是一掌。 “本小姐从未见过你,何来与你情意绵绵?你再敢侮辱我未婚夫,本小姐今天就剜了你的舌头!” 秦临渊自打受伤之后,也不是没有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到他面前叫嚣,但被人这般维护还是第一次。 还是被一个姑娘家维护。 芷儿、逐弈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甄汨珞按着那男子手下生风,几个呼吸间就是十几巴掌。 待到茶楼其他客人听见惨叫声,出现围观的时候,甄汨珞已经拂了拂袖,翩然站在一侧,笑容坦然。 “逐弈,打得好,这个宵小之辈敢侮辱凌王与本小姐,挨打也是活该。” “……”逐弈觉得自己被栽赃了,又无从说起。 “汨儿,你好狠的心。”穆秋良咬牙切齿,对她又爱又恨,神态充满怨怼之情。 “还不老实呢。”甄汨珞抚掌幽幽笑了,“王爷我跟您借点东西呗?” 秦临渊对上那少女明亮的眸子,不自觉地心软,配合地问,“借什么?” “牢房,刑具。” 穆秋良猛地一抖,背后被冷汗浸湿。 他有些后悔,今日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闯来质问。 凌王爷,他就算是残废了,那也是王爷,也是尊杀神。 “汨儿我……” 秦临渊手中的茶盏重重搁置在桌案上,不悦的气息更甚。 穆秋良咬了咬牙,“我有信件为证!” 秦临渊已经不想再听他废话攀咬,对逐弈摆手示意,穆秋良只觉得脑袋一痛,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爷。”甄汨珞站起身来,忽然言辞诚恳地说,“王爷,我与这男子绝无往来,也是真心为王爷治疗,绝无其它。” 她虽然自认清白,却有点在乎凌王的看法。 “本王知道的,待查明真相,会让人给你送些东西去。”秦临渊并无异色,姿态坦荡,颇有些光风霁月的风度。 甄汨珞心满意足,与他告别后便自行回了府中。 薛婉仪见不得她好,有点什么风言风语都恨不得天下皆知,不到天黑,府中就已经有传言她与外男私相授受,还被凌王抓个正着。 就连芷儿去厨房取晚膳,都有几个小丫鬟背着她胡言乱语。 甄汨珞吃了饭,照旧看了两个时辰的医书,洗漱休息。 “小姐,奴婢方才去取早膳,刘三丫那几个可真是惹人厌,背地里说小姐坏话,什么东西……” “你都记得有谁吗?待会去还食盒的时候,每人掌嘴十下。”甄汨珞想了想,补充道:“打不过就去找奶奶院里的赵嬷嬷,她手劲大。” 芷儿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主仆俩说话说的起劲,外面的粗使小丫鬟却扣了扣门,“大小姐,老夫人院子里的赵嬷嬷前来。” “可真不能念叨人。”甄汨珞笑道。 赵嬷嬷并非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生的丫鬟,赵嬷嬷看着那丫头脸上的喜色是怎么也压不住。 “大小姐,这位是凌王府的飞羽姑娘,来给您送东西的。” 甄汨珞打量着那女子,高挑的身姿,还算不错的脸蛋,但一双手上尽是老茧,位置倒像是常年练大刀的。 “甄大小姐。”飞羽笑嘻嘻地行礼,“王爷买了些点心,嘱咐逐弈统领给您送来。” “替我多谢王爷。”甄汨珞点了点头,又叫芷儿赏些许碎银。 送走赵嬷嬷和飞羽,芷儿兴高采烈地小跑回来,满脸喜色。 “小姐,这下可扬眉吐气了,凌王殿下给您送东西,那就说明信任您,看外面的人谁还敢乱嚼舌根。” 甄汨珞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打开食盒,将点心放到一旁,从食盒的二层翻出一纸书信来。 信上说那人叫穆秋良,用了点刑,受了皮外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个干净。 他本是幽州人,与三夫人薛婉仪沾点亲故,幼时曾到过京城,在薛婉仪的手底下见过原主。 不过那时候原主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 他本来并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两年前,有一封信送到幽州,写信人自称是国公府大小姐。 大小姐看过他的几篇文章,对其才华深深仰慕,偶然听三夫人提起幼时曾见过,就难以压抑萌动之心,写信相交。 两年间,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风花雪月,彼此相知相许。 他曾听闻甄大小姐有未婚夫,是当时的邺王秦湛瑛,不敢与其相争,也就从未与外人言,直到甄汨珞与秦湛瑛退婚,又被赐婚给凌王。 三夫人派人过去游说,说甄大小姐并不喜欢凌王,求穆秋良能过去与她私奔。 穆秋良一寻思,也是,那残废之人怎么配得上他皎若明月的心上人呢? 于是恋爱脑发作,千里迢迢从幽州赶赴京城。 书信的末尾,还有点超乎意料的好东西。 甄汨珞细细阅览,表情从沉重到可笑,再到无语。 原来不止现代有网恋,古代也有网恋,就是不知道穆秋良这位“心上人”是男是女了。 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有一个人的掺和,薛婉仪! 甄汨珞将书信收起来,含笑对芷儿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拿一套新茶具,就说凌王府的人走后我很生气,摔了不少东西。” “小姐?”芷儿不解。 “照我说的做。” 甄汨珞拄着腮想着,薛婉仪想利用点流言害她,那她就先“自乱阵脚”,露出点漏洞让对方抓住,这才好一招制敌。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顺利嫁给秦临渊,但她希望若有那日,薛婉仪能滚出甄府,省得惹奶奶生气! 第17章 揭发 甄府大小姐与人私相授受,眼见要嫁给凌王,那书生绷不住了,直冲茶楼想带着心上人私奔的消息,从一些赌坊、茶馆、烟花之地流传出来。 从城北名楼牡丹园离开,胖胖李员外注意到,街头有两名上了岁数的女子,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路哭一路骂。 “天杀的苏云坊,明面上是绣坊,背地里放印子钱,我男人为了还钱进山让野兽给吃了,尸骨无存啊!!!” “我儿死得惨,也就欠他们三两银子,去还的时候竟然一个月翻了三倍!”年纪较大的妇女哭嚎。 原来是一对婆媳,领着孩子告状的。 众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 李员外仗着自己胖,冲到了吃瓜第一线。 “苏云坊,我记得是甄国公府的产业,甄家姑娘大婚那日唱的嫁妆礼单,就有苏云坊。” 百姓们顿悟,表情透着几分古怪。 最近那位大小姐可是京城风云人物,说是声名赫赫都不为过。 与邺王大婚之日退婚,有小道消息说是她甩了邺王休书,可谓是自古以来休夫第一人。 又被赐婚给凌王,凌王似乎对她并无不满,两人还一起去喝茶。 茶没喝完,又冲出一名男子,口口声声说与那位私定终身。 现如今又放印子钱…… 一时之间百姓们竟不知是该骂她不要脸,还是夸她雄心壮志,胆大包天。 那对母女一路哭到国公府大门口。 看门小厮一溜烟钻回了府中。 好戏登场,甄汨珞雄邹邹,气昂昂的向着大门处而去。 却在半道上撞见薛婉仪领着一名身珠玉满头的夫人赶来。 两人也同样看见了甄汨珞。 那妇人扬了扬鼻孔,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真是没规矩,见到长辈也不知道行礼。” 甄汨珞打量她几眼,对方着牙绯色如意纹直领长襟,配了个墨绿马面裙,穿金戴银的,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谁家诰命夫人。 “呵呵。”甄汨珞毫不客气的拆穿对方,“你家妾的亲戚算你的亲戚?” 没错,这妇人是薛婉仪娘家嫂子,还是个继室。 薛家靠着女儿为妾发达之后,立马就休了糟糠之妻,娶了眼前这个。 薛张氏脸色一黑。 甄汨珞却是对着薛婉仪一顿数落,“三夫人,我说今儿黄历不好,不宜宴客吧,你看这就出事了。” 薛张氏在她们那个小县城里也算土霸王一样的存在,拿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就暴露本性,撸袖子要叉腰骂人。 甄汨珞只是一言难尽道:“绯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眼看两拨人就要动手,门房急了,“大小姐,您快去门口看看吧,那帮人都快拿菜叶子砸门了!” 甄汨珞拂袖而去。 国公府的大门刚一敞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沾着臭鸡蛋汤的菜叶子。 “小姐!” 甄汨珞腰肢一拧,一个侧身与菜叶子擦身而过。 啪的一声,烂菜叶子迎面打在了紧随其后的薛张氏脸上。 薛张氏“嗷嗷嗷嗷”的叫了起来。 一时之间,那腥臭的味道弥漫,熏得薛婉仪都对自家嫂子退避三舍。 “三夫人,你嫂子这有蛋有菜的,扣点头油,能炒盘菜了。”甄汨珞无情补刀。 就连叫嚣让甄大小姐给个说法的百姓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等!”方才哭嚎的妇人站了出来,指着甄汨珞,哭天抹泪,“甄大小姐,您行行好,我男人当初为了给老母治病才借的三两印子钱,他为了猎野猪,把命都搭进去了。” “我们拿着五两银子去还,那掌柜却说一个月翻三倍,要十两银子,没钱就让我儿子去做苦力还钱,他才八岁啊!” “求您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 甄汨珞表情惊奇,“你是说我放印子钱?” “就是您嫁妆里那个苏云绣坊!”李员外在一旁的货郎手里买了半斤瓜子,一边磕一边看热闹。 “苏云绣坊确实是我的铺子不错,但里面是做绣品的,怎么可能放印子钱?” 她略显慌乱地对芷儿吩咐道:“让管家把这家铺子的账本拿来,本小姐记得,这绣坊根本不赚钱,行情好的一月有一二十两进账,行情不好本小姐都自贴银子。” 老管家跑得飞快,捧着两个账本就来了。 “你们中有识字的吗?把账本念给大家听!” “我!我会看账!”李员外用大肚子挤开人群,自告奋勇,近距离吃瓜。 他接过账本,洪亮的嗓音念得抑扬顿挫。 围观众人表情变得愈发古怪。 好家伙,这一年能亏一百两,就这还能开十几年。 他们看向甄汨珞的眼神就像看个闪着金光的大冤种。 “这是假账,绝对是假账!”那妇人放声大哭。 “我作证!苏云坊确实放印子钱,在一桶金赌坊的人都知道,实在没钱才会去那借,放了十三年印子钱了都。”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子,不少人都认识,他是城西有名的小地痞,打架、赌钱都是日常活动。 甄汨珞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大为震惊,“放了十三年印子钱,我今年才十六,难不成我还是个商业奇才,从三岁就开始赚钱?!” 周遭的百姓们也回过味。 是啊!三岁的小孩能认几个字?怕是连印子钱是什么都不知道。 时机正好,甄汨珞侧目对着薛婉仪露出核善的微笑: “三夫人,我记得我小时候,母亲留下的嫁妆都是你在打理吧!” 薛婉仪脸色一白,见势不对就要退回府中,却被管家死死地挡住。 “三夫人,你跑什么呀?难道那印子钱是你放的?” 薛婉仪面对一众愤怒的百姓,磕磕巴巴说,“我不知道,应、应该是那些下人干的。” 甄汨珞笑得更灿烂了,在隐蔽之处打了个手势。 不到一会,京兆府的衙役跟随着一名粗布麻衣,身材瘦小的男子就到了人群外围。 那男子指着薛张氏就嚷,“大人,那就是冯县薛家的大夫人张翠花!就是她指使薛家人抢了我家的地!” 第18章 灭亲 “她们家二姑奶奶嫁给了贵人做妾,县令也不敢处罚薛家,小人告状无门,只能来京城上告!” 男子越哭越惨,颤抖着手递上一纸诉状,“张翠花和她儿子在冯县欺男霸女,这是我三十家苦主的联名指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男子的出现将这场闹剧推向了高潮点。 甄汨珞捂着心口,眼眶含泪,“三夫人,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女儿抢我婚事,我都并未怪罪你,你坑我就罢了,你还纵容你家人为祸一方,你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甄汨珞心里的小人笑得直打滚。 如果能穿越回去,她一定要进圈拿个大满贯。 世界欠我一樽小金人! 薛婉仪整个人都是麻的,她本来是想看甄汨珞的笑话,可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京兆府的衙役生的五大三粗,一双浓厚的剑眉紧拧,瓮声瓮气道:“张翠花!有人告你,跟我们走一趟!” 薛张氏吓得花容失色,一头金银珠翠乱颤,活像个受惊的母鸡。 她一把抱住薛婉仪的胳膊,“小姑子,囤地那事你也知道!你得救我啊!还有印子钱,跟我没关系啊!” 甄汨珞在心底哈哈哈哈哈。 这张翠花可真是个妙人! 她直接大义凛然对衙役说道:“这薛张氏不是我们家亲戚!您尽管带走,还有我府邸的三夫人,一定配合大人调查!” “今天我甄汨珞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大义灭亲!”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说得好!”李员外带头鼓掌。 “啪啪”的掌声好似打在了薛婉仪的脸上一样,脸色时青时白时而涨红。 王衙头抱拳行礼,“国公府大义,那在下就领着这人犯回去了!” 薛张氏被衙役架着往外拖,还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小姑子!你得救我,那印子钱红利大头都让你吃了,你得救我啊!!!” 又是一记补刀,还出了个暴击。 甄汨珞振臂一呼,一身浩然正气,“管家,你拿着我的店铺文书,跟这婆媳俩去苏云绣坊。欠三两就还三两,把债务抹了,多拿的还给人家!” “还有其它被坑的苦主!你们尽管去京兆府告状,我国公府决不包庇恶人!” “好!”掌声接踵而来。 薛婉仪被逼的走投无路,两眼一翻就要装晕,倒在自己的嬷嬷怀里。 甄汨珞见状,冲上去就狠掐她人中,笑嘻嘻地说,“三夫人,你可不能有事,你得亲眼见证正义的审判啊!” 薛婉仪痛得两泪纵横,她想破口大骂,却根本不敢睁眼,否则那些红眼的刁民怕是能吃了她! 甄汨珞见掐人中无效,两个大嘴巴子抡上去,薛婉仪还是没醒。 她心中暗想:薛婉仪的忍耐程度之高,令人羡慕。 看来对方是要一装到底了,甄汨珞打够了,就吩咐婆子把薛婉仪扛回去。 甄府的大门再次关上。 薛婉仪还在演,趴在婆子背上一动不动。 甄汨珞无语道:“我就说今日黄历不宜宴客吧,现在好了,客人进去吃了牢饭,三夫人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好好的日子,晦气。” 装模作样的薛婉仪闻听此言,没忍住,嗓子涌起一口腥甜之气。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 甄汨珞爽的一批,一边哼歌一边回了飞花阁,心里琢磨找个说书先生把方才那一出大戏编个评书来。 “甄大小姐。” 甄汨珞脚步一顿,望向院子的围墙上,一双手拨开浓密的海棠树枝,露出两张熟悉的脸。 凌王府的逐弈与飞羽。 “大小姐,我一个男子替王爷传话不太方便,以后就让飞羽来给您递信儿。” 甄汨珞点头,谁来她都没意见。 “大小姐,是这样,王爷说您要彻底扳倒三夫人,他正好查到些好东西。”飞羽徐徐道来,“十八年前冯县的薛家二姑娘,是有一个心上人的,对方连考三年都没考上进士,恰好当时国公府的老夫人打算指一个姑娘给孙儿为妾,薛家就反悔,将薛婉仪送进了甄府。” 飞羽说的老夫人,是如今老太君的婆母,甄汨珞的曾祖母,她过世的的时候原主才两三岁,几乎毫无印象。 飞羽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那秀才在两个月后不慎溺亡,薛婉仪就死了心,嫁入甄府。” “据属下查到,哄骗穆秋良的书信,是薛婉仪亲手写的,三夫人似乎对这种书生才子格外偏爱。” 甄汨珞,“……” 她只觉得一群羊驼飞驰而过。 穆秋良那可是薛婉仪有血缘关系的表侄!!! 她想过可能是薛婉仪找旁人代笔,但从没想过,那是她亲自写的! 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国公老爹的头上,似乎盘踞着盎然生机。 不行,这事也太恶心了,她得好好操作,既不能让奶奶和国公爹丢了面子,又必须得想办法把薛婉仪撵出去。 送走逐弈后,甄汨珞陷入深思。 薛婉仪为了害她不择手段,没有底线,这样的危险人物留在府中那就是个炸弹。 如果将来自己出嫁,后院只剩下薛婉仪和老太君,奶奶岁数大了,还不得被那女人欺负? 甄汨珞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次日清晨,阳光有些晃眼。 “小姐,小姐,快醒醒,凌王府的人送东西来了。” 甄汨珞起身,只见一名粉衣婢女迎面走来,行了一礼,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告退。 一个食盒。 食盒的二层果然放着一张小纸条。 凌王约她一个时辰后在上次的茶楼相见? 甄汨珞指尖捏着那张纸条,字迹并不是秦临渊的,也不是逐弈的。 对方这么着急见她,难道是凌王的身体出了岔子? 不管怎样,她还是去看看的好。 甄汨珞在芷儿的帮助下更衣,给老太君请了个安,就说自己要出门逛逛,一路直奔上次的茶楼。 “哒,哒,哒。” 绣花鞋踩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清脆又平缓。 甄汨珞推开“许愿景”字号的雅间房门。 第19章 反噬 雅间中,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立,见她进来,那女子眼神一亮。 “甄大小姐,我家王爷临时有事,晚些就来,请您先入座,奴婢为您斟茶。” 甄汨珞点头,端坐在窗边。 婢女的动作十分柔美,将茶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甄汨珞静看那双纤细白腻的柔夷将精致的茶盏放到面前,瞳孔一暗。 她单手端起茶水,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浅尝两小口,满意地赞道:“茶汤清亮,味道浑厚却不涩口,是极好的茶。” “你的技艺亦是绝佳。”可惜这好茶,掺了东西后,茶烟上隐隐有些酸苦。 她浅尝一杯后,将茶盏放置在桌案,问道:“你家王爷怎么还不来?” “许是耽搁了,小姐稍等,奴婢去问问。”婢女支支吾吾。 “不用问了。”甄汨珞打断了她,猛地站起身,脸色不太好看,“我好歹也是国公府小姐,王爷怎能如此下我的面子,本小姐要回府去了。” 甄汨珞大步走向门口,一双手尚未碰到雕花木门,脚下却是一软,冷不丁地栽倒在地。 “甄大小姐?” 婢女走上前来欲搀扶她,但甄汨珞全身软的就像一滩泥,如何也直不起身。 “你……你是谁的人?你要干什么?” 见此情景,婢女松开手,对那男子使了眼色,自己咬牙离开雅间。 小厮打扮的男子开始褪下衣衫,一步步靠近毫无自保之力的大小姐。 甄汨珞没忍住,出声嘲讽,“你这白斩鸡身材也好意思露出来,别又是一个绣花针吧?”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男子脸色一变,没等出声求救,整个人就被一拳敲晕。 甄汨珞踩着他的脸走到桌案前,将被下了药的茶水倒进一旁的花卉盆景中,自己则煮了一壶干净的茶水。 清冽甘甜,芝兰之气,唇齿留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窗外微风浮动,一道月白人影纵身跳入雅间之中。 “大小姐,属下来迟了。”飞羽一见屋中情景暗自吃惊。 “飞羽,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国公府三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这里来?” 提到薛婉仪,甄汨珞眼中尽是厌恶。 薛婉仪和秦湛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都喜欢用这种肮脏龌龊的方法来害人。 如非自己会医术,一旦喝了茶水,怕是真要让对方如愿了。 “属下想先把那毒妇骗出国公府,让她自己出门,这样才显得更真切。” “有理,就这么办。”甄汨珞抚掌一笑。 飞羽又从窗子离开,速度极快地钻进了上次甄汨珞典当嫁妆的店铺。 她现在心中还有些后怕,看王爷的意思,那位大小姐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王妃,万一出了事,她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甄汨珞喝够了茶,对着那衣衫不整的男子又猛踹两脚。 她正愁怎么把薛婉仪的丑事揭发,薛婉仪自己送上门来,不帮上一把都对不起这一番稳妥安排! 飞羽每日都会到她院子走几趟,临行前,甄汨珞折了海棠花放在窗前,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她听飞羽和逐弈说过,凌王府只有小厮伺候王爷,王府中也有女子,都是如飞羽这般,自幼习武如暗卫侍卫一般。 她一看那婢女的手,就知道这是个没练过武的。 甄汨珞不知道凌王府到底有多手眼通天,不到半个时辰,两个阴气森森地男子就一人扛了一个进入雅间之中。 是三夫人薛婉仪与外面的婢女。 几人将证据处理干净,匆匆离开。 雅间的隔音并不太好,一阵阵高亢的女声夹杂着桌椅碰撞声格外清晰。 甄汨珞与飞羽两人俱是一袭男装,在路边摊吃着糖炒栗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却见一名五六十岁,衣着鲜亮的矮胖男子带着两个家丁满脸怒容地闯进对面的茶楼。 他嘴里还叫嚣着,“这不知廉耻的小贱人!竟然敢背着老子私奔!回去老子要打死她!” 南街上格外热闹,炒栗子的老板不以为意地说,“这怕是哪家地主老爷的小妾与人私奔,到这抓奸来的。” 甄汨珞吃得正爽,手里的栗子还热乎,对老板招了招手,“大爷,再给我来两斤。” 老板用粗纸包好栗子,甄汨珞两包都交给飞羽,含糊不清地说,“你自己和逐弈公子留一包,另外一包给王爷送去,告诉他多吃栗子能强筋活血。” 主要是这家栗子够甜,好吃。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对面的茶楼传来矮胖老板的怒吼,“你个小贱人!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有好事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挤进茶楼围观。 “你是什么人?我……” 薛婉仪话音未落,就被矮胖老板扇了两个嘴巴,剩下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一场激烈的情事才结束,她身上未着寸缕,白花花的身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嗓音还带着娇媚与沙哑。 “老爷!老爷!”家丁赶紧拦住主家,“老爷,这好像不是咱家八姨娘。” 矮胖男子怒火渐消,细细打量一番,还真不是。 他还是对着薛婉仪淬了一口,“原来不是老子的逃妾,光天化日,在茶楼这种地方乱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矮胖老板拍拍手走人,薛婉仪却头脑发昏,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腾,呆滞地坐在原地。 周围有几个好事之徒对她指指点点。 “啊!!!!!” 薛婉仪发了疯似的扯下雅间的桌布挡在自己身前,遮住泛着红晕的脸颊。 “我看这女的怎么有点眼熟呢。” “我也觉得是。” 听着那两人的对话,薛婉仪几乎要窒息。 不要!千万不要认出她! 这时,雅间中传来另外一声嘤咛。 冲在最前看戏的人走进一看,目瞪口呆,“好家伙!在茶楼玩一龙戏二凤!” “世风日下,恬不知耻!” “滚开!”一名肥胖的女子挤开人群,身后带着四个护院,颐指气使地指挥,“把她们带回去!” 她又扭着身子,不悦地看向周围,嗓音尖锐,“看什么看,这是我们芳香楼的姑娘,出来接个客怎么了!” 第20章 休弃 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浓重,在看这派头,围观群众心中皆有想法。 顿时似笑非笑地望向躲在布料后面的薛婉仪。 原来是青楼烟花之地的姑娘! 薛婉仪不敢露面,却失态地吼着:“我不是!我不是风尘女子!你不要污蔑我!” “好好好。”胖女人笑了,手帕甩了一圈,娇媚问道:“你不是我芳香楼的姑娘,那你说你是谁?” 是谁? 国公府三夫人薛婉仪吗? 当今邺王侧妃的亲生母亲吗? 薛婉仪如坠冰窖,全身都在哆嗦,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她不敢说。 就算她不要这个脸,国公爷饶得了她吗?她的女儿以后会怎么办?! 她是谁?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谜团。 明知下面是深渊,她却只能看着自己坠落。 “好啦,华香你这丫头,跟姐姐回去吧。” 胖女人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薛婉仪又不曾否认,周遭茶客也欣然接受这个说法。 这京城又要多出一桩风流趣事了! 薛婉仪被堵上嘴,两个护卫粗鲁地架着她的胳膊,将人押上马车。 她每每挣扎,身边的胖女人就狠狠地在她腰侧拧上一下。 方才不认身份,现在晚了! 一路上小摊贩的叫卖声隐隐让她觉得熟悉,直到马车停下,胖女人薅着人不知走了多远。 薛婉仪听见一道清脆明媚的女声: “奶奶,尽快请父亲回府,这事耽搁不得。” 是她! 是甄汨珞! 这个小贱人! 一个婆子上前扯下蒙在薛婉仪头上的布袋。 此时她衣衫不整,面色潮红,暴露出的肌肤上是斑斑点点的红痕。 老太君气得险些摔了杯子。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薛婉仪双目赤红,含泪猛摇头。 “奶奶。”甄汨珞腰身坐的笔直,“有人来传凌王约孙女见面,孙女到那处之后并未见到王爷,就提前离开。” “不知为何,三夫人会出现在那个雅间之中,还有一陌生男子自称抓捕逃妾去捉奸。” “当时孙女就在外面,察觉不对便让人用了假身份把三夫人带出来。” 老太君身处后院大宅一辈子,又岂会不知这毁人的手段! 她此时对薛婉仪不仅仅是厌恶,而是恨不得当场打死对方! 老太君指着薛婉仪的鼻子质问,“珞丫头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让四丫头抢了她的婚事,如今还要毁了她的人!” “白眼狼……白眼狼……” 可不是吗? 甄汨珞目露嘲讽,为老太君顺气。 “老太君,国公爷回来了!” 管家大声通报,下一刻,万慈堂门口一名身材高大容貌英武的中年男子挑帘而入。 甄国公行礼唤道:“母亲。” 甄汨珞穿越那日,曾远远看过这便宜爹一眼。 她亦是起身微微屈身叫了一声“父亲”。 “珞儿,坐吧。”甄国公虚扶一把。 甄汨珞悄悄打量着这具身体的爹,对方看她的眼神总像是透着一抹愧疚似的。 她又将方才的说辞重复一遍。 薛婉仪在看到甄国公那一刻就心知不妙,被取下嘴里的布后,立即大喊道:“国公爷,妾身是被冤枉的,妾身没有背叛您,我根本不认识那那男子!” 她的眼神怨恨且哀切,“是大小姐她……” “三夫人,你想好了再说。”甄汨珞浅笑。 管家不知从哪抱出来一个鸡翅木盒,放到甄国公与老太君身边,缓缓打开。 盒子中大概有二十多封书信。 有卿卿吾爱,有秋郎。 甄汨珞点头示意,管家才娓娓道来:“老奴打听到,那男子名叫李三秋,找人收拾了李三秋一顿,在他的住处发现了这些东西。” “三夫人,这可是你的字迹?” “不错,是她的。”回答这句话的是甄国公。 他脸色很是阴沉,却忍着怒火维持风度。 薛婉仪死死瞪着那些信,如遭雷击。 那些信是她写给穆秋良,让其攀扯甄汨珞的,又怎会变成自己与什么李三秋有染?! “甄汨珞!你这个小贱人!你污蔑我!你就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烂,啊!!!” 没等她骂完,一记凌厉的耳光就抽在脸上。 薛婉仪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 甄国公收回手,嗓音浑厚冷厉,“来人,上纸笔!我今日就休了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国公爷!”薛婉仪眼眶充血,难以置信,“国公爷,你怎能休我?我们的羽霜还是邺王侧妃,你不能休我!” 摆上纸笔,甄国公挥毫泼墨,不下一炷香的时间,那封休书扔在薛婉仪面前。 “念在羽霜的面子上,本国公只是休了你,你不要休书,那就一条白绫!你尽管闹,闹得人尽皆知,让天下人看看邺王侧妃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偷人,女儿能讨到好吗? 薛婉仪被拿捏住命根子,一口气不上不下,呆滞地盯着地上那字迹未干的休书。 两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脸上印下此生无法摆脱的耻辱。 最终甄国公拿着一式两份的休书去官府办休妾手续,而老太君则下令,命人将薛婉仪关在后院的芳知院中,不许下人伺候,除一日三餐,其余不许与她有任何接触。 薛婉仪是彻底废了。 甄汨珞用完晚膳,就听下人来通传,四小姐甄羽霜回来,吵着闹着要见老太君,见父亲。 甄国公常年待在军营,一个月也就回府四五天,今日老太君气着了,估计已经歇下。 甄汨珞抚了抚衣摆,站起身来,“本小姐亲自去见她。” 下人们不知万慈堂的事情,却知道三夫人被禁足,身边亲近的下人全部被发卖出去。 甄羽霜焦急地在小厅中等候。 珠帘微掀,甄汨珞缓步行至主位落座。 她身穿暗红宽袖底衬,五蝠纹马面裙,再配上一见宝蓝色褙子,发髻仅用几枚珍珠点缀,姿态优雅,容貌冠绝。 甄汨珞更美了。 几日不见,对方脸上的胎记淡的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 甄羽霜压着心底难以言喻的躁动,质问道:“大姐姐,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第21章 抉择 甄汨珞扬眉,“三夫人,不,她已经被休弃,薛氏偷人,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个正着。” 甄羽霜脸上血色尽褪,失声道:“你胡说八道!我要见祖母!我要祖母亲口说!” “这话谁说也是事实。” 甄汨珞打个哈欠,不以为意,“你尽管派人去查,馨芽茶楼今日闹得沸沸扬扬,你若是想让人知道那是你母亲,你只管大张旗鼓。” 她不想再听甄羽霜“我不信我不信”之类的话,起身便要离开。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母亲!” 那道红色身影步伐不停。 甄羽霜再也维持不住柔美白花的形象,形容狰狞,“甄汨珞,大婚那日是我对不住你,我会想办法补偿你,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而你却步步紧逼,你到底想要如何?!” 甄汨珞脚步一顿。 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脸上有了几分笑容与娇态。 “你的补偿就是在抒琴阁弄假帖子刁难我?” “你的补偿就是买凶杀我?” “嗯……”她讽刺地扬了扬唇角,“大可不必,你的补偿我可担待不起。” 甄羽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动了动唇瓣,却不知该说什么。 见此,甄汨珞有些无趣。 “你好好想想吧,你是要邺王侧妃的位置,还是要你的母亲。” 她比较好奇,这对母女最后会走到哪一步? “天黑夜晚,邺王侧妃还是赶紧回去吧。” 晚风袭袭,甄羽霜的手帕几乎被掌心的汗液浸湿。 “我要去见我母亲!我要见她!” 甄羽霜提着裙子就要向后院跑,却被一名壮硕的婆子张臂挡住。 婆子皮笑肉不笑:“侧妃,您该离府了。” “老太君吩咐,任何人不得探望薛氏。” “你敢拦我?!”甄羽霜满面怒容,“我是邺王侧妃,今天我必须……” “老太君!老太君!不好了,不好了,呼呼,有衙门的人来说要抓放印子钱的三夫人!” 甄羽霜脚步倏然顿住。 眼见几名手持火把的衙役被管家招呼进入,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我们是来抓人犯的,请国公府配合!” 管家大喘着气,笑得讨好却不谄媚: “已经让下人去拿了,国公爷说了,这薛氏放印子钱,祸害百姓,国公爷已经写过休书,此后,薛氏就不再是国公府的人!” 一锤定音! 薛婉仪是因放印子钱被休,偷人的事对外不能言明。 天色昏暗,衙役看不清万慈堂的情况,甄羽霜却能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 望着满身狼狈的薛婉仪被扣押,又急又痛地破口大骂,她脚下仿佛被订了钉子一般,不能挪动分毫。 “你是要你的邺王侧妃之位,还是要你的母亲?” 甄汨珞的话如魔音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甄羽霜眼眶蓄满泪水。 王爷已经答应她,找个机会就请封她为正妃。 可如今,她的母亲偷人、放印子钱,她连侧妃之位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谈何正妃? 母亲她…… 甄羽霜抱膝蹲在地上,只觉得难以呼吸。 甄汨珞……她怎么这么狠? 不,她此时不能出现,她得把握邺王,将来登上正妃之位,甚至那个位置,她才能给母亲洗清冤屈。 昨夜甄汨珞并未提前回去,她一直在远处观望。 看着甄羽霜从挣扎到离开。 她手中拿着一枚令牌,皇后召她两个时辰后进宫。 听飞羽说,甄羽霜一大早便进宫请安。 她有些讽刺地想着,甄羽霜这样的人,受到打击从来不会反思自己,永远只会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 芷儿替她梳妆打扮完毕,一行人向皇宫赶去。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甄汨珞微微屈膝行礼,动作标准。 皇后一袭大妆端坐在凤椅之上,动作优雅地品茶,并无叫她起身的意思。 甄汨珞自己数了五个数,兀自站起身来,嘴上还说,“谢娘娘。” 皇后有一瞬的犹疑,她让人起身了吗? 身边的老嬷嬷见状,连忙劝解: “娘娘,给甄大小姐赐座吧。” 皇后回过神来,点头应允,她今日把人叫进宫可不是让人来行礼的。 瞧着甄汨珞那笑靥娇憨的小脸,皇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甄家姑娘,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与凌王大婚了吧。”皇后明知故问。 “回娘娘,是呢。” 甄汨珞眼尾上翘,脸颊微红,好似很期待似的。 “临渊那孩子从前不近女色,宫里赐的美人都被推拒回来,听说他这两日常给你送些小玩意,你们俩相处的倒还不错。” 皇后话锋一转,“如今他有了正妃,侧妃侍妾也该张罗起来,本宫会挑两个身家不错的姑娘送入府中,你们姐妹日后可要相处愉快。” 甄汨珞心中呵呵冷笑,暗道皇后图穷匕见了。 “皇后娘娘……”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看向皇后的眼神仿佛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 “娘娘,臣女尚未嫁入王府,哪能越俎代庖,做王爷的主呢!” 有事去找秦临渊! 甄汨珞门清,皇后这么多年没能给秦临渊塞女人,就是盘不过对方。 到自己这挑软柿子捏来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长得像软柿子。 皇后脸色一沉,茶盏重重地搁在桌案上。 “甄大小姐,本宫是告知你,不是与你商量!” “身为皇家妇,必须得贤惠大度,你若连几个侧妃小妾都容不下,本宫是绝不会让你嫁进王府!” “女子不贤善妒是大忌,孙嬷嬷,你来教教她规矩!” 皇后说话一套一套的。 甄汨珞撇了撇嘴,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就在孙嬷嬷气势昂扬地准备教训她时。 她猛地站起身,一边哭一边往殿外跑。 皇后懵了,大声怒斥:“给本宫拦住她!” 今天她就必须给秦临渊弄两个妾回去,这甄氏女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一大群内侍连门都没关上,却见甄汨珞动作像个麻雀似的,身形矫健,跑得极快。 孙嬷嬷带着二十多号人追追赶赶,一直到宫门口也没追上。 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连口气都不喘,闯出宫门,就在大街上边哭边跑。 第22章 御状 孙嬷嬷心道坏事,嚷嚷道:“快回去禀报娘娘!” 甄汨珞在前面哭,甄家的马车在后面追。 不到一会,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国公府的姑娘哭着从宫里跑了出来。 甄汨珞拿着老太君的令牌,直接去军营求见国公爹。 父女俩也不知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半个时辰后,甄国公一脸悲怆地进宫面圣。 甄国公深呼一口气,随内侍觐见。 他挑的时间正好,皇帝每日未时都会见内政大臣议政。 如今御书房中还站着几名官员,户部、吏部尚书都在,内阁次辅、五军都督,以及近年的新贵渭阳侯。 皇帝一想到甄羽霜替嫁之事就呕得慌,但对甄国公还是多给三分颜面。 毕竟铁骑连环甲还没有着落。 “爱卿,这般着急,可是有何要事?” 甄国公白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霎时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甄国公这么一位铁血武将。 大家都是同僚,内阁次辅附和开口;“甄国公,你受了什么刁难,皇上定会为你做主。” “皇上!”甄国公老泪纵横,“臣求皇上取消陵王与臣长女的婚事!” 皇帝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提到甄家女儿的婚事他就来气,话音夹杂着几分怒意,“爱卿要是为这事就不必说了。” “天子一言九鼎,既然已经赐婚,就绝没有悔婚一说!” 邺王侧妃那事他都没找甄国公算账。 对方还敢提! 几名大臣也闭上嘴。 “皇上!臣并非想抗旨。”甄国公几乎拿出了这辈子全部的聪明劲点在演技上。 “臣之妻就留下这么一女,皇上与皇后娘娘若是不喜她,臣就让她去老家庄子,青灯古佛一辈子,绝不碍到皇后娘娘的眼,求皇上和娘娘留她一条命!” 什么意思? 皇后要处死甄大小姐? 几名大臣暗地里互相对视。 皇帝脸色乌青,拔高嗓音,“爱卿你这是何意?皇后如何要你女儿的命?” “皇上,今晨小女收到娘娘命令进宫,一到鸾凤宫娘娘就命宫人紧闭宫门,二十多个内侍要抓小女,小女自小随我练过几分武,这才惊慌之下跑出去,娘娘手下的孙嬷嬷带人一路追到宫门外,不少百姓都看到了!” “什么?!” 皇帝大怒,胸口起伏不定。 “去!请皇后来御书房!” “爱卿,你先回去,此事朕一定给你个结果。” 甄国公感激的连连拜谢。 皇后梳妆后,乘凤驾停在二门,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外,几名重臣等候在外,望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皇后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前脚踏入殿中,后脚内侍便将书房门牢牢关上。 皇帝阴沉的脸色令她愈发不安。 “皇后,甄家女进宫是怎么回事?” 皇后心弦紧绷,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臣妾想着,凌王也要大婚,王妃一人难免伺候不来,打算选两名侧妃……” “那为什么会有百姓瞧见你身边的嬷嬷,带着内侍抓捕甄家小姐?” 现在怕是半个京城都知道,皇家不仁,连自家没过门的儿媳妇都要动手了! 皇后脸色一白,她就知道,甄汨珞那小贱蹄子坏事儿。 皇帝在书房内大发脾气。 皇后出来时,脸色难看,鬓角也有些乱。 她不敢对上几位大臣好奇的眼神,一甩长袖,大步离去。 “甄国公呀,皇上肯定会给你做主的。”户部尚书说。 “是啊老弟,你这么多年的苦劳,皇上都记着呢。”渭阳侯附和。 他们心中多少对皇后这番上不得台面的操作有些不满。 皇后那是不喜甄府姑娘吗? 她那是冲着凌王去的! 压不过凌王,就拿一个小姑娘撒气,还一国之母的风度呢! 他们的女儿要是嫁入皇室就这个待遇,他们得呕死。 皇宫的赏赐送到国公府的时候,甄汨珞就知道,皇后没讨到好。 她得挑些好东西给奶奶和老爹送去,这次老爹可是出了大力。 那日她去见甄国公,只是提自己惹了皇后,请他入宫占先机,甄国公就自告奋勇,狠狠告了皇后一状。 他当时说,长女的婚事已经被毁掉一次,这次不能再有任何麻烦。 甄汨珞想着,让飞羽给秦临渊传个话。 有些事情得当面说。 三日后。 甄汨珞策马等在郊外,凌王府的马车自远处赶来。 她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 “王爷!” 几日不见,逐弈有些惊奇,一直盯着她脸上原本有斑痕的地方看。 “王爷,下来透透风吧?我推着你。” 秦临渊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小姑娘,应了一声。 逐弈等人跟在十步开外。 “王爷最近身体感觉怎样?” “好很多。”秦临渊顿了顿,又补充道:“能感觉一些温度。” “挺好的,在恢复。”鼻翼萦绕着郊外的青草香,还有一丝丝皂角香。 陵王常年在外打仗,不喜用香料。 “那日皇后要我入宫,是想逼着我给王爷纳妾。” 她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秦临渊的想法。 当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皇后,是因为皇后不会真心安排好姑娘,多半也就是几个探子。 但万一凌王心中有其它中意的人选呢。 甄汨珞心不在焉。 提起此事,秦临渊眼中浮现几分笑意,“你做得很好。” “我的意思是,”她欲言又止,“我是想说,王爷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告诉我,咱们通个气才好安排。” 她也察觉到自己那点微妙的变化。 说出这话,总觉得心里不好受。 她对秦临渊已经不仅仅是刚开始的视为恩人了。 一旦秦临渊应下这话,她也算有个心理准备,此后除盟友关系,再无其他。 秦临渊毫不迟疑,直接回应,“你不要胡思乱想。” 甄汨珞不知道他这个“胡思乱想”是指什么。 让她别动心思? 察觉到身后的气息浅浅,秦临渊就知道她想歪了,正要解释,却听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小姐,那有辆马车!” 第23章 租车 空旷的郊外,这道嗓音格外刺耳。 秦临渊不悦地拧眉。 一辆中型马车停在几丈开外,绣桃花纹样的车帘掀起,一抹浅粉色的倩影在奴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那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 女子靠近几步,打量两人。 甄汨珞今日一袭骑装,轻便简行,头上仅有一朵珠花装饰,实在不像大户人家的女儿。 女子低眉一瞧,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她心想:这男子倒是容貌脱俗,身怀贵气,只是…… 目光瞥向秦临渊身下的轮椅,悻悻收回目光。 甄汨珞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见此,女子清了清嗓子,“公子,姑娘,我是兖州刺史之女,初到京城,路上马车不慎损坏,我看你们有马车,可否租借给我?” “不行。” 甄汨珞出声拒绝。 她可以骑马回去,秦临渊可不方便。 兖州刺史之女也就是黎嫣脸上略有难堪。 “姑娘,我们已经在此一个多时辰,才碰上你们,若再耽搁,就要天黑了!” “那也不行。” 甄汨珞抚了抚发髻上乱颤的珠花,“我们这不太方便,你若是着急可以指派下人去寻两个官差帮忙。” 对方也是官家女,找官府帮忙并非难事。 待会天凉,凌王这么一个病号,可不能受冷。 “我可以出三倍租金。”黎嫣取下腰间的荷包,犹豫片刻,拿出三百两银票。 一只白净的纤手递到面前,甄汨珞面不改色,推着轮椅转了个弯。 她已经拒绝这姑娘两次,对方还试图说服她,那就不必多费口舌。 “等等!” 掺杂香粉味的气息逼近,甄汨珞脚步一顿,低首看自己被攥住的衣袖。 “松开!”她冷声呵斥。 面前的少女被她骤然翻脸镇住,松开对方退后两步。 甄汨珞将轮椅把手交到逐弈手上。 自己则轻轻拍了拍袖子。 仿佛那袖子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她是故意的,秦临渊眼底略有笑意,叮嘱一声:“我去马车等你,解决麻烦赶紧回去。” 黎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为租借马车,她对这个女子态度已经很好,对方却几次三番甩脸色,在兖州时,可没敢这么对她。 为掩饰尴尬,她轻咬粉嫩的唇瓣,语气不善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子?说话如此咄咄逼人?” 又来了!又来了! 上一个指着她说她咄咄逼人的,还是甄羽霜。 秦临渊一个大男人不和女子吵架,她可没那么客气。 甄汨珞强忍想翻白眼的冲动,屏气凝神: “姑娘,你有时间纠缠我们,还不如去找官府帮忙,今天我话放在这,这马车我们不租!” 秦临渊身边这么多侍卫,难道还怕她?! 黎嫣脸色更沉。 就在此时,逐弈挡在甄汨珞身前,态度恭敬地说,“甄大小姐,王爷请您上马车。” “是,该回去了。”甄汨珞闻言唇角微扬,快步走向马车。 几人来时闲适,去时匆匆,不沾一丝尘埃,不多留一个眼神。 “小、小姐,他刚才说、说王爷?” 一开始拦人的婢女脸色苍白。 她没听错,对方确实说的王爷。 黎嫣满腹牢骚如鲠在喉,不敢再上前纠缠。 她瞧那女子打扮并不华贵,怎么也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位王爷?! 这京城中不良于行的王爷似乎只有那一位! 她脑中猛地闪过一道白光,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如果是那位的话,那她…… 甄府,泠音阁中。 甄汨珞手捧一本医书,伏在窗边眼神一眨不眨地阅览。 自从上次外出游玩,秦临渊告诉她没有纳妾的打算,她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如今和秦临渊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得以他为重。 “小姐,”芷儿叩门走进房间,“府中来了一位姓黎的小姐,自称是小姐的友人,老太君请您去小花园招待。” 姓黎? 甄汨珞动作一顿。 她确实知道一位姓黎的小姐。 两日前在郊外想强行租借他们的马车。 只是她们什么时候成了友人? 这才两天,那姑娘就迫不及待找上门来,又是想做什么? 甄汨珞起身向小花园走去,心中琢磨下次吩咐门房拦着那黎小姐,对方的脾性实在与她不和。 黎嫣一身淡青色百褶裙,衣领、袖口处还绣着银白色的梨花,这一身装扮看起来清雅又淡泊。 如果忽略掉对方上下打量,对她透着一丝待价而沽的眼神,当真是一个漂亮干净的姑娘。 “甄大小姐。”黎嫣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那日在郊外我们见过面,当时我就对你一见如故,听闻你是甄府姑娘,特意前来拜访。” 谁家拜访不送帖子?就这么大刺刺的过来。 甄汨珞觉得对方的态度很不对。 带着一丝讨好,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她嘴角一抽,果然来者不善。 她现在就好像是一块肉,放在砧板上被对方评判价值。 甄汨珞不吱声,黎嫣却没有丝毫尴尬,继续说道:“如今我们也算相识,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可好?我叫你一声姐姐。” “大可不必。”甄汨珞一口回绝。 黎嫣眼角抽搐,故作不介意地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甄姐姐,我从兖州初来乍到,还没见识过京城,不如后日甄家姐姐带我去逛逛可好?” 小花园中一片寂静,只有飞花落叶的细微声响。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水。 过去几息,才好像缓过神来,漠然问了一句: “姑娘你谁?” 黎嫣脸色一白,随后又转红。 她的手腕在在情急之下碰到桌案上的茶具,滚烫的茶水溅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两个红印子。 她牵强地笑了笑,“甄姐姐是在开玩笑吗?我们两日前才见过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原来是你。”甄汨珞无辜地眨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不熟,你不要一口一个甄姐姐的叫。” 黎嫣顿时绷不住了,倏地站起身,背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她不信甄汨珞不记得她,对方分明是故意羞辱她! 第24章 劝诫 她好心好意上门,眼巴巴地哄着对方,可对方竟然如此待她! 她一双泛红的美眸瞪着主位的女子,眼中充斥着不甘、愤怒等情绪。 甄汨珞却好似无所察觉,继续悠然自得的喝茶。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黎嫣紧咬贝齿,哼了一声,甩袖就小跑出去。 甄汨珞微微惊讶,“黎小姐要走了吗?芷儿,送客。” 黎嫣脚下一个趔趄,跑的更快了。 这甄汨珞简直油盐不进,不识好歹! 甄汨珞哪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即便是知道也根本不会在乎。 这位黎小姐一上门就做出一副两人很熟的态度,如果没有那天的冲突,她还真信了! 她脑中浮现出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黎嫣离去后,甄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过这位也不能算是“客”,她正是当今邺王侧妃甄羽霜。 “大姐姐。”甄羽霜步伐轻缓,一袭玫粉色衣裙衬得她面若桃花一般。 陪同她来的,还有一位老嬷嬷。 甄汨珞见过此人,对方是在皇后宫中侍奉的。 那嬷嬷清了清嗓子,通传皇后口谕。 大致内容是,皇后近来身子不好,请几位皇子王爷去上清寺为母后上香祈福,皇子的妻室也会去,因此甄汨珞这个未过门的,就拿过去充数。 甄汨珞闻言暗叹,皇后真能作妖。 上次被皇帝训斥才过去多久,又忍不住了。 她忽然心头冒出一丝丝坏,关切问道:“邺王侧妃,你可知皇后娘娘为何不适?是生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甄羽霜表情一僵。 她还说?她还敢说?! 想到些什么,甄羽霜柔美的眼眸划过一抹阴鸷。 甄汨珞害了她娘,她第二日进宫向皇后告状,并给皇后出主意,叫凌王纳妾。 甄汨珞的一切,也不过是仗着凌王给她撑腰,她想看看,凌王有了宠爱的妾室,可还会护着她这大姐姐? 她以为皇后身为嫡母,叫凌王纳妾是个简单不过的事儿。 哪成想皇后因此被皇上训斥,此后就称病不出鸾凤宫,还将自己叫过去数落一番。 叫她尽快怀上邺王的子嗣,否则就要给邺王纳其他人! 她过得如此不好,都是这个长姐害得,她如何能看着对方耀武扬威?! 压抑住澎湃汹涌的情绪。 甄羽霜温婉地笑了,“娘娘很好,就是时常念叨,想看凌王早日娶妻生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所以大姐姐,妹妹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甄汨珞差点没笑出声,连连打断:“你知道不当说就不要说。” 好家伙!图穷匕见! 甄羽霜和皇后真不愧是婆媳俩,说话都是一个味道,茶香四溢。 “大姐姐,不当说我也得说。” 甄羽霜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击,整个人的耐性都好了不少,脸皮厚上一个层次。 “将来姐姐也是皇室宗妇,自然得知道子嗣重要,女子就应该贤能大度,不能心怀妒忌……” 吧啦吧啦…… “咳咳。”甄汨珞轻咳一声,打断她。 “邺王侧妃,你是庶女,出嫁后又是侧妃,有些事你不懂,咱们勋贵人家最重视的还是嫡出子嗣,什么妾生的庶子庶女,养着也就罢了。” 道德绑架她是吧?那她就反过来绑架甄羽霜! 甄羽霜脸色通红。 甄汨珞喝一口茶,湿润下干涩的唇瓣,“侧妃,你也知道我将来是皇室宗妇,跟你这侧室不同。” “凌王府呀,得先有嫡长子,再说其他事,我们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府邸不一样。” 甄羽霜:“……”你直接指着邺王府骂得了。 “长姐!” 她忍不住拔高声调,“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你想抗旨吗?” “哦。”甄汨珞意味深长地看向旁边的嬷嬷。 “皇后娘娘是这么说的吗?” 那老嬷嬷身形一僵,默不作声。 她不如孙嬷嬷受皇后器重,今日也只是来传话的。 她怕,怕这甄大小姐又寻死觅活,甄国公入宫告状,孙嬷嬷都兜不住,自己算什么? 甄羽霜见老嬷嬷不回答,如同被打了一巴掌。 “姐姐,皇后娘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你难道忍心让她难过吗?给皇后娘娘气病了你担待得起吗?!” 甄汨珞撇撇嘴,又不是没气过。 她破天荒没反驳,转而道:“你说得对,皇后娘娘想抱孙子。” 甄羽霜动作一顿,心中疑惑。 果然下一秒,对方话锋一转: “我前几日在大街上买下两个卖身葬父的孤女,一个温柔如水,通音律,一个如芍药娇艳,擅歌舞,本来打算自己收为丫鬟,既然妹妹这么着急,你就带回去献给邺王。” “凌王府呢得先有正妻嫡子,邺王府既然已经有你这个侧妃,想来也不在乎先出几个庶子了。” 甄汨珞笑着对芷儿招手,“去把春花、秋月叫来。” “是,大小姐。” 饶是甄羽霜再能忍,也差点没气得破口大骂。 “长姐!不必了!” 给王爷送丫鬟,也亏她说得出来!不要脸! 皇后逼自己给邺王纳妾就罢,她算个什么东西!!! “怎么不必了?”甄汨珞面露疑惑,“娘娘和你不是很着急吗?” “我们一点都不急!王爷也不需要什么美人!” 甄汨珞板着脸,义正辞严,“侧妃你这话就不对了,身为皇家妇得贤良淑德,不能善妒!” 甄羽霜那些道德绑架的话怎么说出来的,她就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既然甄羽霜都好意思到她面前,说给她未来夫君纳妾,她就敢以其人知道还其人之身。 脸,脸是什么? 对方都不要脸,她要脸有什么用? 她也不怕甄羽霜以退为进。 只要对方敢应,她就敢让飞羽找两个扬州瘦马来! 甄羽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眶蓄起一层泪水。 “侧妃是身体不舒服吗?那快请回吧。”甄汨珞举茶送客。 甄羽霜抿着粉唇,一句话也未说,起身离开。 风风光光地来,灰溜溜地走。 芷儿就站在一旁,暗暗想着,这已经是今天被气走的第二个了! 她家小姐真厉害! 第25章 上香 皇后婆媳俩轮番上阵,都在甄汨珞这吃了亏。 也不知皇后是真气病了,还是那日的事觉得丢脸不敢见人。 想她堂堂皇后,一国之母,让一个官家小姐给摆了一道! 前头的大皇子襄王、二皇子晟王已经有了正妃,侧妃也有好几位,大家心中都知道皇后是怎么“病”的。 也隐约知道那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因此,未过门的凌王妃,甄府大小姐,在这两位王妃与几位侧妃眼里那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上香这一日,甄汨珞难免受到她人的打量。 但这些王妃侧妃们根本不敢与她攀谈交往。 谁不知道凌王那是一个忌讳,不受待见的王爷,和一个上蹿下跳的王妃,他们还是躲着点好。 几位王爷打头,王妃侧妃们跟在后方,上过香,女眷们就开始聊聊天,说些戏文评书或胭脂水粉。 甄汨珞一人独自坐在上清寺的小亭中品茶。 这茶是上清寺后山自己种植的,味道醇厚浓香。 一边品茶一边观赏大岳山的景致别有一番趣味。 偏偏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甘寂寞,不找点事就浑身难受。 就比如,向她走过来的甄羽霜。 甄羽霜走过来翩然行礼,温柔说道:“长姐,你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襄王妃、这是晟王妃,还有襄王府的赵侧妃、楚侧妃,晟王府的陈侧妃……” 甄汨珞姿态优雅地与几位打招呼。 仅此而已。 她知道别人不想与凌王府太亲近,也不会上赶讨好人。 甄羽霜却扯了扯她的衣袖,“长姐,以后我们就都是自家人,你看襄王妃嫂嫂与楚侧妃关系多和睦呀。” 甄汨珞抬眼扫过她的脸。 这甄羽霜真行,脸皮真厚,还没放弃给她塞妾的主意呢。 襄王妃只能在旁边呵呵,你们姐妹俩斗法,为什么要扯上我? “长姐,以后你嫁进凌王府,我们就是妯娌了,得在府中操持事务,给夫君照顾子嗣,管理妾室,很少有机会能像今日这般小聚了。” “你说得不对。”甄汨珞不以为意,给自己又填满茶,“你说得这几样都是正妃的活计,你是侧室。” 好一记大耳光甩在甄羽霜脸上。 甄羽霜眼眶一红,“长姐你这是看不起侧妃吗?” 赵侧妃、楚侧妃几人还看着呢,有种你就认! “唉。” 甄汨珞叹了一声,眼神略带怜悯,说出的话却像刀刃似的甩在甄羽霜身上: “你怎么能拿自己跟人家比呢,聘为妻奔为妾,你至今上玉碟了吗?” 那几位侧妃唰的一下与甄羽霜拉开距离。 她们差点给忘了。 甄羽霜这桩婚事来路不正,邺王大婚那日,皇上怒极离开,估计就忘了提上玉碟一事。 她们可是大婚第二日,验明正身就上玉碟,明媒正聘的侧妃! 虽然她们不喜欢甄汨珞的话,可她们和甄羽霜也是有差别的! 甄羽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恨不得当场从凉亭里跳下去。 “呵呵,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太僵。”开口的是晟王妃林氏。 晟王与邺王关系颇佳,她自然要帮甄羽霜说两句。 “咱们今日上了香,正午太阳毒,还是早点回去吧。” 见识过甄汨珞嘴巴的毒辣,这一路上谁也不敢触她的眉头。 人家连皇后的状都敢告,虽然不会对她们怎么样,但是被抓到什么话柄,只怕也不好受。 上清寺外,只有襄王与凌王两人在。 据说是豫州有呈报官员入京,皇帝看重秦湛瑛,就令其去考查,秦湛瑛把关系好的晟王也带走了。 甄羽霜闻言,骄傲地直了直腰板,悠悠地看向甄汨珞。 妻以夫为贵,她绝不后悔那日抢走邺王! 却不想人家压根不理她,背影像个活泼的麻雀,一溜烟钻进了秦临渊的马车。 两位王妃互相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看来凌王还挺待见这个甄家小姐啊! 马车中,秦临渊给她倒了一杯茶,状若无意地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上清寺景色好。” 甄汨珞回应,如果没有某些讨嫌的人,那更好。 她话锋一转,“你呢,身子如何?” 提到这个,秦临渊望向她的眼神露出一抹复杂,如实回答:“很好。” 是真的很好。 比这几年的任何一天都好。 他也曾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废了,甚至在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也不抱希望。 但三天前热水无意泼在腿上的那种刺痛,让他沉寂的心忽然重拾一丝希翼。 他盯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 心中暗想,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希望她并非假意接近! “你有时间,叫一个亲卫到我这里来,我教他一套按摩手法,药不要停,你得先把身子养好,过段时间才能施针……” 马车猛地停住,甄汨珞好险没摔秦临渊脸上。 随后她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 “襄王妃娘娘,晟王妃娘娘,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二位,嫣儿倍感荣幸。” 前面几人约莫是打过招呼,襄王府的马车继续启程。 甄汨珞耳朵灵敏,眸光一动。 “是甄姐姐的马车吗?我听羽霜姐姐说,您今日也来上清寺上香。”黎嫣含羞带怯的嗓音响起。 活像嗓子里卡着三斤浓痰一样。 甄汨珞耳朵一麻,背后恶寒。 那天在甄府黎嫣也没夹着说话呀!这又憋着什么坏呢?!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别跟我称姐道妹,我跟你不熟。” 反正她现在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刁蛮恶女,说话难听点也是维持人设。 黎嫣眼睛直勾勾地向马车内看去。 目光触及那道身影,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很快隐去。 她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咬着唇瓣,“甄姐姐是不喜欢我吗?嫣儿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 邺王府的马车停下,甄羽霜挑帘轻笑: “长姐怎么对黎小姐态度这么差呢,当着王爷的面,有误会解开也好。” 甄汨珞:“……” 我踏马就说黎嫣那语气耳熟,原来是得了你这小绿茶的真传。 第26章 为侧 “是啊,甄大小姐,嫣儿愿意改,嫣儿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 黎嫣眼眶都红了一圈。 真服了。 什么茶言茶语。 甄汨珞意味深长地扫视两人,“你们俩才是亲姐妹吧?” “长姐,我……” 甄羽霜话音未落,甄汨珞无情的将其打断:“别。” “我跟她不熟,跟你也没什么可说,邺王侧妃。” 她故意在“侧妃”两字上拉个长音。 那日在甄府,还有放在在上清寺打脸还不够疼? 还敢把脸伸过来?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甄汨珞扭头故作娇滴滴对秦临渊说: “王爷,听说京城郊外十里的清池周围有一片石榴花林,今日正好,不如我们去赏赏花?” 曜黑色衣袍的俊美男子摆手,回应了一句,“好。” 赶车的逐弈闻言,一记鞭子抽在马儿身上。 马匹低低嘶吼一声,撒开腿拐弯离开。 马车走得又快又急,掀起一片尘土,还准备装装可怜的黎嫣一开口,就吃上一嘴尘沙。 前方似乎传来一阵女子轻快又灵动的笑声。 黎嫣懵了,就连甄羽霜都没想到当着襄王妃等人的面,甄汨珞敢如此不给她颜面, 她自己倒还好,躲在马车里,只探出一半脸颊,黎嫣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尤其是那一身白裙霎时变得灰扑扑的,鬓角的发丝都被吹地略显凌乱,一身狼狈。 襄王妃、晟王妃等人的车驾没有丝毫停歇。 她们可不乐意管这种事情,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谁比谁单纯? 两人都是正室,在夫君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入府邸为皇子妃,骨子里的思想是瞧不起甄羽霜与黎嫣两人这般自甘堕落的做派。 黎嫣出门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结果一句话都没与那人说上,还搞得如此难堪。 她眼眶通红,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想哭。 “黎大小姐,你没事吧。” 甄羽霜面露关切,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递过去。 黎嫣没接,好悬没骂出声。 你眼瞎? 她这样能没事吗?! 见此情形,甄羽霜也不恼,只是悠悠地说,“我这姐姐从前就脾气不好,家中祖母、父亲护着,难保有些骄横。” “身为妹妹,我从前还担心长姐的亲事,现在看凌王爷这么宠着姐姐,我也就放心了。” 黎嫣也不是傻子,何尝听不出对方的挑拨。 她自进京后,立马让人将甄大小姐的所有事情都打听一遍,自然清楚这姐妹俩的龃龉。 一个娇蛮跋扈,一个抢亲姐的婚事,照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前些日子,母后召长姐进宫,想为凌王择侧妃,也好分担一些,哪知道我这姐姐死活不肯,娘娘心慈,也只能作罢。” 黎嫣微微瞪大眼眸,下意识问了句,“她连皇后娘娘都敢拒绝?” 甄羽霜唇珠蠕动,只是笑,“我发句牢骚,小姐别放心上。” 黎嫣任由婢女为自己打理衣裙,心思却落在别处。 自己此番入京,是母亲打算为她相看亲事。 在兖州的地方官员府邸中,刺史府门户也算响当当,那些小官的女儿都捧着她 可直到入京后,她才发现自家的家室在京官里算不上什么。 母亲说,让她挑一户亲王、郡王世子为侧室。 她起先也觉得不错,后来却发现,鲁国的世子太多,那些风光的、受人推崇的多半三妻四妾,孩子都有好几个。 剩下尽是些没本事,全靠祖辈蒙荫之流。 反正都是做侧室,那她何不挑真正的龙子凤孙呢? 黎嫣眸光幽暗,细细想来: 入京之前,她的首选是邺王。 但母亲告诉她,邺王乃皇后嫡子,在朝堂中势力最大,她搭不上。 那襄王、晟王后院都好几个侧室了,她自然不想进去。 如今成年的皇子就只有凌王一人。 若放在几年前,凌王自然是良配,可对方现在就是个残废,权势不多,不受待见。 可那一日在郊外初遇,对方俊美的容貌、脱俗的气势令她改观。 她迟疑过后,下定决心,却狠狠地摔个跟头。 她自认没有纤姿国色,也算得上娇美动人,那里就比那退婚女甄汨珞差? 尤其是,甄羽霜这样的庶女都能当上亲王侧妃,自己怎么就不行? 黎嫣收拾妥当,给甄羽霜行了一礼,“侧妃娘娘,臣女今日就先告退,” 甄羽霜成功被那一声“娘娘”给取悦到。 笑容也多出两分真心,告别后离去。 “小姐,我们、要不我们还是听夫人安排吧。”黎嫣身边的婢女目露胆怯。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一会搭上这个侧妃,一会去撩拨那个王妃,这样的做法很危险。 自家只是刺史府邸,与贵人交集太多,会惹上灾祸。 “闭嘴!”黎嫣怒瞪她一眼。 “在主子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父亲本就不许她入京,是母亲一意孤行,将她送来京中外祖家。 临行前,她与那群堂妹、庶妹们说,这次来就是要找个乘龙快婿,不再回兖州那小地方。 当时那些女子眼中的羡慕之情令她十分愉悦。 如今让她灰溜溜地回去,岂不是让那群不如自己的人看笑话? 两匹健壮的马儿拖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甄汨珞打了个哈欠,说道:“王爷,我们回城吧?” 秦临渊放下手中的兵书,“不去看花了?” “不去。” 甄汨珞笑弯了眼眸,语气颇为得意,“我就是故意的,不想和那两人掰扯,每次一见面就是一副别都欺负她们的架势,膈应谁呢。” “我想逗她们的时候,就逗弄玩玩,不想的时候,她们就只能吃灰。”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与不屑。 秦临渊凝望她唇角洋溢的笑容,不自觉点点头。 破天荒地夸赞,“你是对的。” 到底是小姑娘,脾气骄矜几分也没什么不好。 想来是在国公府,老太君与甄国公都宠着她,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小姑娘,是骄傲的、是开朗的。 不要像自己…… 秦临渊眸光微沉。 只要这个小姑娘老实乖巧的待在王府,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护着她安然无恙、无忧无虑。 第27章 采买 甄汨珞回府心情还算不错,步伐轻盈地去万慈堂给老太君请安。 天色已暗,万慈堂的小厅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松香。 老太君见她回来,和蔼地招招手,“珞儿,还没用膳吧,随祖母一起吃。” 甄汨珞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搬出一个木凳,坐在老太君身边。 赵嬷嬷自然而然替两位主子端上饭食。 老太君身子骨不好,因此吃得也有些清淡。 一盅肉末鸡蛋粥、两屉香菇木耳馅小笼包、香芹炒虾仁、一碟腌制杏仁,以及老太君病后三日一次的燕窝。 用完膳,甄汨珞亲自将温热的燕窝端给老太君。 伺候老人家吃完,她便笑眯眯地起身告辞。 才一出万慈堂的院子,小脸上明艳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 “芷儿,你去把厨房做工的厨娘,还有采买的下人都找过来,叫到我院子里。” “小姐,天黑了。”芷儿不知自家主子要做些什么,犹疑地问,“要不明天?” “就今晚。”甄汨珞眼神微微发冷,态度不容拒绝,“叫他们给我披星星戴月亮也过来!” 她是医者,对药物、补品之类的东西最是熟悉。 方才在奶奶屋里吃饭,奶奶吃的燕窝明明是官燕,她可记得中馈账本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采买的都是血燕。 在她看来,官燕与血燕功效其实差不多,只不过血燕更稀缺,虽然不乏商人炒作的原因,但在鲁国,血燕市面上的价格可比官燕高出四五十两银子。 她可以接受府中采买官燕,但她不许奴才们以次充好。 更怀疑有人在府中贪污纳垢,私吞钱财。 泠音阁大门敞开,屋中燃起八盏烛火,甄汨珞坐在小桌案前,身体微微前屈,面前摆着三十多本蓝皮账册。 从今上七年到十六年,记录九年的账册一本也不少。 从薛婉仪被抖搂出放印子钱那天,她就知道这些账簿得有五六成是假账。 后来薛婉仪被收押,她吃进去的那些银子也没回来多少,从薛家抄出来的多半进了国库。 “大小姐,厨房的掌事刘嬷嬷到。” 甄汨珞抬眼看去。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长相富态的女子,眉毛细长,吊眼梢,一副十足的精明相。 刘嬷嬷眼珠转了转,跪地行礼。 甄汨珞没叫她起身,对芷儿示意,“厨房的燕窝做得不错,刘嬷嬷劳苦功高,当赏。” 芷儿从荷包取出一巴掌银瓜子交给对方。 刘嬷嬷一头雾水,若说厨娘手艺好,大小姐为何要单独说燕窝? 她不懂,但隐隐感觉气氛不对。 总觉得有人要倒霉。 甄汨珞观察一阵,继续看账。 夜晚寒气重,刘嬷嬷跪了半个小时,额角就开始冒出冷汗。 她又不敢出声提醒大小姐,只能时不时挺挺腰背。 甄汨珞好似才注意到她似的,和气地问道:“刘嬷嬷可是跪不住了?” “大小姐……” 此时早已子时过半,甄府的下人都已经回去休息,夜深人静。 “我叫刘嬷嬷和采买的罗管事一同前来,罗管事怎么还不到,训完话也好叫大家回去休息。”她不悦地拧眉。 “小姐,奴婢去瞧瞧。”芷儿离开小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嬷嬷脸色愈发苍白。 甄汨珞笑着瞧了刘嬷嬷一眼。 方才她那番话,就是告诉刘嬷嬷:瞧!我叫你们俩一起来,因为他不来,所以你得一直跪着! 又过一炷香的时间,在芷儿的带领下,一名身穿苏方色长袍,高高瘦瘦的男子才姗姗来迟。 “罗管事好大的架子,本小姐叫你过来,你可足足让本小姐等大半个时辰。” 罗管事只是微微抱拳,算是行礼,腰板笔直,眉宇间有些倨傲之气,嗓音沙哑,还带着几分困倦: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已经歇息,怕衣衫不整冲撞小姐,故而耽误,大小姐恕罪。” 嘴上说着恕罪,人可半点都没有愧疚的意思。 此时此刻,就连刘嬷嬷都有些怨怼地盯上罗管事。 若不是在泠音阁,她得上去骂两句。 你这老东西是舒坦了!老娘可足足在这跪了大半时辰!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水,缓缓开口:“今日本小姐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采买一事。” “府中只有老太君吃燕窝,这账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每月一百七十两的血燕,可如今老太君吃的却是官燕,老太君三日一盅,一个月下来顶天一百两,你告诉本小姐,那七十两银子,是凭空消失的吗?” 罗管事尖瘦的脸上面不改色,“许是大小姐看错,府上用的一直是血燕。” “刘嬷嬷,厨房应该有剩余吧,取来给识货的人瞧瞧。” 罗管事狭长的眼睛一眯。 他还想着大小姐从来没接触过采买,糊弄糊弄也就罢了。 闻言利落地跪在地上,改一套说辞,“大小姐恕罪,老奴并非以官燕充作血燕,而是近两年行情不好,贩卖燕窝的商户也就那么几家,那些商人都是见钱眼开的……” “他们一个劲儿的抬价,奴才是念着老太君身子不好,必须用燕窝,才斗胆花高价买下。” 甄汨珞“噗嗤”一下笑出声。 意味不明地问:“这么说你还是个忠仆,本小姐误解你了?” 罗管事没吭声,算是默认。 脸是真的大。 竟然还敢认下。 “一百七十两的官燕,好个为富不仁的商家。” “芷儿,明日一早你就带着罗管事去京兆府指认那奸商,这等扰乱市场的行径不能轻饶,等父亲回来,我就请父亲禀明皇上,今上廉政,这等宵小之徒却趁机敛财,该杀,该杀。” 她似是在喃喃自语,罗管事默不作声,只是额头上浮现一层冷汗。 他不知道大小姐是因为拿他没办法,才故意这么说吓唬人,还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他不敢认。 甄汨珞扬唇笑了笑,“天色已晚,二位都下去吧,有事明日再议。” 悄悄瞥向身边表情惊疑不定的刘嬷嬷,罗管事心脏跳动出奇得快。 第28章 送官 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大小姐不过是虚张声势! 一定是这样! 越到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自乱阵脚,叫大小姐抓到把柄! 罗管事压下心头的不安,回到前院中自家单独的屋子。 他在甄府做工十余年,又是管事,早早地就分到一间独门小屋。 此时妻子张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大小姐叫你大半夜过去到底有什么事?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张氏瞪大眼睛,顿时骂骂咧咧站起身,嗓音尖锐; “罗运,你不想过了是不是?!竟然敢这么跟老娘说话?!你在大小姐那受气冲老娘发?我十多岁就嫁给你,你这个没良心杀千刀的!!!” 罗管事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心神烦躁地一个嘴巴就扇在张氏脸上。 “你能不能闭嘴!” “你看看你!整日就知道描眉画眼,一大把年纪的黄脸婆,买胭脂水粉还几盒几盒地买!” “你知道大小姐要干嘛吗?!她在查账!现在已经叫我过去询问,再查出点什么,咱们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张氏一惊,吞咽口水,磕磕巴巴道:“不会吧?她一个小丫头能查出什么?咱们当初可是三……”三夫人默许的。 “闭嘴!” 罗管事大声喝止,“三夫人自己都在牢里,不许再提!还有……你明日赶紧去把你那些银簪、金钗的首饰当掉,一个不妙赶紧将账填上充数!” 当初薛婉仪自己在账目上浑水摸鱼,自然得有人给她做表面功夫,罗管事也因此收受不少。 “凭什么呀!”张氏一听要当首饰顿时不干,风韵犹存的脸涨得通红,“我尽心尽力伺候你,伺候你儿子,就买两件首饰你还惦记!” 张氏越哭越惨,越哭觉得自己越委屈,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就要跟丈夫拼命。 这一晚上,小院里闹腾不休。 男子的愤怒嘶吼、女子的嚎啕大哭、以及打砸摔东西声交织在一起。 其它下人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夫妻俩嚣张惯了,没人敢去招惹。 一大早,下人们纷纷去上工。 罗管事心不在焉地推开房门,脸上还挂着三道通红的印子。 是昨晚张氏那婆娘挠出来的。 他觉得周围几人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对。 正准备大声呵斥,却见芷儿站在大门口,身边带着两名粗壮彪悍的婆子,如同两座小山一般,死死堵在二门。 芷儿娇俏的小脸上笑得很是灿烂,“罗管事,小姐嘱咐奴婢带您去京兆府,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等查清之后,您也算立功,大小姐一定会嘉奖的。” 罗管事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退后几步。 那两名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冲上前,一人牢牢地擒住他的胳膊,一人按着他的脖颈,力道十足。 “放开我!放开我!” 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两个婆子面前像个小孩一样好拿捏。 “罗管事,走吧。”芷儿扬起下巴,故作威严地扫过四周看热闹的下人。 “罗管事敢昧下府里的银子,大小姐令我将其押送报官,你们都记住了!大小姐不在乎你们私下里那一钱两子的,可若是谁敢糊弄主子,这就是下场!” 七月的正午,天气越来越热,甄汨珞猫在泠音阁中看账,正寻思要不要给奶奶的院子中多加些冰块。 芷儿在一旁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地描述罗管家被送官的情形。 京兆尹当时热得满头大汗,一听是甄国公府的人,当时那表情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甄汨珞特意让人去询问,关于遇刺一事的后续,京兆尹顾左右而言他,除保证一定给她个交代之外,还判下罗管事重刑。 她寻思寻思也是。 她一直认定刺客是邺王府的人。 京兆尹既得罪不起国公府,也不可能真去揭发邺王府,只能掰扯一通一拖再拖,这个时候遇到给甄汨珞“找不痛快”的罗管事,自然是下狠手。 “小姐,据说那罗管事的婆娘张氏,被找上门的时候正准备带着儿子和细软潜逃,被擒获后,还嚷嚷着坐牢就叫他坐牢,要钱不可能。” 甄汨珞讽刺地直笑。 据说这张氏并不是罗管事的原配,罗管事自七年前手头宽裕后,就休弃原配,娶了更年轻貌美的寡妇张氏。 这两人本就是半路夫妻,感情几乎没有,张氏就是冲着银钱而去。 提到没良心,她倒想起来另一人。 甄羽霜。 当日,甄羽霜口口声声质问自己为何要害她母亲,那悲切的模样好似有多母女情深似的。 现如今薛婉仪入狱一月有余,也没见甄羽霜露面为她母亲“讨公道”,甚至连在狱中打点一二都不曾。 说到底,那对母女还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 别看平时有多情真意切,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立马翻脸不认人。 生怕沾染上一个不洁、犯法的母亲会对她的前途有所影响。 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更别论原主那个从头至尾的工具人、垫脚石。 七月廿二八。 甄汨珞收到一张二皇子府的请帖。 是晟王妃林氏所写,说请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命妇、小姐们过去赏花。 一般官员都对凌王府避之不及,更不会给她发请帖,但晟王不一样,他是秦临渊的兄长,未来二嫂的帖子也不能不收。 甄汨珞有些烦躁,心中暗想:难道京中这些女眷除了举办宴会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宴会就宴会,若是能清闲地玩玩倒也不错,可偏偏她每次赴约,都会因为“特殊”身份而被针对一二。 她手中摆弄一碟海棠花干。 趁着院中海棠尚未凋谢之前,晒出一些,也可以入药、制作香囊。 甄汨珞第一次听飞羽说起晟王府的事情。 “晟王妃的出身不太高,皇后想让晟王给邺王办事,就不需要他娶个高门大户的妻子。” “也因此晟王妃并不太受重视,她入府六年,也没诞下个子嗣,晟王府的后院除陈侧妃,还有一位受宠的白侧妃。” “那为什么上次上香白侧妃没去?” 第29章 嫁妆 “白侧妃性子不好,与晟王妃不睦,凡是给晟王妃做脸的事,她都不爱参与,只要不闹太难看,晟王殿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飞羽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状若无意的补充,“照属下说,除那些未到岁数的皇子,京中当真没有几位公子如凌王爷一般洁身自好,后院干净。” 飞羽自幼习武,身上少了几分婢女的奴性,做事言谈更为耿直,这段时间与甄汨珞的相处,两人倒不像主仆,更像好友。 此时她的表情好似在说:瞧瞧!还是我们府上好!你嫁进去不亏的! 甄汨珞却好似根本没戳到她的点,只是说道:“晟王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也是,在这个时代有几人能不三妻四妾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何去何从。 她是肯定会嫁进凌王府了,一锤定音,这桩婚事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可是一想到日后,秦临渊或许会像他人那样迎她人入府,就总觉得心中别扭不好受。 飞羽见她表情一下子有些不快,迷茫地眨眨眼。 甄汨珞倏地站起身,有些懊恼地拍拍脸,“差点忘了,婚期将至,我的嫁妆还在当铺里,我得快点赎回来。” 若是大婚当日,新娘子连个嫁妆都没有,她得上京城鬼畜榜一。 打开小妆匣,那八万两银子还好端端地躺在首饰盒里。 甄国公与老太君最疼爱原主这个嫡长女,大婚时除府中嚼用和预备甄羽霜出嫁的银两外,几乎都算在甄汨珞的嫁妆里。 她之所以当掉嫁妆,是因为当时国公府还在薛婉仪的掌控之下,即便带回府中库房,也很有可能被薛婉仪偷梁换柱,悄悄昧下。 现在府里中馈就是她的一言堂,这些嫁妆也是时候赎回来了。 飞羽不方便暴露于人前,办事都是带着身边的芷儿。 到月来当铺门前,甄汨珞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一见是上次那位当下天价宝贝的大小姐,掌柜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前。 “今日我是来赎回上次那些东西的。” 她摆手示意,芷儿打开怀里的木盒,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十六张,整整齐齐。 甄汨珞又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里两面额的银票,“这五百两是存放贵店的利息。” 掌柜颇有些惊愕,却马上扬起和善的笑容: “小姐稍等,您这桩生意太大,小的得请我家老板做主。” 不下片刻,一名身穿碧色绿豆绿横罗绣竹样氅衣的男子缓缓走来,他头上仅用一只青玉簪束发,不由得令人眼前一亮。 正是上次与她做生意的祁老板。 “甄大小姐。”祁忪戊翩翩行了一个君子礼。 “祁老板,我今日是来赎回那些东西的。”甄汨珞直接说道。 她总觉得这位祁老板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态度更为热情。 或许是因为自己此行是来送生意的? “好说,好说。”祁忪戊笑吟吟地接过木盒清点银票。 八万零五百两。 “小姐请随我到库房清点您的嫁妆。” “按照咱们京城的市面价格,利息按照每年所当物品的一成算,这些东西搁在这才两个月,利息是一百六十两。” “你怎么知道这是嫁妆?”甄汨珞试探地问。 她来的那天一身普普通通的常服,除了嫁妆分量多,其它可真不怎么显眼。 “京城中哪有人不知甄大小姐的名讳,女中豪杰,不畏强权。”祁忪戊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实则暗暗观察身边的女子。 两个月不见,这位大小姐可是改头换面,脸上那块斑痕不见丝毫影子。 如今倒实在是一位面若桃花的小美人了。 难不成逐弈那小子没开玩笑? 这位大小姐当真是什么奇人异士,一手岐黄之术,活死人肉白骨,真的能解凌王的毒? 可对方十年来的丑女名声,她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早点替自己治好脸? “女中豪杰、不畏强权。”甄汨珞似是被逗笑了。 哪有什么女中豪杰,她自己的名声什么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以前是丑、被嫌弃,宁愿要庶女都不要她,最近在甄羽霜等人的超常发挥下还多出一条善妒的名声。 祁忪戊令小厮将红漆木箱一一抬出仓库。 足足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小厮抗得都格外奋力,可见这些东西的重量。 芷儿拿出嫁妆单子对照。 “云脚珍珠卷须簪一只、金凤镂花长簪一只、烧蓝赤金步摇一对、碧云藤花玉佩一对……” 还有各色摆件古物: “金丝菊抱月瓶一只、貔貅衔玉胆瓶一对、王显子映水明月图……” 这些东西足足对了两个时辰,一个不少,放在月来当铺甚至有些还积了灰。 这么多东西,还有不少都是甄国公立功后,皇帝赏赐的,贵重珍惜,也难怪三夫人那对母女起贪念。 不过她现在更好奇的是这位祁老板。 对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么多宝物都面不改色。 “甄大小姐,您可清点好了?”祁忪戊问道。 “嗯,一个不少。”甄汨珞笑了笑,“祁老板真是有大格局的商人。” “在下祁忪戊,一届江湖人士,开铺子是为挣点养家糊口的钱,哪算得上大格局,小姐放心,在下收您二百两的利息,这就让底下人把东西抬回国公府。” “多谢祁老板。”甄汨珞微微弯腰点头。 江湖人士? 祁忪戊可不像江湖人士,对待自己好像还总有一两分钟超乎寻常的热情。 不过没关系,左右赎回嫁妆后,两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东西抬回国公府时,下人们大多清楚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敢多问。 只是动作利落的抬进库房。 飞羽悄悄藏在海棠树后,有些惊呆了。 她此时看向甄汨珞的眼神就像看什么大宝贝一样。 这可是一座小金山啊! 她听过国公府小姐送嫁那日的盛况,却不想国公府这么有钱。 她们凌王府要来一位小富婆了! 这下她回去后,说什么也得让逐弈多发点月钱,以后王府就得靠主母吃饭了! 第30章 新友 八月天秋高气爽,微风已然有了丝丝凉意。 晟王府外门庭若市,一辆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大门,待各家主子下车后,又从角门离开。 甄汨珞目前还是以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受邀,由晟王妃身边亲近的嬷嬷带领入府。 贵妇贵女们都自觉绕着走,她便兀自道小花园闲逛赏花。 晟王府的前身是前朝一位皇商的宅子,据说木槿与凌霄花乃是一绝。 如今八月,正是花开的最好之时。 “甄大小姐。” 甄汨珞脚步一顿,转身望去,一名容貌姣好清丽的姑娘站在背后,对方身着立领墨绿色短衫,下身一袭月白色马面裙,头上带着一只飞蝶衔珠步摇。 她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对方略显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善意的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前威武将军之女胡闻歆,我们上次见过的,在抒琴阁。” 甄汨珞微微一怔,这才回忆起来。 抒琴阁甄羽霜找麻烦,当时坐在身边的将门姑娘还曾讥讽过对方,原来那个姑娘叫胡闻歆。 胡闻歆扯了扯背后,拉出一个穿着鹅黄色百褶裙,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这是渭阳侯府的陆三娘,陆月儿。”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一直往胡闻歆身后钻,好似很羞怯似的。 甄汨珞微微屈膝,对胡闻歆印象还不错,打招呼道:“胡二小姐、陆三小姐。” “陆三小姐好像很怕我?”她笑吟吟地问。 “没、没有。”陆月儿说话有些磕巴,“是别人都说你不好看,还凶,我觉得好奇。” 胡二摸着陆月儿的脑袋,“三娘别乱说话。” 甄汨珞倒没觉得冒犯。 陆月儿年纪小,看向她的眼神仅仅只有好奇,并无恶意。 “胡二小姐和陆三小姐也是来赏花的吗?” “嗯,对啊。”胡闻歆坦率应下,“晟王府的凌霄花是京城绝佳,甄大小姐不如和我们一起看看吧?” “好。”甄汨珞含笑。 她听过飞羽说京城中官员的站位。 比如前威武将军胡将军,胡将军自惠韵城战死后留下一对不足双十年华的儿女。 其二弟胡二老爷以侄子年幼之名,欲“代侄承爵”,胡家大公子年仅十五,跑到边关投效军队,立下功劳才继承爵位。 那只军队的主帅正是当年还未出事的秦临渊。 甄汨珞也大致明白胡闻歆对自己态度好的原因了。 逛了会花园,几人大概也熟了,开始互道姓名。 许是因年幼遭遇,胡闻歆脾气不太好,总是板着一张小脸,但是心思正直爽朗,并不难相处,陆三娘是家中幼女,备受宠爱,人长得娇俏可爱,性子也十分乖巧。 几人说说笑笑沿着花园里的小湖畔边缘走。 陆三娘指着前面一株木槿,眼前一亮:“歆姐姐,珞姐姐,我们去捡些木槿花吧,我回去想做个香囊。” 胡二正要应下,脚步却是一顿,身形微僵。 “三娘,我们换个地方捡。” 甄汨珞觉得她有些不对,顺着视线看去,却见前方不远的一个凉亭里,一道玫红色的身影正在其中,周围有五六个婢女,围着那女子团团转。 胡二正要转身走,那人却似乎注意到了几人。 女子语气有些傲慢地叫道:“胡闻歆!” 胡闻歆无奈走进亭中行礼,“白侧妃。” 原来这就是晟王府的白侧妃。 “见到本妃就要躲,这就是胡家姑娘的教养吗?”白侧妃语气不善,摆弄着大红的蔻丹,一双狐狸眼不善地盯着几人。 顾三娘悄悄在甄汨珞耳畔抱怨: “白侧妃未出阁前跟歆姐姐有些龃龉,嫁到晟王府后就总找歆姐姐的茬,就她还自称本妃,晟王妃都没这么叫,她算哪门子本妃……” 白侧妃听不到两人私下嘀咕的什么,只是一脸骄傲挑衅地看向胡闻歆。 胡闻歆拧眉,但想到两人的身份,只能咬牙低头辩解,“臣女已经给侧妃娘娘行过礼了。” 甄汨珞目不斜视,淡淡地打量对方。 白侧妃容貌好,一双狐狸眼不论看谁好像都含着绵绵情意似的,这样的美人即便是说话刻薄,也难以令人生出恶感。 顾三娘说,胡闻歆幼时父亲过世,兄长出征,一个人在后宅里面对难缠的二叔一家,养成一副倔强不吃亏的脾气。 白侧妃未出阁时与胡二老爷的一个女儿是密友,也因此与胡闻歆不合。 那时白侧妃出身不如胡家,处处被压制,后来靠着好颜色嫁入晟王府,两个人凡是遇见,白侧妃就得找一找茬,报当年的仇。 照顾三娘看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仇”,都是白侧妃的小心眼在作祟。 白侧妃晾了几人一会,纤细的手指捧着茶盏,悠然地放在面前的石桌之上。 “胡二小姐,劳烦你给本妃斟茶。” 她身边跟着五六个婢女,那用的上堂堂一个千金贵女来斟茶。 胡闻歆面不改色,捧起茶壶填上一杯。 白侧妃端起茶盏,眉心倏然皱起,猛地一泼,茶水泼在胡闻歆脚下,溅湿了她的裙摆。 陆三娘没忍住开口,“侧妃娘娘,你不喝就不喝,怎么往别人身上泼呢!” 白侧妃翻了个白眼,不作理会。 她眸光流转,落在陆三娘身侧的甄汨珞身上,扬唇一笑,“你过来,给本妃斟茶。” 渭阳侯府陆三娘她认识,渭阳侯如今正是皇上的宠信之臣,陆三娘在家中受宠,她不太敢折辱陆三娘。 否则陆三娘回去告个状,晟王也得训斥她。 倒是身边这个姑娘,跟胡闻歆是一起来的,她从没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 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个正是闹腾不休,连皇后的状都敢告的京中头号恶女。 也是因为原主从前自卑,又在薛婉仪与甄羽霜的打压下极少出门,出门也不敢露脸。 甄汨珞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上前一步。 自己穿越以后治好了脸,那日上香白侧妃也没去,因此两人在没见过面。 她举起茶壶,动作无任何美感可言,填满了茶水。 第31章 冲撞 “粗鄙。” 白侧妃嫌弃地斥责一句,这次倒是没泼,正欲将茶凑到唇边,甄汨珞的手却按在茶盏上。 “臣女粗鄙,粗鄙之人倒的茶你还是别喝了,免得你也变得粗鄙。” “你放肆!”白侧妃脸色一红。 自从她嫁进晟王府后,凭容貌独得晟王宠爱,就连王妃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你是谁家没教养的女子?!来人,给本妃掌嘴!” 甄汨珞眼帘微掀。 她如今已经不在乎什么名声,又仗着旁人动不了她,因此这段时间不管对上谁,都是嘴下不留情。 她背后站着的婢女闻言顿时冲上前来,扬起手就要打下来。 甄汨珞下意识侧身一躲。 谁知那婢女本就是铆足了劲,扑空之后,一时半会收不住劲儿,直直地向白侧妃扑去。 那纤细的手肘压在白侧妃胸口。 白侧妃顿时呼吸一窒。 丢了个大脸,白侧妃柳眉倒竖,顿时摔了杯子,站起身就要亲自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却不想前行两步,她的脸色却顿时一变。 由涨红到苍白再到毫无血色,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侧妃娘娘!你怎么了?!” 几名婢女立即围上前去,将白侧妃护住。 “本妃、本妃……肚子疼!” “快去请太医!!!”婢女大声呼喊。 甄汨珞眼神一瞟,顿时心情凝重起来,只见白侧妃蹲着的身下冒出一滩血迹。 “她、她这是……”顾三娘年纪尚小,喜怒形于色,顿时被血迹吓得小脸发白。 胡闻歆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定了定神,道:“咱们不能走,等其他人和太医来,走了就说不清了。” 她与白侧妃是不合,却也不是一味忍耐的人。 平日里都是能躲就躲,就算躲不了也不会卑躬屈膝。 今日到晟王府的人都知道,这次哪里是晟王妃办的小宴,是白侧妃有孕,晟王为讨她欢心,让王妃办来玩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侧妃如何折辱她,她都没吱声。 对方怀着龙子凤孙,谁敢动她。 甄汨珞望着那一滩血迹,眼神迟疑,最终还是说道:“我会些医术,让太医取一套银针来,孩子还能救。” 她话音一落,对上的却是白侧妃仇恨阴冷的眼神。 白侧妃身边的几个婢女将几人团团围住,生怕她们跑了。 那名冲撞到自己主子的婢女更是魂不守舍,咬着牙瞪着甄汨珞,大声嚷嚷: “就是你害了娘娘,侧妃娘娘怀着小世子,却被你害得流产,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主子是她碰到的,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难逃一死。 如今只有把罪名推给眼前这个女子,自己才能少受些处罚。 对方才是罪魁祸首! 甄汨珞一听,没动作了。 她说白侧妃的孩子还能救,既然人家不需要,那就算了。 她看得出,白侧妃这一胎本就不安稳,又两三个月尚未显怀,也是因为如此,一个小小的碰撞都能流产。 甄汨珞脑中似乎闪过些什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胡闻歆左手将陆三娘护在身后,右手微微颤抖地碰了碰前方少女的胳膊,满眼愧疚。 “对不住,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因为你。”甄汨珞眸光沉沉。 胡闻歆却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心下更加难过。 白侧妃一开始要针对的就是自己,甄大小姐是凭白被扯进来的。 她想好了,待会晟王妃如果要问责,她会自己出来担待,绝不连累他人。 白侧妃腹中之子是晟王第一位孩子。 晟王妃入府多年没有身孕,晟王好不容易盼来侧妃怀上一个,简直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也正是如此,白侧妃近来愈发嚣张。 晟王妃等人前来之时,凉亭中已经是一片乱象。 贵女们都被请到前厅里赏花喝茶。 皇室子嗣不容有失,率先打头的是襄王妃、晟王妃、后面才是陈侧妃以及两名皇室宗妇。 晟王妃看见白侧妃身下那一滩血,脑中“嗡”地一下,暗道不好。 此时,匆匆来迟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磕头,语气带着一丝惊恐,“二位王妃娘娘,侧妃这身子……怕是保不住了。” 晟王妃几乎眼前一黑。 她家夫君最是宠爱白侧妃,她不在乎白侧妃怎么样,可今日是自己办的宴会,白侧妃在这个时候小产,自己是定然脱不开干系了。 她嫁入王府多年无宠无子,娘家又式微,若是王爷再怀疑她害了那胎儿,自己日后可怎么办?! 襄王妃身为长嫂,勉强镇定下来说道:“弟妹,这事得严查。” “对,对严查。”晟王妃脸色难看,连连附和。 “襄王妃娘娘,你得给我家侧妃做主啊,这都是那几人冲撞侧妃,害了小世子……”白侧妃身边的婢女指着胡温馨几人。 这婢女不求自家正妃做主,反而求上襄王妃,足可见这白侧妃有多不把晟王妃放在眼里。 方才婢女又口口声声说什么小世子。 世子理应是正妃所出的嫡长子,如今一个侧妃的庶子都敢称嫡子了。 几名夫人眼神或同情或质疑或看好戏的盯着晟王妃。 甄汨珞抿了抿唇,飞快在心中思量此事的每一个疑点。 “甄大小姐。”晟王妃咬了咬牙,眼中情绪颇有些厌恶又忌惮。 厌恶对方害了白侧妃腹中之子,给自己惹上麻烦,忌惮对方身份特殊,无论是娘家,还是未来夫家自己都没权直接处置。 凌王那边,就连晟王都不敢招惹,她又能怎么办? “二弟妹,别着急,不能听一人之言。”襄王妃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甄汨珞,“甄大小姐,这事你得解释解释。” 她倒并无逼迫的意思,这事本就与襄王无关,不过是身为长嫂必须要过问。 况且她家王爷与邺王相争,既不想得罪晟王,更不想得罪甄汨珞背后的凌王府。 几人各有心思。 胡闻歆心下一紧,主动上前一步,却被甄汨珞一把扯住袖子。 “二位王妃,白侧妃要处罚臣女,臣女一躲那婢女就扑到了侧妃身上。”她看了看昏厥的白侧妃,“白侧妃小产绝对不是因为方才之事!” 第32章 宠妾 “长姐,你这话不能这么说。” 一道悦耳柔美的女声由远及近,众人看去,一袭嫩粉色衣裙的甄羽霜自小路而来。 甄羽霜看向甄汨珞,如今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长姐,父亲自幼最宠爱你,也常教导我们姐妹俩知错就认、知错就改,白侧妃一事涉及皇嗣,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的好。” 甄汨珞早就心烦气躁,此时更是眼神凌厉,冷声呵斥道:“我与襄王妃禀报,关你什么事?甄羽霜,记住你的身份!” 甄羽霜脸色泛青,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身份? 从前甄汨珞是嫡姐,日后甄汨珞是王妃,自己是侧妃是吗? 若不是她在大婚之日闹腾,又害了自己的母亲,何至于她不上不下,登不上正妃之位? 甄汨珞根本不想知道,也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继续对襄王妃说道: “二位王妃娘娘,方才臣女与胡二小姐、陆三小姐都在此处,白侧妃的婢女也在,那婢女虽然撞上白侧妃,但绝对没有碰到侧妃的肚子。” 她终于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来源何处。 她眼睁睁看着婢女撞在白侧妃胸口上,跟肚子有什么关系? 习医这么多年,她打包票,就算方才就算撞断白侧妃的肋骨,都伤不到小腹里的子嗣。 更何况,她扫了一眼哆哆嗦嗦、抖如筛糠的婢女,心想,那婢女很是瘦小,模样都不到九十斤,就算撞一下胸口也不会怎样。 白侧妃当时也只是踉跄一下,摔都没摔着。 “臣女可以作证!”胡闻歆第一个站出来。 就连胆子最小的陆三娘也吞了吞口水,娇俏的小脸上满是郑重,“王妃娘娘,臣女也看见侧妃娘娘是胸口被撞伤……” 襄王妃向白侧妃其它婢女望去,扬声问道:“是这样吗?” 那几人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她们也确实看见自家主子是胸口被撞,但谁也不敢说话作证,怕自家主子日后记账。 襄王妃、晟王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妃娘娘,可以请医女来验伤!”甄汨珞说道。 “验!”晟王妃一锤定音。 她得赶在王爷回来之前查明真相,有这么多皇室宗妇作证,省得有人嚼舌根说自己容不下庶子! 众人移步后院。 晟王府自有医女,不下片刻,两名医女在襄王妃嬷嬷的带领下走出内室。 医女当即跪下禀告: “王妃娘娘,白侧妃胸口处确实些淤青,但不至于滑胎。” 晟王妃心头更沉,对太医和医女吩咐:“再查!给侧妃把脉,看看这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没的!” 众人候在外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对于晟王妃来说,她不在乎白侧妃有没有孩子,她是怕赖到自己头上。 房门大开,太医走出来与两名医女对视一眼。 “娘娘,下官们一致认为,侧妃这是服用过什么药物,才……” 用了药! 事情起承转合,越来越扑朔迷离。 如果说方才婢女撞到白侧妃还是一场意外,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后宅之争。 晟王妃咬了咬牙,“给我查!白侧妃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一个不许落下!” 婢女嬷嬷们开始将白侧妃所用过的东西一一搬出,交由太医查验。 白胡子太医每样东西都仔细瞧过,最后摇头,晟王妃的心情也愈发低沉。 白侧妃在凉亭中饮过的茶水经查验,也无异常。 胡闻歆与陆月儿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就说明与她们无关了。 只是晟王妃今日势必要查出个结果,一排下人跪在侧妃房外个个如丧考妣。 就在此时,白侧妃的心腹也是她的奶嬷嬷似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说:“王妃,我们侧妃她……她在去小花园之前,看过各家府邸的礼品。” 受邀到晟王府参宴,自然会带些礼物。 不过因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宴会,各府上的礼品也不会太贵重,以免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之嫌。 晟王妃身为正室,这些东西理当应该先送到她手上,过目之后再决定去留还是赏给下面的妾室。 可这宴会都没结束,白侧妃就敢去染指,众人对晟王妃在府中不受宠的形象更加根深蒂固。 她到底是个什么型号的软柿子啊? 还是襄王妃主动解围,“去把东西都搬来,让太医过目。” “这是户部尚书府送来的,玉树卷柏。” “无毒。” “忠勇伯府的赤金缠丝手镯。” “没有异样。” “康郡王府的三匹摇光锦。” “无毒。” …… 东西太多了,小半个时辰过去,检查了一大半,全都是些正经物件。 “王爷!” “王爷回来了!” 只见晟王风尘仆仆地闯进后院,大步流星向白侧妃的卧房而去。 他的鬓角发丝略有凌乱,可见是一收到消息就赶紧赶了回来。 房中的白侧妃呜咽地哭泣,语调好不凄惨:“王爷,我们的孩儿被人害了!” 吱呀一声,卧房大门被重重推开。 晟王对自家王妃疾言厉色:“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妍儿早上还好好地,你办个宴会,孩子怎么就出事了?!” 他就差没说是怀疑晟王妃害得了。 晟王妃只觉得委屈至极,正要开口辩驳,却听太医那边惊呼一声:“这个东西有问题!” 太医手上举着一把团扇,递给两名医女。 三人一致点点头。 那团上绣着双面鸳鸯的图案,扇架周身用花白的珍珠点缀,精致至极。 白侧妃的奶嬷嬷瞳孔一缩,高声说道:“王爷,侧妃当时还夸这扇子好看,拿在手上把玩好一会。” 太医指着刺绣说,“这上面的布匹和绣线都用药物浸透,会令人呼吸不畅,而且……” 他细细检查一会,用大头针戳戳,将扇柄撬开,里面竟然倒出小半手心的白色药粉。 “就是这个药,侧妃把玩的时候手上会沾染药粉,敢问这位嬷嬷,侧妃在喝茶和食用东西的时候可有净手?” 那嬷嬷眼眶顿时红了,跪在晟王面前磕头。 “求王爷给我家侧妃做主!” 第33章 换礼 那就是没洗手了? 在一旁围观这场闹剧的甄汨珞有些无语地想着: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些什么? 告诉我们吃东西前先洗手? 不过,是谁要害白侧妃腹中之子,竟然还用上这等招数,把团扇改装的活像个武器。 她暗自思量,下一刻却笑不出来了。 白侧妃身边的婢女颤颤惊惊地上前禀告:“这、这是甄国公府送来的双面绣团扇。” 一众人眼神齐刷刷地看向甄汨珞。 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最先发难的是晟王,“甄大小姐,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晟王一字一顿,好似想将她活剐了一般。 他的眼眶通红,就像个失去幼崽的狮子,如非顾忌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皇弟,他真恨不得上前斩了这女人! “这太可笑了。”甄汨珞定了定神,“我们甄国公府送来的是前朝书法大家赵映之所抄录的《寒山赋》,根本没见过这团扇。” 别问,问就是穷。 上次彻查府中账本之后,发现除薛婉仪那个大吸血鬼之外还有不少小蛀虫,国公府的账面收入几乎到入不敷出的境地。 那团扇上又是珍珠又是苏绣的她哪买得起呀? 所以送的是一副书法大家的字。 那还是国公爹的下属所赠,国公爹一届武夫,也不懂欣赏,从来都不看,所以她就拿出来送礼了。 “甄大小姐,你可有证人?”襄王妃问。 “自然。”甄汨珞坦荡点头,言谈有条不紊,“我今日出府时,礼品是由家中奴婢亲自装入的。” “姐姐,家中奴婢算什么证据?”甄羽霜见缝插针。 甄汨珞压根不理会她,“到的时候我家婢女亲自将东西交给王府奴仆,当时还打开检查,平远候夫人和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也在场。” “而且,我与白侧妃无冤无仇,今日更是第一次见,有什么理由害她?” “就算要害,一把团扇还不够?还要自己凑到白侧妃面前冲撞她,让自己背个锅不成?” 平远候府和礼部尚书也算是一品大员,他们府上的女眷也不是那些小官之女,威胁两句就会改口的人,算得上是两位中肯的证人。 “去把管家叫来!”晟王连声吩咐。 痛失盼望已久的孩子,他自然是怒极又恨急。 管家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头,跑遍小半个王府气喘吁吁地,听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大喘着气回禀: “王爷,奴才确定,当时唱礼,国公府送来的确实是一幅字。” “不可能!”白侧妃的嬷嬷惊呼,“送到后院,我们侧妃一打开就是一把团扇!” “呵!” 甄汨珞发出一声嘲讽地冷笑: “那就是说,东西从前院送到后院,字画就变成了团扇,这与我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呀?” 你们晟王府御下不严,出了事还赖我! 晟王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脸色有些难看。 “把当时送东西的奴仆全部严查一遍,什么人半路碰了礼品,或者哪个奴婢送东西时是独自一人,统统查出来!” 管家满头大汗,赶紧退下去。 大家都心知肚明,晟王成婚六年,后院侧妃一个接着一个的纳,也没见谁怀有身孕。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的母妃都着急得不行。 因此就连晟王妃都坐了不少冷板凳。 好不容易后院有一个怀孕的,人家还没高兴几天呢,孩子没了,这换谁不发疯? 害人之人做事并不严谨,不到一会,管家就拎着一名婢女过来。 “王爷,都、都是奴婢不谨慎,当时,当时有个丫鬟追上奴婢说,她家甄大小姐送错了东西,拿来这把团扇换了一下,奴婢当时也没多想……奴婢知错,求王爷饶奴婢一命!” 晟王额角上青筋暴跳,顾忌襄王妃这位长嫂和几位命妇在场,他没有大发雷霆,但那模样,确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架势。 “管家!”他厉声吩咐道:“把今日府上所有人都叫来让她辨认,本王非要找出害我孩儿的人!” “王弟,不妥。”襄王妃给晟王妃使了个眼色,“让管家带这婢女去宴上辨认,不要声张,一旦认出来立刻过来回禀……”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管家带着婢女归来。 没有! 宴上没有那个换礼品的丫鬟! 甄汨珞眸光轻闪,忽然问道:“可有人离开?” “有,兖州刺史之女黎大小姐中途说身子不适,提前离开了。” “她和她的婢女,门房有人能画出来吗?” 即便画不出来也无所谓,黎嫣是大户小姐,她不可能一辈子躲着。 管家不到一会又匆匆过来,“门房说画不出来,但他记得黎小姐的丫鬟头上戴了一只银簪,脖子左侧有一颗不小的黑痣。” 跪在地上的婢女身形一震,“就是她!脖子上有个黑痣,奴婢记得!” 晟王一怒之下摔了东西。 晟王府的侍卫奴才一路按照黎嫣的马车去向追去,一路直奔黎府。 若是甄汨珞,国公府的底蕴加上凌王的势力,似乎也不能把她如何。 但一个偏远之地,小小的刺史之女,竟然敢害龙子凤孙,活得不耐烦了!!! 一亮算不上低调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处。 一名粉衣少女跳下车,她的脸上尽是慌乱,递出刺史府的腰牌,黎嫣强忍惶恐说道:“我是刺史黎承山之女黎嫣,求见皇后娘娘。” 从晟王府换掉甄家的东西后,她总觉得心中不安,于是叫身边的婢女先出府躲着。 等到老管家带人来辨认之时,她顿觉不对,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 到底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事,手段不够,尾巴也不干净。 生怕晟王府的人追上来,她连自家府邸都不敢回,立刻就进宫求见皇后。 先前那位邺王侧妃说,皇后娘娘想为凌王娶侧妃,她向皇后推举了自己,皇后很满意,打算召她入宫瞧瞧。 只是凌王名义上的未婚妻甄汨珞家族势大,人又善妒…… 黎嫣不是傻子,当然明白甄羽霜的暗示。 第34章 猎雁 就是给她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害龙子凤孙,那团扇里的东西只是一些会令人身上生痘的药粉罢了。 她的本意是,东西送到晟王妃手上,晟王妃生怒,就算处置不了甄汨珞,也不会让她好过,最好是晟王到皇上那闹一闹,再有皇后帮腔,塞进凌王府两个侧妃轻而易举。 可是,为什么那团扇会到白侧妃手上? 团扇里仅仅会让人过敏不适的药怎么就变成了滑胎的药? 黎嫣背后冷汗涔涔,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隐藏在暗处,推动自己走向无底的深渊。 她后悔了! 她真的万般后悔今日冲动行事。 晟王在皇子之中,做事不如襄王沉稳,势力不如邺王大,名声不如凌王响亮,但人家也是皇子,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自己,再容易不过! 她是受了甄羽霜的撺掇。 她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帮自己,但是不求皇后,她立刻就会死得很惨。 黎嫣顾不上大家小姐的沉静,在宫门前来回踱步。 一名身穿妃色宫装的老嬷嬷在两名小宫女的簇拥之下走出来。 孙嬷嬷眼神倨傲,下巴高高扬起,“你就是兖州刺史之女黎嫣?” 黎嫣稳住心神,压制住心头的恐慌,回答:“正是臣女。” “走吧,皇后娘娘召见你。” 黎嫣跟随孙嬷嬷来到鸾凤宫外,孙嬷嬷却连宫门都没让她进去。 而是傲慢地说道:“黎小姐,面前皇后娘娘得先叩求。” 黎嫣咬了咬牙,浑浑噩噩地照做。 孙嬷嬷进去通传。 等了许久,也不见孙嬷嬷的影子。 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黎嫣跪在地上的膝盖隐隐作痛,她却不敢起身。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脸颊之上,她仰头看去,微微发愣。 雨滴如黄豆般大,打在娇嫩的皮肤上又冷又痛。 雷霆交加,风雨大作。 足足一个时辰,孙嬷嬷也并未出来,黎嫣大概明白了,皇后这是不想管她。 就在她等到近乎绝望之时,一道浑厚的男声自背后炸响: “那是什么人?为何跪在鸾凤宫前?” 黎嫣被冻得小脸惨白,颤抖着唇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人年逾四十,鬓角有些许白发,眼角处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但目光凌厉如炬,五官坚毅俊朗,足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 她眼神怔忪,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男子一身明艳晃眼的龙袍。 她此时淋了雨,发丝湿哒哒地贴在鬓角,脸色苍白,但眸子还算明亮,衣裙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妖娆姣好的曲线。 皇帝瞳孔一深,小步走上前去,再度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微愣,肩膀轻颤,神色如受惊的小鹿,“臣女是……兖州刺史之女。” 皇帝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面前。 皇帝眼里的光,是男子对女子那种动情的欲、念。 黎嫣霎时呼吸一窒,心中由惊恐到挣扎,再逐渐变为坚定。 她知道,她一旦伸出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但她别无选择。 她想活,她还这么年轻,她想活…… ────── 甄汨珞回府之后,一边肃清国公府那些蛀虫,一边还要操办自己的婚事,以及根据凌王的身体状况,推演出一系列未来治疗的计划。 晟王府一事已经落下帷幕,她不知道黎嫣最后怎么样了,也并不好奇。 人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亏黎嫣跑得快,也或许是被晟王率先截胡,否则她也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晟王对外只是称白侧妃以外滑胎。 毕竟这样的事太耸人听闻。 到八月初八清晨,一大早甄汨珞就被老太君身边的赵嬷嬷弄醒,提醒她到花厅去观礼。 甄汨珞眼神迷茫,一个激灵赶紧换衣梳妆。 她差点忘了,今日是凌王府来送聘礼的日子! 等她赶到花厅的时候,厅中已经坐了四个人。 老太君难得穿了一件颜色较为鲜艳的衣服,整个人容光焕发,喜气洋洋。 甄国公坐在下首,为了今天的吉时,他特意在军中请假,就为了回来给自家女儿撑腰。 再下面,是当今礼部尚书范林书范大人,皇子的聘礼照例也得由礼部操办。 再向下,甄汨珞眼神微冷,有些不悦,找了个位置兀自落座。 她心里想着:甄羽霜回来干嘛?找不痛快? “长姐。”甄羽霜嘴角噙着笑,“今日是凌王府来送礼的日子,妹妹特意来恭贺姐姐,祝姐姐、将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她嘴上说得好听,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甄汨珞听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甄国公与范尚书互相恭维几句,眼神就落在大门外。 只见一身暗红的的逐弈大步走进花厅,对着甄国公等人行礼。 “凌王府逐弈拜见老太君、国公爷、范大人、甄大小姐。” 逐弈长相俊朗,平日里一身黑衣,如今换上红装,倒真有几分喜庆,老太君乐呵呵地点头。 他眼里好像根本没有甄羽霜似的,只是对甄国公抱拳道:“国公爷恕罪,我家王爷实在身体不便,不能亲自拜访,特意嘱咐属下前来送聘礼。” 逐弈虽是侍卫,却言行有度,态度恭谦,甄国公心头那一丝丝不悦也散了。 范尚书捧着礼单开始唱礼: “青玉如意一对、红金锦鲤玉佩一对、烧蓝祥云耳瓶……” “绿檀拔步床一架、黄花梨木妆台一架……” “金丝双鸾点翠步摇一只、鸡血红宝石头面一套、赤金凤尾玛瑙簪……” “织光锦二十匹、摇光锦二十皮、紫云细纱二十匹……” 这聘礼礼单从摆件首饰到衣衫家具应有尽有。 逐弈最后摆了摆手,示意背后的小厮抱上来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 他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家王爷亲手猎的。” 大雁是忠贞之鸟,鲁国男方的聘礼基本都有一对大雁,以示对女方的尊重。 但大雁难猎,因此常常以木雁充数。 这凌王府不仅送来一对大雁,竟然还是活的,旁人猎雁尚且艰难,更别说凌王那身子…… 甄汨珞笑眯眯地接过雁,“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第35章 偏心 这对雁长得壮实,却不闹腾,老老实实地趴在少女掌心里,一双圆如黑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逐弈见未来女主人满意,与甄国公恭维几句就和范大人去打点聘礼。 唱礼的小厮足足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停下,唱的喉咙火辣辣的。 “珞儿,等你大婚那日,这些聘礼就算作你的嫁妆,女子在夫家,嫁妆足,底气才大。” 老太君笑着开口。 她的眼角早已生了不少皱纹,但那双眼睛此时却泛着慈爱的光,出奇的亮。 “奶奶。”甄汨珞摇头,郑重地说,“我的嫁妆已经很多了,这些东西就留在府里您与爹爹用,爹爹在朝为官难免要与同僚互相打点,有些东西傍身好。” 甄国公气笑了,故作不悦地抿起唇,“你太看不起你爹了,老子用得着花自己女婿的聘礼?” 老太君与甄国公心中想得都是,自己这孙女(女儿)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容貌变漂亮,人也有了灵动劲儿,不像从前那般阴郁,如今又得了一桩好婚事。 在官场混迹多年,皇子娶妃是什么标准配制甄国公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不光是礼部从国库出的,有一大半都是凌王府填上的。 凌王没有因女儿容貌和名声就故意苛待她,有这份心意就足以。 说到凌王,甄国公就难免想起来另外一人,他的四女婿邺王秦湛瑛。 甄羽霜见几人说说笑笑,而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一双纤手紧紧掐着手帕,恨不得将帕子给撕烂。 在甄国公看向她的时候,她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父亲,女儿也嫁入王府几个月了,还没有嫁妆呢。” 这是她第一次没阴阳怪气。 甄汨珞品着茶,甄羽霜有没有嫁妆,她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别来打自己东西的主意就好。 甄国公闻言脸色微沉,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给人留了两分颜面,对上首的老太君说,“母亲,咱们从公中支出四千两银子,为四丫头采买一些。” 老太君点头。 甄羽霜却是脸色难看,下意识看向外面那一箱箱被红布拴着的聘礼。 自己大婚时,邺王府的聘礼名义上是给甄汨珞的。 她的亲事从一开始就挂着别人的名头,她以为她得到了好姻缘,可当凌王府天价聘礼摆在眼前时,好像一巴掌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甄汨珞凭什么就这么好命? 连那个凶神恶煞的凌王都转了性子一般,给她撑腰、给她尊荣……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甄羽霜心中暗自滋长,这一口气,梗在胸脯,不上不下,却磨人难受的紧。 “凌王殿下送来这么多东西给长姐,想来长姐也看不上以前那些东西,不如分给妹妹一些?” 花厅中原本活跃的气氛瞬间凝滞。 “噗嗤。” 甄汨珞没忍住笑出了声。 望着对方那“合该如此”的表情,嘲讽出声:“你是不是忘了?那些东西是我娘亲留下给我的嫁妆,那天你顶替我嫁入邺王府,还真觉得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了?” “我不嫁邺王,是因为我瞧不上那背信弃义之辈,但我的嫁妆凭什么给你?” “我把话搁这,父亲要出钱给你补嫁妆我不会阻拦,但你也别想打我嫁妆的主意。” “脸皮比鲁国城墙还厚,工部的人都得来跟你学习学习怎么保养。” 甄羽霜脸色由白变红,眼底萦绕着一抹怨气。 “长姐,你什么都有了,我就想要一点嫁妆有错吗?!”她转过身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望着老太君与甄国公,“祖母、父亲,就因为我是庶女,所以你们不喜欢我是吗?那你们也不能如此作践我啊!” 甄羽霜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委屈找到了一个出口,如同倒豆子一般一桩一件数落出来: “我当日以正妃之礼嫁进邺王府,无故被贬为侧妃,爹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 “长姐把嫁妆搬出邺王府,您可知京城里的人都在怎么笑话我?” “上次皇后娘娘不过就是要给凌王纳两个侧妃,父亲您就急吼吼地进宫去哭诉,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却对她偏心至此?!” “如今,我只是想要些嫁妆罢了,祖母,您是知道没有嫁妆的女子在夫家有多寸步难行,甄汨珞她已经有那么多了,我不过是想要一点点都不行吗?!” 甄汨珞右手将两只雁抱在怀里,左手撸着顺滑的雁羽,闻言,似笑非笑地开口:“无故被贬?” “你与邺王的婚事本就是你冒名顶替,怎么算无故?那些嫁妆是我母亲的,出嫁的不是我,我就拿回去有什么问题?” “还有,上次给皇后出主意让我家王爷纳妾的,就是你吧?” 甄羽霜还想辩驳,听到最后一句,立马闭紧了嘴巴,眸光露出一抹心虚。 甄国公双目一瞠,凌厉的眼神落在这个小女儿身上。 “原来那件事是你撺掇皇后的!” 他好像从来都没看透过这个女儿,背着娘家给她姐姐塞妾,她真是好大的心思! “父亲我……” 甄国公面色凝重,眸光冷意更甚,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四女儿生不出一丝怜爱,只觉得失望。 “你被贬为侧妃是因为为父不求请吗?是你和你那姨娘迷了眼,只顾着攀龙附凤!” “你怎么就不想想,你长姐容貌未毁之时,邺王对她也是千好万好,珞儿毁了容貌,他就翻脸来哄你,这等薄情寡义之辈能算什么如意郎君?” 甄国公越说嗓门越大,态度越冷: “本国公不会少了你一个小女子的嫁妆,就按规矩来,庶女出嫁四千两银票,管家去取!” 说罢,甄国公起身拂袖而去。 行至大门口时,脚步一顿,补充了一句,“日后若是无事,少回娘家,本国公不想要一个自奔为妾的女儿!” 甄羽霜脸色惨白,身形晃了晃,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在丫鬟婢女的惊呼中,她强忍着情绪,放下一句“孙女告退”,就先行离开。 第36章 婕妤 老太君眸光复杂,“她是魔障了。” 甄汨珞自顾自地嗑着瓜子。 可不是吗? 方才奶奶分明是动了怜惜之心,想亲手给甄羽霜置办,结果甄羽霜还在惦记她的嫁妆,把老爹和奶奶仅存的慈爱之心消耗一空。 她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甄羽霜可真是为了她的“真爱”付出一切,甚至因此与国公府形同陌路。 以她对秦湛瑛的分析,那可不是什么大情圣啊。 一旦秦湛瑛翻了脸,甄羽霜就会发现,她早已为这段“真爱”失去一切。 翌日,甄汨珞起了个大早。 换上一身还算华贵的衣裳进了宫。 昨日皇后就命人下了口谕,叫她这个“未来王妃”进宫学学规矩。 这是还记上回的仇呢。 甄汨珞不自觉笑出了声。 天晴了,雨停了,皇后觉得自己又行了。 走过宫道,进入鸾凤宫,甄汨珞垂首仪态标准地行了一礼。 “平身吧。”皇后淡淡道,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姿容愈发出众的少女。 甄家姑娘小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生得玉雪可爱,性子乖巧,加上手掌兵权的国公府,是她再满意不过的儿媳人选。 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越长越丑,她对这孩子的喜爱也就淡了。 还劝着儿子,不喜欢甄家姑娘就娶回来养着就好,身为皇子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毕竟她看中的是国公府的门户。 偏偏因湛儿的婚事,自己一党与甄家算是撕破脸了。 皇后赐座后,甄汨珞就老实地坐在一边,目不斜视、老神在在好似入定。 面前一个老嬷嬷嗓音尖锐得活像个尖叫鸡,一刻也不停地巴巴: “甄大小姐,日后嫁入王府,应以夫君为重,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教育子女……”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 “妇言……”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嬷嬷嗓音难听的紧,说话又喜欢掐尖,抑扬顿挫地说起话来,就像一百个铜锣唢呐在她耳畔奏丧乐。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皇后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才折磨自己。 一想到接下来日日都要进宫听训,只觉得脑仁子开始隐隐作痛。 听完训诫,她一溜烟站起身在礼仪范围内用最大的步幅离开鸾凤宫。 远远地看见,一名明蓝色宫装女子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向鸾凤宫而来。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 两人皆是一怔。 是黎嫣! 甄汨珞几个呼吸间,脑中已经百转千回地出现了无数个念头。 黎嫣却是在短暂的失神后,扬起一抹倨傲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甄汨珞,见到贵人还不行礼?”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直接绕过她离开。 “放肆!”黎嫣怒极,“把她给我拦下!” 鸾凤宫的宫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上次皇后娘娘要拦人都没讨到好,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女子以为承了宠幸就是贵人,就能高高在上了?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女人。 果然下一刻,鸾凤宫的管事嬷嬷孙嬷嬷就走了出来,仰着下巴语气不屑地说,“黎婕妤,皇后娘娘叫你进去。” 呸! 什么玩意儿。 就侍寝一回,还以为能爬到他们鸾凤宫来作威作福?想得美。 甄汨珞出宫后就一直再想黎嫣的事情。 晟王府的后续她没打听,但看晟王当日的情形,也不会放过黎嫣,结果对方跑到宫里去了? 马车在榕花街停住,车外嘈杂一片。 “大小姐,咱们换一条路走吧。” 甄汨珞挑帘看向外面,成群结队的百姓被官兵牢牢拦在榕花街,这些百姓衣着破烂、蓬头垢面,有老有少大多数男人驾着车,老人和孩子就坐在板车上抹泪。 倒像是一群难民。 芷儿去打探一番,回来就说,“这些人自称是豫州百姓,那边闹旱灾,已经六个月没下过雨,有不少人落草为寇洗劫百姓家中粮食,他们能跑的就都带上家人跑了。” 甄汨珞点点头,小声说道:“我回去给你拨银子,你多找几个人悄悄地买些粮食就屯在咱们后院。” 她这个人张狂的时候是真张狂,但该苟的时候还是得苟。 自古闹灾上至皇亲勋贵,下至黎民百姓,哪个也讨不着好,她得先在米粮价格没涨之前多囤点。 马车饶了路,从侧门驶进国公府。 甄汨珞先去看了老太君之后,一回到泠音阁就迫不及待地摇晃花枝枯萎的海棠树。 飞羽月白的身影一闪,从树上翩然落下。 她头上还沾着一朵蔫蔫的海棠花。 “我去找宫里的人打听了一下,你去晟王府那天,黎嫣进宫求见皇后,皇后没见她,反倒是皇上看见美人受雨,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当场把人带走,第二日就封了一位婕妤,黎婕妤,黎刺史的二女儿黎倩。” 飞羽说到“黎倩”这个名字时,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晟王这次估计气坏了。” 甄汨珞一听,可不是,晟王前脚痛失子嗣,后脚害人凶手就进宫侍寝,还成了他名义上的“庶母妃”。 “我觉得这事不像黎嫣一个人能干出来的,应该有别人参与,黎嫣一个小官之女,又是初来京城,她哪里有本事在晟王府悄无声息的动手,这事绝对有人帮忙。” 但是看黎嫣的表现又不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跟王爷心有灵犀。”飞羽笑道,故意凑近她耳畔说,“我在逐弈那听到些八卦。” “得知晟王侧妃滑胎之后,王爷也说有异常,暗中命人调查,你猜是谁在推波助澜?” 甄汨珞听着那句“心有灵犀”耳尖有些微红。 说到正事,她立刻严肃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甄羽霜,或者更大,皇后。” “若是让晟王知道,他一直支持的四皇弟反手就捅他一刀,这局势就又要变动了。” “王爷也是这般说。” 甄汨珞暗自思量。 或许晟王成婚多年无子也与皇后有些关系呢? 第37章 想嫁 晟王是邺王一党的人,他本身能力才学并不差,甘愿给秦湛瑛办事,皇后却不信任他。 怕晟王有子嗣会生出异心。 不过也没关系,看她家凌王的态度,那兄弟俩以后的日子还有的掐。 她似乎是想到些什么,扯了扯飞羽的袖子,“帮我问问你家王爷,明天出城玩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生怕对方会拒绝,飞羽来去匆匆,当晚就传信回来。 “王爷说明日辰时来接你,还有……”飞羽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递过去,“这是王爷给你的,他还说晟王府的事会给你出气。” 甄汨珞接过东西,拆开外层的布,露出一只精致的怀表。 “这是西洋物件呀,王爷可真大方。” 怀表这种东西在鲁国属于异域物品,舶来物,因此很是珍稀。 自当今皇帝登基后,下令的一系列海禁措施,几乎隔绝了鲁国与其他国家的商贸往来。 怀表对达官显贵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大早,她就将心爱的小怀表塞进荷包里,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秦临渊在马车中也是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见她钻进车厢,神色有些许变化,“你好像很高兴?” “是啊,王爷送我的表我很喜欢。”可比问其他人时辰方便多了。 秦临渊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淡淡应了一句,“喜欢就好。” “王爷,我送你个东西。”甄汨珞表情严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个是护心的药,服下后只要是药草、蛇虫、沼气之毒都能解,也许会有后遗症,一共就这么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秦临渊拧开瓶口,瓷瓶中仅有不到一半的白色药粉,与寻常药丸模样不同,“为什么说药草、蛇虫、沼气的毒能解,难道还有其它的毒吗?” 甄汨珞盯着那一点药粉,略有不舍。 她废好一番功夫,才提炼出无污染的药粉。 谈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甄汨珞眼中闪着亮光,整个人笑意盈盈,“有的,金属中毒就不能解,不过我们基本接触不到能要人命的东西。” 秦临渊望着她自信明媚的笑靥,眼眸一暗,突然出声唤道:“甄汨珞。” “啊?” 甄汨珞一怔,这还是凌王第一次叫自己名字。 “你想嫁到凌王府吗?如果不想,本王可以搅黄这桩婚事,也不会坏你的名声。” 他俊美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甄汨珞顿了顿,只是问道:“你想娶我吗?” 她说的是“你”,仅仅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什么凌王爷。 马车内的氛围渐渐有些凝重。 许久之后,秦临渊以袖掩唇,轻咳两声,说了一个字: “想。” 甄汨珞大概能看到他长袖后面微微泛红的脸颊。 “那我也想嫁。” 她很高兴,原来不是自己剃头桃子一头热。 他也是有想法的。 凌王爷笑了,显然被取悦到了。 ─── 此时天空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自鸾凤宫出来,黎嫣被宫女搀扶着,走起路来姿势很是古怪。 她只觉得膝盖火辣辣的痛,小腿更是肿胀地难受。 夜色下,黎嫣精致貌美的脸蛋上表情有些狰狞。 皇后那个老妖妇,竟然让她跪着抄宫规,足足三个时辰。 回到暂时居住的玉芙宫,远远地就看见御前的人抬着小轿候在宫外。 玉芙宫的主位柳庄妃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到底是新得宠的妹妹,脾气就是大,敢让御前的人等你。” 黎嫣伏低做小,上了小轿,往太极宫而去。 皇帝穿着金黄的寝衣倚在软枕上看书,微微抬眼,一股压迫之势散开。 他新纳入宫的这位黎婕妤,容貌生的好,最近很得他的欢心,但今日多多少少令他等得有些不耐烦。 黎嫣深呼一口气,故意走得很是艰难,到皇帝身边跪下,媚眼如丝,泛点水雾。 皇帝气喘的有些粗重,将美人拉到身下,却听一道细微的“嘶”声。 黎嫣主动露出白嫩的腿,膝盖上一片通红,倒是有几分凌虐的美感。 皇帝眸光更暗,搂着美人就是一番剧烈运动。 黎嫣忍着腿的不适,还得尽心竭力地伺候皇帝,尤其是皇帝看到她腿上的伤后兴起欲、望。 待这一场情事结束,黎嫣只觉得下身已经毫无感觉。 她伏在皇帝胸口,娇媚地说道:“臣妾的腿好痛……” 皇帝岁数大了,有些事情难免力不从心,但听美人这么说,皇帝心中亦是泛起愉悦。 “皇上,今日臣妾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中途撞见那位未来的凌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她冲撞到臣妾,这才害得臣妾请安来迟,被娘娘处罚,还险些耽搁臣妾伺候皇上。” 黎嫣心中充满怨气。 都怪甄汨珞,她进不了凌王府,才会在晟王府出下下之策,更是为保命不得已入宫,伺候这个年逾半百的皇帝。 每当与皇帝近亲,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腐朽味道几乎令她作呕。 “皇上,你得给臣妾做主啊。”她还没察觉到皇帝的面色变化,不依不饶地说道。 下一刻,皇帝将她直直地推开,冷哼一声,披上寝衣离开。 临行还冷冷地警告道:“黎倩!记住你的身份!” 黎嫣脸色霎时惨白。 是啊,她现在是“黎倩”,晟王不会放过害了他子嗣的黎嫣,她只有是皇帝的宠妃“黎倩”才能活下去。 皇帝现在为美色所迷,说她是谁她就是谁,一旦皇帝不再护着她,别说晟王,就说宫里晟王的母妃赵贤妃就第一个不放过她。 她第一次意识到,皇帝从来不是她的退路,皇帝只是一个踏板。 第二日照常去鸾凤宫请安。 说是请安,不过是皇后借此折辱她罢了。 黎嫣跪在地上,手捧着热茶,说完请安的吉利话之后,话锋一转,“皇后娘娘,臣妾想为皇后娘娘效力。” 皇后一句话也没说,眼神中透着一抹不屑,仿佛在说:一个小小的婕妤,你配吗? 黎嫣牵强地扬唇一笑,“在晟王府,臣妾不就为娘娘办了一件大事吗?” 皇后脸色一变。 第38章 毒发 甄汨珞睡觉并不沉,但是今日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难以入眠。 可能是天气热。 也可能是她总在乱想白日里与秦临渊的那番对话。 “大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说话的是飞羽,她动作利落地从窗户翻身进入。 “什么事?” “王爷被人行刺,受了点小伤,结果突然毒发了。” 他毒发了? 甄汨珞眸子睁大,心中紧张不已,“你带我去看看。” 飞羽也是这个意思,拉着她的胳膊,两人顺利地翻墙,甄府外早已有一名侍卫带着两匹马等候在外。 甄汨珞与飞羽共乘一骑,晚间的冷风呼啸而至,打得人脸颊生疼。 从凌王府的后门进入,府中的侍卫显然是认得飞羽的,立刻给她开门让路。 隔地老远,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大声说道:“我不同意!王爷怎么能用这来历不明之物!” “这是未来王妃给的……” 那道声音愈发尖锐:“什么王妃?秦湛瑛不要的女人,皇帝赐婚的女人?万一她是皇帝的探子你们承担得起代价吗?!” 逐弈一时无言,他选择听自家王爷的,但王爷昏迷不醒,木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木……小姐!嘴下积德!” 飞羽带领甄汨珞快步走出来。 甄汨珞眼神一定,锁定住放在说话的那个人。 对方一袭竖领大襟衫,配上缥碧色飞蝶长比甲,头上紧紧用两只木钗挽了一个乐游髻。 他容貌生得很是漂亮,不染胭脂水粉,小脸白嫩的好似能掐出水的。 只是…… 甄汨珞嘴角抽了抽。 你们可别糊弄我!这是姑娘?! 掏出来能吓死人! 逐弈脑子一抽,生怕两人掐起来,“甄大小姐不要误会,这是凌王府的幕僚,木子昭木姑娘。” “你确定他是姑娘?” 甄汨珞有些无语,不再与这几人废话,直奔床榻而去。 秦临渊如今面色惨白地倚在软枕上,身上月白色的骑装还染着点点猩红。 如不是尚有清浅的呼吸声,活像个精致毫无声息的纸人。 甄汨珞眼中满是心疼,手指捏紧他的手腕,细细数着脉搏。 “还不快拦下她!” 木子昭在被揭穿男儿身短暂的惊愕之后,立马开始作妖。 见逐弈等人毫无动作,情急之下就自己上前拉甄汨珞。 飞羽身形一闪,将他牢牢挡在后方。 甄汨珞懒得管背后木子昭上蹿下跳,直接问逐弈,“你给王爷用过我的药了吗?” 逐弈老脸一红,“还没有。”那不是木子昭拦着他,死活不让王爷用吗。 “去叫一个你们信任的大夫协助我。” 甄汨珞心中思绪飞快,做事有条不紊,“要一套医用金针,没有金针用银针也行。” “金银花三钱、决明子一钱、大青叶……” 她要的东西都不难找,再加上有秦临渊这个病号,凌王府常备各种中草药。 府上的大夫很快就带着包好的草药过来。 甄汨珞一边指挥逐弈熬药,一边传授大夫蒸馏烈酒的方法,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给秦临渊下针。 眼见她一针往秦临渊头顶上戳,木子昭爆发出一声能掀翻房顶的尖叫。 “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王爷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飞羽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甄汨珞手下稳健飞快地下针、弹针,生下最后一根,一个甩手就扎在木子昭某个穴位上。 木子昭“哎呦”一声,怒瞪着她,还没开口挖苦,却面色一变,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甄汨珞取下金针,叫逐弈给凌王喂药,自己亲自跑出去看蒸馏。 她看到秦临渊身上那两道刀伤,只是先用止血的药,尚未包扎。 她打算无论如何得弄七十五度以上的酒精消毒才是。 刚捡的男朋友可不能就这么玩没了。 她一边失神地想着,一边动作不停地擦洗器具。 不知何时,那跑掉的木子昭手里拿着一根金针冲了过来。 “甄汨珞!你对我做了什么?!” 拔了针,歇了会。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甄汨珞扬唇笑,当他的面笑出了声:“我看你最近火气大,又便秘,这是助你一臂之力,你应该感谢我。” 木子昭美貌的脸上涨得通红,张着嘴巴“你你我我”半天。 甄汨珞逗了会他就准备离开,木子昭却突然在她背后严肃地说道:“就算你会医术,我也不会信你的!你最好离王爷远一点!” “凭什么?我的未婚夫,我凭什么离他远点?”甄汨珞似笑非笑反问。 “你是皇上赐婚的人,你说我们怎么信。” “我不是皇上的人。”甄汨珞郑重地说。 大概人对美貌都会优待几分,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格外客气,又一遍重申:“我不是皇上的人,而且凌王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将来是我的夫君,我会尽全力帮他。” 木子昭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你知道王爷是怎么中毒的吗?” 甄汨珞没开口,的眼睛却盯着他,示意他细说。 “四年前夷州与西戎战乱,王爷被困在安扈城,整整三个月,城中的粮食在第一个月就没了,王爷让人从军粮中发放给百姓,就算如此,到第三个月时,百姓们开始啃树皮吃观音土,更有甚者起黑市易子而食。” 他漂亮的眼眸泛起泪光,“皇上以国库不丰为由,拖着不给粮草,第二月送粮的队伍又出了意外……” “安扈城太守暗中给王爷下毒,待王爷毒发后率领几十官兵开城门,弃城而逃,西戎军入城,烧杀抢掠、屠城三日,安扈城中百姓十不存一,王爷也是因中毒又奔波疲命彻底伤了腿。” “甄大小姐。”木子昭漂亮的眼眸中又水光闪烁,他好似鼓起勇气似的说,“安扈城太守木梁,绝不会叛国,而我就是他的儿子。” “王爷是我木氏平反的唯一希望,谁敢对王爷不利,我木子昭就是死也得拉上他!” 甄汨珞沉默了。 她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只能再度保证说:“我不会害他。” 第39章 大婚 她自己的男朋友,自己来宠! 她想要治好他的腿,让他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策马扬鞭,一日看尽长安花…… 从木子昭口中,甄汨珞也知道了对方男扮女装的原因。 那场战役之后,皇帝下令木氏男子诛杀,女子充入教坊司,木子昭男扮女装在教坊司呆了两个月才被同样怀疑当年那件事的秦临渊捞了出来。 木子昭越说越难过,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悲恸之色。 甄汨珞最见不得美人落泪,正想安慰安慰两句,却听逐弈扯着大嗓门嚷嚷:“王爷醒了!” 大美人醒了,甄汨珞也就不管小美人了,一溜烟钻进房中。 却见秦临渊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倚在大迎枕上,嫣红的唇珠微动,似是在与下属说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偏头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 甄汨珞小心脏砰砰地跳,心道:这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刚醒这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问,“王爷觉得怎么样?” 秦临渊眼帘微垂,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笑容,“有感觉了。” “这就对了。”甄汨珞点头,一个箭步上前撩开他身上的被子,对着那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指指点点,“本来我打算先让你温养之后再行针,但是这次毒发,不得已用了狠招,这几日你的腿会有感觉,连续行针三个月或许能站起来,站起来后要好好复建……” 提起治疗方案,甄汨珞说得很是认真。 一个抬眼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注意听,而是用一双潋滟若秋水的眸子盯着自己看。 甄汨珞:“……”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王爷,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你的腿在好转是因为毒性扩散到其它地方去了,以后你每日服用两次我写的解毒汤。” “要不然毒性伤及五脏六腑,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我今日用针帮你压制毒性,下次……” 吧啦吧啦。 甄汨珞说得口干舌燥,却见那人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倏然有了一丝火气,“王爷,你在听吗?” 秦临渊点点头,唇角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在听,王妃说得都对。” 甄汨珞没忍住,一口茶梗在嗓子眼,差点呛到她。 秦临渊第一次用“王妃”来称呼她,那缠绵的嗓音,那暧昧的态度…… 她实在坐不住了,尴尬地放下茶盏,“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一晚的折腾下来,甄汨珞抬眼一看,黎明破晓,她再不回去,芷儿那丫头找不到人岂不是要吓坏了? 她提起裙摆就要先跑,却听秦临渊那低沉清冽的嗓音说了一句,“五日后的大婚我亲自去接你。” 甄汨珞脚步一个踉跄。 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脸肯定红得像个猴屁股。 背后大小院中木子昭爆发出一阵如丧考妣的哭上。 甄汨珞伴着哭声去找飞羽,她得赶紧离开这里!躲木子昭那小妖精远远地! 她回去的晚,事情还是被芷儿发现了。 接下来这些天,甄汨珞每每露出想要出去玩的话头,就会被芷儿以就快大婚的理由来回劝诫。 八月三十。 这是礼部请钦天监算得良辰吉日。 甄汨珞一大早就被老太君亲自抓着沐浴、打扮。 当看到一脸笑眯眯的喜婆手上缠着红线,向她走来,给她绞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的。 甄汨珞自幼就被赐婚给皇子,那套凤冠霞帔是早早就备着的,可惜后来被甄羽霜给用了。 于是这次老太君凡事亲力亲为,盯着绣娘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做出一套新的凤冠霞帔来。 礼服的第一层是圆领袍子,第二层是正红色大衫,然后是宝蓝色五蝠绣样底部缀满珍珠与金铃的霞帔,最后是祥云纹云肩…… 全福夫人给她梳头,吉利话脱口而出: “一梳夫妻恩爱。二梳比翼双飞,三梳富贵常在……” 最后是那顶看起来就有五六斤重,象征一品亲王妃身份的九翟冠。 这段时间的解毒,她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从前那块黑斑,将鬓角的发丝压在翟冠之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如今皮肤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双杏眼灵动娇媚,小巧的鼻子、鲜红的小嘴微微一笑,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那全福夫人在一旁乐呵呵地说讨巧话。 她心想:从前听说甄府大小姐是个凶悍的丑女,也不知是哪个泼皮无赖在胡说八道,眼前这小姑娘长得又漂亮,性子也好…… 甄国公无子,唯有两个女儿。 没有兄弟背新娘子,甄国公看着女儿的身影心中叹息,亲自上前主动背起女儿走向那顶十六人抬的大轿。 在老太君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甄汨珞双脚落在红毯子上。 对自己老爹与奶奶点了点头,她主动掀开大轿上劈啪作响的玛瑙珠。 他也在。 他说会亲自来接自己,他真的来了。 望着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甄汨珞心里甜丝丝的,将小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中。 新娘子掀娇帘的瞬间,围观的百姓就忍不住想凑过去看看。 喜轿里还有一人,身穿正红色新郎服饰,头戴冕冠,身量修长容貌俊美。 几个小姑娘羞红了脸悄悄说话: “好俊的新郎官,新娘子命可真好。” “那是凌王殿下,今日是凌王娶甄国公府的女儿!” 其中一个小姑娘低呼一声,“我说这新郎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凌王,五年前他凯旋归来在清正街路过,我当时见过,少年英雄好不威风。” “可凌王的腿……” 鲁国的习俗并不强制男方迎亲,男方亲自迎亲是表示对妻家的尊重,不迎也不会被指责什么。 但世人皆知凌王不良于行,却还亲自来接了王妃,可见其重视程度。 那些想看甄汨珞和公鸡拜堂闹笑话的小姐们全闭上了嘴。 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饶京城一圈才驶入凌王府。 喜厅中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第40章 不受宠 凌王虽然不受宠,但也顶着个亲王的爵位,这些官员收到帖子,不管心里如何腹诽,也得硬着头皮来。 比起上一次大婚之时,有皇上皇后主婚,这一次主婚的是礼亲王妃。 甄汨珞觉得挺好的,最起码清静,来的人都是真心祝福,让她拜皇后这个高堂她还不乐意呢。 高堂拜的是老太君与甄国公。 不过在秦临渊行礼的时候两人齐齐避开,做做样子。 甄汨珞在飞羽和芷儿的搀扶下进了后院。 “王妃,吃点东西吧。”飞羽今日做侍女打扮,将桌案上的糕点一一摆在她面前。 甄汨珞想去掀盖头,被芷儿那丫头摁了回去。 “小姐,这盖头可不能掀,得等王爷亲自掀,还有,您快些吃,吃完再补补口脂。” “你这丫头越来越有老妈子的样子了,日后就让你当本王妃身边的芷嬷嬷。”甄汨珞逗着她玩。 飞羽就在旁边笑,气得芷儿小脸通红。 秦临渊身子骨不好,脾气更差,根本没人敢灌他酒,一群人拉帮结派各玩各的,前厅一直闹到子时,众人才纷纷请辞离去。 秦临渊被逐弈推进房间后,飞羽对芷儿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离开。 婚房之中氛围很是古怪,有点暧昧,更多的还是尴尬。 一杆喜秤横在眼前,掀开那顶挂着金珠的大红盖头。 甄汨珞抬眼看去,目露惊艳。 她家王爷这么好看,好像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她呆滞的表情引得秦临渊发出一声轻笑,他故意碰了碰面前少女的翟冠,夸赞道:“王妃今日打扮很美,称仙姿国色也不为过。” 甄汨珞脸颊沱红,她还在觊觎他的美色呢。 任由秦临渊帮她摘下九翟冠,褪去其它首饰之后,甄汨珞将身上这些沉重的喜服脱下,只剩一见红色圆领小袍。 她大手一挥,脸上战意十足:“王爷把衣服脱了,今天时间充裕,我给你好好行一次针……” 于是洞房花烛夜,新婚的两人猫在婚房一整晚治腿。 飞羽和芷儿一个劲的烧水,心下想着两位主子怎么还不叫水,又让逐弈去打听。 一直等到第二日一早,三人顶着大黑眼圈候在房外,两位主子也没用上热水。 不到一会,房门被推开。 甄汨珞清脆悦耳的嗓音从中传来: “芷儿,快来帮我梳妆,等会还要去宫里谢恩呢。” 逐弈也帮秦临渊束发,哪知弄着弄着,自家主子猛地一抬腿,踢了他一脚。 逐弈整个人都蒙了,磕磕巴巴地叫道:“王、王爷?!” 他没看错吧? 自家王爷残疾四年,刚才竟然踢了他? “嗯,恢复了一些,别声张。” 秦临渊试探地动动腿,对于恢复效果满意至极。 逐弈却是比他还激动,和飞羽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甄汨珞的眼神充满“慈爱”。 他(她)发誓!以后他们就是王妃娘娘的走狗! 他们要把王妃娘娘当亲娘一样孝顺! 甄汨珞抚摸着簪子上的流苏,有些奇怪地看向背后。 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双大胖儿女,笑眯眯地推着自家王爷的轮椅向府外走去。 皇帝早已在皇后宫中等候。 皇帝一身金黄龙袍,皇后所穿是正红凤袍,高高地端坐在上,等着新婚的小夫妻过去请安。 鸾凤宫不止皇帝皇后在,秦湛瑛在甄羽霜的强烈要求下也来了。 甄汨珞目不斜视,大大方方地给皇帝皇后行礼。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皇后。” 皇帝接过甄汨珞奉上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如今两个甄氏女都已经加入皇家,那只铁骑连环甲迟早是囊中之物。 心里这么想着,皇帝也就没有为难秦临渊的想法。 父子俩互相虚伪几轮,皇帝就以奏折还没看完为由离开。 这是经过邺王府大婚变故后,甄汨珞再度与秦湛瑛对上。 秦湛瑛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的变化不小。 那张明媚的小脸几度与记忆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重合。 “邺王皇兄。”秦临渊语调微冷。 甄汨珞玩着自家夫君的荷包,也觉得有些不快。 她人还坐在皇后宫中呢,秦湛瑛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家看,那种眼神好像是自己欺骗了他似的。 他们根本不熟好吗? 甄羽霜一直打量甄汨珞,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秦湛瑛,望着他似乎陷入回忆的眼神,心中微凉。 从前她以为甄汨珞是用刘海挡住了那黑斑,没想到对方作妇人发髻将脸完完全全暴露出来,那脸上白白净净,没有半点痕迹! 她今日进宫,相看的是甄汨珞露怯、出丑。 顶着一张丑陋的脸嫁给一个不良于行的瘸子,她肯定很伤心吧? 或许凌王认为她是个耻辱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然后她和邺王就以神仙眷侣的模样走到她面前。 这才是甄羽霜想看到的。 而不是像现在,露出明艳动容的容貌,与同样俊美无涛的凌王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两人时不时还会对上眼神,悄悄地耳语几句,甄汨珞脸颊微微泛红,秦临渊就在那但笑不语,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 就算凌王不良于行,甄汨珞也是正妃,一旦生下儿子立为世子,甄汨珞的位置就更稳固了。 而自己呢 甄羽霜怒从胸中来。 她如今只是一个侧妃,就算将来诞下长子,那也只是邺王的庶子。 皇后对她的态度早就大不如前,因为秦湛瑛的缘故,皇后不想闹得母子失和,但暗中已经开始找人让秦湛瑛分散注意力。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一个身份高的女子坐上邺王正妃之位。 甄羽霜心中苦涩难当。 她一双美眸隐藏在暗处,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甄汨珞嘴角的笑容。 甄汨珞搅黄了她的婚礼,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害得她母亲入狱,害得她与正妃之位失之交臂。 她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自己幼时所受的那些不受宠、不被重视的苦都应该报应在这个女人身上才对。 就在此时,被她念在心里的女子微微抬头,似乎是注意到了她。 甄羽霜还没来得及心虚,那人就淡淡收回视线,好像自己不是什么值得放在眼里的人。 第41章 祸水 秦湛瑛与秦临渊临时被皇帝叫去太极宫议事,鸾凤宫更加空荡了。 甄羽霜眼神紧紧盯着对面那一言不发,气质如兰的女子心中的火焰烧得劈啪作响。 “长姐。” 她扬起小脸,粉润的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日后我们可就是妯娌了,你有什么不懂得,大可以来问我,邺王府随时欢迎弟妹。” 弟妹两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甄汨珞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甄羽霜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快就开始作妖。 不过今日她高兴,也乐得逗弄两句,便似笑非笑地说,“邺王侧妃说得哪里话,我有什么不懂得自然会去请教襄王妃、晟王妃两位嫂子,哪能劳烦侧妃你呀?” 甄羽霜脸色愈发难看。 此时就是在皇后殿中,否则甄汨珞能蹦起来笑。 这小绿茶,何必呢,非得找不痛快。 她甄羽霜攻击自己一百句,都没有自己那一句“你就是妾”杀伤力大。 没办法,甄羽霜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在鸾凤宫吃喝一顿,甄汨珞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本王妃要去逛花园消化食,侧妃一道吗?” “多谢长姐了,羽霜有些不舒服,还是不去了。” 甄羽霜手中的帕子被搅得满是褶皱。 “原来是不舒服,我说你这脸怎么这么难看,活像御膳房放臭的九转大肠。” 甄汨珞在芷儿的搀扶下,优哉游哉地出了鸾凤宫。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背后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抽噎声。 溜达过后,她才慢悠悠地出宫跳上自家的马车。 果然,秦临渊早已等候在此。 他今日一袭绛紫色云纹纱白鹇补圆领袍,更衬得人温雅如玉、皎若明月,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以为王爷只会穿黑白两个颜色的衣服。”她直接坐在自家小夫君身边,清冽的皂角香气萦绕在鼻腔中。 “这个颜色不好看吗?”他皱了皱眉,问道。 “好看的。”甄汨珞自然地动手为他理了理衣服的褶皱,马车中氛围有些暧昧。 秦临渊望着胸前胡乱捣鼓的那只小手,扬唇笑了笑,“才刚大婚,传得鲜亮些也好。” 甄汨珞愣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愉悦的味道。 一回到府中,她就推着自家王爷直奔主院,然后将大门紧闭。 从药箱里翻出上次的金针,露出一抹反派的笑容,“王爷,咱们练练我新学的,暴雨梨花针。” 她真的好想看见秦临渊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害怕、娇怯的情绪。 以前是因为害怕,不敢对这男人有太出格的举动,可如今确定关系之后,那些花花想法全冒了出来。 秦临渊难得抬眸挑了挑眉,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王爷我来了!” “王爷,唐大将军和胡少将来了。” 大门被重重推开,木子昭穿着一身女装就闯了进来。 唐将军与胡少将乃至逐弈,都是一群武夫,大家平时又随意惯了,一时之间也跟着进入书房。 顿时被屋中的情景震惊到了。 甄汨珞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骑在秦临渊腿上,轮椅宽大,倒也坐的开两个人。 甄汨珞:“……” “其实不是你们想得那个样子,你们听我狡辩。” “无事。”还是秦临渊最先摆手,将自己的小王妃放下,示意几人落座。 胡少将军年纪小,张口就来:“王爷,是不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影响小世子投胎了?要不我们待会再来?” 一个大巴掌招呼到他的后脑勺,唐将军尴尬地解释,“孩子小没脑子。王爷咱们赶紧说正事吧。” “幽州军哗变一事,王爷以为是何人所为?幽州临着襄王的封地并州,您说这事是不是襄王的手笔?” “不像,且不说哗变皇帝最先怀疑襄王,幽州乱起来对并州也无好处,闹到不可收拾,或许皇帝还会让并州军出兵。” “那该死的林正扬,他怎么敢的,私下扣押几年的军饷,万箭穿心都便宜他了!” 甄汨珞就坐在旁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她依然忽视不了,旁边一道直勾勾的视线。 小美人木子昭。 瞪着他那双狐狸眼,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什么红颜祸水、妲己褒姒似的。 木子昭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她,甄汨珞也不恼,笑意盈盈地逗着小孩玩。 “王妃,我们该回房了。” 直到秦临渊出声提醒,她才发现那几人已经议完事务,当即起身去推轮椅。 秦临渊手掌成拳,抵在下巴轻咳两声,给了木子昭一个警告的眼神。 木子昭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恨不得自挂东南枝。 他就知道!这两人一个祸水,一个幽王! 三朝回门之日,没等甄汨珞开口,秦临渊已经让人备好礼节,换了身玄色衣袍等在马车中。 甄汨珞就坐在一边拄着下巴,看着自家美人夫君发呆。 丈夫陪妻子回门,是表明重视,她也想让甄国公和老太君放心。 没想到他心思这般细腻,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甄汨珞甜的恨不得当场吐个泡泡。 抵达国公府,是甄国公亲自来迎。 甄汨珞推着轮椅进入小花厅,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就眼巴巴地看着,她眼角又丝丝湿润,却面含喜色,“这丫头才嫁过去几天,足足胖了一圈,看来王爷把你养得很好。” “奶奶我不胖。”甄汨珞故作生气,“而且就算胖了,那也是厨娘的功劳,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她起了戏瘾,就拉着老太君的胳膊奶奶长奶奶短的撒娇。 “小女顽劣,还要劳烦王爷了。”甄国公说道。 他与发妻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好。 自己无子,将来百年女儿也没有个兄弟撑腰,只能盼着女婿对女儿好。 当初甄羽霜替嫁一事,他捏着鼻子认了,甄羽霜和邺王不是相爱吗?那就希望邺王能对她好一辈子吧。 既然小女儿心思大会为自己打算,那他就为长女打算。 秦临渊瞧着对面小王妃笑颜明媚的模样,亦是笑,“挺好的。” 第42章 封府 “她性子活泼,王府以前死气沉沉的,闹腾闹腾也好,有点鲜活人气儿。” 这是秦临渊第一次和甄国公说这么多话。 甄国公目光深沉地审视着这个姿容不凡的男子。 前面五六年,凌王确实是京中各府最受待见的女婿人选,那时候他鲜衣怒马,潇洒恣意,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四年前安扈城一战,凌王毁了双腿,从此阴郁暴戾,一蹶不振,谁犯到他头上轻的都缺胳膊少腿,这恶名也就传出去了。 甄国公从前只觉得惋惜将才,如今一看,这些年的蛰伏忍辱,甚至不良于行从没有毁了他的傲骨,人还是以前那个人,只是性子中多了几分温和,行事更为谨慎。 以前就像杀红眼的恶狼,甚至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如今却像找到归处的狐狸,愿意收起凶相暂时蛰伏。 罢了,女婿能变好,也是女儿的造化。 老太君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正打算招呼儿子和小两口用膳,却见老管家惊慌失措地闯进小厅,禀报道:“国公爷!王爷!出事了,外面来了一对御林军将国公府围上了。” 甄汨珞拉着老太君的手臂,安抚道:“奶奶别着急,只是围上没进府,不是什么大事。” 不到一刻钟,身穿金甲的御林军副统领大步流星走进小厅,对甄国公抱拳行礼,脸上还带着些许歉意: “国公爷别慌,是这样的,陛下下令封凌王府,请王爷王妃回府。” 秦临渊似笑非笑问,“封我的府,因为什么?” 御林军统领轻咳两声,压低声音,“幽州军哗变,皇上大怒命人彻查,刺史私下贪了军饷每月发给将士们的不足半数,三年贪了一百二十万两,幽州军闯入刺史府后,怒急之下打死了林正扬,却没找到银子,那边现在查到,林正扬每月都会让他小舅子不知押运什么东西前往徐州。” 徐州,是秦临渊的封地。 秦临渊淡淡点头,对御林军统领道谢,转头笑吟吟地对甄汨珞伸出手,“王妃我们先回府吧,有机会再来看祖母、岳父。” 一路上两人像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回府。 御林军统领命人封上王府,几十名御林军守在外面,轮班换岗。 甄汨珞趴在水榭中百无聊赖地喂鱼玩,悄悄抬眼瞥向她家王爷一回府就老神在在地拿着本书看,好像根本不在乎外面发生的事。 来来回回偷看好几次,也就被抓包了。 秦临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问道:“王妃,怎么了?” 甄汨珞有些心虚,“没,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本王长得好看?”他手里把玩着一缕青丝,有些玩味地说:“王妃,从你进了凌王府的门,就已经完了,现在后悔也不行。” “没有!” 原来他是误会自己了! 甄汨珞有些不满,扔下手里的鱼食,小跑着上前二话不说捧着自家大美人的脸猛地亲了一口。 亲完才义正辞严地说道:“我的命都是你救得,我从来不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嫁过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秦临渊喉结滚动,望向少女微微红肿的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笑得很是妖异:“等本王身体好了,咱们就圆房吧,阿珞。” 怎么就提到圆房的事了? 甄汨珞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扭身不说话了。 八月三十,皇帝下令彻查军饷贪污一事,派渭阳侯等人前往幽州镇压哗变,又令凌王自辩配合调查。 一时之间,满京城的府邸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好就祸及己身。 九月初一,一辆白柚木华贵不凡的马车停在甄国公府门前。 “侧妃娘娘,您慢着点。” 甄羽霜在小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 望着高高的国公府牌匾,一时之间陷入回忆。 上次自己在这还是被羞辱一顿离开,这一次她要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都好好看看,就算是祖母也得向自己低头。 如今国公府的中馈是在老太君手上,经过甄汨珞那一顿清洗,留下的都是些老实本分做事的下人。 这些人脚下生风,给甄羽霜行过礼之后,就匆匆回到自己的岗位。 甄羽霜完全没体验到被人巴结的快感。 老太君端坐在花厅主位,一双苍老的眼眸柔软却不失威仪。 甄羽霜含笑上前行礼,“羽霜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邺王侧妃,坐吧。”老太君语气淡淡。 “祖母,羽霜今日来就直接明说。”甄羽霜接过茶水,放在唇下轻啜一口,满面春光,“凌王一事必不能善了,长姐已经嫁进凌王府,那我们就不能跟她再有牵扯。” “我家王爷的意思是,他可以为凌王说清,但是……” 老太君怒极反笑,“你想要什么?” “王爷说父亲有一块令牌,上面有个赤字……” 甄羽霜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太君,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祖母和父亲不是疼甄汨珞吗? 那就拿东西来救他们的宝贝孙女女儿啊! 王爷只说要那个令牌,并未对她言明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但她也清楚,那才是皇帝对国公府恩宠的来源。 如果她能为王爷拿回去,就是有功之臣,到时候王爷就在皇上那里请封自己为正妃。 国公府也就失了势,构不成威胁,也成不了甄汨珞的助力。 甄羽霜盘算的好,却不想老太君轻哼两声,突然笑出了声。 “甄羽霜,你是拿你姐姐姐夫的命来威胁起老身来了?” 老太君话锋一转,“老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老身还没糊涂呢,你和邺王想得倒是美,今天老身就把话搁这,想要东西,没门!” “别再打什么主意了,你去跟你爹说也一样,且不说我相信老身的孙女婿不会贪污军饷,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秦湛瑛来说项。” 这话几乎是撕破脸皮,甄羽霜脸色难堪至极。 祖母还真是假清高,都到这个地步还不肯松口,她就不怕她的宝贝孙女下狱吗?! 第43章 撞破 京城南街得意楼。 这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茶楼戏园,也是勋贵子弟、官员女眷们最青睐的梨园。 小厮引着一名身穿藏蓝色圆领袍的高大男子上了二楼,直奔名为“岁月居”的雅间。 大门敞开,里面传来一道甜腻腻的声音: “晟王殿下,您来了呀!” 那引路小厮听见“什么王”的称呼,头愈发低,打眼一瞥,那男子脚下穿的是一双皂靴。 原来还真是官家人。 晟王表情有些僵硬,屏退两个小厮,坐在女子对面。 女子容貌姣好,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初绽芳华。 木子昭咧嘴甜甜一笑,从怀中取出两张画过押的供词推到他面前。 “晟王殿下,为了您,凌王可是费心竭力的,天下上哪找这么好的弟弟去。” 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谊,木子昭拿出来反复说,就是简单的嘴欠,极致的享受。 “您也不必苛责晟王妃,毕竟她将府里管的再严密,那也敌不过那位手眼通天呀,现在想想,那位真是不厚道,借刀杀人也就罢了,那凶手如今还大摇大摆的成了几位爷的庶母妃,这不埋汰人吗?” 晟王表情僵硬,似乎是根本没把木子昭的挑拨听在耳中,但捏着供词微微泛白的指尖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潮翻涌。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争吵之声。 “世子爷,世子爷,今儿岁月居已经有人包了,您瞧瞧那青峰居看戏的位置也不错呀,世子爷……” 一道骄横的少年音响起:“你们家厉老板还想不想做生意了,本世子说了那间不许给别人!” 掌柜急得直冒冷汗,可眼前这位可是护国候世子,他根本不敢动手掰扯。 护国候年过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平时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护短的不行。 少年横冲直撞地走过去,一把就推开了雅间房门,顿时愣在原地。 “晟王爷?” “安景辰!你还无法无天了是吧?!”晟王大声呵斥道。 他有些心虚地瞥了木子昭一眼,万一让旁人知道自己私下和凌王有接触,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都洗不清。 护国候世子倒也不是真怕他,打了两句哈哈就脚下生风开溜。 安景辰越想越觉得晦气,对带自己过来看戏的好友抱怨道:“今儿没看黄历,不宜出门,刚才撞见晟王和一个小美人在雅间里,被我撞破,还吼了我。” 能来得意楼看戏的,就算家里不是官员,也多少沾点边,闻言顿时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晟王爷好风流,这莫不是在外面养得,怕王妃嫂嫂生气?” 安景辰不满地嘟着嘴,眼底却充满笑意,“谁知道呢。” 安景辰在勋贵子弟里就属于纨绔,身边也不老少狐朋狗友,不到一天时间,半个京城都传出来晟王私会一名女子的消息。 刚失了孩子的白侧妃闹腾不休,到宫里去找赵贤妃告状,赵贤妃动怒,下令让人去找那名女子。 这一找不得了,赵贤妃为了给白侧妃出气,还叫了不少妃嫔一起听嬷嬷禀报。 当嬷嬷说到那姑娘进了凌王府时,赵贤妃想让人闭嘴已经晚了。 这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晟王和凌王府的婢女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心思重的几乎立即就想到了现如今正在严查的贪污军饷一事。 从民间茶楼酒馆,甚至三教九流之地流传出军饷是晟王伙同凌王共同所为。 甚至还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谁分了几成都能列出账来。 当晚,晟王前往邺王府,兄弟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将要上早朝,晟王才满脸疲惫地离开。 凌王府。 虽然封府名声难听,但王府的日子还是有吃有喝,甚至因为不能出府玩,甄汨珞还长胖一圈。 刚吃饱饭,给秦临渊行过针,却见逐弈走进书房之中。 “王爷,王妃,皇后身边的孙嬷嬷说,九月十八,在宫中办个小宴,请三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进宫,给八皇子相看着,也请王妃入宫给掌掌眼。” 秦临渊有些漠然,闻言冷哼一声,“老八才几岁,做坏事还想拉着别人的大旗。” 甄汨珞就在一边没心没肺的笑。 可不是吗,八皇子今年才十五,是岑昭仪所出,也不是皇后亲子,前头几个皇子的亲事也没见她多着急,现在孩子都没长大就要拉出来充人头。 虽然凌王府被封,但皇帝只是令其自辩,并没有定罪,因此甄汨珞身为王妃被皇后传唤进宫也是合理的。 “还有。”逐弈喘了口气继续说,“找到那个薛青了,按您的吩咐扔在柴房里,结果晚上那小子就撞头自尽,让人发现给请了大夫,现在吊着一口气,八成是不行。” 甄汨珞一个激灵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秦临渊。 她最近不是吃就是睡,骨头都要散了,正想找点活干。 “去吧。”秦临渊有些无奈地失笑。 甄汨珞跟着逐弈直奔柴房。 柴房已经给收拾干净,只是那面墙上还染着一大片血迹,可见寻死之人是下狠心的。 甄汨珞检查那人伤口,利落的开两幅药方交给府医。 “这个叫薛青的是干什么的?怎么一被抓就寻死觅活的?” “幽州前刺史林正扬的小舅子,就是他替林正扬押送银子,还赖在王爷头上。”逐弈表情有些冷,“王妃娘娘放心,这次是我们的人不小心,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寻死的。” 到了他们凌王府,不把东西吐干净,想死?做梦! 外面那些凌王府的恶名也不全是谣传。 甄汨珞本来还想要不要用点猛药,默默地收回手。 敢污蔑她家夫君,应该再加点砒霜才对。 九月十八,皇后要给八皇子相看的消息早就传扬出去,凡官职在三品及以上官员女儿都得进宫溜一圈。 鸾凤宫中几位皇室宗妇围着皇后,一会探讨谁家姑娘容色好,一会又说谁家的姑娘有贤名。 都是应付工作,做做样子,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第44章 剑舞 皇后笑吟吟地对一名宫妃说道:“你可有中意的儿媳人选,本宫看庆元伯的嫡长女可当正室,承宣布政右使的庶出四女和翰林院编修的嫡次女,可当得两名侧妃。” 岑昭仪冷汗都冒了出来,讪讪地赔笑,“承蒙皇后娘娘慈爱,但江清那孩子才十五,后院太多人只怕会耽误读书……” 皇后不以为,“多个人伺候,少些麻烦事,八皇子才能更用心读书。” 皇后眼尾一跳,话锋一转,“你说对不对?凌王妃?” “呵呵。” 宫中的命妇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似乎想看看这个京中恶女是怎么大发脾气的。 甄汨珞定了定神,姿态持重,渊渟岳峙,“臣妇是新妇,既非八皇子的母亲,也不是长嫂,八皇子的婚事自然轮不到臣妇来做主。” 言下之意,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别来挨我就行! “姐姐此言差矣。” 甄羽霜今日穿着玫粉色交领绣桃花短衫,下身一条嫩白马面裙,头上仅用一只玉簪固定流苏小簪、三花掩鬓,看是一副好颜色,却与周围这些、宝蓝、臧绿、明紫礼服的王妃们格格不入。 “八皇子都是我们的弟弟,身为嫂子给弟弟掌掌眼,有何不可?” “你是侧妃。”一记暴击。 甄羽霜:“……” 甄汨珞继续乐呵呵地说,“民间长嫂如母的说法是因为,家里没有其它女性长辈,邺王侧妃你得多读点书。” 旁边几位皇室宗妇正襟危坐,看着那些家室大辈分大的宗妇们笑。 “行了。”皇后拍案而起,端着仅存的一点架子,“这鸾凤宫的茶也喝够了,诸位虽本宫去花宴上的小姑娘吧。” 临走前她给了甄羽霜一个警告的眼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是甄汨珞第一次以凌王妃的身份参加宫宴,她与襄王妃、晟王妃等人走在皇后身后,甄羽霜因为是侧妃的缘故即使能到最后方的三品诰命队伍里。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王妃娘娘……” 甄汨珞坐在晟王妃下首的位置上,看着这群娇花似的小姑娘,心情还算不错。 此番宴会,来参加的府邸大致都清楚皇后的目的。 因此有意的姑娘就会穿得较为显眼,无意的在不冲撞贵人的范围内打扮平平无奇。 紧接着皇后点了几个小姑娘上前表演。 有弹琴的、吹箫的、墨宝字画无一不上,这一场花宴,是名副其实的百花斗艳。 直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 “凌王妃。”那小姑娘抬眼望去,面上尽是挑衅之色,“臣女听闻王妃未出阁时就名声赫赫,想来应是琴棋书画样样俱佳,臣女斗胆,可否与王妃比试一番?” 甄汨珞慵懒地掀了掀眼皮,对方是兵部侍郎的嫡次女,据说是叫凌丹心。 “凌王妃可否应下?”凌丹心扬起下巴,脸上挂着自信飞扬的笑容。 哦豁,又一个来找茬的。 甄汨珞轻咳两声,“今日是为八皇帝挑选妃子,我身为嫂子又岂能搅局?凌姑娘你还是找其它未出阁的姑娘比试吧,说话之前前看看我头上的九翟冠。” 对于这样没眼力见的小姑娘,甄汨珞是半点颜面都不给留。 凌丹心小脸一红,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周围有几名贵女的窃窃私语令她难堪至极。 “呵呵。”一声娇笑打破僵局,只见一名身穿杨妃色宫装的女子缓缓走进宴中,坐在皇后之下,岑昭仪之上。 这位就是当今宫中最为受宠的黎倩黎昭仪。 “凌王妃,不过就是一点点比试,何必为难与她呢?” 皇后都没说话,哪有她一个妃妾说话的份。 诸位夫人小姐不悦归不悦,皇后没训斥,她们也不会上赶去得罪皇帝的新宠。 作为事件的主人公,无数眼神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地看向她。 甄汨珞扬唇一笑,一双星眸熠熠生辉,骄矜持重地行至殿中,对皇后微微屈膝,“臣妇愿为娘娘舞剑,献丑了。” 至于黎嫣的话,她压根不做理会。 对方几次三番挑衅,再推脱,难免显得自己露怯。 甄汨珞虽宫女换上一身正红的骑装,头上仅用一条红色金线绣祥云纹的发带高高束起。 再出现时,她红衣张扬,腰肢劲瘦,一双腿修长笔直,更衬得本就明艳的小脸愈发英姿飒爽。 她对凌丹心示意,琴声起,长剑出。 剑刃卷起一片落花,似有内气凝聚而起,一抹红袖飞扬起,一袭刀光凌空出! 琴声本欲舒缓,却不得不跟上那飞旋的舞姿。 凌丹心额角冒出了冷汗。 甄汨珞在风声中捕捉到了那细微的“铮”声。 她唇角笑容愈发明媚,转眼间长剑随身形绕过十余圈,霎时停住,在某个方向脱手而出。 剑气撕裂冷风与花瓣,凛凛杀气直奔那弹琴的少女而去。 “啊啊啊……” 凌丹心吓得绷断琴弦,冷汗浸湿衣襟,跌坐在地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惊恐地睁开眼,却见那红衣少女转了个弯,剑柄入怀,收刀自然。 她就像个鲜衣怒马、杀伐果决的将军,垂下眼眸,那眼底的揶揄,仿佛在看她的剑下俘虏。 这一局说是惨败也不为过。 “啪,啪,啪。”鼓掌的是一名年过六十的老妪。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不愧是我皇室的媳妇,有出人之资!” 这位老妇人乃是当朝安阳大长公主,与先帝乃是一母所出,在鲁国的地位极高,就算是宗令礼亲王也得乖乖地叫一声“皇长姐。”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一见安阳大长公主出头,立马闭上嘴巴。 甄汨珞从新更衣归来,明显感觉这里的氛围不对劲。 方才还有几个总爱跟自己翻白眼的姑娘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她们是真怕呀! 上一个挑衅凌王妃的差一点就被刀戳死,现在谁还敢在甄汨珞头上舞? 第45章 绝嗣 这京中第一恶女的威名还真不是假的! 暴戾王爷娶了个跋扈恶女,以后他们出门都绕着凌王府走! 黎嫣怔怔地看着那道鲜活的身影,低垂的眼眸迸发出难以遏制的怨恨。 本来想看甄汨珞出丑,却让人家出了个风头。 自己如一朵腐朽残败的花,在这宫中缓缓凋零,那个女人却如愿嫁进凌王府,成为他的妻子…… 黎嫣扬起一抹明丽的笑容,“臣妾最近新得皇上赏赐,是上好的雪顶毛尖,今日就哪来给诸位尝尝。” 她如今已经被封为三品昭仪,在场的命妇也得给些面子。 当婢女将茶壶放在甄汨珞眼前时,她鼻尖一动,轻轻皱眉。 “凌王妃怎么不喝?莫不是嫌弃本宫的茶水不好?”黎嫣拨弄着手上大红的蔻丹,不紧不慢地说,“凌王妃,难道你还记得与本宫那点龃龉怕本宫加害与你?” 什么? 凌王妃跟黎昭仪不和? 消息一放出来,不少女眷支棱耳朵听。 甄汨珞终于动了,她缓缓端起那杯茶水,茶水清透,茶烟袅袅。 她赞了一句,“好茶。” 正要往嘴边送,却被一道急切的女声打断; “王妃娘娘!这茶可否赏给小女?” 黎嫣霎时柳眉倒竖,眼含怒意地看向那名女子。 对方身穿淡粉色百褶裙,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卷儿,一双狐狸眼,慵懒的像个猫咪。 黎嫣不悦地问,“你是何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你?!” 木子昭长得好看,方才一直躲在甄汨珞身后,低垂着头,否则以他的容貌早就被这群斗艳的女子视为劲敌。 甄汨珞缓缓开口,“这是王爷旧部之女,寄养在凌王府。” 黎嫣张了张殷红的嘴巴,正欲说些什么,木子昭却上前直勾勾地盯着甄汨珞,问,“王妃,这杯茶能赏赐给小女吗?” 甄汨珞瞳色渐深,两人在对视之中达成共识。 她仰头看向上首的黎嫣,扬唇一笑,“一杯茶而已,昭仪不会吝啬吧?” 在几人的针锋相对之中,其它夫人小姐也察觉到不对劲。 盯着甄汨珞桌上的那盏茶水,就像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木子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家子气女子表演的淋漓尽致,“多谢昭仪娘娘赏赐。” 甄汨珞暗中拍了拍木子昭的手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子昭的脸色愈发难看。 见时机差不多到了,甄汨珞开口说道:“木姑娘,你琵琶弹得好,为皇后娘娘献上一曲吧。” 木子昭唯唯诺诺应是。 接过宫女递上的琵琶,木子昭狐狸眼微微眯起,手腕翻动,玉珠弦音自掌心翻涌而出。 一曲《浔阳夜月》渐入佳境。 就在此时,木子昭身形狠狠一抖,整个人摔倒在地,一大口血喷在琵琶之上。 “她吐血了!” “有人行刺!保护皇后!” 最后这句是甄汨珞喊得,她快步上前将奄奄一息的木子昭搀扶起来,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给他吞下一颗小药丸。 看着花宴众人乱作一团,甄汨珞心下发冷。 拍了拍木子昭几乎毫无血色的脸蛋,轻声安抚道:“别怕,肯定不会让你出事。” 起先什么比试都是前菜,最后那盏茶才是正餐。 那茶里原本下的是一种烈性绝子药。 虽然极伤身子,但短时间内看不出异常。 虽然以自己的医术大可以事后解毒,但她却不想让黎嫣动手害人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于是她偷偷加了些剧毒,即刻发作的那种。 本来打算自己喝下去,没想到木子昭这小孩冲上来替她挡刀。 太医很快被请了过来,太医院首等人先为皇后和几位命妇请脉,其余两人连忙给木子昭诊治。 甄汨珞眼中氤氲着怒气,“太医,木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年纪越四十多,鬓角半白的赵太医满脸冷汗,结结巴巴禀报:“这位姑娘她……她这是服用了剧毒,这毒里还有大量的寒凉之物,以后怕是,子嗣有碍……” 甄汨珞将木子昭交给飞羽,直直跪在殿中,面上尽是冷意,“皇后娘娘,这茶本是给臣妇的,无意叫木姑娘喝了去,这是有人要谋害臣妇,请娘娘做主!” 黎嫣下意识看向皇后,对上那双威仪的眼眸,心下一颤,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皇后大声呵斥,“昭仪黎氏下毒谋害当朝一品王妃,收回昭仪印玺,贬为婕妤,禁足玉芙宫,让柳庄妃好好教导她规矩,等本宫秉明皇上再做发落!” 黎嫣猛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眸瞪得通红,“不可能我根本没给她下剧毒!呜呜!!!” 没等她有所辩解,皇后身边两名见状的婆子猛地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往殿外拖。 黎嫣惊恐地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去投靠皇后没错。 借着小宴她打算好好的出一口恶气,却也知道不能闹出人命。 甄汨珞毁了她,让她像个妓、女一样被老皇帝玩弄,那她就一把绝子药毁掉甄汨珞的身子,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皇室早晚会被厌弃,她的下场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她找人问过,那药并不会即刻发作,而是慢慢地蚕食女子的身子。 所以即便是木子昭喝下她也并不紧张。 那剧毒又是谁下的?是皇后? 皇后背刺自己? 此时的鸾凤宫外小花厅已经乱作一团,众人都没有再继续的心情。 甄汨珞带着木子昭前往偏殿解毒。 皇后屏退一种臣子之女,脸色异常的难堪。 黎嫣此事是她推波助澜不错,这些年秦临渊身子被毁,没有女子能近身,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她不过是想用药试探试探这个凌王妃,若是没有最好,有了也不能留下! 无论是晟王还是凌王,都不能在她儿子前面留下子嗣。 子嗣在夺嫡之中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后此时也不禁有些怨怼甄羽霜,嫁入邺王府几个月,肚子没有一点动静,还拦着儿子纳妾,这个妒妇! 第46章 亲昵 木子昭昏昏沉沉中被待会凌王府安置。 他听得见逐弈那大嗓门如丧考妣地按着自己哭,那架势,好像自己命不久矣似的。 给木子昭气的两腿一蹬,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本来打算去书房卖个惨,听没想到听见那小夫妻俩在吵架。 “黎嫣根本没有那样的脑子,她做的并不高明,这是可能只是皇后在试探我们而已,你说皇上……”有没有参与? 书房中,秦临渊面色沉沉,手中的信件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所以如果没有木子昭截胡,你就打算喝那毒药将计就计?你不要命了?我们若是真有孩儿……” “别,王爷你别吓唬我,我们都没圆房,我要是有孩子那你不得砍了我。” “本王是这个意思吗?!本王是在怪你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书房外的木子昭在风中凌乱。 这一口狗食给他喂噎住了。 “所以,王爷你生气了?” 秦临渊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继续翻看书信,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她。 甄汨珞扬眉,她家夫君这么关心自己啊? 她顿时厚着脸皮上前,腰肢一扭整个人坐在那男子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露出一节白皙如玉的手臂。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近。 以前最多也就是上次,亲了他一口。 甄汨珞回忆着前世小说的情节,眼眸波光闪动,主动靠近他的喉结,然后张开嘴巴。 “唔……” 这一声又沉又欲。 甄汨珞脸颊绯红,脑袋整个埋进他的胸膛之中。 感受着一双温热的手在衣衫里游走,她心口紧紧一颤,仰头吻了上去。 两人在书房折腾许久,直到最后一步,秦临渊却猛地收住了手。 留下自家小王妃一脸委屈莫名地瞪着他,“我可以的!” 温香软玉在怀,秦临渊心头的火气泄了大半,抚摸着小王妃的头发,嗓音沙哑,“再等等,等本王的腿好了,一定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 甄汨珞脸色一变,往侧房一跑不搭理他了。 本来想哄哄小夫君,接过自己送上门,对方还在纠结! 可恶!说得好像她有多饥色一样! 秦临渊再从正院出来,换上了一身正蓝色的朝服,潋滟华光的颜色更衬得他面冠如玉,公子绝世。 木子昭总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对劲。 这两天他发现王爷的腿在渐渐好转,有时候在逐弈的搀扶下甚至能走上几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相信了甄汨珞。 在那日皇后与黎昭仪给她下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代替对方喝下去。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木子昭盯着秦临渊喉结上的红色痕迹,试探性地问道:“九月末了,王爷房中还有蚊子” “嗯。”秦临渊心情好,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碰了碰那处红痕,扬唇意味深长地说,“房里有个咬人的猫。” 木子昭如遭雷击。 木子昭:“……”你清醒一点!那甄汨珞就是贪图你的美色! 平日里的晚朝,多是皇帝信赖的持政臣子,众人没想到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凌王秦临渊! 他不是因为军饷一事,至今还被禁足吗?皇帝到底为何要叫人来上晚朝?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眼眸锐利地眯了眯,打量起这个许久不见的儿子。 嗓音浑厚令人听不出喜怒,“老五,既然来了,你腿也不方便,赐座吧。” 秦临渊淡淡点头回应,“谢父皇。” 皇帝手中转着佛珠,各色石头碰撞声音清脆又悦耳。 对于秦临渊这个儿子,皇帝扪心自问,是不喜的。 对方的生母是一个异族女子,生得漂亮,才被献入皇宫。 生下孩子后,那女子没两年就因病而死,这孩子养在皇子所,幼时的样子阴沉古怪,与老四那种讨巧聪慧的孩子完全不能比。 他本来以为,养着就行,长大封个闲王,扔到封地去。 却没想,自己这个儿子异军突起,追随曾经的镇南王跑去边关,还真立下几桩功绩。 他没有吝啬于爵位或者兵权,直到四年前那件事…… 皇帝目光深沉,把玩着佛珠,暗暗寻思:果然,蛮夷之子就是蛮夷之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员到齐,皇帝将折子交给内侍,让大臣们一一过目。 “如今幽州一事耽搁不得,朕收到消息,有小股草寇趁乱占山为王,朝廷必须立即派人剿灭,诸位爱卿以为何人能当大任?” 这次与镇压哗变不同,剿匪就算办得漂亮,也不过就是蝇头小利,他们还看不上这点蚊子肉。 但是去幽州的话,或许能跟幽州总兵或渭阳侯搭上点关系。 一众臣子各怀心事。 “皇上,臣想举荐昌平伯之长子,施云逸,此子曾在交州匪乱之时立过功勋,还被封为追云少将。” 兵部左侍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意味深长道:“昌平伯是襄王妃的外族家吧。” 那官员双目一瞪,对兵部左侍郎颇为不满。 几名官员吵闹不休,皇帝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不冷不热地开口,“你们都先下去吧,凌王留下。” 几名官员只好作罢,讪讪离开。 天色阴沉,风雨交加。 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秦临渊,半晌之后才开口,“老五,你觉得何人前往幽州最好?” 秦临渊沉吟片刻,“回父皇四品射声校尉章知和可以。” 那章知和草莽出身,无家族背景,也算得上是个纯臣。 皇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语气略有怀念:“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那年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如今已经娶妃,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秦临渊眸光轻闪,点头应是,却话锋一转,“先前父皇说想看儿臣成家立业,如今儿臣已经封王娶妃,儿臣想早日就藩,为父皇管理封地。” 门外一道惊雷重重破空而来。 皇帝面色有些不悦,“再等等吧,你前面那几个王兄也还在京城,你也不必着急。” 皇帝心中门清,襄王等人不愿就藩是盯着自己这把龙椅,但秦临渊主动提出就藩,他却不想应。 毕竟这个儿子心思太野。 第47章 封地 皇帝原本还想问关于军饷的事情,但此时却开不了口。 他心中清楚,谁贪污军饷,这个儿子都不会贪污。 怕秦临渊再提就藩之事,皇帝烦躁地拧眉,摆手示意他离开。 凌王府主院之中,几盏明灯依然高高挂在房檐下。 甄汨珞拄着脑袋差点睡着,听到一阵熟悉的轮椅滚动声,才抬眼望去,自家美人夫君终于回来了。 她没问皇帝传召做什么,只是甜甜一笑,“王爷,吃饭吧。” 秦临渊眉眼染上一丝暖色。 府中有个人不论天黑夜晚地等他,似乎也不错。 他眸光悄悄扫过少女期盼的表情,暗暗叹息一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快离不开这个小姑娘了。 用过晚膳,甄汨珞照常准备给他行针。 手腕刚伸出去,却被一只温暖燥热的大掌握住。 抬头看去,自家美人夫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忽然问道:“阿珞,随我一同去封地吧。” “徐州?” 甄汨珞动作一顿,她的印象中,徐州是临海的,早些年还算富庶,但自打今上下令海禁之后,商业倒退,徐州百姓就只能以打鱼为生,但以她的了解,徐州的地壤肥沃,相当好搞种植业才是。 她心念定了定,“王爷想去我们就去。” 她和秦临渊都清楚,秦临渊和其他皇子不同。 其他皇子留在京城尚能靠讨好皇帝有一席之地,他们留在京城只能渐渐式微。 就目前的情况看,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基,凌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既然如此还不如去封地留一条后路。 秦临渊目光深邃而复杂,将小姑娘一把扯进怀中。 将脸都埋在小姑娘的脖颈里,细细嗅着那股清幽的药草香气,缓缓开口道:“不用着急,我们会正大光明的离开。” “下面传上消息,徐州的水患暂时被我压下了,先拿王府的银子救灾,如今晟王已经入局,用不了多久,咱们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甄汨珞含笑点头。 从木子昭去见晟王,到被护国候世子撞见,晟王就别想撇清干系。 晟王为秦湛瑛和皇后做了那么多年的事,他们未必会怀疑晟王,但襄王却不一定会放弃这个机会。 “皇后这次做得太不地道,只要晟王稍稍迟疑一下,襄王府的人一掺和,他再想抽身就不可能了。” “嗯,是。”秦临渊将小姑娘搂得更紧,眼中笑意盈盈,“皇后他们既然敢做,就得有遭反噬的准备。” 九月廿三,关于幽州军哗变,匪患影响不断扩张一事在京城基本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城西行文雅筑,它的前身是前朝一名才华卓越的首辅所创,茶水、墨宝价格极低,百年来无数才子相聚于此品鉴诗文、酌古御今。 一名身穿紫色缺胯袍,脚踩六合靴的俊逸公子摇着折扇被小厮请上二层。 他优雅地笑着,放下两块碎银,淡淡吩咐:“来一壶碧螺春。” 小厮收下银子赶忙下去准备。 祁忪戊半倚阑干,听一楼的学子们谈古说今,好不热闹。 一名瘦小的公子倏然站起身来,朗声开口:“诸位可曾听闻幽州军哗变一事?小弟才刚从幽州逃难出来,见天子脚下京城富庶繁华,想起我那战火不断的家乡,心中大为感触!” 行文雅筑中氛围一僵,有一名学子附和,“在下亦是有所耳闻,如今天下昌平,却不想出如此大贪之官,将相不仁!” 瘦小的公子眼眶猩红,嗓音都变了声调,“我家中长兄,正是被匪徒所杀,我去幽州衙门告状,衙门官员尚且自顾不暇,更别说理会我们这等平民百姓。” 他眼中落下两行热泪,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众人顿悟。 这哪里是个小公子,分明是个姑娘家! 学子们难免心有不忍,纷纷劝解,“这位……小公子,据说朝廷已经派遣官员前往平乱,相信用不了多久令兄的仇也就能报了。” 祁忪戊眼尾微动,玩味地笑了一下,又点上一盘点心。 那姑娘却哭得愈发伤心: “我自幽州出来,贪官林正扬被闯入府中乱军打死之时还嚷嚷说他是某位皇子手下的人,幽州早就遍传,林正扬的小舅子每月往徐州运送几万两银子,此事可是涉及那一位的亲儿子。” 涉及皇子,陛下真的会秉公处理吗?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句疑问。 不知是谁悄悄说了一声,“据说,那位如今被封府,他属下的人正找人说项呢。” 看戏吃瓜的人都竖起耳朵。 “前段时间的得意楼。”那人比出个“二”的手势,“有人还撞破那位的人和另一位殿下碰面。” “如此说来,此事只怕牵扯不小。” 祁忪戊眯起眼,朗声道:“那一位昔日也是军功卓著的将领,又岂会不知军饷的重要性,本公子看,此事不像他所为。” 女扮男装的姑娘眼神直勾勾地,好似有滔天怨怼一般,“正是因为凌王军中人脉甚广,动起手来才更顺利!” 祁忪戊摆摆手,不作他言。 不到一会,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吵吵闹闹闯入行文雅筑。 数名身穿轻甲的年轻士兵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为首的容貌端正,年方二十,此时笑嘻嘻地扫过学子们,漠然对属下吩咐道:“此处有人散布谣言,对皇室出言不逊,本统领就先带走了!” 士兵们根本不管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手下毫不留情,扯着那姑娘的胳膊就向外拖。 小姑娘痛得低声哀求。 “大家在此坐而论道,并无人对皇室出言不逊!你们官府的人……” 义愤填膺的蓝衣学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同袍拉住手腕,“孟兄,别说了,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青年统领凉凉地瞅了他一眼,任由属下压着那姑娘一行人快速离去。 待到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走,孟姓学子面颊涨红,快步走到一楼中央,满腔义愤,“诸位同袍!我等苦读数十年书,就为一朝货与帝王家,可如今朝廷不仁,连几道公正之音都不许人说!” 第48章 入局 “如此情形,实在令人心寒!我建议诸位随我一同前往国子监,问问那些学子官员,官家究竟为不为百姓做主?” “若今上都要包庇那等贪污纳垢,残忍酷吏,我们读圣贤书还有意义吗?” 一众学子面色忿忿,被这几句话点燃满腔义气,也不禁站起身嚷嚷要一同去国子监。 见此,孟姓学子不着痕迹地弯唇一笑。 “兄弟,我看国子监监正虽为人清正,贤名远传,可到底只是个四品官员,诸位不妨去宫门口下跪请旨?” 一道笑吟吟地声音响起,孟姓学子抬头一看,正是方才给凌王说话的紫衣公子。 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暗想自己还未提,这人就主动开口,如此也好! 一听要去宫门请旨,有些胆小之辈已经瑟缩起了退却之心。 孟姓学子眼中光芒大作,拍案而起,“若不能为百姓讨个公道,我等枉读圣贤之书!” 一时间行文雅筑内群情激奋,数十学子一边各自联系同僚,一边向宫门而去。 祁忪戊又放下一块碎银,招呼小厮将点心打包,大摇大摆地离开此处。 此时二楼一处雅间之中。 一名年约五六十的老者望着学子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他的对面还静坐了一名玄衣男子。 “殿下以为如何?” 玄衣男子如同笑面虎一般,自始至终神态淡然,闻言回应道:“这是老五娶了国公府大小姐,老四坐不住了。” 老者想了想,眼底流露出一抹不屑,“邺王就是又当又立,毫无君子风范,不想娶人家嫡女,又巴望着国公府的势力,见凌王得到好处,他又不甘心,如此眼界,实在不成气候。” “外祖父说的是。”被称作殿下的男子正是当今襄王,他话锋一转说道,“这一场乱局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 “殿下有何想法?” 襄王眸中精光大作,“外祖父,老五娶了国公府嫡女又如何,他已经废了,天下也不会让残缺之人登上大宝,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老四。” 襄王府的外祖父,正是如今刑部尚书聂清流,闻言有些不认同,“殿下是想拉拢凌王?可陛下实在不待见他,与他走得近只怕会惹皇上不喜。” “非也。”襄王摇头,“如今局势混乱,我看老五未必没有翻盘之力,他已经把老二拖下水,我们不妨去浑水摸鱼,重创老四,这样既算不上帮老五,起码也能卖他个好。” 这下老者才并未反对。 在他看来邺王势力大,又是中宫嫡子,这才是自家外孙夺嫡路上的最大阻碍。 次日早朝,皇帝手捧折子愤怒地摔在地上,嗓音冷冽而压抑: “襄王,可否给朕解释一下,幽州巡查御史为何会上书你并州军在幽州附近跨境游走?” 襄王出列大呼冤枉,眼神却躲躲闪闪,一再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大臣们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好似有一把铡刀架在后颈,随时准备落下来。 这才几日时间?前前后后三位成年皇子被拉下水。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圣怒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同日,襄王监管治下不利,罚奉两月。 早朝过后,邺王求见皇后。 母子俩好几日未曾相见,皇后打量着自家儿子,心疼不已,连声说道:“本宫的皇儿,你最近消瘦不少,可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好?” 皇后似是想到什么,拧眉继续说,“看来那甄羽霜真是成事不足,连她自己的夫君都照顾不好,你听母后的,母后为你寻一门势大的妻族。” “本宫前些日子看,礼亲王的外孙女,交州总兵之女贤良淑德,荣华郡主之女福安县主也不错……” “母后!” 秦湛瑛难掩烦躁地打断皇后,不耐地应付,“霜儿伺候的很好,这事就先不劳母后操心。” 他心中多有迟疑,霜儿虽近来一直做不好母后交代的事情,但她与自己多年感情,两小无猜。 他一开始决定娶霜儿,就没在乎过霜儿是否能成为助力。 更是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如今又怎能反悔呢? 皇后眼中森冷,有些不悦。 秦湛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皇后难堪的表情,自顾自说话,“母后可要叮嘱外祖最近不能马虎,今日父皇在朝堂上因大皇兄并州军游走交州一事大发雷霆,儿臣总觉得不对劲。” “此时越闹越大,我看不如叫外祖暂时收手,看看动向,我们不能为对付秦临渊让大皇兄黄雀在后。” “襄王怎会突然闹出这等事情?”皇后问。 “还不是二皇兄那出了岔子,叫秦临渊缠上,我们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后却是眉心紧拧,没有儿子那么心大,反而问,“皇儿,是不是你二皇兄有异心?” “应该不是。”秦湛瑛思考片刻回答,“二皇兄除此事外也没出岔子,也许只是叫人抓住把柄,不得已罢了。” 皇后不以为意,捏着凤椅的手有些发白。 二皇子到底也不是自己所出,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究竟抱着什么心思? 赵贤妃终日在自己这伏低做小,近来大概也心生不满,说气话阴阳怪气,还总是去那冷宫寻黎嫣的麻烦。 没错,黎嫣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凌王妃下毒,皇上碍于颜面将其打入冷宫。 皇后根本不在乎黎嫣的死活,当时就一碗哑药灌下去,又折了黎嫣的手臂,叫她此生没法再说出晟王府一事的秘密。 也就任由赵贤妃去冷宫闹腾。 她倒也想斩草除根,一来是怕赵贤妃会起疑,二来也是因为黎嫣之父是地方官员,她与邺王势力再大,也最多盘踞在京城与封地,做不到干干净净。 皇后暗暗思量,保养得当的手捧起茶盏放在唇边轻呷一口,打算等儿子离开后就命人传赵贤妃好生敲打一遍。 而此时,一辆做工精良却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城西行文雅筑门口。 一名穿着暗红锦衣嗓音尖细的男子男子迎上来。 第49章 奸商 那男子步伐间有些忸怩,面白无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老爷,您慢点,奴才扶您下车。” 周围的人有些好奇地打量此人,却见他的主子不过是一个锦衣华服,看起来有几分富贵的老爷也就收回视线。 皇帝在扮成管家的内侍搀扶下,大步走进行文雅筑。 上次在行文雅筑那些学子,已经连续第二天到宫门前跪着请旨下令严查。 皇帝亦是恼怒不已。 这是他不想严查吗? 这事明显就不是老五做的,查到的东西也只能算是间接证据,老五死咬着不松口,如今老大老二都被拖下水来,他难不成要一下子处置三个儿子不成? 那些宗室皇亲会怎么看他? 含着这种隐怒难言的情绪,皇帝兀自寻了一桌空位。 听着周围学子们一口一个“幽州”、“贪腐”等字眼,皇帝脸色愈发难看。 就在此时,一名红衣青年翩然落座,他容貌俊逸,气质脱俗,不由得令人多加注目。 在学子们嚷嚷“朝廷不仁”之时,他也只是默默品茶,好似周围的声音都难以入耳一般。 皇帝身边的忠义伯最会察言观色,见皇帝感兴趣,便拉着那红衣青年问,“公子为何发笑?” 祁忪戊眸光轻闪,不以为然回答: “这些学子只一味盯着幽州现状侃侃而谈,既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又没有办法解决,不过是一群愚笨鲁莽之辈。” 皇帝冷笑,可不就是愚昧之辈吗? 只会给自己施压,半个主意都说不出来,身子为民,不能给皇帝分忧,只会给自己添乱! “那公子有何见解?” 祁忪戊唇角噙着一抹笑,“我并非文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但多年行商,也游历过一些地方,懂得一些道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商人最讲究利益至上,且只看谁得到最大利益便罢!” “是这个道理。” 忠义伯赞许,语调意味深长,“我听闻官家管银子都由户部单独有一套流程,途径什么路子,谁人的手都记载明晰,也不知为何会闹成这个样子。” 祁忪戊弯唇一笑,心知忠义伯是在试探自己,故意露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这位老爷,照我们这些行商之人来说啊,从哪丢了银子就找谁去,给下面的人施压,他们肯定比咱们这些主家还着急,你只管告诉他们,找不到所有人一同处罚,他们自然会互相指责!” “就算抓不到主谋……”他露出奸商的模样,“就算抓不到,主家的东西被下人弄丢,那就是下人之责,就叫他们散尽家财,也得给我补上!” “主家叫奴才如何,奴才还能推拒不成?” “理当如此。”皇帝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附和出声。 一直以来混乱的思绪渐渐梳理清晰,皇帝不由得认同。 自己是皇帝,按理说那些官员也是自己的家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他不过是要被昧下的银子罢了。 皇帝一扫几日来的阴霾,心情颇佳,叫了一壶上好的茶。 就在此时,大街上忽然陷入一片混乱,只见一道灰扑扑的人影在行文雅筑的护院一个疏忽之下,飞快地闯进大堂。 忠义伯双目一瞠,与周围几名内侍、御林军就要拔刀护驾。 那道人影跑得飞快,冲着这边而来,御林军的刀都已经出窍,那人却脚下一滑,一把抱住忠义伯的大腿。 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贵人救命!草民有冤!贵人救救草民!那些贪官要杀人灭口!!!”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听这人说什么“贪官”,纷纷将此事与幽州联系在一起,窃窃私语。 皇帝面色一沉。 他扫了一眼忠义伯。 忠义伯今日穿了一件玄色衣衫,与自己的相似,他们二人身量也差不多。 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皇帝一时怒火中烧,冷冷地对御林军命令,“将此人带走!” 那乞丐模样的人却喋喋不休地叫嚷: “贵人救救我!我已经按照吩咐将银子运到京城!他们叫我说运到徐州我也说了!我姐夫都被那些刁民杀了!他们还要杀我灭口!!!贵人!!!” 御林军死死捂住他的嘴,好几个人一同上前将人拖走。 直到皇帝的人彻底离开,祁忪戊才笑了笑,放下二两碎银,哼着京中烟花之地的新曲在京中绕了一圈,翻身进入一座府邸。 他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进书房,却迎面撞上一人,那人瞧他,只是翻个白眼继续换个地方守着。 “逐弈,你这小子!” 祁忪戊本打算进去先告个状,结果远远就听到书房中的说笑声。 凌王熟悉的嗓音满是笑意,对待那名字好像嗓子眼里含着三斤蜜枣似的: “王妃不必带太多的东西,我们有机会可以让下人回来取,临走时,我送你去国公府跟祖母与岳父告别……” 祁忪戊狠狠吞了吞口水。 当初口口声声说不待见人家甄大小姐的是谁?他走错房间了吗?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鸽子、打脸、重复学舌。 “咳咳。”他故意清清嗓子,“大白天的,二位注意一点。” 逐弈一时大意,想拦他,没拦住,祁忪戊已经走进书房之中。 甄汨珞见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随即恢复正常。 如果这位祁老板与她家美人夫君认识,那也难怪先前对待她是那副好说话的态度了! 想到这,她瞪了秦临渊一眼,一扭腰拉开两人的距离。 大概是这段时间,她家王爷太惯着她,整个人都没了先前的怂样,还骄纵不少。 怀里一空,秦临渊有些不悦,嗓音也恢复清冷,“看来事情很顺利。” “是啊。”祁忪戊讪讪道,“皇上一见有人泄露他的踪迹当时脸色就变了,还没恭喜你呢,马上就要带着你家小王妃到徐州去当土霸王了。” “不像我,还得在这京中孤家寡人一个!” 于是他收获了一记白眼。 第50章 抄家 祁忪戊素来恣意惯了,在两人面前好生调侃一番。 最后才做个总结: “这一次,晟王与邺王离心,襄王大抵能出个头。” 秦临渊握笔写字的手顿了顿,神态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回应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秦湛瑛必须吃个大亏,而襄王趁此机会与他分庭抗礼。” 书房中的三人彼此心知肚明。 只有京中几位王爷斗得你死我活,互相制肘,他们到徐州后才能有机会发展起来。 这次,是秦湛瑛亲手把把柄送上门的。 大抵是好几年的顺风顺水,以为将亏空的军饷一举推给旁人,自己就能高枕无忧。 想起初来此地的大婚,甄汨珞“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阿珞,笑什么?” 甄汨珞眼眸弯弯,捻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甜腻腻的口感在舌尖弥漫。 她对美人夫君眨眨眼,道:“我在笑邺王这个人总是自作聪明,把旁人当成傻子,以为人家就乖乖在原地任他算计呢。” “可不是。”秦临渊捏了捏小王妃鼓鼓的脸颊,嘴角微微扬起。 祁忪戊在一旁酸得牙痛。 他怎么以前不知道这个好友还有这样一面? 以前在他面前掀起人家姑娘,现在自打嘴巴了吧? 他能嘲笑一辈子! 薛青在行文雅筑被贵人带走的事情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传得沸沸扬扬,关于那位“贵人”的身份也各有猜疑。 甚至有人直接猜到皇帝头上。 不管外人如何说,皇帝这一次是断然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九月末,皇帝下旨禁足襄王,当晚趁夜,晟王府也被御林军围住。 不到半个月时间,三名皇子被令自辩。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回过味来,目标直指唯一没有被牵连的邺王府。 甚至从民间茶肆酒馆之地传出言论,说此次邺王是最大的赢家,言语之间讽刺意味十足。 秦湛瑛在府里难过得很。 最近他已经一再避嫌,却不想大好的局势渐渐颠覆,他在外人嘴里甚至成了那等“构陷忠良”的奸佞。 邺王府前院书房中,秦湛瑛见过几位幕僚,怒火中烧。 “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足足持续半个时辰之久。 “侧妃娘娘,王爷这会只怕是不方便见您。” 甄羽霜洗漱沐浴之后,长发尚且挂着丝丝水汽,此时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眉眼中泛起淡淡的愁容。 她对那名小厮说,“你再去通传一声。” 小厮只得应是。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厮小跑出来将她迎入书房。 “霜儿,夜深露重,你怎么来了。”秦湛瑛坐在桌案前,脸上还有一抹发过怒的涨红余韵。 见此,甄羽霜更是心疼。 她缓步绕过地上的瓷器碎片,美眸关切地望着面前俊朗的男子,语调柔和,“爷,霜儿见您晚上没用膳,特意给您做了些点心来。” “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秦湛瑛脸色微微一僵,大掌将她拉到一旁坐下,“霜儿不必担心,你只管好好待在后院就是。” 甄羽霜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阴影。 “爷,我长姐那边……” 秦湛瑛打断了她,“霜儿,此事莫要再提,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那就是失败了? 甄羽霜不知道自己是失落更多,还是嫉恨更多。 甄汨珞还真是好命,这都能叫凌王躲过去! 她深深凝望自己深爱的男子,温婉一笑,“霜儿不着急,只要能跟爷在一起,其它人都不重要。” “霜儿……” 秦湛瑛大为感动,黝黑的眼眸也因此染上几分欲色。 他长臂一挥,桌案上的墨宝信件,包括甄羽霜带来的吃食皆被扫落在地,一手附上女子细软的腰肢,两人的呼吸皆是渐渐沉重。 尚未再亲近一步之时,书往外传来幕僚焦急地呼唤。 “王爷,出事了!” 他心中有些不悦,“咋咋呼呼地,做什么?!” 那幕僚顾不上喘息,赶紧回禀,“御林军、御林军连夜包围了户部侍郎高昱升的府邸!” 生怕主子不往心里去,又赶忙补充,“这次是御林军统领调出五百人,加上刑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一同去的!” 这架势和几位王爷那种封府不同,这很明显就是去抄家,连清点银子的户部尚书都带上了。 秦湛瑛冲出书房,眼底猩红,大声质问: “你们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事早没察觉?!” 那幕僚愕然看向他,却见秦湛瑛背后缓缓走出来衣衫略显凌乱的甄羽霜,动了动嘴巴,只是连声劝慰,“王爷还是赶紧向皇后娘娘递个信!” 秦湛瑛表情时青时白。 甄羽霜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眸中有些轻微的不安。 “爷,您要不要先跟姜大人通个气?” 恒国公姜岩,皇后的父亲,秦湛瑛的嫡亲外祖父。 幕僚赶紧拦住,“王爷不可,这么大的事姜大人很快也能收到信,这个时候您可以和皇后娘娘商量,和其他人的走动尽量要少,省得叫人以为您心虚在打点上下!” 他不敢多看甄羽霜,在心底却对这个女人不以为意。 暗暗想着:侧妃未入府前,邺王稳扎稳打,也算做过两件大事,近来却愈发急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秦湛瑛飞快地整理衣裳,一边对下属吩咐,“你们立刻派人去盯着高昱升的府邸,看看他们抄出多少东西,另外赶紧叫人把幽州那边的路子清理干净。” “还有……”他侧身看向甄羽霜,“霜儿,明日正午,你给宫中递牌子,就说给母后请安,问问……” 他心知不能太着急,只是话音未落,从二门又跑进来一名下属。 下属满脸凝重,“王爷,皇上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秦湛瑛与幕僚对视一眼,心脏顿时沉入谷底。 他也顾不上其它,从马棚牵来马匹,飞快地翻身上马,直奔宫门而去。 宫门已经下钥,父皇虽有晚间叫臣子议政的习惯,却轻易不会叫皇子入宫,以免大臣多想。 但今日又是赶在户部侍郎抄家的关口上。 只怕不能善了! 第51章 旨意 秦湛瑛抵达御书房之时,襄王、晟王、凌王一个不少,全部候在殿中。 他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跳得飞快。 这情景,似乎是父皇已经找几人议过政事,最后才叫自己前来。 “两位皇兄,还有五皇弟你们来得倒是快。”他半开玩笑道。 襄王还是一如既往,一副老狐狸的模样,闻言也只是点点头,不作言语。 秦临渊默默地待在一旁,面上冷冰冰的,无任何表情。 他下意识看向晟王。 对方确实满脸凝重,头也没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湛瑛也只能在心底安抚自己,盼望属下人动作再快一点。 半个时辰后,御林军统领宴莫宁与户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人回到御书房。 皇帝这才姗姗来迟。 “陛下,属下等在高昱升府上后院的假山中发现一处密道,查抄出白银五十万两,另有珠宝玉器二十余箱,账册一箱。” 宴莫宁从副将手中接过查抄物品的记录。 户部尚书赶紧抹了把汗,补充道:“以老臣所见,其珠宝价值约二十万两,其中多为西北的青玉,银两上的批次约为明德八年到明德十五年。” 西北青玉,那不就是幽州、并州一带最多的玉矿脉吗?!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将手上的东西猛地摔在殿中,大声怒喝,“你们都给朕好好看看,七十万两白银,足足一州四年的军饷!” “高昱升这个狗东西他怎么敢?!” 众人都如被掐住脖子的猫儿一般,半个字都不敢言语。 他们心中都清楚,幽州丢失的又岂止是这四年的军饷,区区七十万两估计已经缩水一小半。 皇帝瞳孔幽深漆黑,仔仔细细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表情,最后对着户部尚书发问: “赵鸿朝,你给朕说说,你是怎么御下的?!” “还有,”皇帝话音一顿,直直看向秦湛瑛,“老四,这高昱升是明德二年的进士,在朝中并无家族势力,据朕所知,他唯一与朝中接触的就是妻族,其妻孙氏正是皇后的表妹吧!” 秦湛瑛掀袍下跪,朗声道:“父皇明鉴!户部侍郎此时儿臣与母后绝不知晓!甚至从未听过半点风声!” 他和高昱升除这点明面上的姻亲关系,私下接触他有把握做得一干二净。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这把火会烧到高昱升身上。 “父皇,人犯薛青已经招供,儿臣请求父皇将其送去三司会审,也好还儿臣与几位皇帝的清白。”襄王最先开口。 几位大臣悄咪咪地偷瞧他那副笑面虎的表情,就他会做人! 没等皇帝开口应下,已经退下的御林军统领宴莫宁再度快步进入殿中,他的脸上还带着两分忐忑,只能硬着头皮禀报: “皇上!八百里加急!徐州境内连日暴雨,洪水已经冲垮夷陵城、万陵城、陇上县等地,当地官府于五日前已经开始收纳难民,开仓放粮,派出钦差等因洪水被拦截在焦平山外,今日才连夜赶入京城!”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帝身边的近侍亲自前来凌王府传旨。 尖锐的嗓音令周遭几座府邸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圣旨的大致内容就是,命凌王秦临渊三日后前往封地坐镇治水。 如今幽州内乱,到秋日西南境内又有南蛮连日骚扰百姓,徐州治水朝廷可用之人不多。 工部虽说是术业有专攻,但工部尚书不可能请亲自前往,工部侍郎身份又难免不够,皇帝迫不得已只能放藩王回去,哪怕是当个吉祥物也是好的。 甄汨珞安安静静地跪拜听旨之后,又让芷儿给传旨的小公公塞上一荷包碎银才将人请走。 她心中早有准备,这些时日的东西也收拾个七七八八。 只是她没成想,旨意下达的当天下午,凌王府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本来以为秦湛瑛帐下损失了一员大将,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没想到甄羽霜还能巴巴地跑出来作妖。 快要离开京城了,临走之前看最后一场戏也怪有意思的。 甄羽霜被婢女迎入王府,她脸上扑着一层淡淡的胭脂,唇上也点了口脂,倒看不出憔悴的神色。 她缓步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 “恭喜凌王爷得皇上重用,即将前往封地了!” “姐姐,”甄羽霜话音一顿,眼眸黑漆漆的,倒是流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你与凌王大婚才一月,这么快就要分离,妹妹当真是同情你。” 甄汨珞:“……” 她原来是以为自己会被丢在京城,特意来看笑话的? 甄汨珞弯唇一笑,大大咧咧,“你多虑了。” “就算我家王爷不带上我又能怎样,去徐州还是留在京城,我都是名正言顺的凌王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然没人敢苛待我。” “我在王府就是最大,又不是没有王爷护着就过不下去的小妾!” 甄羽霜如鲠在喉,不仅感觉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给反伤了。 “长姐,不是我说你,人啊不是靠身份就能活得好。”甄羽霜怒极反笑,“你看看二皇嫂,在晟王府过得多艰难。” “等凌王爷到徐州,徐州自有数不清的姑娘想攀高枝,他能宠你一时,还能为你守着一世吗?!” “为什么不能呢?” “我家王爷又不是那等悔婚的狼心狗肺之辈!”甄汨珞眼眸清澈,似是不解说道。 甄羽霜到凌王府不过一炷香时间,就重重搁下茶盏,脸色难堪。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这个长姐也就在投机取巧上下下功夫,根本就没有一个女子应该有的心思! 甄羽霜面沉如水地离开凌王府时,心里还在嘀咕。 甄汨珞就和祖母一样假清高,等到凌王一去不回,在徐州左拥右抱之时,她就知道后悔了! 被夫君抛在京城,既无子嗣傍身,也无恩宠在侧,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自己就等着看她哭! 第52章 质子 没错,甄羽霜不认为凌王会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凌王在京城别无出路,唯有去封地还能扑腾扑腾,起码能捞个实权王爷做做。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会回来? 不光是甄羽霜如此想,现如今满朝文武也在皇帝身边纷纷议论应不应该留下凌王妃为质子。 甄汨珞倒是无甚压力,趁着临走之前还能与秦临渊一同去上清寺拜上一拜。 她今日挑选了一件石青色立领斜襟短衫,下身搭配一条浅碧色襕纹马面裙,打扮的很是素雅端庄。 两人今日是以为徐州祈福之名而来,不宜装扮过盛。 甄汨珞推着秦临渊在主持的带领下向菩萨像点燃几炷香,又为受难百姓供奉两盏长明灯,这才到寺庙后院逛上一圈。 秦临渊似乎是有目的性地向一处院落而去。 远远地,甄汨珞注意到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候在最偏僻的院落门口。 那婢女将两人迎入院中,此时她见到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在宫宴上见过的安阳大长公主。 秦临渊腿上不宜行礼,就恭敬地点点头,唤道:“姑祖母。” 甄汨珞自然也随着他一起叫。 安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妹,与先帝感情颇佳,曾经一度风光无限。 只是她的驸马过世后,安阳大长公主就渐渐隐退在世人眼中,平日里不是待在公主府静养就是到寺庙礼佛。 安阳大长公主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略有些晃神,语调颇为慈爱叫了一声,“小五。” 她对甄汨珞上下打量一番,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不怒自威,但面前的侄孙媳妇目光清正,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渊渟岳峙,气质不俗。 安阳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倒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如此想着,她倒颇有些惋惜,四侄孙眼光不好,偏偏瞧上个什么庶女,还害得人家姑娘损了名声。 不过这姑娘倒与小五相配。 也算是一段缘分,她若是名声无碍,也不会叫那偏心的侄儿赐给小五。 秦临渊见她神色柔和,面上有了几分笑意,伸出手拉住自家小王妃,嗓音清越语调恭敬,“姑祖母喜欢阿珞,关于我们去封地的事情也就拜托姑祖母了。” 甄汨珞一怔,与他四目相对。 她虽然知道秦临渊一定会带上她,但却没想到他会来求安阳大长公主。 皇帝气性小,不知是何原因对这个儿子很是不待见,甚至还想过用自己来羞辱他。 一开始她就清楚,八成会有人向皇帝提议把自己留下做什么“质子”之类的,自己也准备好付出一番代价才能离开,没想到他会想得如此周到。 有安阳大长公主这个小姑姑开口,皇帝必定不会拒绝。 甄汨珞不由地心软了。 此时若不是在旁人面前,她肯定抱着美人夫君亲上一口。 不是为报恩什么的,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也蛮好的。 安阳大长公主见这新婚小两口感情甚笃,心中有几分怀念,几十年前,她与驸马亦是如此…… 在上清寺吃斋念佛已有八年之久,安阳长公主一道令牌递进宫中,皇帝惊讶不已,不敢怠慢,连忙叫总管太监昌平公公亲自去迎。 幼时父皇在功课上格外严厉,稍有不对就是一通训斥,那个时候母后都不敢上前阻拦,唯有这个小姑姑能劝得住。 他打心底眼是尊敬对方的。 昌平公公引安阳大长公主进入御书房,皇帝连连说道:“姑母年岁大了,快请坐。” 望着十年不曾踏足的御书房,安阳大长公主目不斜视,端坐在侧。 “姑母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本宫听闻,皇帝要让小五去徐州治理水患。” 皇帝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坦然回应,“对,不瞒姑母说朝中如今可用之人不多……” 若非如此,他也不愿意放虎归山。 “小五这一去可不仅是治理水患,徐州后续的恢复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完的。” “是。”皇帝也认可这一点。 “你打算让小五新婚的王妃留在京中为质?”安阳直截了当地问。 皇帝却是脸色一变,引开这个话题,“姑母是听谁说的?或者,有什么人去找姑母求了什么?” 在姜国公等人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确实动了心思,可被追问道头上,皇帝又不愿意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他连自己的儿子都防备,儿媳妇都要留下来做质子? 不说要被人议论寡恩多疑,就说恶毒公公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安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帝,你也算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有什么事何时瞒过你?” “实在是前些日子闹得太过难看,军饷的事情民间沸沸扬扬,咱们不论谁在背后搅风搅雨,你二话不说就封住凌王府,只差没当场处置人了,事后也无半点补偿,直接把人扔到徐州。” 安阳见皇帝面色难看,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话锋一转,徐徐诱劝: “本宫不知道给你支招的大臣是怎么想的,你现在把凌王妃扣在京中,他们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小五还能有几分顾念。” “再过两年,小五有了新欢,谁还惦记一个几年不见的妻子?” “再说,凌王妃出身国公府,她父亲与祖母还在京城呢!你怕什么?让她跟小五走正好,若小五动什么心思,王妃也能因为她娘家考虑多加劝慰。” “你说对不对?” 这一番话着实说到皇帝的心坎里。 一时之间,不禁陷入沉思。 他的本来目的也不是留什么质子,只是为了牵制那个儿子。 谁是质子更不重要,重要的是秦临渊老老实实。 他自己也是男人,更明白男子的略根性,真如姑母所言,叫王妃跟着一起走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皇后前些日子还跟他说,老五对甄家那个小丫头片子不错,有几分宠爱。 他一想也是,这宠爱若是散了,质子还有什么用! 皇帝表情肃穆,恭敬地说道:“姑母言之有理,朕一定着重考虑!” 第53章 共枕 姜国公等大臣所上的折子通通被搁置下来。 没有他们所想象的“留质”情节,明明之前皇帝已经被说动,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以一种慈父的口吻说,身为妻子,凌王妃理应跟随夫君前往封地。 “听说鸾凤宫那位叫邺王侧妃进宫,好一阵数落拿捏、立规矩,想必是气坏了。” 甄汨珞就当个笑话来听。 她不理解,秦湛瑛想争储君之位,那就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做出政绩,却偏偏爱使什么阴谋诡计,多亏那两人搞一出替嫁,否则自己不得呕死。 甄汨珞一连三天回国公府陪陪老太君说话,今日下午她就要启程去徐州了。 古代路途不好走,再加上藩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下次再见奶奶还不知道是何年。 “奶奶起先还担心您会留在京城,如今你要跟王爷去封地,奶奶反而心里更不是滋味……” “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珞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将来不会差。”甄国公连声劝慰老母。 甄汨珞给两位老人家恭恭敬敬地磕过三个头后,颇有些不舍地离开这座国公府。 这段时间她是真将老太君当成祖母,将甄国公当做父亲。 上了马车,秦临渊摸了摸她的头,掌心温暖而又有力,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阿珞,我们以后一定有机会回来的。” 甄汨珞笑得娇媚,倒让他这个安慰的人心念一跳。 “王爷,总摸头会长不高的。” “你几岁了?” “我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两人有说有笑,倒是一扫先前的伤感气息。 九月末的风已经有些冷,甄汨珞挑开车帘,准备将小木窗关上,不经意地向外一瞥,与一个人遥遥四目相对。 甄羽霜。 这段时间,甄羽霜似乎是改变了许多,她的脸色有些憔悴,贝齿死死地咬紧唇瓣。 没想到甄汨珞会看到她,那一瞬间,她立即收回视线,放下车帘。 “怎么了?”秦临渊问,下意识向窗外看。 他的小王妃却已经关上窗子,不以为意地说,“无事,外面的风有些大。”还瞧见某些晦气的人。 她根本不好奇甄羽霜来此的目的,送送她?怎么可能,她那好妹妹巴不得自己过得不好。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刚才看她那一眼估计饱含不甘、怨愤的情绪。 甄汨珞觉得她有病。 整日阴魂不散地在自己面前晃荡。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估计一年半载是轻易见不到了。 工部侍郎等人在三日前已经提前出发。 他们这一路虽然不赶,但也不轻松,出了京城最近的兖州,秦临渊就开始每天坚持要求骑马。 甄汨珞也就任他去了。 他的腿恢复的不错,这段时间完全可以做到自己行走跑跳,只要不再毒发,半年后她家王爷的身子骨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大半个月后,徐州与青州接壤之地的一处驿站的门被敲开。 连续几日的大雨不断,就算是官道也开始变得泥泞不堪,十分难走,尤其是天黑夜晚,车队生怕一不小心卷进哪个泥坑。 驿站官员连忙将一行人迎进去。 进去才看见,在驿站中还有另外几人。 逐弈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视线,直接说,“我们要一间天字号方,三间人字即可。” 那老板似是有些为难,扫了旁边一行人一眼,觉得两拨人都不好得罪,颇为尴尬地开口:“天字号就剩最后一间,几位要不商量一下。” 逐弈从怀中拿出一记龟钮向老板展示。 上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鲁朝凌亲王印。 驿站本就是圣上特使先用,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藩王。 另外几人为首的白衣男子站起身,风度翩翩,“天字号方就让给这位王爷了。” 逐弈表情有些古怪。 对方就算不想让也争不过他们,哪里算得上“让”呢。 不过对方态度好,他也就没有当回事,立马去请自家王爷王妃。 冒雨赶路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甄汨珞花银子请驿站小厮烧了热水,狠狠地洗漱一番。 房间只有一个,她和秦临渊一起住,沐浴之时两人之间也只隔着一扇屏风。 清脆的水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突兀。 大婚已经有两个月,但她还是第一次与美人夫君同床共寝。 两人都洗漱之后,甄汨珞红着小脸慢吞吞地爬上床,头朝向墙,只给秦临渊留了一道背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背后隐隐传来笑声。 下一刻,一双健壮有力的手就抱在她的腰上,对方抱得很紧,完全挣脱不开。 男子的嗓音清越低沉,却又暗含一丝暧昧: “王妃,放松点,睡觉吧。” 甄汨珞整个人都紧绷绷的,完全不敢动。 她又略有尴尬地说,“王爷,你身体虽然大好,但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 你收敛一下,这里根本不是办事的地方! 半晌过,背后才传来对方迷糊的低吟,“嗯?王妃说什么?” 热气喷洒在脖颈上,甄汨珞全身酥酥麻麻的,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红得像猴屁股。 偏偏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贴。 她只觉得热得根本不透气,一赌气将被子蒙在头上,嘟囔回应:“王爷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秦临渊说睡觉就是真的睡。 不到一会,呼吸渐渐沉稳下来,甄汨珞翻了个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目露复杂地盯着美人夫君。 他洗漱后长发还有些湿哒哒的,紧紧贴住白皙俊美的侧脸,睫毛又黑又长,像个忽闪忽闪的小扇子。 这家伙鼻梁还挺高,甄汨珞没忍住上手摸了摸,不由地打了个哈欠,她也想要这样的高鼻梁。 不过大美人现在是她的夫君,说起来自己也不亏。 想到这,甄汨心情就好,脑袋更是往美人的颈窝里钻,听着对方如擂鼓的心跳声,渐渐合眼睡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秦临渊眼帘微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多年在战场上的警惕心,根本就睡不沉,从小王妃翻身开始,他就苏醒大半。 第54章 堂兄 小王妃对着他的脸又抓又摸,实在痒得不行,那炙热的视线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清楚自己亦是动了真心。 面对这么一个在绝境之时给他温暖、给他治伤,明媚若阳光的小姑娘就算是圣人也把持不住。 不过也没关系,不管他的阿珞是怎么想的,进入徐州地界,那就是进他的狼窝,再想跑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一夜甄汨珞睡得很沉,一大早,飞羽和逐弈来敲门时,她才惊觉,自己在秦临渊怀里窝了一晚。 甄汨珞洗漱出门后,脸上挂着一抹愉悦的笑,如同新婚当天的新郎官一般,满面春风。 飞羽还当她是吃了自家王爷,一个个高兴得很,如果不是环境有限,她们恨不得给王妃好好熬上一锅补汤。 她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姨母笑。 逐弈只觉得瘆得慌。 自从飞羽去跟着王妃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一个不着调的主子带跑一个不着调的属下。 甄汨珞认为逐弈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瞪某位欺负良家妇女后拍拍屁股、不想负责的纨绔子弟。 今日是一个大晴天,很适合赶路。 马车轱辘碾过水坑,溅起一片泥点。 飞羽骑在马上略有些嫌弃,正想停下来好好打理衣衫,侧目一瞧,后方正跟着另外一辆马车。 她见过那几人,在昨夜的驿站。 看对方的目标也是往徐州去,因此她并未放心上。 直到夜晚,对方还跟在背后,凌王府的随行侍卫已经处于戒备状态。 到最近的越城还有二百多里路,今夜注定是赶不上驿站的,一行人停下原地支起火堆,煮些热水就干粮、肉干食用。 后面那一队人好像丝毫没有避讳他们似的。 为首身穿黑色露白底菊纹氅衣的男子甚至主动靠近它们。 甄汨珞抬头打量对方,那男子容貌清隽,唇角带笑,虽有几分狼狈之色却不掩其气质斐然。 “徐州同知之子甄昙拜见殿下。”他目光径直落在为首的秦临渊身上,“昨夜在驿站,殿下应当见过草民。” 秦临渊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抬眸,那眼神好似在问:有何贵干? 甄昙俊逸的脸上显露几分惭愧之色,欲言又止,却还是开口说道:“草民是应家父之名回徐州帮衬,结果马车在路上卷进泥潭损坏,凌王殿下念在王妃的面子上,可否捎带草民一程?” 王妃的面子? 甄汨珞微微皱眉,心中思量。 在鲁国,同知相当于一州知府的副手,知府衙门也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徐州主城夷陵城。 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认识自己? 等等,他也姓甄?甄汨珞脑中闪过某些念头,却没抓住。 没关系,人就在眼前,想请他们帮助怎么也得自报家门、说清门户吧? 她挑帘探头,在飞羽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眼眸淡淡地凝视那名男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本王妃从未见过?” 那男子一见她,颇有些惊讶,伸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玉佩交给飞羽,条理清晰地解释,“王妃娘娘应该并未见过草民,家父甄桐言,乃是国公爷的二堂弟,不过一直在徐州为官,没去过京城。” 甄汨珞接过玉佩一看,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本王妃的父亲确实有一块差不多的玉,这么说来,你应当还是本王妃的堂哥。” 她与秦临渊对视一眼,故作俏皮地吐舌,语调很是矫揉造作: “王爷,这位是我的娘家堂哥,你就帮帮他们吧。” 秦临渊眉头一挑,吩咐逐弈等人清出一辆马车。 甄汨珞高兴了,总是偷偷给自家王爷抛媚眼,一副娇俏可人的小妻子模样,秦临渊亦是来者不拒,两人靠的极近,动作虽算不上不妥,但一看就是感情不错的模样。 甄昙眸光轻闪,道谢之后告退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甄汨珞往美人夫君肩上一靠,小声问道:“王爷认识此人吗?” “徐州同知甄桐言,确实是你的堂叔不错。” 甄汨珞毕竟穿越来的时候不长,而且她从未听老太君说过什么堂叔、堂兄的,想必即便是亲戚关系,两家也多年未曾走动,算不上什么感情。 没关系,这个甄昙是人是鬼早晚也会知道的。 因为是在原地休息,甄汨珞在马车上睡上一晚,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收拾妥当下车,飞羽已经熬好一锅热粥,给大家去去寒气。 入十月,天气愈发冷了。 徐州的水患还未消停,连续几场大雨降温,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百姓日子估计也很难过。 甄汨珞喝了一口白粥。 “堂妹。” 她回头一看,甄昙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背后,笑吟吟地说道: “赶路不好受,路上也没有什么吃食,我临行前买过一包果脯,堂妹可要尝尝?” 他手上还托着一包用油纸包住的东西。 甄汨珞眼神一亮,很感兴趣地接过,俏生生道谢,“那就多谢堂哥了,到夷陵城后,我请堂哥吃饭。” “堂妹不必客气,我们本就是同宗同族,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 甄昙留下果脯,说过两句话后便翩然而去,不作半点逗留。 那样子就像只是来报答他们的昨日之恩,并无攀附的意图,这样的人也确实会令人心生好感。 甄汨珞拆开油纸包,里面确实是各种各样的果脯。 酸梅、西梅、荔枝等果干。 她招呼飞羽给随行侍卫一人分去两块,自己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这段时间整日干粮白水,她的嘴巴都能淡出鸟来。 如今有人眼巴巴送零嘴来,她高兴还来不及,不管甄昙有什么用意,这东西是实打实便宜自己了。 甄汨珞嘴上吃着,心里却对甄昙有了个初步评价。 此人看起来君子端方,柔和知礼,但那种感觉总是缥缈、不真切,让她觉得不适。 明明甄昙从头到尾没露出一点不对,甄汨珞也在心里警惕起来。 第55章 匪徒 这世上哪有毫无弱点、毫无私欲的人,就算是她家王爷,有时候脾气也是真的又臭又硬。 希望自己这堂哥要装也多装几天,别让她抓到把柄。 徐州仓嘉城外,又是赶路一天下来,今夜勉勉强强遇到一处庄子,本来打算花些钱租住一晚,结果走到跟前却发现,这庄子是一座毫无人烟的空庄子。 逐弈率先带人进去探路,一炷香的时间又赶回来禀报: “属下看这庄子确实已经空置,但积灰不多,水缸中也还有水,看来主家应该离开没几天。” “里面还有一些打斗的痕迹……” “难道是这附近有劫匪?”甄汨珞好奇地问。 仓嘉城距离夷陵城已经不远,连主城附近的城池庄子都遭遇洗劫,可见这匪徒嚣张到什么程度。 “徐州没有太大的匪患。”秦临渊目光直直地盯着这座空荡荡的庄子,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扳指,“徐州总体还是掌握在我们手中,许是这段时间的水患,不少流民向西逃难,临时洗劫了这里。” 流民在极度的饥饿与惊慌之中杀伤力可不比土匪小,一旦生出恶念,手上沾过血,落草为寇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飞羽等人收拾了几间还算干净的房屋,他们明日就能到仓嘉城,再有两三天就能到夷陵城的王府。 天空打下几道雷鸣,眼见乌云蔽日,今晚又要下雨,甄汨珞推着秦临渊进入主屋。 最近遇到甄昙,她家王爷就又开始装残废,凡事还都得要自己亲力亲为,别人推都不肯。 甄汨珞眼神有几分幽怨地盯着他。 她家王爷也太粘人了! 窗外雨滴如珠帘一般顺着屋檐瓦片滚落在地,将飞扬的尘土打散。 她心里暗想,这雨还不算大,看来明天还能赶路。 房中正要点起拉住,一双宽大略有些冰凉的手却抓在她的腕上。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只听男子略有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先别掌灯,外面有些动静。” 果不其然,逐弈不一会就带人将主院团团围住。 秦临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喜怒难辨,“逐弈,去把甄公子叫来。” 甄汨珞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甄昙惊愕的眼神中上马抽刀,笑吟吟地对甄昙说: “甄公子,外面有匪徒转悠,你随本王去平乱。” 甄汨珞看了甄昙一眼,每次她家王爷开始笑,那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怀疑王爷故意在甄昙面前暴露身体已经康复的事情,是打算把甄昙骗出去弄死。 她眸光轻闪,咬了咬唇瓣,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上前拉扯秦临渊的袖子,说话都有些颤音,“王爷,阿珞害怕。” 那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抚道:“王妃别怕,让飞羽带剩下的人护着你,本王很快就回来。” 甄汨珞转身看向甄昙,“堂哥,你可保护好王爷呀!” 谁也没问甄昙愿不愿意,或者说没有他不愿意的份儿,在逐弈等几个侍卫的半推之下甄昙不得已跟上。 只是临走之时的眼神,阴沉森冷至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霆之声划破云霄,时不时降下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将整个庄子映得愈发阴气重重。 “王妃,甄公子回来了!” 甄汨珞手中的茶盏顿时落在地上,她焦急地小跑出门,却只见甄昙一人,带着两名侍卫,三人满身血迹斑斑,令人不寒而栗。 “堂哥!王爷呢?!” 甄昙大喘粗气,手按按住肩上的刀伤,闻言面露愧疚之色。 “王妃娘娘,王爷……” “我不是叫你保护好王爷吗?!你是废物吗?!” 她不知从哪抄起一个杯子,对着甄昙狠狠砸去,那杯子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甄昙没躲过去,反而砸在他的伤口上。 听着对方痛苦地“嘶”了一声,甄汨珞脸色很是难看。 甄昙连连解释: “王妃你别着急,王爷并未出事,只是昨夜天太黑,匪徒有很多,我与王爷不慎走散,王爷说如果天亮前他还没回来,就叫我先带你去仓嘉城。” 飞羽问询地看向他身后那两名侍卫,对方点头。 “王妃,我们……” “我不走!”甄汨珞眼眸狠狠地瞪着甄昙,明艳的小脸上满是不悦之色,“我不走!我要在这等王爷回来。” 她指着身后几个侍卫,语气不容辩驳地吩咐道:“你们带我堂哥去包扎一下,然后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找王爷!” 那骄纵蛮横的模样令甄昙大大改观。 他深深地看着这个堂妹,对方的翻脸之快令他咋舌。 这几日在凌王面前乖巧听话、小鸟依人的女子顿时换了一副嘴脸,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闹腾的形象在他心中扎根。 甄昙暗暗冷笑,这哪像个大家闺秀,这分明是个蛮横的泼妇。 他这堂妹,当真是随了那位老太君! 甄汨珞不管他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松口,听到不耐烦之处,就一扭头不吱声。 在庄子中呆了两日,十月初三晚,飞羽准备烤好的肉和干粮走进主院。 先是低眉顺目地给自家王妃斟满茶水,然后将吃食一一摆上。 “王妃,我们这样干等不是办法,要不然先去仓嘉城找官兵帮忙?” “我不。”甄汨珞对吃食毫无兴趣,淡淡地喝了口茶水,才眼眶泛红,“我就要等王爷回来。” “王妃,您留在此处也不安全,玩意那些匪徒人多,再来一波偷袭庄子……” 喝茶的少女脸色一白,重重将茶盏搁置在桌案上,冷声呵斥:“别说晦气话!我们有这么多侍卫怕什么?” “王府供他们吃喝习武,月月给足月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都是废物吗?!” 她越说越凌厉,态度却渐渐平息下来。 两人僵持许久,甄汨珞总算软和下来,半晌之后才说,“那好吧,三日,不,明日我们就启程去仓嘉城找官府。” 她从荷包里摸出两颗果子糖,剥下油脂皮,放在飞羽掌心中,扬了扬眉,有些骄傲地自夸,“怎么样,本王妃够跋扈吧?” 第56章 服软 两人相视一笑。 甄汨珞从不相信什么巧合。 怎么她就能那么碰巧?在去往徐州的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翩翩公子?对方还是她的堂哥。 从前这个“甄家”也没上门拜访过,甄昙怎么就对她那么亲亲热热呢? 甄昙是天还未亮就被飞羽请去了王妃屋中。 如今情况特殊,再加上他是王妃有血缘的堂兄,也就不再避讳什么男女大防。 甄汨珞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是一个已婚妇人常用的堕马髻,面上点着些许胭脂,看似气色还算不错,但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眼下的乌青。 想来是好几晚辗转难眠了。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开口道:“堂哥,你得帮我。” “王爷如今生死不明,毫无行踪,你带本妃先去仓嘉城找官兵,然后我们直接去夷陵城。” 甄昙略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个刁蛮堂妹还能再犟几天呢! 甄汨珞话音刚落,见他沉默无言,眼眶顿时红了: “堂哥,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咱们是同族人,你得帮帮本妃……” “我知道我这些日子待你脾气不好,我给你赔不是,因为我这段时间真的很怕,我才刚大婚不久,王爷若是有个万一,皇上觉得我克夫怎么办?呜呜。” 她说着,一双灵动的眼眸蓄满泪水,眨了眨眼,金豆豆就往下掉。 “我不敢去夷陵城,万一官员们不认我的身份怎么办,要是回了京城,皇上饶不了我!” 甄汨珞哭得惨兮兮的,饶是甄昙也有几分手足无措。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他面容坚定,抱拳行礼道:“王妃不必惊慌!草民到夷陵城就请父亲作证,你放心。” “你可以直接叫我妹妹就好。”甄汨珞破涕为笑。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就从“王妃”与“草民”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妹。 甄昙发现甄汨珞翻起脸比翻书快,虽然如今有求于他所以示弱,但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还是改不掉。 比如中午用饭,侍卫们吃得都是肉干炊饼,她就瞪着眼,满脸嫌弃,吵吵嚷嚷要吃王府厨娘做的金丝枣泥糕,最后还是甄昙又拿出一包果干才给人哄好。 甄汨珞捧着果干,笑得心满意足,对飞羽招了招手: “堂哥还真是大方,你给属下人分了吧,大家最近赶路都累的很,等到夷陵城本王妃一定重重有赏。” 一名个子有些矮,长相白净稚嫩,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率先开口,“属下谢王妃赏,王妃就是菩萨心肠。” “谢王妃赏,王爷与王妃就好像书中的神仙眷侣似的,咱们王府能有您这样的主母,是属下们的福气。” “是啊。是啊。” 这些人嘴里的彩虹屁都能吹到天上去,甄汨珞感激地看向甄昙。 甄昙笑得有些牵强。 这明明是他的东西,被甄汨珞赏下去,倒让她讨了好。 终于进仓嘉城,甄汨珞第一时间赶去太守府拉援兵。 太守如今正在军队上职,她这一来给人打了个手足无措。 前来迎接的是太守夫人和太守的嫡长女。 甄汨珞端着一副王妃架子,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穆夫人,不知穆太守什么时候能赶回来?本妃有要事要交代他,说完本妃还要赶往夷陵城。” 穆夫人张了张嘴,只能赔笑道:“府中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守了,王妃娘娘切莫着急,大约有一两日,太守就能赶回来。” 穆夫人怕她生气又连声说,“这两日就请娘娘不嫌弃暂居府上,我们、一定拿最好的招待王妃娘娘。” 甄汨珞淡淡一笑,看得出太守夫人不太善言辞。 她当着甄昙的面,难得没有作妖,只是摆手将其他人都驱散开,对下首的太守女儿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受宠若惊地上前,磕磕绊绊地行礼: “臣女穆绵绵见过王妃娘娘。” “穆绵绵,这名字有几分意思。”甄汨珞笑着夸赞,从手腕取下一只玉镯放到她掌心,“这两天就请穆姑娘给本妃说说徐州的风土人情。” 此时,就连太守夫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太守府在仓嘉城是一等一的门户,但放在京官那头就连蚊子肉都算不上,本来以为这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肯留下就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没想王妃还让女儿去随行。 她连忙戳了戳女儿的胳膊,“王妃娘娘赏赐,快收下。” 穆绵绵眼眸大亮,躬身行礼,“多谢王妃。” 她听父亲说过,以后凌王就是徐州最大的官,能得王妃给的赏赐,将来相看亲事用作嫁妆也是很有面子的。 想通这点后,穆绵绵少了几分拘谨,看向甄汨珞的眼神更多出几分亲切。 没说多久的话,甄汨珞就称累了,让穆夫人安排院子去休息。 王爷失踪这种事太大,她得让仓嘉城太守偷偷摸摸去寻人,免得引起民间恐慌。 虽然她心中对自己美人夫君的安全十分有数。 只听檐上“咕咕”两声叫唤,飞羽纵身一跃,抱着一只鸽子下来。 甄汨珞拆开字条一看,是秦临渊的字迹。 勿念,一切安好,夷陵城见。 甄汨珞呵呵一笑,随手将纸条点燃扔了。 飞羽不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自家王妃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仰头看天,内心不禁大呼:主子,你知道你媳妇生气了吗? 穆绵绵年仅十四岁,小姑娘有些喜形于色,将那只镯子护在怀中,准备亲自下厨做些点心请王妃品尝。 一出门,她就撞见了一名身着月白杂宝折枝花嵌万字纹道服的男子,那人长相俊朗,身长八尺,不由令人赞叹:好一位翩翩公子! 甄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对小姑娘稍稍颔首,一张嘴就是: “我那堂妹在家被宠坏了,有些小姐脾气,若有什么不是,我替她给夫人小姐陪个罪。” 穆绵绵表情有些奇怪,下意识就回答,“能伺候王妃是我们的荣幸!” 王妃娘娘人漂亮得好似仙女,说话也温和有理,还送她玉镯,哪里就被宠坏有大小姐脾气呢! 第57章 兄妹 王妃娘娘是极好的人! 而且……穆绵绵盯着眼前这位俊秀卓越的公子,眼底有些不满,这位公子不是王妃的堂兄吗?他干嘛要说王妃坏话! 甄昙以为小姑娘把话听进去了,面露苦笑地摇摇头。 以他堂妹那狗脾气,住在仓嘉城这种小地方定然要挑挑拣拣一番,说不定已经把太守夫人和千金数落一顿。 他得主动刷刷存在感。 凌王府不仅有侍卫,暗中也有暗卫,两人的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被禀告给甄汨珞。 她一边听着,一边但笑不语。 甄昙和穆绵绵两人完全不是一道上的人。 不过,看甄昙那副做派和熟练地搭讪技巧,只怕没少用同一招对付小姑娘。 她这堂哥可真是有意思! 晌午时分,甄汨珞才慢吞吞地起床,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约了穆绵绵去逛仓嘉城的街。 大街上格外的空旷,摊贩货郎寥寥无几,就连有门户的商铺所开都不多。 “从九月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后,前方几座城池都遭了水患,我们仓嘉城地理位置高,虽然没受殃及,但是日子也不好过。” “我父亲说,知府和总兵大人下令粮食、衣物都优先供给受灾的城池,三日前仓嘉城向百姓征粮,百姓手上的粮食也就够他们勉强温饱。” “大灾大难面前,像吃食铺子一类的地方已经连续好几日不开店了,吃食都不够自己一家人用,就算是商人也是要粮不要钱。” 甄汨珞细细听着,时而打量四周,果真如穆绵绵所说,仓嘉城百姓的日子也不好。 看着周围行人或焦急、或担忧、或茫然麻木的表情,她心底亦是不好受。 徐州是她将来要生活好几年的地方,我自然希望徐州能变得繁荣富庶。 甄汨珞挑了一间开门迎客的胭脂水粉铺子,正想进去打听打听物价,却在铺子旁边的货郎那里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堂哥。” 对方回头,确实是甄昙。 他面上扬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容,语调平缓又和气: “堂妹,原来今日你也出来逛逛,真巧,我瞧这货郎的簪子珠花做得很是精美,打算给你和穆姑娘挑几样回去呢。” 甄汨珞只是说,“是啊,挺巧的。” 她上前看了看货郎篮子里的珠花,确实好看,伸手拿了一只缠丝红豆的簪子,又挑了一粉一紫两朵珠花,给穆绵绵比衬一番。 “这两个你戴着很漂亮,本夫人给你买。”甄汨珞满意地将珠花交给穆棉棉,扭头瞥了甄昙一眼,“堂哥,付钱吧。” 穆棉棉眼睛都亮了,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笑容灿烂。 “多谢王、夫人赏赐。” “不客气。”甄汨珞见甄昙掏了银子,拉着穆棉棉转了个弯继续逛街。 后面的甄昙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他这堂妹真是玩得好一手移花接木。 赏赐的果干也是,东西、钱都是自己出,好名声全让她得了。 甄汨珞才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自己得到一只簪子,又打听到不少徐州的情况,心满意足地回到太守府。 踏进正院,却见到一个粉衣姑娘正跪在太守夫人面前哀哀切切地哭,来得不是时候。 太守夫人也尴尬不已,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解释上什么,她身前的姑娘猛地爬起来,上前抱住甄汨珞的裙摆,哭得好不凄惨: “王妃娘娘,臣女真的没有不敬嫡母,求王妃娘娘给臣女做主……” 甄汨珞挑了挑眉。 呦吼,好大一出戏。 后院女子的弯弯绕绕她心知肚明,却不打算管,看穆夫人和穆棉棉的样子,也不像是不好相处之辈,于是摆手示意飞羽将人拉开。 就在此时,跟在后方的甄昙主动开口道:“穆夫人,这姑娘是?” “是我的庶出三妹妹。”穆棉棉有些紧张地看向前方明艳大气的女子,抢在自己母亲之前说道。 甄昙温和地笑,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隔着手帕将姑娘扶了起来,转头一副老好人的语气对穆夫人说,“夫人,这姑娘哭得如此伤心,想必也是真心悔过,夫人就别再计较了。” 王妃的堂兄开口,穆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甄汨珞兴致缺缺的模样,连忙叫穆棉棉送她去休息。 几人离开,那原先跪着的姑娘悄悄抬起头,望向白衣公子的背影,脸颊微微泛红。 甄汨珞听闻仓嘉城太守从军中回来,洗漱更衣完,穆太守已经等候在小厅,与甄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太守不敢多看甄汨珞,只是抱拳行礼。 “太守不必多礼。”甄汨珞抬手示意他起身,将甄昙支开,直截了当地将在郊外庄子一事说清楚,“请太守暗中派人寻找,切莫传出对王爷不利的风声,现在的徐州需要官员沉稳办事,才能让百姓心中安定。” “后日本王妃就会启程前往夷陵城,王爷也自然会出现在夷陵城,太守有什么消息直接递信儿给凌王府。” 甄汨珞之前听秦临渊信上嘱托,穆太守是个可用的人。 她家王爷也没真丢,自然也不怕穆太守有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举动。 “王妃娘娘放心,臣定当不负嘱托……” 这一番对话两人都很满意。 甄汨珞欣赏穆太守是个实干的官员,聪明却老实,不事多,也不会去打听不该他知道的东西。 穆太守觉得凌王妃说话有理有据,是个有本事有想法的女子,作为凌王的贤内助,他们徐州也会越来越好。 再想想甄昙刚才对他说的什么,“王妃娇蛮”、“王妃脾气不好”叫他多多担待的言论,他就当个屁。 同知甄桐言在徐州也算有几分声望,他以前觉得甄桐言这长子年纪轻轻能考上解元,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现在看来,他这观人的眼神也不行啊? 穆太守前脚离开,后脚甄汨珞就叫甄昙进入小厅,好一番督促他找人: “堂哥,穆太守已经派人去暗中寻找了。” 第58章 癫狂 “咱们人手不够,本王妃看你四肢健全,生龙活虎的,你也别闲着,也去找找呀!” “没有王爷,本王妃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孤零零没有依靠的蝴蝶,寝食难安,为了本王妃,为了我们共同的甄家,为了徐州,为了鲁国……” “你要是能找到王爷,到夷陵城我就让王爷给你封个校尉,别的不说,在封地藩王是有能力分封三品以下官职的……” 吧啦吧啦就是一通画饼。 甄昙这些日子就觉得烦躁,再听她这一堆毫无半点价值的废话,更是烦心不已。 也不知怎么,平日里他能与人面不改色的攀谈,今日面对这招人厌恶的堂妹就一股怒火涌上头,嗓音不自觉大了几分: “王妃说这些我都知道了!只是王爷也不能凭空就找到,您也得给我功夫,你不要再添乱了。”甄昙不耐烦道。 他话音一落,那边就传来女子大声的斥责,“你说什么?!甄昙你敢说本王妃添乱?!本王妃叫你一声堂哥是抬举你,你还真以为能教训我了?!” 说罢,她抄起身边的茶盏就要扔。 甄昙被这一通无理取闹也整的不知所措、头昏脑涨,最终甄汨珞骂够了,两人不欢而散。 此时太守府的前院晴空院,一名身穿浅粉色百褶裙,头戴一只鸳鸯锦玉如意钗的小姑娘拎着一个食盒等在已经半枯萎的杨树下。 她想了想,又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绿雪清芳步摇加在头上,举起铜镜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这才满意。 甄昙一回来就见到这样一幕。 一名约莫十三四岁,容貌还算秀美的小姑娘站在杨树下,她好似是看到了什么,美眸一亮,缓缓走上前泪,发尾的步摇随她的动作轻轻摇摆,娇俏可爱。 “甄大哥。”那姑娘脸上沱红,“我可以叫你甄大哥吗?上次多亏你帮我说话,否则嫡母一定会打死我,我做了些点心,特意送给你品尝……” 甄昙眯眼,笑得意味深长。 这样的姑娘他见多了,也不会在乎哪一个,他接过食盒,语调令人如沐春风:“穆三姑娘,多谢你。” 穆三姑娘抬起头,含羞带怯地偷偷瞧他。 甄公子不愧是王妃的堂兄,容貌俊朗、才华横溢,其父的官职也比自己父亲高,那日帮她说话,如今更是收下了自己的礼物,她若是能…… 想到此处,她不禁陷入回忆。 仓嘉城的官员府邸之间早就传遍,王妃就暂住在太守府,嫡母叫长姐去伺候,听说长姐哄了王妃高兴,王妃赏赐她不少好东西。 都是父亲的女儿,她凭什么不能在王妃面前露脸? 姨娘从小就教她,遇到机会要去尝试争取。 于是她到王妃院子外等候,准备请个安,却被嫡母给发现了,还训斥她没规矩,说万一冲撞到王妃会给府里招祸。 她以为那天少不了会被罚跪,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结识王妃的堂哥。 “王妃,可真让您猜准了,他到现在都没忘记忽悠人家小姑娘。”飞羽抑扬顿挫地将暗卫跟踪甄昙所见的事重复一遍。 甄汨珞把玩起新买的木簪,“不用管。” 甄昙扑腾不了多久,穆家三姑娘若是知礼义廉耻,与甄昙止步于此,她的前程安全也不会有问题。 甄汨珞想了想,又问,“他最近吃那道菜吗?” 飞羽眸光一闪,心中清楚“那道菜”的意思,含笑回应,“王妃放心,下面的人每天亲自看着他服用。” 她们让人暗中调查过甄昙的底子。 徐州同知甄桐言之子没问题,甄汨珞的堂哥也是真,但这一房一直暗中与邺王勾勾搭搭。 甄汨珞想过,甄桐言可能是因三夫人或甄羽霜的引荐搭上秦湛瑛的船,只是不知道秦湛瑛许给他们什么。 据说甄昙在夷陵城还是名声不错的佳公子。 那就在到夷陵城之前解决吧! 在太守府的最后一天,甄汨珞又让人去叫甄昙,说是有事吩咐。 结局毫无例外,堂兄妹俩一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一个虚伪忍耐,却忍无可忍,大吵一架后,甄汨珞还叫他滚出太守府去清醒清醒。 虽然甄昙不听也没人能逼着他如何,但那么多人看见他和女子吵架,甄昙自觉没脸,跑到府外去寻清静。 他最近总感觉少眠、焦躁,做事无法沉下心来,还被那个刁蛮无礼的王妃气破功好几次。 他听父亲叮嘱过,京里国公府大小姐是个阴晴不定的,但是人家命好,嫁不成一个王爷,转头就嫁另一个王爷。 他本以为女儿家,也无非就是对她好点,说几句软和话就哄住了。 没想到这甄汨珞这么难缠! 甄昙只觉得脑中一痛,好似有一根弦骤然绷断,喉咙里弥漫上一股咸腥味。 不行,他得找个大夫看看…… 太守府外的主街还是很热闹的,听说有贵人驾临仓嘉城,不少贩夫走卒都到这里做生意。 此时,那些人的叫卖声如同魔音绕耳,令他心中厌烦不已。 “甄大哥。” 他看见一个粉衣姑娘自顾自地走上前,脸上挂着笑容,“甄大哥,你还没逛过仓嘉城吧?我带你逛逛。” 甄昙急于离开,连声说“不”。 穆三姑娘有些奇怪地问:“甄大哥,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知道一家医馆的大夫很厉害,我……”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手重重推在她肩上,穆三姑娘一个踉跄,被推得跌坐在地。 “我都说了不!用不着!” 穆三姑娘一脸懵地看向他。 甄昙面色涨红,烦躁不已,难听的话向倒豆子一样破口而出: “你还是个没及笄的姑娘!你有没有礼义廉耻?!我用不着你带我逛这破城!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你不是想爬床吗?!本公子给你这个机会,回去就让母亲敲敲打打迎你为妾行了吧?!” 穆三姑娘又是羞恼又是气急,瞪着眼前这个已经毫无君子风范的男子。 “看什么看?你不会还想做我的正妻吧?本公子乃是徐州同知的嫡长子,二十中解元,一个庶女,你配吗?!” 第59章 疯子 “我没有!”穆三姑娘泪水涌上眼眶,被活活气哭了。 她是有这样的想法不错,但她送点心,他也没拒绝啊? 而且自己从未将这样的事宣之于口,他怎么能当街如此羞辱自己?! 甄昙面色有些扭曲,“你们太守府也不过如此,小小年纪未出阁的女子私下与外男牵扯,毫无鼓起可言,一个劲对那刁蛮王妃献媚……” “日后莫要来攀扯本公子!” 这些话说完后,甄昙只觉得神清气爽,压抑许久的怒火都找到了一个发泄点。 然而,等他渐渐冷静之后却一个激灵,惊恐地发现周围无数百姓在对他指指点点。 穆三姑娘早就被气跑了。 “这男的谁啊?大街上就欺负一个小姑娘,毫无君子风范,还要逼良为妾不成?” “你听他口里嚷嚷什么同知之子,王妃的堂兄,底气不小呢。” “快别说了,这人好像有疯病,你看他眼睛猩红腥红的。” 周围百姓或害怕,或嘲笑,或厌恶的指着他点评议论,甄昙如置冰窖,发泄一通后隐隐压制的狂暴因子再度作祟,好像有什么东西冲入脑中。 那种感觉又来了! 甄昙目眦尽裂,狠狠地对着一个三十多岁粗布麻衣的妇女捶打过去,高声怒喊道:“刁民!不许说了!” “这人有疯病!快走!” “啊啊啊!!!” 那妇女挨了两拳,嘴上嚷嚷着要告官,要把这个疯子抓起来。 甄昙紧咬牙关,猛地冲出人群。 他要赶紧离开这座仓嘉城!进来就晦气! 一路跑回太守府门口,他盯着的漆红的大门,脚下却觉得森冷,那种感觉又来了! 从进入仓嘉城开始,从进入太守府,不,不对! 是遇见那个张扬刁蛮的堂妹开始…… 他现在细细回想,那个女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好似都在激怒自己。 他必须得赶紧走!他得先回夷陵城,告诉父亲这个女人的不对劲…… 甄昙再加上抢了一匹马,扔下二十两银子,就向城门方向而去。 背后马主人愤怒的叫骂声皆不能入耳,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走! 马车车轮滚在土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甄昙费力地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辆装满草料的板车上。 一名容貌英气的女子围了上去,笑嘻嘻说道:“甄公子可真能睡吗?属下等日夜赶路,您可足足睡了两天。” 这名女子甄昙何止是认识,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现在一见到有关甄汨珞的人,就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他动了动手脚,却发现四肢无力,气息绵绵。 马车停了下来,甄汨珞一袭正红色金线鲤鱼纹的骑装,明艳逼人、气场凛凛。 她笑着问,“堂哥,你要离开怎么也不等我?” 甄昙气得脸色时青时白,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少女扒皮实草才算解气! “甄汨珞!是你对不对?!你对我做了什么?!” 甄汨珞扬了扬眉,一脸无辜: “我能对你做什么呀,我只是觉得堂哥平日太端庄了,想让你放松放松而已,没想到啧啧,没想到夷陵城有名的佳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品。” 甄昙呕地想吐血,自己营造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想破口大骂,却气息浅浅若游丝。 “堂哥,你知道这是哪吗。”甄汨回头看他。 一只葱白的手指向远处一道蜿蜒的裂谷,甄昙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徐州凌云江附近的一处闸门。”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堂哥可以告诉我邺王许给你们什么东西吗?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好处,让你们暗箱操作,宁可让洪水淹没三座城池,也不肯开闸放水?” 甄昙脸色难堪至极,闭紧嘴巴不肯言语,但额角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还是暴露了他紧张烦躁的心绪。 “哈哈,堂哥这是热。”甄汨珞对飞羽使了个眼色,扬唇笑吟吟道:“堂哥热,我看凌云江里很凉快,飞羽让堂哥下去透透气。” 飞羽和她身后的几个侍卫皮笑肉不笑地接近甄昙。 “你敢?!我可是朝廷有功名的解元你们嗷嗷嗷嗷!”甄昙被强制手脚绑在一根木桩上。 那绑猪一样的绑法令他痛苦又难堪至极。 这一刻,他是真心体验到了临近死亡的感觉,这个堂妹佛口蛇心,她是真的敢! “堂妹!有话好好说。咱们是同宗同门……” “别说这些废话。”甄汨珞不以为意,捧着水带喝了一口,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跟你府上接触的是晟王还是邺王的人?许的是什么好处?” 不是她没怀疑过皇帝,而是以皇帝的身份犯不上给他们画饼,直接给甜头即可。 见甄昙又迟疑了,甄汨珞耐心将尽,“堂兄,你好好想想吧,这徐州水患,冲垮了三座城池,失踪的人多的是,你一个解元,又不是状元,官府能找你几天?而且从现在开始徐州官府好像就是我家开的呀。” 说罢,她抚掌笑了。 几名侍卫已经架着甄昙来到江边,望着脚下胸有澎湃、深不见底的江水,甄昙腿肚子都在打颤。 那几人也不再客气,一把将他推进足足数十米高的大坝,甄昙艰难地浮起来,四肢却被生子牢牢捆绑,他既不会被江水冲下去,也上不去岸。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在人家手里任凭玩弄。 在极度的惊恐之下,一股热气再度爬上他的后脊,身体里似乎有人在叫嚣,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保守什么秘密? 他死了,家族的荣光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是爵位,你爹的爵位,你爹没儿子,甄羽霜答应邺王上位后,就让我父亲承爵……” “明德十四年,你勾搭上一个良家女子,骗人家怀孕之后一碗堕胎药,一尸两命,明德十六年,你的同窗有一个赵姓学子,曾经有望考中解元,却在临科考之前重病,不到两月人就没了,同年,你母亲的一个铺子里的绣娘因惨遭抛弃投湖而死……” 第60章 爵位 甄汨珞话音未落,飞羽松开手中的绳子,甄昙顿时如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子淹没在水,起起伏伏,痛苦的喘息哀嚎,最终沉入江底不见踪影。 甄昙死得一点都不冤,他的每一笔债都是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天在庄子外的“匪徒”想必也是如此。 一旦凌王遇刺重伤或失踪,甄昙就可以骗自己这个凌王妃到夷陵城,借着自己的名头为他幕后的主子操作。 令人恶心的是,他们家这些年竟然还惦记着国公府的爵位! 甄国公是嫡系嫡长子,甄昙之父甄桐言虽然算得上是堂弟,却是个庶房所出。 庶出习爵是要降爵的。 他们既想要爵位又不想降爵,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想要就自己拿军功政绩去换!整天惦记别人的东西,也不嫌拿着烫手? 一路上,没有这个拖后腿的甄昙,一行人在此时下午抵达夷陵城。 身为徐州最大最繁华的城池,不得不说,夷陵城的基建规模与已经远超前面几座城池的好几倍。 陆陆续续进城的百姓不少,甄汨珞耳朵尖,听到旁边一名碧色衣裙的少女羞怯地说道:“那就是王爷?当真是仙人之姿。” “噗嗤。”另一名蓝衣少女拉住好友的长袖,低声提醒她,“这位王爷在西北战场上杀过不少人,据说在西北那边,一提凌王爷的名讳,就连小孩都不敢哭。” “那又怎么样?王爷是保家卫国,杀得都是蛮夷,我看他就像在世兰陵王似的……” 甄汨珞顺着两个小姑娘的视线看去。 那人一身曜黑色圆领袍,腰间仅用一只蟒纹革带,更衬得人肩宽腰细腿长,抛去那宽大的轮椅,跨坐在骏马上的他愈发耀眼夺目了。 看那架势,还没处理完政务就匆匆赶来城西。 似是有所察觉,秦临渊纤长的睫毛轻颤,威仪的凤眸向几人看去。 他的唇角明显扬起一抹笑容,形容昳丽。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策马上前,“王爷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那表情那语气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秦临渊眯了眯眼,真切地感受到小王妃的应付与不悦。 毕竟让她一个人去对付甄昙,确实是自己不对。 两人策马并肩而行,男子俊美无涛,女子明艳娇媚,好似金童玉女似的,引得百姓频频侧目。 “阿珞最近可还好?我瞧你瘦了一圈。” “挺好的,多谢王爷关心。” “夷陵城的王府有个厨娘,最擅长徽菜,晚上你多吃点补补……” 一旁的逐弈摸了摸鼻子,躲在飞羽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见王爷喋喋不休地讨女儿家欢心,王妃好像还不乐意搭理似的。 飞羽对他耸了耸肩,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 秦临渊将甄汨珞送到王府,他的小王妃动作利落翻身下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赶人: “王爷你还有政务在身,我先到王府里打点一下,就不吵您了。” 秦临渊嘴角直抽,他果然是把小王妃给气着了! 他有些迟疑,还想留下来,那王府后院的二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扬起一大片尘土。 他身为王府的主子,被自己媳妇儿给撵了出去。 “这座府邸原身是前朝旬帝所设立的临时行宫,后来荀成宗年间又被赏赐给抗击海匪有功的大将军王,先帝时期这里是其叔父老宁王的封地。” “前朝旬帝爱梅花,府中最好的一道景就是一月份凌霄堂的红梅,还有清池居六月的莲池开的也不错,王爷的意思是……”你们俩住一起。 “我要这座飞花筑。”甄汨珞指着眼前这座小院。 飞花筑里种了好几棵海棠树,树下的小花池中还有几株茉莉,向南有一处水榭琅亭。 甄汨珞满意地点点头,土壤好,旁边就是小湖,她可以在这种好几颗人参。 他们是急于来治水的,王府所带仆人不多,她打算在芷儿来之前买几个小丫头先打理王府。 这里会是她未来生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地方,当然要好好收拾,起码要有些家的味道。 她没带多少东西,嫁妆什么的都留在京城,等后续的人慢慢搬过来,如今手上也就只有大面额的银票和能打赏人的碎银子。 许多家具也都陈旧了,得从新采买。 这一下午,她和飞羽就抱着新府邸的中馈与采买研究。 这里的物价与京城有所不同,还有如今徐州缺衣少粮,先前在甄府囤了不少,下次叫逐弈派人把粮食带来。 再一抬眼,月色朦胧,天色已暗。 她家王爷披星戴月地进房中,自顾自地脱下外袍,解下发髻,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主动开口道:“王妃可吃饭了?” “回王爷,吃了。” “怎么不去主院住,后院应该再清理清理才是……” 甄汨珞没吱声,只是仰头闷闷不乐地盯着他。 秦临渊无奈,坐到床边一把抱住小王妃的细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嗓音有些沙哑低沉,“因为甄昙,你生气了?” “没有。”甄汨珞想掰开他的手,力气太大,没挣脱,顿时郁闷了。 “你果然还是不信我是吧?你怕我念及那点血缘关系会和甄昙狼狈为奸?还让我自己处理,那要是处理不好呢?处理不好我们就和离?” 她是喜欢这个男人不错,但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她不想余生跟自己的夫君总有隔阂,那样的感情也走不长远。 秦临渊唇瓣微动,最终只是认错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还有,就算你没有处理甄昙,我也不会怪你,这些事本就是我带来的麻烦,身为丈夫没能保护好妻子,是我的错。” 这话还算中听。 甄汨珞心里的不满散了大半,拿起旁边的瓜子开始磕。 见她态度软和下来,秦临渊凑上前去添一把火,“王妃,今天让我留下吧?” 他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他们成婚也有四个月了,连房都没圆,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不行。”大概是被他惯着太久,甄汨珞早就忘了这位阴晴不定的模样,凉凉地拒绝:“不行!” 第61章 施粥 她气还没消呢,圆房?别想! 没把他撵出去都是自己胆子小、脾气好! 美人夫君眯了眯眼,明显是不太高兴,一整晚使劲浑身解数哄着自家小王妃。 甄汨珞次日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是松乏的,享受一整晚独家按摩,自然舒坦的不行。 从这一天起,王府开始收到夷陵城内各大府邸登门拜访的帖子。 甄汨珞接下,却退据说这段时间王府有事务处理,过几天再邀请各府女眷。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帖子。 苗大将军府、唐将军府、邵参将府、周参将府…… 第一批送上拜帖的都是些将门,她也就心里有数了,秦临渊初到夷陵城直接去了徐州军兵营,治水事宜交由工部侍郎。 那些文官大概是从未见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藩王”打算再观望观望。 凌王府之前就是一座空府,也无甚好打点,第三日甄汨珞就令人在夷陵城外施粥。 夷陵城繁华富力,遭遇一场灾难后,对官僚阶级不伤大雅,对于平民百姓还是打击不小。 她的动作也没瞒着外人,直接用王府带来的银两收购粮食,设粥棚。 一时间凌王府在民间的名声一度高大起来。 没办法,徐州总兵、知府等人都是徐州本地的土皇帝,这个时候空降一个藩王下来,他们找麻烦观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城北们外,支起两个粥棚,白净的大米掺着一半粗谷一起架在大铁锅里熬,米粒在锅中翻腾。 不少难民在旁边看着眼神都直勾勾地。 “夫人,您尝尝。” 飞羽从铁锅里舀出一碗粥,交到坐在一旁的甄汨珞手里。 她喝了一口,又瞧了几眼,粥不算浓,一碗米汤里有半碗米,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十月的天越来越冷了,能喝上一碗热粥也算是为难民的性命多一层保障。 她是施粥不是圣母,规定每人每日只能领一碗,不能多领,即便如此这些难民也感动万分。 粥棚已经坐满百姓,一位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妪领着一个小丫头端着粥略有迟疑。 唯一一个空桌,就是甄汨珞这里。 这是这小夫人衣衫整洁,头上还带着宝石玉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她不太敢上前。 甄汨珞亦是注意到这祖孙俩,主动开口说道:“大娘,您带着小姑娘来这坐吧。” 那老妪面露感激,抱着小女孩坐在她的对面。 小女孩捧着那一碗白花花的粥,小口小口地抿,生怕一口就喝完似的。 老妪见此,又将自己碗里的倒了一半给孙女。 “大娘,在夷陵城,您知道有多少户人家是吃不上饭吗?” 老妪抬头瞧瞧她,面上有些羞赧,“我们城北柳庄街的都是些贫民家,不少户都是家中只有老人孩子的,水患一来,本就吃不饱的粮食全给泡了……” “我家里就我和这小孙女了,我们吃的不多,听说凌王爷王妃从京城过来,王妃娘娘心善,让人施粥,有这一天两碗粥,我们祖孙俩也就饿不死。” 甄汨珞眉宇微拧,心中对徐州的情况担忧不已。 望向那怯生生的小女孩,她温和地笑了笑,从荷包中取出两块果子糖给她。 小女孩手捧着果子糖,看着她的眼神亮的惊人,甜甜地说道:“谢谢仙女姐姐。” 那小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甄汨珞没再多说,在夷陵城几个贫民区简单地逛了逛,对飞羽说,“明日让属下的人到这些地方来转转,有些老人年纪大,有重病无法到城外去。” 中午小睡一会,门房小厮就请人来通禀,苗大将军府又送上拜帖,这次甄汨珞接下帖子,命人去请。 来人是苗大将军的老妻与儿媳妇莫氏,长者上身穿深蓝色直领大襟中长衫,下身是一件褐色马面裙,头发花白,整个人却神采奕奕不见老态。 “臣妇李氏携儿媳莫氏给王妃请安。” 甄汨珞也不会叫老人家行大礼,立即抬手虚扶道:“苗老夫人请起。” 几名婢女为客人上茶。 苗老夫人率先开口道:“王妃驾临夷陵城好些天了,臣妇也未曾登门请安,实在失礼。” “苗老夫人不必客气。”甄汨珞笑吟吟地点头,“是这段时间王府上下事多,没能抽空见见各位女眷。” 甄汨珞从秦临渊那听过,这位苗大将军是最先投诚表示愿意为凌王府效力的,他人能力不错,家室亦是清白,在夷陵城中地位也属上乘。 所以甄汨珞才会最先见苗家的女眷。 这就相当于,凌王府的女主人开始在夷陵城游走了,也算给下面那些府邸递个口信。 她在打量苗老夫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悄悄打量她。 甄汨珞一袭深绿色鸾鸟纹短袄,下身襕纹裙,整个人端坐在上首腰板笔直,交谈言语有度,年纪虽小,却半点不露怯。 苗老夫人也不禁在心中称赞。 不愧是国公府出身的嫡长女,徐州的藩王能得这样一位贤内助,他们徐州也会越来越好。 几人聊了几句,她也就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说,“听闻王妃娘娘命人在城外施粥,是善举,我们婆媳俩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哪怕是捐些金银细软也是好的。” 甄汨珞搁下茶盏,笑容真切了几分,“不着急,老夫人有心,不如这样,过些日子本王妃打算宴请夷陵城上下官员府上的女眷,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本王妃起头,募捐银子。” 什么互相认识,她是打算把那些夫人小姐叫到一起让人捐款。 有王府带这个头,那些捐多捐少也能为徐州百姓做上一点。 苗老夫人倒是有些惊讶了,试探性地说,“如此,有不少人怕是不愿的。” 她也想暗中提点一下,免得王妃年轻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却不想甄汨珞十分坦然: “本王妃不会逼迫任何人,他们不愿意便罢,天灾之年,正是官家该为百姓负重的时候,本王妃又岂能因自己的原因就露怯?” 第62章 募捐 她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苗老夫人也就不再劝,心中却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王妃升起敬仰之心。 做事果决、不拘于小节。 有一些谣传说,凌王妃在娘家就嚣张跋扈,嫁人后更甚,现在看来,人云亦云不可当真。 当年他们苗家尚未发家之时,夫君在外打仗,女子若不强横一些早让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她就喜欢王妃这样的姑娘! 甄汨珞说做就做,当天下午就向各个府邸的女眷发了请帖,与明日辰时请女眷们过府游玩。 好歹也是前朝行宫,王府的景致整个徐州也找不出第二个,从前老宁王剩下的家具,甄汨珞又让人开库房取出一些瓷器摆件,从她的嫁妆里拿出一些小玩意准备赏赐下去…… 木子昭是跟着运送粮食的队伍一起来的。 把东西清点入库之后,木子昭满身都是汗,再加上他穿的是一袭女装,美人香汗淋漓的模样让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一进凌王的小书房,却只见甄汨珞抱着一本《东方地理舆图》看得精精有味。 旁边还摆着许多《东南海域怪志杂谈》、《徐州民间故事》什么的。 “好啊,我在外面扛粮食做苦力,你在这吹火炉看话本……” 看着木子昭那副委屈的模样,甄汨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在她心里,这小子就是个傲娇臭弟弟。 她顺手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夜明珠递过去,哄哄臭弟弟。 木子昭拿着夜明珠高兴了。 十月初十,今日整个夷陵城的女眷都闻风而动,早早起身打扮得体,赶往凌王府。 山高皇帝远,凌王就相当于徐州的土霸王,她的王妃就是现今徐州最尊贵的女主人。 女眷们都对那位凌王妃充满好奇,聚在小花厅中窃窃私语、说说笑笑。 直到一名婆子浑厚的嗓音响起: “王妃娘娘到。” 甄汨珞今日半套亲王妃大妆,身穿香色罗秀过肩蟒女长衫,下身是一条赭红色襕纹马面裙,头上的飞鸾衔珠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肤白似雪,明艳动人。 一众女眷更有心思,但皆是乖巧地屈膝行礼,唤道;“见过王妃娘娘。” 甄汨珞抬手示意,“免礼。” 她落座在主位,坐像十分好看,此时笑吟吟地开口: “本王妃初来乍到,日后可要多劳烦诸位夫人了。” 这话谁敢应城,最先通过气的苗老夫人连声道:“王妃驾临是我们夷陵城的荣幸,咱们后院女子人微言轻,但愿意为王爷王妃出一份力。” 女眷们齐刷刷地看向田老夫人,田家这是已经公明正大地向凌王投诚了吗? 与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寒暄几句,甄汨珞也就直奔主题: “本王妃一到徐州,就发现徐州如今的情形很不好,九月末一场洪水牵连了好几座城镇,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变成流民在城外晃悠,如此之风不可放纵,想让流民尽快休整落户也得给他们吃得饱才行,这三日本王妃命人在城门处施粥放粮,奈何人手不够,诸位夫人小姐可否有人替本王妃分忧?” 下层府邸的女眷默默不语,如今徐州除空降的凌王外,最大的势力还有总兵府、徐州知府,他们打算看看旁人的态度再做决定,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凭白得罪到人。 甄汨珞并不急躁,只是抬起茶盏放在唇边轻呷一口,神色看不出喜怒。 “王妃娘娘,臣妇愿意出两千两银票购买粮食,向百姓们施粥。” 开口的是苗老夫人,甄汨珞早有心理准备,含笑应下,“苗老夫人大善,待会儿,本王妃就让账房先生立个账册,将为百姓捐赠的数目立个账本,诸位可自行检阅。” “王妃做事妥帖,我们蒋府也愿出五千两银子,为百姓施粥赠药,为王妃分忧。” 说话的是徐州总兵的夫人,她一身碧色绣梨花竖领大襟长衫,面容和婉。 其与夫人悄悄揣度起来,难道总兵也向凌王低头了? 甄汨珞可不管那些,筹到钱她就满意,对总兵夫人身边的一个少女招了招手,含笑道:“这是总兵府的大姑娘吧。” 那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明眸皓齿,已经有少女的亭亭玉立之态,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脆生生地回答:“王妃娘娘,臣女是徐州总兵嫡长女,名叫沈攸宁。” “好名字,哙哙其冥,哕哕其冥,君子攸宁。”甄汨珞话落,从飞羽手上接过一个红宝石璎珞。 沈攸宁大大的眼眸一亮,弯下腰去,任由王妃将璎珞戴在她脖颈上。 这小姑娘倒是聪明,甄汨珞唇角弯了弯。 “王妃娘娘眼光真好,沈大小姐带这璎珞当真合适极了。”另一位紫衣夫人连声夸赞。 她此时也有些后悔,没第一个出头捐款,还能在王妃面前混个眼熟。 自家女儿要是能得王妃上次,将来充作嫁妆也是很有面子的。 “你们看,这璎珞好像是江南易宝阁的手艺。” 一名粉衣姑娘艳羡地问:“沈大小姐,我可以看看吗?” 璎珞上果真有江南易宝阁的特殊印鉴。 江南的易宝阁、锦绣庄、颜水庄是现如今鲁国最受女眷追捧的衣衫首饰店铺。 尤其是易宝阁据说技艺是传成与百年前一位机关大师,后来新朝建立,易宝阁的后人就开始做起生意,这种成色的璎珞,只怕没有五百两下不来。 一些小姑娘们还在羡慕沈攸宁得到个宝贝,一些有心思的女眷想得则是更多。 有人悄悄打量起主位上全程但笑不语,仪态矜持的小王妃,暗暗想着:不愧是出身京城国公府的嫡女,这底气就是足啊。 受无数贵女追捧的宝贝,随随便便就送出去了。 看这个架势,他们早投诚也能得上面重视。 一名圆脸夫人笑眯眯地说,“王妃不妨再说说为百姓捐款的事宜,我们郑府愿意出三千两银子,再设粥棚施粥。” “王妃,我们家中银两不多,只怕上不得台面,我娘家倒是做织造铺子的,柳府愿意出五百匹布……” 第63章 不和 夫人们本来还打算观望,但此时也回过神来。 有这样的机会那肯定得讨好徐州的女主子啊! 不管将来怎么样,凌王如今就是徐州的藩王,他们不听话,人家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个时候傻子才和凌王夫妻俩作对。 看来回去得好好劝劝自家夫君! 诸位夫人如是想着。 下一刻,一名嬷嬷装扮的中年妇女走进小厅,脸色有些古怪,禀报道:“王妃,白知府夫人携其女来赴宴。” 甄汨珞笑容不变,只是问道:“什么时辰了?” “王妃娘娘,已经巳时三刻。” 她帖子上写的是辰时三刻,这白知府夫人好大的架子,足足晚了两个时辰,这是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呢! “请白夫人进来吧。” 众女眷表情各异,有的嘲讽、有的不屑,还有的坐等看好戏。 知府夫人赵氏今年三十有余,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似的,丝毫看不出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 赵氏后方还跟着一个年方十五的姑娘,那姑娘是鹅蛋脸,桃核眼樱桃小嘴,脸颊上有几分幼态,生得一副讨喜的模样。 “臣妇白赵氏见过王妃娘娘,臣妇路上多有耽搁,因此来晚了些请王妃莫要怪罪。” 甄汨珞笑容淡了几分,“来者是客,白夫人请坐吧。” 到底也是知府夫人,白家在徐州定居多年,自然是有不少姻亲好友在,一名略显富态的夫人主动开口给她解围: “白夫人,方才我们正说要捐些银子,给流民采买些粮食衣衫的,你可有性趣参加吗?” 白夫人却拧眉,不以为意道:“募捐?王妃还是年纪太小,有这份心意是好的,但这么大的事上小打点步骤不少,官场上有男人们主事,我们女子应该做的就是在后院孝顺公婆、抚育子女,不让他们分心才是,再说,我们都是名门女眷,又岂能抛头露面?” 甄汨珞想起从逐弈那要来的徐州官员女眷的名单。 这位白夫人出身会陵城赵氏,赵氏在前朝是个小有名气的世家,改朝换代后赵氏后人难免落魄。 “噗嗤。”一道笑声打破了小厅中尴尬的氛围。 总兵夫人一手帕掩唇,目露不屑之色,“白夫人这般金贵见不得人,就该躲在你白府里抱孩子插粥,怎么上凌王府赴宴来了呢?这不是抛头露面吗?” 白夫人眼眸一瞪,柳眉倒竖。 甄汨珞看着,面色不见喜怒。 看来这沈总兵与白知府不太对付,这俩家的夫人见面掐架都不做掩饰。 白夫人自持文人世家,不愿与她们这些武将府邸来往,这徐州倒是文武官员各分派系啊。 “白夫人。” 甄汨珞眸光轻闪,搁下茶盏,嗓音略显冷淡,“今日你姗姗来迟不说,还在本王妃的宴上与人发生口诀,真把我这凌王府当菜市场了是吧?” 她直了直胸部,目光清澈却凛冽地望向白夫人,不怒自威。 白夫人脸色一白,正欲争辩什么,主位上的少女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之色; “既然贵府瞧不上我凌王府,那本王妃也不会强留你母女二人。”她用指尖扣了扣桌案,吩咐道:“飞羽,送客!” 今日是她的小宴,目的就是在徐州各府邸之间露露脸,有人找麻烦,那她就只能不顾面子赶人出府了。 苗大将军与沈总兵向自家夫君投诚,那就是一党的人,她又岂能让白夫人叫嚣,打沈总兵夫人的脸面,寒那些跟随凌王官员的心? 果然,沈夫人笑容真切了几分,上前攀谈,“我家宁姐儿能得王妃赏赐,当真是个有福的,宁姐儿还不去行礼拜谢王妃。” 女眷没又开始说笑,一会聊聊王府的景致,一会聊聊城中新出的胭脂水粉、首饰珠玉。 没有人再去看拉着女儿站在原地的白夫人。 飞羽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对着两人一抬胳膊,“二位,请吧。” 第一次参加王妃设的宴,就被人撵出府去,白夫人又羞又恼,“我们好歹也是正四品的门户,也不稀罕留下!” 背后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和嘲讽的笑声。 白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拂袖离开。 她今日真是脸都丢尽了! 也不知朝廷怎么想的,几位皇子都被留在京城,唯独凌王被放到徐州,从前的徐州虽有藩王名头,实际还是官员治理的。 文有白知府,物有沈总兵,这两家就相当于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现在空降藩王下来,沈家那个女人倒是能屈能伸,这么快就抱上凌王妃的大腿,作威作福了! “娘,怎么办啊……”白知府之女白惜湘抱着自家母亲的胳膊,眼底氤氲着热泪,“今日被王妃赶出去,日后那些小姐妹们可要笑话死我了。” 此时,她不由得有些怨怼自己的母亲。 闲的没事干嘛要触王妃的眉头,她以后在夷陵城的贵女圈子里还怎么交际?! 白夫人如鲠在喉,半晌也没说出来一句辩解的话。 她想着,自家丈夫在徐州也是二把手,王妃理应给自己一个面子才是。 回想起刚才小宴上的一幕幕,她就觉得老脸涨红,那凌王妃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又是整什么施粥,又是募捐的,怎么就不叫抛头露面? 小小年纪,心眼子倒是不少,惯会邀买人心! 她会施粥,难道自家就不会吗?白夫人握着自家女儿的手,“咱们就在府外也设个粥棚,还要做的比王府好,那些流民没见过市面,给他们点蝇头小利就会感恩戴德的……” 母女俩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王府小宴散去之后,甄汨珞累的有些腰痛,却还是坚持去库房里检查她从京城买来的粮食。 五百担米就目前的徐州来说还只是杯水车薪。 她蹙着眉计算账目,根本没注意到房间的大门不知被何时打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小姑娘认真的侧脸。 秦临渊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 第64章 送碳 她的小王妃依旧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眼睛瞪着账本,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的阿珞还真是可爱啊。 秦临渊走上前一把将小王妃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她松软的头顶。 “王爷,你这是干嘛?” 甄汨珞杏眼瞪大,不满地噘着嘴。 趁她不注意,偷袭是吧? 大意了,没有闪。 “夜深了,再看伤眼睛。”秦临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软的笑意,将小姑娘半拖半拽到床榻边坐下。 “你白日做得很好,没眼力见的人也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那是。”甄汨珞扬了扬眉,眼睛眨巴好似在等夸奖。 秦临渊紧盯着那双潋滟的眸子,心头一阵火热,捧着她的脸弯腰沉沉地亲吻下去,香甜的气息在鼻腔弥散。 甄汨珞脸颊通红,想推开他,绵软的身子根本推不动比她整整高上一头的男子。 她反抗不了,只能一口咬在对方嘴巴上,淡淡的血腥味散开,秦临渊有些茫然地舔了舔唇。 “王爷,坐的腰疼,还是早点休息吧。”她说罢一翻身就要向床榻里面滚。 谁知那平日清冷矜持的凌王爷好似转了性一般,表情颇为委屈,一本正经地说:“阿珞哪疼?我给你看看。” 伸手就要掀她衣角。 这下甄汨珞是真急眼了,一把推开那双手,“王爷你还没沐浴呢!” 秦临渊瞧着她充血的耳尖,低低地笑了一声,起身去耳房沐浴。 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家小王妃已经抱着被子面朝里面睡得昏天暗地。 许是白天累坏了。 他一把拦住小王妃的腰,将被子给她盖好。 看来上次是真给他的阿珞气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肉。 一大早起床,身边已经空了,甄汨珞懒洋洋地爬起来伸个懒腰。 今日她还得去巡视一下施粥的情况。 小宴上捐款的府邸虽是看在她凌王妃的面子上,但也不是白白扔钱去的,她吩咐人将捐款的府邸记录下来,不计捐款数额大小,统统发上一块仁善之家的牌匾。 那些在民间宣扬某户人家捐了多少银子、多少粮食布匹的话,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是为名利还是什么目的,钱花在百姓身上就够了。 马车徐徐路过城东三里街,远远地,就听一阵嘈杂之声。 路过此处的时候,车夫特意放慢车速。 甄汨珞挑帘一看,是白知府的府邸。 府门口,架起三个草棚子,两三个婆子围着铁锅煮粥,还有两个容貌端正的丫鬟在舀粥分发给百姓。 飞羽见她感兴趣,跳下马车去找不远处一个得到恩惠的老妪打听。 不到一会,飞羽再回马车上的时候,甄汨珞敏锐地注意到她表情有些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飞羽就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妃,你可不知道,白府真是大善人家呢。”她顿了顿绘声绘色地学起那老妪的话,“白家人很是大方,从早到晚上的施粥,那粥熬得浆糊,里面甚至有鸡蛋,没人满满地一大碗……” 甄汨珞闻言,扬了扬唇角,“怪不得今天去城北看没多少人来,原是都到白家了。” 她命人施粥是为了让流民在这场灾患中活下去,是为他们雪中送炭。 也不知白夫人是怎么想的。 雪中送炭会让人记下恩德,可这“恩德”太过,就难免会让人生出不劳而获的想法,白府能养他们一时,一旦不再供养,那就是斗米恩升米仇。 不过有人替自己省粮食,何乐而不为? 马车从侧门进入王府,她正要下车,却见旁边四五丈处停着另外一辆马车。 门房与对方的交谈声也落入耳中。 “我家夫人是徐州同知的夫人,是凌王妃的婶母,请您再通传一遍。” 门房表情有些僵硬,却还是耐着性子说,“王爷和王妃今日都不在府中,夫人来的不巧,等王妃回来,奴才会去通传的。” 被称作甄夫人的女子有些不爽,她余光一闪,目光飞快地锁定在那辆朱轮马车上。 整个徐州能用朱轮车的也就只有凌王和身负一品诰命的王妃。 她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道:“可是王妃娘娘?臣妇乃是甄桐言之妻,特来拜见。” 同知府应当是在百里外的会陵城才对。 可见这位甄夫人为了见她赶了不少的路。 飞羽优雅淡然地做请的手势,“请甄夫人随属下先去歇息,王妃更衣之后自会相见。” 周氏暗中皱了皱眉头。 在她看来,这凌王妃也是甄氏女,按辈分自己也是她的婶母,对方就应该先来拜见自己才是。 不过事急从权,她还是跟着飞羽抵达小厅。 喝了一肚子茶后,甄汨珞才姗姗来迟。 她此时才注意到,甄夫人背后还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年约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粉粉嫩嫩的竖领对襟花鸟裙,唇红齿白、娇俏可人。 “甄夫人。” 她冲着年岁稍大的女子微微颔首,步态优雅地向主位而去。 甄夫人见状,嘴唇的笑意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甄汨珞叫她甄夫人,就是没有与她攀亲戚的意思,一切公事公办。 周氏被身后的少女扯了扯袖角,这才勉强地扬起一抹笑容,“老爷听说王妃到夷陵城,特意命臣妇来拜见娘娘。” 甄汨珞但笑不语,不置可否。人继续道:“我家老爷还记得幼时常与堂兄一起玩,还特意让我问问堂兄和老太君身体如何呢。” “我父亲和奶奶身子骨硬朗。”甄汨珞答,半点家常都不想唠,她对这一家子无任何好感。 甄夫人却好像看不懂她的不悦似的,全程像个笑面虎啊,“先前我家昙哥儿写信说在路上遇到了王爷王妃,可臣妇左等又等,也没等到昙哥儿回去,王妃可知他的行踪?” 甄汨珞动作一顿,面上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讶然与疑惑,反问道:“堂哥他没有回去吗?” 甄夫人脸色一白,“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没见到昙哥儿?” 第65章 失踪 甄汨珞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脸上却挂着担忧的表情: “甄夫人,我与堂哥是在仓嘉城分别的,他走的时候都没与我知会一声,而且这事实在是……” 周氏表情一僵,望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颗心机会都提到嗓子眼。 上首的少女轻呷一口热茶,语气有些恼怒,“堂哥他在仓嘉城不知怎么结识了太守家的庶女,他还当街辱骂人家姑娘,口口声声要让人家为妾,随后就大嚷大叫着独自离开仓嘉城,这事不少当地百姓都是亲眼所见。” “最可恶的是,”她重重地冷哼一声,对周氏都生出几分不满,“最可恶的是,他还说是本王妃的堂兄,仗着本王妃才敢作威作福,简直就是把我的脸放在地上踩!” 周氏与身边的少女脸色皆是煞白。 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这不可能,我家昙哥儿最是温和知礼,整个会陵城都小有名气。” “本王妃不想听你说这个。” “昙堂哥的行踪本王妃也不知晓,他若是回去,甄夫人你可得好好教训他,别叫他丢了整个家族的脸!” 周氏此时早已忘记到她这个王妃面前摆架子,满脸惊惶地说,“王妃,昙哥儿可是你的堂哥啊,这事你得帮忙,更何况我家昙哥儿品行俱佳,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绝不可能? 甄汨珞不置可否,眸光中透出淡淡地嘲讽。 她不信甄夫人对她儿子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晓,恐怕即便没有助纣为虐,在其中也有包庇隐瞒。 “本王妃早就叮嘱仓嘉城太守找到人后递信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慈母多败儿,甄夫人还是好好回忆一下你儿子会去哪里吧。” 她只管打太极,要她尽力办事是不可能的。 “要照您所说,那仓嘉城太守女儿受辱,怎么可能会尽心竭力的找人啊。”周氏早已是乱了阵脚,口不择言。 却见甄汨珞只是老神在在地品茗,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她。 “娘,您先莫要惊慌。”周氏身边的粉裙少女扯了扯她的衣裙,安抚道:“王妃娘娘肯定不会不管哥哥的。” 这姑娘就是周氏的女儿,名叫甄画。 甄汨珞漠然地打断她: “本王妃能做的已经做了,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情。” 那姑娘微微垂下头颅,只用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在说:堂姐,你怎么能这样呢? “二位的请安本王妃收到了,若无事,飞羽送客。” 甄汨珞对这种白莲花的的姑娘一向无感,也不会对其产生什么怜惜的情绪。 她摆明一副因甄昙而恼了甄家的模样,周氏心中记挂着儿子,早就心不在焉,顺着飞羽离开了小厅。 甄画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语气有些不满,“娘,堂姐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 周氏没搭理她,喃喃自语:“昙哥儿不回府会去哪了呢,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老爷让他去鹿鸣书院求学,现在徐州乱成这样,他在外有危险可怎么办?” 甄画也不只是想到些什么,呼吸一窒,眼神躲闪。 知女莫若母,周氏目光一戾,急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哥哥他……” “我、我。”甄画轻咬粉嫩的唇瓣,半晌才声如细纹地说,“我听兄长的小厮说,他有一个外室……” 到十月下旬,徐州的天气愈发寒冷,午后阳光潋滟,气温有几分回暖。 甄汨珞叫人将桌案搬到了飞花筑的花厅外,晒着太阳,细细地盘算账本。 这座府邸地理位置很适合养花,前几日不知逐弈等人从哪里弄来几盆菊花,她瞧着新鲜就放在飞花筑养着。 现如今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枯萎的茉莉花丛中忽然传来两声鸟类的惨叫,一道圆滚滚的白色身影扑棱着向花丛外跳去,压倒一片花草。 飞羽连忙过去看,一把抓起那道白影,“是我们的信鸽。” 那肥胖的鸽子此时狼狈极了,白净的羽毛上沾着些许泥土,脖子上还有一道渗血的抓痕,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充满惊慌。 飞羽对着草丛伸手一抓,捞出一直橘色纹路的狸花猫。 倒霉的鸽子才千里迢迢从京城的方向送信,就被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小猫给盯上了。 甄汨珞打开信笼,是祁忪戊给秦临渊的,大概就是说邺王的人在户部被清理了个干净,邺王折断一臂,最近忙着清理后事,襄王穷追猛打,就连皇后都为此受到些牵连。 她将信件折好,等着晚上给秦临渊看。 此时那只橘猫被飞羽抓在怀里,急得喵喵直叫,想要挣脱,脏兮兮的爪子在飞羽的袖子上留下几个梅花印。 “王妃,这小玩意还挺好玩的。”飞羽笑吟吟地说,目光透露出两分期盼。 这猫看起来也就两个月大,也不知是怎么戳中她的萌点,甄汨珞迟疑片刻,“可以留在咱们府里养,要不然这么小的猫崽子,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 “当然,王府的信鸽养出来可不容易,别让它抓了。” 大概是年轻的女子都受不住这么毛茸茸的动物撒娇,这一下午,甄汨珞和飞羽围着橘猫团团转,又是洗澡又是梳毛。 就连秦临渊回来的时候,都遭遇了冷遇。 不过这空荡荡的王府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机。 徐州的一切都在渐渐好转,但仍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入冬后天气寒冷,百姓的日子更难过几分。 一大早,她已经披上一见厚厚的披风,上马车去城中新设立的粥棚巡视。 不管那些捐款的府邸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们的钱也是用到了实处,她注意的到城中不少百姓已经换上了较厚的衣服,脸上再也不见先前的麻木。 “甄姑娘,最近可真是多谢你了,不愧是王妃娘娘的堂妹,有王妃娘娘的风范。” 甄汨珞挑帘望去,管事的婆子正对着一名粉衣姑娘夸赞。 那姑娘正是甄画,她挑了挑眉,没有吭声继续观望。 第66章 名声 甄画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羞赧的笑容,微微垂头,并未反驳。 她帮着婆子们装好炊饼一一分发给下面的百姓。 甄画生得漂亮,衣衫与发髻也工工整整,在百姓与干活的婆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因此格外引人注意。 对于一些平民百姓家姑娘艳羡的目光,甄画嘴上不说,却暗中扬了扬下巴,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她将炊饼递给一名上岁数的老汉,那老汉连声道谢,甄画甜甜地微笑回应。 那管事婆子眼尖,立马就就注意到拐角处那辆朱轮马车,下意识地就出声喊道:“王妃娘娘来了!” 百姓们纷纷看过去,对这位传说中的凌王妃充满好奇。 身份被点破,甄汨珞便顺着走下马车,她一袭大红色飞鱼纹妆花纱长裙,头上仅用一只玛瑙簪子挽起一个松松的堕马髻,整个人明艳靓丽,荣光焕发。 几乎是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名管事的婆子最有眼力见,她尖着嗓子跪拜在地高声直呼“参见王妃”之类的话。 一种百姓在她的带动下也一一行礼。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动作迫切却优雅地将眼前的人搀扶起来。 这一刻,她是真心感觉到,这些百姓跪拜的并非是她的“王妃”身份,而是打心底眼感激为他们添衣生饭的人。 “诸位快请起。”甄汨珞微微躬身向百姓们点头,嗓音清透又充满力量,“你们都是鲁国的子民,也是皇上与王爷的子民,我与王爷自京城而来就是为大家而来,如今见到你们不必流离失所,日子越过越好,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另外,”她目光充满笑意,“这次就在也并非都是凌王府的功劳,亦有徐州很多官员、商户的捐赠支持……” 甄汨珞顺势传扬了一把凌王府的好名声,同时也没忘记带上其它府邸,也算是给这些人卖个好。 百姓们眼眶含泪,满眼热切:“多谢皇上,多谢王爷王妃,还有各位大人……” 甄汨珞该说的都说过,也就不再多逗留,准备登上马车。 背后还有不少百姓在议论纷纷。 一名粗布麻衣的老妪手上还牵着个花袄的小姑娘,略有些激动地说,“那就是王妃娘娘?!上次我在粥棚里与王妃同一桌呢,当时王妃娘娘还给我家囡囡吃糖……” “王妃娘娘果然貌如其人,长得像仙女下凡一般,人也善良。” “有这样的主子,是我们徐州之福……” 一声声赞美落入耳中,甄画低了低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除了那日在王府募捐,吩咐底下人施粥也没做什么。 那些银子的大头还是来源于各家府邸,她一个人倒占了全部美名。 方才那些百姓还一口一个甄姑娘有多好,王妃一出现,自己早就被他们抛却在九霄云外。 甄画不自觉捏了捏掌心。 都是同族女子,王妃出身国公府,长在繁华的京城,被赐婚给堂堂龙子凤孙,命好得令人羡慕,而自己只是一个旁支女子,在偏远的徐州前途未明。 她甄画从未羡慕过旁的女子,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心思,但手脚远比心快,她已经一步步走向那架朱轮车。 “王妃堂姐。”甄画甜腻腻地开口。 车夫一见是自家女主子的堂妹,一时间也有些迟疑要不要走。 甄汨珞已经先一步回应,“甄姑娘有什么事吗?” 她疏远的态度令甄画有些尴尬,她状若无意地扬起一抹笑容,“堂姐,其实在来到夷陵城听说堂姐施粥的事情后,我也想出一份力。” “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为徐州百姓做一些事情,可以吗?堂姐?” 众目睽睽之下,甄画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 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掀开车帘,露出甄汨珞那张漂亮的脸,她语气很淡,没有半点喜色,拒绝道:“甄姑娘,最近已经募捐了不少银两,不需要再捐了。” 各府出了多少银子她都有记账,心里也有数,如今这些正好够用到十一月中旬。 正所谓斗米恩升米仇,她们不能总养着百姓,也得叫百姓去做些正当伙计养家糊口。 她最近正准备跟秦临渊商量这事。 而且几万两银子扔出去就罢了,再多一些,她怕传到京城会让皇帝怀疑她们有邀买人心之嫌。 毕竟皇帝本来就对秦临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忌惮与不满,如今她家王爷的身体恢复,传到京城中,想必很快就要闹腾起来。 她们只管应付皇帝,再看襄王和邺王相争即可。 甄汨珞拒绝的还算委婉,甄画却是小脸一变,有些委屈的模样,目光略有指责地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 她对甄汨珞的说辞是不以为然的。 王妃在初次宴请夷陵城官眷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当时自己与母亲还在路上,并未收到消息,如今补上又有何不可? 如今百姓们都在看着,王妃只要应下,对她们两人的名声都有好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呀? 难不成是王妃不喜自己? 自己又没有得罪过她! “堂、堂姐。”甄画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羞怯又动人,“堂姐,我真的只想为徐州百姓做一些事情,没有抢您风头的意思。” 她自以为自己真相了,甄汨珞闻言眉头轻挑,垂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这个女孩,但笑不语。 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无形之中就透出一种嘲讽不屑的感觉。 飞羽没忍住爽朗地笑了一声,“甄姑娘,这你可就是多想了。” “我们王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王妃抢你的风头,你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错!她家飞羽就是她的嘴替。 甄汨珞笑吟吟地提醒道:“甄姑娘,你大哥还没找到吧,有时间跟本王妃耍嘴皮子,还不如回去找找你大哥。” 她对于某些不识趣的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甄画脸色煞白,惶然又无助地站在原地,泫然欲泣。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际,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凌王爷来了!” 第67章 恩爱 这一声好似又将甄画带回了现实之中。 周围百姓原本那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走,令她如释重负。 百姓们压低嗓音互相传播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好奇曾经战功赫赫、如今又为他们重修家园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甄画只觉得头上一道黑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她抬眼望去,那人一身曜黑色织锦缎贴里袍,跨坐在赭红色的骏马上,许是刚从军营归来的原因,手臂上还有尚未卸下的玄铁护腕。 那张脸俊美逼人,与寻常武者的阳刚粗狂不同,反而是五官精致阴柔,却不失英武之气。 他的眼窝好似比寻常中原人较深,目光深邃若寒星,渐渐落在马车中的少女脸上,唇角渐渐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 甄画的呼吸都有些失去平稳。 她的耳畔传来一道明媚清脆的女声: “王爷,今日散值很早?” “是啊。”秦临渊心情颇佳地回应,“听下面人说王妃在这里,特意来接你回府。” 他生得漂亮,身姿又挺拔修长,从前被束缚于轮椅上整个人都阴恻恻的,如今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就好像画上的仙人似的。 甄汨珞正要说叫他上马车来,车窗外的甄画却嗓音甜甜地问道: “王妃堂姐,这是堂姐夫吗?” 她嘴上问的是甄汨珞,眼神却一直盯在那马上的青年身上。 甄画知道自己有一双精致多情的眸子,从小到大父母亲人也都是这么夸她的。 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瞧着那人,眼中充满单纯的好奇与仰慕。 这样真的很容易令人误解。 甄汨珞不喜欢这种眼神。 什么意思?当着自己的面盯着自己的夫君看?当她是瞎子吗? 她虽然清楚秦临渊并不会被吸引,心中还是有少许自己的人被觊觎的不悦。 “王爷姐夫,最近堂姐在城中施粥,画儿也想出一份力,但是堂姐说不需要了。”她眉眼微低,有些失落,“如果姐夫堂姐有什么需要可千万要和画儿开口。” 秦临渊却好似才注意到这么一号人物横在面前,面色平淡,嗓音清越又暗含一丝疏离,“既然王妃说不需要,那就是不需要了。” 他说罢,眼神又紧紧黏在马车里的少女身上,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王妃我们走吧,你想想回去之后吃什么……”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尴尬怔愣的甄画,顿时改了主意,掀起车帘,十分骄矜地伸出一只手: “王爷,我都好久没骑马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不得载我回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暗用巧劲,顺势就将小王妃拉上马鞍,圈在怀中。 甄汨珞似乎还能听到他在背后隐隐的笑声。 这男人是在嘲笑她吃醋吗? 谁叫他长得一副惹桃花的模样。 她故意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王爷,回去我得来一道糖醋里脊,多放糖的……” 两人共乘一骑,有说有笑不顾旁人的目光径直向王府的方向而去。 甄画脸色苍白。 只听周遭的百姓纷纷目露赞许地夸赞着: “咱们徐州的王爷和王妃可真恩爱,就像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另外一个小姑娘有些艳羡地附和,“那肯定的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们一定会恩爱白头的。” “姐姐,我也想吃糖醋里脊!” 那女孩又笑,“过些天让阿兄去打猎给你做,小馋猫!” 他们喝着粥,也没觉得王爷王妃吃肉有什么不对,人家都散尽家财供他们渡过难关了,这样的好人就该吃穿不愁! 所有人都忘却了甄画似的。 十月的风刺骨的冷,没有人给她台阶下,甄画只能僵硬地笑着跑回去继续帮忙。 此时就连先前夸她的婆子好像不愿意和她搭话了。 好歹也帮忙一整天,甄画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家累得腰酸背痛,偏偏今日府中的马车又临时被母亲叫去做活了。 她与贴身婢女缓缓迎风而走,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隐约瞧见不远处有些喧嚣,一群人围着一座府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身边的婢女看出主子的心事说道:“那是一座施粥的棚子,好像是白知府夫人设的。” 甄画一听粥棚就想起白日的难堪,本打算快步离开,一听白知府又顿时止住脚步。 她自然是知道的,在徐州她的家室比总兵府与知府都逊上一筹,曾经她还听说父亲想将那个原配所出的长姐许给白知府的儿子,只不过那知府夫人是个眼高于顶的,没瞧上嫡长姐。 婢女看了一会,又说,“知府夫人倒是大方,听说给得还是菜饼子,偶尔还有鸡蛋。” “白知府夫人才是真正的善人。”甄画赞了一声,又在心中补充:比王妃那等沽名钓誉之辈强得多。 甄汨珞如愿吃上了糖醋里脊,府上新添的小橘猫就在一旁急得喵喵叫,总是用小爪子扒拉她的裤脚。 大概也看出这座府邸的人类愿意供它吃供它喝,小橘猫紧张兮兮地没过几天,就开始放纵天性,毫无心理障碍地讨要吃喝还欺负信鸽。 飞羽端了一盘白水煮鸡胸掺着羊奶给它吃。 小橘猫吃起来甚至吧唧嘴,一边的秦临渊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他都没怎么抱过王妃,这长毛的小玩意刚来几天就敢反客为主了。 甄汨珞看得出神,脑中一闪而过白天的想法,忽然开口说道:“咱们也不能一直施粥,关于凌云江水满溢的事情可有解决?徐州还有很多难民的去处都没有解决。” 秦临渊并无忌讳地点头,“工部侍郎的意思是,可以让难民到陇上县挖一条沟渠引江水到陇华山附近,到明年,或许可以在陇上县再开一片耕田。” “陇华山附近?”甄汨珞眸光轻闪,忽然想到什么,“咱们手底下可有能辩山识脉的能人?可以先请人看看陇华山适不适合耕种。” 她的印象中,陇华山地理位置靠海,不宜种植,倒是很容易出砂矿。 第68章 扬州 她记得,从前在某本书上看过炼制玻璃的方法。 在这个时代的鲁国,尚未有炼制玻璃的方法,倒是有另一种东西──琉璃。 琉璃与玻璃是有本质区别的,但目前的人们对于那种晶莹剔透的东西几乎没有抵抗力,凡是有能力的人都愿意收藏一两件。 尤其是琉璃价格不菲,属于是舶来物,海禁这些年愈发珍奇稀少,而玻璃一旦能炼制出来,成本非常低。 秦临渊眼中有些笑意,揉了揉小王妃蓬松绵软的发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户部侍郎可能是着急回京。” “其实本王有个法子。”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徐徐道来:“与咱们接壤的扬州西部容易干旱,近两年更是靠天吃饭,扬州几乎每年都要出一笔不小的赈灾银两。” “徐州的泉阳城离扬州兴城最近,若是能挖渠引水到扬州,与他们做一笔交易,倒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甄汨珞暗暗想着,挖渠跨州所需金银人力不少,若是这么办下去只怕整个凌王府都得空置大半。 但就他们的情况来说,不破不立,明知道不易,也必须要做。 如此一想,取沙炼制玻璃的想法就愈发在心中扎根。 “那扬州的官员肯吗?” “肯,扬州总兵楚明心是个心思活跃之人,早年朝廷播不下赈灾银两他就带着人去剿匪赚钱,扬州的匪剿完,就背地里跨州到荆州、交州等地的边境去剿匪,靠这招愣是挺过那两年最难过的。” 而且这位扬州总兵很精明,做事也十分干净漂亮,半点把柄都没让人抓到。 秦临渊能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因为曾经他在军中势力广泛,四五年前又不少旧部散去后被分配到其它州卫所,那些人个个有才能,爬到小将的位置上摸索到这种核心机密。 “说到底,扬州总兵是个武将,他若是不管扬州百姓,大可以撂挑子将责任推给知府,他却冒险赌上前程赚来赈灾的银两,倒是个好官,我觉得可以争取。” 甄汨珞眼神亮了亮。 从户部侍郎能在幽州贪污多年就能看出来,当今圣上对于地方的掌控并不紧,这偌大的鲁国简直就像个筛子,又是哗变、又是匪患。 “要做就要尽快,赶在明年雨季来临之前,我们的时间不多。” 鬼知道皇帝会不会听说自家王爷身体好转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召他归京,甄汨珞觉得皇帝不像是个心胸宽广的,保不齐真会这么做。 “当然。” 两人说了一会话,身侧的男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贴。 甄汨珞脸色泛红,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来小日子了。” 两人已经大婚许久,她就没打算不给他碰,只是前段时间闹些小别扭,今日又来了小日子。 是这家伙没福。 平日里清冷自持、疏离淡漠的凌王爷像个失望的狗儿一般低下头,眼里满是失望。 很快他又一把抱住小王妃的腰身,吹灯上床。 不着急,他的小王妃年纪还不大,正好也不适合诞育子嗣,过两年更好,他可以等。 两人预备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秦临渊的公务更加忙了。 甄汨珞倒是因为局势稳定,各官员府邸的配合轻松不少。 那些捐款的官员,们得到好名声,自然巴不得给她这个藩王妃的面子。 甄汨珞今日赋闲在家,抱着胖了一整圈的小橘猫撸得不亦乐乎,听飞羽说,幕僚“木姑娘”特意来请安。 她本以为木子昭到徐州就会以男装示人,没想到对方脾气倔得很,说王府在徐州并未到只手遮天的底部,凡事都应该多加小心。 甄汨珞对于这个比她还小一岁的男孩的看法就是,对方时刻因那深仇大恨保持警惕之心,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随时准备跳起来攻击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 她还蛮心疼这个小孩的。 木子昭今日穿了一件小袖方领补服,下身是嫩黄色马面裙,裹了一件轻薄的披风,长发整整齐齐的扎了个三小髻,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 他一双锐利的狐狸眸一眼就盯住甄汨珞怀中抱的小橘猫。 “好啊!原来这崽种是你养的!”木子昭瞪大眼眸,直直地瞪着橘猫,语气有几分不满,“上次就是这个家伙抓烂了我新做的风筝!” 天知道他为了那个风筝整整耗了好几夜! 小橘猫似乎也认出了这个被自己“作弄”过的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一溜烟窜进飞羽的怀里不敢作声。 “这小崽种还心虚呢!”木子昭顿时气消大半。 开始说起他这来的主要目的: “王妃,我今日出门去收集情报,路过白府门口,正好瞧见你家堂妹与白夫人搅合到一起。” “如何搅合?”甄汨珞抬眸。 她察觉到木子昭话中试探的意思,白府并非凌王一党的人,木子昭并不知道甄昙死于自己之手,估计是想试探一下她对娘家中人的态度。 “她们也在施粥,而且那白夫人阴阳怪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王府很……小气。” 木子昭瞪大一双狐狸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甄汨珞闻言有些失笑。 不以为意地作出回应:“他们愿意施粥就施粥,愿意说就说,王府能掏的银子不多,有人上赶着做冤大头,把王爷封地上的百姓养得白白胖胖,有什么不好?” 木子昭嘴角一抽,“你就心大吧!”王爷那么英武一个人,怎么就相中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王妃! 她既然已经如此说了,木子昭也就没多做纠缠。 甄汨珞最近还有事情要忙活。 她家王爷准备亲自跑一趟扬州,有些东西得做好准备。 飞羽帮她收拾出一些干净衣衫、药物一类的行李,最后是一件金丝软甲。 甄汨珞望着那件软甲,眼中有些怔愣,微微出神,秦临渊这一走,自己身为王妃就得一个人坐镇徐州,虽然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有后顾之忧,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第69章 赏画 她可以的。 她家王爷从前不应该被桎梏在轮椅上,如今更不应该被捆绑于后院府邸之中。 他是天上的雄鹰,而自己也不是他的累赘。 他们可以并肩而行。 似是想到些什么,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王妃,你还没怎么逛过夷陵城吧,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地出去逛逛?”飞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主动提议。 “你以前逛过吗?” “来过的,当初皇上将徐州分封给王爷,逐弈那时候还不是侍卫统领,我跟他一起来的。” 明白她的一片苦心,甄汨珞笑吟吟地应下。 次日午后,从小路送走秦临渊后,甄汨珞就让车夫顺着飞羽的指引在夷陵城闲逛。 一个月前刚到这里的时候,百姓们在灾难之下浑浑噩噩,惶然无措。 短短一个月,这里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百姓面上有了笑容,对生活有了期盼与希翼。 就在此时,甄汨珞注意到一家书局门口正站着一名碧衣姑娘。 那姑娘有所察觉,缓缓转过身来,面上浮现出一抹讶然,随即有些欣喜地走上前,“臣女沈攸宁参见王……” 她还未行完礼仪,就被甄汨珞伸手虚扶起身。 “沈姑娘免礼,在外唤我秦夫人即可。” 甄汨珞差点不记得这个姑娘,但是记得她的名字,徐州总兵之女沈攸宁。 沈攸宁一双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乖巧道:“秦夫人。” “秦夫人今日也是来无忧堂赏画的吗?” “赏画?”甄汨珞好奇地问。 沈攸宁一听,便知她并不清楚,于是将无忧堂的来历缓缓道来,“无忧堂是夷陵城一家有名的书局,是先帝二年的探花郎苏行之晚年辞官归乡所创,行远先生善书画,尤其是画得一手极佳的花鸟图。” “秦夫人是第一次来徐州可能不知道,无忧堂在十年前就会每年二月、六月、十一月举办一次赏画,据说今年的压轴正是行远先生在先帝十八年所绘制的《寒秋菊》。” 行远是著名画师苏行之的小字。 两人说话间,身边已经路过几名衣着各色的姑娘,她们并未认出甄汨珞,只是纷纷与沈攸宁打招呼。 “秦夫人,您可要进去看看?”沈攸宁问。 “好啊。”甄汨珞唇角噙着一抹和煦的笑意,在沈攸宁的引路下走进无忧堂。 无忧堂本是一座书局,院中前后并列两座小楼,中间相隔一条小湖与花园,前院专供男子活动,而姑娘们大多选择去后面的小楼。 此处已经聚集不少姑娘家,围着一幅幅书画点评说笑。 为衬托今日的主题“菊”,无忧堂的主家特意在楼中摆放了各色的菊花。 “孙姑娘,凌姑娘,孟姑娘……”沈攸宁一一与几名熟识的女子打招呼。 “沈家姐姐,你来晚了,我们正要去二楼看白姑娘她们比试。”被称作孟姑娘的人说罢,亲亲热热地挽起身边友人的胳膊向二层走去。 二楼之中,一名梳着双平髻,身穿百褶花鸟襦裙的姑娘正与另一名蓝衣女子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自摆着笔墨颜料,周遭围着好几人,悄悄地评判书画。 听沈攸宁介绍,左边的女子是白知府的嫡长女,名唤白惜湘,右边的蓝衣女子是夷陵城通判之女,乔名姝。 白惜湘骤然听见沈攸宁的名字,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手下的力道增大。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名女子都相继放下笔。 “乔小姐画的寒菊真好,层次饱满,华而不奢。”沈攸宁赞道。 “我觉得白小姐的十丈珠帘也不错,技巧细腻,栩栩如生,飘逸灵动。” …… 小姑娘们各执一词,看法不同。 “秦夫人,您有何看法?”沈攸宁若有所思地问。 甄汨珞却摇摇头,语气平淡,并不感兴趣似的,“你们比试,我就不做评价了。” 一众人被沈攸宁这一声“秦夫人”吸引过去,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中暗暗好奇这位夫人的身份。 这位夫人的夫家姓“秦”啊? 秦可是鲁国国姓,难不成这位夫人是宗室之人? 她们又暗自摇了摇头,徐州数得上名的宗室除先帝时期的宁王之后,好像就没有别家了,但那位老宁王仅有一女,后来嫁入会陵城的薛府,眼前这位夫人不到双十年华,显然对不上号。 等等! 夷陵城中还有一位“秦夫人”,不会是那位吧? 率先反应过来的女子神情一凛,目露敬仰之色。 难怪沈大小姐亲自带领人家进来,感情是慧眼识珠,早知道她们也在门口磨蹭磨蹭一会! 白惜湘的眼神从看到甄汨珞起就有些不对,她生怕王妃因为上次宴会的事情对她有所不满,借机打压,谁知对方根本没有掺和的意思。 沈攸宁好书画,此时一双眼眸紧紧看着两份画卷之上,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白小姐,我觉得你这幅画到最后点蕊的时候心神急躁,下笔太重。” 白惜湘脸色微微一变,她也算夷陵城有名的才女,一点都不比沈攸宁差,她凭什么质疑自己? “王、秦夫人,您觉得呢?”白惜湘咬了咬唇瓣,看向甄汨珞。 既然王妃没有因为母亲的事迁怒自己,那她也应该看得出自己和乔名姝谁画的更好吧? 甄汨珞挑了挑眉,没再推拒,“我更喜欢乔小姐的寒菊。” 她画作的一般,但品鉴还是懂几分,白惜湘技巧娴熟确实不错,却少了几分味道。 今日看来,沈攸宁与乔名姝两人都是有才气的姑娘,白惜湘心性不足。 “秦夫人,您……”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白惜湘欲言又止。 甄汨珞笑了笑,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有所误解,坦然地解释道:“现今已经是十一月,寒菊显然更有意境。” 若是甄汨珞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会觉得好笑。 上次小宴她就没注意到白夫人身边的女子,隐约只记得这么个人,又怎会故意刁难呢? 听她如此点评,姑娘们若有所思,觉得确实如此。 第70章 女装 “白小姐,乔小姐,我这有个小姐妹也画了菊花,你们不妨也看看?” 一道甜美灵动的声音自一楼响起,只见两道浅粉色的身影从下方的木制台阶上缓缓走上来。 为首的姑娘是苗大将军的嫡次孙女,而她身后的人是…… 甄汨珞微微一怔,眼神疑惑地落在那人身上。 而对方显然也瞧见了她,表情倏然僵住,脚下好似生根一般再也走不动一步。 怎么是她? 还是甄汨珞率先笑出声来,似笑非笑、语气意味深长,“原来是木姑娘?” “秦夫人,您认识这位姑娘?”苗小姐讶然。 “怎么不认识呢,”甄汨珞顿了顿,“这是我的娘家远房表妹,姓木。” 王妃的表妹? 木子昭只觉得脊背一凉,尴尬地想原地找个坑将头埋进去。 王妃怎么会在这?还被自己碰巧遇见。 可恶! 她发现自己男扮女装偷偷出来玩,跟小女子比试,一定笑话死他了! 脸都丢尽了。 木子昭的心声无人知晓,沈攸宁捧着苗小姐递上来的画卷,眼神发亮,很是赞叹: “木姑娘才气斐然,这副左妃仙子画得很是精妙绝伦!” “表妹,你画技见长。”甄汨珞调侃地看向粉衣动人的“小姑娘”,抚掌一笑,“乔小姐当属第一,木姑娘次之。” 王妃都开口了,一众女眷也没有意见,对着乔名姝和木子昭就是一顿夸。 反倒冷落到一旁的白惜湘。 白惜湘暗自抿抿唇,不悦地背地里瞪着木子昭。 她与沈攸宁、乔名姝本就是夷陵城有名的才女,今日输给乔名姝,叫沈攸宁品头论足一顿便罢,不知道哪来一位木姑娘也来抢风头。 她们凭什么说自己的画技就比这莫名其妙的木姑娘差? 还不是因为这位是王妃的表妹,这群拜高踩低的小人捧臭脚罢了。 白惜湘望着自己那一副《十丈珠帘》,眼眸暗淡无光。 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似的,喘不过气来。 从凌王府被“请”出去后,本来与她交好的小姐妹,有不少人都不愿与她来往,几次下帖子都被回绝。 母亲还非要与他人不同,自己搞出一个粥棚来,又是鸡蛋又是菜的,府里哪有那么多银子挥霍,最近自己的月钱都下降不少。 王妃一来,她才女的名头也被旁人夺取了。 她以为王妃是公正的,没想到果然如母亲与甄画所说,王妃气量狭小,为亲是举。 甄汨珞上次发的帖子,官员们怕摸不准新藩王的脾性,去的大多是当家主母,家中小姐还是少数,这次甄汨珞也算认个清楚。 比如田大将军府的苗锦玉、唐将军府的唐婉儿、唐恬儿、通判府乔名姝…… “等等我!”木子昭一路追着飞羽小跑出无忧堂,生怕前面两人听不见似的,又补充一句,“王妃……表姐!” 那一声表姐喊得咬牙切齿。 甄汨珞笑吟吟地招呼他上车,坐在飞羽身边的脚凳上。 马车缓缓向凌王府驶去。 木子昭悄悄瞥向两人的脸色,没话找话: “王妃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无忧堂?” 甄汨珞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眼神好似在说: 我不来怎么会看见你这场大戏? 木子昭:“……”尴尬地想以头抢地。 “咳咳。” “王妃,你别误会,我是、我是前些日子出府买笔墨,遇到苗锦玉,她主动搭话,我思忖苗家也投靠王爷,不好不搭理她,她叫我出来玩,我就……” “你是想求王妃别说出去是吧?”飞羽捂着肚子憋笑憋得脸色涨红。 木子昭肯定是怕逐弈那大嗓门笑话他! “表妹,本王妃肯定不告诉别人,尤其是王爷和逐弈。”甄汨珞仿佛能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谁是你表妹?!木子昭略显绝望地闭眼。 几人说说笑笑地回到王府,门房见女主人归来,一边上前搬上小凳,一边禀报说,“王妃娘娘,府中来了一位客人,说是会陵城同知。” 甄桐言?! 甄汨珞眸光一闪,心下微沉。 这来的可真不凑巧,秦临渊应该才刚出城不久。 甄桐言自称是会陵城同知,那就说明是来见秦临渊的,而不是以亲戚的身份拜访自己。 她对飞羽招招手,“你先请管家去招待甄同知,我去更衣,稍后就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家王爷不在,自己也不能晾着对方,甄桐言可是秦湛瑛那边的人,万一被人察觉到秦临渊的行踪可就不好收场了。 飞羽将甄桐言请到前院宴客的正厅。 按说甄汨珞一个女眷见外男并不合适,但她与甄桐言是名义上的“叔侄”,有血缘关系,也就不太重视男女大防。 甄桐言年约四五十,鬓发束得整整齐齐,并不见白发,看起来就像三十多似的,他穿着一身藏蓝色忠静冠服,目光沉静,体态不见丰腴,隐隐能看出与甄昙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甄国公是多年为将,长相英武气质冷冽,那甄桐言就属于文弱书生、气质温和型。 想必甄昙就是随他父亲。 甄汨珞换上一件常服,缓缓走进正厅中,唇齿轻启唤道:“甄大人。” 甄桐言许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一名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起身作缉行礼: “这位就是王妃娘娘吧?臣参见王妃。” 在甄汨珞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王妃。 “您也是本王妃的堂叔,不必多礼,甄大人请坐。”甄汨珞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作请的手势,“真是不巧,王爷今日去军营当值,如今还未归来,恐怕让甄大人白跑一趟了。” 甄桐言微微一笑,“臣主要为述职而来,既然王爷不在,臣下次拜访即可。”他话锋一转,“我与王妃也是第一次见面,不知京中的大伯母与堂兄可还好?” “祖母父亲自然好。” 甄桐言闻言面上的笑容愈发恭敬和蔼。 甄汨珞心下一沉,感觉这可比甄昙难应付得多。 第71章 邀请 甄桐言与甄昙父子俩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有八九分的相似。 但甄昙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完美的令人有一种虚假的感觉,甄桐言则是老辣很多,令人难以捉摸的同时又不觉得对方不好接触。 这就是官场老油条吧。 甄桐言语气自然,又不着痕迹地,将公事的话题引到亲戚间的私事上,“大伯母身体康健就好,唉……” “本来身为叔父实在没脸跟小辈开口,但王妃也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不知去哪鬼混了,至今不肯回府,他祖母一气之下病倒了,现在整日都在念着孙辈几个孩子。” “我幼时与大堂兄交好,大堂兄也算是我母亲看着长大的,前段时间母亲还问王妃适不适应徐州的环境,想来探望,结果这就病了……” “叔父这是说的哪家话。”甄汨珞扬了扬唇,眼中的光芒软和不少,“我随王爷来到徐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见见奶奶,在徐州若是能为叔祖母尽尽孝道也是好的。” 甄桐言眼眶顿时泛红,脸上的表情尽是慈爱: “侄女儿,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要和叔父说,叔父肯定为你爹照顾好你。” 甄汨珞暗暗吃惊,这甄桐言进圈子都能拿影帝了! 好一个戏精! “多谢叔父。”她用帕子点了点干涩毫无一丝泪意的眼眸,“不如这样,三日后我前往会陵城拜访叔祖母,也算是认认亲。” “承蒙王妃不嫌弃,臣定当让内子为您接风洗尘。” 叔侄俩互相虚伪了好几轮,见天色渐晚,甄桐言起身请辞。 与凌王府出来送客的管家分别,甄桐言坐上自家的马车,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和方才慈爱谦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前段时间,长子还未失踪时传信说,凌王妃,他的堂侄女刁蛮跋扈吃不得苦,是个架子十足的大小姐,周氏回去之后也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并不将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今日一见,她这个好侄女也是个会作戏的。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冒头,凌王可不傻,被凌王注意到的话以后的事情恐怕不好办。 但京中那人传讯,说可以叫甄昙哄着凌王妃。 甄桐言无法,只能答应下来,对于这个长子,他还是有信心的。 却不想,长子突然失踪,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听周氏和次女话里话外的意思,甄昙有一个外室,可能是去外室那里了。 甄桐言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他不耐地揉了揉额角,目露寒光。 长子是得到他的授意才会去仓嘉城,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去找一个外室? 定然是路上出了意外,目前更是生死不明。 但他派去查的下属都说,甄昙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辱骂一个姑娘后,自己从仓嘉城离开的,不少人都亲眼目睹。 甄桐言的直觉,这件事绝对和凌王有关! 只是不清楚,他那个好侄女会知道多少内情? 甄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子,决不能就这么折了! 马车一路出城,向会陵城而去,甄桐言和车夫都没注意到,两名猎户打扮的男子就默默地跟随在后。 “咕咕咕!!!” 房檐上响起鸽子受惊的叫声,飞羽小跑出门,对罪魁祸首小橘猫呵斥道:“小橘!你又吓到鸽子了!今晚罚你没有肉!” 那灰色的鸽子如同乳燕归巢一般扑棱进她的怀中,总算找到了靠山。 小橘猫歪歪头,似乎听懂了什么,轻盈地从房顶跳下,向书房内跑去。 飞羽无奈跟上。 这小橘猫精明得很,它知道王府里谁才是能做主让它吃肉的人,整日到王妃那撒娇卖萌。 甄汨珞已经一把抱起橘猫,搁在自己腿上,手掌顺着橘猫的脊背轻轻抚摸。 “王妃。”飞羽抱着鸽子大步走进书房中,“祁公子给传的书信。” “你念念。”甄汨珞收起懒散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听着。 “祁公子说襄王一党的恒国公嫡长孙被皇上调任户部左侍郎,翻出不少旧账,涉及右侍郎孙霁,皇上给压下没动。” 甄汨珞点点头,“右侍郎孙霁本来就是邺王一党的人,当初军饷的事情光凭一个左侍郎高昱升不足以瞒过户部尚书的耳目,皇上将恒国公长子调任到户部,应该是想让襄王党与邺王党互相牵制,所以才会按兵不动。” “看来皇后和邺王最近也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户部这个大好处。” “把祁公子的信用咱们的门路给王爷送去。”甄汨珞动作一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说,“给我上笔墨,给王爷写信。” 她想说的,大致内容就是给襄王邺王那里再添一把火,这样他们越掐越狠,等自家王爷双腿恢复的事传到京中他们才更分不开手来对付。 邺王势大,又是嫡子,支持他的朝臣不在少数,最近虽然伤筋动骨,但底牌还在。 还缺一个导火索,让襄王觉得稳妥,可以穷追猛打的导火索。 这个导火索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晟王。 从最近的京中变动就能看出,晟王已经在消极怠工了。 毕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写信的墨水掺了一种特殊药水,字迹干后会变透明,只有用另一种药水涂抹,才能看清字迹。 甄汨珞满意地将信件装入信封中,用火漆封住信封口。 用完膳、小花园里溜溜消化食儿、看一会医书,然后洗漱睡觉。 吹灭灯烛,她一个人霸占两米的大床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呆呆地盯着帷帐看。 这时被窝里有个小东西在蠕动,甄汨珞眼疾手快,揪出来一只橘猫,小橘猫很不高兴似的喵喵直叫。 甄汨珞唇角扬了扬,又把橘猫塞到脚底。 橘猫的寿命很短,大概用不了一年时间,“小橘子”就要变成“大橘猪”了。 趁着它还小,赶紧塞进被窝捂脚。 十一月的天越来越冷,房中虽然有地暖,但还是四肢发愣,多一个暖宝宝正好! 第72章 甄家 “苗大夫人,您请进,奴婢为您上茶,我家王妃更衣后就会来。”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引着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富贵女子走进小花厅中。 那女子身穿鹅黄色立领大襟长衫,头发绾作朝云髻,仅用两只镶鸽血石的金簪装点。 苗大夫人生得一张圆脸,再加上多年的保养,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一看就是个富态的女子。 甄汨珞缓步走进花厅中,朗声唤道:“苗大夫人。” “王妃娘娘。”苗大夫人笑眯眯地起身行万福礼,在甄汨珞的虚扶下顺势落座。 “王妃娘娘,王爷在军中封了我家清哥儿校尉的职务,臣妇是特意来道谢的。” 田贺清是苗老将军的嫡出次子,此次受封是因为在陇上县平乱有功。 甄汨珞笑了笑,“苗二公子为王爷做事立了功,这都是应该封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却文武双全,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夫人有福气。” 夸自家儿子的话苗大夫人当然爱听,笑得花枝烂颤,“王妃,您太过奖了,为王爷办事这都是臣子的本分。” 两人寒暄几句,甄汨珞就注意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 苗大夫人此次前来当然不止是道谢的。 甄汨珞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含笑说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苗大夫人眼神亮了亮,“上次我家玉姐儿回去就跟臣妇说,与王妃的表妹相谈甚欢,她还想再邀请木姑娘去府上做客呢。” 王妃的表妹? 甄汨珞嘴角一抽。 苗大夫人见她表情有点不对,但话到嘴边只能继续说下去,“王妃可知木姑娘许没许人家呀?” 原来是相看上木子昭了? 甄汨珞此时真的不知该笑还是该笑。 苗大将军是当朝三品官员,苗大夫人的丈夫又是长子,将来会继承将军府,据说苗大公子已经成婚,那就只能是那位二公子。 木子昭若真是个女子,这婚事倒也算极好,可问题是,他不是啊!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压住心中笑得疯狂打滚的小人,沉静委婉的拒绝了对方: “据本王妃所知,我这表妹的家里已经为她相看好了,夫人所求只怕是不成。” 苗大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瞬间垮了大半,满是失落,“那真是麻烦王妃了。” 自家女儿回去就说在无忧堂认识了一个木姑娘,竟然还是王妃的表妹,女儿说木姑娘礼仪周全、才华横溢,容貌也十分好看。 她一思忖,次子刚受封校尉,也算是有官身的人,若是能和王妃结个姻亲关系,是两全其美的事。 唉。 终究是手慢了,没能为自家傻儿子争取一下。 也是,人家木姑娘人品好长相好,又是王妃的表妹,想必家室也不错,自然是人人盯着的肥肉。 太可惜了! 此事是没戏了,苗大夫人又陪着甄汨珞聊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到正午,就请辞告退。 甄汨珞累得锤锤腰,“飞羽,我今天想吃清炒虾仁,菌菇木耳素小笼包。” 飞羽眼睛瞬间就开始放光,连声应下: “王妃你等等,我这就去厨房给你通传一声。” 甄汨珞望着她的背影,心如明镜。 飞羽的身份哪用得着亲自通传,她肯定是偷偷去木子昭那嘲笑那小孩去了。 好惨的小木。 不过接下来,自己也有一场硬仗要打。 次日一早,王府的朱轮马车在天刚破晓之时就出发,从夷陵城北门离开,向三十里外的会陵城而去。 一直到正午时分,马车才停在会陵城南门。 飞羽交了通关文牒,余光一闪,扫过不远处的两辆马车。 “王妃,甄府的人在那边,应该是来迎我们的。” 今日是甄汨珞约好去甄府拜访的日子。 在她点头示意下,飞羽上前与那车夫攀谈,果不其然,两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好几日没见过甄夫人周氏,她似乎因长子失踪的事情殚精竭虑,眼底是藏不住的乌青,整个人憔悴不少。 “王妃娘娘,母亲得知您要来做客,从辰时就开始到城门口等了。” 说话的是周氏的女儿,甄画。 甄汨珞点头,示意她们引路。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甄府。 甄府的一众人候在正厅,见几人进来,目光皆是落在衣着鲜亮,容貌明艳的甄汨珞身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参见王妃娘娘。” 她稍稍抬手,“诸位免礼。” 这些人即便她没见过,也是命人打探过的。 甄桐言的继室周氏、周氏有两儿一女,儿子分别为甄昙、甄竹,女儿是甄画,另外还有一个甄桐言原配所生的女儿叫甄琴。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过每一个人,唯一一个年轻男子与甄桐言和甄昙有四五分相似,就是甄二公子甄竹。 还有坐在最远处,始终低着头,看似唯唯诺诺的少女,应当就是那个嫡长女甄琴。 甄汨珞眼神扫过甄琴那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裳,再对比一身奢华的甄画,心中有了数。 “本王妃今日主要是来见见叔祖母的,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没等周氏开口,甄琴就先声说道:“祖母病得很重,大夫说怕是……” “画姐儿!”周氏打断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多嘴的女儿,又扭头对甄汨珞说,“婆母听说王妃要来,高兴坏了,今日早上还多喝了一碗粥。” 甄汨珞扬了扬唇角,眼底却不见笑意。 她与这位老太太素不相识,从未见过,若非是这点稀薄的血缘关系,根本连这号人都不知道。 人家怎么就听说自己来了高兴坏了? “既然这样,甄夫人带路,本王妃去探望一下叔祖母吧!” “王妃,请。” 甄汨珞在周氏地带领下进入甄老夫人的卧房。 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略有些刺鼻的药味。 躺在床上的老妪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近乎浑浊,听见响动,她缓缓侧头,目光落在气质最佳的甄汨珞身上,苍老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是、是琴姐儿来了吗?” “琴姐儿……” 周氏脸上一阵尴尬,“婆母,这位是凌王妃。” 第73章 探望 那老太太好似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只是紧紧盯着甄汨珞,口中不断呢喃着“琴姐儿”。 甄汨珞眸光轻闪,“叔祖母,我是甄国公甄桐屿之女,甄汨珞。” 老太太毫无反应。 周氏脸色僵硬,收在腰侧的手紧紧揪着丝帕,猛地回头恨恨瞪了缩在角落的甄琴一眼。 都怪这个死丫头!平时最爱在老太太这装模作样,如今若是惹了王妃不高兴,看自己不收拾死她! “看来老夫人是病到不认识人了。”甄汨珞叹息一声,摇摇头很是无奈地说,“本王妃倒是知道夷陵城有两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一会叫侍女写下大夫的住址,甄夫人请大夫给老夫人看看吧。” 周氏犹如脸上被打了一把掌,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老夫人很挂念王妃呢。 不到一会的时间就自打嘴巴。 甄汨珞倒是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见此,周氏又凑上来,“王妃,会陵城与夷陵城相隔不近,您今日只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就在甄府留宿几天,让画姐儿陪您逛逛?” 周氏的想法是,把甄汨珞留下来住几天,让会陵城的人都看看,王妃都是她们家的亲戚,自己的女儿跟王妃交好,将来婚事上也能更好。 周氏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甄汨珞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漠然道:“本王妃今夜在此留宿,明日就离开。” 周氏张张嘴巴,还想再劝,在飞羽冷漠的注视下,悻悻然地收回想说的话。 她将甄画拉上前去,“画姐儿,你陪着王妃娘娘到府上转转,务必好好招待……” “不必了。” 甄汨珞打断她,“本王妃有些疲惫,安排一间客房吧。” 她是真的不想和这几个人虚与委蛇。 尤其是这周氏,上次还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今日却谄媚十足,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她玉立的背影消失在小院中,甄画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不忿的情绪,唇瓣不自觉地抿成一道直线。 她这位堂姐架子可真是大! 上次自己不过是与凌王交谈两句,堂姐就记住了那日之仇,真是气量狭小。 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却听身边的母亲周氏怒气冲冲的叫嚷道: “甄琴!老太太这些话是不是你教她的?你故意让本夫人在王妃面前没脸是不是?!” 一直低着头的蓝衣少女悄悄抬眼打量继母的表情,弱弱地回答,“母亲,琴儿从没教祖母,想来王妃应该是不高兴才……” “啪!” 甄琴白皙细腻的脸蛋上浮现一抹通红的掌印,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肩膀瑟瑟地颤抖,眼泪瞬间蓄满眼眶,泫然欲泣。 打出这一掌后,周氏不知为何觉得心头舒坦不少,这些时日,她为失踪的长子担忧到茶不思饭不想,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如今总算是找到一个发泄口。 “你是说本夫人招待不周,才惹王妃生气的吗?!” 她还想再骂,手臂却被身后的女儿抱住。 甄画连连劝道: “母亲!别再打了,怎么说今日王妃还在府中,叫外人看到家丑不好。” 周氏这才收手作罢,阴冷地扫过甄琴肿胀的脸,狠狠拂袖离去。 甄琴松了口气,抬起一双眸子怯怯地看向甄画,感激不已,“二妹妹,谢谢你。” 甄画没吱声,心中不以为意。 若非王妃在府中,母亲闹大只怕会惹父亲生气,她根本不会开口求情。 她的嫡长姐一直窝窝囊囊的,一副不堪大用的样子,从前只靠祖母怜惜,若是祖母不在,还不知以后要过上什么日子。 甄画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甄汨珞在客房中小睡一会,再睁眼时,已经是甄府的老嬷嬷请她去用饭。 正厅里,除病重在榻的老太太,这一家子几乎全部到齐。 “王妃。”甄桐言率先起身行礼,一盘恭谨之相。 甄汨珞摆手示意他起身,“叔父请起吧,不必多礼。” 这算是一场家宴,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甄桐言与她寒暄几句,就满面愁容,欲言又止地说: “王妃娘娘,您可还记得与臣长子分别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臣这儿子多日每个消息,如今徐州又不太平,我实在担心。” 甄汨珞挑挑眉,很是同情地接话,“叔父的心情我能理解,为人父母的都不容易,本王妃离开京城的时候,父亲也是担忧不已……” “昙堂哥也真是的!父母在不远行的道理都不懂,读了一辈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让叔父这般担心,真真是不孝!” 周氏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差点没当场摔筷子。 “就是啊爹,大哥真是没规矩,先前口口声声在信里说要回徐州干成一番事业,现在就无影无踪,不知道躲在哪个温柔乡享福去了!” 接话的是甄家次子,甄竹。 甄汨珞抬眼上下打量他,甄竹长得更像其母周氏,眼眉间透着一股轻浮劲儿。 这点倒是不像他那老狐狸爹,和伪君子大哥。 “竹哥儿,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周氏满眼受伤地看着这个次子。 “娘!我……” “够了!”甄桐言眼底充满冷意,警告地看着妻子、次子,嗓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三度,“没规矩!当着王妃的面,你们丢不丢人?!” 母子俩皆是不服。 周氏尚能强扯出一抹笑容来,甄竹可以说是满脸写着不高兴。 甄竹掐着筷子的右手攥紧,眼底闪过一抹嫉妒。 母亲整日说自己是幼子,更疼爱自己,实际还不是更偏爱长兄? 长兄从小到大,是他们眼里的骄傲,之前去鹿鸣书院的机会也是长兄的,什么做官发财的机会父亲也不会举荐自己。 这一次甄昙莫名其妙的失踪,说不定就是他自己跑到哪玩了。 别人不知道,他甄竹还不知道吗? 甄昙那个人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也不是个检点的,听说在会陵城南就包了一个外室。 第74章 辛密 若是大哥,父亲母亲就不会让他在宴会上丢脸! 甄竹睨了一眼甄桐言的表情,悻悻地闭上嘴。 接下来的小宴没人在出声说话,一个个都变成无情的吃饭机器。 甄汨珞知道甄桐言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人在脱离舒适圈后,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会下意识地生出紧张情绪。 甄桐言一个劲的追问甄昙的事,也是对她的一种试探。 甄汨珞吃饱喝足,抚了抚肚子,有点撑。 “画姐儿,送你王妃堂姐回去吧。”甄桐言对小女儿使了个眼色。 甄琴咬了咬唇瓣,不太愿意。 王妃一贯刁蛮跋扈,自己可不想凑上去找不痛快。 甄桐言脸色愈发难堪,周氏赶忙将自己女儿推上前去,“画姐儿……”她这女儿今日脑子犯什么轴啊! “琴姐儿,你去送送王妃。” 甄琴头埋得更低了,怯怯地应是。 甄汨珞的身影已经快走出院门了。甄琴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王妃堂姐。等等我。” 甄琴是甄桐言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其母过世后,甄桐言就将后院生过两个儿子的周氏抬为正妻。 看甄琴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想必在周氏手底下过得很不好。 方才在宴席上没注意,此时甄汨珞眼尖地发现她清秀白净的小脸上赫然高高肿起。 “堂姐,客院住得可还安适?”甄琴小声问道。 甄汨珞面上笑吟吟的,“挺好的。” 甄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路无言。 “属下为您烧水洗漱吧。”抵达客院,飞羽就开始忙活起来。 甄汨珞完全没有邀请甄琴进去坐会儿的意思,顺着小丫鬟帮她脱下狐裘,“堂妹,若是无事的话,本王妃要休息了。” 甄琴脸色发白,脚步微微后退,一双手却紧紧地攥着袖子。 她吞了吞口水,猛地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动静大的吓得小丫鬟的手都抖上一抖。 “王妃娘娘!求您帮帮琴儿,求您救救祖母!” 甄汨珞微微敛眉,落座在主位之上,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拨开碎末,浅尝辄止。 “祖母不是病得,祖母身体一向康健,倒下的前一天还能在小花园闲逛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病重呢?是有人给她下毒,求王妃救救祖母!” “堂妹,说话要讲证据。”甄汨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白日里,见到甄老夫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不过因与甄桐言关系紧张,并未往细琢磨。 “我、我……”甄琴磕磕巴巴地说,“我身边的婢女彩虹曾跟我说亲眼看见夫人亲自将一包白色的药倒在祖母的粥里,我起先没当回事,但半个月后祖母就病倒了。” “那段时间彩虹吓坏了,做事总是毛毛躁躁,就被夫人发买了,我后来去向人牙子打听,人家说根本没有这号人,彩虹她可能已经……” 甄汨珞眼眸深邃,直直地盯着甄琴的表情。 甄家老夫人确实中毒没错,但周氏没有理由去害婆母,有甄桐言那个老狐狸在,她也做不成这么大的事,除非这背后有人给她撑腰。 什么人? 甄桐言! 是什么能让他连自己的老母都不放过呢? “本王妃可以帮你,”甄汨珞安抚地笑了笑,她又唇齿轻启,“不过这件事得看你自己敢不敢,堂妹,你好好想想……” 京城的十一月末,下了鲁国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似鹅绒一般纷纷扬扬,堆积在邺王府里的石狮子身上,为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增添了几分滑稽呆萌的气质。 “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甄羽霜望着那道高大英朗的男子,眼中的柔情蜜意好似能化成水一般。 秦湛瑛面无表情地落座在上首,拿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脸色愈发阴沉。 甄羽霜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霜儿,老五的腿……好了。” “噼啪!” 粉衣少女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大,身边的茶盏不幸受到波及,摔落在地,茶水四溅。 “爷?这怎么可能呢?凌王都残疾了那么多年,肯定是假消息……” 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懵。 “是真的。”秦湛瑛抿了抿薄唇,面上的表情又复杂又难堪,“是父皇手里的暗卫传回来的,而且徐州不少人都看见了,据说是在徐州遇到一位神医,所以……” 他现在是说不出的烦躁,在小厅中背着手来来回回地打转。 晟王最近办事不利,叫襄王抓住好几个把柄,襄王就像疯狗一般,揪着自己穷追猛打。 这个时候传出来老五康复的消息,好的一面是襄王忌惮老五,或许会放弃针对自己,坏的一面是,自己与老五关系并不好,老五的正妃又与霜儿不睦。 那个妒妇若是在老五那吹枕边风,撺掇老五来针对自己可怎么好? “现在,只怕是大皇兄二皇兄那边也收到消息了。” 他不认为式微多年的凌王有与他们夺嫡的能力,但秦临渊曾经战功卓著,在武将那边人员极好,他若是站到襄王那一党去,自己将彻底被压制毫无反手之力。 “王爷,侧妃娘娘。”邺王府的管家从门口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亲自来通传,请侧妃娘娘进宫。” 这个时候叫她进宫,那就只能是因为凌王的事让皇后也乱了阵脚。 甄羽霜浑浑噩噩地接下牌子,与秦湛瑛知会一声,就匆匆回到后院梳洗更衣,再进宫。 怎么可能呢? 残疾多年的凌王好了? 几年前她也是亲眼见过,那俊美无涛、英姿飒爽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从皇城门凯旋而归,那一天京城震动,无数女眷手中的花向他丢过去…… 凌王残疾的时候她也曾惋惜过,后来甄汨珞被赐婚给对方,她就只觉得可笑。 丑女配残废,天生一对! 甄汨珞那个毒妇害得自己只能为妾,只有每每想到对方的婚事更惨她才会稍稍好受一些。 可如今,那个害自己至此的女人却越过越好…… 第75章 庶长 凭什么? 这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巍峨的皇宫映入眼帘,甄羽霜不得不打起精神,在嬷嬷的带领下进入鸾凤宫。 “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甄羽霜半蹲着身子行礼,就在她身形微晃,几乎端不住姿势的时候,皇后语气听不出喜怒地说道: “平身吧。” 甄羽霜一张小脸微微发白,缓缓落座在下首。 皇后手中捧着茶盏,脸色绷地很紧,向外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甄羽霜,你跟本宫老实说话,这件事跟你姐姐有没有关系?” 甄羽霜愕然,满眼都透着不解。 皇后冷笑一声,“先前本宫就觉得不对劲,你姐姐怎么就容貌大变了呢,你们国公府是不是认识什么神医给她治好了脸?” “不可能!”甄羽霜破口而出。 皇后表面上是问甄汨珞怎么变好的,实际上是问,是不是那个神医把凌王也给医好了? 她连连解释,“皇后娘娘,儿媳在闺中时从未听说父亲有什么门客是大夫,甄汨珞就更不可能。” 甄羽霜如此说,心中却掀起一阵波澜。 甄汨珞那斑痕带着那么多年都没好,是在她大婚之后才…… 难不成她真有什么机遇,遇到个医术高超的神医? 除了这个说法,别的都不合理。 从大婚之后,甄汨珞就像变了个人,对她和姨娘不再言听计从,整日搅风搅雨,是因为获得什么机遇的缘故吗? 不可能的。 一定是父亲为她寻来的神医,治好脸,如今还帮着凌王治好了腿。 父亲、祖母,他们怎么就能如此偏心? 皇后见她竟敢走神,眼中尽是不悦之色,重重地搁下茶盏,疾言厉色:“那你给本宫解释解释,怎么你长姐一嫁到凌王府,凌王就好了?你们姐妹俩是在耍本宫玩吗?!” 甄羽霜小脸涨得通红,只能跪在地上,任皇后指责。 她不敢怪罪皇后,只能将这一切都记在另一个人身上。 甄汨珞!嫁给残废还不安分,跑到徐州那偏远地方都能搅风搅雨,害得自己也不得安生! 皇后怒火渐渐消了,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本就看不上甄羽霜出身是个庶女,奈何儿子喜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允。 这个女人嫁到邺王府后,又不得甄国公喜爱,娘家势力近乎于无,根本不能给儿子带来助力。 半年过去,儿子说什么也不肯娶妻纳妾,这个甄羽霜又没怀上,皇后简直恨不得当场让人打死这个女人。 那甄府的姐妹俩简直就是来克自己的! 遇上她们就没好事! 不行!这一次她必须得让儿子低头,邺王府的后院决不能让甄羽霜一家独大! 皇后转着茶盏盖子,轻轻撇去浮沫,正要往唇边送,就听一阵娇媚略显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 “皇后娘娘,妾身来跟您请安!” 皇后眸光冷戾。 那女子一身宝蓝色华贵的宫装,头上的发冠上镶嵌着一颗明亮的东珠,她容貌算不上华美,但一颦一笑温婉动人,很难不令人心生好感。 这女子正是当今晟王之母,四妃之一的赵贤妃。 赵贤妃年纪已有四十多,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三十多的妇人一般,风韵犹存。 赵贤妃缓步闲适地走进鸾凤宫,没等皇后唤她起来,便自顾自地起身,落在右边的座位上。 “这不是邺王侧妃吗?”赵贤妃笑了笑,拨弄着手指上大红的蔻丹,“皇后娘娘这是在给儿媳摆规矩吗?” 皇后沉着脸,不说话,只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甄羽霜。 “瞧瞧,”赵贤妃眉宇飞扬,用十分怜惜的口吻道,“邺王侧妃跪得小脸都白了,仔细看看,还真是面若桃花,难掩丽质,难怪邺王连人家正经嫡女不要,要个庶女。” 甄羽霜脸色骤然一白,肩膀轻颤。 她哪里得罪这个女人了?! 赵贤妃这句句都是往皇后心口上扎刀子,最后都得自己来承受怒火。 不过皇后再厌弃她,却也不会叫外人看笑话。 皇后侧头皮笑肉不笑地说,“贤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鸾凤宫坐坐?” “皇后娘娘,您这话说得。”赵贤妃脸上笑意飞扬,“臣妾在这宫中最敬畏您了,听说娘娘心情不好,臣妾特意前来说一桩喜事让娘娘也乐呵乐呵。” “哦?” 皇后捏着瓷盏的手指微微发白,“有什么喜事?” 说到这,赵贤妃满面春光: “晟王府的侧妃白氏又有喜了,府医看过,孩子两个月十分健康。”她故意咬重健康两字,“要说这白氏就是有福的,上次就算是中了那贱人的毒计,如今依旧能怀上孩子。” “这就叫该来的总会来,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赵贤妃明面上所谓“贱人”是黎嫣,皇后却觉得仿佛脸上挨了一巴掌,肿胀地生疼。 不过是一个孩子,这赵贤妃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皇后娘娘,这次妾身可一定要叮嘱怀晟那孩子,叫白侧妃好好将养,这要是个男孩,那就是咱们圣上的皇长孙!” 轰! 皇后只感觉脑中的一根弦绷断了,怒火自心口熊熊燃起,喉咙发甜。 她却只能笑意盈盈地看向赵贤妃,“那贤妃可得好好照顾皇孙。” 赵贤妃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满脸得意地请安告辞。 她如今是何皇后撕破脸也不为过。 谁叫本就是皇后对不起她们呢! 皇后可以忍甄羽霜生不出孩子,那是因为其它皇子也没有男嗣。 比如襄王,襄王开府十年之久,襄王妃生下两个皇孙女,楚侧妃生下一个皇孙女,就是没有男孩。 听到晟王府侧妃有孕的时候,皇后最怕的不是晟王有子嗣会生出异心,她最怕的是被旁人占据皇长孙的名头! 今上未登基之前,先帝就对襄王这个皇长孙多加照顾教导,虽然是个庶出皇子,但依旧备受朝臣追捧。 皇后吃够了庶长子的苦楚,所以谁也别想在他儿子生出长子之前有孩子! 甄羽霜跪得下肢麻木,一阵阴风自颈后吹过。 第76章 正妃 “你回去吧,抓紧生个孩子出来。”皇后对甄羽霜淡淡地吩咐。 她早已不对甄羽霜有所期盼,这么说不过是稳一稳她的心罢了,省得她到儿子面前去嚼舌根,影响母子感情。 此事,皇后想,她得重头再议,在说服儿子之前,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捣乱! 望着甄羽霜娇弱的背影踉踉跄跄地离去,皇后眼中似卷起风暴一般,她收回视线,倏然发出一声嗤笑。 “早朝快结束了吧?去请邺王到本宫宫中来。” 秦湛瑛回到邺王府之时,满身疲倦,最近襄王的堂弟上任户部侍郎,死咬着他这一党的人不放,许多事都要他亲自来走动,那些官员才肯给面子。 他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嗓音也很是沙哑,“去叫郑先生来本王书房。” 郑荣,是最近颇得他心意的幕僚。 秦湛瑛这一闲暇,脑中就又开始浮现白日里在鸾凤宫的一幕幕: “皇儿,你听母后的,赵贤妃因为上次的事已经与我们离心,晟王那个孩子都动不了的,现在你的处境这般艰难,唯有找一个娘家势大的正妃才能压制一下襄王。” 他想拒绝,但皇后说不上两句就开始抹泪。 “你父皇一大把岁数,皇子也是一个个出来,本宫在宫中能帮你周旋,这么多年的苦本宫都能咽的下,怎么就那甄羽霜咽不下?” “现在你最应该的就是完完全全压制襄王,不能再与他纠缠,容易叫旁人钻空子,晟王这个棋子不好使了,你是不是忘记徐州还有那个贱种?” “万一你最后没能……咱们母子俩还有你心上的甄羽霜谁能有个好下场?” “王爷,郑先生来了。” 秦湛瑛眯了眯眼,只见一名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中。 郑荣长相端正,仪态颇佳,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秦湛瑛简短地说明皇后的意思。 郑荣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殿下若是能想得通,那对我们邺王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据草民所知,御林军统领之妹,年方十七,前头三年为其祖母守孝,上个月刚刚除服。” “御林军统领的身份未免低了点。” 秦湛瑛拧了拧眉,御林军统领虽掌握十万御林军的兵权,但如果真联姻的话,父皇未必会答应。 毕竟御林军是皇帝的近卫,他的又怎能看着儿子与近卫勾勾搭搭? 郑荣点头,“确实,许国公府的三姑娘,今年十五,尚未定亲,许家自开国出过好几位首辅少仕,门楣清贵底蕴足。” “草民记得渭阳侯有一女,今年才过十三,年纪虽小点,但渭阳侯如今备受宠信,从幽州平乱归来封赏是少不了的,而且据说他还颇为疼爱这个女儿。” 秦湛瑛细细想来这两个女子,没什么印象,许国公府与渭阳侯府一文一武,他还是更侧重于武将。 母后和郑先生都是对的,一旦娶一个家室好的妻族,如今的困局即可解了一半。 但是,他答应过霜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对她许诺娶她为正妻已然失约,难道连最后这点要求也做不到了吗? 郑先生见他有松动之意,继续徐徐诱之,“王爷不必着急,若是那渭阳侯府之女的话,她今年才十三,等及笄再过六礼怎么说还得有两三年,两三年后王爷势力越来越大,只管把那女子娶回来当摆设,渭阳侯又能如何?” 郑先生如今不过是给他画大饼罢了。 以后的事情谁能得知,在他眼中目前过不去这道坎的只有邺王,等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入了王府,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为一个女子而失心大业才是最蠢的! 秦湛瑛的眸光狠狠地亮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即便娶了陆家女也不会碰,也不算违背了对霜儿的誓言! 他抿了抿唇,轻声吩咐:“此事暂不要叫侧妃知道。” 话音刚落,却听书房门口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 秦湛瑛猛地推开门,愕然唤道:“霜儿?!” 霜儿怎么会在这?她刚才有没有听到自己和郑先生的话? 甄羽霜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泫然欲泣,又紧紧咬着唇瓣,强撑着不叫眼泪落下来。 甄羽霜望着眼前这个俊朗潇洒的男子,想到方才听到的事情,她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让她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 “霜儿,你听我说……” 秦湛瑛焦急地要搂她,刚抬起手,甄羽霜却是猛地一抖,转身就跑。 “霜儿!!” 秦湛瑛只能追上去,一路追到甄羽霜所住的院子。 这里是邺王府后院的主院,本应该是正妃的院子,但秦湛瑛口口声声说此生只娶她一人,她就是他的妻。 甄羽霜重重将卧房的门关上。 跌坐在地,抱着双腿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答应过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为了他不惜违逆父亲,抢了嫡姐的婚事,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在笑她、嘲她。 她为他付出那么多,可如今他竟然要娶别的女子? “霜儿!!!”秦湛瑛在门外焦急地拍着门,嗓音中满是疲惫与愧疚,“霜儿,你听我解释,本王如今真的是别无选择,就算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好吗?本王保证正妃就算是入府,本王也绝不碰她,来日成就大业,一定封你为后……” 甄羽霜死死地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 “霜儿,你先将房门打开,本王……” 京城下了一整夜的雪,干枯的树枝承受不住压力,缓缓垮了下去。 雪落在秦湛瑛头上。 他冻得脸色发白。 在这里等待一整夜,甄羽霜无论如何也不听他解释不肯开门,秦湛瑛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 他最终下定决心,走上前敲了敲门,“霜儿,我会劝阻母后这件事,日后也不会再提娶旁人的事……” 话落,没管甄羽霜听没听见,秦湛瑛踉踉跄跄地离开后院。 他已经答应她不会碰别的女人,他为他们的爱情做了这么多,霜儿怎么就不能退一步呢…… 第77章 砂矿 甄汨珞给了甄琴两颗保命的药,次日一早就带人离开会陵城。 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直接从城东门离开。 陇华山离会陵城不近,几人从天亮到天黑才终于在陇上县里找一处客栈住下。 甄汨珞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狼毛大氅,长发用一只红豆发簪盘起一个松松的卷儿,肤若凝脂,眼含笑意,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通身气度,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她一进来,就吸引住客栈中客人们的注意。 陇上县附近正闹洪灾,又逢冬季,县城里的百姓还好,周边村子的百姓就只能往西逃难。 “八碗馄饨,再来十个饼子,三斤酱肉给我切碎放在饼子里。”甄汨珞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案上。 那小二一看,是大生意,顿时喜上眉梢。 混沌端上桌,甄汨珞用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才放入口中,混沌是牛肉大葱馅的,肉质滑嫩鲜香。 她们一行人是要前往陇华山,除了她和飞羽之外,随行的还有六个侍卫。 “咕嘟。” 那是一个小男孩,约莫四五岁,衣裳还算干净,此时瞪大眼睛盯着她桌上的酱肉,那声音就是这个小孩咽口水的声音。 甄汨珞挑了挑眉,对那小孩招了招手。 她用饼子卷了几块酱肉递给那小孩。 小男孩甜甜地笑,接过饼子一边吃一边说讨好的话: “谢谢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真好!嗷呜,姐姐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飞羽几人都被逗笑了。 这事,从一楼一个转角走出来两人,一人是年纪五六十的老妪,另一人是十四五岁的姑娘。 “阿宝!你怎么能吃别人的东西!” 那姑娘上前站到小男孩身前,满是歉意地说,“这位夫人,我弟弟还小贪吃,我可以赔偿……” “不是的。”甄汨珞摆摆手,“饼子都是我给这孩子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姑娘用惊艳又羞赧的眼神盯着她,有些无措。 见此甄汨珞笑意盈盈地对那老妪与姑娘说,“几位还没用饭吧?我们拼个桌如何?”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人生地不熟,正想找本地人打听一些事情。” 姑娘看了看弟弟手里掐着的肉饼,顿时也不好再拒绝,扶着老妪坐在她们的对面。 飞羽连忙又点了两碗馄饨来,笑得很是赤诚,“二位吃点馄饨暖暖胃吧。” 她们太过热情,小姑娘悄悄打量几人的穿着,寻思人家也不差这两碗馄饨的钱,也就不再扭捏。 她们一家只有祖母和弟弟了,就剩点住店的钱,也没什么让人惦记的。 而且她真的好久没吃肉了。 “你们是从附近的乡镇来的吗?”甄汨珞好奇地问,“你们可曾听过陇华山附近有一个姜家村?” 小姑娘喝了一口汤,连声回应:“确实有一个姜家村,只是九月的时候村里人就都逃难去了,我家里在姜家村附近的李家村,一开始还没受波及,后来洪水来的时候……” 提到这里,她眼眶泛红,“我爹爹受了难,没挺过来,祖母就带着我们姐弟俩出来逃难了。” 甄汨珞认真地听着,满眼温和地给她递上手帕擦眼泪。 看得出,这一家人原来的生活应该还不错,逃出来后还能住客栈。 “我有一位亲人是在姜家村,必须得去一趟。” 小姑娘瞪大眼,连连摇头,提醒地说:“夫人你们可千万别去,虽然入冬洪水没了,但那边很乱,京中的大官在那边征徭役,给银子的,不少男子都打算去那找活计,您们两个女子当心被冲撞到。” “原来是这样。”甄汨珞话锋一转,又问,“徭役每日多少时辰?给多少银子?” “每天六个时辰,给五十文,据说是徐州来了一位王爷,底下人都害怕,不敢贪。” 甄汨珞成功打听到不少消息,又笑吟吟地与老妪说过两句话,一行人就分开去各自的房间休整。 此时天刚亮,一行人就绕过城区,走上小路,往陇华山而去。 如那女子所言,陇华山附近的村子十室九空,彻底成了几个孤村。 侍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昔日里端庄稳重的王妃换上一身轻便的骑装,动作大大咧咧地开始爬山,手里提个一人高的大铲子挖起土来。 飞羽瞪了那几人一眼,拔高嗓门:“看什么看?还不帮王妃干活?” 这座陇华山从外表看上去就是土壤略黄,秃了吧唧,因为表面上根本没有多少土壤,下层全都是沙子,所以很难长植物。 看着挖出的沙子,甄汨珞满意极了。 一名身穿青圭色圆领袍的青年主动蹲下身去,抓了一掌沙子,放在手心慢慢地捻摸。 这人是王府管家的儿子,管家也算得上信任的人,甄汨珞要找能辨识沙土的人,这青年就毛遂自荐。 方青观察一会,慎重地点头,“确实是海沙,这座山地下应该是有什么地下水之类。” 甄汨珞当即就让人挖上几桶带回去,又让方青联系他父亲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挖沙子带回王府。 赶了两天的路回去,甄汨珞精神头很足,半点也不累,在王府后山找了一处地方,就命人造个小窑,一堆一堆的黄土和沙子往小窑里送。 飞羽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最近在做什么,每天除了休息就是在书房画图纸,要不然就是一头扎进小窑里几个时辰出不来。 她甚至怀疑自家王妃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炼制的过程很复杂。 甄汨珞最近根据现有条件整理出了一套炼制计划。 管家找来两个信得过的炼铁师傅,整天蒙头在里面烧制,甄汨珞则是在一边观察指导。 飞羽第一次进这个小窑,只见面前有个一丈多高的小塔形状的东西,旁边是个木箱一样的玩意儿,沙子不要钱似的往小塔里扔,不到半个时辰就化作一滩绿色的液体。 那东西被大锤和火剪修理成合适的形状后,放到凉水里,随着凉水变热,烧得滚滚开,红彤彤的东西也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第78章 贵女 那是一尊漂亮的琉璃花瓶,散发着滚烫的热度,谁也不会傻到现在就上去摸摸。 飞羽站在原地吞了吞口水。 这是仙法吧?否则一堆没人要的沙子怎么会变成晶莹剔透的琉璃? 不对,她家王妃管这个叫玻璃,感觉差不多。 她现在感觉,凌王府简直就是捡到宝了,不,不是宝,是仙女!!! 夷陵城新来了一伙商人,在本地买了店铺,还给挂上一座牌匾叫琉璃阁。 一名衣着有几分华贵的夫人站在原地观望一会,缓步走了进去。 琉璃阁,一听就是卖女人家的玩意,什么胭脂水粉衣衫首饰吧? 这一进来,差点没闪瞎她的老眼。 店里有十多个展柜,那些琉璃花瓶、琉璃镯子、琉璃茶壶就像不要钱似的摆在店中,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大爷坐在门口垂着脑袋打瞌睡。 他们也不怕被偷?!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算是开了眼了。 出门迎客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很讨人喜欢。 “在下名叫陆一思,是琉璃阁的东家,夫人您瞧瞧,可有喜欢的物件?” 那妇人一眼就相中了展柜上一对镯子,见状陆一思随手拿起来递给她,嘴上还甜甜地说:“夫人您看,这琉璃的色泽多清透,这镯子正配您,显得您华贵出尘,年轻起码十岁……只要三千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那妇人心动的很,手里捧着镯子舍不得撒手,犹疑了一阵,悄悄凑上前去试探地问,“小公子,你老实说,这东西来路正不正?” 陆一思愣了一下,随即一拍手爽朗地笑了,“来路不正我还能光明正大放在店里卖吗?您只管放心,东西都是正经来的!” 这妇人在担心什么他也清楚。 自皇帝下令海禁,琉璃这种舶来物几乎在市场上消失,即便是有两件东西的人家也大多选择收藏不会拿出来卖。 三千两的琉璃,大白菜价呀,所以那妇人才担心东西来路不正。 “不瞒您说,我祖上是交州的,先帝时期在交州跟越国人做生意,后来不是不让来往了嘛,我爹就带着我四处捯饬些古玩,最近打算在夷陵城定居了!” 这琉璃镯子实在好看,妇人一咬牙说道:“你给本夫人送到孙副将府上,就说是孙大夫人定的,找管家报银子!” “好嘞,天黑之前一定给您送去。” 一天下来,半个夷陵城的贵妇圈子都传遍了,城中来了个陆姓商人,家底很是丰厚,尤其是卖的琉璃饰品,水头特别好。 陆一思嘴角挂着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一转头上了琉璃阁的二层。 他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进!” 陆一思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递上前去,眉开眼笑地说,“王妃,咱们今日足足赚了两万三千五百两。” 照这个架势,他们早晚是徐州第一富户,不对!鲁国第一富。 王妃娘娘就是个点金圣手! 点金圣手汨珞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这些人只是图新鲜,买过这一批,下一批的销量就不会太好了,而且徐州刚受了灾,大家都不愿意花钱买这种玩意。” “咱们也不能在徐州太招摇,会引得京城那头的注意,小陆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对吧?” 陆一思一怔,连忙抱拳应是。 “你弟弟若是愿意,不如去其他州跑上两圈,赚了银子就换地方。” 鲁国骤然冒出一大批琉璃肯定会被人怀疑走私,所以她们要赚了钱就跑,免得惹上麻烦! “王妃放心,我家二思就是个皮猴子,肯定愿意去外面走走……” 甄汨珞回到府中,抱着一匣子银票,爽的眉开眼笑。 卖玻璃出高价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她这也是第一手独家一份不是? 伸了伸腰,余光一闪,她者才注意到桌案上放了一封书信。 飞羽瞧了一眼禀报说,“京城王府给您送来了一半的嫁妆,那封信是渭阳侯府的三姑娘托老太君给您带来的。” 渭阳侯府三姑娘?陆月儿? 甄汨珞在京城时与胡闻歆和陆月儿玩得都不错,如今分隔两地,倒是第一次收到朋友的信。 她撕开信封,前面大概说京城又开了哪家点心铺子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或者谁家的布料特别好看,隔着信件,她好似都能看见陆月儿那乖巧可爱的笑容。 甄汨珞扬了扬唇角,越往后看脸色越沉,笑意也消失不见。 “王妃怎么啦?”飞羽担忧地问。 甄汨珞手指在信件上摩挲,表情很是古怪,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陆月儿说,她被皇后相看上了,皇后总叫她进宫说话,话里话外是想给她和邺王指婚。” “渭阳侯不愿意掺和,就叫女儿称病在家,但看皇后那不依不饶的架势,陆月儿说想到徐州来玩玩。” 这哪里是游玩啊,分明是躲灾呢! 飞羽的表情也很是无语。 “陆三姑娘才十三岁吧?邺王都二十多了……” 可不是吗!老牛啃嫩草,甄汨珞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弧度。 秦湛瑛和甄羽霜不是爱得难舍难分,此生不要第三人吗?怎么又开始打人家姑娘的主意? 原来他们的爱情和事业都想要啊! 秦湛瑛当日宁可违背圣意,私自换新娘都要娶甄羽霜,如今为了他的事业“妥协”娶旁的女子。 这时候想巴结上渭阳侯,将来陆月儿的存在说不定就是那两人“真爱”的阻力,昔日的自己就是典型案例,到时候没准还得恨上陆月儿呢! 甄汨珞让飞羽磨墨,她思忖片刻,下笔如风。 这是寄给陆月儿的信,大致意思是如果她要来,那徐州一定欢迎。 就算是看在自己好友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陆月儿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叫秦湛瑛给祸祸了。 飞羽拿着信吹干墨渍,表情十分复杂,她再次被邺王殿下的厚脸皮给惊住了。 当初非要娶庶女,如今不顺利就要改娶高门贵女? 第79章 叔父 不过多亏他眼瞎,王妃才能嫁到凌王府来。 瞧瞧她们家小仙女,会给王爷治病,还会炼琉璃赚银子。 她回去一定要给邺王和皇后上一注高香,这是直接把聚宝盆扔他们凌王府窝里了! 甄汨珞也没忘记另一件事,“叫人去会陵城下帖子,本王妃明日要去看看叔祖母。” 次日正午,甄汨珞如约抵达会陵城的甄府,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两名大夫。 周氏知道她下帖子的事情,却不想她还带来两个大夫,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周氏紧张地攥着手帕。 “还能干什么呀?”甄汨珞面上有些许不悦,“上次本王妃说夷陵城有两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就寻思找来给叔祖母看看。” 她的眼神很是真诚,好像明晃晃地在说:本王妃就是孝顺! 周氏尴尬地笑了笑,“王妃,婆母的病是老顽疾了,之前也请过不少大夫,都说将养着就好,就不劳王妃一片苦心……” “那不行!” 甄汨珞不容拒绝道:“本王妃就要见见叔祖母,甄夫人你一直拦着做什么,叔祖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罢,她大步走上前,与周氏擦肩而过,向甄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周氏手心冒汗,只能对身边的甄画说道:“画姐儿!快跟上你堂姐!” “母亲?”甄画满心不愿,却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王妃愿意看就看呗!反正祖母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大夫、林大夫您二位快进去看看叔祖母吧,不管用什么药,都算本王妃账上!” 那两位大夫已经应是,互相搀扶着走进卧房,周氏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她咬了咬牙凑上去: “王妃,婆母这屋子里有病气,您千金贵体,可万不要被这病气冲撞到!” 甄汨珞闻听此言,踏出去的脚步一顿。 周氏连忙道,“王妃放心,臣妇亲自去里面盯着,琴姐儿、画姐儿!你们俩好好陪王妃聊聊天。” 周氏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匆匆走了进去。 这两个大夫发现不了最好,若是发现,她只好背着王妃威胁利诱一番! 甄汨珞不置可否,在外寻了个石凳缓缓落座。 身边的甄琴甄画就像是两尊木头,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甄汨珞轻呷一口茶水,皱了皱眉,看向甄画: “画堂妹,你家里可有腌梅子?” “有的,”甄画一个激灵,“臣女这就去拿。”反正她也不愿意哄着这个娇蛮的堂姐! 临走前她瞟了一眼原地站着的甄琴,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自己也不屑于巴结王妃,这个机会就留给甄琴吧!不过看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利索话讨王妃高兴…… 甄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院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甄琴脚下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 “王妃娘娘,臣女、臣女。” “本王妃是老虎吗?” “不,不。”甄琴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反正父亲也不会待自己好,父亲明知自己在周氏手下受怎样的磋磨,却从不过问,不把自己当做女儿看待,那她又何须为甄府的“未来”保守秘密?! 她可以的,她可以靠自己找一个新靠山! “臣女知道,父亲一直和京中的某位大人有往来,明德六年的时候,父亲只是一个县令,有一次我撞见一个说京城口音的人来见过父亲,两个月后吏部就发了任命父亲为同知的文书。” 她偷偷抬眼打量甄汨珞的脸色,见对方不太感兴趣似的,心脏越跳越快。 “三日前,我在父亲书房偷看过一封信件,父亲给京城的人说,他怀疑凌王殿下并不在夷陵城,打算找出凌王殿下私自离开封地的证据……” 甄汨珞眼帘微垂,红润的唇角总算露出一抹笑意,轻柔地说:“琴堂妹,请起吧。” “吱呀!” 甄老太太的房门被打开,;两位大夫与满脸僵硬的周氏一前一后缓步走出来。 甄汨珞挑了挑眉,其中年纪较大的大夫走上前,主动禀报: “王妃,甄老夫人这身子是亏空之相,可能是年轻时并未调养好,听说之前又重病一场,但是老夫总觉得哪里有所不对,李大夫你说呢?” 李大夫抿了抿唇,“王妃,小人医术不精,但是总觉得甄老夫人的脉象……” 周氏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里,她近乎目眦尽裂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却听: “两位大夫只说,叔祖母的病能不能治?” 李大夫与林大夫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回答:“能治,小人愿开几服药先给老夫人调养。” “那就开!”甄汨珞一锤定音。 她猛地回头,上下打量周氏,有些疑惑地问:“甄夫人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周氏张了张嘴巴。 “侄女,你来了怎么也不与叔父说一声?” 一道爽朗的男声打断周氏声如细纹的话语。 甄桐言身上尚且穿着官服,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脸上的笑容很是和蔼,就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 他微微侧头,面带不悦地对周氏吩咐道:“夫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让琴姐儿画姐儿留下陪王妃说话。” 周氏僵硬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对眼前的少女服了服身,“臣妇身体不适,不能招呼王妃了,请您恕罪。” 甄汨珞脸上笑吟吟的,也不与她计较,只是摆了摆手,“夫人可好好好休息呀。” 周氏的离开,让院子中的气氛轻松不少。 甄桐言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歉疚,“臣今日归来,听说王妃你特意请了大夫给老母看病,实在是感激不尽,也怪我,身为儿子,想得甚至没有您周到。” “叔父说得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 “对,我们是一家人。”甄桐言眸光轻闪,话锋一转,“说来还从未见过凌王殿下,他日臣定带上厚礼亲自拜访殿下。” 他的眼神在暗中打量着甄汨珞的每一个表情。 第80章 离间 甄汨珞面不改色,提到王爷时,她的眸子都亮了起来,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哪日叔父有时间,给本王妃下张帖子即可。” 甄桐言闻言笑了笑,他的眼底却凝聚着丝丝寒芒。 他有些怀疑。 这个侄女儿从头到尾都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难不成凌王的行程根本没告诉她? 要是这样的话,这小夫妻俩感情不好? 也是!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羞辱凌王去的。 也就他这傻侄女,头发长见识短,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甄汨珞单纯地眨眨眼,好似想到些什么,面露苦恼地说,“可能是事务忙,王爷最近都留宿在军营……” 话说到一半,又赶紧闭上嘴巴。 甄桐言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王妃既然来了,就好生散散心,到底是年轻人,总憋在府里人都郁闷了。” 这话可说到甄汨珞心坎里去了。 “叔父说得对,整天看账什么的,累都要累死了……” ─── “王妃。” 飞羽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封印着火漆的信件。 她们今日是留宿在甄府,外面有好几个暗卫守着,倒也不怕有人偷听。 “您吩咐让人盯着,果然一个时辰前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见过甄桐言之后,一路往城西门赶,把信给了一个押镖的,属下的人把押镖的拦截住了。” 甄汨珞的视线落在拆开的信件上。 甄桐言这老狐狸果然已经确信凌王不在夷陵城,按照时间又推算出秦临渊可能已经出了徐州。 “那人怎么说?” 她指的是送信的人。 “那人起先不愿说,被按着折磨一段时间后,说他赌钱欠了甄桐言三千两银子,两个儿子都在甄府手上,而且这些年只管送信,从来不打听别的,入京后就交给京城王氏点心铺子的王老板即可。” 甄汨珞的手指落在那清隽的字迹上,眼中流光闪动。 半晌之后她笑吟吟地说: “把信还回去,让他顺利送到京城。”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你去找一位王爷的亲卫,叫他到京城走动走动。” 说是“走动”,其实就是向某些人证明,甄桐言的消息是对的,凌王擅自离开封地,还到皇城脚下晃悠! 她本来和秦临渊商量找个罪名直接拿下甄桐言这个官,但是现在,她有个更好的主意。 让京中那位闹,最后发现是一场乌龙,他还会信任甄桐言吗? 更何况甄桐言是凌王妃的堂叔,反水岂不是很正常? 令他们主仆离心,徐州甄府这颗棋子也算是废了。 冬夜里时不时传出寒鸦凄惨的叫声,飞羽将信交给亲卫,悄然无息地回到房间。 一切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进行。 李大夫与林大夫接连两日给甄老太太又是施针又是灌药,老太太的精神状态还真有几分好转。 周氏等人陪着甄汨珞用过午膳,正在小花园里闲逛,远远就听见甄老太太房中嬷嬷激动地喊声:“大夫人!大夫人!老夫人她醒了!” 甄画眉心紧蹙,斥责道:“在王妃面前不可毛毛躁躁的!” 她心中亦是有些惊疑不定,李大夫、林大夫当真是什么当世神医不成? 下意识地看向周氏,却见自己的母亲脸色泛白,眼中有些惶然。 甄画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不安。 “叔祖母醒了?”甄汨珞眼含喜意,振臂一呼,“你们都随本王妃去看看。” 一行人连忙跟上。 甄汨珞踏过门槛,就看见一身粉色襦裙跪拜在甄老太太身边的甄琴。 甄琴伏在甄老太太耳畔说道:“祖母,这是王妃。” 甄老太太眼眸浑浊,她隐隐能在这少女身上见到另外一人的影子。 甄汨珞今日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琵琶袖立领短袄,下身衣摆上的锦鲤都是用金线所绣,甄汨珞的容貌气质不仅没有被压制,反而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眸若碎星,整个人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副仕女图。 甄老夫人嗓音虚弱地说道:“是桐屿家的丫头吧。” 甄桐屿就是当今甄国公。 她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那个堂侄了,但这丫头的容貌气质却与她父亲年轻时如出一辙。 热烈如火,英气威武。 “王妃娘娘,臣妇、臣妇身子实在无法行礼、请您恕罪……咳咳!” 甄老太太说几句就要咳嗽一下,甄汨珞也不忍心让这样的老人家行礼,便摆摆手,“叔祖母哪里话,您身子不好,就要躺下休息才是。” “谢娘娘。”甄老太太又喘息一阵,抓住身边粉衣少女的手吩咐着,“琴姐儿,快给你王妃堂姐,咳,端茶削果子。” 甄琴诺诺应是,到甄汨珞身边轻手轻脚地削起苹果来, 携甄画前来的周氏瞥见这一幕,心中甚是不悦,暗暗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她当然不会真的怪甄画,要怪就怪老太婆偏心,甄琴是她孙女,甄画就不是了吗? 老太婆一醒过来就忙活让甄琴巴结王妃,心里那点想法谁不知道呢! 几人说了会话,熬药的李大夫端着一碗黑漆漆散发腥味的药垂头走了进来。 一看见甄汨珞也在,他手抖了一抖。 将药碗交给嬷嬷,李大夫摸了摸袖子,一脸欲言又止地说: “王妃娘娘,草民和林大夫为老夫人施针的时候,老夫人嘴唇指尖发青,草民怀疑老夫人是体内有什么毒素,请问府上贴身的嬷嬷侍女,老夫人在病倒前曾接触过什么有毒的玩意儿吗?” 李大夫话音一落,周氏的笑容猛然僵在脸上。 她连忙去看向周围,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才低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藏在袖中的指甲已经被捏的发白。 两名嬷嬷“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冤枉啊,王妃娘娘,我们老夫人从来没碰过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膳食老夫人用过后剩下的还赏给奴才们,那些奴才也没事啊。” 甄汨珞抿着唇,小脸板起,似乎在思考这两人有没有说实话。 半晌之后她拍了拍桌案,厉声道:“给本王妃严查!” 第81章 毒害 说是严查,老太太是半年前病倒的,半年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上哪里查? 周氏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眼底隐隐有些轻蔑之色。 这王妃也就是架子大,那几分小聪明甚至不如她的画姐儿,不过是命好能嫁入王府罢了。 甄汨珞发够了脾气,又好生安抚甄老太太几句,带着人回了客院。 但整个甄府也因为她的搅局闹得风声鹤唳。 下人们都说老夫人是被毒害的,这些人甚至能把半年前什么人出入过老太太院子都说个清清楚楚。 说得有鼻子有眼。 本来不太放在心上的周氏又开始提心吊胆,心里琢磨着:等王妃那个死丫头离开,她一定要把这些多嘴的下人都发卖到破窑里去! “母亲,这里到底也不是王妃府上,怎么就由着她查这查那呢!”甄画有几分不满。 王妃是个无礼的,就算祖母是中毒,也应该由她们甄府的人做主,她悄悄瞥了自家母亲一眼,心中不是滋味。 父亲今日出门当差,母亲好歹也是一家主母,也不知道该拦着王妃! 周氏没在乎女儿的话,她满心满肺都是这件事的后续。 一个劲的差遣下人悄悄去盯着客院。 不知何时,等的她心烦意乱之时,身边的贴身嬷嬷满面惊慌地小跑回来,“夫人、夫人,王妃她……” 周氏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地攥紧女儿的手,“画姐儿,你先回你自己的院子。” “母亲?!” 周氏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大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甄画深深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赌气似的转身跑了。 那嬷嬷赶紧颤颤巍巍地禀报说,“大小姐好像是听老夫人提起什么,去客院见了王妃,王妃娘娘命人去查孙启秀孙大夫了!” 周氏脸色惨白,心中暗骂:这个糟老婆子都那副德行了还不安生! 孙启秀并非是给她毒药的大夫,但已经离真相很近了,如果老太太认出孙大夫的那个学徒…… 周氏抿了抿干裂的唇角,跌坐在软榻上,她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捉住嬷嬷的手腕,眼底光芒大作,“你去,去把我首饰匣子的暗格打开,里面有一副药……” “这件事不能我们亲手做,甄琴那个丫头不是孝顺吗?她每天给老太太熬药,你就趁着……” 话落,她不禁想起半年前的事情。 婆母去给夫君送饭,不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得甄桐言发了好大一顿火气。 一日,她随婆母出城上香,当时正因为老太太偏心甄琴,两人有了龃龉,婆母被气病了。 在山脚下请了一位大夫,正是孙启秀,孙启秀写方子交给学徒,那小学徒却因为学艺不精弄混了药材,婆母喝过后一连几天都不舒服。 她无意间发现药物不对,鬼迷心窍地,她没有揭穿那个学徒,反而以此为把柄要挟对方,从孙启秀孙大夫那里偷了一包毒药来。 有些药用得好就是治病救人的良药,而用不好,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贴身嬷嬷,以及消失已久的长子知道。 周氏不清楚甄桐言知不知道。 但是婆母病重后甄桐言从不过为,她的心中是隐隐有些预感的…… “祖母,您的药熬好了。”甄琴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面对慈祥和蔼的甄老太太,她低下头,遮住眼里的情绪,“祖母,琴儿替您试试温度。” 甄琴毫不犹豫地喝下足足半碗,“有些烫,祖母待会再喝。” 她放下药碗,坐在脚凳上与甄老太太聊天,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只听甄老太太一声惊呼:“琴儿!” 甄琴感觉她鼻子下方有些热热的,伸手一摸,一片鲜红刺目映入眼帘,随即腹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痛得脸都有些扭曲,嘴角、眼角纷纷留下鲜血。 她用仅存的意识,取出王妃赏赐给的护心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闭眼前,她总算明白王妃说的,问她有没有胆量是什么意思了。 会陵城知州今日刚到衙门,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闻外面“咚咚”的鼓声,心口骤然一跳。 这是有人在击鸣冤鼓。 他只能摆手示意将击鼓之人带上衙门。 那是一个年方十四五岁的女子,头发散乱小脸上满是灰尘,整个人瘦弱的不像话,冻得瑟瑟发抖。 冯知州不由地放缓态度,问道:“你有何冤屈?” 那姑娘颤抖地说:“我要告会陵城同知甄桐言之妻周氏,我是甄家大小姐的奴婢,夫人用一碗药欲毒杀我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婆母,被小姐误食,小姐如今还生死不知……” 冯知州身形一抖,张了张嘴巴,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师爷。 甄同知官位可比他大,他怎么做主啊?而且甄桐言还是徐州那一位的姻亲,这、这…… 许是他的捉摸不定,小姑娘抖得更厉害了。 衙门外不知不觉聚集了不少百姓,那小姑娘一直哭,哭得肝肠寸断,更是引起了百姓们的同情心。 “知州大人莫不是想官官相护?毒杀婆母?当真是骇人听闻!” “这周氏是何许人?不孝不慈,简直就是令人发指的毒妇!” 冯知州急得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就在此时,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拨开人群,那是一个长相英气的姑娘,腰间还绑着一根鞭子。 飞羽昂首挺胸地走上衙门,掏出令牌在众人面前展示,声音穿过每一个人的耳朵,“冯知州!甄府周氏毒杀婆母未遂,反而害了原配所出的嫡女,我家王妃大为震怒,令知州立刻升堂审理!” “就当着徐州百姓的面!给无辜之人一个交代!叫那恶人付出代价!” “说得好!” “好!!!” 一阵阵鼓掌叫好的声音嚷嚷起来,百姓们目光炙热,近乎于虔诚地盯着白衣少女,亦或是她手中的令牌。 令牌上写的赫然是凌王府三个字。 从王爷到徐州救灾,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就知道,他们信任敬仰的凌王爷、王妃是光风霁月、公正廉明之人! 第82章 公堂 冯知州有了底气,心下松了口气,抄起手边的醒目,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疾言厉色地吩咐道:“将甄周氏与证人都带上衙门来!” 几个捕快飞速散去,策马直奔同知府而去。 周氏早就被发怒的甄老夫人指挥人拿下。 当然,人是问甄汨珞借的。 她重病半年,整个甄府被周氏牢牢把持着,甄老太太早就在府中毫无威信可言, 甄桐言这两天去会陵城底下的村县视察去了,甄汨珞才会抓住这个机会。 捕快来拿人的时候,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拦。 从甄府到衙门,只看着一个红衣潋滟似火的年轻小夫人指挥着众人将人犯、证据一一搬上衙门。 飞羽走上前抱拳行礼,朗声唤道:“王妃!” 此时,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差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夫人身上。 这就是他们徐州的王妃? 王妃不仅貌美,亦是一个胸有沟壑、果敢英武的女子! 冯知州就差没当场起来磕个头。 甄汨珞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知州大人只管审,本王妃不会插手,更不会因为亲戚关系包庇任何人!” 她这句话像是给所有人吃了一口定心丸,尤其是冯知州,当场就叫人拉人犯甄周氏。 周氏一直被拉扯到衙门,整个人还是懵地状态。 凌晨时分,突然有几个武力高强的侍卫闯进她的院子,护院婆子们皆不是对手,她心中清楚,定然是因为那件事,可被押上衙门的时候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得。她给嬷嬷的药分明是能让人安睡,祥和去世的东西,看起来就像寿终正寝那样。 即便有人质疑,就说老太太那两天的精神好转是回光返照。 她不知道为什么,喝药的是甄琴那丫头片子,而且药还变成了令人七窍出血的剧毒! 周氏未嫁人之前,也是徐州大户人家的女子,嫁人之后更是高高在上的官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她当即就涕泪横流地又叫又喊,“你们放开本夫人!本夫人没有下毒,本夫人是冤枉的!” 她余光一闪,看向坐在师爷对面的红色身影,大声嚷嚷着,“王妃!王妃!我是无辜的,王妃您得救救我啊!” 甄汨珞视线一触到她,好像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即收回目光。 “周氏你放肆!”冯知州的醒木重重拍在桌案上,“本官且问你,你命下人毒杀婆母,欲嫁祸给原配所生的女儿是也不是?!” 周氏当然不可能承认,“我没有!” “好!”冯知州一声冷笑,当即对捕快们大声吩咐,“带证人赵秀香、骆三水!” 周氏一听,心凉了半截。 赵秀香是她的贴身嬷嬷,而骆三水则是被她威胁的孙大夫的学徒。 赵秀香到底伺候周氏多年,两人的主仆情意还是很深的,可那骆三水早就对周氏有所不满,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敢藏着掖着,哭哭啼啼地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青天大老爷明鉴!草民真的是被逼的,先前我给甄老夫人抓药,一时不注意抓错了药,害甄老夫人身子不适,那甄夫人找上草民时,说若不帮她做事,就让官府把草民以谋财害命的罪名抓起来。” “她说她有权有势,我死一个不要紧,我的爹娘妻子的命都握在她手里!草民自始至终只给了她药,不知道她要去毒害谁!” “你胡说八道!”周氏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她此时还在坚信,只要自己不认,等老爷和长子回来,怎么也会保下她的! 家丑还不可外扬呢! “本夫人从来就没碰过婆母的药,怎么会是本夫人下的毒?”周氏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婆母的药都是我那长女亲手熬的……” “来人,传甄琴!”冯知州从头至尾打量着甄汨珞的表情,见她并无异色,心中也松了口气。 甄琴是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抱下马车的。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长裙,那件衣服倒不是说不干净,而是洗得隐隐发白,百姓们对视一眼,他们平民穿这样的衣裳再正常不过,没想到这官家小姐也穿的这么朴素啊! 此时再一对比一身扬州织云锦的周氏,好些人发出唏嘘的声音。 “这就是后母当家吗?你看那周氏穿金戴银的,那位继女却穿得如此寒酸……” 甄琴小脸惨白,嘴巴尚有青紫之色,师爷命大夫来查看,随即对冯知州点头,“大人,这女子确实深重剧毒,好在及时喂了解毒汤,已无性命之忧。” 甄琴强撑着跪在地上,嗓音疲软无力:“大人,求大人为祖母和小女做主!” “祖母半年前还身体康健,同母亲上过一次香之后就骤然病倒,一直缠绵病榻,昨日在甄府王妃带来的李、林二位大夫诊出祖母是被人下了毒,今日早晨,我亲自为祖母煎药,我中间有事情出去,小厨房的一个厨娘瞧见了母亲身边的赵嬷嬷打开药罐子,不知往里面加了什么。” “后来,我亲自为祖母试药,不到半刻钟就腹痛如绞,小女也是刚刚醒过来,才知到母亲要加害祖母的事情!” 她这番证词也算是与骆三水对上了。 冯知州又命人拿来那厨娘的证词,重重地摔在周氏脸上,怒声呵斥:“罪妇周氏,你还有什么要说?!” 周氏目眦尽裂地盯着那张供词,此时她再无任何贵妇风度,形如疯妇一般冲上去就要撕扯那供词。 满堂的衙役又怎能让她得逞? 离供词最近的衙役一脚踹在周氏腿骨上,将供词交给师爷,让师爷当场宣读。 至于周氏,没有一个人是同情她的。 周氏此时跌坐在地,嗓音尖锐又刺耳的大喊:“我不服!你们去叫我家老爷回来!我不服,我是五品官员的正妻,是命妇,我儿子是有官身在的,你们谁也不能处置我!!!” 事到如今,这女人没有半点悔过的样子,甚至还敢当场威胁冯知州,百姓们的眼神彻底变了,连带着她口中的老爷和儿子都打上了草芥人命的标签。 第83章 质问 衙役们可不管这些,上面有令,两名衙役当场出手堵上周氏的嘴。 这一边周氏愤怒惶恐地拼命挣扎,另一边冯知州在百姓们的叫好声中重重拍板,下令判处周氏徒三年,流放一千里。 周氏虽有害人之心,但到底未伤及人命,这个处罚已经是相当公允了。 甄汨珞听完宣判,送甄琴回了会陵城的甄府。 今日的公堂上,有数十百姓围观,不到一天时间就能传遍整座城,倒时就算甄桐言想回来包庇周氏也不可能。 她准备跟甄老太太告个别就离开会陵城。 至于甄琴,这么一个好机会递到她手上,如果她还不能吧抓住,那就没办法了。 甄汨珞歇了一会,却听飞羽来报说甄家二小姐求见。 甄画是凭借一腔意气才冲来的。 她没理顺事情的原委,只知道昨日母亲将她打发回去之后,一夜之间,衙门的人就横冲直撞来抓走母亲,还口口声声说母亲是要杀害祖母的凶手。 甄画惊呆了。 她跑到母亲的院子,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就连亲近的奴仆投被衙役抓走讯问。 再打听,那些人只说是王妃下令严审。 甄画被带进客院时,因为跑得匆匆忙忙,头发尚且没来得及梳理好,她有些恍然地看向主位上明艳大方的少女,眼中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一抹怨恨。 母亲自王妃前来,一直敬重恭顺,王妃又为何出手害母亲? “王妃……堂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她凌厉的质问,甄汨珞依旧眼神淡淡,语气说不出地平和: “这是官府的查案结果,是奉法律办事。” “不可能!我母亲为什么要害祖母?!王妃没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地,堂姐!我们好歹也是亲戚,你就大发善心放过母亲好不好?!” 甄画急得面色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王妃堂姐到底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画儿愿意让您消气,你放过母亲把!”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轻笑。 对上红衣少女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甄画心尖猛地一颤。 “画堂妹,你当真不知道你母亲做过什么吗?” 甄汨珞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一手端起茶盏,那意思是送客。 甄画干涩的嘴唇轻轻蠕动,想要辩驳,却忽然无言以对,她跺了跺脚,一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可能的! 母亲为什么要害祖母? 她忽然想起最近母亲这半年的种种不对,以及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的祖母…… 直觉告诉她母亲她也许是真的! 甄琴、祖母、母亲、王妃……她的人生都被这些人毁掉了! 一夜之间,她心目中的所有世界全部崩塌,只剩下一片废墟。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去找父亲,父亲一定可以救母亲! 她也绝对不是杀人犯的女儿!!! 甄汨珞吹干纸上的墨渍,卷了卷塞进灰白信鸽腿上的信夹里,捧着信鸽抬手放飞。 鸽子一路向西南方的扬州而去。 十二月正是入冬之时,扬州今年大旱,不少百姓无秋收的粮食,也就意味着到年底或许将面临饿死的结果。 此时,便有人落草为寇,打起打劫旁人的主意。 牛八万出身与扬州、徐州交界处的一个小村落里,这两年日子不好过,两州府都闹大灾,他们这种边界的小地方就被当地官员像踢球一样踢来踢去,谁也不愿意管。 他生的壮实,有一腔勇武之力,当时杀过两个行商,被附近刘家寨的大寨主看上,当上了五当家。 他身边正带着三十来号人紧紧盯着小道上一行十几人的车队。 那些人后面的几个年轻看着不过十来岁像个小厮,旁边的身材高大,统一着装像是镖局的,最引人注意的是为首那两人,锦衣华服,定然是个肥羊! 自己有三十来号人,也不怕对方那几个镖局的。 牛八万如此想着,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其他人对过信号,猛地抽刀大喊道:“兄弟们!把这几只肥羊给围上!!!” “把他们给拿下!!!” 车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抽刀应敌,出手凌厉却不狠辣,是奔着擒敌而非杀人去的。 反倒是牛八万等悍匪,手上沾过不少血,一时间与对方打得不上不下。 随着铿锵的刀剑碰撞声,那几名镖局的人终是有些不敌,纷纷向后围拢。 牛八万准备动手截货时,其中一名穿着羊毛披风长相俊朗的男子抬手示意,朗声说道:“兄弟们,有话好好说!” 那人连忙解下腰间的荷包,远远地扔到一个山匪的面前,“这里头有二百两银子,是我家老板请各位吃酒的,咱们拿了钱能不能行个方便?” 牛八万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将二百两银票毫不犹豫地揣进怀里,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随便一出手就是二百两,还不是肥羊? 他抬头冷冷地瞅着那男子和他身边富家公子模样的人,皮笑肉不笑道:“拿了你们的钱,就是我刘家寨的客人,怎么也得请兄弟们上去吃个饭!” “你这是不讲道义了?!”逐弈一时间被气笑了。 这些山匪还真以为他们怕了? 这些兄弟都是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好手,对付山匪还不在话下,跟对方讲道理就是因为不想杀人,惹得当地官府注意。 牛八万一声冷笑,“走吧!诸位!” 逐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男子制止。 牛八万瞧着那俊美的富家公子低低地笑了一声,抱拳对他朗声说: “请带路。” 长得像个小娘们一样,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没吃过苦的公子哥。 他们都是落草为寇的山匪,对于这些富人有一种天然的仇富心理,那抄起的大刀晃了晃,裹挟着这群人向山上走去。 他倒也不傻,不会叫十来号壮年男子全部上山,而是将那几个看似武功高强的分开关押进半山腰的寨营,最后只抓了为首几个进主寨。 至于对方那批货,一车粮食、两车布匹那自然是笑纳了! 第84章 行商 一路上,在他的威胁之下,几人交代了身份来历。 是一伙从黔林城来的商人,操着地道的京城口音,他倒也没怀疑,而是暗自思索有没有可能拿那公子哥换钱。 如今刘家寨的债主刘应龙下山并不在寨子里,因此牛八万畅通无阻地将几人关进后山柴房,还派了好几人盯梢站岗。 刘家寨债主刘应龙原本是山下一猎户,也不叫这个名字,占山为王之后,给自己取了个响当当的大名“应龙”。 牛八万劫了一票大的,当晚就带上十多个山匪在寨子里喝酒。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是听见有人的叫喊厮杀之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高。 他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摸到身边的刀,晃晃悠悠地冲出房间,却见寨子外铺天盖地的大火,火红刺目。 大门被人一脚踹翻,冲进来一名黑衣青年,借着火光,他隐约看清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秀青年,正是白天被打劫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 青年咧嘴冲他笑。 牛八万龇牙咧嘴、怒不可遏。 青年手中的寒芒一闪,直勾勾地刺进他的脖颈之中,血渐了一地,所有的呜咽声都被熊熊火焰所吞噬。 “大人!刘家寨剩余匪徒三十人全部诛杀!” 黑暗中,手持火把的褐衣男子踹开寨子二门,若是有人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与身后的人在宽大的衣衫下包裹着一层发黑的甲胄。 “三十人?斥候明明来报除了那姓刘的还有五十人!” 被称作大人的中年男子抿唇,眼神凌厉似寒星。 那小将愣住,却被中年男子狠狠踹了一脚,疾言厉色道: “还不快去探!别叫他们通风报信!” 一行人闯入主寨之后,一具具横在院中的尸体令他们大惊失色。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自主寨中响起,一道清越的男音含着爽朗的笑意高声说道: “扬州总兵楚明心楚大人,果然是一员猛将,这些山匪小卒就当是在下赠予你的见面礼!” 寨中还有人,不仅如此,甚至点破了自己的身份,楚明心虎目一瞠,猛地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玄色贴里袍的青年,左肩上披着一块白狼毛披肩,长发高高束起,姿容很是不俗。 这踏马是谁啊?没听说刘家寨有这么一号人啊! 楚明心的双手不由得放在腰间的革带之上,眼中杀气凛然,只要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二百将士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对方砍成碎片! 不知为何,火光之下对方那明亮眸子让他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绝非是因对方的容貌有所轻慢,而是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 “楚总兵,杀气别这么大,我家主子绝无恶意,是真心实意来与您谈一桩生意的!” 逐弈才刚开口,小将楚行域顿时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什么东……!!!” 噗通一下,楚行域被身边的亲爹踹了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楚明心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紧握长刀: “凌王殿下来我扬州有何贵干?!” ─────── 京城,大雪三日,遍地苍白。 “殿下,请用茶。” 说话的是一名年余五六十,身穿红色万字纹圆领袍的老者,他的对面正是鲁国当今邺王殿下。 秦湛瑛应了一声,神色略有复杂地望向窗外的皑皑白雪。 自幽州之事后,他足足两个月不敢出头,如今是年关将至,他才以走亲访友的名义出府见一见外祖父。 最近襄王的外祖父刑部尚书聂清流忙着三司会审,襄王又被父皇指派去治理雪灾,才放弃继续攀咬自己。 思及至此,秦湛瑛眼底满是阴郁。 他当然不觉得这是好事,相反,父皇越是器重襄王,就说明父皇还在生他的气,还在给他脸色看。 现在雪灾并不严重,治理雪灾这种有利于名声的差事最好做不过,从前每年也轮不到襄王。 他真是吃了好大一个亏! 姜国公一见他的神情,眉宇中露出一抹倦色,深深地叹了口气,“殿下,您万不要因一时失意就乱了心神,咱们以后还长着呢。” “襄王受皇上器重,晟王眼看就要出一位皇长孙,东南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情况的凌王,八皇子用不了两年就要出宫开府了,您……” 外孙好好的一个中宫嫡子,前几年大好的优势,现如今却行差就错,逐渐叫旁人赶上。 真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 见秦湛瑛不说话,姜国公心中涌现几分不悦,“上次老臣与您商议的事情您再仔细想想,若非您一时迟疑,那渭阳侯府也不至于反应那么快将女儿送走,我们能选的姑娘又少了一户合适的。” “外祖父。”秦湛瑛顿时打断了他,似是想起什么,面上尽是无奈之色。 姜国公又岂不知自家外孙想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颇有些生硬发冷,“您那位受宠的侧妃,宠宠也就罢了,她不能给您带来任何助力!” “甄国公他有嫡女,如今嫡女的夫婿又重新有资格夺嫡,就更不会来辅助您,您趁早死了这条心!” 提起这事秦湛瑛就呕得慌。 如果说之前被秦临渊摆了一道,他还能找找借口自我安慰,现在就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当初死活都不能让老五走出京城! 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秦湛瑛也不得不说句软话:“外祖父,我会考虑的。” 姜国公也心知不能将他逼得太紧,话锋一转,眼中精光四射,“这才对,老臣告诉您一个消息,徐州那边线人来报,凌王如今很可能根本不在徐州境内。” “他很有可能是往京城来了!” 秦湛瑛眯了眯眼,“他回京城做什么?” “殿下,重要的不是凌王回京城做什么,重要的是他到京城来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心念一动。 对!重要的是秦临渊偷偷回了京城。 只要被抓住小辫子,那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何况,藩王悄悄归京,凌王说他不是想造反,皇上会信吗? 第85章 军营 “祖父!” 一道清脆如黄鹂般好听的女声响起。 只见一红一白两名少女挑帘小跑进来。 红狐披风的是姜国公的小孙女姜云绣,白狐披风的则是姜国公的外孙女贾鸾仪。 “邺王表哥也在呀!”年仅十二岁的姜云绣大大的眼中满是惊讶。 “绣表妹,仪表妹。” “邺王表哥。”姜云绣身后的少女眸子亮的惊人,嗓音甜腻。 见此,姜国公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轻咳两声,“老夫今日有些累了,绣姐儿,你和仪姐儿好好招待殿下。” 姜云绣今年才十二岁,贾鸾仪也不过十五,哪就轮到两个小姑娘来招待外男? 但姜云绣年纪小还不懂,贾鸾仪点点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她自然是知道外祖父的意思,她也很喜欢邺王殿下。 如果可以的话…… 姜云绣找了个位置自顾自坐下,懵懵懂懂的,一时间只顾着吃点心。 贾鸾仪甜美地笑了笑,“邺王殿下今日是来国公府请教外祖父的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表哥了,表哥大婚之后就不爱来玩了。” “说起来,新表嫂长得漂亮吗?我还想有时间去找表嫂玩呢!” 秦湛瑛表情微微一僵,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霜儿她,现在哪还有心思替他宴客…… 贾鸾仪似是看出他的尴尬,表情关切地转移话题:“表哥瘦了,眼底有乌青,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多谢表妹。”秦湛瑛笑容缓和了不少,他不由地想,若是霜儿也能这么关心他多好。 秦湛瑛回到府中之时,与表兄弟饮了些酒。 他已经有半个月以政务为借口躲在书房不肯去后院。 最开始吵架的那两天他还能耐着性子去哄哄甄羽霜,后来她们俩一见面就开始争吵,他索性不再过去。 让霜儿冷静冷静也好! 秦湛瑛如此想着,却听书房外传来小厮的低呼声: “侧妃娘娘,您让奴才去通报一下,侧妃……” “霜儿!” 秦湛瑛打开大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她瘦了,也憔悴不少。 她是想通了吗? “爷。”甄羽霜咬着略显苍白的唇瓣,眼中是破碎的失望。 “爷今日去外祖父家,都见了谁?” 秦湛瑛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小厮,表情有一丝愕然,“霜儿你是什么意思?” “呵。”甄羽霜苦笑一声,她以前就知道秦湛瑛有一位表妹总借着国公府攀附他,却从未放在眼里,可今天,他却跟那个女人足足单独相处两个时辰! “你是来质问本王的吗?” 秦湛瑛脸色难堪至极。 霜儿她真的变了! 曾经那个美丽、善解人意的少女去哪了? 她现在变得善妒,变得斤斤计较,变得多疑多思,满脑子都是阻止他娶正妻、纳妾的后院小事,她真的不再是曾经那朵解语花了! 秦湛瑛第一次将甄羽霜推拒在外,他的眼神冷的刺骨,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深深地刺痛甄羽霜的心脏。 “霜儿,本王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不再疑神疑鬼的,你若是继续闹下去,我们最近就不要再见面,你好好在后院想通再说!” 甄羽霜瞪大美眸,不可置信。 …… “王妃,您请这边走,别叫那些毛头小子冲撞到您!” “苗老将军,我到军营里已经十分打扰了,别再叫其它将士耽误训练。” 那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扬起一抹豪爽的笑容。 这少年长得细皮嫩肉,脸上还有几分娇美稚嫩,一举一动却不见丝毫女气,令人心生好感。 “哪里话,这都是臣等应该为殿下和王妃做的。” 甄汨珞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她跟几个知根知底信任的将军商量过,要女扮男装到军营里来一趟。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这个新婚王妃思念久未归家的夫君特意来探望,当然,比如甄桐言这些总盯着王府、老谋深算的人看来,或许就是她在心虚,在遮遮掩掩什么。 “那个就是王爷的营帐,”苗老将军指着其中一顶略大的屋子,“臣就送您到这,臣还有些事情急需处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唤老臣。” “好的,老将军先忙。” 甄汨珞摆了摆手,与老人家告别,单独进了营帐。 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但总有一股尘土的味道,秦临渊这个人谨慎,他不在的时候不会在帐中放重要的东西。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翻了翻两本兵书,其中一本书里掉出两张宣旨来。 甄汨珞隐约间觉得熟悉,打开一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她心念一动。 这个是自己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写给他的药方和信。 除去重要的药方之外,竟然连“好好吃药”这种废话的信纸都留着,每一页都叠得整整齐齐夹在书里,看纸页的磨损程度,应该是拿出来看过很多次。 甄汨珞这一刻忽然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即便是一个月没见,那人的气息也犹在身边。 她要把信都放回去,千万不要戳破秦临渊的小心思。 她家王爷那人还挺要面子的。 在帐中逛了一会,放在书柜旁的刀架引起了她的注意,甄汨珞眼前一亮,一手握刀柄,一手持刀鞘猛地抽刀,只听“唰”的一声刀鸣,顺势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这刀可真好! 甄汨珞还想再玩玩,却骤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眼神顿时凌厉起来,转身恐吓地刺向来人。 “好家伙!” 那人发出一声惊呼,动作亦是很快,拔出腰间的宝剑抵住那柄刀。 “锵!” 少年抵御两下,见对方彻底收了势,才退后两步。 “你小子是谁啊?在王爷营帐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竟然还敢动王爷的刀!” 苗贺清咬牙看着那把刀,恨不得冲回家咬被角。 他惦记王爷那把玄铁刀好久了,不求王爷能赏给他,给他看看把玩一下也是好的呀! 可惜爷爷整天像防狼一样盯着自己,他还是爷爷的好大孙吗?! 结果竟然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第86章 比试 “你又是谁?”甄汨珞反问。 苗贺清一愣,脸上有些惊讶,“你这小子不是徐州卫的人吧?连小爷都不认识,我是徐州卫校尉苗贺清。” “哦”甄汨珞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原来他就是苗贺清,前不久苗大夫人口中那个幼子。 还差点被自己老娘说上一个男媳妇的小倒霉蛋。 苗贺清被她眼中的怜悯同情看得十分不是滋味,他挺了挺胸脯,瓮声瓮气地说,“还不快把刀放下,那可是王爷的佩刀!” “王爷的佩刀,我很喜欢。”甄汨珞若有所思,回去她一定把这刀哄过来!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小爷还喜欢呢。” 苗贺清对眼前的白衣少年翻个白眼,他也喜欢呢!不也没得到吗? “跟我出去,王爷的营帐可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 甄汨珞躲开那只抓向自己手腕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说得一本正经,苗贺清总算打量了这个少年几眼。 个头比他矮上一头,长得倒是唇红齿白,只是那小胳膊小腿细的好像麻杆,自己一巴掌就能撅折。 苗贺清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你是唐将军家的老三吧?长得这么瘦弱不在家里读圣贤书跑来参军做什么?” 苗老将军与唐将军是多年的好友,苗贺清嘴上说嫌弃,心底却寻思以后护着这小白脸几分。 他开始发挥话痨技能; “听唐叔说你忽然决定弃文从戎是怎么想得呀?” “要不你跟我去看看他们训练就知道了,可辛苦的,你要是吃不了苦趁早就别来。” “军纪严明,你要是达不到标准哥哥我想帮你都不行……” 甄汨珞:“……” 这小子话还挺多,不过她还是跟上苗贺清的脚步,一起去看看士兵训练。 甄汨珞眼中充满好奇。 她前世是一名外科医生,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军队来做军医。 隔得很远,一道道高昂的吼声、刀剑碰撞声、铁甲落地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数百将士围着一个高台拍手叫好,有几个在外围竟然开始偷偷摸摸摆赌局。 “这一局我赌霍老大,”那人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放在桌上。 “那老子肯定赌陈卫千总,二两。” 苗贺清带领甄汨珞走过来,脸上黑得发红,手腕青筋暴跳,对那几人大吼道:“都干嘛呢?!” “局都摆上了,要不来一坛,喝上二两?!” 那几人手一抖,一把收回银子,行了个军礼站得笔直,心虚不已,“苗老大……” “你跟谁老大老大呢?这是军营,我是校尉!” 苗贺清偷偷瞥向甄汨珞那似笑非笑,揶揄他的眼神,气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他刚还在这小子面前说军纪严明呢!立刻就自打嘴巴了,这些臭小子! 一会一定加罚十圈,不,三十圈! “苗校尉。”那几人互相挤眉弄眼,打量着甄汨珞。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直接开口问道:“苗老、咳校尉,这小子是谁啊?” 苗贺清面无表情,“新人!” “我不……” “苗老大也来了,看来陈卫千总名声赫赫!” 甄汨珞解释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道男声打断。 她侧身看去,那是一个身穿轻甲胄的青年,年约二十,长着一张娃娃脸,此时正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原来是擂台上那两人打完了。 甄汨珞看了看一边脸上挂彩的陈卫千总,心想,这青年应该就是几个小将口中的“霍老大”。 霍参将府的霍二公子,名叫霍遇。 她曾在秦临渊的花名册里见过这个人,据说是个巷战的好手。 苗贺清见越描越黑,索性不再解释,对几人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是唐将军府的老三,以后大家互相照顾点!” “我不是!”甄汨珞的声音被掩盖在周围的说笑声中。 霍遇上下打量她,挑着眉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小子,你行吗?细皮嫩肉的好像个小娘们,以后可别拖后腿!” 甄汨珞心念一动,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是被鄙视了? 这小子欠揍的模样还真是激起了她这该死的胜负欲。 “我行不行,要不你来试试?” 周围的将士们发出“吁”的吸气声。 刚才霍遇和陈卫千总打擂台,几乎不用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就赢了,这小子竟然敢挑衅霍遇? “来!”霍遇一个利落的加速一跃上台,“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霍遇拿的是一把长剑,而甄汨珞则选了一根短鞭。 “小唐你不行呀,鞭子又杀不了人。” 回答他的是一记凌厉的鞭风,霍遇眼底闪过一抹惊愕,随即收回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手持长剑上前迎战。 他的技巧绝佳,但对面的白衣少年就像一条泥鳅似的,速度极快,攻击每每将要落到身上,她都能以一个绝妙的角度化解。 “别躲呀!这小唐不正面应战,肯定是打不过我们霍老大。” 苗贺清却不这么认为,盯着台上互相缠斗的两道身影有所意动,“你们要是能有小唐这么敏捷,怎么说也能混个斥候队的校尉!” “好!打得好!” 擂台下的议论声完全不能影响战斗中的两人。 对方一个劲的躲,霍遇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多亏他选的这把剑不算沉,否则这会已经被消耗到没力气了。 这小子! 趁着他左手力道不足,甄汨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对方手腕上,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豹子骤然起身,飞速逼近地方。 霍遇也不是吃素的,竖剑刺了过去。 未成想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甄汨珞在女子中算是身材高挑的,但与男子对比那自然是再娇小不过了,仗着这一点,她腰肢一扭,动作矫健地从他臂弯下飞快绕到其背后,一回身,小鞭子抽在青年的背上。 “好!!!” 一众将士哪见过霍遇吃这样的亏,纷纷给那位看似娇小却身手不凡的少年鼓掌。 甄汨珞算是彻底给霍遇惹急了。 第87章 胜负 他手下的剑招一招比一招凌厉,甄汨珞应对起来也有些艰难。 比试用的都是未开刃的剑,并不会伤及性命,即便如此,甄汨珞的衣服上也沾染了朱砂。 剑上涂朱砂,沾到敌方身上就算刺中。 甄汨珞只是袖子上沾了些,算不上输的条件。 霍遇的势头越来越猛,她抿了抿唇瓣,眼中光芒大作,猛地弯腰躲过一剑。 霍遇还要追击,脖子却倏然一凉。 鞭子不知何时套在了脖子上,他被掀翻在地,白衣少年双手捏着鞭子柄和尾部,利落地转了一圈,双腿死死地桎梏他的肩膀,鞭子渐渐收紧,霍遇实在无力反抗,长剑掉在地上。 “霍公子,承让。” 甄汨珞松开手,站起身来,以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论体力和技巧她肯定不如霍遇,但她招式刁钻啊! “好!!!” 将士们的叫好一声比一声高。 苗贺清眼珠一转,大嗓门压过了所有人: “小唐!来我们前锋营吧!哥让你做哥的副将!” “副将你娘个屁!!!” 自人群后传来一声愤怒的暴喝。 苗贺清人都是懵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脑袋摔在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 “你给老子滚!砸死我了!”刚喘口气的霍遇遭到二次伤害。 苗贺清一抬头,便对让自家祖父要吃人一样的眼神。 “你们几个小子,竟然敢撺掇王妃打架!” 苗老将军带领着一个身材高大英武的年轻人大步走上前,身上的甲胄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他要气疯了! 将王妃送进王爷的营帐后,他受好友嘱托去接一下好友来参军的儿子。 一回来找不见王妃,他急得要死,没想到会看见王妃和霍遇这个臭小子打擂台。 虽然他觉得很精彩,等比试完了才上去修理孙子……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苗老将军息怒,将士们武功一个比一个出彩,本王妃很佩服,没忍住就比试一番,不是什么大事。” 甄汨珞并未掩盖自己身份的意思,直接用本音说话。 明媚又有些娇软的女声给一众将士都整懵了。 齐刷刷地望向擂台上白衣绝艳,英气十足的女子,眼中尽是惊艳。 这位就是当今徐州藩王的王妃? 人家不仅进军营毫不露怯,还把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霍遇给打了。 最惨的当属霍遇,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规规矩矩地给面前的女子行礼,“王、王妃,是属下输了!” 他不仅输了,还输给一个小姑娘! 输就是输,他认!但是他以后也长记性了,决不能因为对方无害的外表就轻敌。 苗老将军倒也并非是怪罪的意思,真迷离给了台阶,他也就装作踹自家孙子两脚冷哼一声。 苗贺清舔了舔嘴巴上的泥,傻愣愣地抬头,“祖父,她是王妃,那小唐是谁?” “这是唐将军的三子,唐凌若。” 苗老将军身边的高壮青年走上前,对苗贺清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身高八尺多,一身腱子肉。 “……”苗贺清抬头仰望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唐凌若陷入沉思。 他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刚才在王爷的帐中,他还呵斥过王妃不能动王爷的东西呢! 瞧着那个明艳的女子含笑与祖父说话,苗贺清很识趣地闭上嘴巴。 “王妃,您不必心怀愧疚,霍遇那小子仗着有几分本事在军营嚣张跋扈惯了,今日您都出手修理修理他,也是给他长长见识,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 甄汨珞随苗老将军回到秦临渊的营帐里。 “王妃武功不俗,在用兵上可有见解?” 甄汨珞看向他手边的沙盘,点点头,谦虚地说:“略知一二。” “老将军可与我手谈一局?” 苗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硬朗,手下飞速地摆好闪盘,形成一个小小的战场。 甄汨珞持红色旗帜,对面则是蓝色旗帜。 “这是三十二年前交州卫与越国在康怀城的一仗,当日我鲁国军队受挫,不得不退,弃了康怀城,那时候臣才刚刚参军。” “越国蛮子狠辣嗜血程度令人发指,康怀城被屠城七日,十室九空。” 所以,即便是后来通过和谈的方式要回康怀城,这一仗依旧是他心中的痛。 甄汨珞盯着沙盘战场的局势,眉心微微蹙紧,回忆起她读过的鲁国史书。 康怀城一战并非是交州卫失误,而是当日朝廷粮草半路被劫,太守带领五千军士守城三月,叫越国蛮子十万大军围得弹尽粮绝。 最终城池被攻破,五千军士无一人生还。 甄汨珞用手拨开沙子,以康怀城太守的角度来一步步行棋。 “以当日局势,康怀城是早晚守不住的,不如不破不立,”她顿了顿,指向不远处一条蓝色的沟渠,“八九月正是交州多雨季节,鲁国志记载,乾元三十八年交州浮陀河等地连日下雨,甚至康怀城的邻居白城遭遇水患。” “如果我是康怀城太守,我会叫城中百姓充作将士迷惑敌军视线,暗中带领三千军士从这一片沼泽地摸过去,以火药向南边炸山,浮陀河水量庞大,足以冲垮越国人的西城。” 苗老将军拧着眉,陷入深思。 甄汨珞见此微微一笑,从秦临渊的书柜上取下一份鲁国与周遭国家的地图,她葱白的指尖点在其中一个位置上。 “西城是越人唯一与鲁国接壤的城池,除此之外,两国接壤之地不是沼泽就是深林,根本无法行军走车,越国人的粮草必须从西城才能送入鲁国境内。” 苗老将军苍老的眼中精光大作,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沙盘,仿佛能看见那座传说中的“西城”。 “万一越国人发起疯不顾一切想要拿下康怀城呢?” 甄汨珞摇了摇头,“康怀城被围三月早就没有粮食可言,据说连军士们都靠吃干土度日,越人若是能轻易拿下康怀城,也不会包围三月了。” 第88章 强闯 “在越国人眼里,他们强攻康怀城必定要付出代价,即便得到城池,那里面也是毫无补给的空城,还不如先扭头去救西城。” “如此就暂时解围城之局,等到越人打点好自己的后路,我们的粮草与援军也该到了。” 苗老将军哼了两声,骤然爽朗地大笑出声,笑着笑着,老人家的眼眶却红了。 是了!他与当年那位太守都犯了同一个毛病。 他们只盯着鲁国的地图绞尽脑汁地想救国之法,却没有去想想越国的退兵之法。 甄汨珞却并无他的激动之情,补充道:“这也只是我按照史书与地理环境所推演的主意,如果碰上其它的意外,或者越国将领脑袋死轴,是根本无法进行的。” “您谦虚了。” 苗老将军偷偷擦拭眼角的泪,他与一众好友数十年都没解开的战局,甚至连一个思路都没有,怎么能比得上王妃这个有八成把握的主意呢。 从前听老妻说,王妃是王爷的贤内助,他对这个小女孩的感觉是当作小辈一样哄着,当做皇室中人一样敬着。 如今更是多出几分视对方如友人如师者的尊敬。 真不愧是甄国公的女儿!有乃父之风! 王妃娘娘对凌王殿下来说是妻子,是一员谋士也不为过。 苗老将军还想再手谈几局,却不想他的长孙苗贺清忽然跑进帐中,额角带着汗水,神情略显焦急地说:“王妃娘娘,祖父,白知府和赵知州、甄同知等人有要事求见王爷,正在军营外等着,看那架势,今日是一定要见到王爷。” 秦临渊不在夷陵城的事情只有几个亲近的将领知道,虽然没有人告诉苗贺清,但是通过这些日子的情形,以及祖父含糊其辞的态度,他还是隐隐能察觉到,王爷只怕暂时无法露面。 甄汨珞脸色一黑。 另一边苗老将军已经开始大声质问:“你们都是废物吗?!把人拦在外面不久成了,他们几个文人,还有胆子强闯我徐州卫所?” 苗贺清一脸苦涩,“不是啊!他们身边还带了一个工部侍郎,说是禀报治水事宜,霍遇他们还正僵持着。” 甄汨珞手掌不由地攥紧,秦临渊是奉旨赈灾,治水的事情是如何也跑不掉的。 她没想到甄桐言这么好手段,能把工部侍郎给拉来做配。 “小将军,你再去通报一声,本官等人有急事求见王爷。” 说话的是一身亮红色官服的白知府。 那身穿黑衣容貌俊美的小将眼睛一瞪,腰间挎一把刀横在几人面前,张扬恣意: “已经让人去通报了,等一会能怎么着?就你们金贵?” “王爷不传话来,小爷我看看谁敢闯徐州卫所?!” 白知府被怼的时青时白,他认识这小子,霍将军府的老二,生得一副狗脾气嚣张跋扈,平日里在城中走街遛鸟、招猫逗狗,跟他那个爹一样讨人嫌! 几人足足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十二月的天,在这荒凉的军营门口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 霍遇年轻又是武将不怕冻,他们几个上岁数的文官都要冻死了。 工部侍郎嘴角抽了抽,悄咪咪地提议: “实在不行我们下午再来,其实也不太着急,就是想请王爷拨个银子,账上……” “大人,既然来了,咱们就再等等吧。”甄桐言凉凉地瞅了他一眼。 工部侍郎无奈,他虽然比这几人官职大,但根本没有实权,现在还在人家地盘上,如何也摆不起来官架子。 他有点后悔了,身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泥鳅,他总感觉不仅仅是见王爷那么简单,心中有些不安。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 白知府板着个脸、甄桐言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工部侍郎冻得瑟瑟发抖。 甄桐言冲霍遇笑了笑,“霍二公子,您可别糊弄我们,半个时辰过去了,王爷怎么也该派人传个话才对。” “还是说,王爷有什么急事不在军营?”他意味深长地说,“方才我们几个去过王府,王爷也不在王府,管家说王妃在军营,想必王爷……” 霍遇呵呵一笑,压根不吃这一套,恶声恶气地嚷嚷道:“王爷就在军营,没准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你们比皇室还尊贵?还等不得了?” 霍家小子说话这个臭味肯定是随他那个爹! 白知府眼冒凶光: “今日本官一定要进去见到王爷,否则本官定会给京城上折子。” 霍遇一拔刀,金刀大马地往那一站,“你敢闯就试试!你也别拿上折子威胁谁,小爷是徐州卫的校尉,阻拦你强闯军营是我的职责,就是皇上也不能说我不对!” “莽夫、莽夫!” 白知府气得眼冒金星,指着霍遇的鼻子破口大骂,若非他清楚自己打不过,现在两伙人已经打起来了。 “霍遇!” 苗贺清慢慢悠悠地溜达来,眼神在几人身上转悠,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脸:“几位大人,王爷传你们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本校尉方才内急,就先解决了一下人生大事。” “哼!” 白知府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甄桐言与工部侍郎走在后面。 瞧着几人冻得活像落水狗的样子,苗贺清暗中给霍遇竖了个拇指。 霍家虽是一个徐州的将军府,但是本家在京城也有人的,所以霍遇才敢面对这几个大官一样不给脸面。 唉,自己就不行了,他也就敢小小的嚣张一下。 白知府等人大步流星地踏进主帐里。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着白衣、容貌昳丽的少年人,她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匕首。 几人也是见过秦临渊的,对着这小公子,白知府还没来得及质问,身边的甄桐言已经先一步开口: “侄女,你果然在军营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那么温和慈祥,甄汨珞却感受到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笑吟吟地抬起头,用清脆明媚的女声作答,“几位大人有事吗?” 白知府双目一瞠,这是凌王妃? “女子怎可随意出入军机之地,你!你简直就是没规矩!” 第89章 出现 甄汨珞才懒得和他掰扯什么女子能不能进军营的问题,眼眸一抬,充满气势地问: “几位大人有什么事情?” 白知府那骨子里的文人大男子主义作祟,正要与她好生“讲道理”,却被身边的甄桐言拦住。 甄桐言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谦和的笑容,“侄女,朝政上的事情,我们得亲自见王爷商议。” 甄汨珞嘟着嘴顿时就不高兴了,“本王妃怎么就管不得了?” 瞥向白知府那犹如要吃人一般,准备舌战群儒的架势,她轻轻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刚才库房出了点小事,王爷去库房处理了,你们要等着就等。” “飞羽,上茶!” 对上飞羽笑吟吟的表情,甄桐言心中大定。 他们就在这等着,他倒要看看这个侄女,能请来一位什么样的“王爷”! 飞羽从一名小将手中接过热水壶,摆上几个碗,依次给几人上茶。 工部侍郎险些喜极而泣,在外面冻了那么久,总算有点热水能驱驱寒气。 白知府望着面前那只碗,碗有一个碎裂的破角,几根茶叶棍子在水中扑棱,他恶心的不行,根本不伸手。 “军营就这个环境,将士们有时都是喝冷水的,几位大人莫要嫌弃。” 嫌弃也没用,没给他们喝脏水都算自己心善。 甄汨珞捧着心爱的匕首,不厌其烦地用手指摩挲过刀身的每一个角落,玩得津津有味。 “侄女,王爷他……” “诸位有什么事?” 一道清越略显低沉的男声传入营帐中每一个人的耳畔。 只见一直骨节分明、白净修长的手挑开营帐厚重的帘子,露出他那俊美无双的面孔。 这位“凌王爷”也算千呼万唤始出来,他身穿甲胄,药上还别着一把长刀,双手被在身后,缓步向主位走去。 “王爷!”甄汨珞甜腻腻地轻笑,站起身把椅子让给了他。 “白知府、堂叔,王爷已经到了,你们有事赶紧说呀!” 甄桐言攥着椅子把守的手掌逐渐缩紧,手腕上青筋暴跳,指尖发白。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上首的俊美男子,呼吸焦躁。 怎么可能呢? 他有八成把握凌王不在夷陵城,甚至是徐州,这个“凌王”又是哪冒出来的? 而且身形、容貌皆是合贴,根本不像是假货。 “甄兄,你还不快说?”白知府在王爷面前根本不敢放肆,一肚子的怒火只能憋屈地踢了踢甄桐言的皂靴。 “王爷。”工部侍郎眼神复杂地瞥向这两人的小动作,从袖中翻出一本薄薄的小册,主动说道:“臣与副手已经敲定计划,咱们十月用来引水的沟渠不能再用,臣看不如挖到陇华山角……” 工部侍郎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堆专用词汇,甄汨珞一个也没听懂。 凌王则是敲了敲桌案,示意他放下,“本王对这些不懂,回去会请两个水利师父看看,若是合适,就依你所言。” 工部侍郎松一口气,将册子放在桌案上。 “既然如此,臣等就先告辞。” 是吧?这事一开始也不着急,如今进入寒冬,自然没有了水患的问题,不过是建渠引水。晚一两天也没问题的。 也不知这两个人非要干什么,架着自己就奔军营来。 工部侍郎现如今对白知府、甄桐言心怀不满,第一个离开主帐,白知府黑着一张脸紧随其后。 人还没走出主帐,背后却传来男子饱含笑意的声音: “甄同知留下,王妃有些家常想跟你说说,你们叔侄俩好好谈。” 白知府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 感情甄桐言撺掇他、架上工部侍郎非要见王爷,就是为了跟凌王妃唠家常? 他才不信这种鬼话。 说不准就是带他们来炫耀他有个王妃侄女。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甄桐言被留在主帐中。 “凌王”坐了一会,就说仓库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让他们自行聊。 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帘子外,甄桐言的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却面不改色地端起碗喝了口茶。 “堂叔。”甄汨珞笑得很明媚,“堂叔是因为周氏的事情有些着急吗?堂叔会怪罪侄女私下做主吗?” “怎么会?” 甄桐言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确实是因为周氏那蠢妇,让自己在徐州如今不上不下,丢脸至极。 那些粗大条的武将甚至有人对他挤眉弄眼,说什么“即便不幸也要笑着坚强”、“女人就像衣服,但老娘总是老娘”之类的话。 甄桐言呕地不行。 周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想害人倒是做的干净一些,别叫人抓住把柄啊! 还有甄琴那个逆女,大约是中毒之后,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跟自己这个父亲作对。 他心里这样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我怎么会怪罪侄女呢!这一切都是周氏的错,她竟敢毒杀婆母,若非王妃,臣也不会知道枕边人竟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甄汨珞重重松了口气,作西子捧心状,“那就好。” “说实话,徐州封地上出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本王妃情急之下差点写折子请皇后娘娘申诉,但一想到堂叔便作罢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论虚伪谁不会啊。 甄桐言在衙门坐了好几日的冷板凳,此时又在军营外冻了足足一个时辰,心中郁郁,闻听此言说话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多谢王妃。” 这女人是非要毁掉自己的仕途不可! 一旦皇后下令申斥周氏,他的女儿甚至送去联姻都不会有人再要了! 叔侄俩互相虚伪好几个来回,最终甄汨珞摆摆手,叫飞羽“好生”将她的堂叔送出军营。 甄汨珞玩着匕首上红艳艳的宝石,不亦乐乎。 看甄桐言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她都怕再气上几句,对方当场吐血,再讹上她可就不妙了。 而且现在,甄桐言还有大用处呢。 天色不早,她收拾上几本喜欢的书籍,拉着她的“凌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马车,向王府方向驶去。 第90章 信使 甄汨珞踩着小脚蹬跳下车,一道橘红的影子就像一个皮球一样冲进她的怀中。 “小橘子!”飞羽佯装生气。 橘子猫却在女主人怀中翻了个身,用一双圆溜溜又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 甄汨珞见这一人一猫又开始斗法,狠狠地撸了一把橘猫,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已经卸下甲胄的青年身材挺拔修长,鞠了一把温水抹在脸上,如此反反复复,一炷香后,青年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貌。 他长相俊逸清隽,却与秦临渊是截然不同的人,最多有四五分相似。 “少影,辛苦你了。” 名叫少影的青年抱拳行礼,面上郑重肃然:“属下应该做的。” 甄汨珞好生夸奖了他一番,又叫飞羽拿出二十两银子赏赐下去。 少影是暗卫,也用不着那些珠宝玉器,对他来说银子才是最方便的东西。 甄汨珞心想,上次截获甄桐言给京中的信,她就心生防备,这次更是始料未及对方会打上门来,不过好在她的“防备”没有白费。 夜里,一名身穿宝蓝色贴里袍的青年抱着一把剑守在驿站门口,这青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好相处。 周遭过去几人,都与他亲近地打招呼叫“白公子”。 古宣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盘算今晚先进驿站,吃点东西明日在去仓嘉城之时,他抬头一看,与那蓝衣青年四目相撞。 古宣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他脚下生风,不管不顾地撞开面前的人,向外面跑去。 耳畔却传来一道笑吟吟的男声:“古兄这是要去哪?不入留下来,在下请你吃酒。” 古宣被白影架着一路来到一处偏远之地。 此时他吓得两股战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袋紧紧贴住地面,“白公子!你就饶了我吧,我欠着那位大人的,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得弄死我全家……” 白影笑嘻嘻地踢了他一脚,“少废话,上次也没亏待你,把东西交出来。” 古宣无奈,颤抖着手从怀中翻出一封浇了火漆的信件。 白影将东西收入怀中,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古宣被蒙住眼睛,听着耳畔的马蹄声,不知道自己被带进了什么地方。 他隐约间听见那阎罗王一样的“白公子”与一名女子有说有笑: “飞羽,快把东西呈上去吧。” “等着。”飞羽捏着信,扫了古宣一样,伸手拍了拍白影的肩,“你小子最近可以啊,又立功,拿到赏钱可得请姐姐喝酒。” 叫飞羽的女子声音原来越远,古宣隐约听见叩门声,房中传来一道明媚清脆的女音:“进。” 然后他就被白影踹了一脚,“别偷摸打听,知道太多的话,本公子就只能含泪杀你了。” 古宣被套麻袋的脑袋越来越低,最后放弃挣扎一样,不再动弹。 他感觉到了,无论是“白公子”、“飞羽”还是里面那个女主人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他就负责送信,送谁的不是送? 古宣本来就是个赌徒,被甄桐言捏住把柄才不得不帮其办事。 他一向识时务,谁给的钱多他就帮谁,更何况这个“白公子”就如附骨之疽一样缠上他,他就算不给信,对方也能抢过去。 他躺平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女子踩着轻快的步伐,手中捏着一封信走过来,“让他送到京城,就按照他前主子那个门路送到地方。” 古宣迫不及待地在麻袋中蠕动两下,以表诚意,“姑娘放心,小的一定照做!” 一只白嫩的小手正好将窗子推开,听到古宣的话,她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甄桐言这老狐狸处处算计的精妙,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识时务”的信差? 办完正事,甄汨珞洗漱一番,就抱着逐渐肥胖的橘猫陷入梦乡。 大概是白日里跟徐州卫的将士们过招,体力消耗不少,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主要她上面没有婆母也用不着请安奉茶,秦临渊又心疼她,早上走的时候也从不叫人,过着近乎于养猪的生活,爽的一批。 “王妃,您该起身了,工部侍郎求见。” 工部侍郎求见的当然是秦临渊,不过王爷不在府中,飞羽直接把信儿递到甄汨珞来。 甄汨珞换上半套王妃大妆,没耽搁,命人将工部侍郎请进府中。 工部侍郎头更低了。 其实昨日那一出他也看得出来是两方势力在博弈,他真的只是一个技术工,半点不想掺和进夺嫡。 他干巴巴地抱拳行礼,“王妃娘娘,请问……” 甄汨珞手中捧着小册子,让飞羽给人递过去,笑容春风和煦: “吴大人,王爷昨日连夜改动的,您看看。” 工部侍郎翻看册子,上面一页一页精准地写出改动事宜,引水开渠,只是……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试探性地问“娘娘,这一处,为何要往邵城、泉阳城那边引水?” “吴大人,王爷已经派人去陇华山附近探查,陇华山地下全是沙土,您想引水开耕田只怕是不成了,反倒是泉阳城连年干旱,等明年开春化冰,暂时解泉阳城百姓之苦也是好的。” 工部侍郎有些沉默,在他看来想引入东边海域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只是…… “王妃,属下把东西带来了。” 飞羽一身骑装,漂亮英气,她此时抱着一个木盒。 木盒渐渐打开,险些闪瞎工部侍郎的老眼。 一沓一沓的银票,被甄汨珞掐在手里像扇子一样扇着风,他定睛一看,全是五百两的面额。 “吴大人,您只管修渠,若是朝廷给的赈灾银不够,王爷给你垫上。” 工部侍郎刚到嘴边的话狠狠咽了下去。 到工部这么多年,朝廷只会叫他又要办得奢华,又要能省则省,还从没见过如此大方的金主。 “王妃放心,臣一定好好办事!报效王爷!报效朝廷!” 人家是地主,人家在自己封地愿意怎么挖就怎么挖! 甄汨珞十分满意,叫人把账册搬出来,大手一挥就是两万两白银。 第91章 戏文 她的笑容愈发亲切。 陇华山的人还在取矿,这个时候去挖陇华山万一被发现怎么办,那哪里是一座沙子荒山?那是她的摇钱树! 而且她家王爷那边估计也快回来了,那么往泉阳城的渠就要加紧,先让工部侍郎打个地基,就算楚总兵不答应,他们徐州的百姓也不吃亏。 没办法,谁叫她暴富了呢! 一月初五,再有半个月就是大年,夷陵城上下热闹非凡,不论平民还是高官府邸皆是在置办年货。 “为爹泪涟,为娘泪涟,何曾未着夫牵挂,”戏台上的花旦嗓音渐渐低沉,啜泣起来,“悲起断弦,愁非分镜,只虑高堂,风烛不定。” 两名少女挑帘缓步走进戏楼,为首的穿祥凤云肩通袖交领短袄,下身是一条纯绯色马面裙,后方的姑娘长发束成一个垂挂髻,仅用两只颤蝶珠花点缀,这一粉一碧两位姑娘顿时让寒冷的冬天有了几分活力。 苗锦玉微微瞪大眼,看向一个最前方,“名姝姐姐,你看那是不是王妃?” “好像还真是。”乔名姝眼中惊喜。 “我们过去给王妃请个安吧。” 两位娇俏的姑娘走到面前,甄汨珞的眼神才从台上收回,含笑打量两人: “苗大小姐、乔二小姐。” “两位若是没定位置,不妨与本王妃拼个桌?” 苗锦玉痛快地应是,出门看个戏都能遇到王妃,她回去一定好好和祖母说说,她的运气就是好! “木姑娘,你也在啊!”乔名姝望向甄汨珞身侧的精致少女。 木子昭身形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和两位姑娘打招呼。 他是真的怕了,尤其是怕苗锦玉,去过无忧堂后,他回去就被飞羽摁着嘲笑好久。 他有些幽怨地看向身边的明艳少女。 甄汨珞与他四目相对,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苗锦玉似乎也察觉到他表情的不对劲,和木子昭寒暄几句就拉着乔名姝聊戏文。 她到现在还可惜木子昭没能当自己的嫂子呢。 不过母亲去王府打探过,被王妃拒绝,自己也不好对木子昭太过热情,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木子昭长得漂亮,还有才华,真的好可惜! 冬日里看戏的人本就不多,除了甄汨珞这一桌,也就最南角的几名贵气妇人。 就在此时,大门口两道白色身影风风火火地往里走。 小厮殷勤地迎上前:“知府夫人,您请进。” “今日的雅韵隔间还给您留着呢!” “还是老规矩吗?西湖龙井?” 白夫人很是享受这种被捧着的感觉,拉着身后的女儿白惜湘挺直胸脯,气势昂扬地进入戏楼。 一打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最前面一桌的几名少女。 将军府的苗锦玉、通判府的乔名姝,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姑娘,以及一个背对着她的红衣少女。 苗锦玉和乔名姝好像都在捧着这人似的…… “呦,这不是乔家的姑娘吗?” 白夫人走上前去,目标直指乔名姝。 她知道乔名姝在夷陵城的才名一直与女儿并肩,每次见到她乔名姝都得上前行礼,谁叫她爹只是个小小的通判呢? 这一次,乔名姝却柔柔一笑,腰肢稳当当的,没有半点起身行礼的意思。 白夫人还想在阴阳两句,却见那红衣少女转过头,明艳灵动眼睛与她对视。 这是……王妃? 白夫人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找乔名姝的茬了,直接带着女儿去雅间就好,现在看见王妃,怎么她也得行个礼。 白夫人只得领着白惜湘走上前行礼:“见过王妃。” 白惜湘有些怨怼的眼神落在自家母亲的背后,若不是母亲找事,她哪用得着行礼?这里若光对着王妃也罢,还有苗锦玉、乔名姝、木子昭。 “白夫人请起吧。”甄汨珞眼神淡淡地,对她们不感兴趣。 白夫人起身后只能在旁边一张桌子前坐下。 她本来是有雅间的,但王妃都坐在大堂里,自己再上去,岂不是让人以为自己比王妃还尊贵?徐州百姓的口水都能喷死她。 王妃不来的时候,徐州夷陵城知府官职最大,她也相当于夫人中身份最高的,现在王妃一来,自己的荣光都被压制不少。 白夫人勉强定了定神,观看台上唱的如火如荼的大戏。 这一出是《琵琶记》的第三十二折,身穿素衣的女子正在痛斥眼前的负心郎,声声如杜鹃泣血。 《琵琶记》讲的是一位蔡书生高中状元,被京城里的牛丞相看重,奉旨召蔡书生为女婿,蔡书生以父母年迈在家中不能没人照顾唯有打算辞官、辞婚离去,却被丞相强行留下。 而蔡书生在老家早有原配五娘,五娘任劳任怨服侍公婆,将公婆送走之后,得知蔡书生在京中娶了丞相的女儿,五娘毅然决然地身背琵琶,沿路弹唱乞食前往京城寻夫。 这家戏楼唱得好,白夫人常来,亦是知晓后面的戏文。 五娘来到相府,见丞相千金知书达理,便将身世告知牛氏,牛氏为两人牵线搭桥,蔡书生与五娘得以相认。 后来经丞相同意,蔡书生带着牛氏与五娘回归乡里,为父母守孝,得皇帝卜诏,表彰蔡氏一门。 白夫人心思百转千回,盯着那红衣少女轻轻一笑,“这牛氏当真贤良淑德,夫君莫名其妙冒出一位原配她都能善解人意的帮忙,是古今女子之典范,王妃认为怎样?” 来了,来了。 甄汨珞闻言一声轻笑,不置可否。 这白夫人才是最莫名其妙,大家看个戏她要上来作点妖,她难不成以为自己长得比花旦还吸引人? 白夫人也不急,以手帕点了点眼下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听说王府至今无妾室无通房,王爷待王妃之心真如蔡书生待五娘,臣妇实在羡慕得紧。” 几位姑娘其欻欻地看向白夫人,惊讶的连点心都磕不下去了。 乔名姝放下手中的茶盏,目露一丝同情。 这乔夫人还自诩名门贵族,为人做事真是反复无状,现在还敢挑衅王妃? 第92章 送妾 她不知道白夫人是不是有毛病,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一而再再而三凑上来找王妃的不痛快。 白夫人是不是忘了被王府撵出门以后坐了多少冷板凳? 旁人都是巴结这个徐州的女主人,她倒好,专门给人添堵。 乔名姝看了看身边的好友,心中隐隐有一丝快意。 夷陵城的小姐姑娘们总将自己与白惜湘作比较,白夫人为此很不痛快,没少找自己麻烦,偏偏她家境不如白知府,受过不少气。 真希望王妃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夫人。 不光乔名姝是这么想的,就连苗锦玉都认为白夫人要作妖。 果然,下一刻白夫人话锋一转: “王妃可能不知,臣妇出身三榜进士之家荆州陈氏,自幼便被教导的贤良淑德,当初与夫君再恩爱,也为夫君纳过两个妾室,亲自教养了两个庶女。” “所以呢?” 所以大家都该夸赞你,效仿你是吗?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个疑问,白夫人若是想炫耀也别找她们呀! 甄汨珞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白夫人有些得意,脸上的笑容花枝烂颤,看得人心里发毛,“王妃与王爷成婚也有大半年了吧?只是这肚子没有丝毫动劲儿,咱们女子啊就得为夫君开枝散叶,自己不能生,那就抬回来两个妾室,总不能白白耽误夫君。” 这里还有未出嫁的小姑娘呢! 口口声声就说什么生子、纳妾的事,木子昭脸色一黑,这白夫人真讨人嫌!他们家王爷要的是正正经经的嫡子,用得着这个脑子有毛病的白夫人管教吗?! 若不是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他现在能冲上去手撕白夫人。 甄汨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问道:“白知府现在有多少妾室?多少庶子?” 白夫人一愣不明所以。 同在一旁的木子昭直接替她回答: “王妃,据我所知,白知府有良妾一人,贱妾两人,通房两人,庶子一人,庶女三人。” 还有白夫人生的大公子与大小姐白惜湘。 甄汨珞点头,对身边的飞羽吩咐,“从本王妃账上算,去夷陵城的人牙子手里买两个自愿做妾的漂亮姑娘,白知府这嫡子庶子一共才两人,人数不丰,作为徐州的王妃,本王妃必须保证官员们能人丁兴旺。” 她抬眼扫了一眼白夫人,语气嘲讽,“白夫人,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 什么心满意足?! 白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飞羽那个丫头,脚下生风似的,笑嘻嘻地往外跑,她拦都拦不住。 白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从前的徐州官员女眷们人人都得让着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当场就破防了: “你凭什么给我家送妾室?就算你是王妃,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甄汨珞冷哼一声,戏谑地看着她,“对,就凭我是王妃,长者赐不可辞,白夫人你是要以下犯上?” 她算哪门子长者? 除了身份比自己高,岁数还没有自己一半大,白夫人险些气了个仰倒。 “白夫人,这不是你所求吗?本王妃满足了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似的?别拉着个脸,大过年的,晦气!”甄汨珞煞有介事地说。 白夫人此时就像是吞了一大口苍蝇似的,又噎又恶心,她张张嘴巴,还要拒绝,却被身边的白惜湘骤然拉住袖口。 白惜湘对她摇摇头,眼神委屈地看向甄汨珞,漂亮的眸子仿佛在说:您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呢! 在她看来,甄汨珞年纪小,自家母亲就应该是长辈。 方才母亲所说纳妾一事也纯纯是对小辈的好意提点。 结果王妃不听劝就罢,还赐给自己父亲两个妾,简直就是善妒、忘恩。 偏偏对方说不接受就是大不敬,自己和母亲只能吞下这口恶气,还得欢欢喜喜地将那两个妾迎回府中。 可惜甄汨珞对她这种小白花款的完全不感兴趣,更是毫无怜惜之心。 白夫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她眸光轻闪,眼中充斥着一抹恶意: “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是臣妇应做之事,既然如此,王妃不妨也为王爷纳两个,也好早日诞下子嗣。” 她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王妃如此贤、良、淑、德一定不会拒绝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王妃能有多硬气! 今日对方若不答应纳妾,明日她就找人宣扬出去,让人好好说说这位王妃是如何善妒的。 甄汨珞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眉眼都亮了几分,“本王妃确实贤良淑德。” “不过,”她顿了顿,表情不变,“不过本王妃拒绝!” “噗嗤。”苗锦玉和乔名姝两个小姑娘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眼神充满崇拜地望向那个身处漩涡之中,依旧亭亭玉立、渊渟岳峙的红衣女子。 若是她们被人这么逼迫,只怕早已经自乱阵脚了,王妃不愧是王妃! 白夫人咬紧牙关,黑漆漆的眼眸冷冰冰的,“您是承认您善妒吗?” 甄汨珞用手帕掩了掩唇,目光凌厉,周身气势一变,大有一种比白夫人高出两米八的气场,颇有些咄咄逼人: “白夫人,你这三榜进士之家有水分吧?” “你算什么东西,都来管本王妃的后院了?” “念在白知府的面子上本王妃给你几分脸面,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懂不懂什么叫尊卑?本王妃赏赐你是给你脸,你还敢到本王妃这指手画脚……” 她扭头对身后一名黑衣侍卫吩咐:“你去找白知府,告诉他好好教教妻子规矩,别什么话都往外说,丢人现眼!” 白夫人被压得抬不起头,气焰也小了几分,尤其是听说要找自家老爷告状,如同霜打的茄子,脸色难堪至极。 她以为能逼着甄汨珞丢人,最后毫无反手之力的却是自己。 尤其是周围几个曾经见到她得恭恭敬敬行礼的小姑娘投来嘲讽、揶揄、不以为然的眼神,白夫人只觉得难受的要死。 她忍住喉咙的腥气,一甩手快步离去。 第93章 旖旎 她在这里真是一息也待不下去了! 苗锦玉那几个一向和自家府邸不合,等到她们出去宣扬一下,整个夷陵城都得看自己的笑话! 气死她了! 白夫人不顾背后女儿焦急地叫喊,头也不回地跑出戏楼。 白惜湘自然也没有脸面再待下去,她深深地看了说说笑笑的几人一眼,连忙追上自家母亲。 “母亲!等等我!” 白惜湘捉住白夫人的手腕,却被狠狠推开,她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坐在地。 白夫人瞧着差点被自己推倒的女儿有些愧疚,但还是冷着脸呵斥道:“还不快走!还嫌丢人不够吗?!” 白惜湘委屈至极,却只能跟在后面。 说到底丢人也不是因为她啊! 是母亲非要上去跟王妃顶撞,自己什么也没做错,母亲怎么能怪自己呢! 白夫人拉着女儿气冲冲地跑回知府府邸。 到大门口才发现,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门口与门房攀谈。 那熟悉的容貌,分明就是王妃身边那个狗腿子! 白夫人瞥向对方身后两顶小轿眼前一黑。 “白夫人!”飞羽笑眯眯地走上前,看到街上不少百姓,故意朗声说道:“秋水、玉华还不出来见见你们未来的主母?!” 小轿中传来两声柔美的应答。 “白夫人,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飞羽压根不理会白夫人漆黑如墨的脸色,一本正经地说:“秋水柔美动人,最擅弹琴,玉华活泼可爱,舞跳得很好,王妃已经做主为她们赎身,她们以后就是白知府正正经经的妾室了!” 正经开脸的妾室根本就不能随便打杀或者驱逐出府。 名叫秋水的穿着一身白裙,主打是与白氏母女同款的,而玉华则是黄裙,像个活跃的小黄雀。 两人生得都很漂亮,此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走上前来,步步生莲,对白夫人行礼,“妾身见过主母。” 白夫人气得眼冒金星,这两人从容貌身段、气质举止上看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家货色,说不定还是哪家楼里挂牌的。 她可以不在乎两个粗鄙丑陋的丫鬟,却不得不防备这种一看就是狐媚子的女人。 飞羽可不管她的想法,语气不容置疑,“既然你们也认识了,本姑娘就先走了,这小轿还是租的,得赶紧退回去!” 飞羽根本不怕白夫人将两个小妾拒之门外。 他们敢送来,就有把握人肯定能送进去。 白夫人捂着胸口,大喘粗气,她不能把人撇在外头,万一王妃去老爷那施压,倒时候别说两个美人一定能入白府,老爷估计还能对秋水、玉华心生怜悯。 白夫人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飞羽大摇大摆离开。 百姓们看足了热闹,对着两个美人评头论足,秋水玉华也不恼,大大方方给他们点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白知府好艳福”,落到白夫人耳中,她脑袋里像是断了一根线,对着那人嚷嚷道:“看什么看!本夫人也是你们能指指点点的吗?还不快滚!” 百姓们撇撇嘴,一哄而散。 好端端看一场戏,冒出来一个白夫人捣乱,几个小姑娘还担心甄汨珞不高兴,没想到人家半点不在意,若无其事地与她们告别离开。 “那白夫人可真讨厌,白知府也是,这两口子怎么这么爱管别人闲事……” “若不是调查过,我还以为白知府和甄桐言是一伙的!” 木子昭一路上嘴巴就没闲着过,只觉得大过年的怪晦气。 他还想巴巴两句,马车停在二门处,两人一下车却对上一名高大昳丽的青年。 甄汨珞身形一怔,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惊喜。 “王爷!” 信上说他会赶在过年前回来,没想到提前半个月就回来了! 她身形一动,像乳燕归巢一般小跑上前,不顾几个丫头揶揄的眼神,与对方抱了个满怀。 “阿珞!” 秦临渊嘴角噙着一抹闲适的笑容,抱着怀中的少女轻盈地转了一圈。 “阿珞,我很想你……” “嗯!” 木子昭舔了舔唇瓣,闭上嘴巴,一转身向后院走了。 算了!他还是别上去讨人嫌了。 赶紧让这俩人生个崽崽,也省的白夫人那种蠢人凑上来找不痛快。 秦临渊回来的早,已经洗漱一番,得知小王妃出门去玩,并未叫人打扰,而是等候在府中。 飞羽对几个小侍女使个眼神,几人很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阿珞,你又长高了。” 男子温柔清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甄汨珞脸颊微红,她还想说他瘦了呢! “王爷,此行还顺利吗?”她乖乖揽着那人的腰坐在他怀中。 秦临渊唇齿中溢出一声轻笑,“托你的福,很顺利。” 他缓缓俯身凑上去,准备好好亲昵一番,甄汨珞却面色一顿,目光严肃地望着他的眼睛,“王爷你受伤了?” 暧昧的氛围被打断,他不太愿意承认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那双白腻酥软的小手已经开始拉扯他的领子,少女的嗓音绵软又带着浓浓的关切,“我看看,给你换药……” 秦临渊很是顺从地张开双臂,任由她解下衣衫,在甄汨珞垂首摸上那道已经结痂快要愈合的伤口时,他将下巴埋在少女的脖颈上,轻轻嗅闻那道日思夜想的幽香。 甄汨珞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腰肢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桎梏住,天旋地转,她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被压在下方。 滚烫的唇瓣贴着她的侧脸滑过来,实在抵御不住对方的热情,两人深深地拥吻。 气息在彼此之间交换,她伸手推了推对方硬朗的胸膛,却换来一个更加炙热的拥抱,不知过了多久,秦临渊缓缓松开她被吻到红肿的唇瓣,眼中尽是欲色。 他惦记许久的小姑娘,就像一朵海棠花一样娇艳明媚……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强劲的心跳在耳边炸响。 少女的身子软得如一滩春水,最终放弃抵抗,渐渐沉沦在对方的爱意之中。 “等等,王爷,大白天的……” “别叫王爷,叫阿渊。” 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吗? 第94章 改任 一整个下午的折腾,甄汨珞面无表情地躺在被窝里进入贤者时间。 许是第一次尝到荤腥的缘故,那男人缠着她翻来覆去,动作生涩不说还要了好几次…… 她现在觉得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再看看身边慢腾腾换上衣服,眉宇间尽是春风得意,一脸餍足的男人,心中涌现出一抹不甘。 都是人,体力差距怎么这么大! 对上她委屈的眼神,秦临渊眯了眯眼,替她掖着被角,悄悄说道:“是不满意吗?我们晚上继续。” 甄汨珞瞪大眼睛,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却没敢张口。 对方的危险的眼神分明说着:你要是敢说不满意,就继续! 为了小命安全,她闭上眼睛,乖巧地撒娇,“阿渊,我真不行了,你快去忙,让我歇会。” 秦临渊眼底皆是笑意,还有些失望,在小王妃的一再推拒下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 日子还长,她又初经人事,把小王妃吓到可就得不偿失了。 打开门,逐弈与飞羽两人站在院子十米开外,一个偷摸张望,一个竖着耳朵倾听。 一见自家主子出门,逐弈笑得春花烂漫,活像红袖招的妈妈桑,飞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虽然也高兴,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夸张。 飞羽想着,这段时间搞事的人不少,一定得让王爷给王妃出个气,她要留下照看她家腰酸腿软的王妃,于是点了少影去汇报王府的情况。 书房中,少影将徐州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秦临渊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他知道徐州不安生,却没想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心中隐隐冒出一股酸楚,他将新婚的王妃留在徐州应对这么多牛鬼蛇神,自己却什么忙都没帮上,半点没尽到丈夫保护妻子的责任。 听少影说到她和陆一思挖陇华山、炼琉璃、开铺子,那种精明果敢让他着迷。 听少影讲到她一个人去应对甄桐言,截了甄桐言的信、被白知府等人逼迫出面依旧临危不惧…… 秦临渊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这辈子能遇到阿珞,是最大的幸事! 一月初六,会陵城西城门,一名身穿纯黑色缺胯袍、年约三十岁的男子递上通行文书,策马进入城中。 几名城门看守纷纷行礼唤“大人”却被男子制止。 向人打听了甄府的位置便一路疾驰而去。 门房小厮才刚打开门,韩静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请你家甄桐言甄同知大人出来。” 甄桐言今日休沐,正巧赶上韩静登门,他与对方互相作缉行了一礼,韩静从怀中取出一张文书摆在他面前。 “甄大人,吏部的任命文书,请您于年后三月之前到幽州任职,” 甄桐言接过任命文书,脸色阴沉下来。 京城吏部竟然将他从徐州府从五品同知调任到幽州府任正五品直隶州知州! 好一手明升暗降! 幽州那地界从去年就不太平,又是贪污又是匪患,虽然朝廷说是镇压下去,但谁都知道那是个烂摊子,好处没有破事一堆,做不好说不定还会被罚。 甄桐言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这段时间他就是事事不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忌讳。 而且既然是从吏部下的文书,那说明那一位也拦不住,或者根本并未阻拦。 三月之前……他连亲眷都带不上,匆匆就得敢去幽州。 他一人到那边可谓是单枪匹马、举目无亲。 “甄大人,您看清这吏部尚书与侍郎的印鉴,下官就不再多留了。”韩静起身告辞,他还着急回京过年。 “韩大人。”甄桐言急急叫停。往他手中塞了满满一荷包的银两,“韩大人,您可知吏部为何要这么着急地要本官上任?” 韩静眸光轻闪,不动声色地推拒回去,“甄大人可别折煞我,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御史,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 甄桐言动作狠狠一顿,心脏更是猛地沉入谷底。 天高皇帝远,韩静若是有意,不至于连银子都不敢收,对方如此忌惮…… 甄桐言心中明镜,这里面绝对有凌王的手笔,但他不认为一个已经就藩的藩王能左右到吏部那里,那就是邺王那边出师不利,连插手都不敢动。 可恶! 韩静冲他疏离地摆摆手,策马离开甄府。 那一纸的任命文书就像烫手的山芋似的,甄桐言仿佛已经能看到那昏暗的仕途,往日还能与长子商量一番,如今长子失踪这么久不见踪影,他竟不知何人能在他走后撑起这座府邸。 次子甄竹是个什么德行,他比谁都一清二楚。 甄桐言眉心狠狠地拧成一个“川”字。 “父亲!” 他打眼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挑帘进入小厅,男子一身碧色圆领袍,眼下有些许乌青,眉宇间透着一股轻浮之气,而女子容貌秀丽,略显憔悴,颇有弱柳扶风之感。 是甄竹和甄画两兄妹。 甄竹想着刚才听到的事情,眼神惊疑不定,慌乱地问道:“父亲,你是不是要去幽州任职?那咱们府上怎么办?” 在会陵城他是甄府二少爷,荣华富贵的,去幽州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做什么呀? 百花楼的滢滢还在等着他呢! 甄桐言烦躁地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任职文书已经下来,我又能怎么办?!至于你,你们就留在会陵城吧!” 他得好好想想一条出路,等搭上京城的关系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甄竹深深地松了口气,不去就好!不叫他去受苦就好! 甄画却是微微瞪大美眸,眼中满是惶恐无措。 父亲怎么能这样?! 她已经快十五岁了,马上就要说亲了,母亲被下了狱,她的婚事本就艰难,父亲还要离开徐州,那自己的婚事怎么办? 甄画心中清楚,甄老夫人那边是指望不上的。 且不说老夫人本就偏心甄琴,出了周氏那档子事,对她们兄妹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 二哥是男子可以等,可自己等到父亲任职期满,那得是猴年马月啊?! 第95章 娇客 尤其母亲是因为毒害婆母而入狱,之前准备相看的府邸都歇了心思,以前的整天“甄姐姐长甄姐姐短”的小姐妹也不愿意理会她。 现在还好,仗着自己的家室与年轻美貌能嫁一户好人家,可等父亲任职好年,她早就是老姑娘了,谁还会要她! 甄画咬着唇瓣,眼中尽是迷茫与空洞。 一月十三,夷陵城凌王府来了一位娇客。 甄汨珞披着一件厚厚的狼皮大氅,半个头都缩在披风中,望着对面的小女孩。 陆月儿正当豆蔻年华,她今日上身穿绯色立领对襟,搭配一件圆领比甲,下身则是一条沧浪色绣花鸟的马面裙。 她风尘仆仆地来,脸上倒不见丝毫倦色,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珞姐姐!”陆月儿俏皮一笑,上前抱住甄汨珞的胳膊。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飞花筑的小厅。 两个小丫鬟上前将火炉又填上新炭。 “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几个婢女和护卫住在外面也不合适,不如住在凌王府的客院?” 陆月儿自然没有异议,乖巧地应下,好似忽然想到些什么,原本笑眯眯的眼睛耸拉下来,像一只恹恹的狗儿,抱怨道:“说起来,都怪那个邺王。” “在京城皇后总叫我入宫,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娘说皇后这是盯上我准备许给邺王为正妃。” “我家根本没有站位的意思,皇后她们却……人家都讲嫁娶婚姻你情我愿,哪有他们那样的!” 所以陆月儿的父母商量,赶紧将女儿送回老家,对外就称是养病,但是陆月儿灵机一动,想到徐州这个地方,对陆侯夫人百般祈求,侯夫人只得答应。 甄汨珞笑吟吟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抚: “放心,你在徐州过年,我一定叫你宾至如归!” 甄汨珞瞧着面前姿容愈发出众的少女,心底喜爱的紧,这么可爱的姑娘难怪叫人盯上。 其实秦湛瑛若当真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陆侯爷未必会拒绝这桩亲事,但秦湛瑛这些年在朝中搅风搅雨,又有一个“情深似海”的青梅甄羽霜,陆侯爷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将女儿给秦湛瑛。 这不摆明祸祸人家姑娘吗! “珞姐姐,你知道不,歆姐姐她订下人家了。”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是什么人家?” “是胡小将军的同袍,有这一层关系在,对方肯定会对歆姐姐好的。” 陆月儿眉眼弯弯,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儿,嘴上说着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晟王府的白侧妃又有喜了,这次赵贤妃和晟王像眼珠子一样护着她,有一次进宫的时候,她给晟王妃没脸,晟王和赵贤妃都没说什么。” “京中到处都在传邺王要娶妃,你瞧怎么的,皇后下旨让贵女们进宫参加宴会,好几户三品以上大员的贵女根本没去,一场宴会七八个人称病,皇后的脸都丢尽了。” 毕竟邺王那不省心的样子,除了想攀附权贵的人家,谁愿意把疼爱的女儿送过去? 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味深长,“邺王殿下爱江山也爱美人。” “噗嗤!”陆月儿被逗笑,“可不是,谁叫他和那个侧妃弄的那么难看……” 说到这里,陆月儿话音一顿,见她的珞姐姐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才继续说: “我离开之前在抒琴阁见到你那个庶妹了,她憔悴不少,看起来日子过得不太好,眼神倒是更嗯……令人害怕了。” 甄汨珞把玩的珠花一顿,潇洒肆意地摆手,脸上笑容明丽又大方,“你不必理会她,她走什么样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我们月儿和她是不一样的。” 她不禁回忆起穿越当日的事情。 甄羽霜虽为庶女,但她有个国公父亲,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祖母与父亲如何都会为她相看一户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她却像攀龙附凤,巴望的对象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 那一出替嫁,怎么看怎么荒谬。 陆月儿目光灼灼地盯着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暗叹:珞姐姐长得越发好看了,看来珞姐姐过得很好,凌王爷待她不错! 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如意郎君长什么样呢! 飞羽从火炉上夹起两个碳烤红薯,用盘子装好端到两人面前。 甄汨珞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撕了一块红薯皮,还未来得及放下,却见飞花筑外的花丛一阵颤动,下一刻一道橘色的身影纵跃而起,猪突猛进,一头扎进飞羽怀里。 “小橘!” 飞羽无奈的呵斥。 小橘猫已经迫不及待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到甄汨珞的腿边,用小爪子扒拉她的靴子,满眼都写着要吃的。 “喵喵喵!” 甄汨珞故意挖起一勺吹了吹放进自己嘴巴中。 “喵喵喵!”小橘圆溜溜的猫眼瞪着她,你这刁民!怎么能不先服侍主子呢! “它好可爱!”陆月儿眼神亮的惊人。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陆月儿也一样,甄汨珞无奈地笑了笑,橘子还成她家的“宝”了。 陆月儿私下一块红薯,紧张兮兮地吹了又吹,才递给橘子猫。 小猫咪骗到好吃的,就叼着东西跑到一边,哼哧哼哧地大快朵颐。 陆月儿连忙小跑着追出去,一缕白色的东西扑面而来,她一愣,那东西已经落在她的鼻尖上,化作一滴露水。 “珞姐姐,你快出来看!下雪了!” 下雪了?! 甄汨珞放下红薯,顺着陆月儿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下雪了。 这还是徐州的第一场雪呢! 徐州和京城的地理条件不同,冬天也不一定会下雪,更大几率是冬天也下雨。 所以百姓们也说,如果过年的时候能下上一场大雪,那么明年一定是风调雨顺、政通人和的一年。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捉住陆月儿纤细的手腕,笑吟吟地说:“月儿,三日后我们去大禹神庙里祭拜一下吧?” 去年才刚度过一场水患,拜一拜大禹神是最好的。 第96章 许愿 陆月儿兴致勃勃地应下。 甄汨珞心思却转地飞快。 她家王爷最近总是闷在府中,连军营都极少去,体力太过充沛,两人做过那事之后,一切就都顺其自然,她最近被缠得紧。 她得想个办法拉王爷出去溜溜,消耗他那旺盛的体力! 这样的话带陆月儿一个小姑娘就不太合适,甄汨珞眼眸一亮,想到一个人选。 苗贺清好不容易有一天的休沐时间,本打算睡个懒觉,却被自家妹妹一大早就拉起来,匆匆换好衣服,直奔王府而去。 苗贺清整个人都是蒙的,直到他在王府看到了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好友霍遇正与两个小姑娘说话,将两个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花枝烂颤。 苗锦玉高兴地与几人招手:“霍二哥、子昭、月儿、棉棉!” 苗锦玉是活泼好动的人,平时最爱在夷陵城逛逛街买东西,因此认识的人也多。 陆月儿不过到夷陵城几日,就与苗锦玉玩到了一起。 苗贺清一脸懵地与几人打招呼,互相认识。 他只见到几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粉衣的是木子昭、黄衣的是陆月儿、绿衣的是穆棉棉、红衣的是王妃……王、王妃? 定睛一看,甄汨珞笑眯眯地对他点头,振臂一呼: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苗贺清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从内室走出来一名形容昳丽俊美的青年,他眼中饱含柔和的笑意,与红衣女子牵手,十指相扣。 “王爷!”霍遇眸光一亮,没想到受邀拜个神还能道王爷面前露露脸。 甄汨珞对他行礼的动作微微虚扶一下,“今日我们就是出门游玩的,不必叫什么王爷王妃。” 霍遇老实地点头,高兴地与苗贺清勾肩搭背,时不时与几个小姑娘说上两句。 “《淮南子》中记载:禹为天下辛劳治水。死后奉为土地神。保佑我们徐州风调雨顺,不必被水患所影响……”领路的小和尚说得绘声绘色。 “几位施主拜完大禹神庙也可以到我白山寺来看看,我们寺中有一片碑林,是五百年前的书法大家季昌德所刻,不少文人雅士都会特意过来拓印。” 小和尚看向这施主里最引人注意的那个女子,对方梳着妇人的发髻,穿得又是这样鲜艳,想必是新婚不久的夫人,他又补充道:“我们寺中还有一座送子观音很是灵验。”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甄汨珞的注意。 她暗暗想虽然自己年纪不大也不着急,但是先拜拜也好,省得临时抱佛脚。 穿越后,她对于这些神鬼之说有了丝丝敬畏,但也不多。 几人依次进入大禹神庙祭拜,身为徐州的藩王与王妃,秦临渊与甄汨珞更慎重一些,慢吞吞地确保每一处礼节都没有问题,才与其他人到后面庙院观赏。 小和尚此时又乐呵呵地走上前为几人介绍:“几位施主,前面是一颗五百年的老树,传说将心愿写上布条挂在树枝上,挂的越高则越灵。” 小和尚见几人异动,露出真面目:“施主们,我们这寺里就有卖布条与笔墨的,五文铜币一条。” 几个公子姑娘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倒给小和尚闹了个大红脸。 甄汨珞轻咳两声,替他解了围,从荷包里摸出两块碎银,“给我们一人来一个。” “唉!”小和尚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取布条。 陆月儿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将布条仔仔细细地折好,确保看不出字迹,然后订上一个小小的铁环,扬手一抛,那布条随铁环落在地上。 苗锦玉和木子昭都是会武功的人,自然毫不吃力,就连穆棉棉也因为运气好顺利挂在一个枝头,她有些泄气,再抛一次,眼看布条就要落在地上,她的眼中是难以抑制的失望。 难道自己的愿望不能成真吗? 她的心都随布条下沉,失望的不行,却见一双宽大的手稳稳接住布条,随意地一扔,铁环挂在稳当当地挂在临近顶点的地方。 陆月儿眼神都亮了起来,顺着那只手看见那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陆月儿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连声道:“没有没有,特别谢谢你!霍遇哥哥!” 霍遇被那笑容迷得耳根通红。 “王爷许的什么愿望?”甄汨珞悄悄地问。 秦临渊双手背在身后,闻言微微侧头,眼底的柔和仿佛能将人溺毙在其中,“本王许的,阿珞的愿望能实现。” 甄汨珞闻言,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故意上前几步,与他之间不到一拳的距离,唇齿轻启,一字一句地说:“我就贪心多了,我许的是祖母父亲能长命百岁,我和阿渊能白头偕老。” “当然。” 秦临渊没忍住美颜诱惑,在她唇角如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吻。 木子昭和苗锦玉很是有眼力见,王爷和王妃咬耳朵,他俩就一左一右架着打瞌睡的苗贺清往旁边的白山寺里逛。 “妹妹,木姑娘,你俩听到什么声音没?”苗贺清困得直打哈欠。 “听到了。”木子昭面无表情。 随着几人越来越近,那道娇柔的女声也清晰地传进耳中: “愿徐州太平,父亲与祖母平平安安,王爷王妃康健福泽,如果上天垂怜,信女甄画便是死也无憾。” 苗锦玉与木子昭对视一眼,悄悄走过去。 “喂,甄画。” 那名跪拜祈福的女子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粉衣姑娘,他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刻薄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耳朵: “甄画,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中,不要出来惹人烦,你娘的所作所为都传遍会陵城了,现在谁还敢同你走动?说不定惹得你一个不高兴就把我们都毒害。” 甄画一身白衣,闻言小脸更是惨白,一双美眸梨花带雨,她最近憔悴消瘦不少,倒有几分病西施的味道。 还真是女要俏身戴孝! 木子昭与苗锦玉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浓浓的兴味。 第97章 自尽 木子昭余光一闪,瞥见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正携手向这边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彼此眼中的爱慕之色难以掩饰。 “黄大小姐,自我母亲出事之后,你已经与我断绝朋友关系,可我今日只是想为徐州祈福,为王爷祈福,你为什么要出言诋毁我?” 那黄大姑娘显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满脸都是冷笑,“收起你这副样子,本小姐又不是男子会怜惜你,当初那个孙怀要为你跟如梦退婚的时候,我就讨厌死你了。” 甄画哭得更难过,泪水像不要钱一般吧嗒吧嗒落在她细腻白皙的手背上,她肩膀颤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委屈。 甄画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黄大小姐,我相信我母亲是无辜的,而且我从没做过你所说之事,如今整个会陵城都瞧不起我,好……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佛堂向天下以证清白!” 黄大小姐嗤笑一声,“官府都判了,你母亲清白?笑死……啊啊啊!” 随着黄大小姐的惨叫声,甄画猛地冲向其中一根柱子,只听“砰”地一声,她白净的额头留下猩红的鲜血。 而那柱子后方正走上来两个人。 “王爷王妃小心!”木子昭眼神一戾,下意识挡在两人身前。 黄大小姐恍然间回过神来,听到这个称呼心头猛地一跳,差点没吓得昏厥过去。 王爷?王妃? 甄画当着王爷的面自尽,那自己刚才说得那一番话…… 望着倒在面前的女子,甄汨珞眼中的笑意渐褪。 她与秦临渊正准备进来拜一拜,就听见这样一番“决绝”的言论,然后甄画就撞到她们面前。 甄画是真将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吧?又是给王爷祈福,又是被羞辱以死明志,演得真是好一出大戏。 好到若非自己是戏中人,她都能鼓个掌。 陆月儿、霍遇还有穆棉棉等人也赶到了此处,两个单纯的小姑娘一见到血,险些没吓晕过去。 那黄大小姐脚下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王妃饶命!臣女……臣女……” 甄汨珞没有理会这个姑娘,只是目光灼灼眼含笑意地望向身边的“男主角”。 秦临渊满脸无奈,牵着她的手掌紧了紧,小指勾了勾她软软的掌心。 两人目不斜视,直接绕过横躺在地上的甄画。 霍遇最先反应过来,对着跟在身后满脸惊愕惶恐的小和尚吩咐道:“去跟你家住持说,别什么人都能到王爷面前晃悠,堂堂佛门净地,别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粘上!” 闻言,最前方与王妃亲亲热热的秦临渊赞许地点头,似是想到些什么,眼神落在霍遇身上若有所思,“本王打算成立一只新的神机营,你很机灵,有没有信心进去做个校尉?” 霍遇好像被馅饼砸中一般,行个军礼,眼神发光:“谢王爷栽培!” 虽然他已经是校尉,但普通营的校尉与王爷亲卫的校尉自然是不一样的,前途无限好! 还是自己机灵!霍遇颇有些得意地看向苗贺清。 见此,陆月儿又拉着穆棉棉笑眯眯地给他道贺。 “小姐!” 一道哭腔打破了氛围,小和尚领着两位师兄与一名浅粉色衣衫的丫鬟冲进堂中,那丫鬟正抱着甄画大哭。 她抬头一看,顿时愣住,“王爷!我家小姐今日是为徐州与您祈福的,求王爷救救我家小姐!” “佛门清静,你嚷什么嚷?”霍遇刚得了奖励,心中正欢喜,挑着眉头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你家小姐伤了就去找大夫,王爷又不会医治。” “呵。”木子昭不知打哪钻了出来,目露嘲讽地盯着这主仆俩,“我劝你别光给她找大夫,也得找个半仙给看看事。” “你家小姐想自尽在哪里不好?非要在佛家跟前,可别是沾上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此话一出,原本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香客们都面色大变,退后几步,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你们……”那丫鬟只能抱着甄画无助地哭。 秦临渊与甄汨珞本来打算悄悄出行,结果被点破身份,索性在菩萨像前拜了拜,便携手从后门离开。 第98章 中馈 甄汨珞两人的心情好得很,到送子观音殿去拜了拜,就启程离开。 马车行驶的并不平稳,秦临渊长臂一展,将小王妃揽进怀中。 甄汨珞连喊都没来的及出声,便扑进了一个充满梅花香气的怀抱。 秦临渊是那种修长但绝对有肉的身材,一按下去胸膛上硬邦邦的,甄汨珞无奈扭了扭腰,换了一个舒坦点的姿势。 却听她家王爷发出一声沉闷的“嘶”。 “别动。”他双臂紧紧桎梏住女子的纤腰,眼帘微垂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是仿佛能将人灼伤的炙热爱意。 甄汨珞被取悦到了,故意调皮地在他嘴角献上一吻,浅尝辄止。 本想逗逗对方,却玩脱了。 秦临渊不肯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轻轻地去加深这个闻,传递彼此之间的气息。 秦临渊年方二十三,正是火气旺盛的岁数,前段时间又开了荤,甄汨珞耳尖通红,拼命地想推拒,对方却不肯放手。 他的眼睫很长很密,向小扇子一样,如此近的距离,扫在甄汨珞的鼻梁上,痒得她难受…… 甄汨珞气得眼角都冒出点点泪水。 这大尾巴狼!太欺负人了! 许是注意到怀中的小白兔要哭,秦临渊渐渐卸下力道,让她有喘息之机。 甄汨珞一放松就打算跑下车,奈何被亲的身娇腿软,只听后面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重新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次他的情绪来得更加猛烈,让她无从招架,只能闭上眼放空脑袋,但感官的刺激却更加清晰。 一处硬物抵在她的腰间,甄汨珞只能绵软着身子楚楚可怜地哀求:“现在是白天,还是在马车里……” 回应她的是一记深吻。 “阿珞姐姐,我们到王府了!” 外面是陆月儿乖巧的呼唤,甄汨珞赶紧整理一下衣衫,回头狠狠瞪了那大尾巴狼一眼。 “王妃,本王搀扶您下车。”秦临渊占了便宜,眼底满是愉悦,主动将小王妃半抱下车。 陆月儿眼珠一转,珞姐姐和凌王爷感情真好,就像她爹娘那样。 甄汨珞脚落了地,连忙去挽住陆月儿的胳膊,回头给了那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马车上,那人差点就……还是她求了好一会,答应晚上给他“加餐”才算作罢。 “珞姐姐你嘴巴怎么肿了?” 甄汨珞一噎,对上小姑娘单纯好奇的眼神,轻咳两声,“方才马车颠簸,咬到嘴唇了。” 飞花筑与她刚搬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取地暖的缘故,一些非花期的花儿都开得正艳。 陆月儿在院子里跟小橘猫玩了一会,便累得气喘吁吁,跑进小厅中跟甄汨珞说话。 此时桌案上还摆着足足三箱的账本。 陆月儿颇有些感慨:“以前在渭阳侯府,我娘也总教我学习执掌中馈。” 甄汨珞一愣,对她招招手,有些好笑地说:“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呀?” “嗯好!谢谢珞姐姐。”陆月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她不是什么傻白甜的深闺女子,她这样的出身以后嫁的人家不说门当户对,也绝对小不了,执掌中馈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应该精通的事情。 甄汨珞替她掖了掖耳边的发丝,忽然间有些心疼她。 陆月儿才十三,这个时候理当应该留在她母亲身边学习,如今却为了躲避那桩婚事,一个人跑来了无亲无故的徐州,那秦湛瑛还真是害人不浅。 “三娘,我教你一个不用算盘的计算方法。” “珞姐姐真厉害,把那些壹贰弎肆伍换成这样写的话,速度就会快很多……” 陆月儿是个好学的姑娘,刚学会新知识就一头扎进去,甄汨珞都喝完了一盏茶,那小姑娘还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账本写写画画。 花厅中学习的氛围无限好。 “王妃,”飞羽踏着雪进入小厅,她身后还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正按着一名浅粉色衣裙的小侍女。 陆月儿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珞姐姐?” 甄汨珞示意飞羽来说。 飞羽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的原委徐徐道来:“这是后院的一名洒扫丫鬟,从她的小姐妹嘴里无意间得知王妃今日要去庙里供奉,就收了一个丫鬟的东西,把消息告诉了那个丫鬟。” 小侍女怯生生地抬起头,小脸毫无血色,抖如筛糠,“王妃、王妃娘娘饶命……” 陆月儿联想起白山寺的那一出,脑中有什么东西逐渐形成一条线。 原来那位甄二小姐是故意在那个时间自尽的,她不会是想勾引王爷吧? 想到这种事情,陆月儿羞赧地低下头。 她父母恩爱,府中没有妾室,自然没见过这些花招。 不过还好!陆月儿拍了拍胸脯,还好凌王没有搭理那个甄二小姐,否则珞姐姐该有多伤心? 甄汨珞对上小姑娘懵懂的目光,笑吟吟地询问:“月儿,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她?” 陆月儿满眼厌恶地望着那侍女,“应该罚她三个月!不,半年的月钱!让她知道这十两银子该不该拿。” “错了。”甄汨珞打断她,循循诱导,“她的错是吃里扒外,将主家的行程透露给外人。”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乌龙,可若那是一伙土匪要杀人劫财呢?” 陆月儿陷入深思。 甄汨珞对飞羽吩咐道:“你将她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我们王府要不起这样的丫鬟。” “王妃、王妃!”侍女脸上的泪水戛然而止,又哭又嚎。 两个婆子一人擒住她,一人弄了一块抹布堵在她嘴里,动作利落地将人拖出飞花筑。 甄汨珞揉了揉小姑娘绵软的头顶,含笑道:“明日你陪我一起看看给各府的礼单吧?” 三娘她很聪明,也许是在家中太受宠爱,很多腌臜污秽之事都没见过,她又年纪小,想必侯夫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就只能把女儿送出来躲灾。 看来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临近新年的最后一天,甄汨珞点了几户人家的帖子,请这些夫人小姐到王府说说话。 第99章 帖子 前半个月她就收到不少求见的拜帖,但一直压住没看,如今点的这几户人家,也都是秦临渊的亲信。 苗大夫人带着苗锦玉来的时候,花厅已经坐着好几位妇人姑娘。 有唐将军夫人和其长女唐怀宁,乔通判夫人和长女乔名姝、幼女乔静姝,霍参将夫人,还有刚走马上任的穆同知夫人与其女穆棉棉。 穆大人也算连升两级,如今已经举家搬进夷陵城中。 苗老夫人慈爱地看向甄汨珞,语气很是真诚:“王妃来徐州不久,马上就要过年了,您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一定要叫臣妇帮忙。” 她指的是年后王府会宴请整个夷陵城上下府邸的事情。 苗老夫人一片好意,甄汨珞没有拒绝,笑着应了。 陆月儿红扑扑的脸颊上笑意盈盈,“苗老夫人,珞姐姐可厉害了,早就在操持呢。” 她一说话,顿时吸引住了几位夫人的注意。 这小姑娘一开始就坐在王妃身边,管王妃叫姐姐,看来很是亲切呀。 尤其是苗大夫人,眼睛亮的出奇。 上次她盯上王妃的表妹木子昭,打算给清哥儿相看一下,结果被王妃回绝。 眼看着这个小姑娘也不错,容貌虽没有木子昭出众,但乖巧娇憨,着实讨人喜欢。 与她一样心思的夫人不在少数,纷纷在心中盘算家里有没有合适的男孩。 “这是渭阳侯府的三小姐,本王妃的好友,到徐州是来游山玩水的,也劳烦各位夫人多加照顾我这个小友。”甄汨珞为几人介绍。 渭阳侯府的姑娘? 无数夫人心中瞬间熄了火,侯府的嫡女有的是王公贵族惦记,也轮不到他们,可惜可惜! 苗锦玉从自己娘亲身边站起来,去跟陆月儿手挽着手,“你们才认识吗?我和月儿都已经是一起跑过马的交情了!” 苗大夫人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臭丫头!” 逗得其它几位夫人哈哈大笑。 甄汨珞亦是无奈,“你们几个小姑娘出去自己玩吧,本王妃与几位夫人们说说话。” 苗老夫人自始至终都在盯着这位王妃,年纪虽不大,但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有一州女主人的气势,再成长两年必定不同凡响。 王妃也才十七八岁,说话做事倒是老道。 也是,苗老夫人心中暗笑,他们徐州的王妃文可做王爷的贤内助,武力也不必那些男子差,听说连徐州卫有名的刺头霍遇都输给了王妃。 同为武将家的主母,苗老夫人挺了挺胸脯,与有荣焉。 几位夫人离开之后,就不断有府邸收到王府递出的帖子,帖子是令她们大年初五前来王府赴宴。 如果说年前王妃的小宴只是叫了亲近府邸的女眷,那年后的这场宴会则是会叫整个夷陵城上下所有的官家门户的女眷。 收到帖子的人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小姐,对她们来说,能到王府赴宴是一场殊荣。 听说那个屡次给王妃找不痛快的白知府夫人都有帖子,而自己这边却两手空空,甄画坐在床上,眼神迷茫。 她看出来了! 王妃绝对是看出来了! 她在故意报复自己,不给自己下帖子,让她在徐州都没脸。 甄画死死地咬住唇瓣,努力地憋住眼泪。 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笑话她,唾弃她,说她是脏东西,克病了祖母、克伤了长姐,连父亲被贬官、母亲入狱都是她克的…… 甄画恨得要死,如果不是母亲非要害祖母,如果不是王妃咄咄逼人,如果不是父亲撒手不管她,她何至于去打听王爷的行踪,将自己的名节赌上去。 她都晕倒在佛前了,甄汨珞那个女人还要死死地拉住王爷,不肯让王爷给她救治。 她没有多大的野心,我只想如王府做个侧室就够了,那个女人却善妒地一次次把自己逼上绝路。 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小姐,您来了。” 小丫鬟谄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盈地脚步缓缓踏进她的云画阁,甄画瞪着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道粉色的身影。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甄琴一定会死一千次。 甄画怒喝道:“你来做什么?你还有脸来见我!是你把我母亲害进了牢狱,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甄琴不以为然,姿态款款地落在主位上,嗓音一如从前柔和轻盈,如今却是多了几分媚态,“妹妹怎么没收到帖子呢?说不定是王府将你落下了,可要姐姐帮你去问问?” 甄画紧咬牙关,眼底尽是恨意。 甄琴笑了笑,从怀中取出那大红的请帖,上面赫然盖着凌王妃的大印,她指尖在帖子上细细摩挲。 “妹妹,你在白山寺弄得那一出可谓是人尽皆知,别怪姐姐笑你,你容貌不如王妃、气质不如王妃、身份也不如王妃,怎么就舔着脸往王爷面前钻的呢!” 如同撕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似的,甄画又羞又气,拿起床上的软枕向甄琴丢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前头十多年在我母亲手底下活像一条死狗一样摇尾乞怜,如今父亲要去幽州,你觉得你就能翻天做主了?!” 她讥讽地大笑三声,指着甄琴的鼻子,“有些东西是可不是暴发户能有的,我自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学得好,你呢?你识字还得求着人教,你穿的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粗鄙!” 见甄琴身子紧绷,脸色难堪,甄画就舒坦了,几日的郁气都快要将她逼疯。 甄琴望着她,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怨怼,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状若无意地说:“那些东西我都可以学,而你,有一个杀人犯的母亲,有一身晦气的骂名,你才是完蛋的那个。” “啪!” 甄画在怒急之下竟然跳了起来,甄琴躲闪不及,被一巴掌抽中。 “你敢?!” “你个贱人还敢踩在我头上,真以为母鸡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甄琴做粗活多年,体力比甄画要好,没打几回合,甄画就已经落了下风。 第100章 风起 丫鬟们听到动劲儿纷纷赶来,一见这架势吓得呆愣在原地,甚至不敢上前拉架。 这两位小姐,平日里就算再不睦也没到如今的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如泼妇一般厮打起来,这若是传出去…… “快去请老夫人!”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甄老太太被搀扶过来的时候,几个健壮的婆子已经将两人分开,即便如此,卧房中仍然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 甄老太太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提着拐杖不住地敲着地面,呢喃着:“冤孽啊,这都是冤孽……” “祖母!”甄琴抬起一张肿胀的小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委屈,“祖母,我好心来看二妹,可二妹一来就叫我滚,还冲过来打我,孙女不得已才会反手的。” 她拉起自己的袖子,白皙如藕节一般的手臂上满是猩红的抓痕。 甄画大抵也知道甄老太太不会护着自己,她就用一双充满怨念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是甄琴先到我房间中耀武扬威,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甄老太太看着原本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如今这副姐妹阋墙的模样,心痛难当。 怪她,怪她将老大养歪了,怪她招进来周氏这个毒妇,将两个孙女也养歪了。 甄老太太心如绞痛,指着甄画说道:“你如今名节有碍,老身会尽量给你找个地方远点的小户人家,你赶紧发嫁了吧!” 甄画瞪大眼睛,嗓音尖锐而凌厉:“我不!凭什么让我嫁小门小户,祖母,你这么多年偏心长姐这还不够?都是你的孙女,你难道非要逼死我不可吗?” 甄老太太气得面色涨红,“你!孽障!你到白石寺做的那些事,会陵城有势力的人家谁会要你?!” “不!不!” 甄画眼睛通红得像一只发怒的野兽,眼前甄老太太与甄琴得意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中。 这些人都要害自己!她们害了母亲还不够,还要害死自己! 甄画将这里视若“虎狼窝”,趁着下人们没住意,她猛地推开嬷嬷,向院门口跑去。 甄老太太并未让人去追。 她遣散周遭下人,坐在主位,紧紧盯着下首垂首的少女,猛地出声呵斥:“你还不快跪下!” 甄琴咬了咬唇瓣,抬起一双秋波剪水的眸子委屈地看着祖母。 “祖母,我真的是好心去找二妹妹……” “够了!”甄老太太厉声打断她。 甄琴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略有些局促不安。 甄老太太闭了闭眼,“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去你二妹的院子,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 甄琴委屈巴巴地应是。 甄老太太看着孙女的背影,骤然疲惫下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她看得出来,甄琴毫无悔改之意。 曾经那个孝顺温柔的少女变了,曾经的琴姐儿即便被周氏打压欺辱,也依旧会用善意对待旁人,可如今她却连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 是因为得了势的缘故吗? 或许是自己从来就没看清过那孩子的本质…… “咕咕咕咕!!” 一只肥胖的灰白信鸽被飞羽抱在怀里,旁边的小橘猫不满地追着飞羽的脚步。 它正跟那只胖鸟玩呢!铲屎的怎么就把胖鸟带走了?! 秦临渊接过信件,眸光一沉。 “阿珞。”他叫住身边练字的少女,“越国在我国边境连续一月的骚扰,有要打仗的架势,楚明心那边来了封信,说曾经在斥候探路的时候,发现接壤的森林多了不少马蹄印记,可能只是越国的斥候先行探路。” 甄汨珞一个激灵,“越国已经有二十年没闹事,如今养得是兵肥马壮,只怕不是简单的劫掠物资。” “你觉得皇上会派什么人去平乱?” 甄汨珞想了想,“可能是襄王。” “襄王如今势头正大,皇上只怕不会让襄王党羽的武将独大,如果是以前的话,秦湛瑛一定会让晟王去帮他盯着,但是现在晟王未必肯。” 秦临渊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小王妃的脑袋瓜子真聪明,“晟王最重要的是生出一个皇长孙来,而皇后母族并无武将,他们很可能会给襄王捣乱。” 甄汨珞想起自己的国公爹,又摇了摇头。 就目前看,当今圣上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秦临渊本来就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如今又在封地就藩,皇上绝对不会给甄国公放权。 甄汨珞抱了抱自家王爷,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一月二十三,大年初一,京城中热闹非凡,烟花火烛之声连绵不绝,响彻云霄。 大年初一本该是臣子们携女眷朝拜,但时候尚早,皇帝坐在御书房中,看着几个气喘吁吁小跑而来的重臣。 皇帝脸上喜怒不定,将一份折子交给内侍,冷声道:“你们都看看吧。” “好一个南越!趁我国大年初一封笔之时派军队直突交州接壤雨林,打了交州卫一个措手不及,连失两座城池!” “好一个南越!” 最先拿起折子的内阁首辅手腕一颤,像是托着个烫手的山芋。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交给身边的兵部尚书。 一阵沉默之后,兵部尚书率先开口,“皇上,臣以为越国如此之势颇为凶悍,只怕是轻易不会收手,臣建议立刻派兵前往交州御敌!” “臣附议。” “皇上,臣认为应该拖上一拖,派御史与越国议和,如今大年刚过,去年又灾祸不断,国库实在撑不起大规模打仗。” “你这话不对。”一直沉默的渭阳侯对那人冷声说道:“现在要议和,那那两座城池还要不要了?难不成他们越国打进来一次我们就给点好处议和?如此奴颜媚骨,有失我大国之风?” 皇帝在心中对渭阳侯有所赞许。 仗还没打起来,这些人就想着议和,岂不是说他鲁国都是孬种? 就算要议和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议和,起码得搓搓越国蛮子的锐气。 皇帝手中不断转着老阴檀木的手串,眼中一片阴鸷。 第101章 般配 “户部立刻准备粮草军饷事宜,兵部也准备与五军都督对接,待朕三日后开笔正式下旨……” “是。” 几名大臣从御书房出去后,面色都不太好看。 封笔时期皇帝不能公开下旨,免得让百姓惶恐,再加上近年灾祸不断,国库不丰,皇子们又争得如火如荼,涉及兵权还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鸾凤宫中,进宫赴宴的女眷们彼此说说笑笑,一派祥和愉悦的氛围。 “娘娘,我家露姐儿早就仰慕娘娘多时,如今真能面见皇后娘娘,这丫头乐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皇后与一名年约四十的夫人攀谈,闻言挑了挑眉头。 她看向妇人背后的少女,招手示意她上前,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这就是周御史府的大姑娘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女身穿绯色百褶裙,头上用两只飞蝶珍珠发钗点缀,更衬得她肤如白雪、貌美精致。 女子有些羞赧地半垂着头,“臣女名唤周玉露。” 皇后笑吟吟地从腕上拔下一只玉镯戴在周玉露手上,赞道:“玉露,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 周玉露更羞怯了,脸颊泛起一抹好看的沱红。 她身边的周夫人亦是高兴不已。 皇后扭头拉着另一名姑娘的手,“仪姐儿,你带周姑娘去外面玩会吧,别陪着我们这些老人了。” 贾鸾仪娇嗔说,“皇后姨母才不老呢!” 皇后又与贾鸾仪叮嘱几句,便打发她带着周玉露去玩,自己则是笑着与几位夫人继续说话。 这些官员女眷都是精明的,望着贾鸾仪的眼神有些复杂。 京中一直传言邺王要娶正妃了,皇后今日特意给她们介绍她的外甥女贾鸾仪,难不成是属意贾鸾仪为邺王正妃? 想到这,几位夫人不禁用余光悄悄打量殿中的另外一人──邺王侧妃甄羽霜。 甄羽霜全程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收到那种或打量、或试探、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依旧身板挺直,不露声色。 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眼睫遮盖住眼下的一片青影。 今日皇后会叫重臣的女眷先在鸾凤宫说话,以示对她们的重视,这自然少不了她们这些宗室女眷。 而自己身为皇后的儿媳妇,从踏入鸾凤宫开始,皇后就视她如无物,全程拉着几个勋贵人家的小姐说话,丝毫不给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脸面。 甄羽霜说不恼恨是假的。 皇后这是在给她脸色看呢。 估计是先前说动了秦湛瑛娶正妃,后来秦湛瑛又反悔,皇后将这笔账算在了自己头上。 甄羽霜轻品着杯中的茶水,苦涩在口中绽开,一点点涌入心头。 她想尽快要个孩子,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可秦湛瑛现在躲着她,两人见面的机会有限。 直到今日,她心中好像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往日那些巴结她的夫人小姐巴结的只是“邺王侧妃”,而自己没有侧妃这个名头,再不得秦湛瑛和皇后的喜爱,那她就什么也不是。 瞧,皇后不过是透露出要为秦湛瑛娶正妃的意思,那些人便翻脸,将自己当做空气,甚至还有人到自己这里落井下石。 甄羽霜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紧到她近乎窒息,喘不过气。 这明明与她出嫁前的期盼背道而驰,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以为秦湛瑛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可他终究负了对自己的承诺。 而她也终于清醒过来,她已经不得皇后喜爱,没有娘家支持,唯一能靠的也就只有秦湛瑛的宠爱。 她曾经觉得自己和他是互相扶持的灵魂伴侣,如今自己却不得不陷入到只能依靠对方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甄羽霜逐渐攥紧拳头,心中的某个念头破土而出,她深呼一口气,悄悄离开鸾凤宫中。 入目的是明艳娇丽的红梅,一簇簇被白雪衬地美不胜收,同样赏着花的还有一紫一绯两个少女。 是周玉露与贾鸾仪。 那两人笑得很是欢愉,尤其是周玉露,对贾鸾仪的态度近乎谄媚。 甄羽霜不屑地想,凭周玉露从四品御史之女的身份是如何都不可能坐上正妃之位的,皇后若是喜欢她最多给她个侧妃,但是贾鸾仪,她既出身侯府,又是皇后的外甥女…… 思及至此,甄羽霜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王爷虽然许诺她不会要别人进府,但皇后的态度不容拒绝,秦湛瑛已经被那个老女人哄得有些动摇。 如果是贾鸾仪为正妃的话,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王爷会不会因为贾鸾仪是他表妹的缘故多加照拂? 那他说不碰其它女人的话还算数吗? 此时徐州,大年初二,锦食斋是夷陵城有名的饭店,小厮热情地将一辆马车引进院子。 马车上一名玄衣青年一跃而下,他动作从容而又熟悉地对身后伸出手,牵出来一名容貌明艳,打扮华贵的夫人。 小二眼神一亮,一看就是贵客。 “公子、夫人,要去二楼雅间吗?” 甄汨珞扫视一圈周围,婉拒道:“我们在一楼也挺好的,过年嘛,热闹一些。” 秦临渊自然没有意见,两人寻了一处干净的角落,翩然入座。 “你们家的招牌鱼,糖醋里脊、红烧排骨。”秦临渊利落地点了几个菜色。 见此甄汨珞含笑打断他,“再来一份地三鲜,凉拌蕨粉,主食就要玉米饼子。” 对面的男子眼神闪了闪。 见此,甄汨珞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不只是他记得自己爱吃什么,自己也记得他的口味! 两人眼神对视,黏糊的都能拉出丝来,小二识趣地跑到后厨报菜名。 热腾腾地饭食端上来,甄汨珞吃得心情颇佳,对面的秦临渊就一个劲地给她夹菜,这边还没吃完,另一边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 嗝。 她揉了揉肚子,眼神有些幽怨地看向他。 这下吃多了只能逛街了,两人索性弃了马车携手在街上逛了起来。 “这位夫人,要不要买一朵珠花呀?” 第102章 伯乐 甄汨珞本想说她如今已经嫁做人妇,不用再戴这些小姑娘家的东西了。 但秦临渊手快,拿出一朵紫色一朵红色的在她头上比了比,爽快地付钱。 那货郎还有眼力地赞道:“夫人,你夫君眼光真好,这红色多衬您今日的装扮呀!” 这番话成功取悦到某个男人,他索性大手一挥,又挑了好几朵塞进小王妃的怀中。 甄汨珞:“……”为什么感觉自家王爷比女人还热衷于购物? 自己选的男人,能怎么办,宠着呗。 两人又逛了一会,她成功收到从衣衫首饰到吃食饮料,甚至还有几个磨喝乐。 捧着那泥塑的胖娃娃磨喝乐,甄汨珞眼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的孩子将来也会这么可爱吧? “公子,夫人,咱们到了。” 马车外传来逐弈清朗的声音,马车缓缓停靠在官道旁的槐树下。 挑帘望去,天上晴朗无云,周围一片片高耸的树林几乎将所有阳光挡住,空气里还有浅浅的青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处郊外马场。 一名高壮粗矿的男子迎上前来,凑近一看,他的脸上还有一道伤疤,不怒自威,若是胆子小的小姑娘在荒郊野岭遇到这样一号人物,只怕要吓哭了。 “这位就是陆老板吧?” 那男子迎上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一行人,尤其是看向那小夫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周围侍卫们防备的眼神。 他是有话就说的性子“在下是一届商人,陆老板、陆夫人莫要怪罪,我看二位实在年轻,陆一思说得可以是买下我手底下三座马场,两位能做主吗?” 秦临渊淡笑:“自然是能做出,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耿老板抬手,“陆老板,请。” 马场的味道自然是不好闻,耿老板瞧着这两人没有露出丝毫厌色,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 甄汨珞领着飞羽缓缓走向其中偏远的一处马鹏,那管事气喘吁吁地跟在伸手,“夫人,这边的马略次,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买的话三座马场包括四百五十匹马一共三万两,您不妨看看其它的……” 甄汨珞置若罔闻,对马棚中最为瘦弱的一匹马招招手,那马儿却像是听懂了一般,屁颠屁颠走上前。 甄汨珞从荷包中取出两块芽糖,丢在地上,那马就安安静静地垂首吃。 它能感受到这个人类的善意,吃完糖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甄汨珞眼底的笑意更足了。 管事擦了擦汗,下意识看向正和“陆公子”攀谈的耿老板,提醒地说:“夫人,这匹马最是贪吃,吃得多不说还不长肉,个子矮瘦骨嶙峋的,一般买马的都不待见它。” “管事,你的眼光不行。”她笑着摇摇头,直起腰身对秦临渊招手,“阿渊,我们买下马场吧,这里当真有不错的品种。” 耿老板与秦临渊一前一后走到这边。 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眼神温和任由小王妃自行发挥。 “此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有西凉玉顶甘草黄之称,黄骠马即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所以也叫透骨龙。” “确实如此。” 黄骠马是可日行千里的良驹,虽个头不比大宛马强壮但胜在耐力。 可惜这一匹是个母马,又贪吃,像是个性子好的,不适合做战马,倒是可以给小王妃买来玩玩。 “耿老板这马场里良驹颇多,怎么就想着卖呢?” 甄汨珞试探地问。 耿老板却是爽快一笑,“我是西北人,你们也看得出,这些马都是我用西北门路才能弄来的,如今打算回祖地定,自然要千挑万选,为我的马选一位伯乐。” 甄汨珞从陆一思那里打听过,耿老板确实是一位爱马之人,底子很干净,现在马场也看得不错,她从怀里的荷包掏出五千两银票,爽朗一笑:“这是五千两定金,耿老板什么时候有功夫跟我们去官府过个户?” 耿老板眼神略显疑惑地在“陆公子”、“陆夫人”身上转了两圈,“公子夫人爽快,我们现在就去!” 耿老板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丝笑,没想到这光风霁月的陆公子好像怕老婆似的,不过好在他为这些马儿找了一位慧眼识珠的“伯乐”。 ───── 御花园的梅林中有不少人在赏花,贾鸾仪目光落在水榭凉亭正中央的女子身上,悠然地走上前,行了一个万福礼: “臣女拜见襄王妃。” 襄王妃上下打量她一番,便抬手示意她起身。 “贾大姑娘是从母后的鸾凤宫出来?” 贾鸾仪微微昂首,唇角轻勾,应道:“是啊!” 周围女眷的目光望着她略显诧异,刑部尚书府的大少奶奶与身边的弟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好笑。 这个贾大小姐还不是邺王妃呢,架子端得倒是大。 就算她成了邺王妃不也得给襄王妃规规矩矩地行礼叫一声“长嫂”吗? 在襄王妃身边的也都是襄王党羽的女眷,对她这种一朝飞上枝头,就开始翘尾巴的行为不以为然。 这些夫人再怎么脑补也不会说出来,反倒是一些年纪小还不懂事的小姑娘们对贾鸾仪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令她十分爽快,也乐得坐在这里。 襄王妃同身边的几个表嫂表妹聊了一会,就看见一名身穿赭红色暗花宫装的嬷嬷走了进来。 那嬷嬷先对她们行礼,随后对贾鸾仪说道:“贾大小姐,原来您在这呢,皇后娘娘请您去凤鸾宫与娘娘一同赴宴。” 贾鸾仪眼含笑意站起身来,与襄王妃辞行,昂首挺胸地离开亭中。 身为皇后的外甥女,她亦是出入过很多次皇宫。 眼见越走越偏,贾鸾仪心中疑惑,追问:“嬷嬷,我们不去鸾凤宫吗?” 那嬷嬷笑得和煦,“安阳大长公主入宫,皇后娘娘陪着去了万寿宫。” 贾鸾仪不疑有他,连忙跟上,谁知那嬷嬷越走越快,她身上还披着厚重的大氅,以及满头珠翠,根本就走不快,一个转弯的功夫对方就不见人影。 第103章 落水 她当然不是傻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看周围的景致。这里应该还在御花园不错。 贾鸾仪抿抿唇,想着快些离开此处,回去她一定要让皇后姨母给她做主! “世子、啊……别这样……” 一声惊呼传入耳中,贾鸾仪循声望去,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伏在假山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那两人也同样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女子眼中一喜,猛地推开高大的男子,飞奔离开。 贾鸾仪对上那男子的视线,心中一沉。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贴里袍,貂裘散落在地,头发也有几分凌乱,正不悦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人正是禄亲王世子,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禄亲王宠妾灭妻,这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但禄亲王身为先帝的堂弟,早年间为先帝夺嫡出了大力,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对禄亲王都有几分敬重。 禄亲王妃无子,又缠绵病榻,禄亲王年过四十,宠爱的侧妃才生下一子,被禄亲王充作嫡子请旨册封为世子。 这个世子打小不学无术,好色成瘾,据说他的后院有不少美眷,就连个别小官的女儿都逃不过他的魔掌。 贾鸾仪瞧着对方看自己那种贪婪的欲、念,心中一紧。 方才跑掉那个小宫女显然是被盯上了。 禄亲王世子秦锦铭一把捉住贾鸾仪的手腕,嬉皮笑脸地说:“你打扰了本世子的好事,让那小美人跑了,不如自己留下来哄哄本世子?” 贾鸾仪脸色一白,慌张地挣扎,意图甩开他的手,嘴上大声的警告:“你放开我,我是皇后的外甥女!不是你能动的!” 只听“啪”地一声。 她这一胡乱挣扎,一个巴掌打在秦锦铭脸上,尖锐的指甲挠出三道红痕。 秦锦铭本来听到“皇后的外甥女”已经有些气短,准备松手,结果这女子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顿时觉得面上无光,气急败坏之下狠狠地将这女子推开。 贾鸾仪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三步,发出一声惊呼倒栽进后方的湖中。 女子的尖叫声、巨大的落水声、以及挣扎激起的水花声,一声比一声高。 也是巧合,这一处附近有一片温泉,即便是冬日站在旁边也会觉得热气腾腾,所以秦锦铭才会选在这里调戏小宫女。 因温泉的缘故,湖水也并未结冰。 秦锦铭知道自己惹了祸,慌乱地跳下水,意图将她捞上来。 他是精虫上脑不错,但也知道不是什么人家的姑娘都能碰的,比如这位皇后的外甥女,就算有自己父王求情,皇上出于礼法无论如何也会教训他。 只能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宫女嬷嬷们惊慌地叫喊着,最终喊来一名会泅水的婆子,率先将贾鸾仪救上岸,秦锦铭此时也浑身湿透地爬上岸边。 本就在御花园赏花的襄王妃等人最先赶过来。 襄王妃一看这情形,眼中满是惊讶,“怎么回事?这是贾府的姑娘?还有禄亲王世子?” 一男一女掉进湖中,搂搂抱抱的,还有了肌肤之亲。 五月初五,凌王府的下人从凌晨开始准备小宴所用的东西。 甄汨珞拉着陆月儿坐在主位上,清点一应用具。 “王妃,苗老夫人携其儿媳进二门了。” 听着飞羽的禀报,甄汨珞扬起一抹笑容,对陆月儿道:“三娘,陪我去接接苗老夫人吧。” 整个徐州能让王妃亲自接的女眷根本没有,她此举是向其它府邸展示苗家在王爷这里受重视。 甄汨珞心中琢磨,还有沈总兵夫人,她得去招待一下。 前院有她家王爷坐镇,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苗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颇为喜气的衣衫,身边跟着儿媳妇莫氏,以及长孙女苗锦玉,整个人容光焕发。 沈总兵夫人也在一侧,见到甄汨珞喜气洋洋地道:“早先想给王妃拜个年,听说王妃忙着操持宴会,就打消了念头,今日给王妃拜晚年,王妃可莫要怪罪。” “自然不会怪罪的,沈夫人,请。”甄汨珞亲自领着两人到前方靠近主位的宴席坐下。 后续来的妇人小姐们也都明白这层深意,找准自己的定为才坐过去。 各个府邸也纷纷送上年礼,一连串包着大红绸缎的红漆木箱被抬进王府之中,令人叹为观止。 “王妃,这是臣女与沈家攸宁姐姐,和穆家的棉棉姐姐一同所作,特意来献给王妃。”苗锦玉今日穿着一件橙黄色锦和圆百迭裙,头上两只黄金颤蝶扑棱起来,让她看起来十分活泼娇俏。 甄汨珞来了兴致,叫几个小姑娘们将东西呈上来。 那是一封大红镶边的字帖,字帖上用朱砂撰写的一百种各色字体的“囍”。 “不错,这礼物本王妃很喜欢,飞羽,赏。”甄汨珞笑吟吟道。 看得出这几个小姑娘很用心,她特意从嫁妆中为她们挑选些小物件。 沈攸宁得到的是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苗锦玉的是掐丝蝶形琥珀步摇,而穆棉棉的则是红玛瑙配南珠的璎珞。 女眷们眼神或欣喜、或艳羡、或是感慨。 沈攸宁尚未及笄,按说是不能佩戴发簪的,但她及笄礼就在下个月,王妃提前赏赐发簪,算时表示对沈家的重视,也是给沈攸宁脸面。 “沈夫人,你家女儿真是聪慧,能得王妃赏赐,前途锦绣呀。” “沈夫人我娘家有个侄儿,年方十七……” 沈夫人听着身边的恭维与夸赞,挺直胸脯,乐得合不拢嘴。 宴上本来有说有笑的,一名看门的婆子忽然表情怪异地走向飞羽,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婆子离开后,飞羽才凑到甄汨珞耳边回禀。 甄汨珞是今天的主角,一众夫人女眷全都盯着她,见她表情不对劲,心中暗暗猜测。 上首的王妃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面上笑意不断,只是道:“薛府的贵客来了,本王妃理当亲自去迎,诸位自便即可。” 第104章 送妾? 薛府的贵客?苗老夫人一怔,难不成是那位? 亲眼所见,王妃领来的人,众人心中的疑惑得以解答。 那位老宁王的独女,后来嫁入会陵城薛家的惠安县主。 据说她极重规矩,平日里深居简出,今天怎么来王妃的宴上了? 薛大夫人一身县主大妆,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小厅,她的身后还跟着雄邹邹气昂昂的白知府夫人。 看这两人的架势,来者不善啊。 苗老夫人听孙女说过,王妃与白夫人的龃龉,她有些似笑非笑地盯着好似花孔雀似的白夫人,这是请来靠山了? 出于礼仪,甄汨珞坐在主位,示意小婢女上茶,“薛大夫人,路上风冷,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薛大夫人用挑剔的眼光瞅了那婢女一眼,她身边的贴身侍女立即上前接过茶盏一一摆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王府的丫鬟都不配伺候她是吧? 本来好好的宴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打扰,女眷们心中还有些不高兴,但王妃在此,她们也不会说什么。 对着薛大夫人就当看不见。 但薛大夫人显然不是会看局势的人,她浅啜一口茶水,便抬眼直直地望向甄汨珞,唇齿轻启: “本县主本来听说凌王妃嚣张跋扈,是个野蛮丫头,今日一见,你的规矩倒还可以。” 甄汨珞唇角的笑容不变,不接这话。 果然薛大夫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本县主也是凌王的姑母,你既然与凌王成婚,那自然就是本县主的小辈,身为姑母,我就更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 “甄氏,你将女训女戒背出来。” 她手上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那声音彻底拉回了夫人小姐们的思绪。 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薛大夫人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王妃一顿,还有老宁王只是先帝的堂兄,这位县主的血脉早就拉开三辈子远,人家凌王才是当今正经的龙子凤孙,她竟然敢到凌王府来摆架子,指责凌王妃? 许久没得到回应,薛大夫人不悦地望着主位上明艳端方的女子,口气中满是质问:“你莫不是连女训女戒都不会背?你这个样子如何担得起皇室宗妇?” 甄汨珞发出一声嗤笑。 这笑虽轻,但还是清晰地传进身边几人的耳朵里。 “本王妃这个一品诰命的凌王妃之位是皇上亲封的,本王妃担不担得起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薛大夫人脸色发黑,尤其是身边几个女眷的嘲笑声,令她难堪至极,指着甄汨珞的鼻子叫嚣着,“放肆!本县主是你的姑母,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看来那些市井流言也未必不真,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就是这么一个不孝之辈……” 飞羽脸都黑了,正想招呼几个护卫将这女人架出去,却被甄汨珞打断。 白夫人拉了拉薛大夫人的袖子,连忙使上眼色。 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让薛大夫人来训斥王妃的,薛大夫人可别把话题带跑偏。 想着接下来一出大戏,白夫人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幸灾乐祸。 薛大夫人不悦地收手,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甄汨珞,“身为王妃,不知贤良淑德为王爷早日诞下子嗣,还敢在外面大张旗鼓的说不许凌王纳妾,本夫人实在见不得你这嚣张善妒的行径,特意带来两个温良贤淑的良家女子,给凌王做个良妾,王妃也好好学学规矩!” 嘶! 苗锦玉瞪大了眼,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做派,真不愧是能跟白夫人走在一起的,臭味相投! 她还想起身给王妃助阵,却被自家祖母拉着手腕牢牢地按在圆凳上。 甄汨珞这才注意到薛大夫人身后两个“过于美丽”的丫鬟。 薛大夫人还当她是吓到了,得意地扬起眉毛,“清彤、善睐你们两人过来,日后你们要好好伺候王爷,侍奉主母,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万不可行那善妒之事!”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是。” 白夫人抬头望向那太过耀眼的王妃,心中得意不已,恨不能当场大笑。 先前王妃送来的“秋水”、“玉华”可让她受了好一番苦头,现在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妃不好受,她就高兴了。 这都是报应! 这甄氏仗着王妃的名头压得自己不得不低头,那自己也能找来能让她低头的人! 那薛大夫人还在一本正经地教导两名女子如何侍奉,这周遭的女眷们都听不下去了,这还有未出阁的姑娘,薛大夫人张口就是什么“侍奉”、“开枝散叶”,惹人膈应! “啪,啪,啪。” 鼓掌声打断了薛大夫人的“谆谆教导”。 甄汨珞坐得腰板挺直,一副从容之态,眼角却带着一抹轻蔑,不以为意地嘲讽道:“薛大夫人,你当你是什么人?” “身为姑母,听信谣言来指责重伤族中后辈,如此不贤不慈的亲戚本王妃还不稀罕认呢,再论身份,你是鲁国县主,承三品爵位,本王妃乃是圣上钦点的一品诰命,你一进来,还没给本王妃行礼呢!这就是你薛府的规矩?” “你!你!你!” 薛大夫人指着甄汨珞连喊了三声“你”。 她未出嫁前是宁王独女,虽为县主,却享受郡主殊荣,当年徐州的官员女眷全都是她的陪衬,出嫁后更是人人尊敬,在薛家过得风生水起。 她早就不知道被顶撞的滋味,何时吃过这样的亏? 甄汨珞笑得很是明艳,整个人坐在上首,就仿佛周身都散发出夺目的光。 “薛大夫人,给本王妃见礼吧。” 薛大夫人心口一痛,差点没气得一个仰倒。 “放肆!” 今日这两个妾若是送不出去,以后岂不是整个徐州都只知王妃不知自己了? 薛大夫人强压下喉头的腥甜之气,怒极反笑:“凌王呢?他是怎么教导妻子的,就由着这个妒妇骑在姑母头上撒野?” 甄汨珞正要反驳,眸光轻闪,瞧见那道玄色的身影,又安心地坐了回去。 第105章 撑腰 “你们去请凌王爷过来,本县主要好好说道说道。” 薛大夫人还在叫嚣,女眷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嘲讽冷笑,而是目露敬仰地看向……她的背后。 薛大夫人从未见过秦临渊,但这并不妨碍她摆长辈的架子。 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容貌俊美无双,一双眼睛此时正凌厉地扫过来,触及到上首佁然不动的小王妃,神色顿时变得柔和。 她还在笑,说明没吃亏。 也是,这小丫头还没出阁的时候对上六公主也是不肯吃亏的。 薛氏被那眼神吓得有些发虚,回过神来要继续发功,却猛地被逐弈手上半出鞘的刀吓得闭紧嘴巴。 秦临渊步伐轻盈地向上首走去,拉起小王妃的手共同坐上那把椅子,笑吟吟地问道:“老远就听见你们这边有麻烦,可要本王给你出气?” 薛大夫人一个照面没打上,就被扣了个“麻烦”的帽子。 他本来是在男席那边,听说王府来了一位不怀好意的“长辈”,才不顾规矩,过来给小王妃撑腰。 甄汨珞笑了笑,语气很是不屑,“来了一位不怎么懂规矩的县主,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行礼,还上咱们王府指手画脚,要给王爷送来两个美人。” “送美人?”秦临渊挑了挑眉。 薛大夫人闻言又来了劲头,将身边两个丫鬟推上前,翻脸如翻书一般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道:“贤侄,姑母为你物色了两个……” 她话音未落,就被秦临渊打断: “果然是没规矩,本王与王妃的事轮得到你做主?看来宁王叔祖父走得早,没人教你。”他修长的手紧紧拉住甄汨珞,意味深长地说,“王妃不妨修书一封,问宫里要两个嬷嬷好好教导这位县主。” “还有,自古只有婆母与妻子能为丈夫物色妾室,这两个女子薛大夫人还是带回府上自己享用吧。” 薛大夫人脸色时青时白,可那名侍卫的刀就明晃晃地架在腰间,她也实在不敢如方才对付女子一般说教。 尤其是秦临渊对甄汨珞那种如珠似宝的态度,如同两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她好心好意帮他教训妒妇,送来两个貌美的妾室,结果这个侄子根本不领情! 周围女眷们鄙视的眼神让薛大夫人如坐针毡。 她冷哼一声甩手走人,她就不信,凌王能真看着自己这个姑母离开,他也不怕被说不孝? 却听背后男子声音清越爽朗地吩咐,“下次这种不速之客,直接扔出府外就好。” 薛大夫人一个趔趄,攥紧拳头,逼着自己维持风范。 而另一边的白夫人眼见事情不好,忙缩起头来降低存在感。 却偏偏有人不让她猫着,陆月儿甜甜地笑着说:“白夫人,薛大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啊?” “噗嗤。”苗锦玉笑出声。 “月儿,你才刚来可能不知道,白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王府撵出去了,再来一次,她在夷陵城啊不,整个徐州可能都没脸见人了。” “原来是如此。”陆月儿亦是附和,拉着身边几个小姐妹笑得好不快哉。 一众夫人露出嘲讽的表情。 她并不知道戏楼发生的事情,此时听几个小姑娘谈起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白夫人绝对是有病,脑子不正常那种。 一名褐色长裙的夫人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前些天我表嫂还说白夫人请我家梦姐儿跟白家大公子相看,现在想起来,多亏这门亲事没成。” “蒋家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被称作蒋家姐姐的夫人扬起一抹牵强的笑,上次她女儿和白府公子相看,那白夫人上去对着女儿就是一顿数落,各种看不起,她可是呕了好久的气。 白夫人额头上青筋暴跳,她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慌里慌张地起身,“臣妇身子不适,先告退。” 随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快步离开。 身后的小厅又是一阵哄笑。 苗老夫人悄悄瞄了一眼主位上恩爱非常的小夫妻,眼底闪过一抹安定。 既然自家已经决定上凌王这条船,自然是希望凌王能越来越好,若是他的王妃连一个宗室都压不住场子如何能当大任?好在王妃聪慧硬气。 那白夫人也是傻的,看不清眼前局势。 若是王爷有意纳妾便罢了,人家无意,你还上赶着送妾,明摆着要得罪王妃。 回去王妃吹吹耳旁风,白知府就能捞到好了? 果不其然,秦临渊不舍地松开小王妃的手,转头就对逐弈吩咐:“你去请白知府也回去吧。” 没事找事的人不在,宴席上又恢复了欢快愉悦的气息。 白知府被人“请”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周围同僚怀疑的神色像是针一样打在身上,令他好不尴尬。 末了,逐弈还皮笑肉不笑地叮嘱道:“知府大人,以后可要好好管教你家夫人,别不分场合不分人地乱叫一通,我们王妃今天心情好,便不作计较。” “这大过年的,没事找事。” 逐弈扔下挖苦的话,便扔下一脸懵的白知府在寒风中凌乱。 “可恶!” 白知府碎了一口,在小厮的搀扶下爬上马车,脸色阴晴不定。 定然是李氏这妇人在王府惹了祸! 白知府怒气冲冲地闯入后院质问,白夫人李氏还在拉着自己女儿哭天抹泪,哭诉王妃目中无人,连宗室长辈都敢顶撞。 白知府在门外闻听此言,一脚踹翻了大门,指着李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蠢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到王妃那闹事?” 难怪自己最近仕途不顺,上次更是莫名其妙被赏赐下来两个妾室,他还以为是王爷欣赏他,结果那根本就是王府的警告! 自己虽然也对那私入军营的王妃有所不满,却也恪守君臣礼节,不敢轻慢半分,这个蠢妇倒好,一个劲地拖后腿! 他不顾白夫人的苦苦哀求,甩袖而去。 “老爷好像是去秋水姨娘那边了……” 贴身嬷嬷的话落在耳中,白夫人脚下一软跌坐在床榻上。 第106章 主将 临近深夜,甄汨珞卸下王妃大妆,听着耳房传来哗哗水声,脸颊微微泛红。 秦临渊沐浴更衣完毕,看到的就是一副端坐仕女图。 他的小王妃容貌真是越来越出众了,让人想将她藏起来,护在金子做的大殿中,不叫旁人窥探…… 甄汨珞还不知身边人生出的恶毒心思,腰身被一双大掌抱个满怀,皂角香气在鼻尖弥漫。 “看什么这么认真?” 甄汨珞眉宇微微蹙紧,手中捏着信纸愁眉不展,“京中的疏影传来消息说,皇上有意让骠骑大将军李成元为主将,李成元是邺王一党的人。” “李成元?”秦临渊搂着温香软玉的手一顿,似是想到些什么,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 “皇后和秦湛瑛真是为兵权昏了头了,什么人都能拉上去充数。” 望着小王妃好奇的眼神,秦临渊扬了扬唇,将事情娓娓道来:“李成元本是靠着祖辈蒙阴等到一个射声校尉的小官,后来搭上了皇后娘家的一位表妹,今上登基后,姜家身为后族得封一个国公的爵位,李家也是鸡犬升天。” “李成元,善于打平原战,曾经与西域的金国交战,以十二万军士对上金国八万军士两败俱伤,金国兵力不足不得已而退兵,这位李将军歪打正着成了功臣。” “明德十年在荆州平流民暴乱有功,得封骠骑大将军。” 总的来说,这一位就是个窝里横,擅长“平”内乱,遇见外敌容易送人头。 甄汨珞抿了抿唇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同情皇后还是该鄙视皇后。 “朝中可用武将不多,能打得了越国,你父亲可以,还有一位南城轻骑军统领,当今的护国候多年兢兢业业,一身本事还不算废。” 甄汨珞摇头,“我父亲肯定不行的。” 不是说甄国公不能打,而是说皇帝不会让甄国公掌权。 尤其是自己和王爷正在徐州,以皇帝的性子想想,那位怎么也不是一个心大的主儿。 秦临渊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嗅着清幽的香气,心不在焉道:“有本事又能如何,护国候从不站队,就算皇上封护国候为主将,襄王、邺王整几个监军也够护国候喝上一壶。” 他悠然惬意地捧起一碗茶水,放在嘴角轻呷一口,叹道:“好茶。” “襄王的母族刑部尚书府,说到底就是个文人,而邺王的姜国公府也是靠出了一位皇后才得以封为国公,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武将的路子。” “爱妃,我们不管那些,就寝吧?” 怀里抱着一个小火炉,他也是正常男子,哪里还忍得住,甄汨珞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帮你办宴会笼络人心,白天可把我累坏了,你还有没有人性,晚上还要压榨员工?” “压榨?”他眼神暗了暗,一种名为欲望的情绪好不遮掩,垂首吻住那张惦念依旧的小嘴,一起身抱着人向床榻走去。 甄汨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帷帐扯下来。 剧烈而炙热的喘息声久久不散。 ───── 大年初七,行过隆重的开笔仪式,皇帝金刀大马地落座在龙椅之上。 今日早朝大多是讨论关于越国战事。 皇帝心中有几个主将人选,骠骑大将军、忠勇伯、镇国将军……只是这些人与他的皇子多有联系,他还没想好让哪个儿子出头。 权衡乃是帝王之术,对臣子如此,对儿子亦是如此。 这个儿子强横,那他就要扶持一个弱的,让他们彼此对立,相互牵制。 皇帝眼帘微垂,睥睨着下首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心中烦躁。 “皇上,臣有本要奏!” 此人身穿明红色官府,一看那官服上的襕纹,皇帝便心口突突,脑袋隐隐作疼。 “御史请讲!” 内侍大声唤道。 孟御史年约三十,生得有几分俊朗,说起话来声音高却不刺耳,“臣要弹劾邺王殿下后院不宁,教妻不善,三日前皇后娘娘的宫宴上,贾侯爷之女被禄亲王世子冲撞落水,民间多有猜测,这位贾小姐是因为即将被封为邺王妃,而遭到侧妃嫉妒,才会毁掉名声。” 秦湛瑛一听,凌厉的眼神如刀刃般戳向孟御史,孟御史一缩脖子退后两步。 反正他话已经说了,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秦湛瑛正欲开口辩驳,却被另一道温和的声音抢先一步:“父皇,此事儿臣也有所耳闻,臣的王妃回去之后便觉得当日之事不妥,儿臣请父皇彻查,不能叫贾小姐凭白担上污名,寒了老臣之心。” 襄王说罢,便站回原位。 他只负责拱个火,说多了容易引火上身。 不过他那个好四弟怕真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先前一个国公府大小姐不娶,如今一个侯府嫡女不要,偏偏将一个庶女当个宝,甚至为那庶女连自己的表妹都能舍弃,襄王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皇后这一家子都是,整天惦记什么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 “行了。”皇帝打断朝臣们的议论纷纷,他本就不待见四子那个侧妃,听到这样的传闻更是恼上两分,冷声斥责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四你是应该娶一门贤惠的王妃,好好教教后院的规矩,至于你那个侧妃,令其自省。” 秦湛瑛脚步一顿,欲走出人群,却被身边的姜国公拉住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湛瑛压下心中的不满。 他的霜儿根本没有害仪表妹,可父皇的意思是认定霜儿是那种人品有瑕之人,那将来他还能请封霜儿为正妃吗? 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出头辩驳,父皇定然饶不了他。 秦湛瑛眼神黯然,为了他的前途只能将心里话忍了下去,他日他会用更好的补偿霜儿。 如果姜国公知道这个外孙的想法,估计会跳起来锤醒这个恋爱脑。 姜国公故意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皇上,户部的粮草已经先行出发,老臣想举荐骠骑大将军为主将,大将军祖籍交州,想必对交州地貌情形颇为熟悉,定能助我鲁国军队一往无前,大胜而归!”帝面无表情,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冷哼。 第107章 弃子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后殿走去,凌厉冷然的嗓音还在金銮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封护国候为主将,忠勇伯为副将,信国公世子为监军……” 他方才还在想扶持哪个儿子正好,如今一看,他们当着自己的面都能斗得如火如荼,就更别论私下了。 护国候是纯臣,从不战队,如此也好,皇帝想着,生得两个儿子争兵权,丢脸丢到越国去! 与此同时,鸾凤宫中。 贾鸾仪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初三的宫宴之后,母亲将她带回府中,一直没得到外祖父的信儿,知道今日皇后姨母才终于传召见她。 皇后到了寝宫,送走太医,又急又气连声追问:“仪姐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禄亲王世子扯上关系?!” 贾鸾仪颤抖着嘴唇,眼中热泪滚滚,“姨母,我没有!是那个禄亲王世子要对我不轨!我挣扎之下才被他推进湖里!” 她好好的人生都被秦锦铭那个混蛋给毁了! 不对……还有那个嬷嬷! 贾鸾仪一把抓住皇后的胳膊,焦急地说道:“姨母,是有一个嬷嬷把我引到那里,才撞见秦锦铭的丑事!是有人要害我!” 话音刚落,贾鸾仪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没错!就是有人要害她! 对方要毁她的清白,那人一定是看不惯她即将嫁给表哥,看不惯她成为高高在上的邺王妃……是那个人!只有那个人! 皇后望着被抓痛的手臂有些不悦,但外甥女如此凄惨,她也不好推开,只能安抚: “你放心,姨母一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姨母!肯定是她!是甄羽霜!是她害我,她肯定是嫉妒……” 闻听此言,皇后亦是满脸怒容。 “孙嬷嬷,你去给本宫将甄羽霜叫来!” 若是让她知道是甄羽霜那个小贱人毁了外甥女的清白,她一定叫儿子休了那个贱人,再剥了她的皮! 孙嬷嬷正要出去,寝宫的珠帘却被另外一只手挑开。 那是一个穿着宽袖暗纹道服的女子,年约五六十岁,头上带着一品诰命的大冠。 此人是当今皇后之母,姜国公之妻陈氏。 陈氏拦住孙嬷嬷,对皇后摇摇头,“娘娘,这不妥。” 皇后迟疑:“母亲?” 陈氏警告地看了一眼崩溃的外孙女,对皇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侧殿说话。 “娘娘,事已至此,仪姐儿是不可能嫁给殿下了,如今更不是追究是不是侧妃所为的时候,前朝有人已经为此弹劾殿下,我们若此时将邺王侧妃叫进宫中质问,岂不是更应了那流言?” 皇后咬牙切齿,“那仪姐儿怎么办?” 陈氏叹息一声,眼中有所不舍却还是咬牙道:“仪姐儿也是老身的外孙女,我如何能不疼她?只是如今她名声已毁,我会和国公爷商量,劝你妹妹和妹婿将仪姐儿嫁进禄亲王府,给世子做侧妃。” 皇后本来还心疼贾鸾仪,不太想忍下这口气,一听这话眼中亦是精光大作。 禄亲王在皇帝那里地位超凡,若是能搭上这个关系,自己儿子的前途一定更上一层楼。 只是可怜了仪姐儿…… 皇后心中暗道,她会在贾鸾仪出嫁的时候为其好好填些嫁妆,自己儿子什么大家闺秀找不到,也不缺仪姐儿一个。 只是那甄羽霜,她得好好跟儿子说说。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厌色。 甄羽霜坐在琉璃镜面前卸下最后一只发钗。 门口传来婢女焦急地呼喊声:“殿下,侧妃娘娘正在洗漱……” 秦湛瑛不顾阻拦闯入她的寝室,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霜儿,仪表妹的事情,你告诉本王,是不是你做得?” 甄羽霜肩膀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爷,你怀疑霜儿?” ──── “三娘,你瞧。”甄汨珞手中捧着飞羽整理出来的礼单,纤细干净的指尖落在唐将军府的位置,“这里就是不合适了,唐将军府应与苗将军府同礼才对,比如我喜欢苗锦玉,可以在年礼中加上两个女儿家的玩意,乔通判府的礼就要次于两个将军府。” “再比如,白知府夫人言行无度,以下犯上好几次,礼单在原本的赏赐再加上一把西域刀,以示震慑……” 陆月儿笑出声来,“珞姐姐你好坏啊。” 甄汨珞被她绵软的样子逗乐,拉着小姑娘继续讲课。 她说得都是一些外围的中馈礼节,不会让陆月儿接触到王府的核心账册。 边玩边学一整天,直到秦临渊回来,陆月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客院。 次日一大早,甄汨珞起身,却见被窝里的小橘猫不耐地翻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帷帐外。 她微微一愣,掀开帷帐,果然见飞羽笑眯眯地站在外面,怀里还抱着一只胖个字。 小橘猫一见到胖鸽子就磨牙嚯嚯。 飞羽给了它一个警告的眼神,从怀中取出两封信来。 她打个响指,小丫鬟们就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早膳是一盅瘦肉粥、韭菜鸡蛋馅小包子、凉拌豆芽、还有一碗热牛乳。 甄汨珞瞧着胃口不佳,简单地对付两口,就带着书信向书房走去。 凌王府留在京城的探子不少,他们与徐州王府都是有一条特殊的传信渠道,京城离徐州不远也不近,行车要有半个月时间,但用信鸽或者人员加急,三四天足以。 比如今早加急的书信,皇上封护国候为主将,以及襄王党、邺王党各自一名副将、监军。 甄汨珞早膳只吃了一个包子,一小碗粥,此时人有些恹恹地待在书房。 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一山不容二虎,一军不可二将,这样的打法护国候就是战神在世也不一定能压得住散乱的人心。 她余光一扫,还有这封信。 信上说,皇后有意要自己娘家外甥女为邺王正妃,并且放出消息,企图逼邺王认下,但是贾家姑娘在宫中落水,一同被救上来的还有禄亲王世子,也就是说,贾大姑娘的清白毁了。 第108章 生辰 甄汨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此事是甄羽霜干的! 她那庶妹从来都不是什么纯洁甜美的人儿,有些事情表面上,是她受了委屈秦湛瑛为其出气,实际上哪件不是对方有所引导呢? 甄汨珞讽刺地笑了笑,多亏陆月儿离开了那个虎狼窝,否则陆月儿的下场比贾家姑娘强不到哪去。 余光扫到身边的一个小匣子,她眼神微微柔和。 她前世在冷兵器军械书籍上见过一个十二字弓弩,能连发十二箭,补箭的速度也快,百步穿杨、千里御敌也不为过。 目前鲁国最精锐的弓弩还是五箭弩,如果这十二字弩能成功做出来,那绝对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 “王妃,陆姑娘来了。” “珞姐姐!” 两道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循声望去,甄汨珞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对那小姑娘招招手道:“三娘,快来坐。” 甄汨珞循声望去,陆月儿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琵琶袖方领补服,下身是织金马面裙,梳上一个双丫髻看起来乖巧又可爱,总让人有一种摸摸头的欲望。 “珞姐姐,我发现夷陵城里有一家卖琉璃的铺子,里面样式可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甄汨珞自然应下。 两人手挽着手,不知不觉,陆月儿长高不少,如今头顶已经够得上她的下巴了。 甄汨珞有些唏嘘,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陆月儿笑得甜美,似是想起些什么来,精致的小脸垮下来,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珞姐姐,我收到我爹娘的信了。” “信上说皇后刚准备给自己的外甥女赐婚为邺王妃,那位贾小姐就出了事,我娘还说多亏我跑得快,那邺王府就是个虎狼窝。” 提到此事,她还心有余悸,父母虽然并不打算让她去攀那个高枝,但皇后若是强硬要自己留下也是无法。 那落水、失去清白的人岂不就是自己了? 甄汨珞但笑不语,揉了揉她的脑袋瓜。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琉璃阁门口,出来迎接的是一名青年男子。 陆一思见到两人表情一怔,随即笑道:“二位客人快请进。” 琉璃阁是王妃的铺子之事不为外人所知,他弟弟陆二思那边都是卖一批就换个地,能在夷陵城稳定开店也是因为凌王府是徐州的土霸王,官府自然不会检查。 甄汨珞瞧陆月儿的眼神钉在其中一对耳瓶上,含笑说道:“喜欢什么就挑,珞姐姐有钱。” 陆月儿正想拒绝,甄汨珞已经大手一挥让陆一思把耳瓶包起来,甚至连价格都没问题。 陆月儿小脸上满是羞赧: “珞姐姐,琉璃是贵物件,三娘不能占你的便宜……” 甄汨珞表情有些古怪,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不是琉璃,这叫玻璃,你喜欢哪个就拿。”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坑别人就罢了,陆月儿是自己人怎么能坑。 在陆月儿的百般推脱下,两人最后只点了几个小玩意,叫陆一思直接送到王府。 “三娘,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陆月儿抬头注意到她眼中的光,倏然脑中精光一闪,乖乖地应下自行让人驾马车回府。 而甄汨珞独自牵着她上次挑中的黄骠马向军营方向而去。 “飞云,我们去找阿渊。” 黄骠马飞云听不懂,嘴里被塞了一口糖,愉悦地发出“咴咴”的叫声。 徐州卫大门口,两个看门的小将早就认识她了,一人连忙上前:“王妃,属下去通传……” “不必。”甄汨珞笑吟吟地放下马鞭,“我就在这等王爷吧。” 这一等,从天亮等到天黑。 甄汨珞穿得厚也不怕冷,直到听见背后几道熟悉的马蹄声,她侧身望过去,颇有些惊喜唤道:“王爷!” “你怎么来这了?”秦临渊赶忙下马走上前去。 手中握着小王妃微微发凉的手,心中闪过一抹心疼。 甄汨珞垂下身,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我来接你回府。” 朦胧的月光照得她容貌更加出众,莹白的小脸上好似泛起一层仙气似的,秦临渊心口一阵火热,索性将自己的马交给逐弈,轻松跨上飞云背上。 他双手越过小王妃的腰身,握紧马鞭。 两人如无人之境,有说有笑地离开。 后方苗贺清霍遇等人干巴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苗贺清:“我娘说过几天要我去相看什么姑娘,好麻烦。” 苗老将军不知何时站在自家孙子背后,闻言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瓮声瓮气地说:“你小子瞎说八道什么呢?到了岁数不成婚,你还想出家当和尚?!” 听着苗贺清的痛呼,霍遇就猫在一旁笑得肩膀颤抖。 王府距离军营的路段不近,秦临渊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有些可惜。 小王妃那幽香的气息仿佛还留在怀中难以散去。 凌王府的主院黑着灯,她牵着他的手直奔后院的飞花筑。 下人们都不在此处,甄汨珞亲手点燃周围的灯火,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冲进他地怀中,在那人的嘴角重重亲了一口。 声音明媚又动人,“阿渊生辰快乐!”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烟花自后山飞起,在空中炸开,绚烂无比,瞬间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秦临渊恍然地想着,今日是他是生辰吗? 好像是,正月初九,不过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人提起过。 “砰!砰!砰!” 一道道精美的烟花持续升空,为整个夷陵城都带来了一丝喜气。 甄汨珞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他近乎呆滞的表情,心中有一抹酸楚。 她也是从老管家那里打听到他的生辰的。 老管家说王爷幼时不受重视,尤其是生母死后不是在皇子所就是兜兜转转在数不清的妃子抚养下长大。 那些妃子后来有的失宠进了冷宫,有的生下自己的皇子对他不再有好脸色。 十五岁开府后他远赴战场为自己某得一条前程之路,一直到十九岁重伤成了残疾,喜怒无常,就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些事情。 第109章 礼物 她的王爷前半生都是苦涩,以后他们会携手前行,不论困苦还是富贵,都共同面对。 “阿珞!” 甄汨珞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张扬,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样,尤其是配上这等容貌,美得令人心惊。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含笑回应,“王爷我还有一份礼物送你。” 拉起他的手走入房中,大门才刚掩住,甄汨珞便觉得背后一个炙热的怀抱将自己整个圈了起来,男子滚烫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痒得不行: “阿珞,我不要礼物,我们要个孩子吧。” 秦临渊笑得像个老狐狸,死活不肯松开手,紧紧地掐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他的阿珞太好了,好的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曾经位高权重又跌落凡尘的人来说,阿珞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这句话不仅对女子是如此,对男子亦然。 他的阿珞对他越好,他就越是不安,怕这一切最后变成枉然。 如果她们能有一个孩子的话,阿珞会不会更长远的地待在他身边? 甄汨珞被他那种失落又期盼的眼神所震慑。 她一直以为秦临渊是骄傲的、是坚强的,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时候,他的外表永远是那么高大可靠,原来他也会觉得不安他也会有小情绪。 她抱住眼前的男子,轻轻地感受他强烈地心跳,仿佛以此就能传递彼此的心意。 她却完全没注意到秦临渊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笑意。 不知何时,甄汨珞身形一转,被他压在墙上,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在口腔鼻翼之中,令人难以推拒。 一时不察,她已经深陷对方的陷阱,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整个人便坠入无尽的爱意中。 甄汨珞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缓缓睁开眼,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昨晚不知弄了多少次,她现在感觉爬都爬不起来,浑身都是酸涩。 “醒了?” 大门吱呀一声,发束玉冠的男子拎着一个食盒笑眯眯地走进卧房,他鬓角的发丝还有些湿润,可见是刚刚洗漱过。 甄汨珞打横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一支烟。 秦临渊眉宇之间尽是春风得意,一双威仪的凤眼此时潋滟得好像天边的红云,散发着光彩熠熠生辉。 “阿珞,快起来吃饭吧,你昨晚都没怎么吃,肯定饿坏了。” 他还好意思说! 他还好意思说! 可恶。 甄汨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兀自起身。 昨晚起初两回,后来她累得不行,就说自己饿了,然后他拉着她在饭桌上……她气得挠了对方俩爪子,他竟然还提出不想吃他可以喂。 这是甄汨珞这辈子最孟浪的时候,哪怕是前世的小黄书都没敢这么写。 她吃着小包子,侧头盯着那男人。 秦临渊俊美的脸颊上还有两道尚未散去的红痕,他却无动于衷,仿佛还很得意似的。 吃过饭,甄汨珞气冲冲地从梳妆匣子里取出两样东西摆在他面前。 秦临渊挑了挑眉,凝眸一看。 一份是十二发弓弩设计图纸,另一份是足足十万两银子。 甄汨珞故意挑衅,肿胀的嘴唇扬起一抹笑容:“王爷,你表现得很好,这是本王妃赏赐给你的奖励。” 把他形容的像个男宠,这下可要气坏了吧。 甄汨珞莫名很想在他那张正经的脸上看到羞怯的表情。 秦临渊眼中却聚起一抹红光,像是看到猎物的野狼,“看来王妃很喜欢,赏了这么多银子,晚上本王一定继续表现。” 一拳打在棉花上。 秦临渊已经一手将她拉入怀中,维持着这种坐姿,另外一只手举着那份十二字弩设计图微微出神。 “哼。”甄汨珞轻哼一声,“我以前看过一本古籍,上面有这个弓弩的设计图,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你先找人做一把出来,我们推敲一下。” “好。”他如蜻蜓点水一般又将人亲了一口。 原来这就是他的生辰礼物。 不过秦临渊最满意的还是昨晚,一次又一次拥有他心上的小姑娘。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甄汨珞将脑袋整个压在他肩膀上,手里掐着十万两银票如小扇子一般给自己扇风,“王爷,拿去花,不够再来问我要,本王妃有钱。” 不说她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如今一个玻璃生意就赚的盆满钵满,几辈子都花不完,当然,以后王府还要养活军队,开支就更高了。 看来她得想想其他主意挣钱。 她沉溺在赚钱的快感之中,身边的男子胸腔震动,低沉地笑了一声,“好,以后本王就靠王妃养活了。” 怀中小姑娘得意地笑着,腰肢不经意间擦过某个地方,才刚沉寂下去的想法又冒了出来,秦临渊心念一动,大掌揽住她的肩膀。 就听门外逐弈那个大嗓门的声音响起,“王爷,京城那边来了信御史台的孙御史、赵御史,还有楚正司联名弹劾护国候世子作风不正,欺男霸女,竟然在当街殴打无辜女子。” 甄汨珞一个激灵直起身来。 京城的消息到徐州,即便是信鸽也得两三天。 护国候世子?就是之前撞破晟王与木子昭见面的那个? 甄汨珞不知护国候世子人品如何,但皇帝才刚下旨封护国候为主将应对越国蛮夷,这边就有人开始弹劾其儿子。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被逐弈打断秦临渊很是不爽,见到小王妃略显担忧的神情,揉了揉她松软的发顶,轻声安抚:“无事,护国候是皇上钦点的主将,这个时候闹起来皇上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话中暗藏一抹深意。 襄王党与邺王党各出了一人得以上前线,秦湛瑛前段时间吃了大亏,又深陷“教妻不善”的舆论之中未必敢作妖,这一次弹劾护国候世子,或许是襄王想把他架在火上烤,也或许是另一位也忍不住了。 没关系,这把妖风怎么也吹不到徐州。 第110章 及笄 “工部侍郎那边已经在泉阳城建起水渠大坝,只等春天凌云江解冻,就可以将水引到泉阳城。” 之后工部侍郎就会回京述职。 而泉阳城引水向扬州的活,就得他们私下找人做了。 “阿珞。” 甄汨珞略显疑惑地望过去,秦临渊笑吟吟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徐徐善诱:“阿珞明年想去扬州玩吗,本王带你去。” “王爷你可别闹,上次你独自离开,夷陵城已经是风声鹤唳,现在我们一起走,要是……” 说不想去是假的,甄汨珞也懒得蹲在王府不是看账就只能在夷陵城逛逛街。 但堂堂一州藩王带着藩王妃跨州去晃荡,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脊背发凉。 秦临渊意味深长地笑笑,“不着急,只要你想,我们就有机会去。” 他一回来,就雷厉风行地撤了不少徐州尸位素餐的官员,也包括那种死轴不肯低头的,若非白知府官拜正四品,吏部还插不上手,白府也早就被扔出徐州了。 不过,将其架空也是一法。 甄汨珞脑袋埋在他怀中,沉闷地应了一句。 说不了两句话,秦临渊只能依依不舍地起身去军营当值。 甄汨珞就在后面偷笑。 “王妃,万福牙行的李掌柜还有惠阳绣坊的岑掌柜也来了。” 甄汨珞眼神一亮,吩咐人进来。 先进来的是万福牙行的李掌柜,她长相有些富态,吊眼梢,看着是个精明的商人。 凌王府刚来徐州不久,府中大多为护卫,她的陪嫁丫鬟十二人,婆子十人,上次的小宴明显人手不够,事后就赶紧联系牙行,打算买几个利落会做事的丫头。 李掌柜掐着兰花指,含笑走上前,“王妃,听您的吩咐,要十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妾身千挑万选,选出这二十个还算看得过眼的,您瞧瞧。” 甄汨珞坐在上首,眼神扫过每一个丫头的面容。 如李掌柜所言,她确实是精挑细选的。 这几个丫头也有容貌出头的,但眼神却清透爽直,不像是那等心眼子多的女子。 甄汨珞点了其中十个,除了两个留在自己身边,剩下的全都送到后院给管事嬷嬷调教。 见完李掌柜,惠阳绣坊的岑掌柜也被飞羽引入厅中。 “王妃,这都是江南来的好料子,十匹云锦,十匹蜀锦都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你若是喜欢,草民手里还有几方双面绣的帕子……” 甄汨珞听着,来了兴致。 “这一匹缙云色、水红和苏梅色送到木姑娘那,再劳烦绣坊找个师傅量量尺寸,还有这两匹松花色、碧山色的送到客院陆姑娘那。” 这两种颜色都是鲜亮,她最后又给自己选了一件吕荣紫打算做一身命妇常服。 二月初八,木子昭还没睡醒,就被甄汨珞和陆月儿堵在卧房外。 陆月儿叮嘱:“你可一定要穿上次王妃给你选的衣裳。” 木子昭:“……” 木子昭最后无奈只能套上一条水红百褶裙,再披上一件狐绒褙子出门。 陆月儿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木姐姐,你真好看!” “我们出发吧三娘、表妹。” 她刻意咬重“表妹”两字。 木子昭对上她充满揶揄的目光,翻了个白眼。 他此时才注意到,甄汨珞今日穿的吕荣色暗花圆领补袍,裙角用平金绣的技法点缀上云蟒。海水江崖等纹样。 头发梳得较为宽松,用一个莲花冠聚拢在中央,耳唇挂着一对玛瑙耳坠。 木子昭眯了眯眼,心头茫然,她这是命妇服饰吧? 马车兜兜转转停在沈总兵府,木子昭才微微缓过神来。 沈夫人早早候在二门,一见她们前来,笑眯眯地上前迎客。 “今日王妃能来,是我家宁姐儿的福分。” “哪里,沈姑娘聪慧端庄,我亦是很喜欢。”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走上宴席。 原本在席上说说笑笑的姑娘们话音一顿,其欻欻地看向甄汨珞,或惊讶、或羡慕、或欢喜。 没想到沈姑娘的及笄礼能请来王妃大驾,这还是她们徐州第一遭呢! 沈姑娘当真是好运气。 甄汨珞与沈夫人说过几句话就像后台而去。 在木子昭惊讶的目光中,陆月儿对他眨眨眼,“没想到吧,今日王妃是赞者,我是正宾。” 说罢,她小跑地跟上甄汨珞的脚步。 《礼记?内则》有云:十有五年而笄。 沈攸宁今日穿着一身浮光锦所制的玫红色绣金线花鸟裙,她从后台走到高台之上,步步生莲,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却也清丽动人,三千青丝顺滑地披在背上。 沈总兵眼眶微红,简单致辞,便说开礼。 在众人讶然惊艳的目光中,甄汨珞缓缓走上高台,为今日及笄的少女绾发,高声吟诵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她含笑从沈夫人递上来的盒子中取出一只发簪束在少女黑亮的秀发上,这发簪正是甄汨珞在小宴上赏赐的那一只。 初加完成,沈攸宁回房换了一身襦裙,对父母与来客一拜。 二加。 甄汨珞面向正东而坐,洗过手再复位,嗓音清透优雅: “令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用受胡服。” 一大堆的礼节过后,甄汨珞含笑又为她插上一只发钗,后面还有二拜、三加的礼节,她已经是累得直不起腰。 到礼成之后,沈夫人满眼真诚地走过来与她道谢。 甄汨珞挂着适当的笑容应下。 沈攸宁不是深闺里不谙世事的少女,她知道王妃到自己的及笄礼上为赞者是多大的赏赐,与沈夫人一起拜了一拜。 甄汨珞虚扶两人一把,“沈夫人沈姑娘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吧,本王妃有些疲累,到外面去透透气。” 她提起裙子,与陆月儿一同向沈府的小花园而去。 沈总兵已经向自家王爷投诚,自己给沈府女眷锦上添花也能让两府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甄汨珞想着,不知不觉走到湖心的凉亭之中。 第111章 赞者 夷陵城最近又下了场大雪,她穿着白色狐裘倒显得与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陆月儿俏皮地挽住她的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珞姐姐,以后我的及笄礼也要请你做赞者。” “好啊。”甄汨珞心念一动,觉得此法可行,“你要及笄还有一年多呢,到时候……” “恒哥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樱儿,我们怎么能不见面?难不成沈攸宁又欺负你了?你放心,当初我们苏家与沈家定的婚事也没说一定要是嫡出大小姐,我可以回去求母亲为我们做主!” “不!”梅林边的少女掩面而泣,“大姐姐没有欺负我,但是,我能感觉大姐姐也很在意与你的婚事,樱儿实在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毒之事。” 那道男声隐隐透着些愤怒,“樱儿,我要娶的是你,不是沈攸宁,她才是破坏我们感情的人,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甄汨珞与陆月儿被迫听完全过程,她对陆月儿摇摇头,示意她别多言。 “珞姐姐,我们要不要告诉沈姐姐这件事?”陆月儿眼中满是关切。 甄汨珞却摇摇头,“这是沈家的私事,我们不便过问,但我会跟沈夫人知会一声。” 又是这种姐妹相争一个男人的戏码,甄汨珞心中有些无语。 自己是开放社会穿越而来的人,对这事看得开,但沈攸宁是古代土生土长的小姑娘,谦和知礼,这么告诉她不妥,还是委婉地转告沈夫人吧。 甄汨珞牵着陆月儿的手走到前厅,沈攸宁早已换上一身新裙子,翩然落座在她身边,眼中满是崇敬与仰慕之情,“王妃,您送给攸宁的簪子攸宁一定会好好珍藏……” “大姐姐,原来你在这呢,让我和三妹妹好找。” 那是两个生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女,一人穿着玫粉色,一人则是浅粉色。 沈攸宁目光淡了一些,对甄汨珞介绍道:“这是臣女的两个庶出妹妹,沈安宁、沈樱宁。” 甄汨珞眸光一闪,眼神落在那名浅粉色衣裙的姑娘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方才那男子叫的是“樱儿”,那女子称沈攸宁为大姐姐,难不成与人私相授受的就是这位沈三小姐沈樱宁? 见甄汨珞没反应,二小姐沈安宁有些着急,拉着同胞妹妹主动凑上前去,笑得花枝烂颤,“王妃是想逛逛小花园吗?不如臣女带您去,沈府冬日的白梅……”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打断她的话,“不必了,本王妃才刚逛完回来,打算歇会。” 沈安宁继续说道:“上次听闻王妃的表妹在无忧阁大放异彩,很是钦佩,可惜我当日生病,没来得及去无忧阁,想必王妃也是擅画之人,臣女的画也不知能不能入王妃的眼?” 沈安宁想得好,只要王妃让她表演一下,她就好好地初出风头,如果讨得王妃高兴,叫她去王府作伴也是荣幸至极。 甄汨珞面无表情,语调淡淡地:“本王妃并不擅画。” 沈安宁嘴角的笑容一僵。 甄汨珞几乎把她的话头全给堵死了,一边的沈樱宁微微抬眼,看向满脸尴尬的姐姐,又敲了敲明艳端庄的王妃,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甄汨珞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茶水上,半个眼神都不分给这对争宠的姐妹花,对沈攸宁点点头,吩咐道:“本王妃有些疲累,沈大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去玩吧。” 送走这三人,甄汨珞与陆月儿对视一眼,心中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这沈府庶女也不是个消停的。 尤其是那个叫沈樱宁的少女。 甄汨珞勾了勾唇,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二小姐在她这里献媚没得到回应,那位三小姐从头至尾一声不吭,倒显得有几分清高的味道。 再联想梅林的那番对话,甄汨珞觉得沈樱宁的段位和甄羽霜是一样高的。 一旁大吃大喝的木子昭不以为意地轻哼,“那女人的眼神一直在你身上,都恨不得扒上你不撒手。” 木子昭虽然穿女装,说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但他内里可是个正在成长期的少年,那饭量着实令人惊讶。 他吃相还算优雅,但食量都惊动了沈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 沈夫人失笑,“来者是客,木姑娘那不够了就再端上一桌,一定叫客人宾至如归。” 她觉得王妃这个表妹还是挺有意思的,不似常人啊! 沈府的宴会散去,甄汨珞等人被沈夫人同沈攸宁一起送出了府。 木子昭见没有其他人,嘴上就就开始不消停,“原来你们两个打扮的这么好看,就是为了要参加沈府姑娘的及笄礼,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女子的筓礼,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甄汨珞挑了挑眉,生出些许逗弄的心思,她压低声音说:“表妹,虽然你已经过了岁数,但是王府也可以为你办一场及笄礼。” 一口茶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木子昭脸色猛地涨红,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要!” 她说罢,一翻身跟赶车的飞羽作伴去了。 留下马车里哈哈大笑的甄汨珞,和一脸茫然的陆月儿。 这小孩还真挺可爱。 甄汨珞失笑地摇头,方才她只是逗木子昭,如果可以的话,等木子昭二十了,或许可以办一场及冠礼。 她心中意动,马车停在凌王府侧门,飞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是谁家马车?” 门房自然过来回禀,“王妃,这是会陵城甄府的马车,来人自称是甄府老夫人,从早晨一直等到现在了。” 甄汨珞抿了抿唇,对一个婆子示意,“将甄老夫人请进府中吧。” 那马车看起来不厚,远不及自己这辆朱轮车熟识,甄老夫人足足等待三个时辰,也是为难她老人家了。 甄桐言在年后几日就带上一个随从前往幽州任职,如今会陵城甄府就是一座空架子。 她隐隐能猜到甄老夫人的意图。 第112章 痴恋 甄汨珞从沈府出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身,便前往小厅见客。 甄老夫人余光一闪,望着眼前一步步走近的少女,有些恍然。 甄汨珞生得有四五分肖父,热烈如火,英气逼人。 桐屿那孩子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去年,在儿子书房中听到自家儿子竟然惦记侄儿爵位,她想劝阻,最终却没再提半个字。 反倒是桐屿的女儿,如今的凌王妃,为中毒濒死的她伸冤,思及至此甄老夫人眼中隐隐有些愧疚,到嘴边的事情也觉得难以开口。 “叔祖母这茶喝的可还顺口?”甄汨珞寒暄道。 “王府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老身也是托王妃,才能有这样的口福。” 甄老夫人的表情慈爱又谦和,“桐屿那孩子是有福的,两个女儿都嫁到了好人家,徐州百姓们都说王爷宠爱王妃,如此,身为长辈,臣妇也就高兴了。” 甄汨珞嘴角的笑容不变,听着甄老夫人跟自己打感情牌。 “每每见到您,臣妇总是想起那两个可怜的孙女,一个生母早逝,在继母的磋磨下长大,另一个也叫她娘给教歪了,流年不利,你叔父又被调任去了幽州,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若有一天臣妇撑不住了,还不知道孙女孙子会何去何从。” 甄汨珞眼帘微垂,令人看不出喜怒,“叔祖母,大可直言。” 甄老夫人顿了顿,压制住心中的羞耻感,强打起精神说道:“臣妇想求王妃多加照拂我那两个孙女,尤其是……画姐儿,画姐儿聪慧,最重要的是她乖巧听话,以后一定能好好侍奉王妃……” 她话音未落,却听那紫衣少女发出一声嗤笑。 甄汨珞一双威仪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甄老夫人,“老夫人您是对本王妃有所愧疚是吗?” 甄老夫人唇瓣轻泯,正襟危坐,想点头又不能点头。 甄汨珞却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不赞同地说:“老夫人,您是因为叔父的事情愧对我是吗?但今日你还说说了这番话。” 她表情不变,苗条的身形坐在主位上却如同一座大山,渊渟岳峙,从容不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今日本王妃的话就搁这,凌王府不纳妾,谁要是敢往府里送妾那就是跟本王妃作对,懂了吗?” “你那小孙女是什么德行你自己心中清楚,甄老夫人,本王妃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与其左右钻营求爷爷告奶奶,还不如好好教导孙辈,让她们改改那副惹祸的性子!” 这话几乎就是半点情分也不讲了,甄老夫人脸色惨白,一双苍老的手交叠在一起,无助地颤抖着。 她也不想的,可画姐儿钻牛角尖,死活要嫁进王府,甚至嚷嚷着哪怕要做一个通房,自己不同意,画姐儿就要撞柱自尽,一定要自己这个祖母走上一遭。 甄老夫人闭了闭眼,她原以为王妃岁数小,她一把年纪卖卖惨,求着王妃同意画姐儿入府,日后让画姐儿给王妃做左膀右臂,挡着其它女人,王妃也不见得会拒绝…… 甄汨珞神情透着一丝冷意,嘴角的笑容都弯下来,抬手举起茶盏,“如果甄老夫人没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 甄汨珞能理解老人的一片苦心,可甄老夫人再怜惜孙辈,也不该来踩自己一脚。 甄画凭什么就以为自己会答应? 就凭她不要脸吗? 她已经从牢房那边的周氏口中知道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甄老夫人知道甄桐言的某个秘密。 她明知道甄桐言欲对侄儿一家不轨,一不作阻止,二不作挽救,如今还敢仗着亲戚身份来蒙骗自己。 甄老夫人无措地站起身,自然是没有脸面再呆在这里,只能起身告退。 甄汨珞早有预料,当晚会陵城那边的探子就传来消息说,甄家二小姐又哭又闹又要上吊,口口声声嚷嚷着爱慕王爷,被甄府的下人堵了嘴带回府中,但这消息还是在会陵城百姓口中传开了。 甄汨珞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甄画这是走投无路开始狗急跳墙了。 甄汨珞翻动着手上的账册,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啊,心气高着呢,一国藩王的妾和普通人家的夫人能一样吗?” “说来,我想起一件事。”她动作顿了顿,“你帮我写一份帖子,邀请沈总兵的夫人和女儿。” 上次那事她得给沈夫人说说,沈攸宁“属下难以理解。”飞羽在一旁抱着小橘猫,眼中满是不屑,“这甄二小姐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就算在白山寺出了洋相丢了人,一狠狠心嫁到没有风声的外地好歹也是个正头夫人,怎么就上赶着给人做妾呢。” 挺好一小姑娘,可别糟了人家的腌臜手段。 甄汨珞越想月投入,连秦临渊什么时候回房,而飞羽悄悄退下都不知道。 直到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身,甄汨珞一个激灵,身体已经被他搂着坐在床榻边上。 秦临渊的眼睫又黑又长,灯影的映照下,更是在下眼帘处浮现一抹轻颤的影子,那双眼正含情脉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溺毙在柔情之中。 这大美人的姿色谁忍得住啊。 甄汨珞吞了吞口水,主动献上一吻,得到对方热情地回应,沉迷其中。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帷帐外稀里哗啦地散落着好几件衣服。 次日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甄汨珞无语地爬起床收拾洗漱。 昨晚她真的不该那么主动,她以为自己占到便宜,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入虎口的羊。 秦临渊捧着一本兵书,坐在一边紧紧地盯着她,眼尾尽是魅惑的笑意。 “王妃?您可醒了?”飞羽试探性地敲敲门,得到一声回应,她利落进屋,却发现王爷还在卧房中没走。 飞羽顿时眼前一亮,像是找到苦主一般,语气愤慨地说:“外面不知哪来的传言,说咱们王妃善妒,甄家二小姐痴恋王爷,在镇府门口差点撞住而亡,恶心的要死,倒人胃口。” 第113章 谣言 “她要死就死,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攀咬王爷王妃,属下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飞羽自打跟了甄汨珞,在秦临渊面前说话都敢放肆几分。 闻言,秦临渊默默放下手中的兵书。 莫说现在,他在少年时也遇到过不少春心萌动的姑娘,早就无感了,若非这位闹自尽的姑娘与王妃有几分关系,他压根不会搭理。 “一哭二闹三上吊,比菜市口的泼妇都不如。”甄汨珞淡定地评价。 甄画从前也是有几分傲气的姑娘,也不知是这段时间打击太多,已经不要名声的自暴自弃了。 “不用管她,这种人你越搭理她。她就越上纲上线。” 飞羽诧异询问道:“王妃,就让那个疯女人胡言乱语?” 甄汨珞笑了笑,梳起一缕发丝,不以为意地问:“你可知外面的百姓都如何说?” 提起这个,飞羽话里话外透着嘲讽,“百姓们都说,她是闹了相思病,想配王爷,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做梦比较快。” “这不就得了。”她们在徐州施恩,百姓们都记在心上,又岂会因为几句胡言乱语就质疑王府的威严? 今日秦临渊休沐,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算账,飞花筑清幽的梅香在空气中弥漫,只见一只胖猫一个猛子扎进甄汨珞的怀中。 “小橘子!别闹了!”她笑吟吟地将橘猫放在膝上躺好,时不时撸上一把。 见此,秦临渊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这个臭猫真够粘人的,天天要他的小王妃抱着,不给抱就叫个不停,听说猫崽子八九个月就会到发情期,他得琢磨着让逐弈找个凶悍的母猫来。 小橘子对上他不善的眼神,警惕地露出平耳朵,向女主人怀里缩了缩。 这个人类整日凶巴巴的,也不跟它玩,好在跟着女主人,这个人类就不会生出教训它的主意。 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就以至于秦临渊不待见小橘子,小橘子也不喜欢他。 甄汨珞想起上一次,木子昭来告状说小橘子弄坏了东西,秦临渊一本正经地训斥他连猫都斗不过那个场景,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飞羽和逐弈一进小厅,就看见这副画面。 男的俊女的俏,一人倚在窗边看书,一人坐在案前抱猫,飞羽想,这大概就是琴瑟和鸣,岁月静好吧。 可惜,总有那么几个人不识趣。 逐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禀报道:“王爷王妃,在那下九流几个地方抓到三四个流氓,在外面宣扬王妃善妒,属下已经把人关进牢房,那几人招供是会陵城薛府大夫人身边的婢女给钱,让他们说的。” 甄汨珞微微瞪大眼眸,这薛大夫人是不是有毛病? 秦临渊凝眸深思片刻,才问道:“是宁王那个女儿?” “是。”逐弈答。 秦临渊胸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先帝还曾评价宁王有几分贤王气概,他的独女就是这么个东西?” 他自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的戾气。 曾经自己变为残废,多少风言风语辱骂唾弃他也从未这么生气过。 他的阿珞如此好的一个女子,竟然就叫那等泼妇叫骂泼脏水,这个薛大夫人…… 甄汨珞扬了扬眉,冷静自持地吩咐着:“把人都抓起来,写一份口供,拿到会陵城,问问薛大老爷是怎么管理后院的。” 薛大夫人大抵是觉得在自己这吃了亏没了脸,气愤难堪。 既然如此就让她再难堪一点。 秦临渊侧身微微望向她,并无反驳,心思却早已飞到天边去。 徐州卫所在夷陵城城北方向,今日王爷却带着逐弈几人一路向西的会陵城。 其它几个侍卫不解,但逐弈知道内情,他已经看到戏台子搭建好,等着好戏开场了。 会陵城柳家巷第三户是一座不小的宅院,临近傍晚,一男一女并肩从大门走了出来。 男子年约四十,穿着一件青色圆领补服,长相俊朗清隽,颇有几分诗书气。 而女子二十余岁,远山眉,檀晕妆,一身抹胸细褶百褶裙,配上一条暗花褙子,更衬得她纤细娇小,长发束起一个松松的垂髫分肖髻,好不惹人怜惜。 男子正是薛大老爷,而女子则是薛大老爷的外室赵氏。 逐弈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容,上前主动搭话:“薛大老爷,您怎么在这呢?” 他没少替秦临渊跑过会陵城,会陵城的不少官员世家也都见过他,薛大老爷身形狠狠一僵,眼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惶恐。 “逐弈公子……” “这位是您的妾室吗?”逐弈明知故问,一见薛大老爷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十分和善,“有什么为难的说出来,今日正巧王爷在此,也能替你做主。” 顺着逐弈的视线看去,薛大老爷脖颈一凉。 那青年跨坐在马上,凤眸微垂,面容俊美的不似男子,他却清楚这是曾经杀人如麻的阎王爷。 薛大老爷心中涌现无数个念头。 前几日秦舒慧那女人去了一趟凌王府,回来就面色不佳,难不成她是故意去凌王府告状自己养外室的事? 薛大老爷又觉得不可能,他和梦娘的事一直很隐蔽,而且以秦舒慧那女人的脾气,应该是直接闹起来而不是找人告状啊! 王爷难不成是因为念在宗室的情分,来修理自己和梦娘的? 逐弈意味深长地说:“都是男人嘛,互相理解,前段时间贵夫人还到我们府上发表了一顿贤良淑德的大道理,想必很愿意接纳这位妾室。” 薛大老爷头埋地更低了,低声下气地唤道:“王爷……” 秦临渊勾了勾唇,对逐弈吩咐:“送薛大老爷和这位姨娘回府,让本王那位姑母和新姐妹好生相处。” 薛大老爷被这话砸的有些懵。 他当年被秦舒慧看上,有宁王一个老丈人确实是风光几年,但是老宁王一过世,秦舒慧那女人仗着县主的身份就动辄与他吵架,言语稍有不和就是她没有娘家撑腰,就是自己忘恩负义。 第114章 规矩 说不怄气是假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疯子一样的泼妇?偏偏这泼妇位高权重。 在八年前他偷摸在外面养了一个相好的。 梦娘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他老早就想给梦娘一个名分了。 薛大老爷大喜过望,连连作缉表示多谢王爷。 几年的郁气仿佛都消散了一半,秦舒慧那个女人不是仗着自己是皇室血脉是县主吗?凌王都发话了,她血脉能有凌王亲?爵位能比凌王大? 直到秦临渊等人离开,薛大老爷对上梦娘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感慨不已。 秦临渊做这事根本没瞒着上下,甄汨珞也是当天就得知了,让她没想到的是,翌日正午,薛大夫人就不管不顾,火急火燎的从会陵城跑到王府来兴师问罪。 收到信儿的时候,甄汨珞正在和陆月儿喝茶吃点心,研究一些奇闻怪诞的书籍,闻言只是哼笑一声,让老管家去招待。 陆月儿不禁回想起那日薛大夫人的闹腾劲儿,心中替管家捏了把汗。 “薛大夫人,您请进吧,我家王妃现在正忙,得了空自然会来见您。” 薛大夫人一听这话,还以为甄汨珞认怂了,趾高气昂地随管家进入一座偏室,随后几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便迎进来,茶水吃食应有尽有。 见此,薛大夫人更为满意。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不耐地斥责道:“叫长辈等着她如此长的时间,你家王妃有没有规矩?!” 才刚挑帘而入的飞羽一进门就听到这一番话。 她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旁,嘴上丝毫不示弱:“王妃身为一品诰命,比您这县主可尊贵多了,古语有云,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您最持规矩,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您觉得堂堂亲王妃得向县主卑躬屈膝是吗?” 薛大夫人犹如被打了一把掌,脸上火辣辣的。 她当然不敢应承这话,只怕她敢张这个口,甄汨珞一个状告到京城里去,皇后都没理由饶她。 第115章 心气 “月妹妹,我从没在夷陵城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姑娘呀?你家人是刚搬来夷陵城吗?” “不是的。”陆月儿轻声道,“我家是京城的,来找珞姐姐玩一段时间。” “珞姐姐?”沈安宁低呼一声,手帕掩唇,目光中满是惊讶,“是指王妃娘娘吗?月妹妹你和王妃很熟稔呀,你们是在京城就认识的闺中手帕交吗?” “据说王妃是出身国公府的嫡女,月妹妹你的来历肯定也不凡吧!” 陆月儿皱了皱眉,态度疏离地“嗯”了一声。 身为长姐的沈攸宁警告地瞪了沈安宁一眼,“二妹妹,你话太多了。” 沈安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陆月儿眨眼,“月妹妹,对不起,是我话太多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仰慕王妃,对你一见如故似的。” “月妹妹,我看你身上的衣裳好像是锦绣庄的绣工吧,好精致,你父母一定待你极好……” 陆月儿硬着头皮点头。 这位沈二姑娘一个劲地说话,说得还不是什么正经话,话里话外打探她的身世、与珞姐姐的关系,真讨厌。 气度跟她颇有才华的长姐比可差远了。 陆月儿在京城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大家风范的庶女,从来不觉得庶出比嫡出低贱什么的,但这个时候也不禁觉得,精贵教导出来的女子就是比那些小娘养得强上不少。 “二姐姐,你别说了。” 三姑娘沈樱宁拽了拽胞姐的袖子,对她这种举动很不赞同。 没看出来人家陆姑娘不太高兴嘛? 陆姑娘的衣衫首饰,和王妃的态度,足以说明她身世比王妃差不到哪去。 而且陆月儿比自己小不了几个月,身上还带着天真烂漫的稚气,一举一动却不露怯,定然是哪家受宠的女儿吧。 沈樱宁有些恍然。 她不是嫡女,即便是身为庶女她也是不太讨喜的那个。 二姐姐从小活泼伶俐,姨娘和父亲都更喜欢二姐姐,后来她另辟蹊径,总算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得宠之法。 被陆月儿和沈攸宁应付,连自己的双生妹妹都劝她闭嘴,沈安宁笑意僵在嘴角,尴尬至极。 她这不是想着,陆月儿得王妃青眼,她跟陆月儿打好关系,没准能攀上王妃嘛! 另一边陆月儿已经牵着沈攸宁去赏梅了,两人你来我往好不快哉,还说要在二月最后一天无忧堂的赏花会上画梅花。 沈安宁气得一跺脚兀自甩开妹妹,自己钻入梅林中。 王府的婢女规矩好,一个个目不斜视,见到她也跟没看见似的。 沈安宁心中很不好受,她命不好,虽托生个大官的女儿,却是庶女,还不是京城大官的庶女……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琅亭上路过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沈安宁定睛一看,女的可不正是王妃身边得宠的侍女叫什么飞羽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隐隐能听到那两人的对话: “逐弈,王妃叫厨房做了红糖藕粉……叫王爷看书也要注意身……” “好,我这就送过去,王爷本来要去飞花筑,得知有女客避去了凌霄阁看书……” 沈安宁心头猛地一跳,方才她与嫡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那间叫凌霄阁的院落。 她一愣神的时间,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跟上那人。 沈安宁一路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发现,但凌王府的奴仆侍卫人数似乎不多,一路上根本没撞见什么人。 砰砰砰! 她心脏跳地飞快。 还未来得及窃喜,肩膀却猛然被一只手搭住,一道笑嘻嘻地男声如同鬼魅一般在耳畔炸响: “这是谁家的老鼠?把我凌王府的人都当死的?” 沈安宁“啊”地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而前方提着食盒的高大侍卫也不知何时脚步顿住,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飞花筑。 沈夫人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她竟然不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攸宁是她的长女啊! 苏恒那小畜生竟敢…… 沈夫人心中羞恼不已,苏家老爷是沈总兵的知交,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家才决定给孩子们定亲。 苏家上一辈还有个城守备当当,这一辈的家主就是个白身,自家根本就没图他们家什么好处,不过是想着知根知底,孩子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罢了。 可恶!可恶! 她兢兢业业做个好主母,也没亏过那沈樱宁,她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阴暗! “王妃!” 沈夫人回过神来,只见王妃身边的飞羽率先走进厅中,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壮硕婆子,而婆子们紧紧盯着一个年轻少女。 “安宁?” 沈夫人恼怒沈樱宁,连带着沈安宁这个有几分相似的胞姐也不由得迁怒。 沈安宁表情一滞,脸色更加难堪。 沈夫人心底咯噔一下,约莫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妃。”飞羽将院子中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半点没添油加醋地复述出来,“沈二姑娘已经跟到湖影三亭,叫白影给拦了下来。” 甄汨珞唇角的笑容淡了,眼中带着一抹审视。 凌霄阁是王府的藏书阁,秦临渊为了方便彼此看书,特意将藏书的地方选在距离后院仅一墙之隔的院落。 越过湖影三亭都要出后院了!可别跟她说什么沈安宁是不认路无意走去的。 王府的侍女又不是瞎子,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到前院去。 “沈夫人,令女这是……” 甄汨珞当然不会自降身份跟一个庶女去争辩什么,眼神落在沈夫人身上。 沈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面色涨红地解释: “王妃!沈家绝对没有攀附的意思,这都是这不懂规矩的逆女私自所为,您万万不要生气,臣妇回去定然好好教训她!” 沈夫人此时将这两姐妹恨得要死。 刚说完一个心思阴毒的沈樱宁,又来一个心眼子比天高的沈安宁。 自家已经是正二品总兵府,是地方的实权武将,她家老爷就连给长女选婚事都挑的书香门第无官身之家,就是不想跟达官贵人扯上关系。 第116章 庶女 府上的女眷与凌王府交好走得近是一回事,要是有女儿入府为妾,形成姻亲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句难听的,万一凌王去夺嫡失败,总兵府都算九族之一。 她暗暗瞪了沈安宁一眼,这个庶女真是要害死人了! 王妃连那位薛大夫人的脸都敢打,人家出身高贵,又受宠爱,沈安宁也不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舞到王府来。 “沈安宁!还不快给王妃跪下认错!”沈夫人疾言厉色。 没等沈夫人说完,沈安宁就已经惶恐不已地跪在地上,双手扶地,行的是一个十足的五体投地之礼。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如何。 “王妃……小女当真只是逛园子时无意间走到那里,小女冤枉……” 沈安宁如此说着,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跟上那侍卫,还叫人发现了呢! 在沈家,她的性情比木讷的长姐讨喜,容貌比小家碧玉的三妹精致,一直都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孩子…… 据说沈攸宁要配一个破落户,她还在心中窃喜,可有次在父亲书房外,听见父亲与嫡母商议,要将她许给一个叫徐然的男子。 姨娘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徐然是徐州仓嘉城底下一个小县城的县令。 纵然是个有官身的,却还不如长姐配的那破落户呢! 苏家好歹也算小有名气的世家,书香门第,清高可贵,那徐然是个什么无名氏啊! 所以,在听到“王爷”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心动了。 自己好歹也是总兵之女,虽是庶出,但入王府的话怎么说也是个侧妃,亲王侧妃,二品诰命…… 沈安宁怯怯地抬起头:“王妃。” 甄汨珞打眼望去,明眸皓齿,我见犹怜。 她望向沈夫人,似笑非笑道:“既然贵府的姑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沈夫人就带她回去处置教导吧。” 沈夫人连连赔罪应是,眼神憎恶地瞪了沈安宁一眼。 这个蠢货,还真把别人当傻子呢。 沈安宁肩膀轻颤,心中略有不安,却只能低下头颅。 她的贝齿紧紧咬住粉嫩的唇瓣,双手无措地揪着袖子,在鲜亮的袖口上留下一道道褶皱。 嫡母逼她认错,一定是想毁掉她的名声。 事到如今,她若是将自己本来目的说出来,那岂不是要背上骂名,所以她绝对不能说! 她想嫁给贵人不错,却也不是傻子,让自己以难听地名声嫁给贵人。 比如会陵城那个叫嚣着爱慕王爷的甄画。 沈安宁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还自持嫡女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整个徐州都知道她有个毒杀婆母的母亲,有个扫把星、花痴女的名声。 “珞姐姐。” 飞羽将沈攸宁等人叫回花厅,陆月儿挑帘而入,看见跪在地上眼眸含泪的沈安宁,几个姑娘皆是目露疑惑不解。 “宁姐儿,樱姐儿。”沈夫人笑得十分牵强,上前将最小的沈熙宁抱起来,对甄汨珞款款行礼,“王妃,多有打扰,那臣妇等人就先告退。” 甄汨珞一手抬起茶盏,那意思是送客。 沈夫人身边的婢女一把揪起沈安宁的手腕,强硬地拽着她跟上沈夫人的脚步。 沈夫人好歹是总兵之妻,又在对王府示好,甄汨珞不说亲自去送一送,好歹也会说几句好听的话。 哪像现在,好似闹得很不愉快似的。 直到那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飞花筑,陆月儿才犹疑地问:“珞姐姐,沈二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甄汨珞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问道:“三娘,你觉得沈二姑娘如何?” “沈二姑娘说话总在打探我,我不愿意与她玩,就带着攸宁和熙宁去赏花了。” 当时那位三姑娘看起来还颇为规矩,她赏花入了迷也就没注意到那两人。 陆月儿手心冒汗,心中万分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因为自己的一时喜怒而不理会沈安宁了,差点就给珞姐姐招来麻烦。 眼前的小姑娘表情微皱,很是自责的模样,甄汨珞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旁人本就心怀不轨,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遇到这种情况,将她交给沈夫人就够她受的……” 陆月儿将甄汨珞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她出身渭阳侯府,在闺中父母恩爱,在外面游走其它官家夫人小姐也让她三分,这个月到徐州之后,算是开了眼。 即便珞姐姐贵为亲王妃,却依旧不是那么恣意随性,身边总有麻烦祸害找上门。 她将来嫁人后,有些事情也免不了要遇上。 两人聊了一会,甄汨珞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帖子交到陆月儿手上,“夷陵城有个无忧堂,每年二月、六月、十一月都会举办赏花作画的小宴,三娘若是有兴趣,不妨随我去看个热闹。” 陆月儿眼神一亮,“当然!” 两人又聊了一会,甄汨珞送陆月儿回客院,本打算去凌霄阁找秦临渊,却听管家说王爷收了封信,便匆匆往军营去了。 甄汨珞抿了抿唇,问:“什么信?” 一向不爱路面的少影此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一张俊秀清隽的脸上带着一抹阴郁,“王妃,王爷说是扬州总兵来的信,交州前线节节败退,护国候被逼退至交州白水城。” “接下来呢。”甄汨珞顺手取出一份鲁国舆图,惊讶地发现白水城临近内陆的荆州已经只有三座城池的屏障。 这哪里是战事不利啊!这是大败之势啊! 而且……她眉心微蹙,前线战报凌王府自有探子,楚总兵何故写信? 果然,下一刻少影替她解惑:“战事开始之际,楚总兵就带领扬州卫前往与交州接壤的城池,在林中不显眼的小路上,发现不少新鲜的马蹄、车辙印,楚总兵想跟王爷借粮。” 原来如此。 甄汨珞放下手中的舆图,心情有些复杂。 扬州因地理位置西北,风沙大,粮食产量,上供银两都不多。 第117章 魁首 尤其是这两年又闹灾,还得求着国库拨款赈灾,在京城那很不受待见。 就凭楚总兵一封怀疑的折子根本不足以让京城发兵发粮。 尤其是交州情况不好,皇帝只怕更没有心思理会扬州。 “王爷说,借。”少影直截了当,惜字如金。 既然是“借”,那肯定就不是表示一下,甄汨珞有些犯愁,徐州还在挖渠,钱不要命地往里扔,去年水患带来的后遗症,给百姓流民修建新房屋,开辟耕田都是一笔无底洞似的账。 她手里最大的银子来路就是卖玻璃,但市场饱和之后,那些玻璃也就卖不出去多少了。 王府的账册里倒还有几处庄子,每年能收成五千两,给佃户们的税务都是两成,自然是不能往上涨的…… 二月二十九。 甄汨珞换上一身绛紫罗秀过肩长衫,下身配了一条略显浅色的同款马面裙,带上陆月儿一同出发前往无忧堂。 陆月儿打扮的很是淡雅,鹅黄色的衣裙,头上配上一只掐丝孔雀流苏。 甄汨珞笑了笑,从头上摘下一只镶金牡丹分心戴在她头上。 陆月儿微微一惊,“珞姐姐,这个太贵重了。” 甄汨珞在京城大婚那日她也去参加了,当时所报嫁妆之中就有这个分心。 “无妨,这条分心配你更好看。”甄汨珞也不禁感慨,陆月儿最近长高不少,容貌更是出众了些,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小雏菊,初绽风华。 长者赐,不可辞。 陆月儿红着脸颊点头,声如细纹,“谢谢珞姐姐。” 无忧堂大门口,得到传信的苏夫人早早就候在外面,见到王府的朱轮车前来,上前一步缓缓行礼。 “草民苏氏见过王妃。” 甄汨珞上前一步,连忙将她扶起来。 这位苏夫人就是当年那位苏行之苏探花的后辈,苏夫人出嫁之时被充作嫁妆,苏夫人一生醉心书画,夫君去世后就寡居在家,苦研画技。 今日甄汨珞并未像上一次一般隐瞒身份,她妆容得体又比其他人多出几分贵气,在苏夫人的引荐下进入后方的小楼。 里面已经聚集着不少姑娘。 去年十一月的赏花宴因为当时的水患,很多人没能来参加,如今二月末,形式缓和,人数便比去年多出一半。 苗锦玉眼神最好,一眼就盯在甄汨珞身上,笑嘻嘻地上前行礼,“王妃,您今日也来赏画呀?” 被叫破身份,甄汨珞笑着应下,见状又有不少女子上前行礼。 她索性与苏夫人一同去后方的雅间。 “小宴的主题是梅花,草民看着,乔二小姐那一副《梅香》画得极好,技巧精湛,却不流于俗,雪岸孤舟一壶香茗回味无穷,意境也点上了。”苏夫人爱书画,不禁有些看痴。 她有些可惜道:“今日沈大小姐没来,否者这两位姑娘定然能一较高下。” “确实不错。”甄汨珞笑笑,眼神在一楼的姑娘们身上一一扫过,没有沈攸宁的身影。 她想起上次王府的事情,眼帘微垂,并未多言。 “苏夫人,我看姑娘们画技绝佳,倒还缺几分诗性,不如叫大家各自赋诗一首在画上如何?” 苏夫人眸光微亮,“好主意,”她顿了顿,“王妃可有什么主意?”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水,悠悠道:“如今鲁国与越国正直交战之际,便以梅花、边塞为题材,让姑娘们自行发挥。” 苏夫人自然无意见,飞羽随无忧堂的管事一同到雅间外将话传达。 姑娘们微微一愣,随即心思百转。 有的已经开始在心中琢磨如何写诗,有的暗自想好好表现引得王妃好感,有的则是觉得自己才华不佳,不准备参加。 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二十多份书画被送上甄汨珞的桌案。 画技的评价自然是由苏夫人来,甄汨珞毛遂自荐,做起诗书的评委。 “边静不收蕃帐马,地贫惟卖陇山鹦。牧童何处吹羌笛,一曲梅花出塞声。”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甄汨珞扬了扬唇,这两首是她最看中的,另一边苏夫人也评审完毕,第一首的主人因画技略逊一筹,得到个探花的名次。 飞羽捧着几份书画,走出雅间中,朗声道:“陶姑娘,恭喜,您的这一副《七言梅骨》画作得到了第二名。” 那陶姑娘小脸微红,走上前连连道谢。 飞羽又清清嗓子,眼眸扫过第二幅画落款的姓名,“请问云芙,云姑娘是哪一位?” 只见一名罗兰色百褶裙的女子身姿款款走上前来,“草民就是云芙。” 飞羽不禁一愣,这姑娘容貌不错,一双眼睛如潭水般潋滟清透,生得是一双狐狸眼,但她的气质却不显娇媚,反而是端庄稳重、矜持大方,很容易便令人心生好感。 “云芙姑娘,恭喜,王妃与苏夫人共同认为您的书画足可以为今日之首。” 云芙上前接过赏赐的发钗,喜怒不形于色,不卑不亢地对着雅间的方向谢恩。 规矩十分周全。 甄汨珞挑了挑眉,眼中有几分兴味,却见云芙身边冒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身鹅黄色衣裙,头上戴着那娇俏的牡丹分心。 “云姑娘,你当真是厉害,这幅画可否借我观赏一二?” 云芙颔首,将画卷递给那女子。 陆月儿不禁看痴,云芙无论是画技还是意境上都远超于她,这首诗更是点睛之笔,将冬日的森冷与边塞战场的荒凉联系在一起,又用梅花点题,仿佛如那边境的战士,再苦再难的日子依然昂首挺胸,如小山般巍峨耸立在边境,包围国家的山河与子民。 “云姑娘,你为何要画两只大雁呢?” 云芙笑了笑,“大雁是迁徙之鸟,,每每冬日就会留在南方过冬,交州是在南方。” “原来如此。”陆月儿赞许地点头。 云姑娘当真是一位才女,只可惜今日沈攸宁没能来,不然一定会有心得感悟。 第118章 叛国 乔名姝凑上前来,满眼都是崇拜,“云芙姑娘,你可否指点我一二。” “好啊。”云芙从容应下,与乔名姝走到一旁看画。 从她的衣衫首饰上就能看出,这位云姑娘出身似乎只是平民,但获得这些官家小姐的青睐,也依旧不骄不躁,无半点攀附之意。 陆月儿心中满是赞赏。 “三娘很喜欢那位云姑娘?” 甄汨珞命人将陆月儿叫进雅间歇息。 闻听此言,略月儿点点头,眼中的光芒亮的惊人,“云姑娘的指点一针见血,我从前不懂的笔法她都会,我觉得回去之后画技一定大有精进。” 一旁的苏夫人笑道:“小姑娘不要拘于画技上的小节,画最重要的是意境。” 陆月儿当然知道,只是她一向笨拙,只能研究技巧,还远未到意境的地步,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引得甄汨珞与苏夫人揶揄地笑。 “王妃,云姑娘来了。”飞羽将雅间大门推开,领着云芙缓缓进入。 “参见王妃娘娘,见过苏夫人。”云芙嘴角噙着一抹笑,既让人觉得亲切,又不会太过于讨好。 甄汨珞冲她招招手,赞道:“云姑娘好才华,气度不凡,在夷陵城又岂是无名之辈?本王妃却为何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民女名云芙,是南城百草堂大夫云生之女,一年前随父亲搬入夷陵城,许是出身微末,难入王妃的耳朵。” 甄汨珞瞧见飞羽冲她点头,便知云芙所言是真。 一年前搬入夷陵城,那因为水患的缘故没能参加无忧堂的比试,也难怪现如今还籍籍无名。 陆月儿高兴地亲自为云芙倒上一杯茶水。 见状甄汨珞强忍着揉小姑娘头发的冲动,对云芙说道:“我这小友十分敬佩云姑娘,若有机会,你们可要好好谈谈书画之道。” 陆月儿脸颊泛红,却高兴不已,就像个傲娇的猫儿一般点头。 二月的最后一天,京城皇宫之中气氛压抑。 此时月明星稀,天色已深。 皇帝召了小半个朝堂的官员到金銮殿上晚朝。 当然,这些官员中不包括几名皇子。 “啪!” 一本奏折重重地摔在地上,皇帝背着手冷眼瞧着下首跪拜的大臣,语气冷得刺骨:“你们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朕的好臣子!” 大臣们个个战战兢兢,爬伏在地上,谁也不敢去偷窥圣颜,更别说胆大包天地去动那本折子。 皇帝哼笑一声,“兵部尚书,你聋了?” 兵部尚书险些脚下一滑,吓得膝行上前,颤抖着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掀开折子。 他双目一瞠,瞳孔微缩,这是…… “护国候可是你一力举荐的大将,他干得如此好事,你说朕应该怎么奖赏你?” 兵部尚书老脸惨白,差点没昏厥过去,“皇上!皇上明鉴!护国候身为我鲁国侯爵,昔日也是与那越国有所交战,两方仇恨不浅,护国候又怎么可能会去做叛国之事?” 大臣们一片哗然,叛国?谁?护国候? 五军都督第一个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折子,目露惊悚之色。 此番出兵,一切后勤事宜都是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共同完成,他与兵部尚书等人更是一力主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他自然也是不信护国候会叛国,可他不敢求情。 “白水城,光天化日,护国候安淮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开城门,迎越人,你是在说整个前线的将士和百姓都冤了他?” 兵部尚书抿唇不语。 “啪、啪、啪。” 皇帝坐在龙椅上,猛地击掌三声。 御林军统领莫宴宁揪着一名形容狼狈的男子走上大殿。 那人还穿着三品武将的甲胄,脸色惨白,大臣们又是一阵唏嘘,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忠勇伯世子。 据说忠勇伯临出征之际,将这个世子拉去历练,接过这副德行被送了回来。 “皇上!”忠勇伯世子跪在地上,“七日之前的夜里,臣奉命巡守城池,护国候突然说有事要出城,从城北门离开,随后南门就被攻破,越军闯入城中,那越国主将太子法依则手持白水城布防图,而护国候不见踪影,八成是已经投效了越国!” 听着这番言论,皇帝怒从心中起,狠狠地摔了好几本奏折。 莫宴宁揪住忠勇伯世子的领子,不让他往上爬,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对这个世子露出不屑的眼神。 忠勇伯是邺王党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城破之时欲带亲兵丢下百姓与粮草逃命,反被越国生擒,沦为俘虏。 他手下的血滴子找到忠勇伯世子的时候,这家伙逃到荆州在一个知州府上等待朝廷的人,平日里还颐指气使地说人家当地伙食不好。 今日晚朝是皇帝临时决定的,除了皇帝认定的纯臣外,其它皇子党的大臣通通无人到场。 皇帝阴晴不定地坐在上首,手指一刻不停地摩挲着檀木手串。 许久之后,他嗓音阴鸷而冷漠道:“莫宴宁,你带三千人将护国候府围住,护国候所有家眷包括奴仆全部打入大牢,等待抓住安淮三司会审!” 莫宴宁心中一凛,抱拳行礼,赶紧带兵连夜包围护国候府。 此时府中早已乱作一团。 雍容端庄的侯夫人搀扶着两鬓斑白的老夫人为首迎上前去,侯夫人目露哀求之色,“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莫宴宁对她行礼以示歉意,又吩咐身边的军士不要冲撞夫人,将人“和平”送进天牢。 侯夫人猛地上前,挡在门口质问道:“皇上要抄侯府,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啊!” 侯夫人被一名军士推得倒在贴身嬷嬷怀里,她不安地站稳身形,眼眸直直看向后方。 莫宴宁脸色一僵,果然下一刻一名亲卫就回来禀报:“统领!侯府三老爷和世子并不在府中!” “快去追!” 莫宴宁望向惶惶不安的老夫人和侯夫人,神情复杂,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侯夫人哆嗦着肩膀,不再吱声,眼帘微垂遮掩住眸中那一丝希翼。 儿子逃出去就好! 第119章 才女 她知道这一回侯府众人是九死一生。 侯府能跑出去一个算一个,至少有人能在外面游走,想办法替侯府伸冤,实在不行,儿子能留个后也是好的。 “大人!侯府三老爷抓到了!” 莫宴宁紧绷的神经松乏些许。 他与护国候还是有几分同袍情谊,只要面子上不太难看,他可以容忍。 护国候府被连夜抄家的事情立刻在各大府邸传开。 “这边!这边有火光!继续追!” “孙老二,你带人往荣华街追,我去七里街!” 人腿到底跑不过马腿,安景辰被侍卫拖着跑得气喘吁吁,最终钻进一个小巷之中,但那踏踏不绝的马蹄声依旧萦绕在耳畔。 火光点亮近半个城池。 “世子爷,你去前线,去找侯爷一定要为侯府平反!” 安景辰被那侍卫统领幽深的眼神盯得心口一痛。 “许叔?” 被叫做许叔的侍卫统领将他猛地推进一处小巷,故意用刀剑拨开周围的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人很快消失在街上。 安景辰脊背一凉,只见一名挎着高头大马的御林军从面前闪过,飞快向着许叔的方向追去。 他人在暗处,此时更是脚下发软跌坐在地,那御林军根本没注意到他。 他哆嗦着唇瓣快速爬起身,向安远侯府跑去。 那是他母亲的娘家,舅舅一定会想办法帮侯府平反! 这一夜之间,猝不及防发生了太多事情,抄家落狱、母亲和二叔三叔拼命将他送出侯府,如今正在躲避官兵的路上。 “谁呀?大半夜的?”安远侯府的门房探出头来。 安景辰当然不敢自报姓名,只是从袖子中翻出一枚安远侯府的令牌,压低声音说:“我要见侯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门房领着一名青衣男子过来,将他领进府中。 安景辰看着那青衣男子眼神一亮,他就知道舅舅不会不管他! “表少爷,快进来,侯爷在书房等您。”青衣男子说。 几人快步进入书房之中,坐在主位的正是当今安远侯爷,安景辰取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有几分俊美却尚在稚嫩的脸。 “舅舅!”他焦急上前抓住安远侯的手臂,语调带些哭腔,“舅舅你快想办法帮帮母亲她们!御林军不分青红皂白,二话不说就是拿人,舅舅……” 他感觉手腕一沉,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的手指缓缓掰开。 这一瞬间,安景辰隐隐有所察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尖。 “辰儿,现在朝野上下都传遍了,你父亲犯的是叛国罪名!他把交州五座城池拱手让给了越国人!现在谁敢去求情,皇上一定会论同党发作。” “不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叛国?!”安景辰控制不住拔高声调。 他却没看见上首的安远侯神色渐渐深邃,不断摩挲着手中的玉珠。 护国候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名,皇上若一个生气或许会牵连九族,自家是侯府的姻亲,自然跑不了,可他如果拿下这个侄儿送给皇上,皇上一定会明白自己大义灭亲的态度! 与护国候府彻底划清关系! ──────────── 白水城破! 这个消息令好不容易太平的鲁国百姓再度陷入恐惧与惊惶之中。 甄汨珞坐在软榻上,抱着愈发圆润的橘猫撸了一会,对打扮精致漂亮的陆月儿道:“三娘,我们走吧!” 前段时间两人就准备去白山寺拜一拜,一来是为徐州祈福,而来是为前线殉国的将士点几盏长明灯。 为此,两人打扮的都是素雅。 马车徐徐驶向上山的官道。 “珞姐姐,你说护国候真的叛国了吗?”陆月儿闷闷地问,又补充道:“我以前听我爹说过,护国候为人正派端方,明德二年,护国候带兵在扬州交州交界地方阻击越人三千,两边说是有仇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如那些人所说,为了功名利禄金银财宝就像越人卑躬屈膝?” 甄汨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秦临渊为这事好几日愁眉不展,有时候来了信,饭吃到一半就往书房跑。 徐州临海,又不富庶,与越人隔着一座扬州,他们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最近扬州楚总兵那边与几百越军对上了,敌军人数不多,上的折子暂未得到批复。 百姓们遭到越人的洗劫,只能跟他们这边的“盟友”借粮。 在白山寺小和尚的引荐下,两人捐了香油钱,又供奉上长明灯。 陆月儿喃喃地说:“我爹娘说让我在这边好好玩,京城正乱着,本来打算四月份回老家呆着的,现在局势动荡,我一个人在外去哪都不安全。” 甄汨珞揉了揉她的头,“三娘,前线的事自有人顶着,你不必多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王府的贵客。” 她正想在说些什么安抚小姑娘,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略显惊讶的女声: “王、王妃?陆姑娘?” 甄汨珞脚步一顿,回身看去,点了点头,“云姑娘。” “云姑娘,在这遇到你真是巧了。”陆月儿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能遇到云芙她也很是惊喜。 云芙微微摇头,“倒也不算巧,民女这几日都会来白山寺,白山寺后山有一处碑林,是前朝季昌德大师所刻,民女仰慕许久,特意来此拓印。” 甄汨珞眸光轻闪,缓缓笑了,赞道:“云姑娘真是心思澄澈之人。” “王妃谬赞。” 在云芙的一力邀请之下,三人又去碑林逛了逛。 见陆月儿高兴,甄汨珞也含笑跟在一旁。 云芙确实是位才女,论起诗书作画侃侃而谈,颇有见解,尤其是她的字,如笔走龙蛇,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三人说说笑笑,在白山寺漫步,倒也十分雅致。 越过假山,冷不丁撞见一人,甄汨珞微微一愣。 那人抬眼一瞧,脸色如翻书一样,原本笑意盈盈地,瞬间眼角就耸拉下来,活像被欠了五百万似的。 她瞅了瞅甄汨珞与身后的两个姑娘,一张口嘴上的话就显得阴阳怪气:“呦,王妃。” 第120章 义母 对方点明自己的身份,甄汨珞神色淡淡地点头,“薛大夫人。” 不错,此人正是几次三番闹个幺蛾子的薛大夫人。 薛大夫人眼珠子在她身上一扫,看向不远处,语气有几分嘲讽,“据说这白山寺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王妃这是去拜了?” 甄汨珞眼帘微掀,轻蔑地看向她,“薛大夫人,出门前吃撑着了?” 没吃撑怎么又上来挑衅? 她们这还有两个没嫁人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陪着自己去拜送子观音,薛大夫人但凡脑子没坏,都说不出这番话。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遇见她,算自己晦气。 薛大夫人可不在乎,帕子在跟前一扫,“王妃,不是我说你,先前本县主给王爷纳妾开枝散叶的时候你是百般拦着,现在倒知道着急跑到菩萨这临时抱佛脚,你可当心心不诚,惹得菩萨厌恶。”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拉着陆月儿就要绕过去。 薛大夫人却不依不饶:“咱们皇室最重视子嗣传承,有些人就是占着位置不干事,尸位素餐,还不如趁早让开给能生的人。” 反正她和这个膈应人的侄媳妇已经撕破脸皮,自己有县主的爵位,有姑母的名分,甄汨珞还能明目张胆地罚自己不成? 给对方添堵,她就高兴了! 这些日子在薛大老爷面前,因为那个赵梦娘所窝的火气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还没等甄汨珞开口,她身边的云芙就先一步站出来,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春秋》有云,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立天子不使庶孽疑焉,立诸侯不使大夫疑焉,立嫡子不使庶孽疑焉。疑则争,争则乱……” “民女虽出身平民,却也知道祖宗之法,听闻薛夫人有一位长子,若是薛老爷再诞育幼子,而幼子比长子更为优秀,薛夫人也觉得应该让贤吗?” 薛夫人冷眼瞪着她。 她命人打听过甄汨珞身边的人,知道有一个陆月儿出身京城渭阳侯府,却不放在眼中,臣子之女,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这个女子明显不是陆月儿,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穿的粗布麻衣,也好意思上前说话。 “薛大夫人,云姑娘问你话呢!”甄汨珞笑着提醒。 这个云芙倒是有几分意思,这番话也算把薛大夫人架住了。 薛大夫人脸色一黑。 她墨迹半天,才咬牙道:“自然是嫡长子最重。” 今日若答立子以贤,她怕这个娇蛮的女人扭头就去求秦临渊跟老爷说,让赵梦娘生的货色继承家业。 “薛大夫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最持祖宗礼法规矩,今日怎么就信口开河了呢。”甄汨珞无情嘲讽,“你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本王妃心慈没忍心罚你,你就蹬鼻子上脸,可得好好长长教训。” 薛大夫人以为她也就磨磨嘴皮子,却听甄汨珞下一句就是: “飞羽,罚薛大夫人二十耳光,这人啊,不疼在身上就永远不长记性,总是犯口舌。” “你敢?!”薛大夫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然而,甄汨珞身边一直老老实实的飞羽用张扬跋扈的笑容和雷霆般的大耳光回答了她。 “啪!” “啊!你放肆!” 薛大夫人想躲,可她养尊处优多年,哪里是侍卫出身的飞羽的对手,她无论往哪钻,耳光总能如期而至。 看着如此“血腥残暴”的一幕,云芙眸光轻闪,不经意间对甄汨珞露出探究的神色。 “义母!” 不知从哪窜出来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薛大夫人面前,替她十足十挨了一巴掌。 薛大夫人整个人都是懵的,耳畔更是嗡嗡作响。 “啪!”飞羽心中默数,十八。 打完二十她又补了一掌,“薛大夫人,刚才甄二小姐替你挡了一下不算,得补回来,二十巴掌一下不少,你数数。” 薛大夫人抬起头,这才看见方才挡在自己身前的甄画。 不错,是甄画。 甄汨珞挑了挑眉,没搞清楚这两人是怎么搅合到的一起。 不过掌嘴打完了,她拂了拂袖,弹走衣衫上的落尘,扭头对陆月儿等人说,“三娘,云姑娘,我们走吧。” 末了,她还对薛大夫人发起最终嘲讽:“长记性啊,以后勿犯口舌之争。” 薛大夫人那脸此时又青又肿,活像个烤炉里刚出来的猪头。 陆月儿目露同情。 甄汨珞笑吟吟地遛弯下山,好似薛大夫人根本不能入她的眼似的。 “王妃和陆姑娘可能不知,这位薛夫人据说认了一位义女,正准备过段时间大摆宴席呢,原来这位义女是甄家二小姐。”云芙试探地说。 这位甄二小姐最近可是风云人物,凭着一张厚脸皮,死活非说爱慕王爷,非君不嫁,王府理都没理她,莫说各家府邸,就说平民百姓都在背地里笑话。 甄汨珞不以为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算是看出来了,薛大夫人最爱与人讲“规矩”,偏偏她的规矩就是规矩,别人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一个驰名双标罢了。 陆月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可不是! 做义母的热衷于给人送妾,做义女的热衷于自甘为妾。 云芙眸光闪了闪,看出她不想多谈的态度,转移话题:“王妃,月儿,我听说无忧堂来了一位大师,是有名的才女钟悦,三日后会在无忧堂开一场品琴大会,二位可要去听听?” 钟悦,出身并州一户小有名气的世家,自幼琴技不俗,长大后更是爱琴如痴,后来自梳离家,云游天下追寻更精湛的琴技与心境。 “不了,本王妃最近有事。”甄汨珞笑着拒绝。 陆月儿却目露向往,郑重地应下。 云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甄汨珞吩咐两个婆子送云芙回家,自己则是与陆月儿坐上马车,在夷陵城闲逛起来。 她瞧了瞧外面一片太平安宁的景象,想到前线的战事失利,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第121章 借兵 回到府中,她正打算拉陆月儿进小厅说说话,飞花筑门口的侍女却冲飞羽眨了眨眼。 再看那百无聊赖,靠在墙角,用一根狗尾草扒拉蚂蚁的逐弈,到嘴边的话被甄汨珞憋了回去。 干巴巴地道:“三娘,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送走陆月儿,甄汨珞小跑着推开房门,直扑进一个带着水汽皂角香气的怀中。 她心疼地在对方腰上掐了掐。 秦临渊本就不喜油腻荤腥,吃东西也爱吃素,最近休息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先前她日日投喂好吃的,如今又恢复原状了。 “王爷……” 话音未落,那男子垂首,一双如桃花般潋滟璀璨的眼眸饱含爱意,将小姑娘未尽之言堵在嘴里。 甄汨珞一懵,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他索取。 “阿珞,专心点。” 他低沉沙哑的嗓子在耳畔响起,热气喷洒在脖颈上,甄汨珞整个人都酥麻了。 太撩了! 王爷这个小妖精! 许是她久久未曾回应,秦临渊眼中尽是委屈不满,双手探进小王妃的衣衫,埋在她脖颈间重重地一咬…… “嘶!”甄汨珞回过神来,抬脚就想把人踹出去,这狗啃一样的吻技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谁知她这一抬脚,那人得逞地笑了一声,顺势将人打横抱起丢在床上,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态猛地倾身上前。 甄汨珞累得有点不想睁眼。 刚从白山寺怕了九九八十一层台阶回来,就干这事,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她真是疯了!被男色所迷惑! 半梦半醒间,秦临渊伏在她身边轻声道:“阿珞,你想去扬州吗?” 甄汨珞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为什么这么问?” “越国太子带五千兵卒奇袭扬州济城。”他话音微顿,将心爱的小姑娘揽入怀中,“皇帝想向徐州借兵,这是我们的机会。” 他们与楚明心目前还是互相试探的盟友关系,一旦秦临渊插手军事,楚明心势必会倒向凌王府。 没办法,大把柄在人手上。 而且楚明心在借粮的时候明确表示,只要给他的扬州吃饭喝水安定无事,他愿意择一“明主”。 甄汨珞拧眉,“皇上是什么意思?不放心我们?” 秦临渊哼笑一声,“自然是有贤臣出主意,皇上有所意动,皇子们一个个都在京中,凭什么我们徐州藩王能发展兵力?” 这个“贤臣”是何人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其它王爷的人。 “你要出征嘛阿渊?”甄汨珞眼帘微垂,目光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就压下那点不足为人道的小情绪。 他们得变得更强,更强大才能无所顾忌,他们的未来才会更安定。 他本应该是翱翔的雄鹰,自己也不该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现在还说不定,皇帝只是有这个心思,还得推波助澜一下才行。” 甄汨珞闻言躺平了。 听他的意思就是有把握,能有人带飞,她绝对要做个小米虫。 话虽如此,有些东西已经在暗地里收拾上了,比如伤药、金丝软甲、护心镜之类的。 最近的琉璃阁生意大不如前,甄汨珞干脆让陆一思将铺子关闭整改。 下一次开业,势必得拿出点新鲜玩意。 生意不好也不因为别的,一是琉璃这种东西大多是富贵人家才买来把玩收藏,二是大战在即,很多人都宁可攥着钱买粮食不肯再买些小玩意,所谓盛世藏玉、战时囤金。 三月的天温度渐渐回暖。 甄汨珞躲在飞花筑偷闲,旁边还放着一件金丝软甲,肥胖的橘猫就好奇地围着转圈,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王妃。”飞羽走进屋子中,有些迟疑地说,“属下刚才瞧见陆姑娘回来,好像不太高兴似的,请了府医过去。” 陆三娘? 甄汨珞表情微怔,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她吧。” 客院里,陈府医才刚刚抓好药蹲在地上煎药。 陆月儿的侍女红珊就守候在一旁,一见到她,红珊眼眸一亮。 甄汨珞兀自推开门去,询问道:“三娘出什么事了?” 陆月儿个子娇小,长相乖巧,软绵绵的活像一只猫儿,此时无精打采地坐在软榻上,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低落。 “珞姐姐。”她拉开自己的袖子,白皙的小臂上生出几个嫣红的疹子,“我今日本来去跟云姑娘听琴的,结果无忧堂不知道种了什么花,我一闻到那个香味就觉得不舒服,然后就过敏了,不得已,只能先回来。” “钟悦大家的琴技果然不同凡响。”她懊恼不已。 甄汨珞失笑,“把手腕伸出来,我替你看看。” “珞姐姐,你还会医术呀?”陆月儿惊奇不已,伸出手腕。 甄汨珞拧眉想了一会,揉了揉她的头,安抚道:“是过敏,你别去挠疹子,最近几天吃得清淡些……” 陆月儿点头,眉心微皱,忽然开口说道:“前几天在无忧堂就没看见沈大小姐,今日她还是没去。” “锦玉说,她听苗大夫人无意中说沈老夫人回来了,沈大小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接到庄子上修养了。” 甄汨珞动作一顿,眸光轻闪。 通常只有犯了错的姑娘才会被送去反思,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轻易不会去什么“庄子”修养,因为对名声不利。 可沈攸宁那个性子最是规矩,犯了什么错要被送去庄子? 总不能是因为“那件事”吧。 而且“那件事”也不是沈攸宁的过错,错也错在苏家和那个叫沈樱宁的庶女。 果然,下一刻陆月儿替她解了疑惑,“锦玉说沈家老夫人很不好相与,这些年去了外地女儿家,以前夷陵城夫人们有什么宴会她都会带上她外甥女,就是沈家的一个妾室。” “每次沈总兵劝老夫人不要这么招摇,维护沈夫人的时候,那位老夫人就会嚷嚷儿子不孝什么。” 陆月儿想起苗锦玉复述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嘴角有些抽搐。 苗锦玉的原话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贱妾当成宝”。 第122章 连弩 陆月儿家中父母恩爱,无庶出子女,长辈也慈爱有加,自然不能理解这种感觉。 但她们也只能替沈攸宁担心一下,毕竟别人的家务事,她们没有任何立场去管教。 又过了几日,甄汨珞一反常态早起出门,兴致冲冲地前往军营。 徐州卫所近来事忙,秦临渊两三天回不了一次府,她一大早就在厨房亲自做了两道点心送到军营。 踩在军营的土路上,甄汨珞脚步一顿,眼见地面擦过一道道黑影,抬头一瞧,仅隔一面高墙的院子外,数千只弩箭破空而起,锋利的箭头犹如腾飞的银龙,呼啸地扑在将近几百米外的小山之上。 铺天盖地的尘沙扬起,即便是她们这边也受到波及。 “是新弩箭!”她眼神一亮,将食盒交给飞羽,小跑到隔壁的训练场。 新弩尚在试射与训练阶段,新成立的神机营一共五百人,在徐州卫隐秘的最后方开辟了一处训练场。 看守的士兵也不是谁都放进门的,一是甄汨珞手上有凌王亲印,二是神机营的新将军与校尉都是熟识的人。 看门的士兵将霍遇领出来的时候,他那张娃娃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王妃?!” “霍校尉,听说连发弩配备完毕,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看门的士兵有些傻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霍遇一个眼神给制止。 “王妃,这边请。”霍遇笑嘻嘻地在前头开路。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据说这种连发弩是王妃一手改进的,王妃自然是能看。 多看看更好,指不定突发奇想还能再改出一点。 霍遇特意让人搬上来一架弩机和两只轻巧的袖弩。 甄汨珞眼神亮的惊人,上前熟练地将弩箭一一压在箭槽,将扳手往后拉,弩机随之张开,张到最大限度时,机牙受力上升,便将弓弦从坎缺中顶出,只听几声轻盈地“嗖”声,十余只弩箭连续射出,在空中划过几道好看的弧度。 甄汨珞面露喜色,连发弩以轻便见长,后世称“懦夫闺妇皆可执”、“便捷轻巧,即付骑兵,亦可持之以冲突”。 “霍校尉,”她叫住霍遇,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如果在箭矢之上涂毒药,可增加威力。” 至于毒药什么的,她最擅长。 霍遇笑得更灿烂了,“劳烦王妃与王爷说一声,我这就去告诉莫将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算对上越国最精锐的冲锋骑都无惧了。” “自然。”甄汨珞满意至极,拿了一架喜欢的小袖箭欢欢喜喜地向主营帐走去。 那背影活像个兴奋的小麻雀。 “王爷!” 她在徐州卫所里活动习惯了,秦临渊也从不叫人阻拦,因此一路畅通无阻地小跑进营帐。 没想到的是,营帐中有个年约十五六岁,容貌俊俏的小少年。 她的脚步一顿。 那少年也没想到会有人不用通报进来,身形绷直,表情略显紧张。 “阿珞。”秦临渊笑吟吟地招呼她过去。 阿珞? 少年一愣,随即想到些什么,神情有些复杂。 “原来是王妃。” 甄汨珞点点头,从容回应:“安世子。” 这少年正是护国候唯一的嫡子,如今正在通缉中的世子安景辰。 安景辰初来乍到很是拘谨,在甄汨珞的回忆中,她见过护国候世子几次,大家都是勋贵子弟,从前的安景辰鲜衣怒马、快活恣意。 虽然京城那些人都管这个叫纨绔。 但也不是现在一副愁眉不展,脸色苍白的模样。 “安世子放心。”秦临渊还算温和地冲他说,“既然凌王府救了你,就不会再将你送回京城。” 安景辰虽然贪玩,却也心思剔透,自然明白。 他苦笑一声,凌王把自己弄出京城,已经和侯府沾染因果,若再把他扔回那虎狼窝,凌王也洗不清罪责。 侯府抄家那日,就连他的嫡亲舅舅都要拿他保平安、换富贵,反倒是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救了他。 甄汨珞正午在军营和秦临渊一起吃完饭,坐上马车回府。 她不由地想起那个少年。 安景辰自己也说不清护国候叛国的真相,只知护国候与其二叔在前线,似乎与副将、监军不和,下令几次受阻,以至于节节败退,二月十八日,皇帝下令问责。 夜里忽有叛军开城门迎越人,护国候生死不明。 王府所在的涯石街今日也不知怎得,堵得水榭不同,据说是前方有两个醉酒的马夫策马撞了货郎的东西,两方正在纠缠索赔。 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役正在拉架。 好不容易等衙役清理现场,王府的马车又与一亮雕花楠木马车堵在同一个街口。 “这位姑娘,我家马车位置掉头不易,可否请您暂退一步?”赶车的车夫与对面商议。 对面那丫鬟穿红着绿的,眼睛瞪大,“我家夫人是当今惠安县主,正着急去往凌王府的,还是你们让路吧!” “你!”车夫表情一变,正要说话,却听马车里的主家说了些什么,瞬间不语,赶着马儿向后退,只是那诧异的眼神牢牢锁在丫鬟身上。 那碧衣丫鬟还当他们是怕了,眼神透露出浓浓的不屑,擦肩而过之时还冷哼一声。 车夫瞧着想笑。 飞羽压抑着笑声,“申叔,王妃说在涯石街上再逛一逛,去锦瑟园喝口茶,一会再回去。” “好嘞!” 飞羽幸灾乐祸,既然那薛大夫人如此“着急”,那就让她再等等吧! 申述赶着马车,又溜达几圈,直到未时末,一天之中阳光正晒的时候,才悠悠进了王府。 之前有甄汨珞的吩咐,薛大夫人没有召见不得入内,那雕花楠木马车就一直被拦在府外。 薛大夫人正在抱怨,“再去让人通传一声,她什么时候……” “小楼!开门,王妃回来了。”飞羽清脆的嗓音响起。 坐在薛府马车上那丫鬟瞬间脸色难看起来,如果她没记错,这辆就是方才堵在街口的车吧? 对方是王妃?! 第124章 老饕 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在紧锣密鼓的张罗下,夷陵城先后又有四家铺子开张,一家胭脂水粉店叫“玉拂”,三家酒楼专卖锅子。 徐州人从未听说过“火锅”,轻易也不敢尝试,里面的东家是一位姓陆的姑娘,每日蹲在柜台后扇着风,很是惬意,也不怕生意不好,周围几家掌柜凑过来打听,她就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开业第三天,店里才终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穿着水绿色琵琶袖短袄的姑娘,一条白狐围脖衬得她肤如凝脂,精致漂亮,尤其是一双狐狸眼,抬眸顾盼间总让人觉得状似含情。 “客官里面请。”东家陆姑娘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两颗尖尖的虎牙十分白净。 木子昭狐疑地盯着她瞧了一会,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陆丝丝也觉得奇怪,这姑娘一直盯着她瞧,但还是客气地招待,叫上一个婆子抬上好大一口铜锅。 木子昭闻着辛辣鲜香的味道,舔了舔唇瓣,看向那本菜单。 麻辣锅子、清汤锅子、老鸭汤锅子、番茄汤锅子,还有好几种双拼、三拼、四拼…… 其中每个锅子后面都写着什么牛肉、鸡肉、兔肉、鲜虾之类的,陆丝丝说还可以单点食材,甚至有几样反季节的东西,只不过后面写的价格更贵而已。 木子昭大手一挥,直接来个招牌锅子。 贵客呀,可以好好宰一笔……不对,她们是良心买卖,陆丝丝抚掌一笑。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纤细娇弱的姑娘家狼吞虎咽吃了整整五盘素菜、五盘牛肉、还有半锅鸡。 这家酒楼一下子就火了。 如今正在三月,天寒地冻的,若是能凑上一桌锅子,浑身暖洋洋的,而且据说没有什么大厨,便宜的出奇。 就连一些平民百姓都喜欢晚间来搓一顿。 酒楼也是有雅间的,自然也不怕一些不方便露脸的女眷被冲撞到。 这是木子昭跑出王府连吃火锅的第四天。 他一个“小姑娘”如此大胃口,周围几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不过木子昭视若无睹,香的满嘴流油。 “霍二哥,景公子,我就说这里有一家店特别好吃,上次我表姐回去好一顿显摆,终于等到我哥哥休沐了。” 木子昭脊背一僵,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有点不敢回头。 “感觉确实不错,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说话的是苗贺清。 四人挑帘进入酒楼,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得苗锦玉脸颊红扑扑的。 她身后是大大咧咧的苗贺清、一身黑衣比较注重形象的霍遇,和脸上有几分腼腆的安景辰。 大约是这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掌柜陆丝丝从二楼走下来,笑眯眯地说:“苗姑娘,几位公子,我家夫人在二楼呢,各位可要上去拼桌?” 苗锦玉等人一愣,目露疑惑。 却见二楼的楼梯处探出一个小脑袋,冲他们笑,长得十分乖巧可人。 “月儿!是你啊!” 那夫人就是王妃?几人心中有了数,向二楼走去。 哪知道陆丝丝回过头,看向恨不得把脑袋塞进锅里,如同鹌鹑一般的木子昭,“木姑娘,夫人说请表妹上去呢!” 苗锦玉一脸惊喜:“我们运气真好,遇到王、夫人她们连子昭也在!” 被揪出来的木子昭:“……”大意了。 他就说夷陵城怎么冒出来如此稀奇古怪的吃食,原来是那个稀奇古怪的王妃搞出来的! 还有这个陆丝丝!他就说眼熟吧! 跟王爷手底下那两个做生意陆家兄弟长得五六分相似。 他的高冷形象不复存在,以后大家提起他就会想到连吃三个锅的老饕! 不过真香。 木子昭被苗锦玉和苗贺清一路架着上了二楼雅间。 一身鹅黄锦袄如同猫儿一样的陆月儿冲她们招手,王妃则是坐在对面笑吟吟地点头。 甄汨珞索性将她和陆月儿吃的麻辣汤和老鸭汤换上一份四拼,照顾所有人的口味。 “我以前只吃过辣子腌制的咸菜,还第一次接触这种吃法。”苗锦玉给自己和兄长各自倒上果汁。 “嗯,浓也觉地不错。”苗贺清口齿不清地说。 霍遇嫌弃地看了一眼好友。 大家都是将门,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聊天一边涮锅子。 他们等人都是长身体的少年人,胃口大,婆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空盘。 吃火锅不讲究喝白酒,甄汨珞也就让人倒上酸甜解辣的梅子汁。 当然,这果汁只提供给他们,并不放在店中售卖。 甄汨珞想着陆丝丝嘴里的“表妹”,连吃三天麻辣火锅,她特意给木子昭倒上一杯凉茶,免得他上火。 木子昭这回吃相倒是矜持了,红着脸坐在一旁,动作文雅地夹起一片土豆,分了好几小口才吃下。 苗贺清:“再来三盘牛肉!” 许是他的大嗓门吵到人,雅间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哎呦。” 随即那几人又说说笑笑地离开。 “沈二夫人,听说你那大侄女定人家了?是什么人家啊?”那妇人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面容有几分倨傲的夫人道:“是陇上县的李家,李大公子李书源。” “他?”蓝衣夫人表情奇怪,陇上县的李家,前头就是个商人之家,直到上一辈的李老爷考中举人,才有点名气,只不过这举人十来年也没混个官职,空有其名罢了。 据说那李大公子李书源文不成武不就的,长相也不出众,沈总兵的嫡长女那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嫁个将军府也不为过,怎么就许了那么号人? 沈二夫人不以为意:“我那侄女啊,今年刚及笄,大嫂眼高于顶,这个相不上那个瞧不上,这回是婆母给安排的。” 两位夫人的绣花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嗒嗒作响。 而这一边,雅间一片寂静。 苗贺清等人是知道王妃与沈家小姐交情不错的。 “那个是沈攸宁的二婶。”苗锦玉小脸皱起,眼中惊疑不定,“攸宁姐姐怎么会许给李家?” 第125章 赐婚 甄汨珞即便不知道所谓的李家,但从苗锦玉的神色也能看出来,这李家对沈攸宁来说,大概算不得什么良配。 她顿了顿,说道:“锦玉,你细说。” 苗锦玉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我娘总跟那些夫人八卦,沈家老夫人是个偏爱幼子的,当年沈总兵还是沈家公子的时候,沈老爷为其订下一桩婚事,就是如今的沈夫人,沈夫人家道中落,那位老夫人就瞧不上她,上蹿下跳闹着要退婚,但沈总兵不肯,老夫人最后也只能同意。” “这位沈二夫人出身荆州华城的罗通判府,更受老夫人器重……” 总得来说,就是一个“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因为沈夫人出身不高,几乎全靠沈总兵护着,老夫人后来又吵闹,将娘家一个庶出的侄女许给沈总兵为妾,沈安宁、沈樱宁也是这位妾室所出。 看那沈二夫人在外,口无遮拦地说隔房侄女闲话,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甄汨珞吃饭的速度都减缓了。 氛围有些凝滞。 就连一向爱说爱笑的苗锦玉都心有戚戚,神态蔫蔫的。 本来好好地一顿饭,就在沉默与无语中结束了。 要走的时候,甄汨珞叫住安景辰,温和地说:“景公子,坐王府的马车回去吧。” 安景辰打眼一瞧,不知何时,王府的车夫又赶来一辆马车,他感激地点头抱拳行礼。 他确实得低调一些,轻易不要露脸,最近一直躲在军营里,凌王为他安排了一个假身份,化名“景公子”。 今日也是因为实在憋不住,才被苗贺清与霍遇说服,到外面来吃个饭。 甄汨珞笑了笑,正巧她也有事去找秦临渊商议。 饶是苗贺清这种粗大条也看得出来,安景辰的身份有几分遮遮掩掩的味道,两人就骑着马,守在王妃的马车周围。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皇帝刚下早朝,到鸾凤宫陪着皇后用过早膳。 皇帝拧眉喝下一盅温热的鸡汤,似是想到什么,眉头紧紧皱起。 第127章 互殴 “你和赵梦娘这个贱人还敢出现在本县主面前?!”薛大夫人面容骇人,揪着薛大老爷就是“啪啪”两个巴掌,给在场女眷惊得目瞪口呆。 当众被妻子掌豁,薛大老爷呆滞了一瞬间,顿觉丢人至极,一把就将眼前形容疯癫的女子推了个跟头,“秦舒慧!你是不是疯了?!” “你这个疯婆子?!老子要休妻!!!” 他喊得咬牙切齿,一旁的赵梦娘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却上前抱住薛大老爷,连声劝阻道:“老爷!老爷你别激动,县主一定不是故意的,县主也是气急了,我们母女可以离开府中,求县主莫要和老爷置气了!” 赵梦娘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身边的女童也大声哭嚎起来。 这一劝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没等薛大老爷挣脱赵梦娘的怀抱,那边薛大夫人已经爬起身愤怒的暴起,尖锐的指甲猛戳对方的眼睛。 薛大老爷躲闪不及,脸上被划出两道口子。 “姓薛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娘今日打死你!!!” “秦舒慧!你这个泼妇给老子住手!疯婆子!!!嗷嗷嗷!!!”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互相殴打,薛大夫人仗着身形富态,甚至力压薛大老爷一筹。 宾客们震惊不已,嘴巴张得好像能塞下一个鸡蛋。 谁能想到参加个认义女的宴会,能见到如此劲爆的夫妻互殴。 这惠安县主平日里高高在上,满嘴都是“规矩”、“礼节”打起人来可丝毫不含糊,招式虎虎生威…… 甄画跌坐回椅子上,小脸时青时白,她以为自己傍上一位县主,日后定是前途锦绣。 可谁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在院子里跟甄琴打一架都担心丢了名声,薛大夫人众目睽睽之下与丈夫厮打,不用说,以后肯定是整个徐州甚至是鲁国的笑柄。 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就就变成这幅模样? 甄画一时之间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薛大夫人,更别提什么“义母”、“义女”。 甄画傻眼地坐在位置上,心底无声地咒骂每一个人。 薛府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传不到甄汨珞的耳朵里,王府就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乔通判之女求见?”甄汨珞讶然地问。 按规矩,到各府上拜访都是要先下帖子,经过主人家同意才会在约定时间前来。 夷陵城那些夫人小姐们对王府都是十分的恭顺,一切都是按照礼仪办事,乔名姝这么火急火燎地求见她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甄汨珞冲飞羽点点头,示意她去将乔名姝领进来。 乔名姝打扮的很清秀雅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脸却有些苍白,眼底浮现出一片青影。 “参见王妃。”她款款行礼。 “乔姑娘请起。”甄汨珞虚扶一下,示意飞羽赐座。 乔名姝略显不安,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死死地掐住帕子,犹豫片刻,才仰起头说道:“王妃,臣女今日冒犯求见,是为了求您一件事。” 甄汨珞闻言皱了皱眉,她对乔名姝这个小姑娘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聪明漂亮有才华,懂事识大体。 于是她浅浅点头,温和地开口,“你说来听听,若是合情合理本王妃替你做主。” 乔名姝面上却并无喜色,她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语气僵硬,“臣女想求王妃帮帮沈家的沈攸宁,她是被逼订下婚事的,人被强硬送到庄子上……” 乔名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无声。 她知道没有立场说这番话,尤其是还胆大包天地来求王妃。 沈攸宁的婚事毕竟是沈家老夫人定下的,若是王妃强制插手,说不定也会弄得一身骚。 可……乔名姝苦笑一声,她实在不忍心沈攸宁落得那般下场。 她从父亲那偷偷听到一桩秘闻,那李家公子李书源岂止是平庸,甚至有打人的倾向,据说李夫人买过几个通房给他,银子给的足足的,时候甚至会追加“补偿款”,可想而知那些女子…… 甄汨珞为难地眉宇微蹙,“乔姑娘,沈攸宁的婚事应该是她父母长辈定下的吧,本王妃没有任何理由棒打鸳鸯。” 乔名姝垂下头,鼓足勇气说:“沈大人回京述职,沈夫人被软禁在府中,她并不同意这桩婚事。” 甄汨珞直直地盯着她,“你如何知晓?” 乔名姝虽跪在地上,但腰板挺直,一双眼眸清澈地与她对视,并无半分异色,“臣女与沈攸宁是至交好友,她被关押在庄子上,她的侍女好不容易才传出消息,臣女想,无论如何要为好友争取一番!” 为此,她豁出去了。 甄汨珞轻笑一声,思考片刻,不置可否,“乔姑娘你先回去吧,容本王妃再想想。” 乔名姝有些失望,讷讷应是。 送走乔名姝,甄汨珞对飞羽吩咐:“你去陇上县,打听一下这位李公子。” 飞羽一看,就知道她是想管了。 只是这件事哪有那么容易,总兵府不是小门小户,甄汨珞想帮沈攸宁却也不想让王府惹上麻烦。 她心中有把握乔名姝所说八成是真的,就凭那日苗锦玉的反应,那李家只怕也不是什么良配。 此事得从长计议。 最主要的是沈总兵夫妻俩的态度。 甄汨珞叫来了陆月儿大致说了一下乔名姝的来意。 陆月儿单纯的眼眸微微瞪大,“珞姐姐,这么说那位李公子大不妥?”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有几分祈求,“珞姐姐,你帮帮沈大小姐吧。” 沈攸宁知书达理,是很好的一个姑娘,若是因此葬送未来,实在太可惜了。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她就知道陆月儿会这么说,一个两个都求到自己头上,她若是不应,岂不是太过冷血。 不过,她也正有此意。 “飞羽,你去给沈夫人下一张帖子,请沈夫人明日过府与本王妃说说话。” 说实话,上次沈安宁的事情她有些迁怒沈夫人,但说实话,沈夫人本人并无什么过错,是个可以相交的。 第128章 次媳 为了迎客,甄汨珞一早便起身梳妆打扮。 她今日穿的是上次那一件绛紫色长衫,裙摆上金线所绣的襕纹在走动间款款摇曳,熠熠生辉,她噙着一抹闲适的笑,端庄地坐在主位上,眸若寒星,贵气逼人。 “臣妇给王妃娘娘请安。” “臣女给王妃娘娘请安。” 一声接着一声的请安,甄汨珞神情始终平淡无波,“沈夫人呢?” 下首的锦衣妇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又大方地屈膝回答:“王妃娘娘,大伯房里的熙姐儿病了,大嫂忙着照看幼女,实在无暇前来拜见,婆母特意叫臣妇前来给您赔罪。” 甄汨珞目光扫过几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大姑娘也没来?” “回王妃,攸宁犯了些小错,她又即将定亲,被婆母叫去学规矩了。” “呵。”甄汨珞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人正是沈家二夫人,以及其女儿沈罗宁,大房的庶女沈安宁、沈樱宁。 这一家人倒是齐。 飞羽取来几朵珠花分给几个小姑娘。 甄汨珞轻呷一口茶,不以为意道:“这是给沈四姑娘的见面礼。”为着面子才又多给沈安宁姐妹两个。 沈罗宁瞧着手中粉白色的珠花,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没想到王妃出手就是这么好的东西,难怪那位长房的二姐姐削尖脑袋也要钻进王府。 沈罗宁撇撇嘴,余光一闪,又盯上沈樱宁手上那个橙色的,一伸手就抢了过来,把玩的津津有味。 一切所为状若无人。 沈樱宁美眸含泪,委屈地看向甄汨珞,企图惹起怜惜。 甄汨珞眼帘微垂,就当没看到。 沈罗宁这做派不好,沈樱宁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她才懒得掺和。 倒是沈二夫人只是笑笑,表情不变,正想跟甄汨珞寒暄几句。 却听主位上明艳漂亮,贵气大方的女子悠然开口: “本王妃唐突地问问,贵府大小姐犯了什么错?攸宁那姑娘本王妃是见过的,知书达理,很是乖巧……” 沈二夫人笑容一滞。 难不成王妃是特意为沈攸宁来兴师问罪的? 听说沈攸宁最近很出风头,得了王妃眼缘,好几次被召见赏赐。 沈二夫人心里不是滋味,要不是自己一家去陪老夫人礼佛,哪轮得到沈攸宁巴结王妃,这些赏赐与荣耀都应该是自己女儿的。 “王妃,”沈二夫人轻叹一声,面露可惜,“我那侄女冲撞到她祖母,给她祖母都气病了。” 甄汨珞脸色发沉。 好一个沈二夫人,上次在酒楼撞见沈二夫人与人说隔房侄女的闲话,到自己面前也不知收敛,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也就毁了一半。 “珞姐姐。”陆月儿从外面挑帘进入。 今日本就是她支的主意,叫沈夫人过府问问,甄汨珞也答应她旁听。 一进小厅,一屋子女眷却没有一个是沈夫人。 没等陆月儿再开口,沈安宁眼睛一亮,主动上前攀谈:“月儿妹妹,上次我对你一见如故,可惜送来的帖子你都说有事没有应下……” 陆月儿眼神明亮且疏离,“沈二姑娘,我确实有事,不好意思。” 这个沈安宁还敢上来攀附,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敢到珞姐姐面前舞。 若是自己办了那种不体面的行为,怕是羞也要羞死了! 那位衣着华丽的夫人盯着陆月儿笑道:“好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王妃,敢问这是夷陵城哪户人家的姑娘?” 沈二夫人有些后悔这段时间不在夷陵城,夷陵城这些官员女眷平日里把什么清高显贵挂在嘴边,一遇到皇亲国戚还不是眼巴巴上来讨好。 这一个也不是谁家的,与王妃姐妹相称,如此亲昵。 甄汨珞挑眉看向她,“京城,渭阳侯府的嫡出三姑娘。” 沈二夫人一惊,那种轻视的眼神顿时消失了,瞧着可爱乖巧的陆月儿,眼睛里有光芒闪烁。 她儿子还未定亲,原先说的是荆州知府的大小姐,如今看来,这渭阳侯的女儿也配得上。 京城天子脚下的勋贵,自然与旁人不同。 没规矩! 陆月儿被盯得厌烦,躲到了甄汨珞身边去。 “王妃,这陆姑娘……” 甄汨珞放下茶盏,打断沈二夫人的话,“本王妃见过贵府的五小姐,倒是个聪慧的孩子,也不知病情如何,若有时间,本王妃一定要前去探望一下。” 沈二夫人还想打听陆月儿,被她转移话题还颇有些不悦,但也只能笑着回答:“小孩子容易得病,王妃可别过了病气,如此倒是我们沈府的过错了。” “沈熙宁得的是什么病?” “小风寒罢了。” 沈二夫人见陆月儿全程低着头也不说话,有几分不喜,但想到对方是侯府贵女,便对着沈安宁等人吩咐道:“罗姐儿,你们几个陪陆姑娘说说话,都是差不多岁数,想来也能玩到一起。” 陆月儿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愿意。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说,“我这小友就不爱说话,她与沈二姑娘想必也没什么可说的。” 沈安宁脸色霎时苍白下来。 她垂下头贝齿紧咬住粉嫩嫩的唇瓣,眼神透露出几分不甘。 王妃怎么能这么说她?难道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而记恨自己? 她最后不是也没见到凌王嘛…… 回府之后她去求了姨娘,姨娘二话不说就给祖母书信一封,嫡母还没来得及罚自己,就被祖母拦了下来。 沈安宁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倒是沈二夫人看了看沈安宁,扯了扯嘴角,理直气壮地说:“王妃,我这侄女愚笨,但年纪小,还望王妃别与她一般见识。” 沈二夫人自然清楚那件事。 她轻蔑地在心里想:沈安宁这小贱蹄子的花花肠子谁不清楚,若非哄着老夫人,她也不会领着一个庶女招摇过市。 她瞧不上沈安宁那副蠢样子,要攀龙附凤就别让人抓到把柄呀?还因此凭白得罪王妃,害得自己一起吃瓜落。 “沈二夫人,本王妃累了要先去后面更衣。” 第129章 沈家 甄汨珞已经彻底失去耐心,无论是沈安宁还是这沈二夫人都是一类人,做错事从来不找自己原因,全部归结给别人。 闹得不好看,她还到受害者面前来说“你应该原谅”之类的圣母发言。 既然问不出沈夫人和沈攸宁的近况,那也就没必要再喝这茶。 沈二夫人表情一僵,还以为是沈安宁得罪了王妃,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主人家离开,自然不能没人招待,飞羽笑吟吟地拄在主位一旁。 见此,沈二夫人又来劲儿了,她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金瓜子就要递给飞羽,“这位姑娘,我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惹王妃不喜的,还望您给解惑。” 飞羽目不斜视,看都不看那金瓜子一眼。 这沈家二夫人一家子往那一站就不得王妃待见,她还要往上凑。 沈二夫人不肯放弃,“这位姑娘,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东西,我回去一定让人备上给王妃赔罪。” 飞羽怒极反笑,“沈二夫人,王妃喜欢的东西自然有王府供给。” 言下之意,用不着你送礼。 沈二夫人目光沉沉,这个婢女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她一个官员夫人,几次碰了壁,也没脸再纠缠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带着女儿和两个侄女离开。 “出了二门,沈四姑娘就抢了三姑娘的东西,她问二姑娘讨要,那位二姑娘不给,还说回去要向沈老夫人告状。” 甄汨珞有些无语,看来这两方也没表面上那么和谐呀。 她还以为沈老夫人“宠爱”的二儿媳跟那位外甥女妾室应该是一个阵营的呢。 不过她也确实不想再与这位沈二夫人接触了。 暮色将至,甄汨珞捧打开京城里送来的包裹,有老太君给她衣衫首饰,其中还有一封甄国公的亲笔信。 飞羽换上一盏更明亮的灯,方便她继续看。 “半年不见,吾儿可好?” 甄国公是个武将,说话也从来不文绉绉的,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信上对女儿的关心也是简单粗暴,甄汨珞含笑,眼里却闪着温情的光芒。 越往后看,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甄国公在信上说皇上有让秦临渊率军出征的意图,叫她不要着急,又说了邺王党羽向皇帝献计,意图劝说皇帝对越国发起和谈…… 越国人都打进荆州了,马上就要撕开鲁国腹地,所图定然不小,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议和,那失地与百姓怎么办?甄汨珞抿了抿唇,并不赞同。 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皇帝有松动的意图,又封了武将出身的忠义伯前往荆州继续抗敌,只是动作并不激进。 还有……皇帝为秦湛瑛赐婚,正妃是一位学士之女,还有一位侧妃,甄羽霜最近总回府哭诉,求甄国公和老太君帮她。 甄汨珞觉得有些可笑,先前那两人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闹成这样…… “再看什么?” 一道黑影悄然无息地落座在她的身后,甄汨珞吓了一大跳,这才看清,原来秦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王爷。”她生气地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回来吓唬我?” 回应她的是那人一声低低的轻笑,秦临渊双臂一展,将人抱在怀中,余光扫向那封信。 “原来是岳丈大人的信,难怪看得那么认真。” 甄汨珞被抱在怀中,拿捏住命运的后颈皮顿时也偃旗息鼓,没了脾气,她眼神轻闪,似是想到什么,主动凑上前去,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阿渊,我跟你打听个事呗。” 美人在怀,还如此殷勤,秦临渊又开始心猿意马了,“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甄汨珞嘴角一抽,“倒也不用,”她顿了顿坦然地问:“你觉得沈总兵这个人怎么样?” 他垂眸思考了片刻,回答:“为人端庄正直,就是有点认死理。” 就比如扬州的楚明心,在他的双赢计划下楚明心很乐意倒戈,而那位沈总兵起先还对他染指徐州卫的动作比较不满,后来确认他并没有胡乱指挥,徐州卫发展迅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这种人不难对付,他喜欢讲理,那你就跟他讲就是了。 甄汨珞想了想,眼底闪过一抹讶然之色,“那你觉得他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吗?” 对上秦临渊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 “不是。”秦临渊深深地望着怀中小王妃娇俏动人的模样,眼底闪烁着炙热的火光,手底下都有几分不老实,“沈玦那个人最重规矩,平日里霍遇那几个走街遛鸟,他都要说说,有一次霍遇带人将一个小县城里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抓到,狠狠打了一顿,被沈玦知晓,当时就呵斥霍遇不该私下动刑,而是该将人交给当地衙门。” “难怪啊……” 甄汨珞露出一抹笑容,听起来这位沈总兵确实很讲规矩,只是思虑不足。 那纨绔子弟能多次强抢民女,说明当地衙门也是管不了的,这种人送进衙门也不过是几个板子就出来了,还不如好好教训一顿。 “沈总兵最近赴京述职了是吗?” “嗯。”秦临渊低低应了一声,手掌探进她的腰间,“本王几日不回来一次,你也不想我?” 甄汨珞无语了,她就知道这家伙又开始发、情了。 不过这一次……她的笑容渐渐变得恶劣,主动凑上去含住对方炙热的唇瓣,轻轻捻磨,加深这个吻。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她的示好下呼吸渐渐粗重,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身上,很清浅,还有一丝丝甜意。 对方眼中的柔情与爱意令她十分满意,甚至没去计较在她衣物中不断作乱的手。 “王爷,你去沐浴。”甄汨珞一吻结束,小跑着躲开他,“在军营里蹦跶一天,身上都有汗味了。” 当然,他身上的问道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侵略占有的气息。 秦临渊差点没气笑,这个小撩精挑起火来,就叫他滚去洗澡。 第130章 送行 血气方刚的男人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真当他没脾气是吧。 他深深地盯着那个满脸得意的小家伙,直接上前把人打横抱起,“既然你嫌弃本王,那就你负责洗干净……” 甄汨珞本来是没想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羊入虎口,两人在浴室耳房一直折腾了大半夜。 第二天她都是顶着大黑眼圈起床的。 叮嘱了飞羽给沈家带个话,她就换好衣服跟着秦临渊出门。 她是会骑马的,而且马术精湛,只是要爬上马的时候,被秦临渊拽着上了他的马。 甄汨珞侧着身,腰肢被身后的男子牢牢圈住,她就只能靠在对方怀中,两条腿晃悠晃悠的。 “王爷,我会骑马。” 秦临渊目光如秋水一般深邃迷人,“本王知道,只是你昨天……那个地方不是疼吗,还怎么自己骑马?” 他声音压得极低,甄汨珞没忍住从耳根到脖子歘地一下泛起红晕,大庭广众之下…… 她没忍住,伸出手在对方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这个家伙太可恶了,说到底她不舒服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他没完没了…… 秦临渊不怒反笑,抱着人好一番腻歪,谁叫昨夜是她主动送上门的。 几人渐渐行至郊外,一排排高耸的树将这里与几公里外繁华的城池拉开距离。 苗老将军身着宽大的甲胄,目光凛然,虽上了年岁,但气势不减,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银甲青年,长着一张娃娃脸,但身上杀伐之气十足。 苗老将军看着身边的霍遇,不禁在心中感叹:后生可畏! 苗贺清那臭小子输给霍遇也不冤。 此次出征本来就是背地里进行,这些人个个都是凌王府的死忠,一共五百神机营的人,五百前锋营的人。 出来的大多都是凌王信任的老将,霍遇能如此年轻就走到这个地步,确实是个良才。 苗老将军知道霍遇那些走街遛鸟、招猫逗狗的传闻,只是在他看来年轻人哪有不调皮的,只要不祸害人,怎么折腾都可以! 马儿一声嘶鸣,秦临渊与甄汨珞执手出现。 “王爷。” “苗将军。”秦临渊冲他微微点头。 他们并无打扰大军的意思,只是与苗老将军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近一千人的军队拔营而起,远赴扬州战场。 甄汨珞清楚,这些人只是先锋部队,不管京城那边会不会要求徐州出兵,扬州那块地盘他们也势在必得。 将士们走得绕着偏僻的地方走,来去匆匆,不留痕迹。 事后秦临渊回了军营,而甄汨珞百无聊赖地带着飞羽再城中乱逛。 “小二,你这本书虽然细节做得很好,但绝不是前朝李继的摘录本,我家小药童不懂事,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书,你必须给我退掉。” 那小二一脸不耐地摆手,“卖出不退,是你家人眼光不好,怎么能怪我呢!” 那蓝衣姑娘气得小脸微红,“人有所为之有所不为,你家书局做黑心生意长久不了,明明不是大儒孤本,却要做旧……” 小二瞪大眼睛,“滚!哪来的小丫头片子,竟敢诋毁我们贤明书局?!你给我滚!” 小二嗓门极大,引得不少人频频注意这边。 蓝衣姑娘被他这阵仗吓得退后一步,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飞羽眼疾手快,手掌托在她手肘上,将人扶了起来,“云姑娘,你可站稳了。” 云芙眼眸微微瞪大,略有惊讶之色,下意识看向飞羽背后,果然一个紫衣小夫人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云芙理了理易容,走上前微微屈膝,嘴上喊得却是:“秦夫人。” 甄汨珞笑了笑,她倒是聪明。 她兀自看向那名小二,和气地说:“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若有什么误会不妨直接澄清?” 小二表情有些迟疑,方才那女子一身素衣素钗,他没放在眼里才出声威胁,这个年轻夫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云芙眸光一亮,上前主动说:“这本书虽然书页做旧发黄,还特意用了凌幽草做出书香气,但仔细闻就能闻出荆州墨的香气,荆州墨是一百年前才出现的,又怎么可能是前朝……” “哎呀呀!”从对面的茶楼里挤出来一名身形微胖的锦衣中年男子,他挡在那小二身前,连声道:“二位这是干嘛呀,和气生财!” 胖老板笑得脸皮皱起,好像包子褶似的,“不过姑娘,我家确实是收了一本李继的手抄诗选,十天前卖出去了,当时赵书生,李秀才都确定了就是李继的,姑娘你这是不是被小药童骗了?” 看来这胖老板人在茶楼,全程都听得一清二楚,眼见着难以收场,才出来讨饶。 云芙露出一脸为难之色,“不可能,我家药童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老板你再看看,这一本是不是你家那个……” 胖老板拿起书又看了看,撇了撇嘴,“姑娘,我们真是良心做生意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将赵书生李秀才出来做个证,你也叫你家药童出来对峙……” “老板,”那小二态度不善,嘀咕道:“谁知道她会不会作伪证。” 看来两方人是都不认了。 云芙虽着急,但形容间有一种从容之态,模样很是知礼大方。 甄汨珞笑了笑,主动上前一步,“云姑娘,这书的字迹我倒是很喜欢,若不然十两银子,你将这书卖给我吧。” 云芙唇瓣动了动,“秦夫人,这书不是李继手抄,并不值得十两银子。” “无妨,我很喜欢。”甄汨珞让飞羽从怀中取出银子,见状云芙面露一丝羞愧,将书递了过去。 甄汨珞拿了书就带着飞羽离开这个看热闹的人堆,又往前面的铺子而去。 云芙不知何时,小心翼翼地跟着上前,低声道:“谢谢您帮我解围。” 甄汨珞轻轻点头,并不否认,“小事,而且我确实很喜欢此人的字。” 云芙主动说:“秦夫人是出来买书的吗?前面有一家清文书局,民女可以为您推荐两本。” “好啊。” 第131章 会元 三月廿十五,京城。 “臣徐威携妻女参见邺王殿下。” “参见殿下。” …… 秦湛瑛笑容略显牵强,眼下是遮不住的青影,他虚扶一把眼前的中年男子,轻声道:“徐大人请起吧。” 有皇帝的圣旨在,母后生怕他后悔似的,不到一个月就要他到徐府来下小定礼。 秦湛瑛苦笑一声,对身边的礼部尚书打个眼色,示意他上去说话。 礼部尚书范大人熟练地与徐威攀谈起来。 “徐大人,皇后娘娘请寺庙的高僧选了个好日子,下月廿十八号,你看如何?” “臣等全听皇上皇后的吩咐。”徐威没意见,当然也不敢有意见。 在一片贺喜的喧哗声中,秦湛瑛浑浑噩噩地坐在位置上喝茶,那清香的茶汤灌进嘴中竟是出奇的苦涩。 “殿下。” 秦湛瑛抬眼望去,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眼前的小姑娘穿了一件玫红色百迭裙,两个鲜红的对襟随主人的走动轻轻摇曳。 徐妙妙生得一副好相貌,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瑞凤眼顾盼生姿,眼尾上挑,如同古画中的仕女。 此时她正用一种含羞带怯的眼神望着眼前俊朗高大的男子,“妙妙多谢殿下亲自登门下小定。” 秦湛瑛神色微冷,“嗯”了一声。 见他无感似的,徐妙妙咬了咬唇瓣,心中有些不甘,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石青色绣鸳鸯的荷包递了上去,“殿下,妙妙得知圣上赐婚,最近几日做女工到深夜为殿下绣制了一个荷包,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秦湛瑛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另一只手接过荷包就放在桌案之上。 徐妙妙羞赧地垂下了头。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面的男子眼神冰冷,隐隐透着些不耐烦与厌恶。 秦湛瑛嘲讽地笑了笑。 连续几夜不眠不休为他绣荷包?所以他就要承这份情吗?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无辜之人抱有敌意,但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霜儿哭得肝肠寸断,他就心口一缩一缩的疼。 眼前这个女子,终究是他和霜儿爱情之中的拦路虎…… 恰逢小厮捧着一对木雁交给徐夫人,秦湛瑛忍耐不住站起身,大步向徐府之外走去。 徐府的位置在丽华街,因为距离国子监不远,所以今日格外热闹。 春闱会试结束,正是放榜之时,无数学子挤破头去看那份榜单。 “公子,咱们中了!会试一甲第一名!” 一名白衣小厮面含喜色,冲出人群挤到不远处茶楼中一名红衣圆领袍的男子身边。 “公子,您是会元!” 不少学子看完榜单就会到这茶楼里喝茶,秦湛瑛盯着那红衣青年,走进茶楼之中,在不远处一桌落座。 “小暑,别咋咋呼呼的,不就是会元吗……” 那男子言谈间很是轻佻,似乎并不以为意。 周围有好几个学子私下打量这人,窃窃私语议论。 此人名叫祁忪戊,据说是一个小县城的秀才之子,从春未开始,乡试、院士、会试连中三元,即便最后在殿试上不出彩,但也是板上钉钉的官员。 秦湛瑛抿了抿唇,他与外祖父彻夜研究过此人的文章,确实是个有才华之辈,与其等殿试出彩之后再拉拢,还不如提前与对方结交一番。 前者是锦上添花,而后者说不定就是知遇之恩。 他喝了口茶水,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不过他此时却并未贸然上前攀谈,免得叫人心生警惕,秦湛瑛暗暗思量,他得安排一个好机会见一见这位祁公子。 “祁兄,恭喜,会试的榜首。”一名蓝衣学子意图凑上来搭话。 祁忪戊眼皮掀了掀,瞧了那人一眼,便淡淡地收回视线,嗓子里溢出一声漫不经心的“嗯”。 见他完全不搭理人,蓝衣学子撇撇嘴,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与妒忌。 连中三元又怎得?说不定在殿试上遇到皇帝就成了软脚虾。 这副倨傲的模样就算进了朝廷,估计也要被人排挤,他暗自冷笑。 一直注意对方的秦湛瑛倒是眼前一亮,怀才者傲,也就说明轻易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吸引了去,这未必不是好事。 祁忪戊喝够了茶,起身抚了抚衣袍,桃花眼余光一闪扫到一抹玄色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 ───────── 甄汨珞给沈家下的拜帖上还印着一品诰命的小印,意思是沈家根本没有拒绝的份。 辰时已过,日上三竿,王府的朱轮车停在沈总兵府正门前,出来迎人的是沈二夫人。 身后跟着女儿沈罗宁,两人含笑上前,屈膝行礼:“参见王妃。” 甄汨珞淡淡地应了一声,“二位请起吧。” 跟随沈二夫人一路进入总兵府二门,那位沈老夫人都神龙不见首尾,看来是半点没有出来相迎的意思。 甄汨珞来过沈府,清楚这里并非是沈夫人的院子,那应该就是那位沈老夫人了。 果然,进入一处还算清幽的住所,侍女们挑帘让主子们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主位上一名赭红色暗花道服的老人,对方约莫六十多岁,手中还把玩着一串佛珠,闻声,沈老夫人张开双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连声道:“王妃娘娘快请坐。”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着架势,沈老夫人是不准备行李了。 果然,沈老夫人顿了顿便解释:“王妃恕罪,老身腿脚不便,实在不能给您行礼,请您海涵。” 甄汨珞“噗嗤”一下笑了,“那沈老夫人就坐着吧。” 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 甄汨珞兀自走向沈老夫人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此时她才注意到,这小厅中不只有刚才跟来的沈二夫人与沈罗宁,还有一名打扮鲜亮的女子,对方一身妃色竖领对襟衫,头上用两只纯金飞鸾簪,挽起一个凌云髻,架势不比沈夫人的小。 此人长相倒是与沈安宁、沈樱宁有几分相似,甄汨珞心中有所怀疑,这一位想必就是那位沈老夫人的外甥女,沈总兵的妾室韩氏。 第132章 不敬 甄汨珞喝了口茶,便直奔主题:“今日怎么也不见沈夫人呢?上次听说小姑娘病了,沈夫人就没去王府赴宴,难不成本王妃亲自拜访,她也不肯来见面?” 沈老夫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脸上的褶皱绽开,“王妃,实在是老身那小孙女病的重,吵着要娘,老大媳妇走不开。” “是走不开还是不敢来见本王妃?”甄汨珞柳眉倒竖,手掌轻轻地拍在桌案上,“上次沈家二姑娘在王府犯错,本王妃叫沈夫人给一个说法,是怎么处置的,这沈夫人不露面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莫不是根本没打算处置沈家二姑娘?” 此话一出,小厅中的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僵滞。 那名妃色长衫的美妇眉宇间浮现一抹愁容,主动开口道:“王妃喜怒,安宁那孩子岁数小不懂事,本不是故意犯错,事后婆母已经罚她抄十遍金刚经了。” 甄汨珞眼神像钉子似的,“你又是谁?” 美妇款款行礼,“妾身是总兵的姨娘韩氏。” 沈老夫人那理当如此的表情,成功将甄汨珞气到破功。 “砰!” 她猛地抬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眼神凌厉地看向沈老夫人:“老夫人这是何意?本王妃到府上拜访,你叫一个妾室来作陪?可否是看不上本王妃?!” 沈老夫人心口一突突。 她走到哪都带着自己的侄女,本来都习惯了,在徐州也没有人能越过总兵府,那些夫人自然也不敢言。 她有些后悔,原以为王妃年纪小,有所怠慢,没想到对方是个蛮横的。 “老夫人说啊?你这是什么意思。”甄汨珞目光不善,“王府请贵府夫人过府游玩,你家二姑娘不得主人允许,私自到前院晃荡,被侍卫发现,本王妃让沈夫人带回去好生教导,接过没有几日,你家二夫人就又带着二姑娘招摇过市。” “今日本王妃特意来探望您,你找了一个妾室作陪,贵府这不嫡不庶的当真叫人开了眼界!” 沈二夫人连忙给老夫人递眼色,“王妃,婆母就这么一个侄女,难免偏疼几分,沈家绝没有轻视您的意思,请王妃恕罪……” 韩氏提泪涟涟,委屈巴巴地跪在老夫人膝下,一双美眸蓄满泪水,看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心疼。 “王妃,安宁那孩子还小……” “够了!”甄汨珞眼神冷冷地扫过几人,面上尽是不悦之色,“你们沈府做错了事,犯错的人还是该怎样怎样,只会叫别人恕罪是吗?” “本王妃也不是你家祖宗,不想听你们这套歪理邪说,今日将沈夫人叫出来跟本王妃解释清楚,否则就按不敬之罪,在场的一人二十大板!老夫人也不例外!” 沈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活这么大岁数,不仅被一个小姑娘数落,还要被威胁打板子。 王妃在沈府赏了主人家的板子,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她眼神扫过哭得梨花带雨的侄女,不禁又几分怨怼。 都是侄女说什么从没见过王妃,想跟上去见见世面,自己才同意的,现在好了,闹得这么难看。 妾室就要有妾室的本分,竟然还撺掇自己出了丑。 沈老夫人在甄汨珞那一通夹枪带棒的威胁警告下,只能对身边的老嬷嬷吩咐:“你去将老大媳妇领出来,就说王妃要见她。”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嬷嬷又匆匆赶回来,脸上带着为难之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禀报道:“王妃,老夫人,大夫人她关心五小姐病情,累晕了过去。” 沈老夫人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甄汨珞:“王妃,真不是沈家拿乔,我那老大媳妇怕是真不能出来了,先前是安宁那丫头不对,老身打算罚她十个板子,到小佛堂里禁足三个月,您看……” 甄汨珞哼笑一声,“老夫人,事到如今你还跟本王妃打马虎眼。” 她直接回头对飞羽吩咐道:“去将沈夫人请出来。” 飞羽领命,还没等出了小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叫喊声。 是老夫人院子中的嬷嬷,“大夫人,老夫人没允许你出来……” “快拦住她!” 飞羽冲出小厅,只见几个粗壮的婆子正死死桎梏住沈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而沈夫人不顾阻拦要闯入小厅。 飞羽上前对着那个叫喊的婆子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翻在地,嗓音十分有穿透力:“沈夫人,我家王妃请你进去说话!” 沈夫人苍白憔悴的脸上浮现一抹喜色,甚至顾不上礼数小跑进小厅。 她一眼便注意到那个坐在主位左边,姿态优雅容貌昳丽的女子。 沈夫人上前“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没等她开口,沈老夫人已经率先发难:“柳氏,你不是说要照顾熙宁吗?怎么跑出来了?还冲撞王妃,你……” 沈夫人柳氏抬头望着她,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人撕碎,沈老夫人被吓住,一时语塞。 沈夫人膝行上前,重重给甄汨珞磕了个头,泪如雨下,边哭边说:“王妃!求您帮帮我家宁姐儿!” 沈老夫人暗暗咬牙,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希望王妃别信这个贱妇胡咧咧。 甄汨珞眼神警告地扫过其它心怀鬼胎的几人,意图搀扶沈夫人,对方却不肯起来。 她只得安抚:“沈夫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本王妃一定为你做主。” “是。”沈夫人肩膀轻颤,嗓音带着哭腔:“请王妃做主,那日臣妇带着沈安宁回府,她姨娘向老夫人告状,老夫人一回来就指责攸宁没有长女风范,不懂照顾妹妹,还叫人将攸宁送去了郊外庄子……” “臣妇与老夫人争辩,老夫人怒极之下将臣妇禁足在院中,更是瞒着臣妇为攸宁订下一桩婚事。” “对方是陇上县李家人,臣妇让人暗中打听,那李公子好色又有特殊癖好,据说有好几个通房都被殴打致死,那人绝对不是攸宁的良配。” 第133章 责罚 “如今老爷不在府中,老夫人一手遮天,臣妇甚至求助无门!” 沈夫人哽咽着,一双美眸扫过沈老夫人、韩姨娘、沈二夫人等人,眼中尽是凛冽的恨意。 她当年家道中落,婆母就瞧不上她,若非公爹与夫君支持,她也嫁不进这沈家。 这么多年,她孝敬公婆,操持家务,为夫君生儿育女,甚至连韩姨娘嚣张跋扈都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忍让三分,可到最后,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这些人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尤其是老夫人,她不喜欢自己可以,可攸宁也是她的亲孙女,她竟然将自己的亲孙女往火坑里推! 现在只有王妃,只有王妃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能让女儿进那个虎狼窝…… “柳氏!你别当着王妃的面胡说八道!”沈老夫人气得唇瓣都哆嗦。 这下她身体也“大好”了,连忙起身给甄汨珞行礼,“王妃,老身早就让人打听好了那李家公子,绝无柳氏口中那般凶狠,老身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孙女!” “对不对老二媳妇?”她扭身看向自己的次媳。 沈二夫人神情一慌,连忙跪下,“是啊,那李家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低的恨不得埋进胸口。 沈二夫人紧张不已,她本来不喜沈攸宁才名太盛,压得自己女儿抬不起头,之前她好不容易为女儿相看上一户人家,结果那家人竟然开始打听她隔房的侄女。 那天,女儿被气得躲在屋子里哭,她这个做娘的心中也难受得紧。 都是沈家出身的女子,凭什么沈攸宁能比自己的女儿出色? 所以老夫人心疼沈安宁,迁怒沈攸宁之时,她才自告奋勇为其相看亲事,她几乎一眼就看上了那个身家公子。 商户出身、人也平庸,她当时根本就没细查,直接就禀报给了老夫人,将李家公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甄汨珞深深地瞅着她,顺手将跪在面前的沈夫人捞了起来,“沈夫人,你先起来,本王妃一定会给沈攸宁做主。” 她坐在原位,不怒自威,冷声道:“老夫人,既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夫人并未应允,那沈家大小姐与李公子的婚事就还有待商榷,现如今沈总兵不在徐州,你们总不能背着沈总兵,将人强行嫁入李府吧?” “既然如此,”她迟疑片刻,转瞬即逝,对飞羽吩咐:“你带人去沈家庄子上将沈大小姐接到王府,等沈总兵从京城回来再做决断。” “王妃!”沈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直起身来,咬牙道:“沈攸宁是沈家的人,即便您是王妃也不能做主我们沈家人的婚事吧?” 此时沈夫人柳氏回过头,恨不得撕了她。 甄汨珞压根不与她争辩,眼神冷冽,语气不容拒绝:“沈家老夫人出言不逊,冲撞本王妃,罚二十大板,念及你年岁大,由其二儿媳代罚,沈家二姑娘沈安宁,没规没矩,私闯王府,罚二十大板,即刻执行。” 她高声斥责:“既然你们沈家不会惩罚有错之人,那本王妃亲自来!” 话音刚落,王府不知道从哪冒出两个女侍卫,已经搬过一把木凳,扯着沈二夫人就摁了下去,还有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直接奔着后院而去,她们正是要找那位沈二姑娘。 沈总兵位高权重,总兵府在徐州女眷之中备受推崇,这些年受惯了追捧的沈老夫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捂着胸口就要气厥过去。 她自持身份,就连王妃前来都端着架子装病不行礼,如今竟是要被打板子。 虽然是次媳代替,疼不在自己身上,但丢的可是她的脸面! 甄汨珞拍了拍沈夫人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你既然身为当家主母,那你处置某些蹬鼻子上脸的妾室庶女是理所当然,本王妃话说到这,沈攸宁会在沈总兵归来之后送回贵府。” 她能给沈夫人撑一时的腰,若是对方不能立起来,还加旁人拿捏,那就不能怪任何人,她不可能照顾对方一辈子。 沈夫人眼含热泪,“多谢王妃提点!” 听着外面沈二夫人的惨叫声,她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那贱人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打女人的废物,没门!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顾忌什么婆媳、妯娌情谊,让这些险些害了女儿一辈子的畜生付出代价! 甄汨珞点点头,又看着沈安宁行刑完毕,就领着人甩袖而去。 王妃娘娘拜访沈家,却被沈家人轻慢,怒极之下甩袖离开的事情也不胫而走。 “余姐姐,你这好些日子没出门,我倒怪是想你的。” 被称为余姐姐的女子微微一笑,“你若是想送一张帖子即可,我还能真不让你上门呀?贵客到来,自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这两人穿着富贵,亲亲热热地在白山寺里闲逛。 身穿黄衣身形较胖的女子似是想到什么,面上有些幸灾乐祸,“说起贵客,余姐姐你可知沈家的老夫人而二夫人?” 余姚眸光轻闪,唇齿轻启:“自是见过,总兵府嘛,那位二夫人我说实话,嚣张跋扈,谁也瞧不上的模样,上次我与荷姐儿去买锦绣庄新进的布料,一匹水红的,就剩最后一匹,钱已经付过了,那沈二夫人却仗着身份硬抢了过去。” “那你这回可出气了,沈二夫人和老夫人脑袋简直有坑,王妃登门,那是多大的荣耀,听说沈家那位大小姐讨王妃的好,结果人一去,沈老夫人叫一个妾室作陪,” “王妃要请沈夫人,那两人心中有鬼,多加阻拦,却冲撞王妃,挨了板子,沈家二姑娘也挨了,笑死人,让妾室上桌,这家的规矩可见有多乱!” 姐妹俩说说笑笑,路过一处凉亭,微微一怔,只见凉亭中坐着几个年轻的姑娘,便没多注意,匆匆离去。 凉亭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扯了扯身边的小姐妹,安慰道:“攸宁姐姐,你别伤心。” 第134章 殿试 “是啊,”另外一名身穿鹅黄色短袄的姑娘投来关切的目光,“沈大姑娘,都过去了,有珞姐姐给你撑腰,沈老夫人一定不敢胡乱给你安排了。” 被两人包围的沈攸宁脸色虽然憔悴,但却强撑着绽放一抹笑容,“锦玉,月儿谢谢你们。” 陆月儿轻轻叹了一声。 沈攸宁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段时间被送到庄子禁足的日子就好像一场梦似的。 沈安宁做下错事怕被母亲责罚,求到祖母那里,祖母在二婶的挑拨下反而说母亲不慈,苛待庶女,说自己不悌,没照顾好妹妹,那恶劣的指责和嫌弃的眼神如同一把刀一样,狠狠地划开她的心脏。 同样都是孙女,祖母却更偏疼韩姨娘生的一双女儿,对自己这个嫡长孙女弃之如敝履。 更是听信二婶的撺掇,要将自己许给什么李公子。 沈家与苏家是有口头上的婚约的,所有人都默认她与苏家公子的婚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苏公子早与三妹妹勾搭在一起,韩姨娘哄着祖母,将口头婚约的对象换成沈樱宁。 尤其是苏恒苏公子的冷漠回应,祖母更加厌弃自己,二话不说把她扔到庄子“反省”。 平日里捧着她的人翻脸的不在少数。 是人是鬼在落难之时,彻底暴露了原本的嘴脸。 沈攸宁摇摇头,心中反而轻松不少。 “月儿,锦玉,你们陪我去给菩萨上柱香吧。”她轻声道。 “好啊。”苗锦玉大大方方地挽住她的手,乐得帮沈攸宁转移思绪。 于是沈攸宁左手一个苗锦玉,右手一个陆月儿向菩萨殿走去。 她恭敬地点燃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炉之上,菩萨像旁,一个熟悉的圆脸小和尚凑上来: “几位姑娘,要不要捐点香油钱?” 苗锦玉失笑:“就知道你这个念清小和尚来了没好事,每次都得让本小姐出出血。” “女施主,为菩萨捐香油钱是积福德,怎么能叫出血呢?”小和尚梗着脖子,逗得陆月儿掩唇轻笑。 上完香,沈攸宁和陆月儿与苗锦玉告别,她现在暂住在王府,跟陆月儿是同路的,路过十里街,她有些急切地叫车夫停车,随后在陆月儿不解的眼神中央求道:“月儿,能不能在这等等我?” 陆月儿怔愣片刻,点了点头。 她看向车外那座府邸,心如明镜。 通判府乔家。 沈攸宁深呼一口气跳下车,走上前扣了扣门。 她能逃出一劫不少人都帮了忙,苗锦玉、以及没见过几面的陆月儿,还有乔名姝。 听说乔名姝贸然登门去求王妃,吓到了乔夫人,乔夫人让乔名姝禁足半个月。 她知道,乔夫人也不会真让自己女儿受苦,就是做做架势,怕王妃觉得冒犯而生气。 沈攸宁眼眶微红,乔名姝冒着惹怒王妃的风险也要帮她,能有这样的朋友,此生无憾了! 不到一会,乔夫人亲自出来迎她,乔夫人脸上露出同情和唏嘘的表情,她只是轻轻一笑。 “夫人,我能瞧瞧名姝吗?” 京城,金銮殿。 皇帝身穿龙袍居于龙椅,底下是八位官员,通政使司左通政、大理寺少卿、翰林院学士……充作阅卷官。 三月末,天子于皇宫召会试前一百名学子参与殿试。 这一百人新晋贡生陆陆续续进入殿中。 皇帝声音沉沉:“诸位学子,本次殿试的题目是屯田。” 鲁国去年才闹出不少天灾人祸,如今越国大举进犯,粮草军饷不足,皇帝出这个题目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意料之中。 人群里祁忪戊淡淡地与分发纸张的内侍道谢,翩然落座。 他先是假装思考,镇纸、磨墨,随后下笔如有神,以端正的馆阁体手腕飞旋出手成章。 大理寺少卿等人看着,这小子写了约莫一千字,就开始暗地里打盹,那模样看似在复查,实则目光直愣愣的像是在发呆。 他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祁忪戊这个连中三元的后生是一甲名额的有力竞争者,民间有些他玩世不恭的传言,不过殿试是天子随机出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选常居者,家室作田,且以备之……” 皇帝自己阅过后便觉无趣,扔给了旁边的阅卷官。 那人瞧了瞧皇帝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一目十行,然后随意地放在岸上。 “屯田有三,一曰劳役地租,二曰分成制实物地租,三曰定额实物租,分成制实物地租应有二法,私牛对半,官牛官六民四……” 皇帝本是不感兴趣,最终却看入了迷。 这篇文章洋洋洒洒指出鲁国现有屯田制的几处漏洞,又加以补救之法,到后面越写越细,甚至精细到一国屯田一月的产量,可见其算学精湛,而且最后还提出一个想法:以兵屯田。 无战事时兵做农夫,让那些军爷锻炼身体,也省的没事在城中欺行霸市,拿着军饷当废物……这文章写得还算委婉,皇帝却按捺不住笑了一声。 内监总管最会察言观色,撕开文章的名字,并州宛平城祁忪戊。 见皇帝有意,伸手指了指人群之中的一名姿容出众的青年。 皇帝眸光一闪,不住地摸索玉玺,“这人倒是有几分眼熟。” 忠义伯抢先开口:“皇上,去年九月,行文雅筑。” 原来是他……那个自称是商人,出奇招的青年。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皇帝也不得不承认,祁忪戊那个御下之法虽然不人道,但是很有效。 一下子就抓出了那个该死的贪官高昱升。 这人不是商人吗?又开始考起科举来?皇帝一向多疑,立刻开始传唤几个会试考官打听起人来。 最后皇帝亲手挑了三份考卷,开始点状元。 贡生们呼吸仿佛都凝滞似的,竖着耳朵倾听。 内侍尖锐的嗓音在大殿回荡,“殿试一甲第一名卫瑜之点为状元郎,入翰林……” “一甲第二名云敬……” “一甲第三名祁忪戊点为探花郎,入翰林。” 第135章 流民 皇帝本来属意祁忪戊为状元,但卫瑜之出身侯府,其母是梓荣长公主,那孩子又确实有才,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而那云敬长相实在平平无奇,他做不到昧着良心点为探花,那就只能委屈祁忪戊做个第三。 一甲前三新鲜出炉,几人身上挂着大红的的锦缎身下跨着高头骏马,从皇宫一路在整个京城巡游。 新科状元郎与探花郎皆是俊美的男子,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侧目,还有些胆子大的,手中的荷包、绣帕向他们扔过去,即便是榜眼也收到不少瞩目。 馨芽茶楼,一名年虽不大的少年低眉顺目地走进雅间之中,恭恭敬敬地唤道:“殿下。” 这少年嗓音尖锐白面无须,有些阅历的就能看出这是一名小内侍。 秦湛瑛垂首望着外面风姿无双的三人,眼神带着一抹炙热。 少年低声道:“皇上最喜欢的应该是探花郎那篇文章,对榜眼也颇为赞许。” 情理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那一日他就察觉到那个连中三元的祁忪戊绝非池中之物。 他对面的锦衣男子微微挑眉,“表弟,那探花倒是个可用之人,我先前就听国子监的同僚说过,此人作风随意,几乎不与旁人打交道,怕是不好拉拢。” 他是姜国公的嫡长孙姜迁。 秦湛瑛却不以为意:“金钱、美人、权势,人总有弱点。” 姜迁撇撇嘴,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瞧他是个倨傲清高的,这种读书人你给他重利他反而觉得你在侮辱他,我和祖父想法一样,晾一晾对方,等他知道光靠读书的本事在官场吃不开的时候,我们再拉一把。” “外祖父所说有理,可大皇兄那边会不会提前拉拢?”秦湛瑛着急的也是这个点,他怕襄王会捷足先登。 这一次姜迁没再开口。 秦湛瑛有些心急,烦躁地放下茶盏,话锋一转又说起另一人:“本王看,卫瑜之同样才华出众,再加上他母亲是梓荣姑母,这一边我们也不能撒手。” “卫瑜之才二十出头,据说眼光高,一直没相看什么闺秀,他的婚事……”秦湛瑛眸光流转,意味深长道:“外祖父可否舍得绣表妹?” 姜迁听得出他话外直言,同样意有所动,“只是绣姐儿还不到十五,岁数差的有点大。” 卫候那人闲云野鹤,梓荣长公主并非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妹,而是一个庶出公主,前两年谁也没想到卫候府能飞出卫瑜之这么一个凤凰来,也就没人上赶着拉拢。 姜迁有些后悔,祖父素来眼光毒辣,偏偏错漏了一个卫瑜之。 “男女之事哪有那么多合适,不如请两个管教嬷嬷先教教绣表妹,本王过段时间再让母后请梓荣姑母入宫打探一二。” 祁忪戊靠着才华却无家世背景,虽有探花的名头,却前途未明。 但卫瑜之是皇亲国戚,看在宗室的面子上,父皇都会宠信两分,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 “贵人,行行好吧,赏贱民一点吃的……” 说话的是一个粗布麻衣约莫五六十的婆子,她那身衣服上满是灰土,甚至有不少补丁,头发则是用一块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布紧紧包着。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白衣少女微微抬眸,听马车里的主人家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从马车里递出一盘点心。 飞羽将点心连带盘子都送给了那乞食的婆子。 女子嘴里念叨着“谢谢贵人”等字眼,就将点心分了半盘给一个瘸腿男人和七八岁的小子。 剩下半盘子她狼吞虎咽地塞进自己肚中,末了还用手指刮了刮最后一点点心残渣。 旁边一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女子只是看了看,安抚怀中的小女孩,那女孩看父亲、哥哥吃着点心,眼中满是期盼,却又害怕不敢开口讨要,只能盯着婆子吃东西。 那婆子吃饱了,被盯得不耐烦,上前就给了女孩一个嘴巴子,嚷嚷道:“看什么看,赔钱货也想吃东西?等路上碰见人牙子,就把你卖出去!” “婆母!你别卖小丫!”年轻女子闻言大惊一把抱住婆子的腿,她饿的眼前发昏,一脚就叫婆子踹出去打了个滚。 看着这一幕,旁边的流民像是无感似的,反而一个劲的往那辆马车挤,贵人施舍了那一家,指不定还能施舍他们呢。 飞羽对这些一拥而上的人冷眼以待,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冷声警告道:“别再过来了,我家也没东西可赏了。” 有几个仗着年轻力壮的男子往前拥挤,大有一副逼她们“施舍”的架势,飞羽冷笑一声,长刀毫不犹豫割掉对方脏兮兮的头发,气势凛冽,杀气腾腾。 那些难民也不敢再触她的眉头。 “申叔,加快一点速度吧。”马车中传来女子清脆明媚的声音。 甄汨珞拧了拧眉,方才那婆子打女孩的那一幕她看在眼里,却无力阻止。 这样的人太多了,她这一次帮了对方,等到她帮不到的地方,那婆子能打得更狠。 越国人占领了大半交州,他们分开兵力,又开始大举进犯扬州,楚总兵早有准备,将蛮夷死死地阻挡在扬州阿阳山外。 但一些交州百姓还是从各种地方北上逃难。 徐州这种去年才遭过天灾不怎么富裕的地方都能撞见这么多流民,可见其它州的流民数量更加庞大。 她这一次是来泉阳城看看工部留下那些人的进度。 三月初,工部侍郎就离开徐州回京述职,泉阳城的引水进度还算不错,凌云江早已解冻,泉阳城上下还算喜悦。 只是好日子没过几天,又赶上流民入境,有个别官府到夷陵城找人哭诉,哭他们当地的住户被流民打家劫舍之类。 三日前,唐将军领命到徐州南部镇压。 她这次是背着秦临渊出来的,南方乱,她要是说出来,秦临渊肯定不会让她来。 甄汨珞微微叹口气,她家王爷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处理公务,所以她才能趁机跑出来。 第136章 借兵了 晚上到仓嘉城的驿站,在一楼大厅找了个干净位置坐下,点上三碗馄饨,几个饼子。 她和飞羽申叔一起吃过,那几个饼子等着一会没人的时候把她那两个暗卫少影和白影叫下来吃东西。 能住驿站的人,也多多少少跟官府沾点关系,面对打扮有几分贵重的甄汨珞,大厅中的几人也仅仅是看看便收回视线。 “老哥,你是不知道,那交州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交州松城,当初那位城守备死活不肯开城门,带着三千军队拼死反抗,最后城破让越国蛮子五马分尸,头挂在城墙上七天七夜,那些该死的蛮子还痛恨松城反抗,下令屠城三日,十室九空。”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年纪稍长的男子双目猩红,没忍住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我妻子有个表弟就是在交州做生意,这是最近一直听岳母和妻子哭诉,那位表弟已经许久没联系家中了,八成就是……” “蛮夷杀我亲人同胞,我真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还有该死的卖国贼,那个护国……” 男子骂到这里,对面的人脸色变了变,凑上前去声音还算轻,“这事我知道点内情,有个亲戚从荆州逃出来的,接连三日蛮夷压着俘虏的百姓如牲口一般,架在白水城下,威胁不开城门就杀人。” “年轻女子通通拉出来糟蹋,糟蹋完就在城门外支锅,将人活活给煮了,男的活着就分了尸。” 这事说起来残忍至极,旁边桌子的一位少女吃着饭脸色发白,找了个借口与长辈请辞率先离开。 也就这两个直肠子还在饭桌上说起越国人的暴行。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听着,喝了最后一口馄饨汤,等待飞羽吃完两人便上楼洗漱休息。 次日回到王府,就瞧见木子昭探着个脑袋,怂了吧唧地盯着她。 甄汨珞失笑:“放心,王爷不知道。” 木子昭这才松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咳两声:“你去看看陆月儿吧,她这两天就不舒坦,府医看了后喂了药也还是没好。” “三娘怎么了?”甄汨珞快速地换了件衣服就冲着客院而去。 房间中,陆月儿整个人如蔫的花儿一般,虚弱地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神态疲惫。 “珞姐姐。”她轻声唤道。 甄汨珞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起来,我给你看看。” 她熟练地摸上小姑娘的手腕,静静地感知对方的脉搏。 “又过敏了?” “是啊,”陆月儿皱起眉头,语气中满是不解,“我跟云姑娘去了无忧堂,结果又过敏了,让人跟苏夫人打听了一下,今日无忧堂并未放上次那种花……” 又是云芙? 甄汨珞挑了挑眉,安抚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保证比府医管用,今晚就不痒了。” “谢谢珞姐姐。” 甄汨珞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跟飞羽去了外面。 前脚踏出客院,后脚甄汨珞就把白影叫了出来,“你去查查云芙云姑娘。” 白影虽然好奇,但还是领命离开。 “王妃是怀疑云姑娘?” 甄汨珞轻笑,“你不觉得这位云姑娘总是‘碰巧’与我们见面吗?” 而且云芙才华惊人,总会在她犯难的问题上完美解决,这若是在前世,她说不定早就将云芙视作灵魂知交了。 还有就是,她觉得陆月儿的身体不对劲,绝对不是普通的过敏,如果无忧堂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是领陆月儿过去的云芙有问题。 当然一切看调查结果,她不会去凭白污蔑一个人。 “我记得陆二思回来了吧?” “就昨日到的,王妃不在府中,老奴就将陆二公子留下的东西放到您的书房里。”管家恭敬地说。 陆二思与他兄长陆一思是双胞胎兄弟,本来出身一户商户,结果五岁那年出了意外,父母离世,这对双生兄弟和幼妹陆丝丝辗转在各个亲戚之间。 可那些人得到陆家的家产,却不想养活兄妹三人。 一位禽兽似的堂叔甚至想对陆丝丝动手。 兄弟俩捅伤了堂叔,领着陆丝丝逃离村子,却被人牙子抓住,流落到南方边境,被当初年仅十六的秦临渊花钱买下。 一下子买了三个,兄妹几个大抵是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这些年一直在打点凌王府的产业。 陆二思长相与陆一思并不相像,反倒有几分像妹妹。 “王妃,属下在并州幽州转了一圈,本来还想去荆州发个财,没想到荆州开始打仗,个别官府的人征马又征金银,生怕那些有钱人跑路,都开始在城门严查。” 陆二思撇了撇嘴,没办法他只能金蝉脱壳,带着银票跑回来了。 “没关系。”甄汨珞拿起账册翻了翻,对他轻声道:“咱们府上的人最重要,无论什么时候,切忌先保命再管钱。” 陆二思笑嘻嘻的应了,只是眼尾微微发红,吹着小口哨,喜滋滋地离开王府。 小妹一直吵着想要一个并州珍珠阁的首饰,他这一回得了不少分成和赏赐,才终于买了一只品相不错的。 甄汨珞数了数近十万的银票,松了口气,提起裙摆向前院走去。 本来打算叫马车去军营的,却听管家说半个时辰前王爷领着一位京城来的人去了前院。 她直接从耳房进入,没出声,站在屏风后听着两人对话。 秦临渊有所察觉,往这边瞧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王爷,皇上下令向徐州卫所借兵从扬州开始抗击越国,王爷您看?”那人身穿宝蓝色官府,发丝凌乱,皇帝因这场战事大发雷霆,他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没日没夜的赶往徐州。 秦临渊挑眉,“借多少?” 鲁国规定,一处卫所可养十五万军,皇帝是生怕他做大,想着办法削弱他的军备。 那人气短:“八万。”见对面形容昳丽的青年面露不悦,他又补了一句,“你看行吗?” 秦临渊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又问:“朝廷借完兵,还还吗?” 第137章 外室 透过屏风,甄汨珞隐隐能看到一个宝蓝色的瘦削身影,此人叫张觉,本是恭敬伯府的庶子,年过三十没什么大本事,但伯府嫡子多争端多,争起爵位来下死手,到最后唯一一位活下来的嫡子也被算计成了瘫痪。 这爵位也就凭空砸到了张觉头上。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平日里吃喝玩乐最是乖觉,靠着伯府得到一个御史的小官。 “伯爷回话啊,这兵借了还不还?”逐弈又追问一句。 张觉满脸尴尬,“王爷,臣就是一个传话的,要不您上折子请旨问问?” 虽然他早就听上司暗自嘀咕过,说皇上届时定会找借口将人留在交州,但他也不会傻到当着秦临渊的面说。 他注意到屏风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似乎是个女子。 瞧凌王神色不佳,他很有眼力见的装作没听见。 “你先回去吧,本王要再考虑一下。” 张觉做出一副哀求之态:“王爷,前线等不得啊……”他还想活着回京城呢。 甄汨珞听了一会,秦临渊尚未松口,她就回到房中开始取出铜片与针线,打算在秦临渊离开之前绣一见金丝软甲。 那人说得没错,前线等不得。 他们拿乔只不过是不想引得皇帝猜忌,亦或者是京城那边松口,给凌王府一些好处。 看皇帝的意思,秦临渊带上徐州军前往交州,到最后不管是胜是败,那八万徐州精锐也得留在交州戍边,皇帝或许会下旨让徐州卫所重新招兵买马什么的。 只是一些未经训练的新兵哪能跟军纪严明、上下齐心的精兵比,就说将领都缺一个大口子,再被安插进什么不三不四的军棍,徐州卫也算是毁了! 京城那几位王爷想必也乐得看徐州如此吧,倒是打得好算盘! 她并不知道书房中几人是如何商议的,只知道最后那边松口从兵部给出好大一批军械与战马…… 一眨眼,又得送他离开了。 甄汨珞收起心口的酸涩与失望,将出行的东西一一收好,如软甲、衣衫、护心镜之类的。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甄汨珞便觉得身边一轻,那人快速的起身,怕吵醒她,拿着衣衫避入耳房更换。 她醒着但在装睡,还是不要告别了。 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飞羽来提醒她大军应该已经出了夷陵城。 甄汨珞轻轻地“嗯”了一声。 今日她还约了沈攸宁去看戏,也算是给她撑腰的意思。 等到她换好一身紫色长裙出现的时候,早已等候在小厅的陆月儿与沈攸宁齐齐看望过来。 沈攸宁望着那道高挑张扬的身影,心头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艳羡,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 在庄子那段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完了,是王妃不惜顶着恶名在沈府就收拾了二婶还把自己接了出来,那一刻,如同重获新生。 她也想成为王妃这么优秀开朗的人! 还有……对她一片真心的朋友们。 最近前线告急,锦瑟园唱得也多是武戏,如《杨家将》、《木兰从军》等等。 戏一直看到下午,几人才携手打算回府休息。 甄汨珞却瞧见飞羽给她使眼色。 申叔一扬马鞭,拐了个弯,路过回王府必经之路的十里街。 此处多为一些富人家的空置宅子,隔得老远,一道尖锐的叫骂声响起。 “你这个贱人!我让你勾引别人夫君,狐狸精,老娘打死你……” 陆月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这是撞见谁家夫人抓到夫君外室了。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似的。 那名外室长相柔美,却也不是个和善的,打起架来一样不差,与稍显富态的夫人滚作一团,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自己看不住男人怪谁啊?是你男人主动找我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疯婆子的样子,啊!你敢扯我头发,我撕了你!” 申叔缓缓停下马车,甄汨珞面色复杂地瞅着那两人掐架。 那外室有两个丫鬟帮忙,薛大夫人这边也有一个粗壮的婆子,显然是占上风的。 “薛大夫人在会陵城甄府当众殴打了薛大老爷,也算是‘名声远扬’的悍妇,因为那日去的人大多身份不高,她吓唬两句也就没人敢嚼舌根,最多也就是在小圈子里说一说。” 甄汨珞:“……” 所以薛大夫人这是活明白,彻底觉悟、放纵自我了。 后来有会陵城的眼线传话回来,薛大老爷的宠妾赵梦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高,薛大老爷又是个懦弱的怂包,只凭她自己斗不过有县主爵位的薛大夫人,随后为薛大老爷引荐了她的小姐妹。 也就是这个新外室,姓胡,以前是个丫鬟,因为爬老爷床被主母打出府邸,但是长相确实不错,人也是个彪悍的,战斗力不弱。 “那个赵梦娘又在背地里鼓捣人叫薛大夫人知道了这事,这才打上门来。” 甄汨珞惊叹不已:“赵梦娘着实是个妙人。” 她觉得赵梦娘段位比同型号的甄羽霜高,至少不恋爱脑。 薛大夫人与胡娇娥厮打,心生恶念,抽出头发上的簪子冲着胡娇娥的脸就划拉下去。 这是奔着毁容去的。 其中一个丫鬟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推开,薛大夫人跌坐在地。 见此,胡娇娥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往自家院子里跑:“疯子!这个婆娘疯了!她要杀人啊!” 那婆子也吓坏了,死死拉住薛大夫人。 十里街多为空宅,很是寂静,薛大夫人左右扫了一圈,以为没人看到她行凶,心惊胆颤地收回簪子。 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对方声音不低,显然是根本不怕她听见。 一见那辆朱轮车,薛大夫人才刚泄气胸中的怒火便又升腾而起。 原来是王府那个小贱人! “王妃。”她呵呵冷笑,眼中带着嘲讽:“听说王爷今早率军出征了,这要是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凌王府就绝后了,早不听本县主的劝多纳两个妾,现在好了吧,早晚有他后悔的!” 第138章 坚韧 甄汨珞抬眸,眼中似有冰锥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笑容,唇齿轻启: “飞羽,打!” 敢当着她的面诅咒她家王爷,薛大夫人还是学不乖! 那就打! 薛大夫人眼前一花,一个大嘴巴子已经破空而至,重重地招呼在她脸上,那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这寂静的小巷。 那婆子冲上来就想帮忙,哪知平时不显不露不声不响的申叔眯起老眼,手中的马鞭甩在人身上,打得那婆子嗷嗷叫着退后。 飞羽多年习武,手劲比一般女子大得多,揪着薛大夫人手下生风,一直打到人吐出一口含着牙齿的鲜血。 就连先前猫起来的胡娇娥都探出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她不认识那两辆马车上的人,却也看得出对方家室富贵,好家伙,这薛大夫人这辈子还没挨过这样的打吧! 胡娇娥眼中闪烁着快意,狠狠地啐了一口,就等贵人离开,她就上去痛打落水狗。 薛大夫人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脑中嗡嗡轰鸣。 甄汨珞招了招手,示意飞羽回来,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惠安县主,长点记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没点b数,王爷上前线战场也是你能诅咒的?” “你信不信就凭你那句诅咒战局不利的话,本王妃就能治你一个叛国罪,你看你县主的名头还保不保得住。” 胡娇娥听不到两方的对话,见马车驶离,兴奋地冲上前去,叉着腰张牙舞爪。 “薛大老爷艳福不浅,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飞羽感叹,却听一声轻咳,这才注意到马车里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小姑娘。 “陆姑娘,沈姑娘,属下的错,二位别放在心上。” 陆月儿脸颊微红,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却听甄汨珞很是真诚地说:“沈大姑娘,有些人你就是不能忍她,你越忍,她越觉得你好欺负。” 沈攸宁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坦然地笑了笑,附和道:“王妃说的是。” 比如她的祖母,比如她的二婶,比如韩姨娘和沈安宁姐妹俩。 她眼中满是濡慕地悄悄打量甄汨珞,心中长久以来的警惕感渐渐松懈,好像脑中有根束缚她的绳子狠狠断裂。 从前她总在意名声,幼时祖父教她写字,她写了一幅行书,祖父却说她太过功利,楷书还没练好,就开始浮于炫技,这些年为了保持才女的名声,她努力地学习……可这种日子真的快活吗。 她想起来幼时,母亲因为祖母说她善妒,忍气吞声为父亲纳了韩姨娘为妾,闹得后院不宁。 又想起来王府的小宴上,不管旁人怎么相逼,王妃始终不松口,和王爷缱绻情深的模样…… 沈攸宁忽然开口说道:“王妃,您可否让飞羽姑娘陪我回沈府?” 甄汨珞见她一副颇有感悟的模样,勾唇轻笑,戏谑打趣:“王府住着不舒服?” “不,不是!”沈攸宁红着脸急切地辩驳,“我很感激王妃的照顾,但我不能一直缩在您和母亲的庇护下,我想回沈府……” 甄汨聊眼中闪着波光,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含笑回应:“行啊,叫飞羽陪你回去。” 借着她这股东风,彻底翻个身。 有飞羽在,只要沈夫人和沈攸宁不临阵退缩,沈府那几个人不成气候。 回到这座偌大的府邸,沈攸宁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收到消息的沈老夫人立刻就让人叫她过去,却被沈夫人的婢女率先一步将人截胡。 “娘!”沈攸宁小跑扑进母亲怀中,看着两个月不到苍老了像是好几岁的母亲,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是自己让母亲担心了。 她主动抱起身边最小的沈熙宁,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娘,请你将苏家夫人和苏家公子叫来府上,既然苏家相看上了三妹妹那就趁早把这事办下!还有二婶那边,既然是她想和李家结亲,那就让她自己解决!” 沈夫人这段时间借着甄汨珞的势,不管不顾抢了中馈之权,还将长子叫回来撑腰。 沈老夫人起先骂她骂的难听,到最后看见沈大公子,到底是亲孙子,她还是忍了口气。 沈夫人咬了咬牙,吩咐身边的婢女去传令。 依她看,二弟妹那个毒妇给女儿找了这么一桩不堪的婚事,她是要女儿的命,就该让沈罗宁嫁过去,让二弟妹自己尝尝那滋味! 反正已经和府里的人撕破脸,就算为了孩子,她也得硬着头皮上。 她已经叫儿子给夫君修书一封,叫夫君尽快回来,等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这沈府也得分家! 二弟一家这么多年抱着总兵府吸血,借着家中的荣光,还要祸害长房的孩子,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府的人得到消息就匆匆赶过来,沈总兵官拜二品,而她们家老爷一介白身,虽说两家都认可儿女的婚事,苏大夫人总觉得心神不宁。 “娘,我不喜欢那个沈攸宁,我不要娶她!” 苏大夫人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虽然她也不喜欢沈攸宁那个木讷样子,但总兵府的嫡女总比旁的小门小户女子强吧! 早先听沈二夫人说有意将嫡长侄女许给李家,她还在着急,好在李家那事没成。 沈攸宁名声虽不好听,但好歹是沈总兵的嫡女,日后她多为儿子寻两房妾室补偿罢! 沈家除了沈攸宁就只有那个才三岁的沈熙宁是嫡女,他们苏家要的是沈总兵的女儿,沈二老爷那边自然不做考虑。 说实话,苏大夫人自己还瞧不上沈二夫人那张狂样子,有其母必有其女,沈罗宁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 “娘!”苏恒暗自腹诽,他要到沈老夫人那去说,他要娶的是善良可爱的沈樱宁,而不是沈攸宁那个木头。 “娘,你若是真为儿子着想,就别逼着儿子娶沈攸宁……” 到了沈家他还敢大放厥词,苏大夫人脸色一白,就听“砰”的一声,一个茶盏飞了出来,重重砸在苏恒脚下。 第139章 修理 沈夫人指着苏恒态度幽冷斥责道:“我沈家从没想过将长女嫁与你,你若是再胡乱攀咬,毁我女儿名誉,本夫人一定叫老爷好好收拾你苏家!” 苏家的人像是吓傻了一般,苏大夫人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开口:“沈夫人,您这是……” 苏恒年起轻轻最要面子,他刚才口口声声不要沈家嫡长女,如今被沈夫人一巴掌打回原形,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 “你们苏家还有脸说?”沈夫人冷笑,先发制人,从身边的嬷嬷手中接过两张信纸,啪得一下扔在苏大夫人脚下。 “苏家好歹还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儿子就是与人私相授受,暗自收买旁人的丫鬟,勾引庶女的货色吗?!” 苏大夫人被一通质问整的发蒙,丫鬟从地上捡起书信,被她迫不及待地抢到手中。 这一看简直脑袋都炸开了,她认识自己儿子的字迹,这书信上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大夫人后脊发寒,儿子搞的还不是什么普通女子,而是沈府的三姑娘。 她还想问沈夫人怎么管教后院庶女的,分明是那女子勾引儿子,张了张嘴巴,想到苏家与沈府的区别,终究是没敢宣之于口。 恰逢此时,沈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揪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樱宁走进小厅。 看门的小丫鬟余光一扫,赶忙制止:“韩姨娘,你不能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韩姨娘咬牙推搡,拔高嗓音道:“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老夫人的命令?!” “沈老夫人什么命令?说出来叫本姑娘听听。” 一道笑嘻嘻的女声不以为意地回应。 韩姨娘脸色一变,那人赫然是王妃身边的侍女,跟着沈攸宁回府给她撑腰来了! 今日之事怕不能善了,她退后一步,下意识就要离开去沈老夫人的院子告状。 却不想,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勾住她的衣领子,飞羽向后一扯,韩姨娘就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两个婆子冲上前将她压制住。 飞羽的嗓音十分有穿透性:“王妃让本姑娘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沈大姑娘,韩姨娘这么着急干嘛?沈家大公子陪着老夫人说话,人家祖孙和睦,你贸然上去打扰不好吧?” 室内,苏夫人更是如坐针毡,瞧着上首沈夫人不善的眼神、神情惶恐的儿子,以及哭哭啼啼的沈樱宁,心脏顿时落入谷底。 外面那个女子是王妃身边的人? 对方的态度显然是知道自家的情况,王妃会不会迁怒苏家? 苏大夫人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这混不吝的儿子为家里惹了大祸,还有那个该死的小贱蹄子,她恶狠狠地瞪向沈樱宁。 在闺中就与男子私相授受,能写出“非君不嫁”这种话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知道害怕了?”沈夫人冷笑不已,“你苏家既然相看上了这庶女,就上门送聘礼吧!” 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沈樱宁是名声有瑕地嫁进苏府,她倒要看看,沈樱宁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大夫人无法,外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飞羽,她只能应下,只是一想到儿子要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庶女,只觉得心口隐隐发痛,猛地倒在身后的婢女身上。 屋中乱作一团,沈夫人又叫人去请陇上县的李家人…… 四月初二,甄汨珞百无聊赖地抱着小橘子逗弄。 三日前是沈家三姑娘与苏家大公子订婚的日子,沈夫人这一次大约受了刺激,也不在乎名声好坏,催着苏家送上聘礼。 一般人家那都是上面的姐姐先订下婚事,才会为妹妹相看,而沈家偏不,沈大姑娘、二姑娘都待字闺中,三姑娘却着急忙慌的要嫁人。 外人都议论纷纷,怀疑沈樱宁是不是做了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甚至还有流言说沈家三姑娘怀有身孕,等不到三书六礼,说得有鼻子有眼。 沈老夫人吃了一次亏,不再敢找王府的不快,又有大孙子在侧哄着,再不快也只能忍了下来。 她最近忙着泡剩米,给秦临渊一个惊喜…… “王妃,甄老夫人求见。” 甄汨珞撸猫的动作一顿,眼神意味不明,徐州的甄老夫人自然只有会陵城那一位。 她上次已经跟对方撕破脸,她有什么着急忙慌的事情,不顾脸面也要上门求见? “飞羽,你将她带去偏厅,问问为何而来,如果是哪些无聊的事情,就不要来回禀了。”甄汨珞心不在焉地说道。 她喃喃自语:“难道本王妃长了一张好拿捏的柿子脸?” 身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抬眼一看,是她院中的另一个女侍卫,叫阿澄。 阿澄显然也已经意识到错误,上前就要跪下,却被甄汨珞含笑拦了下来。 “你笑什么?” 阿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属下从下就耳朵好使,不是故意笑您,属下是觉得王妃是瓜子脸,那就是那头大如斗的柿饼脸呢!” 甄汨珞失笑:“倒是会说话。”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飞羽便面色古怪地赶回来,一见她和另一个小姐妹有说有笑,轻咳一声掀起门帘,“王妃……” 这一次甄老夫人显然很着急,没有半分客套就直奔主题。 “甄画失踪了。” “甄老夫人早起,听闻甄画生病三日有余过去探望,结果掀开床帐,里面躺的是甄画的贴身婢女,下人们见事情败露才不得已说出真相,甄画买通了看后门的婆子,带着一百两银子偷跑出府整整两日有余,那两个丫头怕被责罚,就钻进帐中冒充主子。” “甄老夫人是想求王妃帮忙一起找找甄画。” “失踪人口?”甄汨珞想了想,“那去官府报案记录呀,本王妃又不是打拐的衙役,怎么帮忙找?” 飞羽一听自家主子的话,心中便明白过来,王妃这是不想管。 她应了声是,又去偏厅应付甄老夫人。 第140章 签文 甄老夫人正在偏厅手足无措地坐着。 尽管知道她没脸来,但听闻小孙女失踪的消息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王妃。 若是王妃肯借人手最好,即便是跟衙门那边叮嘱一声,那些官员也会对此事上心、着重处理。 “飞羽姑娘!” 飞羽还算客气地冲她点点头,“甄老夫人,王妃说请您去衙门找衙役帮忙,属下会跟知州大人叮嘱一声。” 甄老夫人焦急的眉眼中露出一抹失望,紧接着她又捉住飞羽的手腕,脸上尽是哀求:“飞羽姑娘,能不能请你再通报一声,求王妃借几个人帮忙寻找我家画姐儿!” 飞羽面不改色地将手腕上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掌挪开。 “老夫人,大敌当前,王府能用的壮力都跟着王爷随军去了。” 王府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做苦力的? 说到底还是王妃不肯借! 甄老夫人无奈叹息,王妃那孩子是怨上她了。 可画姐儿能去哪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去哪?为什么要背着人偷逃出府? 将她送走,飞羽默默嘱咐两个小丫鬟将这里收拾干净。 甄汨珞已经不在小花厅里了,最近总闷头在后院收拾出的小药房里,亲自将闷煮熟的大米泡进特制的密封食盒,她就亲眼看着米饭发霉,然后王妃对着那对发霉的东西视若珍宝。 小橘子有一日闯进去,对着发霉的米饭干呕,被王妃发现,气得让人三日不许给小橘子吃肉。 想到那个画面,飞羽不禁失笑。 心情不错地赶往药房。 她还得找几个人打听一下甄画。 甄画总扒着王府,攀咬王爷,得查查这回闹得事是不是冲着王府来的。 还有甄老夫人那个眼神令她十分不舒服。 上次也是,还说什么求王妃收甄画为妾,这次求王妃帮忙找甄画,嘴上说着求,那态度确有几分理所当然。 她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还没见过谁家长辈求着要求孙女为妾呢! 甄汨珞换了一件简约又干净的长衫,用一根木簪将长发收在后脑,认真地盯着手中一张方子,神情认真又严肃地勾勾画画,浅栗色的眸子在金黄的阳光下显得更加透明,柔美的五官被撒上一层金光,精致得好像一樽圣洁的菩萨像。 飞羽被这个诡异的想法逗得轻笑起来。 听到声音,甄汨珞才缓缓抬起头,思绪从药方上收回。 “你来的正好,去找陆二思帮我走一批货,让他多带几个人去前线,东西特别重要,必须亲自交到王爷手上,除了我的手书,再让陆二思传一句话……” “这是治疗伤口发炎感染的药,”她指了指面前齐齐摆放的三十多个小瓷瓶,“用量是伤患一天一次口服,只用一个小指甲大小的药粉,冲水服用即可,切忌不能多服……” 甄汨珞凝眸深思,将最后一点白色药粉灌进瓷瓶。 药粉她已经用老鼠实验过,药效比后世稀释了不少,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从来没接触过,身体所需的用量大约为后世的七十分之一。 陆二思行事稳妥,在外游走经商多年,认识不少江湖上的人,交给他自己才能放心。 甄汨珞交代完毕,走到水盆旁边细心的净手,用手帕擦干净…… 四月初九,甄汨珞叫上陆月儿去了白山寺。 两人装扮得还算低调,在一众来上香祈祷的女眷之中并不显眼。 她为白山寺捐了五百两银子,请主持代为做素餐,无偿发放给百姓。 主持身边站着的念清小和尚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签笼,见她看过来,主动上前乖巧地说:“王妃娘娘,小僧看您求了平安符,不如来抽只签文吧!” 甄汨珞挑了挑眉,给他使了个眼色,念清就摇起签笼。 “啪!啪!啪!” 木签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又是一声“啪”,一只木签被甩了出来。 甄汨珞拿起来一看,下签,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勒马驰边直过来,半有忧危半有灾;恰似遭火焚烧屋,天降时雨荡成灰……” 光这签文听着就晦气,更别提…… 念清小和尚怯怯地问:“王妃求的是……” “平安。” 念清小和尚瞬间捂住嘴巴,后悔的要命,怎么就嘴欠问出来了呢! 王妃娘娘年轻康健,不必为自己求平安,而且这支签叫做“陶三春挂帅”,几乎一下子几人就想到刚刚出征半个月的凌王爷…… 这可真是晦气至极! “王妃娘娘莫要担忧,此卦乃半喜半忧之相,行善积德自然可以扭转乾坤,您身子康健,更是善人,定会平安喜乐,事事顺遂。”老住持出言安抚。 他说的是甄汨珞平安,那自然是和凌王爷没关系。 前线打得火热,主将不安就是大军不安,此时没有人愿意碰这个眉头,诅咒自己国家不利。 甄汨珞闻言轻笑一声,“善莫大师说得对,本王妃自是无恙。” 本来打算自己求一只签的陆月儿也偃旗息鼓,神情恹恹的,没了心思求签,陪着甄汨珞离开观音殿。 她小心翼翼地说:“珞姐姐,你别担心。” “是。”甄汨珞神色丝毫看不出不悦,她轻轻揉了揉小姑娘松散绵软的头顶,笑吟吟道:“住持说了,本王妃身子康健,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本来是想给秦临渊求只好的平安签文。 没想到出师不利,摸了个下签。 不过没关系。 民间有一个故事,鲁国百姓常常将求风祈雨的龙王庙建在河岸下游,这样如果闹了水患,第一个冲垮的就是龙王庙。 这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的由来。 换一句话说就是:你龙王看着!天好你就好!天不好你就不好! 上上签就是佛祖保佑,下签就是封建迷信。 甄汨珞笑了笑,没怎么放在心上,反倒是把陆月儿急坏了。 “珞姐姐,我们再去后山看看吧,我还想拓印一份季大师的字迹……”陆月儿连忙转移话题,紧张兮兮地提议。 第141章 刺客 “好啊,”甄汨珞笑吟吟地应下,反正也闲来无事,“待会我们回去正好直接去店里,我请你下馆子。” “嗯嗯。”陆月儿羞赧地点点头。 自打来了徐州还一直都是珞姐姐在照顾她。 季昌德大师字体笔走龙蛇,浑厚有力,不像一般小姑娘会喜欢的字迹,陆月儿写得一手不错的簪花小楷,没想到会对季昌德感兴趣。 甄汨珞陪着她接过小和尚送来的墨宝与白纸,在石碑上涂满墨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白纸扣在石碑上,如此一番,拓印到最后一处石碑的时候已经天色泛红,即将日落了。 “三娘,你想吃什么?水云斋的素宴?白云酒楼的全鱼宴?还是咱们自家的锅子……” 两人正说笑着讨论晚上的吃食,飞羽眼神一动,落在一处草丛之中。 她猛地上前,用剑鞘挥开草丛,直指草丛里蠢蠢欲动的人。 那是一个年约六七十的老妪,穿着还算干净的衣服,脸上、手上皱纹密布,显得很是苍老,看得出,是个多年做活的人,此时她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被飞羽用剑这么一指,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 “你是谁?”飞羽笑嘻嘻地问。 如果不看她手上拿的剑,倒是个有几分喜气招人的姑娘。 那老妪吓得吞了吞口水,连忙说道:“姑娘!姑娘!我是良民!” “老妇上山摔倒了腿脚,动弹不得,姑娘可否搭救一下?” 闻言甄汨珞动作一顿,对飞羽说:“把剑收起来吧,搀扶这位老大娘,我们趁早赶紧下山,将人送到医馆。” “好嘞。”飞羽应声,将宝剑重新背会背上,就要动手搀扶老妪。 那老妪眼中闪烁着惊恐,好似很怕飞羽似的,用手拄着地连连后退:“这位夫人,两位姑娘,老妇身子卑贱,哪能让姑娘搀扶!今日我与家中儿媳一同来山上,儿媳去拜了送子观音,老妇一人乱走动才受了伤,姑娘可否替我去叫来我那儿媳,她力气大,可以背我……” 话是冲着飞羽说的,老妪的眼神却落在甄汨珞身上。 “老大娘,天快黑了,我不嫌弃你,也能背动你,我带你下山。”飞羽又劝。 老妪却推拒,尤其是眼神紧盯着她身上那把剑。 陆月儿目露同情,还以为这老妪是被她用剑指着吓坏了。 “既然如此,飞羽你去寻老大娘的儿媳吧。” “对对!”老妪点头,眼含热泪,“夫人,姑娘你们可真是好人,老妇倒在这后山,我儿媳一定着急或许去问了方丈。” “多亏有你们三位,否则夜里这山上没准就叫狼叼了去……” “夫人。”飞羽看向甄汨珞,眼中略有迟疑。 “去吧,我跟三娘这没事的,出了事还有三娘身边红苕。” “那好吧。”飞羽小声嘟囔一句,瞪了一眼老妪,飞快地顺着石阶下山。 “这姑娘动作利落,一定是个干活的好手!”老妪瞧着她感慨,飞羽顿时脚下一个踉跄。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 “老大娘,你在地上坐着也不好,我先搀扶您起来吧。” 陆月儿关切地走上前,伸手搀扶老妪,婢女红苕见状,也连忙帮扶。 “谢谢你小姑娘……”老妪将手搭在她肘上。 下一刻却见老妪手腕翻转,一柄尖刀闪烁着寒芒,向陆月儿刺了过来。 陆月儿尚未反应,一颗石子凌空砸在老妪手上,那柄刀被甩了出去。 啧!没能成! 不过没关系,她的目标也不是渭阳侯这个女儿,而是…… 老妪眸光一冷,反手将面前的小女孩推了出去,如同矫健的豹子,伸手冲着甄汨珞抓去。 就快近了! 她眼神大亮,紧紧盯着那容貌出众的女子。 对方似乎吓傻了,呆愣在原地。 下一刻,数个黑影奔了出来,他们的目标是,凌王妃! 甄汨珞一巴掌挥开老妪伸过来的那双褶皱难看的手,薅着陆月儿后退。 她惊恐又狼狈地躲避,脚下顿时一空,带着陆月儿摔进了一个黑漆漆的草丛里。 “快追!” 老妪是这群人的首领,当即下令冲着草丛钻了进去。 可恶! 原以为叫凌王妃身边那个叫飞羽的离开,她们所面对的不过是两个柔柔弱弱的妇道人家,抓凌王妃自然轻而易举,没想到出了个小插曲! 女统领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神色,稍加查证就知道,凌王妃身边那个叫飞羽的身手矫健,敏感警觉,一看就是暗卫出身。 将那人支走,她就是打算抓活的,白山寺这地方崎岖难行,可别把凌王妃摔死了,上面有令,必须要活的! “阿诺,人没了!” 一名黑袍男子跟上她的脚步,指着凌乱的草丛说道。 两个丫头片子跑得倒是快! 女统领气急败坏,一巴掌甩了过去,“废物!两个女的都抓不住!” 如果有人在场,就会听出来阿诺所说的是一口地地道道的越国方言。 那人狼狈的抹了一把嘴角,“我们往南边追!” 经过这么一茬,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追踪十分有难度。 而另一边,甄汨珞拉着陆月儿在山里跑得飞快。 夜里正好方便隐藏。 “珞姐姐!”陆月儿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立马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地说:“珞姐姐,我脚扭伤了!要不你先跑,去找飞羽来……” “别说话,靠在我肩上。” 黑暗中陆月儿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珞姐姐真是太好了!到现在都不肯放弃她,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甄汨珞没说,她看得出来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放开陆月儿那些人很可能抓不到自己恼羞成怒对小姑娘下手。 陆月儿的那个小丫鬟刚才被打晕了,那些人害一个婢女也没有必要,现在应该死撵着自己不放才对。 从那个老妪说什么也不肯让飞羽搀扶那会,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对方说她的儿媳在山上,却故意提请飞羽去询问方丈,潜移默化,人几乎下意识就会先去方丈缩在最远的主寺庙,而不会去这附近的送子观音处。 第142章 猎户 对方可能打错注意了! 首先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其次,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不可能让自己这么一个行走的金山暴露在别人的攻击下,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少影。 白影今日被她叫去做特殊的任务,而少影一直在暗中保护,不管是王府还是外面。 救下陆月儿那颗石子就是少影的手笔。 她故意假装摔倒然后逃命还有另一个目的,得活捉一个看看这伙人是干嘛的,京城里的?或者是其它势力。 耳边是嗖嗖的冷风。 虽然四月天气已经不算冷,但在这林子里还是挺阴森的。 天也确实是黑,又跑了一会这幽深的林子是彻底伸手不见五指。 陆月儿吓得浑身颤抖。 只听“啪”的一声,一道明亮的火光亮起,瞬间将周围三米之内照亮,火光虽不大,却足以让他们肉眼看清路面。 “珞姐姐,你还随身带火折子?”陆月儿又惊又喜。 “啊对。”甄汨珞含糊地说,她怎么可能随身带火折子,这是少影方才塞她手里的,暗卫才会随身带这些方便的物件。 走了没几步,不知怎的,这空气中似乎有烟熏火燎的味道。 甄汨珞皱了皱眉,忽然将火折子扣上,周遭又黑暗下来。 她鼻子一贯好使,就连最细微的草药味道也能敏感的察觉出来。 而且这股火烧的味道不小,其中似乎还掺杂了鸡肉、瓜果、香料的味道。 “珞姐姐,那边有火光!” 甄汨珞回过身,果然见到百米开外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火光。 好家伙,这不会是谁在林子里烤鸡肉呢吧!香料啥的倒是全乎,一大股孜然烧烤摊的味儿。 两人顺着往前走十几丈便停了下来,甄汨珞放开了陆月儿自己往前走。 那是一个年轻少妇,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裙,正坐在火堆旁边烤火,那上面还架着一只烤鸡,鸡肚子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塞了果子。 吃得够精致的啊。 甄汨珞主动走上前去,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妇,“这位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 她手上攥着把匕首,缓缓靠近。 那少妇见到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愣,干裂的嘴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这位小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这附近的猎户……” 她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你拿着把刀,不会是想杀人夺财吧?我出嫁前就跟着父亲打猎,一个人大半夜在山里游走,身手不错的。” 甄汨珞摇了摇头,满脸真诚:“我怎么会呢!我父亲是个老兵,我也会武功,方才只是看到火光害怕遇到歹人罢了!”甄国公武将出身,说是老兵也没错。 你主动找上门的,还怕遇到歹人?那少妇似是不信。 甄汨珞却对身后招了招手,示意陆月儿过来。 这边只有一个自称猎户的女人,她自持武力,表现的很是英勇。 陆月儿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哪知道甄汨珞冲着少妇笑: “这位夫人,我们俩与家人走散了,现在又累又饿,我手上有些金银,可否跟你买些食物?” “可以。”那人下意识点头。 下一刻,甄汨珞已经以一种豪放的姿态坐在她旁边,手中的匕首割裂了鸡肉,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交给陆月儿。 “怎么?你不信我?”少妇问。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甄汨珞无奈地摇头,“我从前差点叫人害了,自学了毒医之术,后来还治好了我……总之有些警惕便是了。” 治好了谁?少妇眸光一闪,那个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呢?” “阿雅。” “名字很好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处于一种互相试探的态度。 陆月儿盯着她珞姐姐火光下精致漂亮的侧脸,根本不敢说话,她感觉得到气氛不对,甄汨珞给她烤鸡,她就吃! 能吃是福,傻人有傻福…… “阿雅,你可不可以今夜就带我们下山,我可以给你钱。” “好,我看你们穿着不俗,”阿雅顿了顿,对着两人上下打量一番,“至少要五两银子!” 她又怕价格喊高了这两人不乐意似的,“我男人病了,所以我一介女流才会上山打猎,我这一回是铆足了劲要打个大物件给他看病,你俩要我下山必须……” “五两就五两!”甄汨珞很是痛快,直接从荷包里掏钱给她。 先前跑路,几件首饰都散落在林子中,当然不会丢,都叫少影暗中捡去了,这荷包系得紧才一直挂在腰间。 她香喷喷地吃上了烤鸡,又毫不客气的刨开鸡肚子吃里面的果子。 不到半个时辰,就催促着阿雅下山。 阿雅拿了银子自然也没话可说,她领着两人向南边而去。 “阿雅,你家住在哪啊?我们是从白山寺后山来的,你知道下面是哪个城池哪个县吗?” “松山县,你们沿着西边官道就能回夷陵城。”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夷陵城?” “你说呢?凌王妃?” 甄汨珞大惊失色退后一步,将陆月儿都拉得一个踉跄,原来她们已经不知不觉被阿雅引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周围立刻围上了一男一女两人。 那为首的女子正是还没卸妆的老妪。 “抓住凌王妃!”阿诺操着正宗越国腔吩咐道。 原本还噔噔后退的甄汨珞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在潋滟的火折子光芒之下显得格外诡谲。 她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越国的狗!” “少废话!”阿雅大喝一声,伸手就是一个擒拿,她原先瞧着那凌王妃像是要杀人似的,一副会武功的架势,当时只有自己一人,只能与其虚与委蛇,如今阿诺已经带人赶到自然是不怕了! 她动作狠厉,却猛然被一柄长刀挡住,那人一身黑衣,冷不防提着拔刀冲出来,险些砍掉她的手。 不行!上面下了死命,凌王妃必须活捉! 甄汨珞拉着陆月儿转身就跑。 少影武功诡异,步伐特殊,将他们几人死死挡在那里,一人缠三个也丝毫不落下风。 第143章 活捉 眼见甄汨珞领着陆月儿跑得没影,而自己等人被一个暗卫牢牢地缠住,阿诺不禁急了。 真是太可恶了! 这凌王妃还真是狡诈如狐,她竟没发现对方这一晚上都是在耍她们玩。 还有眼前这个暗卫…… 黑暗的夜色笼罩下,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猩红,攻势愈发急促, 她们本就不擅黑夜作战,只能凭着耳边的风声来判断,只听一声闷哼,他们之中武功最高强的男子受了伤,瞬间卸了力。 好精锐的暗卫!光是这人的隐藏能力和武功也定然是凌王府最顶尖的那一批。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凌王对那位王妃的重视。 如今越国大军已经横据交州,眼看就要攻入荆州,鲁国的腹地,上面仔仔细细研究过凌王曾经对战西域金国的用兵之策,绝非鲁国忠勇伯那等尸位素餐的蠢货,想着先下手为强,否则也不会跋山涉水偷溜进徐州来抓人。 “阿诺!” 阿雅一声惊呼,阿诺感觉到有一抹黏糊糊又温热的东西喷溅在脸上,铁锈味瞬间弥漫在空中。 “珞姐姐!那个大侠是谁?” 甄汨珞体力好,又经常锻炼跑起来耐力绝佳,但闺中娇养的陆月儿没跑上一会就收不住了,她只能时不时停歇休息。 大侠?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不用慌,是我的侍卫。” 一道道火光亮起,将整座山包围在其中,几十侍卫顺着不同的山道摸索上来,凌王府的人到了! 少影有特殊的方法与其他暗卫联系,早早就在她们遇刺的地方留下信号,只要飞羽回身就可以带着暗卫追回来。 更何况她之所以放心离开,就是因为少影武功是王府最强的。 只不过少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而逐弈性子豪爽与其他侍卫最混的来,是管理层的一把好手才混到侍卫统领的位置。 “王妃!” 飞羽第一个冲上来,发丝凌乱,脸上满是急切。 这要是出了事,她这辈子都过不安生,不管是因为自己愧疚,还是王爷的处罚。 “我没事,倒是陆姑娘歪了脚,不方便再赶路了。” “我、我可以的……”陆月儿脸都跑得涨红,珞姐姐保护她跑了一路,她还没那么娇气。 下一刻,陆月儿惊呼一声,她竟被飞羽拎着后领子跨坐在马上,背后有道女声传来:“属下带着陆姑娘骑马。” 甄汨珞笑了笑,从一个侍卫手中牵过另一匹马,才刚翻身上马,就见着白影与少影一同从半山腰拎着三个人回来了。 “王妃。”少影略显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死了两个,留下一个活口。” 他一个人擒来的! 飞羽吸了口冷气,这家伙武功又精进了。 “可有受伤?你脸色很白。”甄汨珞瞧着他那张苍白的少年面孔,关切地问。 刚才少影一直没露面,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白。 “回王妃,没有。”少影奇怪,他只是不爱晒太阳而已,这几个小贼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阿雅和那名男子死了,活着的是阿诺,阿诺被生擒时还想咬碎毒牙自尽,被莫名冒出来的白影一个大嘴巴子抽懵了,然后那两人就拿着刀剜了她的毒牙,动手时粗鲁的很,把她的舌头都割破了,此时满嘴是血的昏厥了过去。 被皮笑肉不笑,阴气森森的暗卫摁在马上,肚子搁在马鞍上。 反正这越国蛮子不死就成,谁还管她好不好受。 处理了另外两具尸体,一行人启程准备先到松山县的驿站对付一晚。 甄汨珞瞅了瞅活生生被上下晃动的阿诺,啧了一声,有点惨,不过活该。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交州禹城,安山县郊外。 徐州军才刚来三天,将此处作为据点,而三百里外的白水城尚在越人的掌控之中。 他们刚来不久,正在与交州卫所交接之中。 因为越国军队在扬州几次被奇袭,甚至劫了运往交州的粮草,所以白水城的越军主将乌弭尔才下令按兵不动,一直在禹城外试探,前段时间徐州卫横空被调遣而来,跟那些软脚虾似的交州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本来已经快要攻陷的安山县被抢了回去。 “岑老将军慢走。”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与少年一同出现的老将面色灰败,甲胄上还沾着鲜血,是刚从前线退下来的。 苗贺清送走老将军又看见对方的小将还没走。 哦,是岑老将军的孙子岑渡。 只见岑渡一脸不忿地瞪着他,想说话,却终究没张口,而是面色不善地离开。 下午差点县城墙就没守住,多亏徐州卫来得及时,否则他和爷爷今日,估计就要以身殉国了。 那位凌王要交州的布防图以及一系列的放权,爷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因为他们交州卫确实弱,叫越人逼得一步步后撤…… 爷爷说只要能赢,能夺回城池,保家卫国,军队谁来当主将没差。 所以岑渡不甘心,却什么也没说。 苗贺清挑帘又进了主营帐,秦临渊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建议书桌上批阅前线的战报。 而好友霍遇在沙盘上来回演练,另一位老将唐将军坐在一旁指导。 “王爷,我瞧那岑家好像不乐意似的。” “别乱说。”唐将军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秦临渊,狠狠瞪了他一眼,“岑将军是心有大义的人。” 不然也不会痛快的上交权柄。 霍遇无语,他一向信奉强者为尊,交州军打了败仗有什么脸接着指挥? 他所带的神机营跟着田老将军去了扬州边境,他这次是奉命特意绕路来交州送来好东西的。 扬州的越人在神机营的奇袭之下龟缩在一座空城,只要一探头,就是一堆箭矢吃进嘴里。 弄得灰头土脸惨不忍睹,还以为那只队伍是扬州卫所的人,把楚总兵楚明心恨得牙痒痒。 想想就痛快! 苗贺清正打算跟着唐将军一起学学,就听帐外传来岑渡不情不愿的声音。 第144章 追爱 “那个,王爷休息了没有,外面遇到一个女子想要进军营,她说她认识王爷,是王府的人,末将不敢私下处理。” 女子? 几人皆是一愣。 秦临渊茫然地抬起头。 难不成是小王妃派来的人? 不对,他们之间有特殊渠道的。 岑小将军红着脸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姑娘走进了帐中。 那女子容貌还算出众,生得柳眉杏眼,许是一路颠簸的缘故,小脸很是苍白。 霍遇和苗贺清都见过,是当初在白山寺碰瓷的那个甄画! 她竟然追到军营来了! “这是谁?”秦临渊拧眉问道,有点眼熟,难不成真是王府派来的? “王爷!”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甄画先一步小跑上前,眼眸瞬间蓄满泪水,直勾勾、红彤彤地盯着他,“王爷,臣女甄画,听闻王爷上了前线,实在忍不住追了出来!王爷你就收留我吧……” 什么?! 岑渡瞪圆了眼,面露震惊之色,不敢置信。 这凌王竟然荒唐到将小妾领进军营?他是来享乐的吗?! 秦临渊想起来了,不就是会陵城一直企图攀龙附凤的甄画吗。 他眼底的情绪有所波动,从无动于衷到露出一抹厌恶嫌弃。 “霍遇,你去处理。” 霍遇早就受不了甄画这副模样了,闻言一个猛子跳了起来:“得令!”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 “先前在徐州你就不消停,上蹿下跳的要缠上王爷王妃,本校尉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子,你还敢追到交州,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不是的!”甄画哭得梨花带雨,想扑到秦临渊腿上,却被霍遇一脚踹了出去。 他仅用一只手就拎着甄画后颈的衣衫往外走去,临了想起什么,对岑渡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岑渡懵逼地跟上。 “你松开我!”甄画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拎出帐中,她竭力地叫喊:“王爷!我是一片真心……” 霍遇冷着脸叫一个值夜的小兵找了一块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破布把人堵了嘴。 甄画摇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被按住扔上了一匹马,那个小兵就跟在背后。 “岑渡!你刚才想说什么?!”霍遇不是苗贺清那种傻里傻气的性子,他眼尖得很,岑渡方才肯定是在质疑王爷的威严。 没等岑渡开口,他就主动将原委徐徐道来:“这个女的在徐州就有花痴病,好几次要勾引王爷,王爷根本不搭理她,谁知道她会追来这边。” 花痴病?! 岑渡从没见过这个架势,扫了一眼甄画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嫌恶。 聘为妻,奔为妾,自己就算是身为男子都知道这个道理,这个姑娘看着漂亮精致,有一把唬人的架势,所以她说认识王爷的时候才会领着她去通报。 没想到是个如此自甘下贱的女子。 “你竟然傻啦吧唧把她带进去讨嫌!”霍遇鄙视道。 没想到是误会王爷了,岑渡低下头说不出话,他还以为那些王孙公子只会享受玩乐呢。 方才他甚至以为凌王曾经的战功不是抢别人的吧…… 代价就是深更半夜不能回去休息,被霍遇揪着一起入了县城。 两人身份特殊,守城门的小将特意将小门打开供人进入。 策马到县城中央,还算有人烟的地方,霍遇毫不怜香惜玉,将甄画扔下了马。 随后领着人原路返回。 “她一个姑娘家,现在还是夜里,把人独自留在街上是不是不安全……”岑渡欲言又止。 霍遇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她自己离开徐州,孤身一人往军营跑,她都不在乎安全名声你还管她干什么!” 把人扔到县城已经是他大发善心了,他还没把人赶到乡野让对方遭狼呢! 岑渡闻言也不再多话了。 甄画被扔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揪出嘴巴里的破布,浑浑噩噩地跌坐在地上,可没一会,她又扣着嗓子吐了起来。 那布好像是那些肮脏的兵痞子的裹脚布,又臭又恶心,味道冲天刺鼻…… 她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她设想的很好,她一介女子为爱孤身去见前往战场的心上人,对方一定会感动……就连薛大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可王爷为什么如此冷心冷肺! 还叫那个兵痞子羞辱自己! 花痴女、不要脸…… 一句句像是刺一样扎在心上。 她本是雇佣了一个马车将她送到交州,以为必定会被王爷留下,宠爱有加,当时毫不犹豫就给那个车夫结了银子,独自前往。 现在自己上哪去都是个问题! ──────────── “小刺客嘴挺硬,还扛着呢!” 甄汨珞侧身看向正在净手的飞羽,“其实不着急审,我们已经知道她们是越国人就够了,无非就是那两种情况,他们在前线吃了亏,想抓我威胁王爷呗。” “还出动了这么多高手,真看得起我。” 飞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肯定啊!她家王妃那么厉害! “落到风影手上,再硬的嘴也得张。” 王府里表面上看起来少影最冷戾,实际上牢房的风影才是最狠的角色。 甄汨珞见过那个叫风影的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逢人便笑,在牢房里刑讯的功夫厉害着呢,落在他手里,逼疯过不少嘴硬的探子。 关于凌王妃遇刺的事情她根本没让人隐藏,王府的人不说大肆宣扬,但至少是默认态度。 一时之间徐州上下恨越国人恨得牙痒痒。 这越国蛮子就是无耻!明面上打不过,就背地里去行刺人家女眷,卑劣无耻至极! “呸!什么狗东西,难怪叫南蛮子,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骂人的男子身边坐着一名年轻少妇,双手合十道:“幸好王妃无恙,在白山寺里定然是菩萨保佑,菩萨都看不惯南蛮的做派。” “什么做派,我看是兽行!” 身边男子骂得最狠,他家中表弟恰巧去交州走亲,蛮子攻城而入之时大肆屠杀,已经从亲戚口中得知,表弟被残忍杀害。 第145章 奇病 才刚十八岁的少年啊,家中还捉摸着相看一门好亲事,成家立业生个大胖小子……这么年轻人就没了,连尸首都没能入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男子不禁潸然泪下。 “如今百姓没群情激昂,个个痛骂南蛮子血腥残忍。” 原本他们生活在安定的徐州,没有亲眼目睹过交州、扬州战场的惨烈,总觉得战事离自己远在天边。 可几个越国刺客就在白山寺光明正大的行刺王妃,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扯下这块粉饰太平的遮羞布,血淋淋的横在人们眼前。 多嚣张!多狂妄!如若无人之境! 书局中有几个学子嘀嘀咕咕地互相讨论课业。 甄汨珞在二层捧着一盏茶放在嘴角轻呷一口,唇齿留香。 “不愧是无忧堂的茶,真是不错。”她笑着夸赞。 “多谢王妃夸奖,这茶是民妇亲手所制,是王妃前来才拿出来招待,您若是喜欢,民妇再多制一些给王府送去。” “那就多谢苏夫人了。”她笑吟吟地应下。 对面的苏夫人坐得笔直,颇为荣幸,同时她对王妃也更加尊敬。 三日前才遇刺,王妃还能从容的与人赏画说书,真不愧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将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 神情恹恹的陆月儿闻言也多喝了一口茶,确实不错,没想到苏夫人手艺绝佳。 “夫人,本王妃今日前来主要是想问问您,无忧堂一般都会用什么花装饰?” 苏夫人眼中露出一抹讶然,坦然道:“一般是当季节的花,如牡丹、菊花、梨花这等名气大的更好采买。” “那您可否让人将每日的用花帮我回忆回忆?”甄汨珞笑着说,无奈指了指陆月儿,“本王妃这小友酷爱书画,经常来您这赏花赏画,只是她两次过来身体都不太舒服似的,好像是花粉过敏。” “花粉?”苏夫人拧眉道:“王妃放心,我们采买的账册上应该会有记录,民妇这就让人抄录一份给您送去。” 甄汨珞点点头,“不着急。” 她自调查过苏夫人的背景,苏夫人是清白干净的,那陆月儿的病症当真只是巧合吗? 她总觉得这脉象不对。 就在此时,陆月儿的婢女低呼一声,“姑娘!你后颈又起疹子了!” 真他妈的说曹操曹操到。 甄汨珞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冷意,上前一步掀开陆月儿的领子。 果然,一片片小红疹又爬了上来,胳膊亦然。 怎么来一回三娘就病一回,她八字难道和无忧堂犯冲? 饶是苏夫人也有些着急了。 甄汨珞冲着飞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陆月儿抱回马车上,她转身对苏夫人说道:“夫人不必惊慌,我先带三娘回府,只是您这的花我十分喜欢,稍后会有王府的人来全部带走,本王妃出银子。” “王妃,不必!”苏夫人愧疚不已,“王妃若需要这些花,我让人给您送去,陆姑娘这事实在抱歉。” “没关系。”甄汨珞安抚的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本王妃会让王府的人来带走花,此事在王府的人来之前,请您不要与任何人说,静候即可。” 苏夫人立马察觉到不对劲,难不成王妃怀疑无忧堂的花有问题? 她也不敢多问,便点头应是。 两个时辰后,一排排颜色各异,明艳动人的牡丹和海棠被端上王府的地面上。 甄汨珞一盆一盆的抱着检查,味道、形状、花根、花茎都不错,一盆都没问题,确实都是真花,甚至没有一盆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甄汨珞嘴角溢出一声冷笑:“奇了。” 花没问题。 苏夫人送来的采买账册抄录她也都看了。 一月的梅花、三月的桃花、杜鹃,今日的牡丹、海棠,没有一种是重复的。 若陆月儿天生体质有问题,那她日日出入她的飞花筑,也没见冒疹子。 自己喜欢海棠,就叫秦临渊弄来两棵,现在四月份开得正艳,陆月儿日日找她说话,身体也无碍。 从她的丫鬟那打听,陆月儿在京城也没犯病过。 甄汨珞凝视院子外那两棵漂亮精致的海棠树,心中泛起一丝烦躁,“飞羽,你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吗?” 飞羽无奈:“属下也没有,听都没听说过,属下要不要再查查苏夫人,是不是给陆姑娘的茶水有问题?” “那水你我也喝了,茶壶没问题。”不可能做手脚。 若说前两次是因为云芙,那这一回可没有云芙,而起自己就坐在一旁,亲眼看着陆月儿就莫名其妙的起了疹子。 不,不是过敏,绝对不是过敏。 “陆姑娘如何了?” 飞羽心头沉重,回答:“用了王妃上次开得方子,消了。” “你闻闻三娘,愿不愿意再碰一次这些花,我想试一下……” 陆月儿知道她会医术,毫不犹豫地应了,于是亲自跑来了飞花筑,紧张兮兮地与她喝茶说话,两个时辰也没任何事。 花没问题!无忧堂的花没有任何问题。 甄汨珞啧啧称奇,更加肯定了事情不对劲,看来接下来她的重心要放在陆月儿身上了。 天色见黑,陆月儿正想起身告辞,一道白色影子猛地一闪窜进飞花筑,只见平日里总嬉皮笑脸的白影此时脸色冷然,嗓音穿透力十足:“王妃,前院闯进了刺客,请您安心待在院中。” 甄汨珞知道,此时暗处定然是一大批暗卫,秦临渊临走时揪着属下们百般叮嘱,无论何时王妃最重要…… 瞧着陆月儿惶恐不安的神色,她起身摸了摸对方的头,“三娘,你今夜就留在我院子里睡吧,我得去前院瞧瞧。” 她特意将飞羽留下给陆月儿壮胆,自己则匆匆前往前院,隔得远远的,只听铿锵作响的刀剑枪鸣声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去哭闹声交织在一起。 她脸色一沉:“刺客闯的是前院书房?” “对,”白影点头,“不过您放心,他们进不去王爷的书房。” 第146章 灭口 王爷不在府中,书房那边暗卫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但明面上的侍卫多,拦下几个冲锋刺客再轻易不过。 “那王府偏远的院落呢?”甄汨珞问了一声,却无人回答,一转头,白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小跑着往前追去了。 不到一会,他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肩膀上还挂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不,不是人形,那就是个人,一个死人。 为了能偷溜进府中,还特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 白影直接将他的脸对着几人。 这人天生黄发,眼中已经发散的眸子是那种微微泛绿的颜色,眼窝深邃、鹰钩鼻都无不昭示着他的血统与中原人有异。 “这长相肯定是越国人。” 甄汨珞抿了抿唇,总觉得哪里不那么对劲。 秦临渊书房里虽然确实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但越国人即便得到了又能如何呢?如徐州卫的鱼符这种东西,越国人拿过去也没有将士会听他们的…… 前些天还冲着自己而来,将她视作眼中钉一般要活捉拿去威胁王爷,今日她这个凌王妃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府中,身边没几个人,越国刺客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来捉她的意思。 她脑中隐隐闪过一道光芒,甄汨珞顿时瞳孔一缩,连声道:“快!去牢房里将那个活捉的刺客保护好!” 现在府上的侍卫大多聚集在主院,没有几个人会去注意那个偏僻一角的牢房。 白影身形一闪,直接略过三米高的强,飞速向牢房而去。 甄汨珞小跑着跟上去。 果然,越靠近牢房,几个身穿黑衣的越国人冲出来,拼命的攻击白影等人,他们甚至完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也要伤敌,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只能是死士。 她心中有了数,这些刺客是想调虎离山,表面上是冲入秦临渊的主院,实际上目标在牢那个被活捉的女刺客。 当然,此举也暴露出那名叫阿诺的女刺客身份来历不简单,她一定知道越国人不少东西。 啧,既然进了凌王府,对方不管是想杀人灭口还是勤劳护主都得给她把命留下! 说是牢房,实际那地方就是一座小院子,里面有三间屋子,屋子的修葺甚至可以称作简陋,安安静静的,院墙上传来两道尖锐刺耳的乌鸦叫声。 一抹月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冲白影眨了眨眼:“白影哥哥,你们办事真是太不周全了,竟然漏了一个老鼠溜进我的地盘。” 说着他炫耀地举起手,手上拿着一个淌着鲜血的头颅,笑嘻嘻道:“我已经把老鼠处理了,我那战利品真是不乖,好几天不招认,竟然还想和别人里应外合……” “看来我这两日的劝说她是没听进去,那就只好用点特殊的手段了,我最近发明了一种新游戏,不给她吃喝,然后在她身上割下来人肉刺身叫她吃掉,多好玩,她竟然说我有病……” 白影刚解决两个刺客,身上沾着粘稠的血液,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乍一看少年提着人头,嘴里巴巴说什么人肉刺身,恶心的不行。 “或许那个人说得对,你就是有病!赶紧找人看看吧,别讳疾忌医!” 风影笑吟吟地说:“白影哥哥说得好,你可千万不要犯错,不然落到我手上我也跟你玩这个游戏。” 京城。 今日半条荣华街都点灯挂彩,锣鼓声由远及近,喜庆的氛围感染了无数门户。 百姓们围在接亲的队伍两侧,等着大婚的男方家人将银钱洒出来,他们便一拥而上,挣抢银钱。 邺王大婚,本是大喜之事,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却好像不高兴似的,全程板着脸,不见半分喜色。 襄王党在背后议论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才是凌王呢,身为口耳相传的阎王爷,凌王大婚那日喜气洋洋,邺王大婚却好像死了爹娘似的。 当然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嘲笑。 一切热闹平息之后,秦湛瑛喝得脚下不稳,被贴身小厮搀扶着。 “爷,要去王妃院里吗?”小厮问。 他口中的王妃是学士徐威之女徐妙妙。 秦湛瑛踉跄两步,他调动起唯一一丝清醒的神志吩咐道:“去、去霜儿院里。” 甄羽霜披散着长发坐在软榻上,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眼眸中的情绪晦涩又幽深。 前院的宴席散了,他此时应该在“邺王妃”院里吧。 拉着徐妙妙的手,扶着徐妙妙的腰,夸赞新娘有多漂亮,然后耳鬓厮磨…… 如同她嫁过来第一晚一样。 他们终究是两路人背道而驰。 安静无声。 院子里安静无声,她的心里亦是如此。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死了,她心爱的男人终究是娶了别的女人为王妃,他还会想起自己这个旧爱吗? 甄羽霜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却听门房外传来小厮着急的呼喊声,“侧妃娘娘,王爷吐了,您快叫人帮忙收拾啊……” 秦湛瑛大吐特吐,酒醒了一半,却还是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拉着甄羽霜的手,眼中满是哀求之色:“霜儿,别再与我置气了好吗?” “本王答应过你不会碰其它女人,徐妙妙即便是入了后院,本王也绝不会碰她!” 砰!砰!砰! 甄羽霜红了眼眶,钻进他怀里委屈的啜泣。 她心跳快得出奇,原来他还记得自己!他还记得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霜儿……”秦湛瑛满眼心痛,搂着心爱的女子深深拥吻。 甄羽霜泪眼婆娑,嘴角却勾了起来,“爷,霜儿从来没怪过爷,霜儿相信爷是被迫的,不管王妃如何磋磨我,为了爷,我都可以忍……” “霜儿!”秦湛瑛微微瞪大眼,捏着她薄薄的肩膀:“我绝不会叫徐妙妙欺辱你,她若是敢,我一定让她痛不欲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甄羽霜悄悄扬起唇瓣,露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容。 她小意温柔地扑进秦湛瑛怀里,任由男子上下其手。 第147章 斥责 一切结束之后,甄羽霜指尖在秦湛瑛光滑的胸口来回打转,不知想到些什么,眼神微微一动,“爷,霜儿想起一事,如今凌王得令在交州打仗,难免会笼络军官,爷不妨请皇上以凌王无子为由,封两位侧妃送到边关去。” “一来这些女子有圣谕为凌王开枝散叶,二来边关的军士们也会觉得凌王带女人在战场上贪图享乐,不堪大用……” 此计可行!秦湛瑛眸子微微一亮,赞道:“霜儿真是本王的解语花智多星。” 甄羽霜羞赧地垂首不语。 甄汨珞! 是那个女人害得自己沦为侧妃,如今只能对着徐妙妙伏低做小,甄汨珞凭什么能和夫君恩恩爱爱? 听说凌王即便到了徐州也依旧没有纳妾,那女人凭什么呢…… “皇上,臣昨日说到《后汉书·朱冯于郑周列传》,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礼而动。智者相时而作,能够顺应时代潮流,愚笨的人却违反历史潮流而动。” “前朝旬英宗风流放肆,不顾臣子劝告,饲后宫八百余同榻之女,不发展民生,反而日日寻欢作乐,所以旬亡矣。” “《韩非子》早有言,后妻淫乱,主母畜秽,外内混通,男女无别,是谓两主;两主者,可亡也,而后妻贱而婢妾贵,太子卑而庶子尊,相室轻而典谒重,如此则内外乖者,可亡也。” “邺王殿下。” 方才讲话之人放下手中的书籍,笑吟吟地抱拳行礼。 “祁大人免礼。” 秦湛瑛上前给皇帝行过大礼,状若无意地扫过那名青年。 那人身长玉立,笔直如松般矗立在殿中,即便在皇帝面前,依旧神色恭谦举止从容,穿着一件明红色的官服,衬地对方唇红齿白,俊美无涛。 新鲜出炉的探花郎祁忪戊。 殿选之后,皇帝将三人带入御书房谈话,后来就将祁忪戊放进翰林院,日日入宫读书讲解。 本来最近皇帝心情很是不好,一来是越国蛮夷猖獗,在失去的城池大肆屠杀,二来是他向秦临渊低了这个头,害怕对方再度掌权,闹出五年前那件事。 秦湛瑛眼神晦涩,父皇最忌讳这些,而祁忪戊所讲的《韩非子·亡征》说的是皇权王朝四十七种亡国征兆,他在父皇面前侃侃而谈,无所遮掩,父皇却反倒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老三,你如今也娶了王妃,日后也当为皇室开枝散叶,为朕解忧……” 昨日是邺王大婚,皇帝与皇后为其主婚,今日新婚夫妻俩入宫谢恩,才刚去了皇后那,徐妙妙惹得皇后很是高兴,秦湛瑛想着皇后对霜儿的冷言冷语,心情烦躁,便来了御书房外。 一听皇帝这话,他眼神一亮,状若无意地说:“听说大皇兄院子里的楚侧妃有喜,二皇兄那边的白侧妃也有七个月了吧,儿臣总难免想起至今膝下空空的凌王。” “王弟正在前线,这刀剑无眼,若有不好……父皇不妨为王弟选两位侧妃跟随,没准就……” “够了!”皇帝冷声打断了他。 他巴不得秦临渊无子,还上赶着给送人? “大敌当前,他是一军统帅,最该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地夺回城池,岂能沉溺于女色之中?” “方才祁翰林说的,妻贱而婢妾贵,太子卑而庶子尊,你都听到狗肚子里了?”皇帝眸光幽深,周身散发着怒气,“总有御史弹劾你宠妾灭妻,先前你表妹的事都是皇后收拾残局,本来以为你娶了正妃就会清醒,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主次不分,不堪大用!” 秦湛瑛身形一僵。 不堪大用! 父皇这话若是传到朝野耳中,自己这半辈子积累起来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谁也不会扶持一个皇帝口中“不堪大用”的皇子。 他立刻跪在地上,一副悲痛至极的模样:“父皇,儿臣知错,是儿臣想差了……” 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本来情绪还不错,现在是看着这个儿子就心烦。 他此时应该去皇后宫中喝媳妇茶,这回也没了心,向御书房而去。 祁忪戊正歪着头看热闹,见此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跟上皇帝的脚步,心中充满幸灾乐祸。 太好笑了! 今上较为重视嫡庶,因此秦湛瑛这个皇后所出的皇子才能被大臣所推崇,也因此好友秦临渊受过不少白眼……可这个邺王吃尽了嫡出的红利,竟然为了庶出的庶妃去违逆皇后,冒犯皇帝,他简直是少有的大傻子。 要是没有中宫嫡子这层身份,估计早就被襄王贴脸开大了吧! 也不枉费这段时间自己吹了这么多耳旁风。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写信,找秦临渊多要点赏玩之物,当铺的生意都快经营不下去了,要不然他就只能把皇帝赏的御赐之物磨了编号,炼了回炉去补窟窿了。 “喵呜!~” 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树枝上,听见那一声猫叫吓得将脑袋缩进了羽毛中。 “喵呜!~” 小橘子又叫了一声,兴冲冲地盯着它,恨不得飞窜上树把这白生生的小玩物拖下来。 “小橘子。”甄汨珞笑吟吟地走出小厅,一伸手,鸽子就如乳燕归巢一般扑进她掌心,“小橘子,本王妃上次跟你说过了吧,不许伤到鸽子。” “三天不许吃肉的惩罚还不长记性?” “喵呜。”小橘子委屈的哼叫两声,用肥胖的身躯蹭了蹭甄汨珞的裙摆,好似真听懂了女主人的威胁一般。 甄汨珞将鸽子身上的小纸卷打开。 “一切安好,煞是想念。” 就八个字?她有些纳闷地走进小厅里,又开始抱着啃那一堆永远也看不完的账册。 “王妃。”飞羽缓缓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字耳委屈兮兮的小橘子。 “白影那边已经沿途调查,这些越人以送棺材队的名义入了城,没有歇息,当夜就直接强闯王府,没查到与任何人有往来,下面的人已经开始顺着他们来过的城池摸索传信的人。” 第148章 精明 “死了九个,逃了五个,这么多死士,说明对方来头不小啊。”甄汨珞眸光微沉。 “王妃娘娘。” 这几日才得了青眼,贴身侍奉的阿澄走进来,“王妃,苗府的苗老夫人与苗大夫人前来拜见。” “好。”甄汨珞将东西收拾好,又换了一件更为郑重的服饰才前往相见。 她一身绛紫色琵琶袖短袄,下身是一条襕纹马面裙,显得端庄温婉、明艳昳丽。 “臣妇参见王妃。” “老夫人、大夫人请起。”甄汨珞伸手虚扶了一下,苗老夫人等人也就顺势落座。 “本王妃还未恭喜二位,王爷那边传了信,苗大公子立了功,回来准备升迁六品昭武校尉了,倒时贵府可一定请本王妃吃喜酒。” 孙子(儿子)立功啦? 苗老夫人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喜气洋洋,尤其是苗大夫人,儿子苗贺清去年才晋升的七品校尉,今年就又升迁一级。 难怪最近喜鹊老叫唤呐,原来是喜事临门!苗大夫人直了直身板,面上是春风得意,母以子贵,儿子出色她也与有荣焉。 “多谢王爷王妃提携,我家那皮猴子最是不听话,能混到这一步,还多亏王爷的教导磨炼。” 甄汨珞几日前就给苗家女眷下了请帖,主要就是说一下苗贺清升迁的事,安安苗家的心。 毕竟苗老将军带着霍遇前往扬州之事苗老夫人是知晓的,大孙子也跟着徐州卫去了交州打仗,老人家多思,难免担心。 又客套了几句,苗老夫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见此甄汨珞摆了摆手,含笑道:“老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苗老夫人轻咳两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似乎是……一封信,甄汨珞讶然地挑了挑眉。 “王妃,此事臣妇也不知当说不当说,臣妇怕王爷那边报喜不报忧……贺哥儿那小子从前线给臣妇寄来了一封家书,臣妇觉得与您也有关,特意来呈上。”苗老夫人将信交给婢女,那小婢女立刻上前恭敬地递给飞羽。 甄汨珞一目十行,起先还面色无波,都是苗贺清写给苗老夫人的关心长辈之词,后面的字迹却一转方正,变为颇为潦草的行书,一看就是换了一个人,对方以苗贺清的口气称呼苗老夫人为祖母,然后讲笑话,说会陵城的甄家二姑娘真无耻,从徐州一直追到军营,还诓骗朋友将其带进营帐。 然后笑嘻嘻地嘲讽,王爷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变得很不悦,二话不说就让霍二爷将人丢了出去,霍二爷英姿飒爽,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将甄画扔出了八百丈远。 破案了,后面写信这个人是霍遇,甄汨珞表情缓和,有些失笑,霍遇这孩子,打小就不要脸,夸起自己来如天花乱坠,仙人下凡。 她心里清楚,霍遇这是故意写在苗贺清的信里,就是为了让苗老夫人呈给自己。 就算秦临渊生气这事给她添堵,要找人算账,那也是苗贺清的家书,跟他霍遇没关系! 甄汨珞气得哼笑一声,不过心情尚佳,看来徐州卫又要多一位升迁的校尉了。 苗老夫人见她并未发怒,反倒笑呵呵的,一时之间有些头大,却还是循循善诱地说道:“王妃,会陵城那位二姑娘做出如此荒唐之举,您应该直接问罪她们,还有……您年轻心大,可万不要听什么人的胡言乱语,让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沾上呀!” 苗老夫人这是怕甄汨珞念及娘家堂妹,被甄家那群无耻之徒忽悠,让甄画入了王府。 甄汨珞知道她这都是肺腑之言,也没有替甄画遮掩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谢谢老夫人一片苦心,先前会陵城就有人找上门,不过本王妃已经言辞拒绝了。” “您说得对,甄画敢偷逃出府,到前线去捣乱,惹得军队不宁,必须得申斥,本王妃身为一品诰命还是有这个权利的,飞羽,你去拟一篇……” 等王府的人在会陵城甄家门口那么一念,甄家的脸大概也就丢尽了。 敢做出这样的事就别怕人说。 苗老夫人听她如此说,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凌王府没有那些腌臜事情,王爷后院安宁,前头做事也就不必畏首畏尾,既然已经投效了凌王,那自然是王府好,苗家才能好。 而另一边的苗大夫人捻起一颗梅子塞进嘴里,竟不知是同情甄家好,还是鄙视甄家好。 同出一脉的姑娘,王妃光风霁月、高贵大气,那甄画可真叫人无语,好好地一个大姑娘,就算是她娘落了狱,到偏远不知情的地方,照样能嫁一户不错的府邸,凭甄桐言的官位,怎么着也能嫁一个县令啥的做正妻。 偏偏想不开,攀咬王爷王妃,心气高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她家玉姐儿虽然大大咧咧的,平时还总被她嫌弃像个疯丫头,但好歹老实听话,可比甄画强多了。 不过玉姐儿明年今年十月就要及笄了,上次沈总兵家的长女还能请王妃做赞者,也不知道自家能不能求王妃要个恩典,给玉姐儿赏个脸。 苗大夫人在一旁嘿嘿地傻笑着,她脑筋一转,忽然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王妃,臣妇倒是有一事想求您。” “大夫人明说。” “是这样的。”苗大夫人脸颊微红,“听说王妃跟沈家的大姑娘走得近,想跟王妃打听一下沈家大姑娘的性情……” 最近有些传闻,说沈攸宁跟李家定亲又悔婚什么的,但沈夫人一口咬定无此事,还说那是二房跟李家要定亲。 后来民间又充斥着沈三姑娘越过两位姐姐订婚的消息,有些传言说沈三姑娘再不嫁肚子都大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苗大夫人没当一回事,沈攸宁那桩婚事本就是两房内斗招来的,跟人家小姑娘没关系,沈攸宁自然也名声无碍。 甄汨珞噗嗤一笑,这位苗大夫人可真是热衷于给苗贺清相看媳妇啊,木子昭、陆月儿,如今又盯上沈攸宁了。 第149章 危机 原来不管什么时代,催婚的家长总是从不缺席。 她想了想道:“沈大姑娘性情温和知礼,平日里琴棋书画学得极好,是个不错的姑娘。” “不过,最近沈夫人怕是不太方便,苗夫人若是有意,可以送上个帖子问候一下。” 苗大夫人神情一紧,小算盘便打开了。 从前女儿苗锦玉和沈攸宁交情颇佳,她也不是没考虑过。 但沈总兵似乎向将女儿嫁入书香门第之家,也就是沈总兵的知交苏家,可苏家公子已经与沈三姑娘订了婚,那自然不可更改。 他们家是正三品将军府,却比二品的总兵低上一头,但儿子争气,得到昭武校尉的官职之后也算有了底气,为何不去尝试一下呢? 就连王妃都夸赞沈攸宁,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不攻自破。 最近那些叽叽喳喳的喜鹊老落到她房檐上,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成呢! 苗大夫人乐呵呵地想着。 苗老夫人瞧着乐天派的儿媳妇无奈地摇了摇头。 送走苗家两位夫人,甄汨珞去客院探望陆月儿。 从无忧堂众目睽睽之下起了疹子,陆月儿最近心情很差,总觉得身体不舒服似的,就好像被什么阴毒的恶鬼盯上了一般。 她坐在秋千上发呆。 这秋千是她住到凌王府客院之后,请王府的侍卫给扎的,做得很是简单。 四根红漆木修成三角的形状,一左一右倒立扎在土里,又用绳子拴住了一块能坐下两个人的木板。 木板晃晃悠悠,难保就不叫人心思飞扬。 她盯着鞋尖那精致的绣花,不自觉地想起自己这几次起疹子,这难道真是什么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她忍不住脚尖用力,重重地晃了晃秋千,轻盈地前后甩动。 “姑娘,您慢点!” 不顾红苕紧张兮兮的劝阻,她反而加大了巧劲,方才凌风飞起的感觉十分舒适,就好像她甩开了一切麻烦与病症,只做一个自由的鸟儿…… 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又飞起两次,她却突然感觉秋千左侧的力道不对,两根柱子很稳,但是拴小木板的绳子却…… 眼看秋千就要借力再度飞起,她脑中有一瞬间的懵,她面前就是一片假山,若是被甩过去扑在假山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白衣女子腾空而起,直直地接住了她,随着惯性,白衣女子也仅仅是被逼的退后几步而已,两人完好无损的落地。 却见那原本绑秋千的绳子已经断裂…… “小姐!小姐!”红苕连忙扑到自家主子面前,看着她毫发无伤,才惊恐地抽泣起来。 陆月儿若是被摔在假山上,伤筋动骨是小,若是毁了脸,那可下辈子也毁了…… 陆月儿想起自己因为想发泄压力一直使劲甩秋千就一阵后怕。 “陆三娘!”甄汨珞匆匆赶了过来,她才到客院门口,好在府中的暗卫更快。 “珞姐姐!”陆月儿吓坏了,用手拍了拍胸脯,她惊恐地咬着唇瓣,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招了什么邪祟,才会一直倒霉?” 甄汨珞眸光复杂。将小姑娘拉到面前,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 “这天下没有什么邪祟的,就算是有,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从没做过坏事,过街都搀扶老太太的性子,你怎么会沾上邪祟?” 她直接端起王妃的架子,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信我的,你身上没有邪祟,只是最近运气不太好而已,三娘,你这几天乖乖待在府中,外面有点不太平……答应我,可以吗?” 陆月儿抿抿唇,几乎是下意识就点头应了。 甄汨珞这才放心,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你如果晚上做噩梦,晚上睡觉之前就吃一粒,保证你睡得安稳。” “嗯。”陆月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打开一看,就是一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水丸,却莫名让她有些安心的感觉。 甄汨珞离开客院,正准备回书房查阅医术典籍,眼神扫过一个方向,却忽然脚下一转,向着府中的小牢房而去。 她身后仅仅跟着一个飞羽。 飞羽对这地方很是嫌弃,大约是风影的要求,牢房四周十丈之内寸草不留,就连风的声音也极为细微,还总有四五只红眼睛的乌鸦蹲在房檐上,一旦有人接近,这些乌鸦就会不怀好意地“呱呱”叫唤。 “我不要!我不吃!!!放开唔……” 一声尖锐的惊叫骤然间撕破了小院的宁静。 檐上的乌鸦只吓飞了一只,其它几个还死气沉沉的站在原处,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风影!”飞羽想给风影叫出来,却见甄汨珞摆了摆手,倾身走进一处牢房之中。 年轻精致的少年洗了手,用一个绣着桃花的手帕洗手,然后笑嘻嘻地地转身对两人说话:“王妃娘娘,飞羽姐姐是你们来了啊。” “我这地方不干净,王妃小心脚下。” 他脸上还挂着一块血污,招待人的这一幕显得诡异至极。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来看看那个女刺客,嗯……看你这架势,她还活着呢?”甄汨珞打量一番风影,试探地问。 “那必须活着,属下刚才就是在喂她吃东西呢,属下动作那么温柔,她却大吵大闹死活不肯吃……” 风影的脚步在前方“哒哒”响起,牢房中还有几个活着的人惊恐到极致,一名长相粗狂的越国男子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的模样,却不敢发出惨叫声。 惨不忍睹。 甄汨珞如是评价。 可这些人的手上同样沾满了无数鲁国百姓的鲜血,为此她并不感到同情,而是心底超乎寻常的冷静。 “在这边。”风影脚步一顿,指着其中一座牢房,“她叫阿诺,就在那,是个很漂亮的越国女孩。” 他的语气温柔坚定,再配上俊俏乖巧的笑容,就像是羞赧的少年在给长辈指认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他走上前打开那座牢房的大门,自己钻了进去。 第150章 虫尸 “阿诺,我回来陪你吃饭了!” 阿诺从被少影活捉开始,就一直穿着那件老妪的衣服,洗去了面上的妆容,倒是个漂亮的越国女子。 风影嘿嘿一笑,端起地上那盘“菜”,亲自夹起一块喂了过去…… 只见阿诺惊恐的瞳孔猛缩,眼中却尚有狠毒,她狠狠地将少年推到牢房上,风影发出一身较为痛苦的闷哼。 他的笑容变了,变得愈发灿烂,“不吃怎么行,不吃你活不下去,不然把事情交待出来,我放你一条死路?” 这个女子叫做阿诺。 阿诺,和阿珞听起来还是有几分相似。 甄汨珞恶心的不行,向身侧退了两步,却恰巧注意到了风影端着的那盘东西。 人的手指头、眼珠子、耳朵…… 看来这个叫风影的孩子确实有几分精神上的问题。 风影已经按着阿诺将东西倒进她嘴巴里了,甚至用刀在她嘴里帮助咀嚼,过程中会不会伤到舌头口腔可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不爱吃呢?你们越国人不是最爱吃这一口吗?” “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在交州你们越国蛮子杀过多少人,将女子侮辱而死后,将其活生生丢进沸水中烹煮,我以为你们很爱吃呢!” 风影面上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眼底却尽是恨意与冷光。 就在此时,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他的头顶,甄汨珞用力地揉了揉,轻叹一声:“小朋友,审讯就审讯,别玩这么多花招,恶心人。” 风影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摸他的头,若是旁人他一定也要请客吃“饭”,只是,摸他头的人是他的女主子。 他又听那人若有所思道:“回去之后,本王妃会让人配一些令人神志不清的药,你可以拿来试试,这个叫阿诺的比较重要,别把她弄死。” 离开这座院子,甄汨珞仿若回到人间,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五只乌鸦为什么是红眼睛。 她对飞羽叮嘱道:“给风影备上安神药。” 那小子,就跟个小疯子似的。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风影对越国人有一种超脱寻常的恨意。 可能也是战争中的受害者之一。 “嘎巴。” 甄汨珞脚步一顿,这里寸草不生,更别说枯叶,她是踩到什么东西了吗? 将脚挪开,露出那东西的模样,八条腿黑甲壳,两只爆裂的眼珠炸开一滴鲜血似的东西。 虫子乃是冷血动物,她还从未见过虫子流血的场面。 甄汨珞忍着恶心,对飞羽询问:“这是什么虫子?” 难道是鲁国的特殊物种,她以前从未见过。 飞羽瞧着那长相一言难尽的虫子,强行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属下不知,属下此生从没见过。” 甄汨珞不知怎的,心头骤然涌起一丝丝灵感,却并未被她捉住。 只能蹲下身子盯着这只死相难看的虫子发愣。 过了许久,她抿了抿唇:“飞羽,我们再看看周围还有没有这种虫子。” 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她来做,但甄汨珞非要亲自寻找,白影无法只能从暗中出现一同来寻。 “王妃,你别看风影这地方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其实因为他牢房里那些死物的缘故,不少毒虫蝎鼠都爱聚集,出现一两个诡异的东西也正常。” 白影嘀嘀咕咕打发时间。 这一找还真就叫三人找到了五只一模一样的。 白影忍着恶心捏起一只又去牢里问风影。 最后回来说风影也没见过这种虫子。 甄汨珞觉得诡异,“徐州志上并无此虫,最近真是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稀奇古怪。 对,稀奇古怪! 甄汨珞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光,连忙起身对几人吩咐道:“把这虫子安放好送到我的药房里,再找一只鸡来,还有陆月儿那边去查查。” 她只觉得最近一直浮现在心头的疑影一瞬间散去了。 怪病、怪虫、险些坠落,这处处都是冲着陆月儿去的,陆月儿那病绝非什么偶然。 风影在他的牢房里穿梭好几年,从没见过这种虫子,而恰恰是几日前王府遭到越国死士的攻击,这里才出现几个虫子。 说不定就与越国人有关系。 她要赶紧做个实验,试试那虫子能不能寄生。 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陆三娘就危险了…… 她钻进小药方,弄了几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罐子,将虫子扔进去,点了一滴营养液,其中有两只半死不活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实验。 此时白影按照她的要求抱了一只秃毛母鸡走了进来,鸡虽然秃了,但还是活蹦乱跳的。 甄汨珞想着,直接用镊子捏起一个死虫子喂鸡,那鸡却不肯吃。 其中一只半死不活的虫子从营养液中滚了起来,艰难地向前蠕动着,甄汨珞想了想,将母鸡翅膀上割下一块伤口,随后用镊子捏起那只最健壮的放在伤口旁边…… 有白影压着,那鸡根本不敢动,虫子晃晃悠悠,闻到血腥味的一瞬间通红的眼珠开始变绿,如同饿狼一般,拼命地撕扭上前,然后,只看它敞开嘴疯狂地撕咬起皮肉,在触及到血管的一瞬间,嘴巴大涨,吐出脓液,瞬间融入血管的血液之中。 那只鸡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事情,除了因为疼痛而挣扎,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甄汨珞等人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 恶心死了。 他们得好好捋捋,刚才那一幕太刷新认知。 “这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吗?”飞羽喃喃自语。 甄汨珞仅仅是一瞬间的怔愣,立即就将半死不活的虫子从鸡翅膀上扒拉下来,重新放回玻璃罐子中。 她确定了,这的确是寄生的一种方法,大虫就叫做“母蛊”,而甩进血液中的玩意,会在猎物的身体里形成“子蛊”。 只是,这两方又是如何联系的?如何催动子蛊?被寄生的载体又会如何? 第151章 蛊虫 她想到陆月儿的时不时发作的怪病,不由得有些胆寒,难不成陆三娘已经成了子蛊的“载体”,她的怪病也是因此? 这越国人,当真是不择手段! 她眼眶有些泛红,手指颤抖地放下罐子,吸了吸鼻子道:“飞羽,帮我代笔给王爷写信,你就这么说……” “越人手中似乎有一种毒虫,可以在猎物身上寄生子蛊,渭阳侯府的三姑娘屡犯怪病,恐怕也因此而起,请君帮忙寻找能人异士,另外一切保重,安好,勿念。” 京城 “今人主之于言也,说其辩而不求其当焉;其用于行也,美其声而不责其功焉。是以天下之众,其谈言者务为辩而不周于用,故举先王、言仁义者盈廷,而政不免于乱。行身者竞于为高而不合于功,故智士退处岩穴,归禄不受,而兵不免于弱,政不免于乱,此其故何也?民之所誉,上之所礼,乱国之术也。” “造成国家混乱的风气是那些著书立说的人、纵横家们、游侠刺客、逃避兵役的人、工商业者这五种人,他们都是国家的蛀虫。君主如果不除掉这五种像蛀虫一样的人,不广罗刚直不阿的人,那么,天下即使出现破败沦亡的国家,地削名除的朝廷,也不足为怪了。” “重点在于‘当今争于力气’。这是法家的重要主张,即重视耕、战,加强国力,以武力征服天下。” “《韩非子》中……” 祁忪戊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教书,这是最近皇帝觉得他课讲得不错,许陈太傅带他来尚书房给皇子们授课。 他只管将,至于底下的皇子们听不听,也就与他无甚关系。 一场课说下来一个时辰,小内侍连忙有眼色地奉上一杯温茶。 这位可是皇帝近来的宠臣,年出二十三,高中探花郎,甚至比那位状元郎都受陛下重视。 “祁大人。” 祁忪戊转过身去,挑了挑眉,抱拳行礼道:“晟王殿下,邺王殿下。” “祁大人多礼了,快请起。”秦湛瑛亲自上前掺着人的胳膊将其扶了起来,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 “本王几次听祁大人谈论《韩非子》,言语之间颇有感悟,祁大人难不成是喜爱法家之道吗?” 祁忪戊笑弯了眼,如同一只老狐狸似的老神在在地说:“殿下,臣只是按照太傅要求授课,刚巧讲到这里罢了。” “臣上完课还着急回家打理生意,就先告退了。” 他上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动作算不上敷衍,却又透着一股慵懒疏离劲儿。 秦湛瑛顿了顿,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瞧着那红衣青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心中暗骂:不识抬举。 “老四,父皇最近很看重此人。”晟王爷皱了皱眉,提醒道:“我前段时间无意听说,父皇想让他接替即将致仕的户部侍郎张怀景。” 秦湛瑛本来心中的几分不满顿时泄了气。 去年幽州军饷一案让他在户部的势力几乎被大换血,剩下几个也不过是打打杂的小活计,若这祁忪戊真的父皇青眼去了户部,那就不得不拉拢一二了。 晟王见他意有所动,眼帘微垂,心念复杂。 他有些门路听说了这个祁忪戊的来历。 很简单,甚至简单到稀罕。 据说祁忪戊出身于凉州一个举人之家,到十五岁那年嚷嚷着要经商做生意,其父是那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性子,宁可将儿子撵出去都不许他做生意。 于是祁忪戊就拿着母亲给的私房跑到并州做了点小生意,三年开出五家铺子,也算是小有资产。 后来又跑到京城做生意,开了几家当铺,自此吃喝玩乐、无欲无求。 直到去年锦衣故乡,他母亲为其安排了几户小姐相看,那小姐上来就骂他商贾之身、满身铜臭,将祁母气病了。 祁忪戊气得为母亲侍疾之后,匆匆赶去县里参加春闱。 一路连中三元,殿试后成了名满京城的探花郎。 晟王起先觉得奇怪急了,一个从小不爱读书的人,甚至经商八年之久,怎么就突然一夜开了窍中了探花? 当初考试的卷子没有问题,殿试的题目是父皇临时起意,根本不存在任何作弊的可能性。 难不成这天下当真有天降奇才? ─────── “小橘子三天不许吃肉。” 一道轻飘飘的女声从飞花小筑中传出来,飞羽瞅着蹲在地上的胖猫,无奈地摇了摇头。 笨猫!又祸害信鸽! 甄汨珞面前摆着两份信件,一封是她和秦临渊的特殊渠道来的家书,另一封京城凌王府三千里加急送来的。 甄汨珞先拆开秦临渊那份,信上大致说了战事逐渐平稳,准备于下个月反扑白水城,还有陆候之女的事情,不要先自乱阵脚,让她怀疑谁的话,直接将人捉起来审讯就是,不必有顾虑…… 眼见这一副暴君的口气,仿佛当年那周幽王揽着褒姒烽火戏诸侯似的。 甄汨珞嘴角抽了抽,本来能收到家书还挺高兴的,但是想起陆月儿那边的情况,她始终不得安生。 陆月儿最近虽然没有再“发病”,但精神状态不佳,看起来脸白的就像个透明人,她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了陆月儿,就觉得心神不宁,愧疚难安。 下面那一封是祁忪戊的。 甄汨珞已经收到了祁忪戊被殿选钦点为探花郎的消息,以及他当众所作“改屯田”的文章。 饶是她也不得不说,祁忪戊的眼光毒辣,思维前沿,就这一篇文章的内容近乎领先鲁国现存屯田制五百年。 果然,大才隐于市中。 打开信纸,第一章是一个肖像小插画,然而甄汨珞瞳孔一缩,捏着插画的手指略微颤抖。 第二章纸上写了事情原委。 这个虫子叫做磨骨虫,是一种饲养在南越仙山的蛊虫,蛊虫好厮杀,一年才能得不到十只,被南越所信奉的仙山垄断,哪怕是皇室也不能饲养。 这种虫子就如她所试验的那般“寄生”,只不过她用歪了路数,将磨骨虫的卵服用至肚中即可。 第152章 引蛊 在不催动母蛊的情况下,中蛊之人一年内不会表现出异样,而母蛊一旦催动子蛊向寄生体发起攻击,从活生生的人体内撕咬骨肉,令中蛊之人痛不欲生,不断催动的情况下,一开始只是剧痛,一个月后子蛊吃光了骨骼,人就会如同瘫子一般不能动弹,下一步就是五脏六腑,三个月后,这个人就会被啃咬到渣也不剩,而臃肿的子蛊则会爆体而亡。 同时母蛊死亡。 好歹毒的蛊虫! 光是听闻,甄汨珞已经是满身的冷汗。 从陆月儿第一次过敏那一次,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有余,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越国人给陆月儿下了磨骨虫,却暂时没有太大的催动。 好在……好在…… “飞羽,你去准备金针,还有烈酒,取一盘味道重的生猪肉……” “阿澄,去吧陆姑娘叫到我房间里来。” “还有,准备一桌陆姑娘爱吃的菜,她口味喜甜。” 甄汨珞开始研究祁忪戊所说的引蛊之法,本来她应该用那只将死的母蛊实验一下,但陆月儿的情况耽误不得,那虫子在她体内一日就像随时会爆炸的雷。 “王妃,陆姑娘不在客院。”阿澄顿了顿又答:“看门的婆子说陆姑娘一大早就带红苕姑娘走了,说是要去无忧堂。” 无忧堂? 甄汨珞瞳孔一缩,唇角的笑意耸拉下来,“快去找,不管她在哪在干什么,赶紧将人带回来!” 她急切的来回踱步,对空荡荡的院子外望眼欲穿。 好在这一回没多久飞羽和阿澄就一同回来了。 “珞姐姐,你找我吗?” 小姑娘清甜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微弱,甄汨珞眯了眯眼打量她,陆月儿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百鸟群,头上还带着她送过去的红宝石牡丹分心,打扮的娇俏可人,却难掩她眼下的一片乌青。 “三娘,坐吧。”她深呼一口气,拉着陆月儿的手腕落座。 掌心里消瘦的小手在接触的那一刻猛地一颤,甄汨珞感觉自己好悬没被甩开。 “三娘,你这是心情不好?你刚才去了哪?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她一声比一声关切,陆月儿浑身一颤,眼帘微垂,将自己的悲切遮掩住,“珞姐姐,我就是去了一趟无忧堂,这一次没有出疹子,说明我已经好了。” 甄汨珞一噎,但她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别紧张,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突发奇想做了一桌子饭菜,你与我一同用膳可好?” “自然是好的。”陆月儿抬头轻笑,眼中闪着金光,那乖巧可爱的模样着实令人怜惜。 小丫鬟们将准备好的酒菜一一端到桌案上,两人屏退婢女们,拿起筷子就开始用膳。 甄汨珞从桌子底下搬上来一坛酒,拧开之后,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传了出来。 她用小舀舀起一杯递到陆月儿面前,轻声道:“从前只喝过一些果子酒和花酿,倒是没尝过民间的女儿红,知交在侧,对月酌酒,倒也还算风雅。” 陆月儿此时大脑混混沌沌的,甚至没有去怀疑过她的珞姐姐从来不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瞧着那杯白酒,她缓缓托起放在嘴边,想也不想地大口灌下去。 一股浓烈的辣味直冲鼻腔,她甚至感觉舌头都已经麻痹了,不过强忍着将酒水吞了下去,小腹瞬间涌起一股热流。 “吃点菜,别光喝酒,空腹喝伤身体。” “好的。”陆月儿眼见泛起一丝泪意,不知是被酒水辣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又吃了两口菜,给自己斟了慢慢一大杯,然后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吧,小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许是太难喝,她的小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甄汨珞看在眼里,并未阻止,垂眸吃菜,她的酒几乎没有动过。 “陆姐姐……我是陆三娘。”陆月儿怔怔地盯着她,明显是醉了,小姑娘即便是醉了也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上,小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双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 “珞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怪我吗?” 甄汨珞动作一顿,眼神幽深,浅笑着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三娘,你这是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今日你就留在飞花筑吧。” 陆月儿浑浑噩噩地还想再说什么,手腕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牵着,向里屋走去。 “珞姐姐我……唔。”她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脚步一个踉跄,被甄汨珞撞在怀里。 “你先到我床榻上休息吧,我等会就来陪你。” 陆月儿讷讷地望着她,人影在眼前重叠,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珞姐姐…… 这房间里甚至没有一个婢女,她实在困顿,本想小眯一会,但脑袋一沾上枕头,温柔安心的清香一个劲儿的往鼻翼里钻,好像在唱催眠曲似的。 她一阖眼就再也没张开。 “王妃,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端进去了吗。” 甄汨珞指挥飞羽将物件一个个整理好,在香炉里点上浓重的艾草香,她净了手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消瘦的脸颊,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她直接一根金针插在陆月儿的头顶,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姑娘身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针,令人胆战心惊。 甄汨珞为她脱去衣衫,只留下可以蔽体的小衣,将调制出的液体与飞羽一同抹在手上,从胳膊开始推拿。 很久没有动静。 甄汨珞正着急,听飞羽低呼一声:“王妃,在这。” 两人换了个位置,只见陆月儿干净的锁骨之上隆起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包,甄洛一针就扎在陆月儿肩井穴上。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不对,开始蠕动起来,它向向着肋骨而去,却被两根金针挡了路线,只能一路往上,甄汨珞耐心推动着小肉包,捏开陆月儿的嘴巴,将还冒着浓浓血腥气的猪肉放在她嘴边。 快到了,就快到了…… 甄汨珞背后冷汗直冒,身体近乎于紧绷。 第153章 遗书 “铮!” 金针被她弹得嗡嗡作响,甄汨珞眼疾手快,扎在风府穴上,阻止蛊虫想往上爬,那蛊虫果然顺着他们的引导只能在喉咙处挣扎。 昏迷之中的陆月儿轻咳两人,甄汨珞趁机给她腹部重重一压,陆月儿加快咳嗽,好似喘不上来气似的。 她眼神一寒,将她翻过来,猛地就是一掌。 那小蛊虫果然被“噗”地一下吐了出来,而陆月儿还在昏迷之中。 蛊虫莫名其妙离开寄生体,惊慌失措,发出害怕紧张的嘶鸣,闻到血腥味,直奔那块生猪肉,咬破血管钻了进去。 一切结束治好,甄汨珞让两个小侍女帮陆月儿更衣洗澡,自己则是累瘫了一般坐在地上。 “王妃。”飞羽捧着那块猪肉,眼中很是心疼,心疼王妃干了个大活,不知不觉两个时辰都过去了,也心疼这鲁国的猪肉便宜了越国的虫子。 甄汨珞刚想爬起来,找个软榻歇会,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风影。 这家伙今日倒是人模人样,丝毫看不出来在牢房里的残忍疯癫模样。 “王妃。”风影有些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两颗白净的小虎牙,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飞羽却对她有些警惕。 甄汨珞失笑,“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想要什么?” “嘻嘻。”风影笑得更腻歪了,“听说您刚养了几个蛊虫,属下想借来玩玩。”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这小子倒是会见缝插针。 不过她脑中一转,扬了扬唇。 “我养那几个都太弱了,这有一只生龙活虎的子蛊,你把它给那个阿诺吃下去试试。” 她面上笑得灿烂温和,越国人不是爱捣鼓虫子拿人做寄生吗?不管这一只子蛊的母蛊在谁的手上,子蛊喂了阿诺,就让她们越国人自相残杀吧! “好嘞。”风影得到好处,拖着那一盘猪肉,兴高采烈地去了地牢。 这一次,他一定得给越国人点厉害瞧瞧。 自从那个叫阿诺的进来,他从未用刑,而是用各种各样折辱人的方式逼得对方精神崩溃。 就看阿诺那个主子给不给力了,主仆残杀翻脸无情的表演一定特别精彩,风影笑得十分满足。 陆月儿睡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她觉得头痛欲裂,直到红苕煮了醒酒汤过来,喝了下去疼痛才稍有缓解。 她有些迷茫地站起身,感觉身上某些地方隐隐有些刺痛,面上露出一抹苦涩之情。 红苕小心翼翼地伺候主子更衣,却听陆月儿说:“我们先回客院吧。” “回了客院?” 甄汨珞小声道。 她以为陆月儿醒来会发现她故意灌酒的行为。 给陆月儿灌烈酒一来是因为酒精有麻痹疼痛的作用,二来饮酒之后身体燥热,毛孔、血管都会涨开,再配上她的安眠药,几乎是无痛手术。 甄汨珞正琢磨着,听阿澄来传,陆月儿来了。 陆月儿换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裙,配上苍白的小脸,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柔弱美人的模样。 她从前乖巧爱笑,多明丽的一个姑娘啊,甄汨珞心中感慨,越国人真不是东西。 “珞姐姐,我找你有事情,你能不能先让飞羽姐姐他们下去……” 甄汨珞一个眼神,飞羽带着其它小丫鬟快步离开。 空荡荡的小厅中只有甄汨珞与陆月儿。 只听“噗通”一声,陆月儿重重地跪在地上,她小脸惨白,涕泪连连,甄汨珞大惊,站起身来:“三娘!你这是做什么?” 陆月儿哽咽不断,哭了一会,似乎是情绪平定了才缓缓道来:“珞姐姐,我记得你对我的好,记得你在林中冒着生命危险也救我……” “从我认识云芙,我真的只是欣赏她的才华,没想到她给我下了东西,昨日云芙写信进来,要我出去见她,我本来不想去,但突然全身如同蚂蚁噬骨一样剧痛,足足半个时辰,府医也看不出来。” “当时你不在王府,我吓坏了,只能出去见她,云芙说让我想办法将你引到城西的一家铺子里,我一拒绝,她就用手上的一个虫子折磨了我一个时辰,我受不了了,那种感觉实在……” 当时的情形,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云芙要害凌王妃,那不外乎,云芙也是越国人。 落月儿凄惨一笑,她回来就灌了烈酒,企图麻痹自己,多想一睁开眼那一切就是一场梦。 陆月儿猛地抬起头,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多了一抹释然。 “珞姐姐,我虽然是女子,却也知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渭阳侯府的女儿,我决不能对敌国人低头,做出叛国的事情,让我的父母亲人蒙羞……这封信,是我刚才写的,如果我快死了,请您将信交给我父亲,另外,不要告诉母亲我死得很惨……” 她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了,下一次云芙用虫子控制她,实在忍不住她就打算一条白绫自尽…… 陆月儿眼前一花,被一双有力的手揽进了怀中,甄汨珞身形本就比一般女子高上半头,陆月儿又生得娇小,倒在她怀里就像小孩子一样。 甄汨珞“噗嗤”一声笑了,越笑越开怀。 “傻三娘,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你以后肯定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望着眼前小姑娘呆愣的眼神,甄汨珞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摸着小姑娘松软的头顶,态度很是温和,“我一直都在查你这种症状,恰巧得知了越国人的阴谋,昨晚就提前为你取出了子蛊。” “没告诉你,也是担心你害怕。” 陆月儿如同被金子砸中了脑袋一般,骤然喜极而泣。 她以为最好的方式无非自我了断,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还可以活下去,可以活得端正骄傲,不用被越人操控,不人不鬼地去害鲁国的同胞…… 她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 “珞姐姐,谢谢你。”小姑娘没有腼腆,而是用一双炙热的眸子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第154章 锋芒 陆姐姐是她的贵人,救她与水火的贵人,万死无以为报…… 甄汨珞勾了勾唇,对她招手:“善良爱笑的姑娘运气都不会错。” “还有,三娘,我打算将计就计,等晚些我通知你,你就写信答应云芙,三日后我跟你一起去她说的地方,放心王府这么多人,护得住我。” 陆月儿神情凝重,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强地点点头。 风影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晚他就听见了阿诺的惨叫,吊儿郎当地跟门外的白影说了一声,就走进牢房亲眼见证这一场景。 阿诺痛得表情狰狞又扭曲,像个没骨头的爬行生物一般上下扭动,痛得甚至用头去撞牢房门,嘴里的话甚至不成句。 风影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越国人祸害越国人,还真是好玩呢! 阿诺发出“嗬嗬”的惨叫声,甚至生生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第二日天才刚亮,一名穿着朴素的小丫鬟猫在王府后门,只要有人路过便低下头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地躲藏着,直到看见一名眼熟的货郎,她才赶紧走上去,假装是在挑拣货物,实则悄悄将一个纸条递了过去。 甄汨珞本来等着三日一到,她就去掏了越国人的老窝,没想到先听到另一个消息。 “甄画回来了。”飞羽表情厌恶,眼底尽是好不遮掩的不屑。 竟然跑到交州去追王爷,她怎么好意思的?以为万水迢迢地跟过去,王爷就能同情她怜惜她?做梦呢! 王爷曾经那些残暴狠厉的谣言也不全是假的,不杀人就不错了,还怜香惜玉?可笑至极。 甄汨珞扬起一抹冷笑,“上次吩咐你写得申斥书,拿到会陵城找个嗓门大的,好好念一念,告诉甄老夫人,不管用什么手段,甄画再敢来攀扯,本王妃直接让她暴毙!” 提到这个飞羽可就不困了,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阿澄就笑嘻嘻的毛遂自荐。 最后她没忍住,只能将这桩“好差事”交给阿澄。 那丫头性子急,兴高采烈地就跑了出去。 飞羽嘴角抽了抽:“王妃,甄画胆子可真够大的,不光交州战乱,旁边的荆州也被波及,据说不少流民都在往北方逃难,她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能活着回来真是一个奇迹。” “听说被泉阳城官兵找到的时候,破破烂烂,活像个乞丐。” “路都是她自己选的,能怪谁?”甄汨珞不以为意地说。 她已经言明王府不会有妾室,甄画还死不要脸往上凑,几次三番她不做理会,还真将自己当做软柿子捏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更没有那么博爱的胸怀去接纳意图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 她和秦临渊或许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没有什么风花雪月,但彼此之间能懂得对方的心意,此生没有第三人…… 四月廿五,今日天色阴沉,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路上还很是泥泞,看这天色,一会还是要下的……不少百姓都没有出门,只有一些货郎还在坚持不懈地吆喝。 甄汨珞今日换了一件红色金线绣锦鲤的长裙,将一条女子革带束在腰间,更衬得她腰细到仿佛能盈盈一握。 这一身到有点女子骑装的味道。 她得打扮漂亮点,去迎接越国远道而来的贵客。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鞭数十,驱之别院。 她笑得有些恶劣,陆月儿却仿佛再带滤镜一般,眸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的珞姐姐就像披甲上阵的巾帼女将一样散发着光芒! “珞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玉器坊,里面有几套头面特别好看,我上次瞧中一个红宝石,觉得特别衬你。” 甄汨珞与陆月儿挽着手,背后跟着飞羽,笑吟吟地说:“红宝石啊,正好我新打了一套九翟冠,可以镶到冠上去。” 那小二连忙迎上前:“这位夫人和两位姑娘请进。” 甄汨珞上下打量这家玉器坊的陈设,这家玉器坊在徐州开了已经有十年之久,没想到竟然是越国的据点。 可见这些越国人早早的就在打坏主意! 她面上不显,平和地问:“小二,你们家可有红宝石吗?” “哎哎。”小二殷勤地上前,从背后一个柜子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放置在几人面前,小匣子里还装着细腻的丝绸,打开布包,露出一颗惊艳夺目的红宝石,艳红色血,却颜色同透。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喜爱之色,拿在手中把玩起来,二话不说将宝石放回小匣子,“这颗宝石我买了,多少银子?” 小二却面露为难,“这个,这是我家的镇楼之宝,只怕我做不了主,夫人可否先到雅间休息,我去问问东家。” 甄汨珞瞧着宝石,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顺着小二进了雅间。 不到一会,一个长相圆润的胖老板就走了进来,有些谄媚地说:“几位先喝口茶吧。” “其实不瞒几位,这宝石是我的传家之宝,是不打算卖的,但我看夫人实在喜欢,不如这样,三万两银子,咱们痛快的交货。” 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轻啜一口茶水,掀了掀眼皮,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三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那胖老板脸色当即一沉。 “夫人,你这是嫌三万两贵了?那我们可以再往下压一压……” 甄汨珞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紧闭的雅间大门,翘起二郎腿,朗声说道:“云姑娘费尽心思请本王妃过来,就是为了让本王妃和你的下属杀价?” 氛围顿时凝滞。 胖老板脸色一黑,从背后拿出一把匕首。 “阿达,先等等。” 一道温婉动人的女声从门外传了出来,云芙推门而入,她依旧是一身宝蓝色裙装,气质却与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云芙是空谷幽兰的小花,如今的她就像一把沾着血腥的刀剑。 “王妃真是好本事,云芙拜服。” 第155章 翻脸 云芙一如昔日那般清丽动人,举止端庄从容,陆月儿却觉得背后发寒,尤其是那一日云芙的威胁仿佛还近在眼前,那种蚀骨止痛隐隐尚在。 她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侧头,含蓄地从陆月儿打起招呼:“陆姑娘,几日不见,原来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 陆月儿身形一僵。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宁可不要命也要与我作对了……” 云芙微微叹息一声,上挑的眼眸饱含幽怨,笑容显得十分诡谲。 下一刻,只听嗡嗡几声,从房间四处的角落里涌出几十只磨骨虫,这些恶心的玩意扇起翅膀其中有稀里哗啦的虫粉落在地上,恶心至极。 甄汨珞眼里闪过一抹冷意,猛地向后一退,几名暗卫破窗而入,手上拿着点燃的火把无所顾忌地驱逐虫子。 云芙似乎半点也不惊讶,她指尖微动,又有数不清的虫子源源不断往上攀附。 王府的暗卫却半点无惧,不知为何,这些虫子并不将暗卫当做目标,而是茫然的振翅飞行。 见此情形,云芙唇角的笑意落了下去。 她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驱动蛊虫,然而,却并未看到她想象中的陆月儿剧痛缠身,崩溃求饶。 那个小姑娘只是脸色发白,人却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甄汨珞牵着陆月儿的手,笑得很是乖张。 “云姑娘,你引以为傲的蛊虫失效了,就凭你这座楼里的十几个人,你觉得够生擒本王妃吗?” 她推开窗子,身形微微后仰,下一刻,就有一道身影接住了陆月儿,几人从窗子退了出去。 “让开!都让开!王府捉拿混进夷陵城的越国细作!” 一名身穿暗黑色甲胄的青年气势汹汹,率领一百多人将玉器坊团团围住,进入铺子便横冲直撞。 那小二惊慌地冲上二楼,正要找掌柜,打开门却见几个黑衣暗卫已经将肥胖的掌柜打得鼻青脸肿,拔出毒牙,压制在桌面上。 而云芙不见踪影。 甄汨珞脸色不太好,云芙跑了,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云芙敢孤身闯入徐州,甚至独自一人与陆月儿搭上交情,几次三番到自己面前,可见对方自恃武功或其它什么本事很是嚣张。 能抓到这些人,已经是意外收获。 甄汨珞一向谨慎,从没有跟云芙单独相处过,云芙并没有办法接近她,给她下蛊。 她凝眸陷入深思,从这个方向来分析,云芙与地牢里那伙人想必不是同一党羽,不过她还是得确认一下才行。 “王妃,主犯云芙逃跑了,其余十二人全部抓获,请王妃责罚!” 说话的小将声音洪亮,高大英挺,满脸正气。 此人是跟随秦临渊出征的唐将军之子,唐凌若,前段时间整治暴乱的流民有功,被封为八品宣节校尉。 甄汨珞对他客气地点头,态度和顺道:“唐校尉不必自责,越国人阴险狡诈,布置多年,能抓获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云芙花了这么长时间布局,又身怀诡异的蛊虫之术,怎么可能不给她自己留后路。 至于这些细作,甄汨珞只要了那个跟云芙最亲近的掌柜,其他人都让唐凌若带去了官府收押。 已经被揭露身份,胖掌柜的毒牙也被拔了,干脆毫不客气的暴露身份,破罐子破摔,一路上都用字正腔圆的越国话辱骂众人,企图激怒这些人杀死他。 飞羽全程当做没听见,反正越国话在她看来就跟鸟语犬吠没有区别。 “还真是越国蛮子!你听他那鬼话,还有长得满脸都是毛……”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指着其中一个细作说。 越国人血统上与鲁国不同,有不少都是金发碧眼、毛发旺盛,却也到不了满脸都是毛的程度。 夫人旁边的男子狠狠对着胖掌柜啐了一口,“要么说蛮夷茹毛饮血呢!” “玉器坊在咱们城西开了十年,武老板竟然是越国的细作!难怪他平日里就一副奸商的德行……” “那些杀人如麻的蛮夷哪有好东西……” 甄汨珞回到王府送陆月儿回了客房,自己尚且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风影兴高采烈地来迎接他的“新朋友”。 风影最近心情好得很,尤其是喂阿诺吃了蛊虫之后,每次云芙试图联系子蛊,阿诺都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阿诺浑身下意识地剧烈颤抖,那个疯子又回来了! 她的骨气早就被无边无际的折磨消磨了大半,直到那个疯子又喂了她不知什么东西之后…… 一双精致的小靴子映入眼帘,阿诺强忍着惧意,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红衣少女,腰上系着一个金丝革带,头上仅用一条发呆高高束起,看起来像是男子打扮,这人容貌生得极为出众,尤其是一双威仪的眼睛更是这段时间时时缠绕她难以忘怀的噩梦。 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这个该死的贱人!凌王妃! “阿诺姑娘。”甄汨珞轻笑,“许久不见。” 阿诺眼神扫过她身后的飞羽、风影两人,操着一口越国语言流利公平的咒骂每一个人。 甄汨珞取出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直肥嘟嘟的虫子,蠕动起来恶心的要命。 甄汨珞强行忍着作呕的冲动,抽出一根绣花针,给肥虫子屁股来了一下。 她不会云芙操纵母蛊的方法,刚才趁着云芙着急逃跑,被少影偷了她试图控制陆月儿的母蛊。 母蛊顺利落到了自己人手上。 她的笑容一小子变得有些核善。 阿诺脊背一凉,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肥嘟嘟的母蛊发出孩童一般的惨叫,甚至比人类的声音更为嘶哑尖锐,声音出来的一刹那,阿诺全身僵住,从血脉里涌现出来的剧痛让她面目狰狞又扭曲。 是蛊虫! 她这两天的蚀骨之痛并非因为那个疯子给她下了什么毒,而是越国人最引以为傲的蛊虫! “啊啊啊啊啊!!!” 第156章 王女 “嘶嘶嘶嘶!” 女子凄厉的惨叫与蛊虫窸窸窣窣的挣扎声在空旷的牢房中来回回荡。 风影看着这惊悚的一幕,非但不觉得可怕,反而是热血翻涌,眼中迸发出激动兴奋的神色。 甄汨珞继续去拨弄那母蛊。 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冲破云霄,甚至吓走了外面那几只等着吃肉的乌鸦。 “啊啊啊!凌王妃!别再弄了!” 阿诺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然后轰然倒在地上,她痛得眼珠、鼻子、耳朵都流出了鲜血,如果不是眼中的恨意十足,甚至会被误解成一个死人。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合上装着蛊虫的盒子。 她对阿诺无半点同情之心。 蛊虫这种害人的东西本来就是越国人发明出来的,用在他们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对。 那天在白山寺后山,若非她身边跟着武功卓绝的少影,说不定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对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控制她。 还有无辜被牵连进来的陆月儿。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紧紧望着阿诺呆滞的瞳孔,轻声问道:“那阿诺姑娘可否为本王妃解惑?” 阿诺的牙齿死死咬住唇瓣,她不想说,但更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痛苦。 她自认是越国最勇猛的战士,为了国家的胜利连死亡也不怕,却被那恶心的虫子折磨的体无完肤,现在是骨头然后是内脏,到最后子蛊过了成长期,会在她的身体里诞育更多的蛊虫,从内里破开她的身体,一点点蚕食她的血肉…… 见她这副反应,甄汨珞了然地笑了笑。 “阿诺姑娘,你在越国的地位应该不低吧?告诉本王妃,你是谁?嗯?” 阿诺颤抖着唇,在她举着小盒子威胁的动作下,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叫古依阿诺,是……古依氏的女儿,太子殿下的表妹。” 越国是按照氏族制度管理封地,最尊贵的有十二氏族,古依族就是其中顶尖的家族,也是越国当今王后的母族。 甄汨珞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古依小姐身份还不小呢。 第160章 流产 “我要出去,你们凭什么关着我!我义母是惠安县主!放开我!你这个卑贱的奴才!” 会陵城甄府的后院中,甄画恶狠狠将一个婢女推倒在地,她的眼中是浑浊的恶意,并无半点光芒,黑漆漆的好像能把人的魂魄摄走。 小丫鬟被推倒在地也面无表情,周围又围上两个壮硕的婆子,将甄画堵了回去。 “老夫人都让您给气病了,大小姐吩咐了,您决不能走出这个院子半步。” 甄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赵嬷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曾经她母亲还在府中的时候,甄琴就是一条狗,给一口烂肉她都得感激地吃下去,现如今甄画在父亲离开之后竟然敢这么对她? “我要见我二哥!我二哥呢!甄琴凭什么做我的主?!” 赵嬷嬷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与讽刺,二公子整日流连在天香楼呢,有了银子就一头扎进去,哪有功夫管她。 赵嬷嬷余光一扫,却见大门口走上来一道绯红的身影,赶忙走上前去,谄媚地说:“大小姐,您来啦?” 甄琴今日穿着一件绯色齐胸百褶裙,肩上还有一条水红色的褙子,头上插着三支簪子,那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出行。 她身上的这件裙子是先前母亲叮嘱为自己做的。 她都还没试过母亲就出了事情,她也就给抛在脑后。 甄画气得咬牙切齿,嘴里恶意满满地说道:“你还没出阁呢吧?打扮成这个狐媚风骚样子要去勾引谁啊?” 甄琴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语气很是高高在上:“甄画,你将祖母都气病了还敢胡言乱语,府里如今是本小姐当家,你是什么玩意?与男人私奔,又叫男人甩了?” “你放屁!”甄画眼眶猩红,明明好几日没吃饱饭,却不知哪来的爆发力,猛地扑上前去,撕扯甄琴的头发,姐妹俩打作一团。 如甄琴所说,现在的府中都是她在做主,赵嬷嬷等人哪能看着甄琴挨打? 第163章 拐子 甄汨珞一边吃着牛肉面,一边听得入神。 虽然她不满什么“天意”,但是从陌生百姓嘴里听到自家王爷的好话,还是觉得得意洋洋,恨不得翘个尾巴。 身为妻子,她一样与有荣焉。 开春之后,天色就一天比一天黑得晚了。 甄汨珞吃完晚膳,就领着飞羽到外面去逛逛。 上次来的时候,着急忙慌地去看水渠,都没顾得上逛街。 徐州这一年来过得格外顺遂,去年治理水患行动的快,并没给百姓们带来太大的影响,到今年甚至在官府下达的一系列政策之下越过越富庶…… 恰巧驿站这条街外有个夜市,走卒小贩、酒楼客栈应有尽有,摆摊的、吆喝的声音充斥在耳畔,她非但没觉得吵闹,反而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飞羽刚从一家点心铺子买了本地的有名小吃,却见自家王妃直勾勾地盯着一处三层小楼看。 那小楼门庭若市,几个打扮袒胸露乳的女子在街上拉客,见到有钱的男子就冲上去搭话,而小楼里莺歌燕舞,就连门框上都贴着粉红的纱布…… 这分明是一座青楼。 “公子,您怎么在这呢,让属下好找!” 飞羽赶紧拉着她就要走,自家王妃虽然女扮男装,但可千万别好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否则王爷回来一定得扒了他们的皮。 甄汨珞失笑,接过一只糖葫芦,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我就是看那家店热闹而已。” 说实话她还真好奇青楼是什么样子,这才多看几眼,然后就被她的小侍卫抓包了。 飞羽顿了顿,还是无奈地轻声说道:“烟花之地没什么好看的,里面特别乱,属下曾经追踪一个犯人追到京城的一家青楼,一个姑娘看属下穿着男装,还要拉属下钻小房间呢。” “这一家看规模还算是大的,有一些私窑则更是污秽不堪,甚至几十文银子就能进去……里面有的姑娘大多是被卖过去的,毫无尊严,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不是躺在炕上,当然,那种地方的姑娘也活不长。” “属下幼时是孤儿,跟着一个老镖师练武,后来干爹去了,我有一次行镖的时候受了重伤,被逐弈给救了,后来他问我要不要去王府当差,我孤身一人无所顾忌也就去了,以前觉得自己身世不好,看到窑子里那些姑娘就会知道,属下的命有多好。” 甄汨珞细细听着,安心充当一个倾听的角色。 “凌王府跟其它皇子府不一样,那几位都有各自的母族照应着,什么暗卫侍卫都有人配备,王爷从小跟着老镇南王守边疆,逐弈那些人都是曾经的将士或者买去的孤儿,宫里派下的都各有心思,王爷拿到实权以后就全部打发了……”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叹息了一声:“没看出来,王爷还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飞羽:“……” 王爷是小白菜,您是认真的吗? 本来想诉诉苦的,她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左拐右拐走进了一处小巷,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飞羽扬了扬下巴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果然,一直走到尽头,背后那三个壮汉围了上来。 为首的上下打量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两分淫邪之气:“我看两位姑娘刚才一直盯着我们芳香楼瞧,难不成是有意思进去做工?” 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虽然穿着男装,但他浸染烟花之地多年,自然能看出来这是两个女子。 尤其是左边穿红衣服那个,那长相那身段若是能给老鸨搞过去,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这种外地人丢失得多了去了,根本没地方找去。 一时为财所蒙蔽,他下意识扯上两个兄弟跟了上来。 甄汨珞微微抬眼,摸了摸大拇指上温润的白玉扳指,只是随口说道:“白影,交给你了。” 那壮汉没等反应过来,两个麻袋已经扣在脑袋上,白影少影两个人围着三个人拳打脚踢,招招往痛点上打,却不下死手。 敢出言侮辱他们的主母,死了算什么,生不如死才痛快呢。 白影一边打,一边笑嘻嘻地提议:“夫人,听这狗东西的口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属下把他们弄到青城的万知州那,叮嘱一声,让那些衙役好好招呼这几人。” 甄汨珞点点头,自然没意见。 她刚才还听飞羽说那些被卖进青楼的女子下场有多惨,这就有两个不知死活的拐子…… 他们这一回是踢到凌王府这块铁板上,若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女子呢? 岂不是任他们糟蹋了? “让万知州查的干净点,连同那些买家一起下狱,”她语气微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万知州的地方不太平,你告诉他,要是处理不好,我会找徐州卫来处理。” 军队出手,那可就不是几个拐子的事了。 光天化日这般嚣张地绑人,说那个万知州不清楚谁信啊? 白影看着三个一动不动的麻袋,狠狠啐了一口。 甄汨珞两人拐了个弯,向驿站溜达回去。 夜市正热闹,这种情形最容易混迹几个心术不正的拐子,若是小孩什么的,大人一个不留神哭都没出哭去。 一夜无梦。 等到清晨准备出发的时候,却见三个穿着官员服饰的男子正正在一楼大厅来回踱步,脸上充满焦急之色。 阿澄指着其中一人,“那个就是万知州,昨晚收了信,连夜就在驿站等着了,说是来求见您的。” 当然,昨晚他们根本就没通报,什么事也不能耽误王妃休息。 这个劲儿多半是来求情的。 甄汨珞脸上露出一抹不悦的表情,语气淡淡: “叫万知州回去好好查案子,别到处钻营什么有的没的。”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在接管徐州之前,就将官员们都查了一遍,撸掉那些太过分的,剩下的这些算不上什么大清官,倒也能过得去。 第164章 闹匪 官场里官员钻营不惹人厌烦,惹人厌烦的是不做实事,溜须拍马,本末倒置。 没有相见的必要,甄汨珞等人从后门离开,上了王府的马车继续向南行。 而还在驿站中的万知州与两个下属互相对视,心头一沉。 那位王府的贵人在临走前就让奴仆给传了一句:好好查案。 也不知是敲打还是恼上他们了。 出了泉阳城,就是扬州的地界。 扬州靠西北,风沙大,无论男女走在街上都习惯带上帷帽或面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固有的穿衣方式。 甄汨珞头上戴着从街上买来的鹿头帽,两个硕大的鹿角顶在头上,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三条珠帘系在下巴上,看起来格外有趣。 她的身上还穿着一件暗红的里袍,外面裹着鹿皮披风,而飞羽等人则做狼皮打扮。 一家子走在街上,活像动物园跑出来的。 “小公子里面请,最近天黑山下闹匪很是不安生,住持说只要有空房间就可以不要钱提供给施主入住,您切忌天黑夜晚千万别出去……” 小和尚倒是个善心的人,一路上忧心忡忡地叮嘱几人。 “多谢你,不过我们愿意捐给贵寺香油钱。”甄汨珞对飞羽使了个眼色,后者就掏出三百两银子交给小和尚。 小和尚没再多言,谢过之后就将几人领到了后山一处空的客院。 “越人来犯扬州边境,楚总兵忙着在前线抗敌,这里从前就有一座土匪山头,被剿了之后那个大当家跑了,一看扬州乱起来,立刻就揭竿而起,拉着一帮流民又干起老本行。” 不过人数不多,约莫有三百号人。 她隔壁住的是一对母女,准确的来说,甄汨珞就是冲着这两人来的。 山匪不知从哪得知楚总兵的夫人与长女在寺中吃斋祈福,准备捉拿她们来胁迫楚总兵。 人家丈夫忙着抗击蛮夷,后面还有狼心狗肺之辈贼心不死,真招人膈应。 夜里,果然山下就闹腾起来,方才带几人来的小和尚气喘吁吁地拍着大门:“小公子,山匪来了,你们快收拾收拾去观音殿避一避。” 甄汨珞从头到尾就没更衣,闻言直接打开大门,小和尚见状又去拍隔壁的门,“楚夫人,楚小姐,闹匪了大家先……”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位紫衣姑娘,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显然也听到了小和尚的话,二话不说就回去搀扶着自己母亲,连同两个小丫鬟一起往外走。 甄汨珞默不作声地跟在后方。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位楚小姐好像并不慌忙,将楚夫人交给两个婢女,自己则是往前庙里冲,楚夫人一惊,下意识上前企图拦住女儿,“栀姐儿!” 她与一名着急忙慌逃跑的夫人相撞,身形顿时一个踉跄。 一只白净的手托了沈夫人的胳膊一把,沈夫人抬眼一看,是一名红衣少年,容貌精致昳丽,气度不凡。 甄汨珞优雅地松开手,轻声道:“夫人,请小心。” 楚夫人对她点了点头,连忙去抓小丫鬟的手:“你们快去追栀姐儿,她往前院跑什么……” 整个寺庙都是乱的,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甄汨珞见状,主动提议道:“夫人,我和我的侍卫去前院看看吧,帮您找那位小姐。” 楚夫人急得火上浇油,一听“侍卫”两字,眼睛顿时亮了,也不含糊,朗声应道:“劳烦公子,我们扬州总兵府必有重谢!” 甄汨珞轻轻一笑,领着男装打扮的飞羽和阿澄追了上去。 她所求的倒也不是什么重谢,而是楚家对凌王府的忠心。 越往前院就越乱,一个个旅客急着往后面跑,无意之间甚至踩倒几个,年轻强壮的和尚们手持长棍,将不断被攻击的大门死死抵住。 外面有百十来号山匪,又岂是几个和尚能挡住的。 一个褐色布衣的男子从院墙上一跃而下,他脸上还沾着血,那模样如同嗜血的妖怪,小和尚大惊失色,连连叫喊:“山匪爬墙进来了!” 那男子提着刀就要砍他,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的身影挺身而出,弯刀狠狠地贯穿了男子的胸口。 又有几个山匪爬墙进来,紫衣姑娘明显不敌,眼看刀剑就要戳破她的胳膊,一只袖箭破空而出直接刺透对方的喉咙。 楚青栀抬眼一看,是方才在自己等人身后的贵气小公子。 来不及道谢,却见那小公子和身后两个侍卫动作飞快地与山匪过招,一举一动翩然却又狠厉。 甄汨珞手起刀落,杀了最近的一个山匪。 她早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让人去报了官,此时寺庙外面火光冲天,原本已经爬上墙头的一人瞳孔一缩,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翻身退回外面。 与此同时,山匪们爆发出焦急的嘶吼声:“有埋伏!快撤退!官府的人来了!” 山匪们乱作一团,到底都是一些吃不饱饭的流民临时凝聚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打不过训练有素的扬州卫,许多人只顾着逃命,甚至都没反抗一下,就被军队生擒。 等到外面的厮杀声彻底结束,楚青栀脸上尽是喜色,对和尚们喊道:“快开门,是我哥哥来了!” 和尚们显然对这位楚小姐颇为信任,确认外面无恙之后,才匆匆打开寺庙大门。 身穿甲胄的楚行域与一众将士大步走了进来,“小妹,你和母亲无事吧?” “没事!”楚青栀余光扫过一侧,指着甄汨珞几人说道:“是这几位救了我。” 甄汨珞接过飞羽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鲜血,笑吟吟回应:“是令慈拜托我来寻找小姐的。” 楚行域狐疑地打量几人,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等渊源。 扬州卫来了,寺中躲藏逃命的客人喜极而泣。 楚夫人身边的丫鬟亲眼目睹了甄汨珞救下楚青栀,楚夫人上前千恩万谢地合掌作揖:“多亏了小友,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第166章 不羁 整整两日的路程,就在楚行域嫉妒的碎碎念中度过。 本来楚夫人若是想念佛大可不必去那么远的寺庙,只不过楚行域令父命恰巧在那附近剿匪,楚家母女才决定前往。 不知是谁将楚家人的行踪泄露出去,楚行域兄妹俩一合计,打算将计就计将山匪一网打尽。 一行人抵达扬州主城烨城,因为对外男子的身份,甄汨珞等人一直都是骑马而行的,远远地便瞧见楚家大门口站着几位女眷相迎。 为首的夫人穿着妃色立领道服,打扮很是清雅秀美,眉宇中含着淡淡的关切:“听说吉隆寺闹了匪,家里人都吓坏了,好在大嫂你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楚夫人挽着对方的手,安抚地说:“二弟妹多谢你,我没事,在吉隆寺多亏了小秦公子出手相救,我和栀姐儿都安然无恙。” “小秦公子?” 一众人齐刷刷将眼神落在明显陌生的甄汨珞等人身上。 可以看得出,楚家总兵夫人和二夫人感情还算不错,甄汨珞下了马,冲着人抱了抱拳:“见过二夫人。” 楚家人完全没想到,夫人出门上个香,还能领回来一个容貌精致气度非凡的小公子回来。 “二弟妹,秦公子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凡事你可要多多照看。”楚夫人特意咬中了“贵”字。 闻言楚二夫人郑重地点头。 她没有女儿,格外喜欢隔房的侄女,就算长嫂不提点,光凭对方救了楚家的女儿这一点,也绝对是他们的恩人。 楚夫人为甄汨珞安排了客院,她道谢过后就在楚青栀的带领下去客院休息。 府里丫鬟来来往往的,楚青栀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秦夫人,你为什么要对外称作男子啊?” “你也知道扬州不太平,有不少流民,我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侍女走到哪都不安全,因此就扮作男子了。”甄汨珞知道楚夫人没告知她详情,便随口邹了一个借口。 “秦夫、不秦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楚青栀眼中带着浓浓的艳羡,“我也想和你这样去游历,但我爹娘说啥也不肯。” 甄汨珞但笑不语,这位楚姑娘昨夜出手就是个练家子,可见并非闺中娇养的女子。 楚青栀对她兴趣正浓,嘴上巴巴地说道:“我们扬州有特色美食,还有各种新鲜的小把件,明日我带你跟飞羽去街上逛逛怎么样?本姑娘请客,一定叫你们流连忘返……” “烨城有一家时趣楼,里面的班子唱得最好的就是武戏,尤其是他们新招的程公子,武生、小生甚至连花旦都唱得了,人更是身长玉立,容貌俊美,虽然是男子,但嗓子身段一点都不比女子差……” 甄汨珞认真地听着,心里觉得楚青栀当真是个恣意不羁的,一般的姑娘哪里好意思谈论男子,她却能说得精精有味,显然是个社牛。 后面的飞羽脸都青了。 好家伙,她昨天还觉得楚青栀潇洒大方呢,今儿就恨不得给她来一顿裤腰带炒肉。 在王妃面前真是什么都说呀! “嘿嘿,我跟你说,我有路子,可以直接去后台跟程公子说话……” 楚青栀的“路子”还没说完,却见到一名年轻女子迎面走来。 甄汨珞微微一怔,那人穿着浅粉色百迭裙,头上插着几朵珠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就直勾勾地往前走。 “楚大小姐。” 楚青栀被打断,面露不悦之色,尤其是看见这个女子的时候表情更加不善,“白小姐,这里是客院,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粉衣女子被她的话挤兑的小脸微微涨红,余光瞧了甄汨珞一眼,磕磕巴巴地说:“我是在小花园里散步,看见您过来,就来请个安。” 楚青栀“啧”了一声,“我不用你请安,你快走吧。” “对、对不起楚大小姐。”那女子眼眶也红了,委屈巴巴的样子。 甄汨珞站在楚青栀一米开外,神色淡淡,没有丝毫过问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那女子看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似的,那种欲与欢迎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她跟着楚青栀直接越过那女子。 走了五六丈远,楚青栀扯了扯她的袖子,拼命地眨眼,“我劝你离她远点,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刚才哪是来给我请安,她定然是听说府上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才过来看看的,估计把你当男人了。” 说到此处,楚青栀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神经大条完全没有什么忌口,“她叫白玉凝,本来是我爹副将的女儿,以前一直养在老家,前段时间白副将战死在前线,听说家里有个孤女无人照拂,我娘就叫人把她接过来当小姐似的照顾。” “我这人一向敬重英烈,最开始也愿意跟她玩,但是后来我发现她老是在我哥哥面前晃悠,有一次还送我哥哥鸳鸯戏水的荷包,我哥没要。” “少艾慕矣,都能理解嘛,结果她转头就把那荷包送了烨城另一户人家的公子,那位公子也不是独一份……” 女子大概都爱听八卦,甄汨珞忍不住凑上前倾听。 楚青栀:“我说实话,秦夫人你长得好看,打扮成男子也像谁家的富贵小少爷,她没准又开始打你的主意了。” “唔。”甄汨珞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女子,又不能真跟她怎么的,而且我已经成婚了,我夫君长得比我还漂亮,我已经看不上别人了。” “是吗?”楚青栀眼睛骤然亮了,姐俩好地握上她的手,“那说好了,明天去时趣楼,见到程公子你可千万别跟我抢。” “咔嚓。” 两人疑惑地望了过去,只见飞羽手中捏着一处花枝,已经不知不觉折断了。 飞羽:“楚姑娘您可别说笑了,我家公子和夫人鹣鲽情深,不管程公子长成什么天仙样子,我家夫人都不会再动心的。” 她的话莫名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劲儿, 甄汨珞忍俊不禁。 第168章 归来 甄汨珞一心都是鲁国打了胜仗,很快就能见到她的阿渊,有些愣神,此时楚青栀说什么,她都噙着笑容微微点头。 侄女是不是对秦公子有些过分热情了? 难道是春心萌动? 楚二老爷夫妇俩对视一眼,心中疑惑。 这位秦公子年纪正青,又生得一表人才,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还是个宗室中人,少爱慕矣,楚青栀若是相看上他好像也是正常。 楚二夫人对着大夫人挤眉弄眼,却收到大夫人一个过分正直的眼神。 她压根没往那边想。 甄汨珞在楚家享受的是贵客的待遇,洗漱住宿一应俱全,小丫鬟们规矩很好,上面吩咐什么就照做,也不会胡乱打听,她对楚家的印象更好了一层。 有规矩有条理,楚家人看起来为人也都不错,搭上这样的臣子,对凌王府好处多多。 “秦公子,秦公子!” 喜鹊才刚爬上枝头鸣叫,一道比喜鹊更吵闹的声音就在客院炸响。 甄汨珞浑浑噩噩地换好衣服,打开了门,却见楚青栀满面春风地等在院中,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冲着她招手。 “快起来,我们先去百福阁吃早茶,晚一点她们家的早茶就没有了。” 南方有的人会把早膳叫做“早茶”。 这个楚青栀起得也太早了,人还这般活跃。 甄汨珞无奈地叹了口气,顺从地跟着她出了府。 一路上,只听楚青栀像只活跃的麻雀,将扬州上上下下都介绍了个遍。 据说百福阁的创立者是曾经宫廷中的一位御厨,后来年纪大了,便告老回乡,在家乡烨城做起了饭馆生意。 “喏,小秦公子,快尝尝她们家的特色煮奶。” 百福阁的老板娘笑眯眯地端上两盅煮奶,用慈爱和蔼的语气对楚青栀说道:“楚大小姐是带着新朋友来吃饭的吗?待会我叫人给你们免单。” “这怎么行呢,陈伯母,上次我和哥哥来还是赊的账,您再这样惯着我我可就赖下不走让您养我了。” 几句俏皮话逗得老板娘开怀大笑,虽然被楚青栀塞了银子,她又叫后厨多做一道特色小吃端上来。 甄汨珞舀起一勺煮奶,里面放着花生、瓜子、红枣等食材,看起来就是养生的,尝上一口,一股浓浓的红枣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现如今牛乳、羊乳什么的都是煮开后直接喝,味道难免膻涩,而这家的煮奶却甘甜回味,清香无限。 “好吃吧,没骗你吧?她们家的云片糕和芋头乳饼也是特色,等着马上就来。” “好吃,没看出来,你还有做老饕的天赋,也别秦公子秦公子的叫了,唤我阿珞就好。”甄汨珞毫不客气的夸赞。 “行,珞姐,等会我们再去买一只果木烤鸭,晚上回去热了吃……” “青姐!” 声音一落,只见一个穿着白袍圆滚滚的小胖子“噔噔噔”地跑上二楼,目光灼灼地站在楚青栀背后。 这小胖子年约十四五岁,穿着精致的苏绣衣衫,大红的颜色衬地他很是喜庆。 本来楚青栀心情还算不错,直到看到小胖子身后的一对男女,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不善地说:“郑宝宝,你带他们来干嘛呀?一大清早就让人吃不下饭。” 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甄汨珞微微一怔,郑宝宝是烨城知府的独子,据说还是一个老来子,很是受家中宠爱,而郑宝宝身后一对男女,男的她不认识,但女的却是有两面之缘,正是寄居在楚家的白玉凝。 郑宝宝像打了霜的茄子,瞬间蔫吧下去,嘀咕道:“还不是我娘,让我带着李知意。” 楚青栀冷哼一声,倒是没再给小胖子脸色看,还拉着他坐了下来,给甄汨珞介绍:“这是郑怀郑知府家的儿子,叫郑宝宝。” “这位是小秦公子,秦珞。” 甄汨珞憋笑,她自己都没给自己取个假名,楚青栀已经替她安排上了。 “昨日见过的,秦珞公子。”白玉凝的嗓音甜美细腻,款款落座在甄汨珞的斜上方,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善意,多一分则会让人觉得谄媚。 甄汨珞淡淡地点头,“白姑娘。” 对楚青栀就是笑颜以对,对自己就是冷淡蔑视? 白玉凝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笑得更加明媚动人一些。 甄汨珞又吃了两个包子,擦了擦手,示意楚青栀自己吃饭完了,几人刚要离开,飞羽却急切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伏在她耳畔说了两句话。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似乎有些生气,又觉得好笑。 “楚大小姐,我想起临时缺点东西,跟我的属下去买,你先回府好嘛?” “啊?”楚青栀疑惑,“你想买什么,我带你去吧,哪有把客人扔外面,我独自回去的道理……” “对啊秦珞公子,我们一起回去吧。” 听见白玉凝插话,楚青栀直接翻了个白眼。 “没关系的。”甄汨珞笑着解释,“我很快就回去,人有三急,你懂。” 楚青栀这个直肠子完全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味深长,甚至还十分热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要是把你扔下了,我娘还不一定怎么训斥我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甄汨珞无奈,只能随飞羽离开。 方才飞羽跟她说的是,她偷偷跑到扬州的事情还是被王爷知道了,而且他更坏心眼,明明说两三天才到扬州,结果自己连夜骑马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在哪呢?”她轻声问飞羽。 下一刻,前方雅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扯,甄汨珞猝不及防,被拉了进去。 天旋地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她的整颗脑袋都扎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之中。 耳边传来男子清越却略显晦涩的嗓音: “秦珞?秦公子?” 甄汨珞觉得他好像生气了,挣扎着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王爷?” 她以为对方生气了,哪知道那人忽然笑出了声。 第169章 有孕 胸腔都笑得震颤起来,“秦珞公子?不错,有长进,都学会冠夫姓了。” 甄汨珞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眼尾微微泛红。 他穿了一件黑色缺胯袍,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地束起,鬓角还散乱着两撮短发,高鼻深目,薄唇瘦骨,大抵是军营的环境实在不好,人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不少。 他的眼中汇聚着光,与初见那个略带几分阴郁的男子毫无半分相似。 如今的他,更像是谁家鲜衣怒马、放荡不羁的少年郎。 一日看尽长安花。 “阿渊。”她的嗓音含着一丝丝哭腔。 本来想逗逗小王妃,却把人给招哭了,秦临渊眼底慌乱,下意识用袖子给她抹了抹眼角,抿着唇瓣瓮声瓮气地说:“哭什么呀?夫君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她直接哭了,哭得更凶了。 秦临渊:“……” 在战场上溅了一脸血都不慌不忙的男子,面对自己心上的小姑娘却手忙脚乱,心中还有几分懊悔。 “阿珞,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没有。”甄汨珞吸了吸鼻子,好似乳燕归巢一般扑进他怀里,破涕为笑:“我不是被你吓的,我是突然有些激动,控制不住。” 他回来了,真好! 娇妻在怀,嗅到那一丝熟悉的幽香,秦临渊微微垂眸,看着怀中小姑娘好端端的男子发髻被自己弄到松散,眼中尽是轻松闲适,心底一片火热。 他发现,不管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好像眼前这个姑娘在身边,就总有阳光落在身上。 “阿珞,很想你。” 日思夜想的那种想。 他年幼时为争一条活路,毅然决然走上参军的道路,曾经不畏生死、如同一个疯子般杀敌立功,保家卫国,视死如归,现在却有一丝丝退意,他不仅仅想守护国家,也同样想守护这个女子。 他的妻,阿珞。 短短五个字,甄汨珞哼了两声,抬头在他喉结上重重咬了一口。 得意洋洋地抬头炫耀,却对上一双饱含浴火的双眸,他眼中的爱意好像火焰似的,将人吸进去灼伤溺亡…… 飞羽早就在门外找了个地方蹲点,绝不会让外人靠近这个雅间,两个主子就算在里面那啥都不会有人听见动劲儿。 结果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飞羽一个激灵,心想不会吧不会吧,王爷王妃两个正经人,大白天真的在酒楼里就开始…… 秦临渊那焦急地嗓音传来:“来人!快点来人!” 飞羽一路小跑,立刻打开了门。 甄汨珞抱着一个痰盂将刚才吃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直到再也吐不出来,秦临渊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她漱口。 两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甄汨珞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她和秦临渊同时说道: “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飞羽,快去请个大夫!” “阿渊!” “快去!” …… 飞羽一个溜烟从窗口跑了出去。 甄汨珞直觉就是不想跟秦临渊两个人共处一室。 她脸色涨红,眼中满是无辜。 方才两人情到浓时,只想接个吻,她本来很喜欢他身上那股药皂的香气,却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就泛起恶心,将人推开就开始吐,推得着急,也不知道撞坏没有。 “王爷,你忘了我就是大夫?” 秦临渊压根不吃这一套,用质疑地眼神瞅着她:“医者不自医,找个别的大夫一起看看。” 甄汨珞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砰!砰!砰! 不知道是不是心跳太过于剧烈,连带着她觉得手腕的脉搏都开始加快,嗯,明明很健康,怎么会突然作呕呢? 圆滑如珠、流利非常,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滞。 甄汨珞微微瞪大眼,瞳孔一缩,是她想得那样吗? 秦临渊就紧紧盯着她的表情,郑重又严肃,“你身体怎么了?” 甄汨珞却摇了摇头,死活不肯说出来,只能干巴巴道:“等飞羽请个大夫来。” 她感觉自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已,身边还有一包盐,恨不得将她翻来覆去看个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飞羽扯着一个山羊胡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老人家冲上雅间,那老头气喘吁吁,还嚷嚷着:“小公子,你慢点,老夫的腰……” “别介老大夫,你腰伤了我出钱给你治!” 打开雅间门,里面只有两个年轻公子,并没有老大夫所想的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之人。 他寻思这俩公子个个面容红润,哪个都不像有病的啊? “大夫,快,给我主子瞧瞧。”飞羽将二百两银子拍在桌子上。 老大夫将信将疑地摸上脉搏,在三个人紧张而急切的目光中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这位……公子还是夫人?” 这脉象是认真的吗? “大夫,有话直说。”甄汨珞眼睛亮的像天边的星星,急着听大夫附和的话。 娇软的女子嗓音。 大夫最后一丝怀疑退去,直接了当地说:“夫人,你这是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你身子没问题,康健得很,不用吃安胎药,就是最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切忌勿要劳累。” 有喜了? 秦临渊站在一旁,迷茫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随即脑中一空,好像被天降陨石给砸蒙了。 小别胜新婚,刚与爱妻团聚,又查出阿珞怀孕了? “已经三个月了?”甄汨珞重重地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从来没有怀孕的迹象,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三个月前王爷还在徐州跟她腻歪呢…… 前段时间,她自持武力与越国蛮夷械斗,想到这里,心底满是后怕。 “大夫,快拿上诊金,我送你回去。”飞羽很是有眼力见,将银票塞进大夫手中,又扯着人往外走。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还跟老人家动手呢……” “王爷?”甄汨珞扑向他怀里,“我们有孩子了!”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有孩子。 “是啊,有孩子了。”秦临渊眼中是惊喜的笑意,却话锋一转:“三个月你都没找个人请平安脉?” 第171章 温馨 一口一个“珞哥哥”将飞羽叫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若不是楚青栀知道王妃的女子身份,她几乎要以为楚青栀对王妃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楚青栀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对白玉凝抛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珞哥哥,你可让我和郑宝宝好找,来来回回跑好几趟,就怕你人丢了。”她推了推身边呆萌的郑宝宝,“是不是宝宝?” 郑宝宝:“啊对对对,秦公子你去哪了?” 甄汨珞“宠溺”地看着两人,“临时有点事,出去透透风,楚大小姐累坏了吧,本公子手上有一块上好的玉料,回去让人做对耳环,就当给你的赔偿好不好?” “嘿嘿。”楚青栀乐得牙不见眼,“那感情好。” 她得了宝贝,可不感情好吗? 看天色再过一会都能吃午膳了,她还想拉着两人逛街,却被甄汨珞言辞拒绝了:“我忽然感觉有点累,想回客院休息,楚大小姐能否让人为我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 楚青栀刚到嘴边的话愣是憋住了:“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之前对着山匪都很能打,怎么逛不动了?” 不知道为何,此时她从甄汨珞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母性的光辉。 就像她娘对着儿子闺女傻乐一样。 “不行。”甄汨珞摆摆手:“我真的累了。” 她可没忘刚才长得记性,大夫都说她不能多操劳,她要好好回去休息带崽,否则那个狗男人又该咬人了。 自己也有宝宝了啊、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眉宇间有一种得意闪过。 在场的人都没宝宝,只有自己有。 楚青栀瘪了瘪嘴,“那好吧,不过我跟你说。”她瞥了一眼跟在身后压根插不上话的白玉凝,凑到甄汨珞耳畔,“你看她那个表情,大概是气坏了,那个赵恪也是她勾搭的男人其中之一,赵恪素来爱颜面,今日在你这认了怂,又是她逼着认得怂,日后一定不搭理她了。” “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嗯?我的秦珞哥哥?”另外一只手偷偷去掐对方的腰侧。 第172章 脆弱 甄汨珞推了推身边的男人,抿唇将一块浸湿冰水的毛巾丢在他脸上。 “你受了伤也不说一声,就那么粗劣的包扎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跑来烨城?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恶声恶气地推搡着面前的男子。 纵然不满,却还是动作轻缓地将一粒白色的药片塞进他嘴里,然后气哼哼地说:“快喝水咽了。” 秦临渊恍然地照做,滚烫的舌尖扫过对方白净细腻的指尖。 甄汨珞顿时脸红了,扭过头不理人。 “阿珞,别生气,做了一场噩梦。”他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扯了扯小王妃的袖子,眼底尽是无奈。 将人给惹生气了,怎么办? “消炎药也吃了,你在这好好休息吧。”甄汨珞冷哼一声。 “别走!” 甄汨珞侧头,那平日里英姿飒爽如泰山般渊渟岳峙的王爷对她流露出一种近乎祈求的神情。 他的声线本就低沉,再加上烧了一整天,嗓子就像蒙了一层雾气般虚弱无力。 甄汨珞的心顿时软了。 慢悠悠地又坐回了床榻上,然后翻身脱下靴子,主动躺在他身边,张开双臂钻进了对方怀里。 她还故意用刚洗过微凉的长发蹭了蹭他的下巴。 滚热的身躯猛地接触到冰凉的小手,秦临渊下意识喟叹一声,将人抱得更紧。 “你别乱动,不然我走了。” 回应的是更紧的拥抱。 “你想勒死你孩子是吧?” 那双手又松了,甄汨珞都气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了回去。 身边的人就像个暖烘烘的大火炉,后半夜她甚至热醒了。 她家不听话的王爷退烧了,而自己却辗转反侧,一夜睡不消停。 可恶,真是欠他的。 她晕晕乎乎的半睡半醒间,感觉身侧一空,清凉的空气钻进被窝,总算舒坦了一些。 一大早,飞羽欢欢喜喜地小跑进来:“王妃,起来用早膳吧,属下问大夫要了几道食补的方子,找楚家的厨娘给您做了。” 先前她家王妃就得娇养,现在肚子里还揣着小世子,可得好好补补,她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劝王妃到这风沙连天的鬼扬州。 第173章 握玉 “不行?你是说凌王不行?”楚青栀大惊失色,“真的吗?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爹嘴里这活阎王是真砍人的。” 甄汨珞一脸黑线,秦临渊行不行她比谁都清楚,每一次都折腾的腰酸背痛起不来床。 “我何时说他不行了?” 楚青栀瞅着她翻脸,猫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珞哥哥,别生气。” 她的腿已经在桌案下面和对面的飞羽交锋,动不动就挨一下踢,甄汨珞虽然知道两人的小动作,却根本不阻止飞羽教训楚青栀。 “那就是王爷吗?不是说要带大军入城吗?怎么就这么几十号人?” 一个莽汉模样的男子对着那一脸生涩的小书生笑骂:“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军队还得在前线抗敌呢,王爷大概是来和咱们总兵商议战术的。” “不过王爷当真是英姿飒爽,以前听人说他喜怒无常残暴疯癫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 “切,你管人家长什么样,什么名声,我就知道是前线打了胜仗,是凌王爷率领军队一一夺回城池,救万民于水火,那些走起路来鼻孔朝天自诩清高,总爱给自己歌功颂德的官员们可没出一点力。” “这一仗,可真是打出了我们中原大国的风骨傲气了……” 几十匹轻骑虽然不多,但一旦策马就是街上也要乱作一团了,入城的军士们都守着礼数,老老实实跟在队伍里面,而百姓也会主动为其让路,甚至骄傲的叫好。 街上一个卖果子的小姑娘,年约十一二岁,头上扎着两个啾啾,拿起一个果子丢向其中一个军士。 苗贺清一愣,一看是个果子,伸手接住,直接咬了一口,还对那小姑娘回以一个笑容。 街上又开始传出“军民一家亲”的话,总之是好的。 可有了这个开头,好几个荷包劈头盖脸地扔过来,扬州风气开放,对女子没有那么多严苛的规矩,几个胆子大的女子甚至扯下身上的荷包、手帕向队伍里扔了过去。 主要还是往秦临渊身上扔,他身边的逐弈面不改色,用肉盾的方式挡下了所有热情。 他莫名就觉得背后发凉。 一回头,他家王爷正对着左侧一处酒楼的二层露出温和的表情,唇角甚至扬起了愉悦的弧度,顺着视线看去,逐弈一惊,好家伙,只见王妃作男子打扮,与一名紫衣姑娘一同坐在窗边,紧紧盯着下方。 王妃不是在徐州吗? 逐弈小心思飞速旋转,恍然大悟,难怪两天前王爷一意孤行非要孤身一人启程赶往烨城。 终究是他多余了! 甄汨珞直勾勾地望着那俊美无双的青年将军,美眸一动,冲着他挑眉,然后将怀中的玉佩扔了下去。 这一次,逐弈没有动手,玉佩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接住,顺理成章地被他挂在腰间。 百姓们一阵欢呼,还以为这位爷收了哪家姑娘的礼物,却看见酒楼二层的红衣公子收回了手,顿时一阵失望。 他渐行渐远,却忍不住回头对那红衣小公子眨了眨眼。 甄汨珞喟叹一声收回视线,这真是甜蜜的烦恼。 她家美人夫君长相好,又有本事,光是游个街都有这么多小姑娘往上撞,以后要看得更紧了。 楚青栀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嘴角一直在抽搐:“你可太有钱了,那么大一块玉佩就往下扔,你也不怕凌王不要,啪地一下就摔碎了,多可惜。” “我遥遥一瞥,还有紫水头呢,挺贵的吧?” 甄汨珞笑眯眯地睨了她一眼:“他不会不接的。” 不接就三天别滚回房。 楚青栀还在那里吧啦吧啦的感慨,飞羽桌下的腿轻轻踢了她一下。 王爷那个架势,王妃扔的东西,估计让他用头接他都毫不犹豫。 “哎哎哎,你先别走。”楚青栀赶紧拉住甄汨珞的手臂,在她耳畔小声地问:“你说他是你表哥对不对秦夫人?你能不能求他以后好好练练我哥哥,我哥要进军营,但是就是条废狗……” 甄汨珞无语,确认关系,是亲生妹妹。 她又不禁想,楚青栀是不是一条二哈转世,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秦夫人,却相信了她编出来的凌王表弟“秦珞”,不太聪明的样子。 楚青栀还在嬉皮笑脸,“今晚特别热闹,你别早睡,我晚上找你逛夜市去,还有郑宝宝和我堂哥。” “不了,我已经约了人陪我逛街。” 楚青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摸着胸口又要发功:“珞哥哥,你竟然背着我交了其他朋友,五月的春风,吹不暖我这颗冰冷的心脏……” 楚青栀个子高,甚至比甄汨珞还高出两指,她不能像撸陆月儿那样摸头,只能掐了掐楚青栀的脸颊,“我晚上要跟凌王去逛街,你去吗?” 楚青栀本就在胡说八道,闻言悻悻地躲到了一边,那凌王多可怕呀?刚才冷脸的模样好像能吃人似的……还是戏楼的程公子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不到半个时辰,楚青栀眼中能吃人的活阎王就像一只乖巧的大狗一样蹲在红衣少年身边,眼中尽是顺从,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平缓的小腹。 “听说有些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就能动弹,咱们囡囡怎么不动?” 战场上算无遗策的大将军此时暴露出自己无知的一面。 甄汨珞失笑:“才三个月还没成型呢,你怎么知道是小囡囡,想要胎动也得六个月以后才行。” 如果自己生的是小女孩的话也不错,凌王重新掌权,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生下世子没有好处。 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夫妻俩都会视若明珠,让小囡囡平安喜乐的长大。 虽然没有显怀,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她们母女连心,她能时时刻刻感受着腹中有一个小宝贝在孕育,慢慢的长大,是她和阿渊的血脉…… 甄汨珞是一点也没想起来,孩子根本没有确定性别。 第174章 相携 听秦临渊一口一个“囡囡”,下意识就被带跑了偏。 逐弈在院子外,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飞羽,吞了吞口水问道:“王妃有孕是大喜事,你干嘛板着个脸?” “你说王妃怀的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飞羽问。 “那肯定是世子啊。”逐弈疑惑地说,王府先有继承人,然后再有个小郡主,凑够一个“好”字不刚好吗?以后世子也可以保护妹妹…… “嘿,”飞羽喜笑颜开,“还是你小子有眼色,我早上给王妃做酸梅馅豆包,她可爱吃了,酸儿辣女,是小世子……” 暗处吃了一大盘子酸豆包的白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屋子里的两人没腻歪上一会,秦临渊又去了沈总兵书房。 甄汨珞兴致勃勃地从包裹中取出两件新的男装,一件是较为宽大的紫罗兰织锦缎贴里袍,一件是较浅的雪青色圆领袍,这一件较小,明显就是甄汨珞的尺寸。 两套衣服皆有一件对方颜色的小披风,上面用银线勾勒出锦鲤的绣样,虽然华贵却并不显眼。 甄汨珞心情大好,有一次跟楚青栀逛街,她一眼就相中这两匹布料,花钱让绣娘抓紧赶制。 索性送来的及时。 她自己换上一身在琉璃镜前面转了几圈,满意至极,这才发现踏进屋子中的青年,满眼惊艳地站在一旁。 “别傻站着,换上新衣服我们出去逛街。” 秦临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指尖摩挲过小披风上的花纹,这两件衣服无论是颜色还是花样,都像是夫妻装扮呢,阿珞要是穿的一身女装,恐怕更惊艳众人。 不过还好不是女装,她明艳美丽的模样,真让人想藏起来。 在飞羽和白影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逐弈心念一动,甩开这两个傻子,跟着两位主子出了府。 他不敢跟的太近,怕打扰两位主子亲近。 秦临渊与甄汨珞两人携手并肩而行,从楚家的角门出了府,走到热闹的大街上。 天色黑了,却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小贩也会自备一个,整条街被照得十分明亮,以供来往的游客穿行。 几个小女孩手上提着花灯走了过去。 甄汨珞眼前一亮,也凑到那摊位前面,“老板,这个小狐狸花灯和大老虎花灯我们要了。” 秦临渊从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一贯冷峻的脸上此刻笑吟吟地,提着小王妃递过来的花灯,跟在后方。 “阿珞就像小狐狸似的。” “是啊。”甄汨珞挑了挑眉,毫无顾忌地贴近他,媚眼如丝,“我是小狐狸,你是大老虎,喜欢吗?” 背后的男人眸光暗沉,凸起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一下,鼻翼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气,他绷直身体握住她的手腕:“别闹,好好逛街。” “我怎么没好好逛街了?”趁着两人走到边角处,她猛地踮起脚,在男子的唇角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在旁人注意之前,就悄悄收了回去。 甄汨珞挑衅地笑了笑。 秦临渊一时竟然气笑了,臭丫头也就是仗着怀有身孕,自己不能拿她怎样,这若是平常,还逛什么街?直接把人抗回府中尝尝厉害。 那小狐狸花灯被风一吹,微微摆动,火苗映衬着狐狸眼越发狡黠灵动,跟少女水盈盈的眸子一模一样。 “那边有个做拨浪鼓的师傅,过去看看,没准能挑两个稀奇的,留着给咱们囡囡以后玩。” “咱们囡囡”四个字瞬间安抚了心浮气躁的大老虎。 旁边两个牵着孩子的妇女望了过去,瞧两名年轻公子正在玩拨浪鼓,皆是感觉离奇。 这两位看起来也不小了啊?这么有童心啊? “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在喧哗的人群中依然格外清晰,甄汨珞摸着做工新颖精致的小玩具,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秦珞公子?” 甄汨珞动作一顿,与秦临渊一同望向说话之人。 白玉凝面露惊喜之色。 她竟然在街上遇到了秦珞,在楚家的时候她不是不想靠近,只不过每次都被那个不知好歹的楚青栀搅合了。 第175章 离去 “老板,我们要这两个面具。” 甄汨珞朗声说道,递给老板银子,从摊位上拿起两个面具,一个用朱砂勾画纹路的白脸狐狸面具扣在自己脸上,而蓝色狐狸面具则交给了秦临渊,让他戴上,赶紧遮住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秦临渊感觉小王妃有些不高兴,心中暗暗琢磨,难不成是刚才那个女子的缘故? 可那人是冲着她来的啊,还露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明显对他的小王妃存了觊觎之心,让他很是不爽,若非不想破坏氛围,他当时是想让逐弈把人赶远点。 妻子太出色,就连女子都来跟他抢人,这种感觉真是不舒服。 快把面具戴上,省得一些没眼色的家伙往上凑。 “走走走,那个大娘捏泥人的手艺真好,给咱们囡囡买回去,” “就买一整套,有老翁有老妪,有年轻夫妻,还有两个小娃娃。”秦临渊大气的出钱,这些东西最后都被逐弈抱在了怀中。 “那家店的宝石还不错,应该是金国那边的,我们去挑挑。”他惬意地捏着柔弱无骨的小手,两人闲庭信步一般走进店里。 两个带着狐狸面具,身上又穿着同款衣衫、身长玉立的公子很是引人注目,甚至还牵着手,小二仅仅是疑惑了一瞬间,便笑呵呵地上前伺候着。 “这几个颜色都要。” 甄汨珞发现他一个大男人买起东西来甚至比女子都上瘾,就听背后的人贴近悄悄地说:“咱们囡囡出生后,找徐州最好的匠人用宝石做首饰,还有金锁、银锁、玉锁各来一个,银镯子、金镯子也都不能少,囡囡抓周的时候放上去,给咱们女儿挑最好的。” 本来甄汨珞对他的大把花钱还有意见,一听到这,连连点头迎合,他们的女儿确实得要最好的。 五颜六色的宝石被装在精致的木盒子里,秦临渊很是满意,五百两银子说出手就出手,捧着木盒子交给逐弈。 他暗自想着,等孩子抓周,那些古籍宝剑什么的都不好,到时候把亲王印放上去,女孩子家家金尊玉贵,抓珠宝首饰再合适不过了。 在宠女儿的道路上,夫妻俩达成共识,一路不停地买买买,直到逐弈抱不动,秦临渊就亲自上手抱着。 楚总兵和楚夫人在大门口等待两人归来,见此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这凌王府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是想在扬州买一条街的意思吗?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目露疑惑,看凌王小心翼翼护着王妃的样子,楚夫人心中感慨。 最近厨房的人来报,说王妃的吃食有些异样,但因为是王妃身边的亲信叮嘱的,她也就没多问。 如今看到逐弈手里那些拨浪鼓、磨喝乐之类的东西,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揭穿。 王妃有孕是喜事,早点诞育世子也能稳固臣子的心,毕竟无后之主说起来也不好听。 跟楚总兵和楚夫人道别,两人闲适地在客院外的花园里逛了逛,在街上买了栗子糕、芋头乳饼还有一串糖葫芦,甄汨珞吃了点,此时也不饿,就溜达溜达。 她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怀孕的妇人不能总闷在屋里,适当运动有助于生产的时候顺利,她自己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唯一可惜地就是,那串糖葫芦她只吃了两颗,狗男人也不从哪听说山楂活血对孕妇身体不好,再馋也只能吃两口。 溜达没一会,又在园子里“偶遇”了白玉凝。 白玉凝先是对秦临渊这个陌生人住进楚家客院表示“惊讶”,然后又关切地说:“秦珞公子,之前玉凝和你们说着话,可能被人群冲散了,寻不到两位公子,玉凝很是担忧,听闻你们回来了,玉凝来道个歉。” 甄汨珞表现的很无辜又诧异,“白姑娘,你不必愧疚,其实不是被人群冲散,是我们不想跟你一起去,顺道离开了而已,你别多想。” 你别多想。 白玉凝犹如被打了一巴掌,她眼巴巴地来送上关心,人家却毫不客气地将实话说了出来,是她自作多情。 秦临渊一直站在甄汨珞身后,眼神冷飕飕地扫过白玉凝。 白玉凝下意识哆嗦一下,退后一步,在街上人太多,很喧嚣她感觉不到,此时却觉得凌王实在太过吓人,身上的气息阴冷的出奇,好像对她隐隐有什么敌意…… 白玉凝终究架不住气势的压迫,咬了咬唇瓣,轻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小跑着离开。 凌王似乎很厌恶她? 那秦珞呢?秦珞对她态度莫名,说不上不好,却也算不上好。 白玉凝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她已经为了秦珞甩开了赵恪,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位凌王又实在太吓人,绝不是什么良人。 倒是秦珞长相阴柔俊美,据说武功也不俗,还有宗室这一层身份,她必须得抓住了这根稻草,否则在这鸟不拉屎的扬州,猴年马月才能再等来一个皇亲国戚? 然后没等白玉凝盘算好,第二日一早就听见楚夫人和楚青栀说话。 “娘,我求秦珞让王爷好好收拾哥哥,您放心,打完仗,你儿子一定脱胎换骨!” 楚夫人面露无奈,气得打了她一下,“一口一个秦珞的,你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吗?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这个傻闺女不会到现在还以为王妃是王爷的什么表亲吧? 楚青栀嘿嘿一笑:“他不是跟王爷从军去了吗,我叫了她也不知道,而且我俩关系很好,她还送了我一个皮影呢,曹师傅亲手所作,绝版孤品,仅此一份。” “你是不是傻?人家是……” 楚夫人话没说完,猛地被身边的嬷嬷扯住袖口,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母女俩齐刷刷看向一棵古树后的一道粉色裙角。 楚青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不悦,轻轻地“啧”了一声。 楚夫人则是拉着女儿回了屋子。 多亏她没嘴快说出王妃的身份,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倒是白玉凝这丫头,性子有些不妥…… 第176章 长孙 当年受其父临终嘱托,夫君将白玉凝接到楚家按照表小姐的程度照顾,那丫头却好像处处跟女儿争风吃醋似的。 而楚夫人所念之人,正脸色煞白地躲在树后。 秦珞走了?那自己这段时间跟他的纠缠算怎么一回事? 她为他抛弃了赵恪,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烨城北城门外,一亮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官道十来丈外,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名身长玉立的青年男人。 秦临渊身上还穿着昨日那件紫罗兰色长袍,小心翼翼地对马车中的人叮嘱说:“不要着急回王府,路上觉得累就停下来休息,还有,虽然大夫说你身子康健,但是每日坚持让莫大夫把一下脉……” 甄汨珞挑帘探出头,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笑嘻嘻地说道:“知道了秦嬷嬷,你再说一会都赶不上回军营了。” 秦临渊还想叮嘱几句,所有的话都被这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堵了回去。 他眸色深沉地盯着小王妃红润的嘴角,终于轻声“嗯”了一声。 骑着身边的战马,三步一回头地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 这一别,又是好几个月。 甄汨珞放下车帘叹息一声,若非她坚持,她家王爷甚至想弄来一架软轿让人把她活生生抬回徐州,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还有外面策马跟飞羽并肩而行的莫大夫,本来是徐州卫的军医,秦临渊生怕她不听话,弄来一个军医盯着每日把脉。 莫大夫年约三十,两人都是医者,对医术的探索倒是有共同话题,路上的日子也不算无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一场热闹的宫宴举办的如火如荼,皇后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从嬷嬷手中稳当当地接过一个襁褓,孩子许是骤然落到陌生人手中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坐在下首的赵贤妃慌忙起身,“皇后娘娘恕罪,大哥儿还小不懂事,不如臣妾来抱着?” 赵贤妃也不等皇后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孩子抱回怀中。 皇后脸都黑了,但顾忌身边的皇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端起身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赵贤妃那个模样,好像生怕自己会对孩子做什么似的。 皇后怒从胸中起却无法发泄。 三日前晟王府的白侧妃提前发动,一整夜下来才生出孩子,不负众望,是个哥儿。 赵贤妃最近活像是吃了什么仙丹似的,满面春风,到各个宫中炫耀一边,无奈有皇帝撑腰,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早了半个月生,这孩子倒是壮实,没有什么早产儿的毛病。”皇帝瞅着身边微微抽噎的婴儿,满意地点点头。 赵贤妃笑得更加灿烂:“大哥儿是皇长子,沾着皇上的龙气儿,自然得老天庇佑。” 借着皇帝今日高兴,她继续道:“这孩子还没取名,皇上不妨给大哥儿赐个名?” 皇长孙,就算不是嫡出,也须得由皇帝取名。 皇帝搓捻着手中的玉珠串,眼帘微垂,似是在思考。 皇室子孙,一般都先取个小名,等四五岁身强体壮,再取大名,省得孩子活不下来。 皇帝沉吟片刻:“大名就叫秦宴清,再取个小字……思衡吧。” 《汉书·郊祀志上集》:日出清济为宴。宴清也可以理解为海晏河清。 “《九歌·山鬼》: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思衡,明辨是非思维敏捷,权衡轻重,多谢皇上赐名。”赵贤妃乐得合不拢嘴。 她的孙儿才刚出生就得皇帝亲口赐名又赐了小字,可见皇上恩宠。 坐在一旁的皇后听着,脸色由青到白,险些维持不住嘴角的笑意。 又是海晏河清又是权衡轻重,皇帝这是想干什么?想立这个孩子为太孙吗?当然不可能,难不成是对晟王动了心思? 看着皇帝只顾着和赵贤妃说话,皇后轻咳两声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上一次对晟王府动了手脚,这一回赵贤妃和晟王盯得紧,姜家大夫人几次三番挤兑晟王妃,就是盼着那个女人控制不住对白侧妃的胎儿动手,谁知道晟王妃就是个怂的…… 皇后忿忿地想着,将儿子秦湛瑛叫进了鸾凤宫。 秦湛瑛方才喝了点酒,脸颊微微泛起沱红,倒显得有几分喜气,皇后心口那股无名的怒火又涌了起来。 她顿了顿,说道:“听你府中的嬷嬷说,大婚过后你几乎就没进过王妃的院子,你可是对徐妙妙有什么想法?” 秦湛瑛听到这个就头大,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母后,儿臣对徐妙妙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看她那副样子实在喜欢不起来……” “皇儿,”皇后态度冷冷地打断了他,“方才在皇上那,皇上给晟王长子亲口取了名字,叫秦宴清,小字思衡,想必不用一天的功夫,就要传遍朝野上下了。” 什么? 秦湛瑛倒吸一口冷气,孩子小易夭折,这才出生三天就得了父皇的青睐,将来岂还得了? 想到儿时,皇祖父就多加疼爱长子襄王,秦湛瑛沱红的脸变得苍白。 “皇儿,皇长子再如何,也是个庶出,皇上还没有嫡孙,若是有了嫡孙,未必会再疼爱那等庶孽,你都这么大了,襄王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都有两个嫡女,你甚至连王妃的院子都不去,本宫何时才能等到孙子?” “皇儿,你好好想想,明日带着王妃进宫给本宫请安。” 秦湛瑛嘴唇动了动,但看皇后憔悴的神色,终究是没有开口,顺着小内侍的牵引离开宫中。 回府,他想了想,冲着芙蓉阁而去。 芙蓉阁,就是邺王正妃徐妙妙的院子。 徐妙妙听到消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忙叫人梳妆打扮。 她捣鼓的很是精致,含着羞涩之情缓步走进小厅,声音细软柔情,“殿下今日怎么来芙蓉阁了?” 秦湛瑛烦躁地抬起头,见到她打扮雍容华贵的模样就更是不喜:“怎么?你不希望本王来?” 第177章 处子 徐妙妙急切地连连否认:“妾身怎么会不欢迎殿下呢,妾身是太过惊喜了,殿下……” 她说着话眼神绵绵带着情丝落在男子俊朗的脸上,欲与欢迎,很是热切。 丫鬟们依次将晚膳摆在桌上,秦湛瑛只是吃了几筷子便没了胃口,尤其是身边徐妙妙炙热的眼神令他感到不适。 他漠然地放下筷子,说道:“明日随本王入宫给母后请安,本王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殿下?” 徐妙妙连忙起身,就要追过去,可那男子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大步如流星地离开了芙蓉阁。 徐妙妙脸上柔情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鸷狰狞。 “哐啷”一声,她把整张饭桌的掀了,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王妃娘娘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 徐妙妙气得又摔了茶盏,还不够解气,只能坐了回去,看着面前好几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面容扭曲又可怖。 自从大婚以来,秦湛瑛从没进过她的院子,满心只有那个甄羽霜,平日里不是去甄羽霜那就是待在书房,根本不许旁人靠近。 她这个邺王妃都快成京里的笑话了! 他既然不喜欢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娶自己? 徐妙妙以为他终于看懂了自己的一片真心,结果应付差事一样吃了饭人就走了,把她这里当什么了? 那老嬷嬷凑上前,“王妃娘娘,莫要着急,小不忍则乱大谋。” “甄侧妃到底也只是个侧妃,您才是皇后娘娘看重的王妃,殿下要带您明日进宫,或许是一桩好事,殿下再如何偏宠侧妃,总也拗不过皇上皇后去……” 翌日一早,徐妙妙随着秦湛瑛的步伐走进鸾凤宫,盈盈给皇后一拜。 她许是听进去昨天的劝,全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惊喜地发现皇后下首还有两名贵妇,一个是禄亲王府的禄王侧妃,一个是当今皇室宗令礼亲王的王妃。 都是秦家子侄,礼亲王妃带着亲和却不谄媚的笑容说道:“这就是邺王的新婚王妃?长相真是不错,樱唇粉鼻,知书达理。” “谢叔祖母夸赞。”徐妙妙好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上前为两位长辈亲自斟茶。 礼亲王妃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名小丫鬟有眼色地上前为茶壶添水,却听“啊”的一声惊叫,她手一抖,滚烫的水竟泼在了徐妙妙的左臂胳膊上。 礼亲王妃情急之下慌忙拉住徐妙妙的手,将她的袖子撸了上去,只见一个殷红似血的小痣在莹白的手臂上格外显眼。 这是?礼亲王妃瞳孔一缩,立马放下了手,说道:“快来人,叫太医过来。” 禄亲王侧妃出身粗野,又多年受禄亲王宠爱,是个十足没眼色的,她眼珠一转,捉住徐妙妙的左手腕往上掀,此时徐妙妙的手臂早已被烫红了,但那可朱砂痣却还是立于其上,她难以置信地说道:“邺王妃,你这大婚也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还是处子之身呢?这守宫砂还在呢!” 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说话会不会得罪人,徐妙妙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惊惶地扫了秦湛瑛一眼,立马垂下了头。 皇后的脸早就阴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秦湛瑛站起身,“母后,是儿臣最近很忙,顾不上后院……” 忙?忙什么?忙到大婚之夜都不碰正妃? 徐妙妙在心底恨得牙痒痒,却还是站起身跪在地上,涕泪连连,求情道:“母后,是臣媳不对,殿下近来一直都在书房,臣媳……” 她紧张无措地解释着,身边的礼亲王妃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而禄亲王侧妃则是一脸稀罕又有点幸灾乐祸。 禄亲王侧妃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只怕用不了半天,整个京城都得知道邺王妃成婚一个多月都不碰妻子的事儿了。 到时候文武百官会怎么看他?说他不行?徐妙妙娘家还会这么忠心耿耿吗? 秦湛瑛表情不悦,瞥向跪拜在地的女子,呕了口气,她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非要闹到母后面前来? 皇后眼前一黑,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这个时候又无法骂儿子,又没法发作。 “母后!” 秦湛瑛连忙去搀扶皇后,却被皇后一掌拨开。 他更是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底下嘤嘤啜泣的徐妙妙,他已经给了她正妃之位,享受天下女子的羡慕敬仰,她却还不知足,还气病了母后! 若非这里还有礼亲王妃等人在场,他只怕要当场骂徐妙妙这个蠢货一顿。 ──────── “夫人,您别走那么快,慢点,慢点!” 身后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追上甄汨珞,双手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说什么都要控制她的步伐。 甄汨珞颇为无奈。 明明来的时候赶路,露宿荒野睡在马车里都是常有的事情,而现在飞羽恨不得拿个尺子测量舆图,每天赶路的路程不能多,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抵达驿站,必须得开上房,让王妃休息的舒舒服服等等。 小小年纪干上了管家嬷嬷的工作,让她既生气又觉得好笑。 自己是怀孕了,又不是快死了。 不过走走停停,七八天的时间才晃悠到泉阳城,天还没黑,飞羽就着急忙慌地找驿站。 近两年泉阳城和扬州那边不少商人来往更加频繁,尤其是修建水渠之后,不少外地百姓觉得此处安稳可以定居,繁华富裕了不少。 甄汨珞指着一个糕点铺子说:“我看那家还挺火热,人来人往的,去买点点心吧。” 她最近有点想吃云片糕,大概是怀孕的缘故,有点胃口不佳,头一次说想吃什么东西。 飞羽犹豫一瞬,她想说外面的糕点不干净,她可以和阿澄自己做,但对上甄汨珞质疑的眼神,只能干巴巴说:“那我去买,您和阿澄在这等着,就买一小块,要少糖的。” “一小块人家老板也不卖啊。”甄汨珞无语,以前也没少吃地摊,现在的感觉都难受死了。 第178章 花样 前面三个月,她忙着制药、对付刺客、抓细作连自己两个月没来小日子都没注意,确认怀孕之后却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了。 好在这孩子是个听话的,她没有跟别的妇人那般反应剧烈又是吐又是泻什么的,吃得还好睡得挺香,就跟从前一样。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心想难不成还真让秦临渊说对了,这孩子是个乖巧又漂亮的女娃,年纪这么小都会心疼娘了。 思及至此,她眼中满是柔情的笑意。 果然,如她所说,飞羽绷着一张脸,足足买了一斤回来。 她去买一块,那老板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说什么都要一斤起卖。 甄汨珞和阿澄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我就吃两块,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不就好了,买多了也不怕。” “不行,您刚才还说只吃一块呢,等回了王府,让厨娘给你天天做,外面的东西以后少吃。” 又过了四五天,一辆马车从正门驶进凌王府大门,陆月儿听闻,立刻就收拾打扮好跑到飞花筑去献殷勤了。 这一回飞羽却对她苦口婆心地说:“陆姑娘,您帮个忙,你可得劝劝王妃少吃外面买来的零嘴……” “啊?”陆月儿懵懵懂懂地点头,以前珞姐姐也带她吃外面的小吃,不是没什么事吗?这是发生了什么? 陆月儿直接被引入了卧房,入目的就是甄汨珞从扬州买来一堆的小玩意。 全都是小孩子玩得东西,她眨了眨眼,珞姐姐还真有童心。 “三娘,快过来坐。”甄汨珞笑吟吟地冲她摆手,一个月不见,有点想摸小姑娘脑袋的冲动。 她女儿以后也会这么乖这么萌吧?陆月儿简直就是天下所有母亲的梦中情女。 陆月儿对上飞羽哀求的眼神,迟疑一下,开口就是:“珞姐姐,你少吃一点外面的东西,你想吃什么的话我可以在小厨房给你做。” 甄汨珞“噗嗤”一声乐了,陆月儿这是受飞羽什么影响? “你是王府的客人,哪能让你给我做饭啊?”她拉过小女孩娇娇软软的小手,让她坐在身边,拿起一个女娃娃的磨喝乐,语气甜蜜蜜地问道:“三娘,你看这个娃娃好不好看?” 那种古怪的情绪又涌上心头,陆月儿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珞姐姐这些是给我买的吗?我已经十三岁多了,快十四了,不玩这些了。” “想到哪去了?”甄汨珞又笑,“是让你帮忙挑挑哪个好看,将来我的孩子生出来,好给她玩啊。” 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 珞姐姐的孩子? 陆月儿陷入头脑风暴。 半天才反应过来,“珞姐姐是说,你有孩子了?” 她下意识看向对方那还算平坦的小腹,今日种种的不对劲终于让她明悟,“珞姐姐是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太好了,我以后可以给孩子做姨母吗……” “半个月前查出来的,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现在还没显。” 两人聊起孩子来是一个愿意说一个眼巴巴地附和。 “珞姐姐等等我……”陆月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双眼亮了起来,小跑出去,不到一刻钟又和侍女红苕一人捧了两匹布料过来。 小姑娘有些气喘吁吁的,“这是京城我娘亲送来的布料,据说是宫中赏赐的,我们可以一起给孩子做小衣服,还有手帕尿布什么的……” 凌王府当然不缺宫中赏赐的东西,但难得的是小姑娘一片心意,甄汨珞笑眯眯地点头,拿了一本书说要和她一起研究样式。 “这一匹玫红色可以做三件小孩子的衣袍,上面的颜色略深,就绣上梅花与喜鹊,珞姐姐是三个月前有的,当时还是二月,正合适梅花喜鹊,寓意喜上枝头。” “第二件可以绣太狮少狮,孩子以后官途顺遂……” “第三件要小麒麟,《礼记·礼运》有云,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效瞰,小世子也可以穿麒麟,麒麟送子……” 飞羽现在看陆月儿惊喜不已,这陆姑娘可真会说话,结果就听甄汨珞摇了摇头,“三娘,没准是个姑娘呢?” “女孩?”陆月儿欲言又止,又想到甄汨珞的医术,心想或许是珞姐姐医术精湛,能提前摸出孩子的性别呢? 不过男孩女孩她都喜欢,也就顺着说下去:“那边那个正红色,可以给小郡主做玉堂富贵,绣上玉兰花、海棠花、牡丹花……” 俩人说得津津有味,飞羽无奈地以手捂住额头。 王妃也不知道受了王爷什么洗脑蛊惑,始终坚持认为肚子里的一定是小郡主,虽然小郡主也好,但是先有继承人不是更好吗…… 她有预感再这样下去,万一将来生的是世子,孩子可能都没有衣裳穿。 与此同时,一份份请帖从凌王府送了出去,有苗将军府、霍参将府、唐将军府、容将军府、忠勇校尉府…… 邀请各府的女眷到凌王府参宴。 本来一众夫人还一头雾水,但看了看这些被挑中的府邸,都是家中有人跟随凌王上了战场,各个府邸差不多心中就有了数,多半是个褒奖形式的宴会。 “三娘,你选的这份菜单很齐全,这次主要是为了嘉奖那些立了功将士的女眷,可以在加两道菜,比如这个鸿运当头。” 鸿运当头是用母鸡剁成小块,虫草花、党参。生姜加入炖煮,最后倒上清酒,煲煮半个时辰。 虽然就是很简单的一道炖鸡,但是名字喜庆,也能让女眷们明白来意。 她想得很齐全,甚至把席面的依次顺序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陆月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娘从前也是这么忙,连家里做一桌家宴都是上下指挥。 “珞姐姐,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你吃这道山楂糕就不合适了,也不能喝酒,不如把自己的菜式也给改一改吧。” 陆月儿本意是提醒她注意饮食,却无意中点醒了甄汨珞。 “那就把菜改成养胎的药膳吧。”虽然她并不缺营养,但是这样可以间接提醒那些女眷。 第179章 嘉奖 六月初一,凌王府中热闹非凡,数十个身穿鹅黄色裙子的侍女低眉顺目地在即将开始的小宴上来回走动,布置场景。 徐州的凌王府本来就是前朝的一处皇室行宫,亭台楼阁假山湖泊修缮的无不精致,如今入了夏,百花齐绽,凉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甄汨珞穿了一件绛紫色命妇道服,头上仅用两只发钗点缀,面容红润,亲自引着两名贵妇进入王府。 她左手边是苗老夫人,右手边是唐夫人,身后则是苗家大夫人以及霍遇的母亲霍参将夫人。 这几位都是今天小宴的主要人物。 前线大捷的消息早就传扬出来,京城皇宫给凌王府播下了不少赏赐,只是仗还没打完,并没有大肆封赏将士。 众人一见王府上下这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就都有了猜测。 “几位这边请,最近天气闷热,本王妃思来想去,待在厅中难免不适,就叫人将宴席设在小花园中,倒也还算凉爽。” “王妃想得周到。”几位夫人连连恭维。 苗锦玉是独自来的,本来还不乐意坐在母亲身边与夫人小姐们搭话,一看见木子昭和陆月儿就瞬间来了精神,拉着两人逛起了园子。 “苗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倒是讨人稀罕。”甄汨珞笑着赞赏,“本王妃最近新得了几朵珠花,跟苗大小姐倒配,飞羽,你去取来给陆姑娘她们分了。” 苗大夫人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得王妃喜爱是那丫头的造化,从小到大像个皮猴子似的,我可愁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她嫁出去……” 旁边的几位夫人一听,便知道苗家有意给苗锦玉相看亲事,觉得合适的人家已经开始背地里打听。 说起不省心的女儿,苗大夫人是一肚子苦水:“人家都说女孩是爹娘贴心的小棉袄,王妃莫要笑话,臣妇这个棉袄多少是漏风,别人家姑娘都是弹琴吟诗练字作画,偏生玉姐儿就爱往外跑,前两天出去骑马,还摔了一跤……” 甄汨珞想了想,郑重地说道:“苗大夫人也不必着急,女孩子家家嘛,不盼着有多优秀,平安康健就好,苗大姑娘这是活泼,性子开朗,多好呀。” 苗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她提起养孩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忽略的温和。 “说来,霍家老二据说立了不小的功,回来估计就要被提拔成正六品了,年纪轻轻,大有可为。” 霍夫人闻言笑得花枝招展,脸上的喜色是压也压不住,“哪里哪里,那臭小子平日里走街遛鸟的,我还担心他成个混混。” “年轻人就是要活泼一些,你别看小霍校尉不着调,在正事上从没掉过链子。” 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子,那一道明晃晃洒满枸杞的鸿运当头着实吸引视线,大家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开了宴,几个去逛园子的小姑娘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苗锦玉盯着一桌子好酒好菜,顿时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她骤然想到什么,狡黠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嬉皮笑脸地说:“王妃娘娘,上次听月儿说王府有埋了大半年的桃花酿,臣女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尝尝?” 她说得这个是甄汨珞初次搬来之时埋下去的。 她爽朗地笑了笑,“苗大姑娘倒是个小馋猫,来人,去后院挖出几坛,趁着高兴,诸位夫人也尝尝本王妃的手艺。” 唐夫人笑着附和:“看来我们有口福了。” 苗锦玉顺势眨了眨眼,俏皮可爱的样子逗得几位夫人哈哈大笑。 侍女将桃花酿送上桌案,一一为几位夫人姑娘斟上,唯独有两人没有喝,一个是主位上的甄汨珞,她面前根本没有酒杯,一个透明的琉璃杯子中是红彤彤的酸梅汁,另外一人…… 甄汨珞挑了挑眉,那位陶夫人从头至尾坐在位置上,也不与旁的夫人说话,脸色似乎不太好。 苗老夫人观察了一下,忽然意味深长地说:“这样的好日子,王妃怎么不小酌几杯?” 甄汨珞摇了摇头,目光露出一分柔和,脸上更是闪过一抹红晕,“本王妃最近不太舒服,叫来府医一看,是有孕了,已经快四个月了,自然不能饮酒。” 话音一落,小宴上的氛围一滞,随即苗老夫人笑着道:“这真是太好了,王府要有后了。”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王妃怎么也不早点说,应该上下同庆才是。”唐夫人忙搭话。 这几人面上的喜色简直比自己怀孕了还高兴。 家里男人既然跟了凌王,那王府有后这样的喜事自然是大家都满意,尤其是凌王爷都有二十四了,才终于等来长子…… 难怪王妃娘娘打扮素净,还穿了一身明显宽大的衣袍…… 苗老夫人是满腔真挚地说:“王妃,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可千万别与臣妇们客气。” 王妃是初次有孕,府里都没个女性长辈照看,王妃的娘家人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她生怕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伤了胎儿。 甄汨珞摸了摸已经有些起来的肚子,肃然点头。 本来喜气洋洋的宴席上,却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凌王殿下膝下有了子嗣,这可真是好事,可怜我家牧哥儿,连个子嗣都没有就上了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陶夫人,面露不悦。 什么叫还能不能回来?说得好像诅咒似的。 就比如苗家公子苗贺清、霍家老二霍遇、赵二公子赵珏这不都没成婚没子嗣的吗?说话那么难听,顿时惹了众怒。 陶夫人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僵着脸皮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喝茶。 甄汨珞嘴角的笑意也落了几分。 这个陶夫人乃是五品游击将军之妻,今年四十有余,膝下有三个女儿却无男丁,反而是陶将军的几位妾室生了四位公子。 今日褒奖之人有一位就是陶府的庶长子陶熙。 第180章 破鞋 甄汨珞不管他们府中嫡庶和不和睦,但是接了请帖,又到凌王府胡言乱语,着实让人不悦。 且不说陶大公子陶熙为人如何,人家在战场上是玩命杀敌才得了官职,与嫡出庶出无关,这位陶夫人如此巴不得庶子不好的模样,实在小家子气。 有几位夫人已经默默将陶家姑娘拿出了联姻名单。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陶夫人到王府都是这样的做派,可见私下里如何。 “大家用膳吧。”甄汨珞语气淡淡地说。 明眼人已经能看出来她兴致不高,暗暗觉得陶夫人就是个搅事精。 甄汨珞听着几位夫人分享了一下午的怀孕经验,以及一系列的应对措施,最终还听了苗老夫人的推荐,让底下人去请两位利落的稳婆。 她一直寻思自己就是大夫,并没有想太多,这一回是恍然大悟地发现,身边都没有何时的稳婆,等孩子出生之后,还得请一位奶娘…… 就连飞羽都内疚于疏忽。 一场小宴散去,两人就开始嘀嘀咕咕地互相传授经验,旁边的陆月儿还在热情地研究衣衫首饰,包括孩子小金锁的花样。 府医何大夫请完平安脉就告辞离去,甄汨珞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小橘子扑蝴蝶,蝴蝶飞得高,那胖猫对自己的体重毫无半点自知之明,每次一跃而起肚皮上的赘肉就跟着一抖,完全够不到蝴蝶不说,还气得喵喵直叫。 现如今飞羽已经冷酷到,连小橘子都不许进她的卧房了。 “三娘,”甄汨珞顿了顿,打了个哈欠,“我们出去逛逛吧,去锦瑟园看戏,再去清泉楼吃个全鱼宴,我最近吃不好睡不着,总是想着那个一口。” 陆月儿心有迟疑,“可是飞羽姐姐说您不能乱跑,要以休息为主……” “三娘,我就是大夫,相信我,我很清楚我的身体。” 陆月儿被忽悠的云里雾里,趁着飞羽在后院处理事情的空档,两人就悄悄叫上申叔和阿澄从角门出了府。 到夏天,正是梨园戏院最红火的时节,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便与陆月儿相携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也方便欣赏外面的景致,吹吹凉风。 “陆三娘,尝尝这核桃,炒的还不错。”甄汨珞笑着吃了一口核桃仁。 这锦瑟园的大厨委实会做点心,核桃仁的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莹白的果肉,再用焦糖糖浆裹上一圈,做的晶莹剔透,好似琥珀似的,到口中也是甜而不腻,核桃微苦的口感中和了糖的味道。 她话音一落,眼帘微掀,对上一双惊慌如小鹿般的眸子。 那年轻姑娘偷看被正巧抓住,只能站起身来,款款走向这边,僵硬着嗓音请安;“参见王妃。” 甄汨珞收回视线,轻轻点头,“白姑娘回去看戏吧。” 白惜湘这才松了口气,逃也是的回到自己那一桌,她的身边是一个身着妃色长裙的妇人,对方并未转过身,但甄汨珞还是认出了这是白知府的夫人。 白惜湘慌忙地与白夫人解释什么,只见白夫人身形僵住,却没有回头。 如此也好。 她今日只是单纯来看戏的,并不想与不相干的人发生口诀。 她不知道的是,白惜湘见她没有为难的意思,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白惜湘更害怕自己母亲还是拎不清,王妃有孕的消息在夷陵城不是秘密,母亲若是再跟以前那样上前捣乱,万一王妃有个好歹,白府上下都得跟着完蛋。 好在母亲没有什么冒失的举动。 大戏开锣,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一出《牡丹亭》。 前朝一位太守的女儿杜丽娘到花园游玩,梦中与书生柳梦梅幽会,梦醒后她为相思所苦,郁郁而终。 三年后书生柳梦梅去京城应试,路过杜丽娘的目的,拾得她的自画像,和杜丽娘的鬼魂相会,并掘墓开棺,使杜丽娘起死回生,二人结为夫妇。 但太守不承认他们的姻缘,欲棒打鸳鸯,直到柳梦梅考中状元,得皇帝做主,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这台上的花旦是新来的?小爷怎么从来没见过?” 甄汨珞耳尖微动,朝循声望去,却见三四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围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说话的男子身着五蝠纹样的圆领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人模人样,但说话的语气和脸上透露出的一分跋扈与淫邪之气却让人感到不舒服。 泪堂黑色,耳朵灰黑,纯色泛白,眼白发黄,人中平满、晦暗、有杂纹,一副典型的纵欲过度面相。 “娄爷有所不知,台上那个是韩老板新捧上去的角儿,叫蝶语,唱的花旦,你是没见,蝶语扮起虞姬来,闭月羞花的,尤其是那身段,哎呦,蚀骨销魂,叫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旁边一个公子哥谄媚地对着“娄爷”笑,“娄爷,这段时日怎么没看见您,可是有什么新欢了?” 娄爷一听这个脸上就露出不屑的神色,冷嗤一声,“还不是会陵城那个,都被赶出家门了还摆什么大小姐架子,她算什么东西,一个破鞋而已。” 几名公子哥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那位甄二小姐都让人玩烂了,凭什么看不上我们娄爷,什么东西,呸。” 甄汨珞神情一暗,目光直直地看着戏台上的花旦,耳朵却在听一旁的动静,旁边那几人根本没有避讳的样子,肆无忌惮地称呼嘴里的女子。 会陵城的甄二小姐,甄画? 一提这个娄爷就觉得恼羞成怒,冷冷地轻哼,“不提她,臭不要脸的贱妇,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不知好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呢,晦气。” 甄汨珞对阿澄使了个眼色,阿澄便轻轻将自己所知的娓娓道来。 原来甄画在会陵城名声坏掉之后,甄老夫人便请人做媒,打算把她找个偏远一些的富户嫁出去。 于是就挑中了这位“娄爷”。 第181章 下落 娄公子年过二十,为人极为好色,年仅十六的时候就曾在当地一掷千金买下一个花魁,开了脸为妾室,自此之后就热衷于此道。 其母娄夫人眼见儿子将名声弄得臭不可闻,当地门当户对的人家没人肯把闺女嫁到他们家,就开始到其它地方打听。 娄夫人想的是哪怕花点钱,也得给儿子找个合适的妻子。 娄家是商户,甄家是实打实的官员府邸,娄夫人从前根本不敢打官家小姐的主意,但听闻甄画名声坏了,甄老夫人急着嫁孙女,就派人过去说项,没想到甄老夫人咬咬牙答应下来。 娄夫人本来想着甄画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娶过来说不定能搭上官员的路子,倒时候最多给儿子多纳几个妾,儿子也就老实了。 没想到的是,两家没来得及办,甄画就偷跑出府不见踪影。 回来之后娄家已经在犹豫要不要这个儿媳妇,拖着拖着,就听到了甄画“有喜”的消息,气得娄夫人差点没当场昏厥。 但是他们是商户,根本不敢与官家为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这位荒诞的娄公子记恨甄画给他戴绿帽子,让人打听了甄画被赶出府后的住址,带着人几次三番去闹,还要求甄画给他做外室,甄画也是个狠人,当初被查出有身孕,她私自做主,一把堕胎药灌下去,生生挺了好几日,挺了过来,最近据说再跟某位官员有了点不足为人道的关系,自然瞧不上这嚣张的娄公子。 还背地里找人修理了对方一顿。后续的事情阿澄就不再清楚。 她能知道,也是因为娄家气急跑到官府告状说甄画买凶害人,但被人拦了下来,此时不了了之,到底闹上了官府,王府的人耳目灵通,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瞧了一眼沉迷戏中的陆月儿,她出声轻轻地问:“甄老夫人那头呢?就没再管甄画?” 阿澄想了想回答:“至少属下这边没听过风声,甄画被赶出府后,甄家那边没一点动静,包括后来娄家人闹起来,好像还是甄画找了新姘头帮忙解决的。” “甄琴在背后没少添油加醋,至于甄画的亲哥哥,每日流连于花楼,连妹妹被赶出府都没问一声。” 阿澄说完啧啧称奇,原先那位甄老夫人为了孙女拉下老脸几次上门有求于王妃,还以为是个多慈祥多和善,面对孙女的无理要求通通能满足,现如今就当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了。 活了那么大岁数,她也不想想甄画一个声名狼藉的孤女拿着银子被众目睽睽赶出家门会遭遇什么。 若是不找个依靠哪里活得下去。 原来不是甄老夫人太过“良善”,而是她每次都是来求王妃,自己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一旦需要甄家付出,她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甄汨珞也不外乎是这么想的,这一家人的冷血程度让她刮目相看。 一场大戏落幕,甄汨珞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喝点茶水,就被闻讯而来的飞羽抓个正着。 对上飞羽质问的眼神,她还觉得有些心虚似的。 她的新任管家嬷嬷无奈地叹息一声:“王妃,外面天色阴沉,只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甄汨珞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泛起一股不正常的黄色,厚重的阴云将太阳席卷,一看就不是一场好雨,只怕下上一夜也停不下来。 “三娘,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陆月儿点头应是。 马车还没到凌王府,天上已经落下了豆大的雨珠,飞羽满脸都是:我就说吧,你不听话。 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半径又一米的巨伞,将雨幕与甄汨珞牢牢间隔开,她的小管家婆喋喋不休地说:“王妃,孕妇是不能淋浴的,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干着出门,干着回府。” 甄汨珞:“……” 你这话真的好奇怪! 她的身形与甄汨珞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但举起那把巨伞毫不费力,给陆月儿看得都连连惊呼,直夸她是女中豪杰。 甄汨珞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评价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一下,就连小学究陆月儿都沉默了,她的珞姐姐,真是个豪放派诗人。 这场雨来得及,下得又大,又过了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减小的意思,甄汨珞便做主让陆月儿留在她房里睡。 现在秦临渊不在府中,陆月儿留在后院也不碍事。 陆月儿忙着给未来的“小外甥女”绣衣衫,兴致勃勃地拿着各色绣线比较。 而甄汨珞手中捏着一封信,神色一沉。 京中的人来说,那位才出生不久的皇长孙险些被害,皇上大怒,处置了一众宫人,最后查到是内务一个总管做事马虎,将婴儿不能用的东西无意掺了进去,被皇帝革职下了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还有就是新婚一个多月的邺王妃被当众发现还是处子,禄亲王侧妃那个大嘴巴转头就与不少命妇说了此事,就连民间都有质疑之声,说皇上的嫡子不能人道什么的,这种流言起源于三教九流之地,甚至抓不到源头是谁在造谣,将皇后给气病了,皇帝亦是恼怒。 不过甄汨珞最在乎的还是那位皇长孙的安全。 她在心里默念皇长孙可一定要平安长大。 倒不是她有多善良,而是自己肚子里也揣着个孩子,等消息传到京中,保不齐就有人会动了歪心思,自己怀女儿是一回事,有皇长孙的珠玉在前,她的孩子就不太容易招人惦记。 什么下人做事“马虎”、“不慎”,可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当真阴毒至极。 “珞姐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陆月儿瞪着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问道。 甄汨珞上前揉了揉她的头,笑吟吟地说:“没关系,我歇息一会就好了。” 她马上就要做娘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会如皇长孙一般被盯上,就觉得不寒而栗。 第184章 心虚 甄汨珞心知苗锦玉不是无故放矢之人,更不会随意污蔑无辜,看向杨芹芹的眼神带上几分审视。 她抿了抿唇,沉声问道:“杨姑娘是吧?本王妃问你,苗姑娘说你故意推沈姑娘,你可承认?” 杨芹芹眼含热泪,拼命摇着头,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王妃娘娘明鉴,臣女真的没有推沈姑娘!臣女虽然刚才在沈姑娘身后,但是我与沈姑娘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加害她?臣女是无辜的……” “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杨芹芹又摇了摇头,一副绝望的模样悄悄瞥向紧攥着她手腕的苗锦玉,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 “你胡说,我是亲眼所见!”苗锦玉也不松口。 甄汨珞面色一沉。 现在好了,一个亲眼所见却并无其他人作证,一个咬定自己没推却拿不出证据。 她心烦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妃……”飞羽下意识扯了扯她的袖子,眼里满是关切之情。 这几日天灾下来王妃心情本就不佳,好不容易想出门逛逛散心又遇上糟心事,这些人一个个可真没眼力见,若是冲撞到小世子怎么办? 她甚至想说让苗锦玉私下解决,又想到王妃一向跟这几户走得近闭上了嘴巴。 “王妃娘娘。” 循声望去,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色圆领袍的男子,正是方才出手救下沈攸宁的人。 “学生房越,方才就在不远处,因此能第一时间出手救人,当时……”他抿了抿唇,略显迟疑地看向杨芹芹,却又郑重地说:“当时这位姑娘确实距离沈姑娘最近,学生并未亲眼见到她推人,但是沈姑娘获救之后,杨姑娘好像很着急似的往人群外走……” 甄汨珞瞧着这俊朗的青年眯了眯眼。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对这个男子生出些许不喜的情绪。 沈攸宁险些落水的一幕幕在心中反复回放,她终于想到了为何觉得不对。 以房越的位置,他明明可以拉住沈攸宁的手臂,或者如苗锦玉似的揪衣服,却偏偏选择了揽腰的方式,若是没有苗锦玉大力出奇迹,沈攸宁估计会被他拉到怀里。 沈攸宁眨了眨通红的眼眶,由婢女搀扶上前,“王妃,臣女虽然不知道杨姑娘有没有推我,但是我当时确实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并不硌人,像是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随后,她向苗锦玉与作证的房越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见此一幕,甄汨珞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哭哭啼啼的杨芹芹,又问:“杨姑娘,你当真没有推人?” 杨芹芹垂下头,贝齿紧咬着唇瓣,抽抽噎噎地说:“臣女绝没有推沈姑娘。” 她投向苗锦玉和房越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幽怨。 “好。”甄汨珞扬唇一笑,对飞羽说到:“去让咱们府上的侍卫统领带上人过来,本王妃绝不冤枉无辜,让人好好查查这木桥上的痕迹与脚印,找两个医女给沈姑娘看看身上有没有被推过的痕迹,剩下的就有劳诸位姑娘配合。” 飞羽疑惑地挑眉,侍卫统领?逐弈不是在交州苦哈哈地搬砖呢吗?府里上哪找个统领? 她余光一闪,瞥向脸色苍白,明显状态不对的杨芹芹,骤然乐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属下这就去,顺便叫两个懂痕迹的老仵作来好好查查。” 杨芹芹惊慌失措地倒退两步,眼神飘忽不定,早就慌得冒出一层冷汗。 她以为死无对证的事情,在甄汨珞从容地说出这番话后,坚定的想法动摇了。 从前听人说,厉害的老嬷嬷能轻易地看出女子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形成的,技术精湛的仵作会根据脚印的模样还原出事发现场的过程。 王妃明显是不打算息事宁神,死活都要给沈攸宁做主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那人明明说沈攸宁落水,就没人会计较她是怎么落水的啊,现在怎么收场呢? 杨芹芹早就后悔了,不该答应对方这种无礼的要求…… 她惊惶地捂住胸口,双眼一翻向后倒去,倒进了一个丫鬟的怀里。 甄汨珞笑吟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还没人来调查,杨姑娘就昏过去了呢?本王妃像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吗?” 苗锦玉厌恶地盯着“昏厥”的女子,冷笑附和:“王妃英明神武,某人这是心虚了,情急之下装上死了。” 周围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和不屑的嘲笑声。 杨芹芹纤长的睫毛轻颤,整个人却毫无动作。 甄汨珞对沈攸宁点了点头,出声安慰:“沈姑娘,你放心,此事一定会调查个首尾。” 她语气意味深长却又带着两分顽劣之气,“毕竟本王妃最是英明神武,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至于杨姑娘……直接带回去吧,等人‘醒了’再派人去询问。” 飞羽瞧着那胸口轻轻起伏两下的杨芹芹,笑得十分放肆,“您放心,属下一定找来徐州最厉害的仵作,绝不让杨姑娘蒙冤。” 周围几个姑娘瞧着杨芹芹“晕倒”,至于信不信,就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不禁有些唏嘘,又暗自疑惑,如杨芹芹所说,她跟沈攸宁八竿子打不着,无冤无仇的,有什么必要害沈攸宁失去名节? 一个是总兵之女,一个是县令之女,从样貌学识再到家室完全没有可比性,云泥之别。 但杨芹芹明显是心虚了,这事还真是离奇。 杨芹芹被自己的婢女带走,甄汨珞淡淡地收回视线,对身边的苏夫人说道:“苏夫人,我们回去接着说话吧。” 苏夫人点了点头,伸手作请的动作,“王妃,让您看笑话了。” 她又苦笑两声,“最近我这无忧堂也不知犯了什么忌讳,总是出事,看来真得请两个风水先生给看看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在想,等散会通知下人以后不必再放杨芹芹进来,心思不纯之人她这是在装不下这大佛! 第185章 谣言纷纷 王妃和苏夫人都离开了,在场的姑娘们也相继离去。 想着刚才那一幕,与身边的小姐妹私下讨论,大家嘴上不说,也心知肚明,多半是杨芹芹对沈攸宁有所不满,故意下黑手想坏了沈攸宁的名节。 她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同情沈攸宁还是厌恶杨芹芹。 不管沈攸宁和杨芹芹私底下有什么龃龉,一上来就推人下水,毁人清誉,这可是奔着毁了沈攸宁一辈子去的啊! 纷纷庆幸多亏自己跟杨芹芹没什么仇,否则招惹上这么一位险恶的女子,还不一定要倒多大的霉呢! 好不容易晴朗的一天瞬间又乌云密布。 甄汨珞微微拧眉看向窗外,算是明白什么叫老天爷翻脸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苏夫人,无忧堂十一月的赏画小宴本王妃估计是不能来了。” 等到十一月,她都有将近九个月的身孕了,自然不能再出府闲逛。 苏夫人当然也明白,与甄汨珞寒暄几句,便将她和陆月儿一同送出了无忧堂。 回到王府没有一个时辰,又开始下雨,虽然入了雨季,但这天气长久恶劣,对民生造成很大影响,比起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面的人来禀报,凌云江的水位又有所上涨,仓嘉城已经开始开闸放水。 中午与陆月儿吃了个麻辣锅子,去去湿气,卧房里放着一个小火炉,陆月儿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玩她的刺绣。 这小丫头上次见到一个姑娘衣衫上猫儿的绣样,就突发奇想地说,旁人有,小外甥女当然不能少,最近研究着各色各样猫咪的姿势模样,非要绣出十多个绣帕出来,还有猫头帽、虎头帽。 一声雷鸣,陆月儿吓了一跳,指尖被绣花针刺破,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飞羽:“飞羽姐姐,你一直盯着茶壶,是想喝茶吗?” 飞羽呼吸一窒,连忙给她倒了一杯,“陆姑娘请喝。” 陆月儿:“……” 我问你喝不喝茶,反手给我倒了一杯是要做甚?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冒出殷红的血珠,不由得放进嘴里吮吸两下,这才用绣帕将指尖擦干净。 飞羽还在一旁发愣。 两人的一番互动就连甄汨珞都察觉到了异样。 她放下手中的账本,问道:“三娘,手疼吗?” 陆月儿甜甜地笑了:“没事,学绣花哪有不扎手的,我一点也不娇气。” 确实是不娇气,甄汨珞又瞧了飞羽一眼,没再说话,起身向耳房走去,飞羽呆呆地盯着陆月儿绣花,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她。 甄汨珞有些莫名,走进耳房随意寻了把椅子落座,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出声唤道:“少影,出来。” 一向神出鬼没的少影从窗子翻身进了屋中,还没行礼,就被甄汨珞一个虚扶的动作制止,他也不再坚持,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请王妃吩咐。” 甄汨珞眼帘微垂,目光发沉,“外面有什么动静?” 少影眸光轻闪,略显苍白的唇珠一动,欲言又止。 他生得是一张几位清俊的脸颊,有些显小,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个十八九岁的小少年,常年在暗处躲避,不见阳光,皮肤比一般人都要白。 少影最是惜字如金,也不爱耍心眼子,主子问什么就用最精湛简练的语言来回答,今日却当着她的面迟疑,说明事情还不小。 甄汨珞眯了眯眼,语气沉沉:“给本王妃说实话!” 少影低下头,还是用他那平淡无波到透着几分冷漠的语调回答:“民间有些不好的流言,说王妃怀的世子是妖胎,所以才天降惩罚,连续半月阴云雨水不断……” 他说得极为艰涩,甄汨珞瞪大眼眸,目光从不解到震惊再到愤怒。 “砰!” 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脾气摔东西,桌案上那美丽的花瓶被重重摔到墙上,瓷器碎片散落一地,几只开得正艳的鲜花也惨不忍睹地躺在地上。 飞羽冲进来所见就是这幅景象,少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甄汨珞气得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睛都气红了。 她心头咯噔一声。 除了那件事,王妃还能因为什么如此愤怒? 她上前踹了少影一脚,力度不大,少影却一动不动根本没躲。 “外面的流言都怎么说?是从哪传出来的?”甄汨珞眼中布满血丝,气得不轻,直勾勾地盯着飞羽,补充道:“一五一十地说!不许撒谎!” 她叫来脾气最好的少影就是怕飞羽和白影两个狐狸不肯如实招供。 飞羽也跪了下来。 “最开始是从一家赌坊传出来的,有些不知好歹的烂赌鬼胡言乱语,王妃万万不要放在心上,您若是生气,肚子里的小世子也不好受……” 孩子就是她的软肋,甄汨珞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抿着唇道:“接着说。” “属下等已经让人抄了那家赌坊,老板管事等一干人都在牢房里带着,势必要问出是谁造的谣。” 飞羽头压得更低了。 举报的是赌坊一个小厮,那些烂赌鬼嘴上没有把门,在场的也不全都是傻子,自然有人道官府举报有人敢造王府的谣。 甄汨珞摸着怀中的玉佩,光滑清透的手感让她觉得很舒服,现在却有些摸着寒冷刺骨,她语气听不出喜怒,接着问:“有几天了?” “三天。”飞羽如实招来,“杜知州听了信就跟王府的人禀报,也是得属下命令抄了赌坊,你放心,属下已经打点上下,让他们不敢嚼舌根。” 甄汨珞手上的力道收紧,捏着玉佩的手指隐隐发白,冷声吩咐:“查,把他们老底都查出来,此事本王妃一定要听到结果。” 她的软肋,她的逆鳞就是怀中这个两世来之不易的宝贝,竟然有人敢造谣她的宝贝是妖胎? 真恨不得扒了那些人的皮! “嘿嘿。” 窗外传来一道心虚地声音,只见白影那家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自己头上被雨水淋得湿透,手上却捧着一封完好无损,干涩的信件小心翼翼递了上来。 第186章 八卦 都是同僚,他也不好落井下石,刚才王妃与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王妃,这是下面人送回来的家书,您先看看?消消气?” 他特意咬中了“家书”两字,就是希望甄汨珞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消气败火。 甄汨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一个知情不报的! 接过信件,封皮上熟悉的自己让她心下一松,察觉到气氛的缓和,底下的三人对视一眼,少影白影一溜烟飞快地跑了,对飞羽没有半分共患难的想法,只留下两个同情的眼神。 “卿卿安心养胎,一切安好,勿念……” 他在信上说,战局一切顺利,怕自己担心,又说没受什么伤,让她一切以身子为主,哪怕府中钱财不够,可以问他们的越国邻居借,千万不要让她操心,最后还补充凌王府不能失去越国这个敌人,否则皇帝虽是可能翻脸不认人,但是不管如何,她生产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陪伴。 甄汨珞捏着信,没忍住“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什么叫问他们的“越国邻居”借?直接说抢物资不就得了,说得还怪文雅的。 邻居屯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她家那个冷面阎王为什么总能面不改色地想出一堆不厚道的主意? 飞羽悄悄地抬眼望去,见她面露喜色,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悄悄站起身,回到主卧将一个小匣子搬了过来。 甄汨珞对于她的小动作表示知情,但没怪罪,反而掏出小匣子取出一封封信件重新阅读起来。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百看不厌?那自然是家书。 飞羽的小心机讨好成功,默默地找了个角落站着。 从她们回府以来,交州那边的信就没断过,长的三天来一封,短的一天能来两封,也不知是信差恰好撞一起了,还是他一天就能有那么多话。 那个狗男人在身边的时候吗,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人一走信件一堆。 甄汨珞不禁怀疑,这就是本人和网络上的差别?现实社恐一个,背地里话痨一名? 没看出那小王爷还有两幅面孔呢。 前两日没有信来,最近的一封还是说他准备进攻诸城,可能两三天没有回信。 甄汨珞翻来覆去的看家书,却懒得回一封,最多七天回一次,因为她觉得让飞羽代笔不够郑重,自己又懒得写,直接拿孩子当借口,说每天都累得要死,看书看到眼睛痛。 众人很有眼力见的装作不知道,煞有介事的。 “咚咚咚。” 大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陆月儿乖巧呆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珞姐姐,我听说你来了耳房,我可以进来吗?” 甄汨珞连忙坐直身体,将东西都收了回去,然后轻咳一声,回应道:“进。” 地上还有碎裂的瓷瓶。 陆月儿疑惑地皱着眉,欲言又止,“珞姐姐,我明日想邀请苗姑娘来玩,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因为她感觉方才珞姐姐离开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太好。 甄汨珞点了点头,“可以,正好明日我也无事。”正好听听苗锦玉八卦。 她也是想开了,肚子里揣着个没出生就叫人操心的,她一定是个操心的命,还不如趁着现在好好享受。 苗大夫人号称夷陵城里的顺风耳,从民间八卦到贵府腌臜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苗锦玉也沾了光,成了个小传话筒。 几天前杨芹芹那事她也就是吓唬吓唬对方,根本没有心力亲自盯着人查案,但沈家不一样,沈夫人视沈攸宁如命根子,前段时间孩子名声有碍,沈大夫人就着急,这一听自家女儿又差点出事,这还了得? 沈夫人直接磨刀霍霍跑到白知府那告状,说松山县县令之女欲加害她女儿,又是将沈总兵拉出来施压,两口子耳提面命,白知府派了不少人去杨芹芹那探查,还有的好戏看呢。 苗锦玉果然是个闲不住的,才刚过辰时就跑来王府,甄汨珞为了听八卦,还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 苗锦玉大大咧咧,在她面前也不拘束,小嘴一张口沫横飞:“王妃,三娘,无忧堂那一出你们说是怎的?当时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攸宁又要被连累,多亏我武功高强,虎目鹰眼……” 陆月儿那小傻丫头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将苗锦玉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她是武功盖世绝伦的侠女。 甄汨珞急啊,直接问道:“苗大姑娘,你快说说后续。” 说到正题了,苗锦玉轻咳两声,故作神秘地说:“我就说我看见杨芹芹推人了,官府的衙役找过去,杨芹芹就吓怕了,她还想故技重施地装晕,她爹又逼着她说明白了来龙去脉。” “杨芹芹确实跟沈攸宁无冤无仇,但是她说是有人指使的,你们猜是谁?” 陆月儿一脸雾水:“沈大小姐那么好的性子,会得罪什么人吗?” 苗锦玉又看向甄汨珞。 “沈二夫人。”甄汨珞挑眉,自信地回答。 果然,苗锦玉眼神就亮了:“王妃猜对了,就是那沈二夫人。” “上回她想让沈攸宁嫁去陇上县李家,最后事情没成,沈总兵回来还给李家施压,叫李家不敢说沈攸宁的不是。” “李家本来就呕着气,听闻沈家两房分家,知道沈二老爷失了势,上门闹腾过几回,话里话外就是,都说好了沈家小姐嫁到李家,他们家连亲朋好友都通知了,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叫人看了笑话,说沈二夫人必须给她们赔偿,叫沈四小姐嫁过去。” 苗锦玉说着,就一脸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当然,现在不能叫沈四小姐了,人家现在是沈二老爷的沈大小姐!” 甄汨珞神色复杂,“啧啧”叹息,“沈二夫人不当个人,给隔房的侄女说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婆家,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相与的,这不就自食恶果,被纠缠上了吗?” “活该。”陆月儿不客气地评价。 第187章 无言 甄汨珞下意识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笑话沈家两房不和睦,秦临渊那几个兄弟也不是好玩意儿,等自己的囡囡生下来,她一想到自家女儿被算计来算计去就恨不得杀人。 她可得好好宝贝她的女儿。 “沈二夫人也知道李家公子的德行,哪里肯让沈罗宁嫁过去?李家不服,还到处嚷嚷当初与他们订婚约的是沈罗宁,给沈二夫人气病了。” “后来还是沈老夫人出面,才压下了那群人。” 不用说肯定也是借着沈总兵的势,李家不把白身的沈二老爷放在眼里,却不敢去挑衅沈总兵。 沈二夫人既要还人家女儿,最后还要靠着人家渡劫,当真是厚脸皮。 “沈罗宁和李公子的事平息,沈二夫人估计把账全记沈攸宁身上了,她前段时间给她儿子相看,恰巧碰上了杨家女,沈二夫人还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呢,瞧不上县令之女,却还是透露若是杨芹芹能想办法让沈攸宁失了清白,就允诺这桩婚事,杨芹芹也是眼皮子浅的,把沈家的婚事当成宝。” 总兵府二房之子对于杨芹芹来说确实是一桩登了天的好婚事,只是那也得分什么时候,如今的沈家二房,也就打肿脸充胖子,杨芹芹却看不出来,还眼巴巴地贴上去。 苗锦玉不愧是小八卦王,细节都描述的绘声绘色:“办事的衙役有一个是我哥的朋友,我娘找人去跟他夫人打听,据说衙役找上沈二夫人的时候,沈二夫人根本不认账,还说杨芹芹是不要脸的女子,想贴上她们家儿子。” 事已至此,杨芹芹这辈子算是毁了,不过也怨不着别人,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一念恶一生还,她想毁了沈攸宁一生,却搭上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甄汨珞听完还颇为感慨,拿起身边的果汁喝了一口。 苗锦玉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道:“还有呢!还没说完呢!” “昨晚上,沈总兵拿了一根鞭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沈家二房的宅子,据说抽了沈二老爷五十多鞭,沈二夫人也没能幸免,给人打的满身是血,说是教妻不善,他这个兄长代为教训,后来沈老夫人哭着喊着才把人拦下来。” 苗锦玉双手合十,笑嘻嘻地说:“这事可不是我胡说,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沈总兵拎着鞭子在身价二房门口踹门。”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这真是每一鞭子都打得不冤。 沈二老爷也不是什么有品德的货色,不然早在沈二夫人祸害隔房侄女的时候就拦住了,哪怕他没有恶念,但有优柔寡断耳根子软也是事实。 从沈老夫人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来,沈二老爷早就叫她宠坏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增县一片寂静,毒辣的阳光照在密林之中只有少数几抹明亮的斑驳散落在地。 前面就是越国屠杀过增县百姓堆积的万人坑乱葬岗,越人担心瘟疫,一把火烧了所有尸体,里面少数几个奄奄一息的,也尽数烧死,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即便是如此,此处还是透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 天气热的很,中年男子匆匆策马而来,即便满头是汗,他却依然没有注意,缓缓停在废墟前,眼眶红得惊人,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一个五十来岁的将领,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掉泪。 一抹审视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 秦临渊从阴凉处走了出来,他一身单薄的白衣,走动时掀起身侧一片灰蒙蒙的纸灰。 “护国候,许久不见。” 没错,中年男子正是传闻中已经通敌叛国的护国候安山越。 护国候怔怔地转过身,对方熟悉的面孔落在眼中,彼此皆是无言。 秦临渊没有尊老爱幼的习惯,沉默之后,便唇齿轻启:“你儿子在我手上。” 护国候世子是老来子,四十岁才得了那么一个嫡子,被封为世子,安景辰备受宠爱,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小纨绔。 “你已经为了百姓舍了一家人,现在全家唯有一个世子还游走在外,你忍心看着你儿子有个好歹?” 护国候一阵沉默,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秦临渊眼帘微垂,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京城中有人给贵府求情,虽还没到三司会审,但安家满门都在天牢之中,世子侥幸离开,险些被其舅舅献给皇上,他如今就在徐州卫帐中,你们父子俩可有什么话想说说?” 二月,护国候领命率兵出征,越国来势汹汹,交州卫无力抗敌,十万庶卫营算是抵挡了一阵,将越国蛮子挡在白水城外。 随后护国候与副将忠勇伯起了龃龉,他虽是主将,却没有站队,可以说除了亲朋好友没有任何势力,而忠勇伯背后是邺王,是庞大的外戚氏族。 仗还没打起来,两方就开始争夺主权。 内乱外患。 越国主将乌弭尔命越国士兵将无数擒获的百姓押至白水城外,架起好几口锅,男子肢解,女子奸杀,扔进锅里人还有惨叫……乌弭尔羞辱虐杀俘虏,要求不开城门就继续,短短三天死了数百人,在鲁国军队的眼皮子底下。 对军心造成不小的影响。 乌弭尔说得实在太好了,只要开城门便释放俘虏,绝不动白水城百姓一人。 护国候在艰难的抉择。 以他的认知,交州卫和领着军饷无所事事的庶卫营根本没有出城迎战的能力。 就在他犹疑之际,夜里,不知怎得,越军突然大肆进攻,他们手上就像捏着布防图一样,专门攻击白水城弱项,当夜就死了五千兵卒,城中出了叛徒,他与忠勇伯皆被生擒。 他在越军手里受了刑,反倒是那窝窝囊囊的忠勇伯,平日里窝里横,一见到越军的刑讯,腿都吓软了,将所知的军情交代个一干二净,算是为越军突破交州防线添了一臂之力,无耻至极。 第188章 搬砖 越国人明显没有杀他们的打算,还准备打到后期拿这些勋贵侯爵跟鲁国讨要银子。 秦临渊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这一番熟悉的操作,五年前也同样发生在西域,只不过那次的替罪羊是木子昭的父亲,西陵城城守备。 他与护国候不是一路人,本没有找上护国候的想法,但增城虽小,却地势险要,甚至比交州主城还要重要,破了增县,拿下峡谷关,越人便掀不起打水花了。 而乌弭尔同样知道这个道理,光一个小县城便设下了三万精兵,想要进攻难上加难,他要以最平稳伤亡最小的方式拿下增县。 护国候随没交代任何军机,但白水城破被生擒之后,乌弭尔顺利从护国候手上拿到了白水城的布防图、设置图等,答允其不伤百姓,为了故意羞辱鲁国,还给人封了个将军的职位做做。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身为俘虏却能单独离开的原因。 他并非真心投敌,有人找上门来,几乎是毫不含糊就答应了。 “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苗贺清,别他妈吟诗作对了,刚才我在城门巡视,瞅见了咱们骠骑大将军鬼鬼祟祟在城门口晃荡,他不会是要投敌吧?”岑渡与苗贺清等人熟识了之后,也开始互相谩骂国粹。 被两个副将绑着的李成元干瘪的脸上涨得通红,表情近乎扭曲:“岑渡!你忘了你是交州卫的人吗?你竟然帮徐州卫偷袭老子?岑渡你这个走狗!叛……” 李成元话音未落,就被冷着脸的岑渡猛地揍了一拳,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拳风打了下来,一拳、两拳……十几拳专门对着他的脸打,岑渡松了手,还没等李成元开骂,两个有眼力见的副将就拿出一个破抹布塞进了人的嘴巴。 李成元双目通红,眼角肿起,却还是拼命瞪着岑渡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你骂谁叛徒走狗?”岑渡阴着脸,又补上一脚,“你他吗身为副将,带着两个亲信鬼鬼祟祟要混出西城门,你是要干什么去?投敌?嗯?” 李成元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身边几个嘲笑的小将。 身为老将,但在几个新兵蛋子面前完全没有半点压迫感。 苗贺清与岑渡对视一眼,扯着嗓子吆喝:“王爷!王爷!属下活捉了要叛逃出城的骠骑大将军!” 李成元被两个小兵暴力地抬进主帐。 秦临渊心情不错,手掌捏着一份战报,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见此场景,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 如今战局稳定,鲁国压制越国一头,李成元没有任何理由投敌,不过就是受不了被软禁,想逃回京城告状罢了。 都不用自己出手,底下的人就能给捉回来。 拉下嘴上的破布,李成元又指着秦临渊开骂:“凌王,你故意隐瞒战事,还收走本将军上的折子,你这是狼子野心,本将军要回京城本将军要告御状!” “哗啦!” 一盆泔水泼下来,苗贺清笑得十分恶劣:“清醒了吗?骠骑大将军?” 苗贺清自作主张,心虚地对上秦临渊冷漠的眼神,耸了耸肩膀。 秦临渊搁下手中的笔,眯着眼思考一会,清越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浓重的沙哑:“既然骠骑大将军不想养伤,就送到后方跟越国俘虏一起去搬砖修城墙,军饷不养闲人,将军也得干活才能吃饭。” “噗──”岑渡老实巴交惯了,第一次听到这么蔫坏的主意。 堂堂一个将军竟然要去当俘虏修城墙,估计李成元以后都没脸在军营混了。 触及到秦临渊漠然的眼神,他讪讪闭上了嘴巴。 那俊美昳丽的青年纤长的指节敲了敲桌案。 “去了就好好搬城砖,再有一次,骠骑大将军就该在前线英勇就义了。” 威胁! 李成元白眼仁里布满血丝,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凌王他是真的敢谋害一军副将! 这个认知让李成全只觉得血液逆流,浑身冰凉,像是被什么毒蛇盯上一样,他只觉得脚下发软,被苗贺清与岑渡一左一右拖了出去。 苗贺清故意说:“刚才跟李成元一起叛逃的两人按逃兵处理,至于他……”苗贺清对两个属下意味深长地说:“王爷罚他去修城墙,每日工作九个时辰,干不好不给饭吃,没有月钱,让底下的兄弟好好咋呼招呼。” 至少目前在抗越军队中都还是他们王爷一手遮天,这李成元翻不出手掌心。 苗贺清吹着破声的流氓哨,心情还算不错。 越国俘虏每日上工八个时辰,只有一顿饭,还有四个时辰休息,而主动来修城墙的百姓做五个时辰工,包两餐,每天五十文银子,李成元比越国俘虏待遇还差,这样正好,他不厚道地想着。 ─────── “又抄了一个赌坊和一个下九流的黑旅店,抓了几个传播谣言的,从他们嘴里问出来,是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说得,还给了银子,叫他们到处去说说,对方故意打扮成神棍,就是想混淆视线。” “多半是越国人。” 甄汨珞看着呈上来的供词,面色看不出喜怒。 “其余的几个散播谣言的痞子也说是收了一个老妪的银子,故意抹黑王府。” 那家被抄了店的都后悔死了,他们好好做生意,莫名其妙就传出不利于王府的流言,完全是被殃及池鱼,整天在牢房里哭爹喊娘求爷告奶地说自己是无辜的。 甄汨珞冷笑:“那种地痞无赖都赌上头了,只要有银子就什么昧良心的事都敢做,你给他银子他都能杀自己亲娘,更遑论造几个谣,一个都不不必放过。” 她顿了顿,摸了摸怀中的暖玉,又说:“再等等,有多少抓多少,凡是嘴里说过本王妃孩儿的人通通扔进牢房,等抓住那装神弄鬼的老太太再处理。” 自己有孕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京城那些人耳朵里。 第189章 揭露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所行动,毕竟三四个月大的胎儿,还不知男女,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如果跟京城没关系的话,那就只有越国细作在搅风搅雨。 上次一举拔出不少钉子,古依阿诺的命门都掌握在他们手上,古依阿诺不敢说谎,或者有所隐瞒。 那就是姬弗的人? 王府的眼线都在盯着这位神秘的“神婆”,没有三四天的功夫,便找到了人的踪迹。 甄汨珞满眼冷光,“我要亲自去,另外叫上大牢里那些人都看管好,准备上衙门。” 这谣言在夷陵城并没有传播多广,甚至只有少数混迹三教九流之地的流氓才有所耳闻,但王府给的钱多,让他们只要瞧见人立刻来禀报,后面会赏银子。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那些人还是分得清的。 朱轮车缓缓从王府侧门出去,咕噜咕噜地行驶在石砖上,飞羽顾忌她怀有身孕,压根不敢让申叔赶得快些。 天大地大,她们家小世子最大。 马车越走越偏,此处不少空置的方子,到处都散落着尘埃与破布,寻了一个隐秘却视角不错的角落,申叔将马车停在后面。 “咚咚咚咚咚。” 一阵连续的拍门声想起,而敲门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头上脏乱的像个鸡窝,衣衫也退了色,甚至还沾染上一片油污。 许久没人来回应,男子搓了搓手上的泥,烦躁地踹了一脚大门,啐了一口:“什么狗骗子,再让老子看见砸了你们家的门!” 就在他无能狂怒要离开之时,那宅子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名五六十岁的老妇。 老妇一看见男子肮脏满身泥泞,瘦骨嶙峋,眼中却带着一抹狠意的模样,得意地扬了扬唇。 果然是个缺钱的烂赌鬼。 “过来,进院子里谈。” 男子张口就要骂,却见老妇抖了抖衣袖,从袖中甩出一个银元宝来,男子眼睛都直了,立马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数十名藏在暗处的官兵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禀报校尉,除了这老妇院子里无旁人,也没有出入居住的痕迹!” 这一声带着凛然正气的话,引得周围邻里探出头来,贫民窟人虽不多,但少见来了十多个军爷,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老妇被两个小兵押到唐凌若面前,大声嚷嚷着:“老身就是一个老婆子,良民,军爷,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啊!” “当兵的没有王法了!要草芥人命啊!啊啊啊!” 唐凌若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过去,冷声道:“上一个说是良民已经在牢里蹲着了,越国蛮夷在鲁国地界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将她架起来送到衙门去!” 唐凌若现在就专门领了差事在城中捉越国细作,不少百姓都认得他这张脸,只敢躲在外面私下讨论。 一行人轰轰烈烈地押送老妇到了衙门。 不少百姓好奇地跟在后方等着看热闹,在王府的刻意提点下,今日衙门来了不少百姓,官兵也不加驱赶,任由他们看。 升堂后,来得主判官竟然不是知州,而是白知府,光这阵仗就闹得不小。 方才捡了银子的中年人跪在地上,毫无半点骨气地指着老妇说:“大人,这老婆娘给了我十两银子,要我到外面污蔑王妃怀的是妖胎,说最近的大雨水灾都是因妖胎而起,大人!草民可是真真的良民,不敢收她的银子就来您这告状了!” 衙门例外一片哗然。 竟然有人买凶污蔑王妃? 老妇从升堂开始就瑟缩在一边,漠然不语,用一双极尽恶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反咬一口的赌鬼。 可事到如今,谁还怕她? 白知府甚至都没让老妇辩解,就命人从牢房里又抓了几个人过来。 这些人无一不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当然正因为他们有名又缺钱,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老妇才找上他们。 本就是自私之人,为财而来,受了点刑,当堂把知道的说了个一干二净。 “那老婆子是什么人啊?王府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去诋毁未来小王爷?”一个怀着孕的女子抱着身边丈夫的胳膊,眼中有些畏惧。 都是孕妇,难免感同身受,若是有人说她的孩子是妖怪,那孩子一辈子都毁了。 她的丈夫“嘘”了一声,“听说大户人家都有点说不上来的腌臜,没准这老婆子有什么冤屈呢?” 话音一落,周围几个百姓齐刷刷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为首的胖婆子龇牙咧嘴道:“你是刚来徐州的吧?话说八道什么?王府从没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我看着老婆子就是孤寡无依,就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李婶子说得对,你们是忘了水患的时候王府散尽家财地施粥放粮吗?白眼狼!” 百姓嘁嘁喳喳地吵个不停,白知府听身边的文知州说完话,手中的惊堂木“啪”地一声摔在桌案上。 几个衙役当场从唐凌若手中接过一包东西。 胡乱的打开翻弄,里面只有几件紧身的黑衣和两双鞋子,一双是普通的布鞋,而另一双则是木屐。 甄汨珞挑开车帘遥遥望过去。 鲁国人并不爱穿木屐,反倒是南方的越国,因南方多雨,泥路难行,越国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两双。 衙役直接不客气地去拉扯老妇的头发,粗鲁地用一种黄色的水泼她,那脸上顿时掉下一层皮,老妇无法挣扎不过几个高大的衙役,假头发假脸皮都被撕扯了下来。 老妇、不,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子,长相很黑,五官平平无奇,但即便是如此,给百姓们造成的心理冲击也是不小。 白知府冷声怒喝:“这越国蛮夷潜入我徐州,买通地痞无赖造谣凌王府,罪不可恕,当立即处死!” “其余人等皆役三年,徒……” 衙役将那名越国女子拖了下去,当然不是当场处死,而是交还给王府。 甄汨珞沉重的心情总算畅快了点。 第191章 宠幸 秦湛瑛上前一步,想将她揽进怀中,却被甄羽霜猛地挣扎推开,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推地撞在桌案上,后腰一阵钻心的疼痛。 甄羽霜却并有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而是一声比一声激烈地质问:“你说我不能生?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打算和徐妙妙圆房?” “当初是你先提的山盟海誓,我已经为你步步后退,你答应娶我为正妃,可我已经沦落做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你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还是娶了徐妙妙和周玉露!” “这都是你的错!你是亲手破坏了我们真挚的爱情!” 秦湛瑛踉跄地退后几步,鬓角的发髻有些凌乱,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暗哑又透着一丝失望。 即便是霜儿被甄国公所放弃,他也依旧守着她一人,父皇下旨逼他娶徐妙妙,这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而且他即便是娶了别的女子,尽管母后不断施压,他也依旧没与旁人圆过房。 现在外人是如何说的? 禄亲王侧妃那个大嘴巴在外来回宣传,民间甚至将他看做一个笑话,说什么皇后嫡子不举,就连一直追随他的臣子也有人开始动摇。 他为了她们的爱情放弃了这么多,原来霜儿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要绷断了。 他静静看着甄羽霜大哭,亦是难过至极。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样一步? …… 秦湛瑛深深地叹息,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便大步流星的离开霜雪院。 “爷,”小厮怯生生地问:“爷可要回前院歇息?” 秦湛瑛正想应下,却见一名宫装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嬷嬷兀自向他而来。 “邺王殿下。”老嬷嬷面容肃穆,吊眼梢,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她规矩严苛地行了一礼:“殿下也有段时间没进后院了,可莫要冷落了王妃。” 秦湛瑛呼吸一窒,攥紧拳头,在老嬷嬷咄咄逼人的态度下,向王妃徐妙妙的院子而去。 自从上次邺王妃成婚一月仍是处子一事闹出来,母后便差遣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来,名曰教导王妃规矩,实际是逼他每月必须得抽空去芙蓉阁。 这么一番折腾,不知不觉已经日薄西山,徐妙妙候在芙蓉阁门口,见他过来,殷切地上前盈盈一拜:“参见殿下。” 她的眼神充满爱慕与惊喜,让人难以忽视。 “殿下还没用晚膳吧?妾身让人为殿下做了清蒸鲽鱼,还有甜汤……” 秦湛瑛沉默着,看着徐妙妙为他布菜,他根本没吃上几口,倒是喝了好几杯酒水。 他去霜儿那里,霜儿根本没有关心他有没有吃饭,而光顾着发泄情绪…… 空腹喝酒易醉,很快,他的脸颊泛起一层嫣红,心不在焉地酗酒消愁。 最近父皇对他的态度很冷漠,甚至还叫人对他讲了一堆“嫡庶不正则家室乱”的训诫。 徐家本是个内阁学士,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文官妻族都频频甩自己脸色…… 秦湛瑛指尖捻磨着酒杯,眼前好似泛起一层白雾,一双精致漂亮的柔夷落在他的肩上。 那女子不知在说什么,他隐约只能辨认出“殿下”两字。 她的极尽讨好与柔情蜜意让他沉沦,眼前之人是他的正妻徐妙妙,有什么碰不得的?秦湛瑛如此想着,酒劲上头将让一把拉进自己怀中。 徐妙妙惊呼一声,微微垂下臻首,媚眼如丝地低声轻吟:“殿下……” 秦湛瑛双目血红,粗鲁地将女子抱上床榻,去撕扯她的衣服。 父皇母后想要一个嫡孙是吧?好。 徐妙妙想承宠是吧?好! 这一夜,邺王府芙蓉阁的灯常点了半夜。 看着徐妙妙玲珑的玉体躺在身侧,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吻痕,秦湛瑛酒醒了大半,厌恶地盯着那紧闭双目似是睡去的女子,悄悄攥紧了拳。 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被褥,将衣衫套在自己身上,随后在婢女惊慌的眼神中大步离去,去前院书房。 他被逼着与徐妙妙圆房,这下母后应该满意了。 至于霜儿…… 他揉了揉宿醉之后隐隐作痛的头,对小厮吩咐道:“本王留宿在王妃院子里的事,先不要叫霜雪院那边知道,尤其是甄侧妃。” 他不敢想象霜儿得知会什么样,所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 “王妃。你最近可还安好?胎儿五个月的时候已经稳定了,臣妇看您这一胎肚子尖尖,定然是个健壮聪慧的小世子呢?” 甄汨珞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疑惑地挑了挑眉,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小郡主呢?” 苗大夫人话音一噎,看王妃这架势是认定了自己怀的一定是女孩? 她狐疑地看向甄汨珞身边的飞羽,对方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飞羽都免疫了,孩子每生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就她家王爷王妃胡乱盼着。 苗大夫人无奈,找了个台阶下:“臣妇看您面色红润,也没有什么孕吐不适的迹象,想来不管男女都是个几位养人的孩子,在娘胎里就知道孝顺母亲,将来必然错不了。” 做父母的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甄汨珞也不例外,嘴上含糊道:“倒也没那么邪乎,只不过这孩子确实没让我吃什么苦,除了身子笨重一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天气热了,她睡觉也觉得热,肚子里暖呼呼地一团,飞羽还不许她踹被子,这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甄汨珞最近闲着无聊,又不方便出门,基本每天都要约上一位夫人过府说话,她尤为看重苗夫人,因为苗大夫人知道的八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蚂蚁搬家,博学程度一般人驾驭不住。 她轻轻咳了两声,“上次听苗大姑娘说,陶将军的庶出三女许给了一个商人之子?” 第192章 论嫁 “嗐,”提到这个苗大夫人就来了劲头,“陶夫人那个样子您上次也看见了,在王府都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心肠又能好到哪去?陶家的庶女嫁给商人虽然不好听,但给的聘礼可丰厚呀,比一般官员还厚实呢。” 提起陶夫人,苗大夫人便是一脸的不屑,“她与沈二夫人比也没好到哪去,家里的庶长女被嫁给了一个交州一个知州的瘸腿儿子,一打起仗,那边还不知道怎样,陶家连问都没问一句。” “说到沈二夫人,沈二夫人不是跟二老爷一起挨了总兵的鞭子吗,如今在府上养伤呢,这么一闹大家一打听,原本给四姑娘沈罗宁相看的一户人家算是彻底黄了,人家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肯要沈罗宁。” 沈二夫人这就是自作孽,拼命害别人女儿,最后反倒害了自己的女儿。 苗大夫人聊起八卦来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阿澄又来禀报说沈夫人来了。 甄汨珞点头,阿澄便带着沈夫人款款走进小厅,沈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屈膝行礼:“参见王妃。” 甄汨珞亦是笑吟吟道:“沈夫人请起吧。” “王妃。”沈夫人起身站稳,对身边的婢女招了招手,和气地笑着:“臣妇想着总不能空手前来,这是娘家新送来的土特产不值几个钱,臣妇吃着觉得酸甜还不错,孕中之人喜爱酸甜,便想着给您尝尝鲜。” 酸梅被放在甄汨珞面前,腌地绿中又透着一抹粉,她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确实酸,若是平时这股酸劲儿她绝对吃不下去,可今日却觉得开胃爽口,还有一丝丝清凉。 “确实不错,多谢沈夫人了,本王妃最近正馋这一口。” “酸儿辣女,王妃喜欢就好。”沈夫人笑了。 她的女儿这两年也不知撞了什么晦气,总犯小人,好在都有惊无险地过了,王妃一定是女儿命里的贵人。 怎么又提到怀男怀女的问题了? 第193章 相念 她用手帕掩住唇瓣,轻咳一声说道: “吩咐一下,明日请霍校尉离开之前到王府来一趟,就说本王妃问问王爷的情况。” 好奇心埋在心里,就导致她这一整晚都没睡好,精神奕奕地,听人说陆月儿回来就跑去客院做绣活了,还问王府库房借了些铜片。 铜片?铜片能做什么,贴身软甲呀! 这夷陵城上下好像除了霍遇那个臭小子,陆月儿好像也没跟哪个男子有所来往了。 甄汨珞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好奇的翻来覆去,这就导致她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起了身。 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甄汨珞在这一刻,深深感觉小白菜还没出生,自己养了小半年的大白菜就要被臭男人拐走了。 她去了秦临渊书房中,霍遇早就在此等候。 她边走边揉着脑袋,不太舒服的样子,霍遇迟疑着,要不要跟王爷汇报一声。 二人各怀心思。 甄汨珞敲了敲书桌,发出两人清脆的“咚咚”声,“霍校尉,王爷在前线怎么样?可有受伤什么?” 霍遇郑重了一下神色,抱拳道:“请王妃放心,王爷一切安好,属下等愿效犬马之劳保护王爷安全。” 甄汨珞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倒也不至于,去了前线就跟普通士兵一样作战,大家都是鲁国的军人,没有谁比谁高贵这一说。” 她越是这么说却发现霍遇眼中的肃然与钦佩更浓了。 随便寒暄了几句,她终于是忍不住直切正题:“昨天,你找陆三娘出去了?” 她这话是肯定句,夷陵城上下就没有能逃过王府眼线的事情。 霍遇闻言沉默下去,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他不言语,甄汨珞眉心一皱,脸色微沉,“霍校尉,陆三娘可是渭阳侯府的嫡女,不说她自己的家族,她若是有什么不好,受什么委屈,本王妃一定会给她做主。” 她觉得霍遇无论是容貌、家室、个人本事都算不错,秦临渊也说霍遇是个可提携的将才,可若是他对陆月儿是抱有那种玩一玩的心态,自己也不会手软。 霍遇一见她是误会了什么,“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甲胄发出沉重的响声,霍遇俊逸的脸上满是坚定,他郑重又严肃地说:“王妃,末将身份比她低,渭阳侯未必愿意将女儿下嫁给末将,末将愿在前线尽力挣来军功,若果打到战争结束,末将还全须全尾的活着,末将想请您保媒,与渭阳侯府说项,只要陆三娘愿意,末将一定娶她!” 书房中只有甄汨珞与飞羽,他说着话时铿锵有力,眼中清澈明动。 甄汨珞摸着怀中的暖玉,眼神晦涩不明地盯着跪下下首的少年,一眨也不眨,就这么过了几息。 她忽然扬唇轻轻笑了起来,“此事本王妃做不了主,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能不能入渭阳侯的眼,你尽力去做吧,若你真说到做到,本王妃可以替你问上一句,但前提是,你们俩不许私相授受,知道什么举动不过界。” 霍遇脸上尽是惊喜地笑意,连声说道:“多谢王妃,末将就说王妃和王爷一样都是善良的好人。” 喜提好人卡,甄汨珞很是无语,她知道这个霍遇鬼精鬼精的,连拍起马屁都这么不要脸。 她“嗯”了一声,“下去吧,办好公务就赶紧去交州,路上别耽搁。” 霍遇又拍了两句马屁,屁颠屁颠离开了。 甄汨珞左思又想觉得不行,她要不要给京城传个信,让老太君帮忙转交给渭阳侯夫人? 这事怎么也得说一下吧? 等到信差拿了信往京城方向而去的时候,甄汨珞回到飞花筑,却见陆月儿正对着小池塘里的锦鲤发愣。 “陆三娘。”她唤了一声,那小丫头没反应。 “三娘。”甄汨珞上前一步,“中午了,该用膳了。” 陆月儿这才恍然地抬起头,乖乖地点了下,起身跟着她往回走。 甄汨珞清了清嗓子,“霍遇上次答应送你的东西,做到了吗?” 她指的是之前在军营那次,霍遇竟然说弄什么破石头来讨好小姑娘,简直蠢得要死。 陆月儿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地说:“珞姐姐,你在说、说什么呀?” “就是他答应送你东西那次,他不会没做到吧?”说话不算数,这可不行。 陆月儿咬着唇瓣,小脸红得像新摘下来的红苹果,半晌之后才扭扭捏捏地开口:“他做到了,我打算挑两块好看的用来镇纸……” 就这? 镇纸? 甄汨珞仰头望天,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表现得像个开明的家长:“我是说,你觉得霍校尉这个人怎么样?” 那小姑娘羞得都要将头埋进胸口了,“霍遇哥哥他,挺好的,他很聪明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而且还送我小玩意,有时候还给我买糖葫芦点心什么的。” 甄汨珞:“……” “你长点心,咱们可不能让别人几个小玩意,糖葫芦小点心就给拐走,你年岁尚轻,情窦初开,这相看得看人品,霍遇是长得不错,你看沈家先前那个苏恒苏公子,不也是一表人才,他背地里干的什么事你也知道……” 她滔滔不绝地向小姑娘传授分辨人渣的一百零八式,以及各种渣男经典语录。 “珞姐姐!”陆月儿虽然羞赧,去还是鼓起勇气打断了她的话,“珞姐姐,我知道的,其实我先前就写信请我娘过来游山玩水,实际上就是想……” 甄汨珞无大语。 好嘛,看着小猫儿像个不开窍的小呆瓜,结果人家把事情想得比自己还快,这都请家长来想看了,她终究是手慢一下,说不定渭阳侯夫人此时都在往东边来的路上了。 陆月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讨好似的挽上她的手臂,知道甄汨珞的喜好,还用脑袋蹭了蹭:“珞姐姐,霍遇哥哥和苏公子不一样,他真的很好,我找我娘来也是看一下呀。” 甄汨珞眸光幽怨,大白菜长大了主意也正了。 第194章 相处 她原以为陆月儿是个最省心的,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反应比她这个过来人还快。 就目前看,霍遇确实不错,陆月儿不到十四,倒也不着急,还能再看看。 见她不语,陆月儿是花招百出,一会撒个娇一会给摸摸头,就像小橘子嘴馋讨要吃食的模样。 许久之后,甄汨珞暗暗扬了扬唇,又郑重地叮嘱道:“虽然你和霍遇有心,但此事决不能拿到外面去说,在你父母没同意之前,也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真是操碎了心,年纪轻轻就干上做娘的活计了。 希望渭阳侯夫人能快点,好歹能互相诉个苦。 翌日晌午,她才慢悠悠地起身,带着陆月儿一起吃了早膳,又去房中更衣。 她挑选了一件暗紫色竖领大襟长衫,宽底襕马面裙,袖口用金线所绣的祥云纹精致华贵,虽是宽松的款式,穿在身上却并不显丰腴,甄汨珞这五个多月的肚子,愣是还能穿出几分贵气与娇憨之态。 她早就约了沈夫人、苗大夫人等人一起去白山寺上香,为前线战场祈福,另外她还准备去送子观音那还愿。 趁着肚子还没大到举步艰难的时候赶紧出门玩玩。 她的小管家婆就像两个监视器一样,一个盯着她的行动,另一个盯着周围环境,都不眨一下眼皮的。 沈夫人与苗大夫人早就候在外面,甄汨珞一眼望见沈夫人身边的贵夫人,眸光轻闪,这是她特意邀请的霍参将夫人。 一桩婚事不光是陆月儿、霍遇两个人的事情,是结两姓之好,万一霍夫人不太好相处,那就得让陆月儿好好思量。 据说霍夫人是出身广平侯府的嫡女,却看起来很是爽朗,一直笑吟吟地与苗大夫人说话。 “几位久等了,我们走吧。” 有甄汨珞开口,几位夫人自然是没意见,各府的马车跟在甄汨珞的马车后面。 这次出行王府没有隐瞒,二十几个侍卫明显上跟着马车,过路的百姓马上就躲开让路,畅通无阻地抵达白山寺。 老住持和念清小和尚一同来接待。 老住持笑得很是慈爱和善:“王妃这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小世子就是来报恩的,日后福禄双全……” 甄汨珞虽然也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崽崽,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是男孩? 可恶。 她一定要争点气生个女娃娃。 几人又说又笑地前往观音殿,甄汨珞带着肚子不方便,慢吞吞地上完三炷香,就在两个管家婆炙热的目光中被搀扶起来。 “小心!” 一道亲和的女声不高不低地响起,甄汨珞顺势看去,原来是陆月儿跪得时间有点长,站起来腿软,被霍夫人搀扶了一把。 霍夫人皱着眉,想了想方才的手感,笑眯眯地说:“陆姑娘看着就纤瘦,女孩子家家多吃点也没什么关系,胖乎乎地多讨人喜爱。” 若是旁人这么夸,陆月儿只会点头应是,但这是霍遇的母亲,她一时间竟然羞赧地垂下了头,声如细纹道:“谢谢霍夫人。” 霍夫人笑得更加张扬,“我看你这孩子第一眼就喜欢,别叫夫人了,直接叫我伯母吧。” 甄汨珞挑了挑眉,霍夫人这是知道了? 也是,霍遇都敢去求自己帮忙,想必霍家也是过了明路,瞧着霍夫人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不如让她们两人再接触接触。 甄汨珞以手帕掩唇,清了清嗓子,对沈夫人和苗大夫人说:“本王妃请寺里准备了素斋,正午正好可以尝尝鲜,现在不如去后面逛逛?” 苗锦玉顶着一双好奇的杏眼,一手牵着沈攸宁,一手扯了扯苗大夫人的袖子,“王妃,娘,我和攸宁去跟月儿玩啦!我想去许愿树那给哥哥求平安……” 她话音未落,就被苗大夫人瞪了一眼,“待会再许愿也不迟,先跟我们去逛逛。” 她这个傻丫头还不开窍呢!没看人霍夫人一直拉着陆月儿说话吗? 沈夫人在一旁瞅着,觉得自己真相了,这几个小丫头里,她家宁姐儿岁数最大,婚事上多有坎坷,倒是陆家小姑娘,稀里糊涂地就有了意思,羡慕不来…… 甄汨珞乐呵呵地看着苗家母女俩斗法,觉得有意思极了。 果然,她们都离开了观音殿,霍夫人和陆月儿也只是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陆月儿是不是脸颊泛红,逗得霍夫人一个劲的笑,看起来相处不错。 她勾了勾唇,扶着肚子走在最前方,苗大夫人和沈夫人两人一左一右的跟着,时不时说些娇俏话活跃氛围。 “咱们城东新开业了一家点心铺子,陈记百糕,卖的玫瑰乳饼香甜可口,还有一道茉莉绿豆糕口感细腻清淡,王妃若是没有胃口可以尝一尝,一点也不齁,有一种回味的甘涩。” “多谢苗大夫人。”甄汨珞想了想,适时地说道:“本王妃在徐州无亲无故,眼看月份大了,还没相看好合适的稳婆和奶娘,可否劳烦夫人帮忙介绍两个相熟的?” 苗大夫人和沈夫人都是生育过的,一系列流程都心中有数,闻言纷纷应下,说要帮她找几个有能耐的。 甄汨珞笑吟吟地应是,几人在种满月季花的小路上边聊边走。 将近午时便去了白山寺的客院准备用素斋。 绕过一片凌霄花从,前方有两处崎岖的石阶,苗大夫人主动搭了把手:“王妃,您身子重,慢点……” “姨娘!” 一道颇为尖锐刺耳的女声含着浓重的哭腔,抽噎嚷嚷道:“娘!你怎么跟大哥说得,嫡母把你赶到寺里,现在也让我来这儿吃苦,整日不是清汤白菜就是粗粮大馒头,噎得我喉咙都是疼得……” 甄汨珞和苗大夫人动作皆是一顿。 苗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个天生的吸引八卦体质,还真是…… 甄汨珞本想轻咳两声,提醒那说话的两人这边还有人,那开口的女子却哭得更大声了: “嫡母说大哥要是不答应,就把我送庙里青灯古佛!” 第195章 谋私 被称作姨娘的女子一身玫粉色衣裙,身上瘦骨如柴,看起来都有四五十岁,脸色干枯甚至有几道深深的皱纹,与她衣着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这人穿得到倒还算华贵,怎么生得一副常年做活的劳累模样?苗大夫人和苗锦玉两个天生的八卦体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五小姐,你别着急,奴婢已经给大公子送去家书了,他收到一定会赶紧回来的,一定不会影响您!” “姨娘!”少女红了眼眶,贝齿死死地咬住唇瓣,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您上个月就送了信过去,大哥若是真同意,早就回来了,他分明是有本事了就不想认我们了!” “你忘了大姐姐的婚事了吗?大姐姐去配了交州那个瘸子,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你难道也要看着我跳火坑?我们根本就反抗不了嫡母,我好不容易才讨得嫡母欢心,大哥哥这么一弄全毁了!” “他都不在乎我们母女俩的死活了!” “你叫他回来把官职让给孙表哥啊!” 甄汨珞本欲与几人离开,听到这确实脚步一顿,眉毛轻轻地皱起,心中泛起不悦,这对母女俩是何人?官职又岂是能说换就换的? 见她不动了,苗大夫人和沈夫人也停下脚步,苗大夫人是想吃个热乎的大瓜,而沈夫人则开始同情这对嘴上没把门的母女,胆子真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五小姐,奴婢回去再写一封信,一定让牧哥儿回来,你放心!庶子就是庶子,怎么都不应该忤逆嫡母,牧哥儿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原以为他从军就能懂事几分,没想到那孩子更叛逆了!” 哭泣的女子称呼她为姨娘,这位姨娘自称奴婢,话里话外还将自己所出大公子贬得如此低贱…… 苗大夫人若有所思,重重地咳了一声,朗声问道:“可是游击将军府的姨娘与小姐?” 两人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两人的悄悄话竟被人听了去。 陶五姑娘被吓了一跳,眼眶更红了,看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几人,好像怕被指点似的。 甄汨珞皱着眉,又问:“游击将军陶家的?” 苗大夫人不屑地抽了那母女俩一眼,“王妃,正是,前段时间您请几位女眷褒奖之人便有一位,游击将军的庶长子陶熙,小名牧哥儿吧,臣妇好像听贺哥儿说过。” 她口中的贺哥儿是苗贺清。 “王妃?!”陶五姑娘发出一声惊叫,连忙拉着姨娘跪在地上,颤抖着肩膀瑟缩地说:“参见王妃娘娘,臣女陶彤彤,无意冒犯王妃,请王妃恕罪……” 甄汨珞没有让两人起身的意思,脸上已经毫无笑意,抿着唇道:“你没有冲撞本王妃,但有些话本王妃还是得跟你们说。” “自上而行于下者也,先而施于后者也,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凡是别光想着自己,也得想想别人,上行下效,这位姨娘都瞧不起自己的儿子,那陶校尉又如何尊敬您?” “还有,本王妃把话搁这,军营官职升迁自有章法来判,轮不到什么后宅妇人议论,校尉的官职是贵府公子立功所得,是朝廷的嘉奖,二位想将这官职让给谁?好大的胆子,当着本王妃的面谋私!” 苗大夫人眼中的鄙视都快凝聚出来了,“王妃,您不是还说去还愿吗?就还不要与这等人纠缠了。” “自然是。”甄汨珞拂了拂袖,眼神淡漠地从跪地的两人身边走过去。 陶五姑娘和那为姨娘涨红着脸,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根本不敢出声反驳,明显是两个窝里横。 “上次见那位陶夫人口无遮拦,这还真是上行下效,陶家姑娘就养成这副性子……”沈夫人颇为感慨。 陶夫人嫉妒庶子有出息,就将其姨娘与胞妹送到寺里青灯古佛,还逼着庶子让出官职给娘家侄子,这真是闻所未闻,真当这徐州都是她家的了,荒唐至极。 还有那位姨娘和庶女,也不是什么好的,儿子、大哥有出息,不感到高兴,反倒觉得人家挡了自己的路,也是奇葩。 甄汨珞不以为意地扬了扬唇:“小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是呢。”苗大夫人附和,“有什么事王妃您知会一声,下面自然有人会办,您注意身子,小世子才是重中之重,别叫什么无礼之人冲撞上。” “话说,那位陶夫人自诩贤良淑德,没少给陶将军纳妾,还以为是个度量多大的,看那位姨娘的模样,想必没少受磋磨。”沈夫人无意地提起。 苗大夫人却是眼前一亮,嘿嘿地笑了起来:“沈家姐姐,这你可就寡闻了,陶夫人没啥拿银子买些孤女送入府中,给陶将军为妾,常常立上一整日的规矩,夜里也不消停,不用丫鬟伺候,反倒是一天换一个妾室侍奉,臣妇曾听一位表嫂说过,陶家的姨娘都是住在下人房,生了子嗣的才能有个院子住。” “有的生过孩子月子都不许坐,只要她有个头疼脑热,通通得过去侍疾。” 就连身后的苗锦玉和沈攸宁听了都皱眉头,陶夫人句“贤良淑德”可真是讽刺啊。 人家陶熙陶校尉也没虽为庶子,却也没占着陶家什么,真刀真枪得了功名,名正言顺被封官职,陶夫人还如此做派,实在小家子气! 几人说说笑笑,苗大夫人和沈夫人陪着甄汨珞去送子观音殿还了愿,又捐了几百两香油钱,出了门,却见苗锦玉和沈攸宁已经打作一团。 沈攸宁红着脸仰着头,连声说道:“锦玉你快下来吧,我不要簪花了!” “这怎么行?”苗锦玉顺着一棵足足有三米高的广玉兰,往上攀爬。 广玉兰本是七月才开花,因此这棵树多为花苞,要想采摘最好的,还得往高处去摘。 沈攸宁差点没急哭:“锦玉我真不簪花,你快下来吧,这树太高,你别吓我!” 第196章 丢失 苗锦玉嫩黄色的衣角都消失在树荫的覆盖下。 苗大夫人脸都黑了,站在树底下笑骂道:“玉姐儿,你这臭丫头快下来,谁让你在外面爬树的?” “那就是在家里可以爬咯?”苗锦玉岔开双腿,坐在两米多高树分叉之处,笑嘻嘻地说:“娘你答应了,那我下次在院子里爬树你可不能再说我!” “臭丫头,那是一回事吗?你赶紧下来……” 如果这是在苗府,苗大夫人都恨不得拿个鸡毛掸子给她抽下来。 母女俩一番斗法给甄汨珞和沈夫人都整乐了。 苗锦玉这是过分活泼了呀! 把自家娘亲气得眼晕,苗锦玉玩闹两下,这才下来,被苗大夫人用手帕追着打了好几下。 她双手张开,手里还握着一把广玉兰,插在沈攸宁发间,有刚才那么一折腾,沈攸宁捧着花压根不敢言语,活像什么烫手的山芋。 甄汨珞看着“啧啧”称奇,苗锦玉、沈攸宁、陆月儿这三个性子完全不一样的小姑娘,还能玩成闺中密友。 苗锦玉活泼爱笑,沈攸宁聪慧文静,陆月儿乖巧可爱,她又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以后她生得小囡囡要是中和了这几个姑娘的性子才好。 回到观音殿,霍夫人还跟陆月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陆月儿没有了方才的羞涩,笑容也放松了几分。 霍夫人站起身来,笑着微微福神行礼,“王妃你们回来了呀,方才臣妇与月儿求了签,月儿还抽中了上签,姚能遇仙。” 甄汨珞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笑容来,直勾勾地看向陆月儿,给小姑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姚能遇仙,茂林松柏正兴旺,雨雪风霜总莫为;异日忽然成大用,功成名就栋梁材。 此卦乃是松柏茂林之相,凡事有贵气也。 虽然这支签求仕途更好些,但姻缘的话也不错。 瞧陆月儿和霍夫人亲近,她忽然有种女儿大了不中留的感觉。 为了解陆月儿的尴尬,她对念清小和尚招招手,说道:“本王妃也来求一只签。” 小和尚笑眯眯递上签笼,摇了两下,甩出一只签文。 “中签,罗通拜师。”老住持看了看,缓缓念叨:“自小生在富贵家,眼前万物总奢华;蒙君赐紫金角带,四海声名定可夸。龙门得通之相,凡事有便大吉也。” 几位夫人跟着笑,王妃如今怀着小世子,小世子一出生可不就是“龙门得通”,还实打实是个金龙门呢。 苗锦玉看着有意思,也拉着沈攸宁求签,两个小姑娘一个是上签武吉遇师,一个是上签玉莲会十朋。 两个上前本来两位夫人还挺高兴的,谁知老方丈缓缓念出沈攸宁的批文:“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庭重改换,更添福禄在儿孙。” 这签文要是对什么寡妇、和离妇来说,自然是上签,但问题是沈攸宁是个没出阁的少女,这签文听着就晦气,老住持说完,叹息道:“阿弥陀佛,沈夫人沈姑娘不必太在意签文,凡是顺其自然。” 前朝,钱玉莲与王十朋成婚,十朋上京赴考。孙汝权逼玉莲相嫁,玉莲投河自杀获救,十朋考中状元,拒绝娶丞相之女为其,二人几经波折,夫妻得以团员。 沈夫人倒还端得住,沈攸宁早就魂飞天外,失魂落魄地。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襟,抿着唇不语,小手轻轻摆动间发出一声惊呼:“我的荷包不见了!” 甄汨珞等人齐齐望了过去,沈攸宁出门时确实腰上系了一个花鸟鱼虫绣样的碧色荷包。 这姑娘家的东西可不能乱丢,若是落到有心人手中,胡乱攀咬都无力辩驳。 甄汨珞连忙叫住飞羽:“你去带几个侍卫到我们走过的路去看看,一定要找到沈姑娘的荷包。” 沈攸宁略显慌乱地补充:“荷包里有一块玉,玉上刻了攸宁两个字,荷包上也有绣字。” 那就更不能丢了。 几人在观音殿外的凉亭中等了半个时辰,沈攸宁明显心不在焉,脸色苍白地盯着脚尖。 苗锦玉安抚道:“攸宁姐姐别着急,这么多王府侍卫,香客们都得给面子,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陆月儿默默地坐在她身边,小手挽住沈攸宁的胳膊,无声的安慰。 沈攸宁等得有些慌乱,直到几道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抬眼看去,阿澄引着两名王府侍卫回来了,他们身后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她微微瞪大眼,这是……房越房公子? 阿澄将荷包递上来,“沈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沈夫人翻了个面,里面果然绣着沈攸宁的名字,只是玉佩不见了。 几人不解地看过去,房越主动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将所知娓娓道来:“几位夫人,小姐,是小生拾到了这荷包,本打算交给住持,没想到遇到王府侍卫来寻东西,小生捡到的时候就只有这个荷包,至于里面的东西,并未见到。” 什么? 只剩荷包,玉佩没了? 甄汨珞脸色一沉,对阿澄问:“你们去的时候可曾见过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阿澄:“回王妃,并无,我们过去询问时,房公子已经将荷包交给住持,属下这才将房公子请来作证说明。” 甄汨珞细细打量房越,他脸上并无心虚之色,暗暗打消心头的疑虑,若是房越捡到荷包,贪图里面的玉佩,大可不必将荷包交上来,如此倒显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沉吟片刻,对沈夫人说道:“本王妃看天色已晚,几位不妨先回府,我会让王府侍卫留下来继续寻找,就算找不到,也会去衙门那立案,不会叫沈姑娘名声有碍。” 沈夫人脸色苍白,只能拉住女儿的手,冲着她们点点头,“那就多谢王妃了,臣妇回去也会让府中的小厮来寻。” 她在心里难受的紧,女儿最近也不知是犯什么小人,处处都倒霉,先是那不好的签文,再是丢玉佩…… 不过她再着急也没用,只能回府遣人再来。 第197章 打听 原以为只不过是玉佩掉到了隐秘之处,才一时半会没找回来,结果三四天都没有后续,当时也不能拉着每个香客都去搜身,玉佩竟然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见踪影。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甄汨珞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处理事情,能当甩手掌柜就当,基本每天都保持六个时辰的睡眠。 “珞姐姐,我和沈大姑娘来给你请安。”陆月儿领着沈攸宁走进小厅里,娇俏的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自从见过霍夫人之后,这小丫头整日带笑,春光满面的,甄汨珞瞧着,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算是看出来什么叫女生外向了。 甄汨珞匆匆忙忙放下手中的药膏,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是她最近特意调配的药膏,涂在肚子上省得月份大了之后有妊娠纹。 等她整理好,飞羽才引着两人向偏厅而去。 “沈大姑娘,玉佩可有下落了?”甄汨珞关切地问。 这个时代本就对女子有所偏见,姑娘家的东西若是落到外男手中,不管是怎么回事,最后影响最大的还是女子的名声。 沈攸宁最近当真是坎坷。 闻听此言,沈攸宁略显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多谢王妃关心,玉佩还没找到,但母亲已经让人去官府备了案。” 甄汨珞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免得碰到她伤心之处。 她望向陆月儿一副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唇珠微动,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打发两个小姑娘去外面玩。 桌案上放着一张拜帖,上面赫然写着渭阳侯夫人的名字。 渭阳侯夫人明显比陆月儿想得周全的多,附带的信件上还说幺女给王府添麻烦,人还没到夷陵城,已经命下人在城中置办了一户三进的宅子,母女俩带着不少侍卫,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甄汨珞眼底微微失落,自己也有了孩子,最近总是胡思乱想,等侯夫人来以后,她也就不用操心陆月儿的事情了。 她打着哈欠,折回卧房借着睡觉。 现在是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困顿的要死,沾床就睡,还不知道八九个月以后得有多难受。 就这么熬过去三四天,渭阳侯夫人在千盼万盼中到来。 王府开了正门迎客,侯夫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竖领对襟长衫,下摆是一条月白色襕纹马面裙,长发绾作一个普通的圆髻,因为要赶路的缘故,并未多带几只发钗,即便是这样,依旧不掩高门贵妇的气质。 甄汨珞曾在京城宫宴上见过她几面,但并不熟悉。 渭阳侯夫人姿态优雅,款款上前行礼,“臣妇参见凌王妃。” 甄汨珞笑吟吟地抬手,“侯夫人见外了,快请起。” 侯夫人顺势起身,被飞羽引着落座,直奔主题:“当初小女说想要来徐州游山玩水,臣妇一时脑热就同意了,没想到她到王府赖着不走,给王妃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哪里。”甄汨珞笑得很是真切,完全不掩饰自己对陆月儿的喜爱之情,“陆三娘乖巧可爱,有时候还帮着我处理中馈,侯夫人教养有加,三娘到我这里几个月,倒是多了不少趣味。” 渭阳侯夫人全程都在悄悄地观察她,见她的表情不似作假,也舒了口气,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近。 “王妃。”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月儿年纪小不好意思与臣妇明说,老太君转交的信件臣妇已经收到了,想与您打探一下,这霍二公子……” 她昨日就在夷陵城休整一夜,并没有人人通知自家女儿,也是想先打探打探霍遇这个人,免得陆月儿一时蒙了头脑,只说好的不说怀的。 手下的嬷嬷找人问了一圈,这不问还好,一问吓一跳,夷陵城谁不知霍二公子的威名,其中最显赫的一条就是打遍夷陵无敌手,平时走街遛鸟,时常带着军营的兄弟到外面逛街吃饭,倒是没不给钱,只是这名声听起来还真不咋地。 这一着急,急得她一整夜没睡好。 渭阳侯夫人眼底的乌青甄汨珞看在眼中,为霍遇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将原委徐徐道来:“据本王妃所知,霍二公子年十七,长得一表人才,已经在徐州卫里当上了六品校尉,年轻有为,关于他的作风……年轻人活泼一点也能理解,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情形,府上干净无妾室无通房。” 她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其母是先广平侯府的嫡出三女,现在的广平侯之妹,您可有所耳闻?” 陆夫人挑了挑眉,有些不确定地说:“广平侯府云家的云意?” 甄汨珞点了点头,看陆夫人这副模样,应当是认识的,霍夫人也是出身在京城,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勋贵圈子,互相认识也正常。 陆夫人似是有些放心下来,“王妃大抵不知道,臣妇与云意也有过几面之缘,她自幼爽朗好习武,最后嫁到了徐州,原来就是霍小校尉的母亲。” 甄汨珞亦是笑,听陆夫人这语气,对霍夫人的印象还不错,这是好事,毕竟是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大事。 陆夫人还想问两句,却见飞羽挑帘进来,禀报道:“王妃,陆姑娘回来了。” “月儿回来了?”陆夫人眼前一亮,那是她最心疼的幺女,为躲邺王那桩婚事才十三岁就独自出府,好几个月不见,她是日盼夜盼。 飞羽轻咳一声,对两人说道:“陆姑娘好像哭了,是霍校尉给送回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甄汨珞的第一想法是,霍遇把陆月儿给招哭了? 看陆夫人瞬间耸拉下来的嘴角,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说没说。 她答应霍遇的可都办了,全看这小子造化吧! 她望向陆夫人,主动提议说:“侯夫人,不妨我们去接一接三娘?” 让堂堂亲王妃去接人虽然不合礼数,但明显甄汨珞不介意,反倒十分高兴,这也说明她对女儿的喜爱,陆夫人迟疑一下,上前主动搀扶她。 第198章 多舛 甄汨珞有孕五个多月,没到无人搀扶就走不动的地步。 两人一边说着陆月儿的事情,一边向王府角门而去。 远远地便看见,陆月儿与霍遇站在角门门口,霍遇牵着一匹雄壮的黑马,而陆月儿身姿娇小,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颤抖,似是哽咽,霍遇脸上焦急,手足无措,只能不断地给她拧干手帕,让她擦眼泪。 陆夫人的第一印象是,这小子长相不错,剑眉星眸,身形修长,一张娃娃脸很是讨喜,她心中警惕,这小子莫不是就凭一张脸把女儿给迷惑了? 她以前也不知道女儿喜欢这一款啊? 陆月儿还在那里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红红的,抿着小嘴一副难过极了的样子。 甄汨珞不语,心中哦豁,这是什么火葬场呀? 霍遇见未来岳母的第一面,陆月儿就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挨了霍遇欺负。 渭阳侯夫人大步如流星地走上前去,朗声唤道:“三娘,怎么回来了还站在门口?哭什么谁给你气受了?” 她嘴上在问陆月儿,眼神却落在霍遇身上,一眨也不眨,充满质疑与审视。 “娘?”陆月儿一惊。 陆夫人皮笑肉不笑:“怎么,大半年不见都不认识娘了?” 陆月儿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也哭不下去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纤长的眼睫上,呆萌可爱。 甄汨珞扭过身子,不看她求证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陆夫人是打了个偷袭,根本没跟陆月儿说。 陆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揪着女儿的手臂,又问:“这位小公子是何人?” “霍校尉,这位是渭阳侯夫人,月儿的母亲。”甄汨珞主动开口,对他使了一个眼神。 她有些嫌弃地想着,霍遇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呀,今日怎么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傻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霍遇被飞羽踢了一脚,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行礼,磕磕巴巴地说:“见过岳母……不,见过夫人。” 什么岳母?陆夫人气得眼珠子都差点没瞪下来,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臭小子就开始叫岳母。 不过霍遇明显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她重重地咳嗽一声,就当做没听见,拉着陆月儿就要回去。 陆月儿还蛮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 甄汨珞:“……”这就是恋爱脑吗? 她也准备回去,却见霍遇噗通一下跪在面前,近乎祈求道:“王妃,您上次答应的事情……” 甄汨珞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看你表现。” 原以为霍遇带上箭矢就该回前线了,结果这臭小子竟然找人顶了差事,又留在夷陵城几天,还把陆月儿带出去,给人招哭了,这回好了,她要看这小子笑话。 霍遇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人离开。 回到小厅,陆月儿能明显注意到自家娘亲不悦的表情,她疑惑地问:“娘,你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去城门口接你啊。” 陆夫人表情淡淡,“我怕你是乐不思蜀,早就把我这个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甄汨珞轻咳两声,陆家母女俩这才收回一副要掐起来的表情,很是恭顺地坐在下首。 陆月儿乖巧若猫儿的动作竟与陆夫人有八分相似。 好嘛,她算是知道这孩子随谁了。 甄汨珞摸了摸腰上的玉佩,轻声问道:“三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陆夫人耳朵支棱地高高地,只要自家女儿说出那两个字,她决定一定要去霍参将府掐一架。 说到这,陆月儿眼眶又红了,“珞姐姐,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倒处都在嚼舌根,说攸宁姐姐与人私相授受,还将玉佩赠予情郎,说得难听极了,我下午遇到了何家小姐几人,一时没忍住就上去争辩,她们说的话真是特别难听,还好霍遇哥哥出面帮我赶走了她们。” 原来不是霍遇给气哭的。 甄汨珞想。 这才多长时间,都霍遇哥哥、哥哥的这么叫了? 陆夫人想。 陆月儿是个乖软又认死理的姑娘,若是遇到泼辣的,估计还真吵不过。 甄汨珞抿了抿唇,借口去更衣,将空间留给这母女俩互诉衷肠。 她去了偏厅,将飞羽和阿澄一同招呼过来,问道:“沈攸宁又怎么了?” 阿澄抿了抿唇,“这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渭阳侯夫人就过来了,属下便没去打扰,估计是有人推波助澜,不到一上午整个夷陵城就全是沈姑娘的事情,传得纷纷扬扬。” 甄汨珞听她将原委一一道来。 原是一大早,就有一名书生打扮的粉面男子到当铺去当一枚玉佩,并且说玉佩是他心上人给的定情信物,只是他要去并州求学,不得已当了玉佩为盘缠。 这种戏码老板见多了,看那玉佩水头好就收了下来,本来还为钓上一个冤大头而洋洋得意,却发现了玉佩凿槽的两个小字,攸宁。 总兵府大小姐的名讳就算不是人人都知,至少也是小有名声,更何况沈攸宁素有才名。 他不敢贪心,拿了玉佩就去总兵府,得了沈夫人的赏钱。 不知道从哪出来的谣言,说那学生是沈攸宁的姘头,两人私相授受。 沈家本来就是怕出现这种谣言,才报的案,却不想一整出来,倒显得沈家报案的举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攸宁这还真是命途多舛。 甄汨珞吩咐了一句:“去跟衙门说一声,如果沈家有要求可以配合一下。” 陆夫人说要带陆月儿去买下的小院子住,陆月儿还不乐意,甄汨珞笑吟吟地说:“陆夫人,不妨让月儿再住些时日,本王妃怀着身孕,一个人在王府养胎还觉得无聊。” “是啊,娘,我还想留下来给小外甥女绣衣衫和虎头帽呢!” 这倒是给陆夫人难住了。 这丫头这么快都跟王妃攀上亲戚了,还管未来的世子叫小外甥女,等等,为什么是小外甥女?难道大夫摸出了王妃这一胎是个女娃? 第199章 看戏 陆夫人欲言又止,对甄汨珞说道:“王妃可一定要注意身子,您是头一胎,身边有没有婆母和娘家人照应,应该寻几个有经验的稳婆来,别像……京中那位皇长孙,这才出生几个月,身子骨就不太好。” 陆夫人的话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甄汨珞郑重地点头,陆夫人也算是看在陆月儿的份上对她真心提点了。 皇长孙是足月生产,也没听说身子不好,多半是叫人使了什么阴毒手段,赵贤妃和晟王严防死守都防不住,她现在很庆幸当初选择到徐州封地来,若不然,自己现在也是个靶子。 那些人手再长,手段再多,也伸不进徐州来。 陆月儿虽然还是留在王府住,但跟着陆夫人认认路,母女俩也不着急回京城,尤其是夷陵城还有一个霍遇,陆夫人打算如果合适的话,她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王妃表姐,你在吗?” “不在……” “不在的话,那我进来了?” 飞羽恶狠狠地打开门,瞪了木子昭一眼,“有什么事,赶紧说,别打扰王妃休息。” 木子昭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苗锦玉说有一场好戏,问我和陆月儿还有王妃去不去,陆月儿跟她娘走了,我就来问问王妃。” “你是不是傻了,王妃月份大了,得多休息。”飞羽面不改色。 “飞羽,你跟着他去,回来给我讲讲什么好戏。” 厢房中传来甄汨珞兴致勃勃的声音,飞羽一下子就没脾气了。 木子昭催促:“快点,一会就晚了。” “到底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木子昭笑得很甜,甜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与幸灾乐祸。 甄汨珞看得出他挺高兴,这傲娇小孩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对这出戏更好奇了,甚至为自己不能出去而感到可惜。 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默念道:囡囡,娘亲为了你可是错过了不少八卦啊。 就苗大夫人那头一手新鲜热乎的八卦,肯定小不了。 飞羽换了一身男装跟木子昭去了。 苗锦玉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看见木子昭惊了片刻,下意识说道:“子昭妹妹,我觉得你穿男装还挺好看的,嗯,比女装看起来阳光。” 木子昭原本还得意忘形的表情垮了下来,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个站着如厕的! 他轻哼两声,在街上买了三个斗笠交给两人,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几人越走越偏僻,直到看见一座牌坊,上面写着黑街两个字。 飞羽心中大概有数了,此处原本不叫黑街,因为常常有一些混子到此处私下售卖朝廷禁物,都管这里叫黑市,慢慢地就叫上了黑街。 里面全都是赌坊窑子一类,但凡正经点的酒家都不乐意在里面卖酒,寻常百姓都得绕着走。 木子昭和苗锦玉停在一家名叫斗金坊的赌坊门前。 几人来的正是时候,里面吵吵嚷嚷乱作一团,有押大小的,有摇色子的,甚至还有几个袒胸露乳的妓子被男人搂着,一边调笑一边赌钱。 飞羽看得直摇头,多亏王妃没来,否则她一定要暴打这两个没大没小的一顿,他们真是什么地方都敢拐王妃来呀! 苗锦玉指了指其中一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一件单薄的圆领袍,衣衫洗得发白,容貌还算不错,但此时眼眶猩红,抱着赌桌大喊大叫,似乎是输急眼了。 旁边满脸横肉的肥胖男子给了他一脚,轻轻地,他那单薄的身子就被踹倒在地。 肥胖男子瞪圆了眼,大声骂骂咧咧:“余九郎,你个狗杂种什么意思?欠钱不还是吧?输了就得掏钱,咱们斗金坊的规矩都知道吧?还不上钱就把手指头留下!一根手指头老子宽限你三天,来人给老子把这个狗杂种架起来!” 余九郎吓坏了,爬起来就要跑,却被人抓住头发甩了回去。 “别!刘爷!你再宽限我……啊!” 余九郎被刘爷一个大嘴巴子抽懵了,他还想挣扎,剧烈的与几个打手推搡,一个不小心,只见一枚绣着鸳鸯的荷包从怀里飞了出来,掉在地上沉甸甸的。 那荷包看起来很是精致,刘爷让人擒住余九郎,把荷包捡了起来。 见状余九郎大声呼喊:“刘爷!那个不行!那个是小人心上人给的定情信物,刘爷,银子我一定还你,你别动那东西!” 刘爷拆开荷包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白玉玉佩,里面还有一封信。 刘爷来了兴致,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玉佩就留着抵债,老子看看这封信。”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还文绉绉地啊?陶五娘绘梦,这是谁?” 余九郎又挣扎:“刘爷,这个玉真的不行,我那心上人是官员家眷,我可以问她要银子还钱,你不能拿走我们的定情信物!” 陶五姑娘,陶绘梦。 刘爷不屑地大笑,“谁家官家小姐不开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 余九郎被打的狠了,气得面色涨红,好似一只发怒的猴子:“她是游击将军府的小姐,我将来就是游击将军的女婿,你们敢动我?!” 飞羽站在原地,看着余九郎拼命的演戏,面露无语:“这是干嘛?” 苗锦玉笑嘻嘻地回答:“其实也不是我们安排的,是沈夫人。” “飞羽姐姐还记得我们去上香那天,攸宁姐姐丢了的玉佩吗?”她凑到两人耳边,压低声音:“这事好查,陶五无意中撞见攸宁姐姐玉佩掉在地上,把荷包扔了,心怀不轨偷了玉佩,还找人到当铺去整了一出,她一个人也做不了这么大事,还有沈二夫人推波助澜,总兵府又岂是两个后宅女子能玩弄手中的,沈攸宁名声是洗不清了,沈夫人肯定不会让陶五好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苗锦玉有些不屑地想着,难怪陶五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能害,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 第200章 奶娘 陶五姑娘的动作其实很好查,消息刚散播的下午,就有官府的人到陶家拿人,说陶五姑娘偷盗总兵府玉佩,又散布不实言论,害得无辜之人名誉受损,应按律法处置。 官府能这么快出动,自然有总兵府的施压。 总兵府也不是软柿子,一个两个都能上去踩一脚。 “属下让人去看了,衙役去陶家拿人的时候,陶夫人都没有出面,陶五姑娘那个老姨娘一直拦着,还因此在挣扎间受了点伤,游击将军根本来不及赶回府,女儿已经下了大狱。” 飞羽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沈家二老爷那个主簿的小官职被撸了。” 不用说,肯定是沈总兵干得。 游击将军是五品官职,上有皇家、藩王、吏部管辖,他自然不能随意动,但是那个不出息又不会做人的二弟沈总兵也没留情。 不痛在自己身上,人永远不长记性,沈二老爷一再放纵妻子,说什么事忙无暇管理后院,那好,沈总兵就撸了他的官职,让他“闲”下来好好管家。 “如此一来,沈姑娘的声誉就无碍了。”甄汨珞点点头,没想到沈夫人看起来柔弱,做事倒是挺雷厉风行,都是为了自家孩子,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她又碰了碰隆起的肚子,轻叩几下。 砰!砰!砰! 甄汨珞整个人都愣在原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眸光中迸发出难以言表的喜悦。 这是孩子在回复她吗? 那小家伙仅仅动了两下,又缩了回去,没有半点声息。 阿澄进入卧房,就看见自家主子靠在软榻上傻笑,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好事,她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地禀报道:“王妃,前几日苗老夫人她们给的名单属下们去看了看,选了几个合适的,今日带进了府中,只是这事大,还得您亲自过目才行。” 苗老夫人给的名单自然是关于稳婆和奶娘的事情。 甄汨珞点了点头,眼看就要到七月,这孩子已经有小六月大,稳婆是耽搁不得的。 在飞羽的搀扶下,她从卧房出去到了飞花筑的宴客厅。 阿澄领着二十来个妇女走进小厅。 这些人有得低眉顺目,默默无言,有得四处打量,脸上满是惊喜艳羡之色,还有的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完全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被选来王府给王妃养胎。 见甄汨珞轻轻皱了皱眉,阿澄脸色一沉,朗声说道:“都安静!”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停止。 稳婆跟人牙子手里的丫鬟、嬷嬷不一样,人牙子会教训底下的如何伺候主子,如何做规矩不惹事,但稳婆都是一些民间自己做活的,自然没有人说规矩。 甄汨珞拧眉看着,这些人虽然有点乱,但看面相倒没有什么大奸大恶,偷奸耍滑之类的。 阿澄轻声说道:“王妃,左手边那三个是苗老夫人建议的,说是当初给苗大夫人接过生。” 那三人一个年纪略大有五六十岁,另外两个约莫四十多,长相端正憨态,刚才并没有交头接耳,从头至尾低垂着头,表情半点不意外,显然是见过不少高门大户,气质稳重淡定。 甄汨珞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三人留下。 她又点了两个身上有肌肉,看起来很壮实能干活的稳婆打下手。 其余的便遣散出去。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威严一些:“各位,本王妃腹中之子已经有六个月大,接下来几个月还得劳烦各位,你们就暂住在王府,每个月月钱五两,待到本王妃生下孩子,还有重赏。” 徐州许多富贵人家的姑娘院子里一个月也就五两,对几个稳婆如此重视,可见王妃这一胎的金贵程度。 几名稳婆互相对视一眼,利索地下跪领赏,这样的好事多亏自己没错过! 几人被管家领下去安排,阿澄又带着十个年轻少妇走了进来。 甄汨珞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奶娘可比稳婆重要的多,如果说稳婆只看中技术就可以的话,那奶娘还必须得能干活懂事理,心思干净的人。 毕竟自己的孩子接下来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得奶娘陪着…… 前世看多了历史上奶娘挟持幼子害人之事,她一直打算自己亲自教养孩子,万万不能让孩子更亲近奶娘而不是母亲,但她又担心自己将来奶水不够什么的,奶娘还是得提前备上。 她遥遥看过去,目光凌厉地扫过几人。 最后落在第三个身影上,那妇人大概二十三四左右年岁,长相端庄还算的上秀美,沉静地站在原地,也不东张西望。 阿澄拿出花名册看了看:“这女子叫梁曼娘,生育过三个孩子,这一回还是个龙凤胎,她相公是苗家一个小管事,苗老夫人说,王妃若是看重苗府推荐的人,可以把她全家的卖身契转给王府。” 意思是苗家绝不用亲眷挟持梁曼娘,也让王府用着安心。 甄汨珞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苗老夫人安排甚好,十分妥帖,当场就点了梁曼娘,让管家吩咐和几个稳婆住在一起,剩下几个月就让她系统地学学带孩子。 另外梁曼娘的相公也可以安排进王府做个小管事,毕竟不能让人到王府反倒没有以前舒服,这样梁曼娘也伺候的更尽心一些。 “阿澄,你去后院挑些礼品给苗家送去,就说本王妃很满意这几个稳婆和奶娘,替我谢过老夫人。” 她在小厅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腰酸背痛,将活计都丢给飞羽以后,便兴致冲冲地回到她的卧房躺平睡觉。 肚子大了以后她只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生怕挤压到孩子,感觉自己肚子里那就是个宝贝蛋,得金贵伺候,好在这孩子懂事,也没怎么折腾她这个娘。 前面六个月都没吃什么苦。 这一闭眼没睡多久飞羽又喊她吃晚膳,甄汨珞应付地吃了两个小笼包,就又浑浑噩噩地跑回去睡觉。 隐约能感觉有人在她房间外说话。 “姐姐,这事要不要告诉王妃?” 第202章 拨雾 甄汨珞看笑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对便宜爹还是有几分了解,并不是个蛮横专权的,多年来死抓着兵权不撒手并非有什么反心,反而是透着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劲儿,总认为庶卫营那些人都被练废了,他不想交出手里的兵。 说他跟金国有勾结,甄汨珞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便宜爹连个儿子都没有,金国许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无人继承,死后还背着个谋逆叛国的恶名,傻子才会认为他想造反。 大多是一些民间学子不知官场情况,私下胡乱猜测的风言风语,不足为人道矣。 但是这个跟前闹出官员和金国谋逆…… “皇上,金国近几年就在我朝西域边境骚动,此番也不知是不是要大举进攻,臣轻皇上即刻调兵前往西域防守,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还有勾结金国之人,必须严惩以振朝纲!” “方御史此言差矣,兵部尚书府中虽抄出与金国来往的书信,但尚无确凿证据,身为我朝尚书,位极人臣,王大人有何理由与金国私相授受?” “还有国公爷,只是与曲大人说几句话便打为同党的话,那满朝文武就都可以算得上拉帮结派了!” 方御史不服:“邺王殿下身为甄国公爷的贵婿,自然是向着他说话。” 秦湛瑛冷笑:“用人不避嫌,举贤不避亲!清者自清!” 甄国公默默地看着两人争吵,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他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邺王先跑上去给自己“争辩”,当真是闲的没事干。 每当想起秦湛瑛做得那些事,他就呕得慌,哄着他的两个女儿团团转,有什么事不说开了,背地里搞小动作,最可恶的是,他嫌长女不好看,大可以拒婚,还找几个流氓无赖…… 秦湛瑛就是说出花来,他也不会跟这样的人有什么来往。 不慈不善之人,不可为明主。 邺王这边说得口沫横飞,他那维护的老丈人就在武将那一行人中没有半点表示,就连晟王都替他觉得尴尬。 四弟这个老丈人明显是拉拢不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死咬着这口肉,甄国公的势力就这么香?他已经不想为这个蠢蛋做事了。 皇帝冷着脸听几名御史你来我往,如往常一样下了朝,烦躁地向御书房走去,他脚步一顿,不知想起什么来,又拐弯冲着尚书房而去。 “《春秋·宣公十二年》有云:举不失得,赏不失劳。” “此言便是告知后人,用人之道,推举人才不要遗漏有德之人,赏赐不可忘记有功劳之人,赏罚不明,则会出现争端。” 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停息,几位年纪小的皇子早就坐不住冲出尚书房,却撞见站在大门口的皇帝,吓得灰溜溜站成一排,如鹌鹑般低垂着头。 皇帝哼笑一声,叫几个小皇子离开去玩。 尚书房中只有八皇子领着十皇子在询问课业。 两人见到皇帝之后,纷纷行礼告辞离去。 “祁探花,你觉得朕这几位皇子怎么样?”皇帝似是不经意地问。 祁忪戊淡然一笑,自然不去触碰几位及冠皇子的眉头,只是朗声回答:“臣以为十皇子勤奋好学,十一皇子聪颖却顽皮,性子还有的磨,待到日后必成大器。” 十皇子才九岁,十一皇子不足五岁,都是读书的小破孩。 皇帝叹了口气,“爱卿整日做教书先生,尚书房倒是清静,前朝却吵得朕头疼,想当初幽州军饷一事还是爱卿出奇招,才得以拨乱反正,那时候你还是个平头商人,如今都高中探花郎了,爱卿母亲克满意了?” 祁忪戊打哈哈说:“谁家儿子高中探花郎都是喜事一桩,家母自然乐得天天给祖宗烧高香,吃斋念佛给陛下祈福,整日说陛下慧眼识珠……” 这一番话倒是把皇帝逗笑了:“好你个祁探花,面上夸朕,实则是夸你自己是‘珠玉’呢。” “没有皇上火眼金睛,臣这个珠玉也得蒙尘。” 祁忪戊拍着马屁,倒把皇帝哄得高兴些许,上朝时那点不愉快也收了回去,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前朝有些人真是该死,诛九族不足为国,国家正与南边越国蛮子打仗,他们竟然敢勾结金国,难不成是想再来一场楚王之乱?” 祁忪戊跟在皇帝身后,似笑非笑地挑眉。 楚王乃是开国皇帝手下一员大将,两人情同手足,太祖皇帝登基之后,更是将其册封为异姓王,甚至面圣都不必跪拜。 也是这样,一点点把楚王的野心都养了出来。 太祖皇帝十年,东方水寇作乱,在海上劫商船,杀百姓,装作鲁国百姓潜入东莱、青州、徐州等地引起战乱,而楚王则在后方勾结金人,从西域发起战争,本朝两面夹击,险些失去半壁江山,好在太祖皇帝御下有方,英明神武,平息战乱。 那位楚王也是本朝唯一一个“诛十族”的罪人,太祖皇帝念其凶恶之心,将其好友、门生列作一族,随亲眷同诛。 如今同样是两面夹击之势,也难怪皇帝提起楚王之乱。 祁忪戊蹙眉想了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转身正好看见他皱眉头,便好笑地说:“祁探花潇洒不羁,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祁忪戊抱了抱拳,唇齿轻启:“臣不敢欺瞒皇上,只是臣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皇帝目光一沉,“你细细说来。” “皇上,西域边境并未传来战报,五年前,凌王重挫金国,取得大胜,臣以为金国休养生息起码也得十年,而且当下风声正紧,越国呈大败之势,金国若想趁乱发动,何不早些发兵,非要等到越人再无反击之力?” “难不成金国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帝脚步一顿。 祁忪戊轻笑:“皇上,金国若真能勾结上兵部尚书、御林军副统领,也不必等到现在才露出獠牙了。” 第203章 疏离 皇帝脚步一顿,脸色骤变,脑中一直难以触碰的迷雾隐隐有拨开的迹象。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金国若真能勾结上兵部尚书、御林军,那这鲁国朝堂就是一个筛子,都不用黄雀在后,那金国攻打鲁国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爱卿觉得,此举是何人所为?”皇帝目光沉沉,面上淡漠,令人看不出喜怒。 祁忪戊摸了摸官服上精致的襕纹绣样,摇了摇头,“臣也不知,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陛下只看这结果对谁最有利便是。” 皇帝摩挲着檀木手串的指尖一动。 见此,祁忪戊微微垂头遮掩住眼底的笑意:“要想知道也不难,这局才进展不过半,兵部尚书、御林军副统领,对越国北侵一事上都是主战派,,臣心里有个疑影还并不确定。” “你的意思是,此举是越国挑拨我朝之举,那甄桐屿呢?他一直躲在京郊练兵,从未表达过站位。” 祁忪戊一针见血:“甄国公的女婿是前线的主将。” 皇帝顺着他的引导深思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皇上舍得,不妨委屈国公爷一段时间,看看对方下一步的计划,对方既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可能拉下几个人就收手。” “爱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祁忪戊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将头埋地很低:“臣胡乱之语,陛下恕罪。” “哼。”皇帝冷哼一声,要离开的脚步却是一顿,“爱卿且将今日的话烂在肚里,若真如你所言,朕必有重赏。” 祁忪戊笑了起来,也没说神魔“为君分忧天经地义”的奉承之言,行了个大礼,朗声喊道:“谢陛下。” 待皇帝走后,他掸了掸衣襟蹭上的尘土,寻了一处阴凉落座,闲适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当真是君心难测啊! 他轻啜一口茶水,暗叹好茶,不愧是皇宫里的玩意儿。 他当然知道皇帝为何生气,就算兵部尚书等人是被构陷,但这也说明,构陷他们的人身份不低,并且与越人来往。 喝了杯茶水,等到柳太傅前来的时候他便起身告辞离开。 人还没走到二门,却见一抹玫红色的身影拿着一把团扇在花丛中扑蝶。 祁忪戊神色不以为意,准备绕着离开,那少女却是美眸大亮,提着裙摆就小跑上来,以一种近乎甜腻的嗓音唤道:“祁大人!” 被点破身份,祁忪戊也不好视而不见,翩然行了一礼:“臣参见六公主殿下。” 六公主率先拉近距离,提着玫红色的裙摆缓缓靠近,头上的金钗流苏挂在耳畔,更衬得她容貌娇艳,她脸上还挂着一抹嫣红,煞是动人。 “祁大人,本宫最近一直在御书房外听你给小八那几个上课。祁大人当真惊才绝艳,满腹韬略。” “本宫在棋道上有些问题不明白,可否请祁大人指点一二?《棋经十三篇·合战篇》云‘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站角,此棋家之常然’,但前朝棋道大师孙宏远留下的双龙盘却不尽然……” 祁忪戊脸上的表情不变,嗓音清透却带着一股疏离的意味:“六公主殿下,臣不善棋道,您若是有什么问题应该去请教李大人。” 他是给皇子们将史经的,不教授公主们的琴棋书画。 六公主俏脸一僵,唇瓣嗫嚅地说:“本宫不知大人不善棋,往日总听大人将策论,以为谋者擅弈,并无旁的意思。” 祁忪戊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臣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告退。” 他好像背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一般,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那道大红官服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中,六公主气得眼眶泛红,狠狠地摔了团扇,用鞋尖捻了捻。 他竟如此不识好歹? 从祁忪戊到尚书房讲课的第一日,她便瞧上了这个年轻有才又长相俊美的探花郎,就连几位皇兄都对其另眼相待,当时她就看出来了,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她今年就要及笄,后面还有老七、老九两个公主岁数也不小了,一直都盯着这几位青年才俊。 却不想,她如此放低身段,对方还是冷脸以待,又臭又硬,半点也不怜香惜玉! 一想到前段时间后宫有些传闻,说准备议和,送公主和亲越国太子法依则,她就觉得心慌。 据说越国蛮夷长相高大似熊,身体多毛发,就像未开化的野人似的,那法依则又茹毛饮血,杀戮成性…… 六公主脸色苍白地跺了跺脚,小跑离开。 ────── 陆月儿陪着甄汨珞又去锦瑟园看了一场戏,赶在落日之前回到府中,但门房的脸色却有些不对,飞羽拧着眉头训斥:“有什么话就说,到王妃面前还遮遮掩掩的。” “不是,不是。”门房小楼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来:“飞羽姐姐去问管家吧,京里来了人。” 甄汨珞挑了挑眉,让飞羽先进去打听,自己则直接坐着马车入了二门,才在阿澄与陆月儿的搀扶下踩着脚凳跳下马车。 她坐在软榻上歇了一刻钟左右,飞羽回来了,“王妃,是京中皇宫里送来两个教养嬷嬷,说是皇后娘娘顾念您有孕,送两个嬷嬷来帮忙。” 甄汨珞沉吟片刻:“请进来我看看吧。” 皇后派来的人也不好不见,皇后找茬事小,若是引得皇帝猜忌可就不好了。 “珞姐姐。”陆月儿关切地挽住她的手,她就是再天真,也清楚这种戏码。 这两个嬷嬷只怕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珞姐姐月份大了,动不得怒,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甄汨珞想得更多,宫里出来的一个个都心思精明狠辣,也不知皇后这一次是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教养嬷嬷? 又或者说,是领了皇后什么命令?她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头。 飞羽领着两个身着宫装的四五十岁妇女走进飞花筑,脸色不太好看。 第204章 嬷嬷 两位嬷嬷一个瘦高个,嘴角有一颗黑痣,吊眼梢三白眼,一看便是刻薄之人。 令一个中等身材,倒是看似慈眉善目,只是不知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两位嬷嬷上前一步,行了个万福礼,虽是行礼,眼中却并无多少恭敬: “奴婢姓高,王妃可以叫奴婢高嬷嬷,这是华嬷嬷。” 说话的是瘦高个,另外一个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说王妃初次有孕,双方也没个母亲婆母的照应着,让奴婢两人来伺候王妃。” 什么叫双方也没个母亲照应?陆月儿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可真难听,说得好像凌王和珞姐姐是什么天煞孤星一样。 甄汨珞却是面色平静,回了一句:“怎么没母亲呢?皇后娘娘不就是王爷嫡母吗?高嬷嬷日后可要谨言慎行,再敢诅咒皇后娘娘,本王妃绝不饶你。” 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高嬷嬷脸上含笑,心中啐了一口,当真是伶牙俐齿!难怪在京城能给皇后娘娘气病。 她没咬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冷:“王妃,您如今已经六个月身孕,怎么还在外这么晚才回府?皇室的孩子娇贵,说难听点皇孙比母亲都贵重,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她眼神幽幽扫过一旁的陆月儿,皮笑肉不笑:“这就是渭阳侯府的三姑娘吧?听说最近一直住在王府,怎么不拦一拦王妃呢,皇孙是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砰。” 甄汨珞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案上,声音不大不小,刚巧打断了高嬷嬷的话。 “两位嬷嬷远道而来,管家还未给你们安排住宿吧,飞羽,将人请下去好好歇息,没有本王妃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打扰!” 高嬷嬷冷笑,还要再说什么,飞羽和阿澄两个已经忍不住出手,一左一右将人死死薅住往外拖。 甄汨珞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这两位可真是皇后“千挑万选”,为自己选来的教养嬷嬷。 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有个什么好歹,惹人厌烦的紧! 两个嬷嬷做惯了活计,力气不小,还想挣扎,却根本打不过自幼练武的飞羽和阿澄,高嬷嬷情急之下大喊大叫:“凌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皇后……噗!” 没了两个嗷嗷乱叫的狂犬,飞花筑再度陷入一片宁静。 甄汨珞拉起陆月儿的手,轻声安慰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别怕,真龙还得让地头蛇三分呢,这两个人在王府掀不起浪花。” “珞姐姐。”陆月儿脸都吓白了,哪见过这种阵仗,小姑娘却还是一脸单纯地反过来安抚她,“珞姐姐你不要生气,一切都以孩子为重。” 甄汨珞失笑,揉了揉她蓬松的小脑袋瓜,“你说得对,我干嘛想不开跟两个老婆娘计较,但是月儿,等霍夫人过府之后,你就搬去跟侯夫人一起住吧。” “珞姐姐……”陆月儿微微瞪大眼眸,就像委屈的猫儿似的,想说些什么挽留,却被甄汨珞笑着转移话题。 她心如明镜,皇后身边的人对自己有意见,对陆月儿也有,说到底还是因为渭阳侯府拒婚的事情,连带着皇后身边的狗都敢对着陆月儿狂吠两声。 渭阳侯是皇帝宠信之臣,她们接触太多不好,她与陆三娘私下的情谊彼此清楚即刻,再这样下去未免招摇,尤其是皇后弄来恶心人的这两个嬷嬷。 夜里,甄汨珞还没就寝,飞羽就拿着一封书信轻声走了进来。 一看那书信,甄汨珞不屑地笑了笑:“还当是皇后身边多稳重的嬷嬷,想必是多年狐假虎威惯了,这才半日,受了点委屈就开始往京里告状?” 飞羽也笑:“您放心,无论是京城来的那几个人,还是传信的东西,都出不了夷陵城。” 甄汨珞撕开书信一目十行,里面也大多是一些说凌王妃有多嚣张跋扈,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连皇后亲自指派的嬷嬷都受到了冷遇,随后又吹了一大堆皇后的马屁,没有什么正经内容,她瞅着无趣,随手扔进痰盂里烧了。 “你让人费心盯一盯,有时候不必太苛待她们俩,给人适当的活动空间,看看她们俩究竟只是想给我添堵,还是有别的什么项目。” 若是后者,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她会让这两人后悔踏上徐州的地界儿。 “王妃放心,属下心中有数。” 一夜好梦,甄汨珞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用早膳,吃着肉末鸡蛋粥,酸酸甜甜的小汤圆,她眉目舒展。 阿澄就在一边笑:“王妃,您是不知道,那位高嬷嬷一大早就来了,说是要服侍王妃起身,来的时候天都没亮,还没来得及吵吵嚷嚷,就被飞羽姐姐一个飞毛腿给踢掉一颗牙,满嘴都是血,可笑死属下了。” “难为你们俩,本王妃睡得舒坦,将来给你们俩颁发一个门神的称号。” 甄汨珞也笑,古有秦琼、尉迟恭为唐太宗守门驱邪,现有这两个小丫头守护自己的睡眠。 阿澄还在插科打诨,闻言当即就不满了,撒娇地说:“属下和飞羽姐姐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黑口黑面青面獠牙的门神?” “你还真是舍得夸自己,可别带上我。”飞羽挑帘进入,一脸嫌弃,“王妃,霍夫人带着家眷来了。” 甄汨珞眼神一亮:“去请霍夫人进来吧,另外叫上客院的陆姑娘。” 现在六月中旬,正是最热的时候,甄汨珞也没找人在小厅接待,而是让人将小花园收拾了一番,有风清凉倒也不算热。 霍夫人今日穿了一身略显贵气的墨绿色树竖领大襟长衫,头上插着一只点翠飞凤费翠簪,簪尾有两条较短的流苏步摇,用同色的墨绿翡翠珠与珍珠搭配,极为美观。 她的身后还有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女,一个穿着翠色短袄,另一个穿的是粉色百迭裙。 甄汨珞目光扫过翠衣姑娘,心中有数。 第205章 满意 这姑娘脸颊较圆,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柳叶眉杏仁眼,是一张与霍遇有四五分相似的娃娃脸。 想必这个就是霍遇一母同胞的妹妹,好像叫霍迎。 “臣妇给王妃请安。”霍夫人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 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也照做,甄汨珞笑吟吟地示意她们起身,从手腕上摘下一对叮咚镯招呼霍迎过去,“这位就是霍三小姐吧?常听你母亲提起,果然容貌俊俏,性情讨巧。” 霍迎大大方方地接过镯子,笑得很甜,没有半点忸怩之色,“谢谢王妃赏赐。” “王妃,这位是三房的女儿,叫霍岚。” 甄汨珞点点头,示意飞羽同样拿出一对叮当镯赏赐下去。 霍岚谢过之后,捧着叮当镯望向霍迎的手腕,霍迎的那一对是干净纯粹的紫色,而自己这一对是飘花的白玉,亲疏尽显。 甄汨珞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是随便挑些东西送人,不到一会,渭阳侯夫人带着陆月儿前来,见霍夫人早来,面上笑意更甚:“臣妇来晚了,王妃恕罪。” “陆夫人快请坐吧。” 飞羽很有眼力见地将一个座椅摆的更近一些,陆月儿被拉着坐在甄汨珞与陆夫人中间,摆明了一副很受重视的模样。 “霍夫人,上次在白山寺,您说许久没见过京城荣华坊的绣技,我回去便亲自绣了一个荷包,希望您不嫌弃。” 霍夫人面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没等婢女取来,就亲自上前接过,眼中是浓浓的喜爱之色:“你这孩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记在心里了,这才几天就绣出一个荷包,夜里熬着了吧?注意身子呀。” 陆月儿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霍夫人感叹一声:“多好的孩子,我怎么会嫌弃呢,瞧这手艺,比我幼时可强多了。” 一提到这,渭阳侯夫人也插话:“当初在京城,安阳大公主曾办了一场赏花宴,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斗画,斗得差点没吵起来,最后谁也没得到魁首,反而弄了个并列第二。” 两人都是爽朗的性子,提到幼时的糗事,不以为耻,说得津津有味。 谁能想到当初仅有几面之缘,还气场不和的两个姑娘,在十几年后还能当上亲家? 两位夫人你来我往聊得好不热乎,偶尔还能填上两句,让甄汨珞也不会觉得尴尬。 “陆家姐姐。”霍迎笑眯眯地上前,“我看姐姐的绣技好厉害,我都没学过这种手法,你能不能教一教我?” 陆月儿羞赧地低下头,点头应下,叫红苕回去取来绣棚等物件,与霍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霍迎和霍遇是差不多的性子,聪明又有眼力,懂得分寸,说起话来让人十分舒服。 在场只有一个霍岚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好像旁人欠了她二百五十两似的。 “堂妹,你要不要一起来学学?”霍迎替她缓解尴尬,找了个借口。 谁知霍岚面色不佳,摇了摇头,声音似是带着些许委屈似的:“不用了堂姐,你和陆姑娘玩吧。” 霍迎“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霍岚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委屈难堪的表情。 陆月儿瞅着堂姐妹俩好似关系不太好的样子,疑惑地多开了几眼。 见状,霍迎又拿出绣棚:“月儿姐姐,刚才这个绣法我没看清,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当然。”陆月儿笑了笑。 两人玩得越好,霍岚就越尴尬。 霍迎见状,暗暗撇了撇嘴。 不出意外,陆姑娘就是她未来的二嫂了,本来挺喜庆的事儿,她和娘亲也都喜欢陆月儿,娘亲还好心寻思带霍岚来见见世面,她就摆一副死人脸。 自己方才替她解围,也不过是不想闹到外面,到时候损的是家族的名誉。 她笑嘻嘻地对陆月儿提议道:“月姐姐,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跑马吧?你不会的话我教你,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受伤。” “行啊,那就拜托你了。”面对未来小姑子,陆月儿很高兴地应了。 未来的姑嫂俩亲亲热热,霍岚的表情都快僵硬成一座石雕了,她强迫自己深呼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吃点心。 陆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攀谈的意思,一直捧着霍迎,果然人都是拜高踩低的。 大伯母出身京中的广平侯府,是金尊玉贵的勋贵小姐,二哥相看也相看上了渭阳侯府的嫡女,人家才是一家人,肯定看不起自己这种出身,霍岚自嘲地笑了笑。 就连王妃的赏赐,霍迎的也比自己的贵重几分。 她父亲是一届白身,母亲从前只是个县令的女儿,家中亲哥哥说亲的时候,只能挑了一户员外之女,嫂子还脾气大,不是个好相处的,在家里对着自己这个小姑子呼来喝去。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羡慕霍迎命好?羡慕陆月儿命好? 如此想着,霍岚不禁失神,一步小心将点心掉在了桌上,她赶忙捡起来,左右观察,深怕被人看见,觉得没规矩。 好在王妃和大伯母等人说得正欢,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渭阳侯夫人还算满意,霍夫人却高兴坏了,恨不得当场就给两个孩子交换庚帖,还是渭阳侯夫人说两家隔得远,事情得好好办。 都谈到两家亲事了,甄汨珞也不方便插嘴,在一旁默默地喝起茶水。 直到送走霍夫人一家,渭阳侯夫人才从“温和一笑”变为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她原本觉得霍遇性子可能有点问题,但是人家最多是年少贪玩,从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恶行,对于霍夫人云意她也知道其人,两家也算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方才云意私下里说,将来不管什么情况,不会让儿子纳妾,就算没孩子,也可以从族里抱一个来养,想到霍参将就没纳妾,霍大公子成婚四年,大少奶奶只生了一个女儿也没纳妾,陆夫人觉得很满意。 这话虽然粗糙,但它实用啊! 第206章 兴致 陆夫人与渭阳侯青梅竹马,成婚后渭阳侯也是无妾室无通房,她太清楚自己女儿就是个缺宅斗心眼子的,她当然不希望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到旁人家吃苦。 霍夫人云意和其女霍迎对于陆月儿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没有婆媳、妯娌那些繁琐事情,又无妾室捣乱,霍遇也是女儿喜欢之人,将来日子才算过得顺遂。 陆夫人不禁感慨,当初她不同意女儿跑到徐州这偏远地方,也无亲无故照应,没想到正是因此,成就一桩良缘。 “王妃,此事还得多亏了您,等月儿及笄,两个孩子办上婚事,您可以定得喝上一杯媒人酒!”陆夫人笑得很是真切,眼中的喜悦毫不掩饰。 她话音一落,又想起什么,眉头微皱:“只是那位霍岚霍姑娘,全程板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霍家三房有什么意见。” 甄汨珞轻笑:“您可知当年霍夫人的婚事有有一番折腾?” 说着她就把当初打听到的,广平侯府嫡次女云意看上霍家嫡长子,但却被次子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霍二老爷被强制分家,这就说明霍参将不是个耳根子软的。” 三房再不满,有霍参将一家子护着,陆月儿也吃不了亏。 陆夫人更满意了。 两人聊起家常,甄汨珞寻思一下,又说道:“陆夫人,过几天,让月儿跟您去宅子里住着吧,王府来了两位宫中的嬷嬷,只怕是有些不方便。” 陆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渭阳侯府没有站位的打算,明面上与凌王府太过亲密确实不好,月儿一个姑娘家尚且能说是孩童心性,可宫中的嬷嬷…… 她寻思片刻,咬了咬牙:“月儿经常说王妃对她多有照拂,可是那丫头打搅王妃了?若是打搅臣妇就把她叫回去,绝不让王妃为难。” 果然,凌王妃说不打搅,同意陆月儿继续留下。 渭阳侯夫人缓缓地笑了,她家又不是狼心狗肺之辈,遇上点事情就立马划清关系,落井下石之举实在是做不出来。 前脚送走陆夫人,后脚就听说高嬷嬷来了。 因为甄汨珞打算给两人放权,也没拘着她们,甄汨珞挑了挑眉,让飞羽将人带进来。 今日的餐后甜点,就是高嬷嬷的一番做戏。 反正她闲的也无聊,还不如找个人怼怼玩。 高嬷嬷阴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结果一开口便臭气熏天:“王妃为何要请渭阳侯夫人和霍参将夫人过府?王妃怀有身孕,难道不知道避嫌吗?” “又或者说,您一直将陆家姑娘留在府中,是打算让她给王爷做个侧……” “妃”字还没出口,就被飞羽凌空一巴掌甩在脸上。 那厚重的声音,以及高嬷嬷脸上颤抖的肥肉,都让人下意识觉得脸疼。 高嬷嬷吃痛,捂着嘴巴呜咽起来,她用手帕一擦口水,只见白色的手帕染上血水,果然,昨日被打掉的那颗牙,好不容易停止流血,又被打裂开来,高嬷嬷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她看了看满脸写着嚣张的飞羽,和高高在上不以为意的甄汨珞,气得心窝窝疼。 “王妃这是何意?”说完,她又捂着嘴“嘶”了一声。 “看不出来吗?高嬷嬷还敢质问王妃,您别忘了这是在徐州凌王府!您这位嬷嬷再尊贵,也该学着把尾巴夹起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没点数,不打留着你狺狺狂吠?” 她瞥了一眼上首的主子,见对方兴致盎然的模样,便收了将高嬷嬷扔出去的冲动。 高嬷嬷一时语塞,缓过神来又开始叫嚣:“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凌王妃,你难道想大逆不道?如此不孝之人,怎可当皇室宗妇!” 甄汨珞不怒返笑,笑得高兴极了,煞有介事地说:“本王妃最是孝顺了,不过那是对着皇后娘娘,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一个奴才都能自诩与皇后平起平坐了?啧啧啧,这就是宫规森严吗……” 说罢,她抓了一把瓜子,放在贝齿上轻磕,发出“咔咔”地清脆声响。 高嬷嬷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两句,没点新鲜花样,她听着实在无聊,便摆手让飞羽将人扔出去。 高嬷嬷看着凶悍的飞羽缓缓靠近,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被揪住头发,如同破烂一样扔出了飞花筑。 凌王府的几个小丫鬟指指点点,见她瞪了过去,又耸耸肩离开。 她站起身,碎了一口,猛地跺跺脚,将身上的尘土抖落,气得咬牙切齿。 在宫里,哪怕是皇后面前,她都是颇有脸面的嬷嬷,哪知道被遣来徐州,虎落平阳被犬欺,长相高大瘦弱的高嬷嬷靠着一棵树,呜呜地哭出了声,凌王妃根本就是个没规矩、不敬长辈的货色,又是在人家地盘上,她难道得一直坐以待毙? 皇后娘娘可是说要好好“盯着”凌王妃这一胎,万不能是个皇孙。 只是这徐州地界还有谁能管住凌王妃? 似是想到什么,她动作一顿,眼珠转了转,里面迸发出惊人的光芒,还有一个啊!那位可是凌王妃的长辈,她就不信邪了。 今日她也是看见渭阳侯夫人与凌王妃那小蹄子相处的好着急了,想着邺王殿下一直拉拢渭阳侯都没成功,一时热血上头,才做了蠢事,叫人抓住把柄,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高嬷嬷抹着老泪,一瘸一拐地离开。 “高嬷嬷回去就写了一封痛斥王府凶恶的信,里面还说让皇后下懿旨申斥王妃不孝,白天挨了一顿打,在树林子里哭了一通,还没哭明白呢。” 只要他们想,这王府里一只麻雀早上吃了几只虫子都能有人盯得清清楚楚,更别论截获一封信件。 甄汨珞想起高嬷嬷那一脸泪痕,哭爹喊娘对着树痛哭,叫喊苍天有眼,就让雷公劈了“恶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不愧是宫中的嬷嬷,体力精力都是绝佳。 第207章 沆瀣 “另一个华嬷嬷呢?比高嬷嬷老实这么多?你记得同样看紧一点,宫里来的都不可信。”她又吩咐。 飞羽面露肃然:“这是自然,华嬷嬷每日也随着高嬷嬷来请安,但是极少说话,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属下一打发人就走了,只有这个高嬷嬷死活都要留下来。” 甄汨珞没说什么,反正对方再怎么老实她也不信。 “跟府上的苏大夫说一声,以后飞花筑的膳食都让苏大夫检查一下。” 他医术再精湛,也难免会有错漏的时候,找个大夫一起看,双重保险。 飞羽应了。 翌日一早,甄汨珞坐在桌案前,就着咸香的腌制鸭蛋,喝了一小碗白粥,面前的水晶虾饺也吃了半笼,她的胃口一向好,吃完了便扶着肚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息。 渭阳侯夫人来了夷陵城,陆月儿时不时会过去看看,有时候还要和霍迎约着出去玩,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没什么时间来她玩。 但还是隔三差五送上来各种小绣品,比如和红苕一起做的虎头帽之类的。 “喵!” 小橘子有好几日没见到女主人,兴奋地凑上来在她脚边打滚撒娇,甄汨珞狐疑地摸了摸猫头:“最近厨房没给它肉吃吗?” 飞羽嘴角一抽,有些不自在地说:“哪里不给它伙食了,您是没看它又长胖一圈,前面几天想往您卧房里钻,属下没让,这小没良心地转头就忘了主人,跑到大厨房的张厨娘那献殷勤去了。” 甄汨珞嘴角含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喵!”小橘子浑圆的大眼睛一望见底,清澈的眼神看向飞羽,好似有些不满有些委屈。 这个人类,怎么能这么说呢! 一下子给几人都逗笑了。 “王妃。”阿澄提着小裙子缓步走了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 “王妃,高嬷嬷领着会陵城那位大夫人过来了。”她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俊不禁地说:“薛大夫人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又重回了从前的气焰,那模样好像张牙舞爪的胖猴子。” 正愁没事做,这不又有人把脸伸出来给打。 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将薛大夫人请进来吧。” 高嬷嬷生得瘦高个,一脸刻薄相,颧骨突出,而薛大夫人圆润,最近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脸色阴沉地吓人,微胖本是福相,愣是让她给摆出一副满脸横肉,凶恶可怖的样子。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算计的精光遮都遮不住。 高嬷嬷原地站定,等着薛大夫人开头,而薛大夫人同样等着她起个头,来个下马威。 她恶狠狠地想着,凌王妃是个能闹腾的,高嬷嬷再怎么也是宫中皇后身边的人,凌王妃再能闹,还能越过皇后去? 两人都等着对方开口,大眼对小眼,僵持在原地。 甄汨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高嬷嬷深呼一口气:“王妃,您初次有孕,在徐州也没什么长辈照应着,薛夫人乃是先帝的堂兄宁王之女,也是您的长辈,您应该称其为小姑母,让薛夫人为您讲讲女子怀孕应该注意的事宜。” 那一副理所当然吩咐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这位是皇室命妇呢! 薛大夫人像是被打了鸡血,上前一步,下巴微扬鼻孔朝天,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心想这不懂规矩蛮横无礼的凌王妃也有今天。 甄汨珞坐在原位,面不改色地端起茶盏,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轻啜一口,露出满足的样子。 “凌王妃!”高嬷嬷为了在薛大夫人面前不被落了脸面,操着长辈的架子,一脸严肃的训斥道:“你有没有规矩?就算你怀着孩子,行不得大礼,见到县主也应该行个半礼才对!” 高嬷嬷说着话时嘴巴大张,恰逢一阵暖风吹过,吹落了院子中海棠花新长出来的嫩叶,那模样,有点孤单。 飞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高嬷嬷,您嘴不疼了吧?说话可还漏风?” 高嬷嬷脸色一变,下意识摸上那颗被打掉门牙的缺失位置,十分滑稽。 薛大夫人迟疑地看了看她,什么意思,不是说凌王妃有已经被皇后派来的人给驯服了吗? 甄汨珞忍俊不禁地轻咳两声,“薛大夫人,听说贵府府上的妾室有喜了吧?你不在家里管好自家的事情,怎么又开始不安生到别人府上指手画脚了?” 薛大夫人闻言脸色一变,由青到红。 一提这事简直就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薛伊那忘恩负义狗东西的外室胡娇娥有了孕,薛伊说什么都要将人纳进府中,她这次没闹,让人去鼓捣赵梦娘,谁知道赵梦娘那贱蹄子平时花招多,这次屁都放没放一个,还撺掇薛伊给胡娇娥一个良妾的位置。 自从胡娇娥入了府,那两人沆瀣一气来对付自己,前段时间她长子的一个妾室终于有了孕,又撞上胡娇娥那贱人,害得妾室流了产,胡娇娥愣说是对方陷害自己,薛伊回来二话没说,把那流了产的妾室赶出府中。 这一下她儿子也不干了,父子俩跟仇人似的在家里天天吵架,她甚至没顾得上弄掉胡娇娥的那个孩子,想尽办法稳固长子在府中的地位。 现在的薛家简直就是乱作一锅粥,甄汨珞挑眉看向她,有功夫给别人相看妾室,不管自家有多乱,这就是前车之鉴,人还是把自己过好了再多管闲事吧。 薛大夫人接收到她那个轻蔑的眼神,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高嬷嬷还不知道吧?凌王妃好大的做派,竟然连本县主都打,本县主哪敢做她的小姑母呢?” “什么?”高嬷嬷瞪大眼睛,“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有辱人伦纲常!本嬷嬷一定要写信给皇后娘娘申斥你!皇室容不得这般放肆无礼的儿媳!” 她以为皇后的申斥就能吓怕甄汨珞,却不想换来一个更加得意的笑容,“那嬷嬷你就写去呗,皇后最是慈爱,一定不会怪罪本王妃的。” 第208章 教训 此话一出,飞花筑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高嬷嬷甚至陷入沉思。 凌王妃难道真以为皇后是心疼她,才让自己等人过来伺候? 她真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不是脑子不好? 高嬷嬷不说话了,薛大夫人也不再言语,她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在徐州是斗不过凌王妃这个小贱丫头,所依仗的不过是高嬷嬷嘴里“皇后”的名头。 这甄汨珞口口声声说皇后疼爱她?高嬷嬷也不说话了,难道真是如此?所以才导致这贱丫头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她告状? 看高嬷嬷那个表情,好像还真是如此一般。 她吞了吞口水,心里将高嬷嬷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顿,感情这两人是故意引自己上门看笑话的,她一把甩开高嬷嬷的手,满脸僵硬地说:“王妃说得对,本县主还有事,还得回家看看小贱……胡姨娘的胎相,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顾高嬷嬷惊疑不定的神色,扭头就走。 凌王府的人没拦着。 阵仗还没起呢,主角就告退了,甄汨珞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嬷嬷先回去吧,下次想好什么招数再来,虽然薛大夫人从前做过许多不对的事情,但本王妃相信她已经改邪归正了,不会再想办法作妖,你看,她现在度量多大啊,都回去看妾室的孩子了。” 高嬷嬷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没回过味来。 这凌王妃说话怎么还挺有道理的。 她是打听好薛大夫人与王妃不睦,曾经几次要给王府塞妾,还被赏了巴掌,想必应该两相仇恨,见面就掐才对。 最好薛大夫人拿出她殴打薛大老爷的劲头,给凌王妃孩子整没才好,结果根本没动手,说不上两句话,那边就偃旗息鼓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不理解,但很震惊。 回到王府的下人房,华嬷嬷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外面还有一个原本在王府做事的粗使婆子,不客气地阴阳怪气:“不愧是京城的人啊,都当奴才了,架子还这么大,白天就知道猫在院子里,也不出去干活。” 高嬷嬷倒是想摆架子,只是王府的奴才完全不放在眼里,背地里还嘲笑:她们是王府的奴才,主家是王爷王妃,宫中的再尊贵又能怎么着? 不对不对! 高嬷嬷怀疑人生,这凌王府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对劲,一个个从主子到奴才完全没有半点畏惧劲儿,个个嚣张跋扈目下无人…… 这几日,高嬷嬷一直在寻思新的思路,因此老实了不少,直到她撞见王妃院子里那个凶悍的丫鬟捧着一张单子上下指挥,说什么要打理嫁妆。 甄国公府的天价嫁妆,高嬷嬷时有耳闻的,抬进邺王府又被抬了出去,皇后一度为此气得头疼脑热。 飞羽眼神极好,瞅了她一眼,对身边的管事嬷嬷问道:“高嬷嬷怎么在这闲逛呢?府里没分配活计吗?” 王妃留着这几个人作妖看戏,可不代表她不折腾高嬷嬷,既然赖在王府那就得干活是吧? 就像王爷王妃说得,无论是军营还是王府,想吃饭就得干活,想吃他们家的白食?做梦! 管事嬷嬷有些尴尬,高嬷嬷和华嬷嬷说是京城来伺候王妃,她们哪敢私下安排呢,不过飞羽姑娘的意思就是王妃的意思,她眼珠一转,当即说道:“不如就安排高嬷嬷去厨房洒扫?” 飞羽皱眉,去厨房?虽然王妃吃的是飞花筑的小厨房,但高嬷嬷明显是个手脚不干净的鬼知道她会做什么,再说,去厨房不就方便偷吃了吗? 瞧了一眼试探的管事嬷嬷,她冷然道:“去厨房的都是给王府干了好几年活的老人,高嬷嬷初来乍到,就先安排去茅厕干活吧!” 干什么?挑大粪! 高嬷嬷脸色漆黑,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不过想到飞羽那手下生风的大巴掌,她没当场开骂,琢磨着背地里阳奉阴违,等她的信送到京城,皇后兴许就招自己回去了。 在管事嬷嬷虎视眈眈的眼神下,高嬷嬷被迫干了一天的活,累得全身上下如同骨架子散了一般,关键是身上还沾染了某些怪异的味道。 一直到子时过半,她终于得以回到下人房休息。 一进门,白天阴阳的那个粗使婆子就拧着眉捏起鼻子:“什么味儿啊?高嬷嬷你是不是掉粪坑里了?怎么不洗洗,还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呢,真不讲究!” 华嬷嬷面不改色,躺进被窝,没有丝毫为她说话的打算,见状高嬷嬷咬了咬牙,也回到炕上休息。 自己在宫里好歹住的也是独门独户,到了这就得跟四五个粗使下人挤在一起。 她累了一整天,浑浑噩噩地就陷入睡眠之中。 高嬷嬷做了个梦,梦见睡梦中她忽然眼前一黑,身边响起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一个听起来年虽不大的青年男子的嗓音,笑嘻嘻地说:“就是这老货?小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看我一个做勾拳,一个右鞭腿。” 高嬷嬷觉得疼,却睁不开眼睛。 另一个稍微冷淡的男声传来:“赶紧的,做干净点。”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又说,嘀嘀咕咕道:“应该让风影好好审审,鬼知道这老货憋什么坏招呢!” 他“呸”了一口。 赵嬷嬷睡得很沉,起得比谁都晚,一睁开眼睛,就是那个粗使婆子讽刺的眼神,和挖苦的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叫都叫不起,别装睡,赶紧起来干活!” 赵嬷嬷气急,想伸手抓她,动一动身子,却发现全身上下痛得要死,甚至吸一口气都抽动着筋骨。 她咬了咬牙爬起床,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锭子,那婆子眼睛都直了。 高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问:“老姐妹,咱们府上有没有叫风影的啊?” 那婆子盯着她手中的银锭子,眼中是贪婪的精光,闻言想也不想;“哪有什么风影啊?你是不是睡傻了,听都没听过!” 高嬷嬷抿唇不语。 第209章 娇贵 她想着一起身便浑身疼痛,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在联想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怀疑是不是有人背后害她。 可花银子与不少人打听一圈,王府根本没有叫风影的人,自己出宫就奔着徐州王府赶路,根本不认识徐州其他人,更不会惹上什么仇人。 难道真是一场梦境? 高嬷嬷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异样表现和花钱笼络的行为很快就传到了甄汨珞耳中。 她坐在窗边,捧着一盏温热的牛乳,舀起一小勺白糖加进去,牛乳的香气在小厅中弥漫。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想到高嬷嬷正在冒雨顶着一身伤掏粪,手中的牛乳忽然都不香了。 她轻轻地哼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几个家伙掺和的,风影那个小刑房偏远,外围又有暗卫巡视,下人们根本不知道王府有这么一处地方,更遑论接触风影这个人,知晓他的姓名。 白影那蠢蛋做事都做不利索,竟然还把最低调冷淡的少影都拐了去。 王府培养他们是让他们去套麻袋打人的嘛?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说道:“飞羽,这个月给你们暗卫营所有人都加上三两银子补贴,你们闲暇的时候可以出去打打牙祭。” 飞羽乐了,她虽然从暗卫转到明面上,但名头还挂在暗卫营,这个月多发奖金,爽的一批。 “奴婢参见王妃。” 许大夫与梁曼娘一同进入小厅,梁曼娘低眉顺目地,动作娴熟地行了大礼。 “曼娘,请起吧,最近在王府上住的可适应?” 不出意外的话,梁曼娘就是日后女儿的奶娘了,她最近观察,梁曼娘两口子为人端正,很是勤俭,夫妻俩共生育三个孩子,因为梁曼娘要学习规矩,府上有几个婆子会帮忙带孩子。 梁曼娘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受宠若惊地说:“多谢王妃关心,奴婢非常适应。” 闻言甄汨珞点了点头,让许大夫给自己和梁曼娘都把了脉。 甄汨珞是想自己喂养孩子的,又担心奶水不足,她怀孕七个月,那处还是没什么感觉,愁的要死。 许大夫照例把脉过后,回应:“王妃身子康健,胎儿也很健康,绿茶有清热之效,还是少喝为好,您可以试试牛乳和苹果汁、葡萄汁。” 在民间,葡萄也被称作黑珍珠,因为清甜备受上流社会喜欢,因此价格很高,不过没关系,只要王府想要,弄来几框甚至几车都是小事一桩。 甄汨珞失笑,倒也没有那么娇贵,寻常母亲吃什么她吃什么即可,太过精细反而可能出岔子。 送许大夫和梁曼娘离开,甄汨珞又摸出几封信件。 国公府老太君听闻她有孕,说什么都要收拾行李亲自来徐州看着,被甄国公好不容易劝下来,又担心孙女初次有孕什么的,找了七八个嬷嬷稳婆准备送来徐州,还是甄汨珞让京城的人告知她已经安排好了,劝了人好几天,老太君才作罢。 门房遣人来禀报说苗大夫人上门了。 甄汨珞一想,也是,她和苗大夫人约定是今天登门,不过她以为下雨苗大夫人就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么准时。 她摸了摸手上的信件,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好,她也有八卦分享。 苗大夫人穿着一身鹅黄色宝葫芦纹样的短袄,下身是一条同颜色的马面裙,因为天气原因,又加上了一件较薄的对襟短袄。 “臣妇给王妃请安。” 甄汨珞笑吟吟地说:“苗大夫人请起。” 两人娴熟地攀谈两句,苗大夫人便落座说着近来的好玩事情,“上次锦玉那丫头实在无礼,您身子不便,她还找您去看什么热闹,回去一说,可真气死臣妇了。” “无碍。”甄汨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苗大姑娘为人赤诚热心,本王妃不觉得冒犯。” “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苗大夫人圆脸一笑起来甚是喜气,彩虹屁不要钱地一顿输出,给甄汨珞哄得眉开眼笑,“陶府的陶五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嫁的是一位姓张的公子,出身仓嘉城是个商户,最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余公子,据说就是个地痞流氓,跟人去赌钱欠了债,债主要把他的皮反而翻出了荷包玉佩,玉佩上还写着陶五姑娘的名字,啧啧啧,这可真是丢人现眼啊。” “那余公子当场就吵闹起来,说他是陶五姑娘的心上人,游击将军未来的女婿,结果游击将军和陶夫人看不上他,陶夫人嫌陶五名胜有碍,随随便便配了一个商户之子。” 虽然是陈年老八卦,但甄汨珞刚知道后续,不屑地评价:“自作孽不可活。” “可不就是。”苗大夫人心中对这种欠教育的姑娘家很是看不起。 不说德行教养如何,陶五那是连脑子都没有,沈攸宁是总兵府嫡出大小姐,总兵夫妻俩的掌上明珠,她是一个小游击将军的庶女,胳膊拧大腿,怎么想的呢。 陶将军最近四处钻营,求爷爷告奶奶,生怕总兵给他小鞋穿,心底恨那个五女儿恨得要死,自然不会插手陶夫人给她选什么不好的门第,只想着赶紧将人嫁出去,减轻对自己的影响。 说到无聊之处两人又换了个话题,比如京中某位家境不错的小官新纳了一房妾室,几个月后妾室发现有孕,碰巧那正房妻子妒忌成性,使了法子污蔑妾室与外人偷情,就连腹中之子也是野种。 谁知道那妾室见百口莫辩,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并且说肚子里怀的不是旁人的孩子,正是这家大公子的孩子,这可把正房夫人气得差点没厥过去,那老爷更是个糊涂的,一听说自家子嗣,竟然咬着牙应了下来,还保那妾室平安,孩子降生之时这一家人没半点喜悦,因为这孩子后半生就得叫自己亲爹为“大哥”了。 苗大夫人一时嘴瓢:“京城的人玩得真花啊!” 她一咬舌头顿时清醒过来。 第210章 生擒 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王爷和王妃不也是京城来的吗?好在甄汨珞并不在意,两人呵呵一笑而过。 几日时间一瞬而过,今日是个大晴天,甄汨珞心情好,搬了一把躺椅悠闲地在院中晒太阳。 王府的花匠手艺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催生了几株白茉莉花,甄汨珞喜欢这个味道,几乎每天都得来歇一会。 “飞羽姐姐,你慢点,我打不过了。”阿澄惊慌的声音掺杂着求饶的味道。 “你这小丫头最近一定是疏于训练,武功都这么弱,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从王妃身边调走!” 阿澄又讨饶:“飞羽姐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你可千万别让我走,王妃身边全是好吃的,嘴巴早就养刁了,你把我调走信不信三个月就能收到我饿死的尸体?!” 甄汨珞被逗得“噗嗤”一笑。 飞羽收了武器,还有点失望,甄汨珞又轻唤一声“白影”把人叫出来跟她对打。 白影武功和飞羽不相上下,两人一你招我一式,还当真有点看武侠剧一样的感觉,甄汨珞在心里冒出了小九九,她想开一家戏楼,然后自己写画本子。 什么江湖上的爱恨情仇、霸道总裁的落跑小娇妻、狗血的欧式婆媳妯娌大战、重生大女主复仇爽文…… 她想得入迷,就连两人何时住了手都没注意,飞羽走上前,用手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稍微喘着粗气说道:“王妃,你这新武器可太猛了,一刀见血,最关键是轻巧灵便,若是军中能人手配备一把,我感觉近战的话会比现役的军刀还好用。” 飞羽摸着那把形状略显奇怪的刀,依依不舍。 这种刀刀身呈棱形,三面血槽,她面前正摆着几个长度不一的刀口,其它那几把都未上刀柄。 “喜欢?”甄汨珞挑眉挑眉,含笑道:“那一把就赏赐给你了。” 飞羽从前是镖师,后来又进了暗卫营,一辈子习武接触武器,当然明白对于武者来说一把凶悍的佩刀有多重要。 甄汨珞笑着摸了摸其它几个刀口,在飞羽虎视眈眈地眼神下,又连忙收了手。 “这种刀叫三棱军刺,某位先人在书中记在过:‘既破我斧,又缺我锜(qi)。周公东征,四国是吪’。” 飞羽没听过这句话,也不知周公是谁,但看着这把刀,莫名就有一种信服的感觉。 大约还是她书读太少,她不禁感慨,这玩意若是巷战,冷不丁扎一下,那可知要命,不过看王妃的意思,好像有意大批量生产,估计要送去前线,她又开始兴奋了。 望着这把刀,甄汨珞凝眸有些走神,也不知道阿渊在千里之外的扬州怎么样了? 府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向远处飞去,小橘猫不甘心,跳上墙想把鸽子留下,却因为体重太胖,一个虎扑摔在了花丛中,委屈的呜呜直叫。 ────── “是霍校尉,开城门将人放进来。” 看门的哨兵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霍遇,与同伴一起开了角门。 霍遇接连几天的赶路脸色晒黑了三个度,不过一想到回去就很能和陆三娘定亲,他又美地像条傻狗一样嘿嘿傻笑。 哨兵奇怪地问:“霍校尉回一趟夷陵城拉粮草,这是遇见什么喜事了?” 霍遇哼笑一声,双手背后,朗声说道:“小爷我打完仗回去就要定亲了,到时候请兄弟们都来喝喜酒。” “大喜事啊,不知道嫂子谁谁家的女子,那定然是纤姿国色,才能让咱们英明神武的霍老大动心!” 霍遇拍了拍那哨兵的肩膀,吹了个口哨:“好小子,会说话,赶明小爷请你喝酒去。” “对了!”他话锋一转,拍了一巴掌脑门:“差点忘了正事,王爷呢?我要赶紧拜见王爷,把粮草充公。” “王爷今晨带去党上县攻城了,苗校尉和乔校尉、岑校尉也跟上去了。” 霍遇眯了眯眼,他可不能输给这三个小子。 等了一下午,天都快黑了,踏踏的马蹄声随着飞扬的黄沙向军营而来,队伍里的将士个个面带喜色,即便身上满是鲜血,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冲回营帐。 “王爷生擒了越国太子!” “越国太子?” “对,被神机营的苗校尉押着正往回赶。” 一石激起千层浪。 霍遇跑到主帐的时候还听见苗贺清大大咧咧的吹牛逼:“你们当时没看见,城破的时候法依则把他的副将推出来挡刀,王爷一弓三箭,把法依则的马给惊了,当场把法依则摔在地上,小爷我眼疾手快,揪着法依则的头发就给架了起来!没看见小苗校尉的英姿,是你们没福气……” “苗贺清,你快别吹了。”霍遇小跑上前,对着好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客气地说:“你都能给自己吹天上去,小爷我都替你尴尬,出门别说认识你霍爷。” “霍遇你踏马的小兔崽子跑哪去了半个多月不见人,行啊你,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 两人还没等噼里啪啦地打起来,就被闻讯而来的唐将军带进了主帐。 入目的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被锁链绑着,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全是歪七扭八的鞭痕,旁边两个手持锁链的将士正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虽是将其残杀泄恨。 “这就是那个狗日的越国太子?”霍遇挑了挑眉。 那男子也随着他的声音循着抬起头。 他发黄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肩上,一张脸生得粗狂中带着几分野性的俊朗,但一双猩红的双眼散发着阴鸷之气,让人下意识便觉得胆寒。 霍遇可没忘记,这法依则可是鼓动军士吃过人的,他当即上前对着法依则的肩膀狠狠踹了两下。 法依则瞪着眼睛用不知什么意思的越国语言疯狂地咒骂。 霍遇冷笑一声,到这地步还不老实,嘴上呱唧呱唧说着鸟语,他学过一些越国语言,知道法依则骂的有多难听。 第211章 太子 但他没有再下手,还拦着苗贺清,他的眼底闪着凌厉的狠光,这个法依则施加给鲁国百姓多少家破人亡,早晚会在他身上讨回来,就这么被打死多便宜他,怎么也得用他在越国身上撕下一块心头肉,赔偿给那些颠沛流离死伤无数的百姓家人才是。 “王爷!” 营帐外传来一声声崇敬的呼唤。 逐弈掀开营帐帘子,秦临渊顺势垂首进入,他月白的中衣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液,一身威风凛凛的战甲也损坏几处,却丝毫不影响主人的丰神俊朗,反而更衬得他有种英武杀伐之气。 都说王不见王。 秦临渊进入营帐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一直在叫嚣大骂的法依则。 四目相对,一个面冠如玉,气定神闲,另一个狼狈不堪,无能狂怒。 他用标准的越国话说:“太子已经是我军中的阶下之囚,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表情,嗓音低沉又沙哑;“俘虏?” 他极少做出这种表情,那张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讽刺,却并不难看。 法依则明显是被这番话点炸了,他拼命地扭动身子,那一身如狼似虎的肌肉暴起,企图挣脱锁链的桎梏,却被苗贺清狠狠地踹了一脚膝窝,“一个俘虏而已,什么玩意?还当自己是太子呢?” 闻言,帐中一时寂然。 秦临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本王要亲自,押送俘虏回京,然后就交给皇上处置。” 法依则的死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鲁国能在这一场谈判中以什么样的价格将法依则卖出去。 他卸下甲胄,摸着拇指上清透的扳指,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军营里不养闲人,让法依则滚去做最脏最累的活,另外不要让他接触越国那些俘虏。” 霍遇一听就精神了。 其它俘虏都在后方被撵着修城墙呢,这么说来,法依则连城墙都没得修,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霍遇小跑出去和苗贺清商量,两人意见并不统一,一个说让法依则在军营挑大粪,一个说让法依则给将士们洗裹脚布。 最终各退一步,达成共识,白天挑大粪,晚上天气最冷,让他洗裹脚布,两人都很满意。 秦临渊只让人盯着法依则逃不出去,其它的通通甩手不管。 逐弈卸了战甲,有些颓废地找了个小木桩坐了下来,主子的吩咐又来了 “法依则不能有事,还有祁忪戊在信上说此举多为越国人与朝堂某些官员勾结所制,上次给王妃添堵那个越国皇女有很大可能性,必须保证法依则的太子之位,让他们兄妹俩狗咬狗,所以本王打算将法依则送进京城。” “也得让他们兄妹团聚才是。” 他说这话,逐弈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越国皇室没一个好东西,怎么修理都是活该。 说着说着,那位王爷的嗓音开始软化下来,嘴角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我们尽快出发,一个月内把法依则扔出去,再赶五六天的路程,就能回徐州了。” 算起日子,他还有些失落,那个时候阿珞都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自己这个做夫君的不在身边,还要妻子独自面对那些烂摊子。 有些事情要尽快! 逐弈吞了吞口水,为自己未来一个半月的赶路生涯而悲戚,“那王爷,若是皇上要求徐州卫留在交州怎么办?” 秦临渊似笑非笑地说:“那不正好,交州军虽然和徐州卫处于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场大战下来两个卫所多少都有点眉眼官司,唐将军为人很是难言善变,岑家人爱国却不怎么忠君……” 逐弈瞬间闭上嘴巴,原来王爷都把主意打到了交州卫的头上,那徐州、扬州、交州三州连枞在一起都赶上鲁国三分之一的江山了。 “京城中都以为交州是个烂摊子,没人愿意接手,皇子们退避三舍,本王却觉得交州很好,军心正盛,就算多出那么几万人也没什么关系吧?” 逐弈:“……” 王爷竟然连养私军的算盘都打好了。 他望着帐外的飞鸟,默默地低下了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哑人士。 徐州,夷陵城。 一辆小小的马车在一大早就赶进了城,车夫是临时雇佣的,听着马车上趾高气昂的老嬷嬷说话,那尖锐的嗓音让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高嬷嬷故意走到正门,朗声说道:“皇后娘娘从京城传来口谕,王妃有孕,皇后娘娘送来两个宫女照料王妃,快开门,让本嬷嬷进去。” 门房小楼听着高嬷嬷尖锐入云的大嗓门,翻了翻白眼,就当没听见,根本没有开门的打算。 什么玩意,这高嬷嬷几日的磋磨还不长记性呢,又开始作妖,挑大粪都没能折了她老人家的奴颜媚骨,还有劲头闹。 马车上款款走下来两名姑娘,一个穿着玫红色长裙,长得很是妖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媚态,而另外一个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温柔小意。 两个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周围百姓都在指指点点,挑丫鬟哪有挑这样的啊,挑通房还差不多,联想到高嬷嬷方才那一番话,其中一个凶悍的妇女对着她狠狠地啐了一口。 跟身边的儿媳妇声音不大不小地讨论,“前两天皇后娘娘给送来两个嬷嬷,还以为是真慈爱,这马上就现了原形,弄来两个不三不四的女子,王妃正怀着孕,皇后这是要给凌王爷送妾啊!” “看来皇后也不是真心慈爱,也就是摆摆样子。” 旁边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完全不理解:“王妃有孕,多两个人伺候夫君不好吗?” 大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大户人家最重要的是嫡出子女,要是给王妃气着了,伤到小世子可怎么办?” “那一位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啊。”她翻着白眼指了指天上。 一瞬间,高嬷嬷觉得周围百姓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第212章 气焰 不过一想也是,自己是皇宫中人,被百姓敬仰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全然没看见百姓们冲她吐口水的动作。 无论高嬷嬷怎么叫门,里面就是没反应。 门房小楼是绝不会开门的,不仅如此,他还赶紧跑进府中禀报上去。 便是他年岁尚小,不懂豪门深闺里边的弯弯绕绕,也知道高嬷嬷不是什么好货色,带着两个妖艳贱货过来一看就没好事,说什么都不能让高嬷嬷带着人从正门进来,否则就是王爷王妃不认,风言风语也少不了。 不到一会,飞羽从角门出来,冷冷地瞅着高嬷嬷一行人。 高嬷嬷眼见今日是跨不进这正门,咬了咬牙,从角门进去了,她一甩手中的绣帕,故意笑得一脸灿烂对飞羽使出一个得意的眼神: “皇后娘娘亲自挑了了两个宫女来伺候王爷王妃,娘娘信上说了,王妃身子重不方便,就为这两人做主开脸,给王爷做个妾室,皇后娘娘最是慈爱……” 飞羽一个眼刀子过去,给高嬷嬷吓得闭上了嘴,不禁掌心攥起,心中暗自骂道:这个贱蹄子也就仗着一身武力飞扬跋扈,都敢骑在自己头上,反正今日这一出之后,凌王妃就得硬着头皮收下这两个美人,将来有她气可受的。 据说有孕的妇人经常动怒会伤到胎儿,最好给她气到早产,生个死胎出来,也不枉自己最近挨的折腾。 飞羽眯了眯眼,目光凉凉地扫过高嬷嬷粗壮的脖子,有些手痒。 白影下手还是太轻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高嬷嬷弯了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王妃请嬷嬷和两位姑娘过去呢。” 两个女子一个叫飞凤,一个叫舒燕,出自兖州的一处青楼,高嬷嬷早就在好几天前花了银子在最下等的窑子里买了这两个刚卖身还没被动过的女子。 那两人本就害怕待在窑子,因此便拼命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稻草,伺候一个男人总比没日没夜地伺候一堆男人强得多,更何况对方还是真正的龙子龙孙。 做的不高明,但胆子很大,偏偏她又打着皇后的名号,若是个不聪明的便容易叫她糊弄过去。 甄汨珞摸着温热的白玉如意,心想这高嬷嬷是不能惯着了。 几天下来逗着玩,给人心思都养大了。 她轻轻笑了起来,若是皇后,绝不会弄来两个宫女,怎么说也得找两个小官的女儿,因为远在徐州,两个没名没姓没家室的女子只要自己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能处置,相反,官员之女则不同。 高嬷嬷一进来,便看见娇美明艳的美人倚着窗沿笑得正甜,金色的眼光打在她脸上更衬得人如同画本子中的仙人一般,散发神圣的光芒。 她顿时狠狠地在心中啐了一口,真是小狐媚子!都大着肚子依旧一副勾引人的模样! 她脸上挂着阴冷的表情,“凌王妃,皇后娘娘……” 甄汨珞绵软的嗓音响起,直接打断她的话:“高嬷嬷,你可知盗用皇后娘娘之名,私下阳奉阴违,欺君罔上是什么罪名吗?” 高嬷嬷出师未捷,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怎么可能?自己做的那么隐秘,她怎么会知道的? 甄汨珞瞧着她那副表情,觉得可笑至极:“虽然你一大早还特意出城做做样子,但这夷陵城上上下下就没有能逃出本王妃眼线的人,弄两个腌臜东西送到王府,你信不信本王妃写信询问皇后娘娘?娘娘是怎么慧眼识珠从兖州和县的土窑挑的人?” 高嬷嬷脸色一白,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一丝一毫都不带有错的,若是真让这小贱蹄子一宣扬,皇后的脸可真丢尽了! 堂堂一国之母竟然和窑子里的女人有瓜葛,皇后会杀了她,绝不能承认! “胡说八道!这就是宫里送出来的宫女,你不要信口雌黄,污蔑娘娘清誉!” 甄汨珞打着哈欠看她做戏,觉得还挺有意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来了戏瘾,露出一副娇蛮跋扈的架势:“就算是宫里送的那又怎样?本王妃不收,你还能硬送?” “你也不知是不是傻了,王爷远在前线,用的着人伺候吗?等他回来徐州,本王妃也生完了!” “更别说他回来还得伺候本王妃呢!” 高嬷嬷被惊得目瞪口呆,凌王妃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自古只听说过妻子伺候夫君,还是头一次听见夫君伺候她的! “你、你……” 甄汨珞嘿嘿地得意一笑,眼中尽是明晃晃的不屑:“我给他生孩子他伺候我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没明白现状,这里是徐州凌王府,本王妃想发落你就发落你,你看看你的皇后娘娘能不能救你?” 小厅中只有甄汨珞和飞羽阿澄以及高嬷嬷四个人,窗外是嗡嗡的蝉鸣,天气热得让人头脑发昏,高嬷嬷却感觉到背后刺骨的冰凉,像是被什么毒蛇盯上了一样。 确实是一条毒蛇。 “嬷嬷不是在打听风影吗?本王妃这就给你把人请来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个小恶魔一般。 “高嬷嬷以下犯上,奴大欺主,先打个五十板子吧,喊全府上下,包括华嬷嬷来观刑。” “我是皇……呜呜呜呜!!!” 什么都没说出来,就被飞羽堵了嘴巴,行刑的是一个俊秀少年,脸上挂着和善讨喜的笑容,眼神却冷得刺骨,他笑咪咪地接过一米长的板子,缓缓走了过去,就好像是谁家给长辈请安的小孙子。 王府的奴仆都在附近看着,高嬷嬷痛得目眦尽裂,眼眶尽是血丝,脸颊也因为疼痛和汗水涨得通红。 大家对着她上下指指点点,却无一人同情,毕竟这段时日大家都将她的做派看在眼里,不上去唾弃一口就不错了。 华嬷嬷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里看着,表情不见喜忧。 风影就是干这一行的,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却不伤及内脏,毕竟王妃交代下来,人得要活的。 第213章 投诚 大夏天伤口本就不爱愈合,天气又热,一出汗又容易感染,高嬷嬷得好好受一受罪才是。 甄汨珞猫在院子里,飞羽又添了一盆冰,屋子中还算清凉。 小橘子整个肥胖的身躯呈现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冰盆的一侧搂在怀里,顿时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一个猫比人还会享受。 “华嬷嬷求见。” 甄汨珞抬了抬眼,放下手中的团扇。 她当然不会自讨苦吃去大热天看高嬷嬷挨打,她还怕脏了眼睛呢。 华嬷嬷倒是出人意料,她勾了勾唇,让人请华嬷嬷进来。 究竟是真识时务还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都得拉出来看看。 华嬷嬷长相微胖,面容祥和,比高嬷嬷那一脸刻薄相看起来更让人放心。 华嬷嬷目不斜视,低垂着头,走上前便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参见王妃。” 甄汨珞抬眼,也没叫人起来,,若无其事地扇风:“华嬷嬷,看了高嬷嬷的下场,心里可有什么数?” 华嬷嬷身形微颤,似是被吓到了,“回禀王妃,高嬷嬷是……以下犯上、奴大欺主,理当受罚!” 她似是鼓起勇气,磕了两个响亮的头:“奴婢前来就是想向您投诚!奴婢与高嬷嬷绝非一心,奴婢愿意尽心尽力伺候王妃!绝不向京中透露出一点消息!” 甄汨珞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不置可否。 她还不至于自降身份去和华嬷嬷“同流”,诚如之前教训高嬷嬷的话,在徐州她有的是法子修理这两人,完全用不着虚与委蛇,区区一句话就够了。 华嬷嬷整这一出投诚毫无意义。 见她不感兴趣,华嬷嬷头磕的更响亮,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奴婢只求一条活路!” 就好像真是被高嬷嬷的下场给吓坏了似的。 甄汨珞闻言“噗嗤”一笑:“只要嬷嬷老实,在王府好好干活,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高嬷嬷那纯属是自己作死。 她淡淡地吩咐道:“请华嬷嬷下去吧,本王妃累了要休息。” 随着华嬷嬷被飞羽领了下去,她靠着座椅背的臻首一歪,毫无正行地瘫坐着。 高嬷嬷既然花了不少银子要见风影,那就让她见好了,自己尚且摸不清华嬷嬷是真投诚还是憋着坏,高嬷嬷这种鲁莽嚣张的性子显然更容易控制。 她碰了碰玉如意,浅棕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陷入思索之中。 外面那两个女子亲眼目睹了高嬷嬷的惨状,吓得把事情全招了,本来就是想赌一赌荣华富贵,最后富贵不成,还留下了心里阴影。 甄汨珞的喉咙溢出一声冷哼,不知所谓,这两个女子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之人,帮着高嬷嬷欺瞒自己,那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找人送回兖州继续做那行……一切恢复原状。 中午休息得晚,她便多睡了一会,却不想一觉醒来已经到太阳落山,快用晚膳了。 上次高嬷嬷对陆月儿污言秽语,她最近一直让小姑娘去找陆夫人住,这样王府一时之间空空荡荡,毫无人气似的。 她下意识碰了碰肚子,再过两个多月,这个小家伙就要出生了,到时候就算阿渊在外面打仗,自己也不会无聊了。 这个家已经失去了男主人的位置。 不知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又开始笑。 夷陵城外有小道消息悄然散布,说是皇后派来的人找了两个狐媚女子要塞给王府做妾,给身怀六甲的王妃气病了。 种种消息众说纷纭,高嬷嬷领着人光天化日瞧王府的门有不少人都亲眼所见,所以消息传播甚广,不仅有小道消息,还有当事人石锤。 有个嘴巴不严的小丫鬟直接说王妃气得让人打高嬷嬷板子,并且当场晕了过去,越传越离谱,还有说王妃动了胎气,见了红的,以至于苗大夫人上门的时候都提心吊胆。 话里“虚弱憔悴”的凌王妃正优哉游哉地喝牛乳看画本子打发时间。 见她脸色红润,没有半点憔悴之色,组团上门的几位夫人皆是松了口气。 这皇后也真是的,就这么容不下人? 有苗大夫人那双顺风耳、八卦铁嘴一宣传,就连徐州的贵夫人们都知道京城邺王府那点破事,不敢明面上说,但私底下都议论皇后自己儿子后院都没看管好,还祸害别人家后院。 “沈夫人、苗夫人、陆夫人、霍夫人……” 飞羽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表现得很是委屈,“王妃昨日可气坏了,一夜都没怎么休息。” 大家不去议论皇后,却同气连枝地唾骂高嬷嬷,一度将其抬举为本年度最佳刁奴。 甄汨珞抽了抽嘴角,干脆装作没听见,反正飞羽说的也没错,自己热得睡不好觉。 陆月儿心疼地看着她,偏偏珞姐姐让她到外面住,也就不方便彼此探望,同样遭受过皇后的荼毒,她和珞姐姐真是一对艰难的难姐难妹。 苗大夫人嘴最快,把上上下下都骂了一遍。 甄汨珞说到伤心处,也跟着骂:“都怪王爷,不在府中还招人惦记,连累了本王妃。” 苗大夫人:“……” 您这话可让我怎么接呀! 不过很明显,王妃能把王爷拉出骂,显然人家夫妻两个感情坚固,想来应该是没把高嬷嬷的骚操作放在眼里,如此就好。 几位夫人忽然觉得皇室子弟也挺惨的,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最燃高嬷嬷此举上不得台面,但她恶心人啊! 沈夫人嗫嚅了一下,主动转移话题:“前段时间我家攸宁还惦记着王妃,说想做个什么香囊荷包,臣妇直接回绝了,孕妇还是少用那些东西才好。” 甄汨珞也就顺着问下去:“许久不见,沈姑娘可好?” 沈夫人:“还好,那孩子没把事儿往心里装,还多亏房越房公子开解,那丫头虽然命途多舛,但多遇贵人啊。” “房越房公子?”甄汨珞默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沈夫人,本王妃有个事得与你说。” 第214章 出痘 “王妃请说。” 甄汨珞想了想,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沈夫人觉得房公子如何?” 她可是知道,沈家一心想为沈攸宁找个门风清正的书香门第,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官员家族,因此在沈夫人提到房越的时候,她才多想了一下。 “房公子为人端正,瞧着学问也不错,就是家境有些不好。” 得,都盘算到家境了,甄汨珞暗道果然,沈夫人动了心思。 “之前在无忧堂房公子救下沈姑娘,但本王妃觉得有些不妥,当日房公子的动作未免太过亲密了些。”她没多说,想来沈夫人心里有数。 果然沈夫人面色说不上难看,却也失了原本的热乎劲。 苗大夫人叹息一声,主动拉上她的手:“呃、柳妹妹这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已经过去了,凡事别太着急,许是这缘分顺水推舟也就到了。” 她心里一直觉得可惜,沈攸宁多好一闺女啊,沈家夫妻俩怎么就光看那些穷酸书生,她儿子也不错啊! 若说在场最得意洋洋的就是霍夫人,最近得了个合心意的未来儿媳,痛快地不得了。 甄汨珞也不禁感慨,这群孩子里数陆月儿年纪最小,却是最早订下的,果然缘分不由人。 大家也看得出沈夫人兴致不高,便换了个话题。 恰逢此时阿澄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喜气洋洋的,甄汨珞挑了挑眉,让她如实招来。 前线的战报,虽然是第一手,但用不了几日大约也在民间传遍了,阿澄没瞒着,高高兴兴地说:“交州前线,军队生擒了越国太子法依则,已经启程回京献俘,大概用不了多久,徐州卫就要回来了。” 苗大夫人惊呼一声:“这可真是大喜事。” 自己那蠢笨的傻儿子也该回来了,她眼眶微红,仿佛一眨眼孩子就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甄汨珞觉得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惊喜,但还是给面子地说:“传本王妃的令,全府上下发三个月的月钱,庆祝一下。” 法依则都落到他们手里了,乌弭尔那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甄汨珞抿了抿唇,倒想起另外一人,姬弗。 姬弗近来可真是搅风搅雨,飞羽他们几个瞒着自己,就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国公老爹都被下了大狱,不过还好,没吃苦还胖了一圈,她也就没说出来。 她睨了一眼阿澄,这几个小崽子各有各的心眼,真以为自己没了凌王府的眼线就是两眼一抹黑呢。 不客气地说,她现在就是踹了秦临渊都能过得顺风顺水舒坦的不得了。 咳咳,当然她不会渣男的拔那啥无情。 她发现,好像有了女儿之后,她都不怎么想起秦临渊来了,这个妻子做的有点不称职,得改一改。 喜事一出,就连原本恹恹不乐的沈夫人都高兴地多吃了两块点心。 “王府这荷叶酥做得清甜可口,倒不似寻常那般甜腻。” 甄汨珞笑了笑:“厨娘往里面加了些莲子碎,只可惜莲子性寒,本王妃不能多吃。” “那确实是,身子最重要。” 几名小丫鬟又陆陆续续端茶倒水,一个个头有些矮小的丫鬟低眉顺目地走到苗大夫人身边,为她斟茶,却不想手腕一抖,茶水竟弄湿了苗大夫人的裙子。 那小丫鬟大惊,立马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成心的。” 飞羽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抖如筛糠,闻言更害怕了,眼底噙着一汪泪水:“飞羽姐姐恕罪,奴婢最近闹了病,方才实在忍受不住瘙痒,手一抖才弄脏了客人的衣裙。” 苗大夫人性情爽朗,不是那等苛刻的人,正想摆手说算了,小丫鬟已经先一步掀开自己的袖子,那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疹,惊得她们低呼一声。 飞羽瞬间拉着小丫鬟退后好几米,与几位夫人保持距离。 甄汨珞瞅着那红疹,眉心一皱,“叫府医过来给她看看!” 她捏着团扇的掌心沁出汗水,自己离得远,没太看清,那丫鬟的症状好像是……这个时代出痘和未来不一样。 可万万别是……天花! 未来天花基本已经不复存在,但现在没有,一旦发现就是大范围的爆发,无药可治。 普通的出痘和天花不同,但也不排除天花的可能性。 几位夫人见她如此紧张,也不由得往那个方向想了过去,都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她们到还算淡定,只是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 来的府医是许大夫,他匆匆忙忙赶过来,一听说是出痘,拿了一个手帕垫着,先看痘,再把脉。 甄汨珞咬了咬舌尖,“许大夫,是出痘还是……?” 许大夫额头上冒出一层汗液,有些不确定地说:“看着像出痘,只是不可轻视,水痘也有很大传播的风险,请王妃赶紧派人将病患隔离起来,一切接触过病患的人都先隔离……” 他也着急,尤其是王妃月份越来越大之际,怎么就有丫鬟出了痘。 果然。 甄汨珞信了许大夫,她没有上前亲自看看的动作,不知道这具身体出没出过痘,万一染上,自己倒是不怕,就怕牵连腹中的孩子。 她眼眸微凝,镇定下来说:“将接触过她的下人暂时送到庄子上,让人做好防护措施,病人用过的东西全部焚烧,例外,劳烦许大夫带上几个府医帮忙为她们医治。” 还没等她开口,陆夫人已经起身郑重地说:“王妃,臣妇等人回去之后会自行隔离,绝不添麻烦。” “多谢几位夫人理解。”甄汨珞松了口气,在阿澄的搀扶下起身,与几位夫人道别,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收拾现场。 飞羽抿了抿唇,“王妃,属下也去隔离,让阿澄照顾好您。” 她也是接触过病患的人,甚至还上手碰了一下,小世子将临之际决不能又任何闪失,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出来有三人陆陆续续出现出痘的情况。 第215章 请功 最开始的是一个洒扫丫鬟,知道自己出痘,发过热却在外面买了些清热的药喝下去,因症状较轻根本没多加注意,这一拖不要紧,直接把她同屋的另外两个丫鬟都染上了。 她怕上面迁怒,骗其他两人是花粉过敏,若非今日碰巧撞上苗大夫人,还准备接着瞒下去呢。 甄汨珞大怒,直接让人连铺盖都扔了出去,她还算好心,让管家结了月钱。 飞羽自请去隔离,这下甄汨珞身边只剩下一个阿澄和几个脸生的丫鬟。 “王妃,属下亲自做了山药乳饼,您尝尝?”阿澄紧张地看向她。 甄汨珞哪吃得下,看着那乳饼发愁。 赶走那丫鬟真是半点都不解气,这种欺上瞒下的货色,她王府实在用不起! 她也不想想,万一是天花,那整个王府、乃至夷陵城百姓上下得有多少人遭殃。 不过好在,一批人送下去隔离,症状稍轻,许大夫等人也确定是出痘而不是天花,让风声鹤唳的王府沉寂了一下,没再如前几日那么紧张惶恐。 七月中旬,皇帝下令封襄王为御史,出城迎献俘队伍入城。 与秦临渊一同北上的还有三千徐州轻骑,被安置在城外。 这一日,京城上下异常的热闹,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皆涌在南城门亲眼目睹徐州卫押送越国太子法依则入京献俘。 远远地,一身红衣官服的襄王率领文武百官代替皇帝来迎。 他一双锐利的鹰目直直地望过去,落在那鲜衣怒马的青年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五皇弟凯旋而归,父皇大喜,迎你入宫受赏!” 他的视线落在秦临渊的腿上,目光深沉,暗自想着,果然是痊愈了啊。 不管两人私底下是怎么想的,这一刻,京城都陷入一片欢呼之中。 “这一仗打出了我大国之威!”拥挤的茶楼里,一个老者重重地拍了桌案,眼眶通红。 “凌王爷英明神武,我国忠魂不灭!” 囚车的轮子咕噜咕噜地响起,百姓们屏住呼吸,亲眼看着那造成无数杀孽的越国太子法依则穿着囚服,满脸胡渣,黄发松散蓬头垢面,群情愤怒,恨不得上去饮其血啖其肉。 倒是没有人扔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数名军士将囚车围地水泄不通,不给任何人接触法依则的机会,路过街上,只留下一片口水和唾骂。 “这就是越国太子?黄毛狼眼,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杀了多少人,应该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这些百姓觉得合该如此,官员们却远没有这么天真,杀了法依则不过一死了之,相反,与越国议和才能让他们得到最多的好处。 皇帝自持老子身份,派襄王出城迎接,自己则身着神圣的龙袍,目光灼灼地盯着金銮殿的大门。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后世的史书中书写自己神勇盛明的一幕! “徐来,老五给朕争了脸面啊。”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大内总管徐来最是会看颜色,连忙恭维道:“都是皇上盛明,令蛮夷畏惧,慧眼识英雄!” 皇帝心情大好,爽朗地大笑:“如今擒获越国太子,这场争端也该结束了。” 原以为少不了割地赔款,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呕着气,现在好了,形式完全逆转,皇帝眼中闪烁着锋芒,狠狠地解了一口恶气。 百官亦是沉浸在喜悦之中。 忠义伯最是体察圣意,眼珠一转,便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皇上,凌王殿下力挫越军,为皇上消除大患,臣斗胆请皇上下旨,嘉奖前线有功将士!” 他嘴里的这个赏也不过是小恩小惠,秦临渊已经位及亲王,任谁都看出皇帝并无立太子的意思,左不过是夸赞几句,弄些金银珠宝回去赏玩。 他提前说一声,还能卖那位爷一个好。 皇帝深思,手上的楠木手串不停地转动。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在考虑,老五那在牢里的老丈人不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皇帝有些迟疑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朝臣。 莫宴宁领了命令,去往西域调查,目前还没消息,谁也不知道金国那事是真是假,兵部尚书等人还尚在狱中。 皇帝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爱卿说的是,就先赏赐凌王黄金千两,皇庄三座,布帛三百,副将骠骑大将军,加封从一品……” 正午时分,秦临渊从御书房走了出来,面容沉静,轻轻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方才皇帝打算让他领下和谈的差事,被他给推拒了。 一个时辰前,姜国公与户部尚书等人入宫,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请功,原本心情还不错的皇帝,又开始疑神疑鬼,担心他勾结臣子。 不用想,也是其它几位皇子坐不住了,这次绞尽脑汁打算将自己留在京城。 艳阳刺目,几道修长的身影拉出一片阴影。 为首的两人正是襄王与邺王,身侧则是礼亲王身子,信国公世子等勋贵,以及今年的状元郎卫瑜之,探花郎祁忪戊。 比起领了个翰林院编修的榜眼云敬,这两位一个是公主之子,皇室宗亲,一个是新贵探花,备受宠信,自然成了几位王爷的拉拢对象。 他淡然地上前与几人打招呼。 “五弟,听说父皇将先恭亲王那座皇庄都赏给你了,那皇庄的竹林可是一绝,改日大哥登门赏竹,你可万万别拒之门外!”襄王亲切地说道。 他自称大哥,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亲热暧昧的态度,这是要拉拢的意思。 相反,邺王殿下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言语,他这个大皇兄想拉拢秦临渊,自己却是早已跟对方撕破脸皮,没有什么恭维的必要。 秦临渊含糊地应了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他明日就会启程回封地,让襄王跟空气去赏竹吧。 他余光扫了一眼身着红衣,笑容肆意的祁忪戊,对方眨了眨眼,秦临渊不以为意地告辞离去。 第216章 封赏 这一次苗贺清在城外驻军,跟随而来的是霍遇。 秦临渊眯了眯眼,眼睫轻颤,心中默默琢磨,霍遇苗贺清这种小将他可以自己提拔,倒是苗老将军和唐将军的位置还得写请功折子让皇帝批复。 霍遇候在宫门外,笑嘻嘻地说:“王爷,你让属下买的东西属下都买好了,咱们现在去哪?” 秦临渊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淡然地吐出三个字:“国公府。” 霍遇一听便知道了,王爷这是要拜见岳丈一家去,他还不知道甄国公入狱的消息,因此没有多想。 平日里热闹的国公府只剩下老太君,她纵然心中担忧,却也知道儿子无碍,前两天探监的时候,儿子还胖了一圈。 一大把岁数还得为儿孙操劳。 老太君穿着一件赭红色道袍,眉目疏朗,秦临渊瞧着,倒是比去年精神不少,回去也能劝劝阿珞少担心。 “老身见过王爷。” 没等老太君行礼,便被搀扶起来。 外人看起来森冷威严的凌王爷嘴角噙着一抹闲适的笑容,就好像温和的贵公子一般,和顺地说:“祖母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就是为王妃探望一下,带了些礼物,请祖母不要嫌弃。” 他送来的还有一半都是皇帝赏赐下来的御赐之物。 老太君心中复杂,凌王如此看重国公府,也无非就是因为长孙女受宠,如今又怀着孩子,她在心中轻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年的时间,长孙女跟着夫君远行徐州,小孙女嫁进邺王府,丑闻不断,闹事不休,就连她父亲下了狱都没有过问一句,与人为妾都没有为妾的礼数,这一切上上下下还都是远在徐州的凌王府在操持。 她余光扫过秦临渊背后一个黑衣少年,对方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很是讨喜,许是注意到她的眼神,甜甜地叫了一声“祖母”,这话才刚说出口,就发现脖子凉凉的,连忙改口唤道:“见过老太君。” 霍遇机灵最快,最是讨老人喜欢,就连不爱说话生性冷淡的亲临做坐在一旁,他都能把这场子给撮合热乎。 夜幕将至,两人没有回京中的凌王府,而是直奔城外军营。 霍遇一回来就是一肚子酸水,拉着苗贺清诉苦:“你是不知道,今天在宫里,皇上甚至加封了李成元的官职,就那个废物,全程都在装死,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养伤’,连越人都没杀,抢兵权抢的倒是利索,皇上还给他正二品。” “妈的。”苗贺清一提就火大,“呸”了一口,“早知道当时就得好好揍他一顿。” 岑渡因为隶属交州卫,并没有跟随回城,霍遇两人还觉得少了个痰盂吐槽。 结果没说几句话,就被唐将军一人一巴掌扇了后脑勺。 唐将军凌厉地看着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小子,训斥道:“你们俩活腻了?平时在徐州有人擦屁股,到京城都敢瞎说八道,皇上的命令都敢质疑?” 苗贺清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说:“本来就是,唐叔又不是不知道李成元那废狗样。” 唐将军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那又如何?不管他怎么样,皇上给他加官进爵,他还能自打嘴巴说自己根本没上战场?你们俩年轻气盛,可千万别给王爷惹祸。” 这下两人都闭嘴了,只是心里对李成元的怨念更甚。 “越国使臣也追着法依则过来了,大约明日就要进宫面圣,他们其中一个叫勿图的求见王爷,说是想请王爷说情求和。” 听这话,秦临渊有些好笑,“求本王?他们是嫌本王在交州杀的人少了?” “勿图是法依则一党,而此行跟来的据说还有一位神教长老,应当是皇女一党,恐怕会阻止和谈。”逐弈轻咳两声回答。 先前那个皇女在徐州就几次三番不安生,还去找王妃麻烦,若比较起来,他觉得王爷可能更厌恶那位皇女。 秦临渊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道:“越国又不止太子和皇女两个,越王的其它子嗣同样有继位的权利,这件事你去告诉祁忪戊一声,让他在皇帝那里好好进言一番。” 逐弈:“是。” 越国如今最大的两方党羽就是太子法依则和皇女姬弗,这两人皆是出身最贵,多年对立。 法依则被俘,皇女党大概正在欢呼之际,于鲁国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越国陷入内乱,彼此相争相弱,那就势必要扶持法依则与姬弗打擂台。 他凝眸想了想,趁这个机会,或许可以让楚总兵运作一番。 次日一早,皇帝下令放甄国公回府,令其自辩,虽然依旧有人看守,但好歹算有了自由。 官员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凌王跟皇上做了什么交易,而他们揣测中的这一位,早就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单枪匹马离开京城,留下窝囊了好几个月,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的李成元。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甄汨珞听着许大夫的汇报,轻轻点了点头。 飞羽隔离十日有余,平安无事地走了出来。 其余几个发病的下人也在甄汨珞和许大夫研制的特效药下基本康复。 多亏是虚惊一场,水痘这玩意得过一次就不容易再生,有了抗体自然相安无事。 “王妃。”飞羽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人看着没有半点憔悴,脸上还多了一层肉。 阿澄连连感叹:“飞羽姐姐,你这哪是隔离啊,你这分明是去过好日子了。” 飞羽瞪了她一眼,逗得甄汨珞哈哈大笑。 天天隔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胖才怪。 那几位夫人那边也无异样,她不禁松了口气,那几位可都是大将家眷,谁出了事她都心里不好受。 她摸了摸肚子,叹息一声,胎儿月份越大,这肚子就跟吹了气的皮球似的,她有时候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尤其是晚上只能保持一个姿势的睡姿,生怕压到孩子,难受得紧,这还多亏肚子里的囡囡是个老实的。 第217章 投诚了 若是个能闹腾的,她估计得愁死,做母亲真是太不容易了。 八个多月,好在她有自制的药膏,好歹能保证皮肤不会撑破到出妊娠纹,想到这甄汨珞灵机一动,干脆再调配一些药,放到店里去卖。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甄汨珞皱眉望去,风影正笑得一脸灿烂:“王妃,您要的人属下给带来了。” 说着,飞羽压着一副骨头架子似的高嬷嬷进了小厅。 方才甄汨珞说是要见高嬷嬷,飞羽去提人的时候嫌弃高嬷嬷身上臭,有让她洗了澡更了衣,但高嬷嬷好像半个多月就老了十岁似的,生出白发,眼神麻木暗淡。 高嬷嬷在宫中也没少做行刑虐待下人的活,但她自己动别人是一回事,这一整套大刑使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进去头一天,她就见识了远比五十个板子更严酷的刑罚,才三天就求爷爷告奶奶说再也不敢折腾,风影觉得她还不老实,又修理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人已送到,风影吹着小口哨扭头离开。 高嬷嬷瞬间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不怕疼似的砰砰磕着地面,嗫嚅地哭:“凌王妃,奴才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奴才。” 甄汨珞扯了扯嘴角,笑吟吟地说:“看来高嬷嬷神志还挺清醒的。” 高嬷嬷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再把自己送进去,哭着喊着就要上前抱她的腿,飞羽两人哪能让她过去,一脚就把高嬷嬷踹回原位,冷声警告道:“风影没教你规矩吗?” 一提这个噩梦一样的名字,高嬷嬷哆嗦着又砰砰磕头,老泪纵横。 她似是想到什么,老眼闪着一道亮光:“凌王妃,奴才要举报,华嬷嬷根本不是什么老实货色,您看她平时老老实实,她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皇后娘娘没少让她去干脏事。” 甄汨珞来了兴致,便说:“你交代一下,若是本王妃听着有趣,就放过你。” “唉唉!”高嬷嬷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抑扬顿挫添油加醋的将华嬷嬷拔了个底朝天。 其中不乏替皇后收拾什么小嫔妃,让甄汨珞没想到的是,其中还包括皇后毒哑了昔日那位黎婕妤的事情,不过听高嬷嬷最近的话,黎嫣又复宠了。 甄汨珞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心里想着: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打不死的小强,只怕皇后自己也不好受。 “凌王妃,不,主子!”高嬷嬷大声投诚,“我还知道一件事,有一次奴才无意中撞见皇后娘娘和张太医私下议论,说好像给甄侧妃下了什么药,奴才不敢细听,知道的不甚清楚!” 甄侧妃?甄羽霜? 甄汨珞抿了抿唇,唇角微扬,皇后给甄羽霜下了什么药?难道是慢性毒,或者是……避子药? 在高嬷嬷嘴里,自从皇后娘家姐姐的女儿贾鸾仪疑似被甄羽霜所害毁了清白之后,就认定甄羽霜是个祸害,背地里没少骂她是祸水。 她又想到秦湛瑛至今膝下空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高嬷嬷见她高兴,又连说了几个皇后做过的缺德事,哄着这位“新主子”。 夜晚,一封书信毫无障碍地被送出王府,从驿站送往京城。 信是甄汨珞说,高嬷嬷写的,为表忠心,高嬷嬷对旧主一顿拉踩。 信上大约就是说王府最近有下人出了痘,凌王妃大怒,惊慌之下动了胎气,还见了血,反正怎么惨怎么写,真真假假掺和到一起,让皇后自己琢磨去吧。 七月末天气越来越热,甄汨珞闷得睡不着觉,飞羽又怕她踢被子,不肯在卧房里放冰盆,说是对孩子不好。 一个姿势躺的腰酸背痛,她揉了揉眼睛,干脆起身准备点灯再看两本画本子。 院子外除了令人烦躁的蝉鸣声,还有两个小丫头和白影前院的陆一思陆二思叽叽喳喳地争辩声。 她燃了一盏灯笼,搀扶着肚子缓缓靠近。 “我从幽州过来,那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二尊教,幽州去年不是本就受难吗,二尊教的人说是感应天时,信教者生,打听了一下,这个教派目前没有造反的倾向,但我看那规模可不小,里面的信徒个个狂热,甚至将那位教主封为天神大帝,叫什么圣元二尊。” “陆二思,是不是你想多了,你看现在道观佛寺也不少,不过就是个教派而已。” “不不不,我真觉得不对。”陆二思的话音有些急切,“普通的教派谁跟官员勾结啊?我到那边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当地的大商户,有点交情,那位老板提点我可以寻二尊教的一位长老找官员的路子,这说明幽州有官员是跟二尊教牵扯的。” 白影狐疑地说:“你是觉得这个二尊教要造反是吧?” 飞羽全程没吱声,默默地听着,看不住她的想法。 “这事要不然,飞羽姐姐,你还是跟王妃知会一声吧。” “行。”飞羽才刚点头,就听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几人聊天了聊的入迷,竟不知道何时背后站了个人。 甄汨珞尴尬地说道:“我都听见了,陆二思,你再将事情好好捋顺一下,让属下的人去打听打听,只有幽州有苗头,还是其它州府也有。” 陆二思想了想,肃然地答道:“回来的路上,荆州有些苗头,并州是襄王的封地,管辖的较为严格,关键是吧,属下觉得这个二尊教,跟什么佛家道教不是一回事,人家都是宣传与人为善,他倒好,教主是天,教主是地。” 莫非是邪……?甄汨珞微微瞪大眼睛,瞬间不困了,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见状阿澄很是激灵地取来一个软垫垫上。 “教主姓齐,属下做生意的时候故意去打听了一下,这个教主从前一直默默无闻,好像是从山里修炼的,一出来就创建了二尊教,前朝那些,可是姓齐啊王妃?” 第218章 安排 甄汨珞眯了眯眼,沉思片刻说道:“毕竟还没闹出事情,再看看,对方就算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第一时间也是冲着朝廷去,而不是我们王府。” 她也摸不准不敢胡乱猜测,这段时间又是官员勾结金国,又是越国和谈,幽州那地方去年才乱过一次,若有人趁虚而入,搞一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也不是不可能。 晚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香气。 她遥遥一扫,是院子外面摆放的菊花开了,入秋了啊…… 甄汨珞扶着日间隆起的肚子,缓缓在小路上散起步来,飞羽提着一盏明亮的白灯笼,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溜达了好一会,她才回去休息。 一夜好梦。 …… 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过半,她洗漱一番换了宽大的衣衫开始用膳。 早膳是小厨房一大早就炖上的八宝粥、芋泥包和几道腌制小咸菜,入秋后莲藕也熟了,因此多加了一道糯米藕片,香香甜甜软软糯糯,味道还不错。 “王妃,华嬷嬷出痘了。”飞羽的表情漠然,眼神中甚至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甄汨珞含笑说道,“这可不好了,本王妃还得给皇后回信,没照顾好皇后特意送来的‘心意’。” “华嬷嬷已经送去隔离了,高嬷嬷会书信送往京里说明原委,都是在一个大院的下人房里面,华嬷嬷沾染痘气也正常。”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过两天就安排华嬷嬷暴毙! 真以为她的那点小手脚无人得知了? 甄汨珞轻轻笑了笑继续喝粥,这可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高嬷嬷上蹿下跳不过是气人玩罢了,这华嬷嬷冷不丁弄了一出小型瘟疫,心中歹毒可想而知。 华嬷嬷送那丫鬟手帕的事情很快就被王府里的暗卫找了出来,确实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手上好东西不少,包括江南锦绣阁的月光缎,裁制出一块小小的手帕,上面还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绣样。 华嬷嬷说是看了高嬷嬷的待遇,心中害怕,故而讨好府中上下,送了那手帕给出痘的丫鬟,那丫鬟动了贪念,便收了下来,实则那花团锦簇的牡丹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沾了出痘之人身上的脓水绣出来的。 华嬷嬷阴狠却不傻,没去找什么天花脓水来,否则全府上下都够呛,还会牵连到她自己。 以为不过是一方手帕罢了,根本查不出来,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过从高嬷嬷那问出来,从皇宫出来华嬷嬷从未单独行动过,到夷陵城之后根本没出过王府的门,她又从哪弄来的那手帕? 甄汨珞手中的勺子舀了舀八宝粥,眼眸闪过一丝流光。 反正皇后对她的恶意都是难以掩饰的,姑且先算到皇后头上再说! 至于华嬷嬷,过两天就让她暴毙! 有一个高嬷嬷忽悠皇后也够了。 她余光扫过软榻上放置的绣棚,那上面还叠了一块正红色的布料,上面绣的是一个大大的舞狮头,舞狮的胡须还用洗干净的羊绒代替,绣的极为精细。 她大概十一月中旬到产期,宝宝是冬日出生,得弄点厚实的衣服才是。 她此时完全忘记了,刚出生的几个月大概会用襁褓代替衣物。 她正准本倾身去拿那绣棚,却听阿澄笑吟吟地声音在门口响起:“陆姑娘来给王妃请安了。” “珞姐姐!” 陆月儿的声音很好辨认,绵软娇憨中透着一丝丝甜意。 渭阳侯夫人本来是想,邺王已经大婚,将女儿接回去,谁知陆月儿在夷陵城误打误撞遇上了姻缘,她便想着在徐州置办些产业,将来好给女儿做嫁妆,哪怕将来跟夫家闹脾气,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就是这般,母女俩一直没有归京。 陆月儿一眼便看见她手上那个舞狮的绣样,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我前几日给小外甥女绣了一个虎头帽,今日正好送过来,咱们倒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甄汨珞看着她从红苕手中接过一个被包住的小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个橘黄色的帽子,这老虎面上带须,脑门却没有“王”字,看得出来是个母老虎,将来是要给小姑娘戴的。 甄汨珞逗笑了,捧着那帽子左看右看,打趣道:“三娘,这要是将来我的女儿是个凶悍的母老虎,可全得怪你这个姨姨。” 陆月儿面色一囧,她光想着给小外甥女绣些稀奇的花样,竟然闹出来乌龙。 顿时面色羞赧地站在原地:“要不我拿回去再绣个王字?” “不用了,我瞧这个挺好玩的。”甄汨珞摸了摸精细的绣工,含笑拦住了她,“这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母老虎帽子,可得好好珍藏,将来就告诉囡囡,这是月儿姨姨的手艺。” 陆月儿脸颊更红了,甚至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绯色。 虎头帽里面的橘黄布料用的是摇光锦,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摇光锦是凉州的贡品,与流光锦齐名,但做工更细腻,染色更复杂,比流光锦更受贵族喜爱。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娇嫩,用摇光锦正合适。 渭阳侯这几年深受宠信,想必府上也有不少赏赐的,但千里迢迢之外的徐州,渭阳侯夫人能搞来给她的孩子绣东西,可见是极为用心。 王府也有不少宫中赏赐的绫罗绸缎,同样也不缺几匹摇光锦,不过陆夫人的心意着实难得。 没坐一会,陆月儿就说今日约了霍迎去玩,甄汨珞顺手挑了一个红艳艳的宝石璎珞挂在她脖子上,笑眯眯地说:“去玩吧!” 陆月儿岁数还小,再过两三年才能大婚,大婚之前跟小姑子什么的混熟了也好,将来有个照应。 霍迎那丫头性子不错,很机灵,跟她哥哥霍遇很像,她印象不错,又找了一个紫色宝石的璎珞让陆月儿拿上,就说是她赏赐给霍迎的。 小姑娘好似一只兴奋的小麻雀,一溜烟就跑了。 第219章 非分 真是女大不中留,她轻叹一声,将来宝宝生出来,自己大概也会跟渭阳侯夫人似的,金尊玉贵娇气地将她养大,然后千挑万选地置办嫁妆,为她寻得天下最好的男儿做配,想想那个场面,心里还有些失落…… 等等,若是她以后没有其它子嗣的话,可以将王府的财产什么都留个女儿,招个赘婿什么的不过分吧? 之前王爷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觉得离谱,但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九月中旬,天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闷热了,偶尔拂过的小风一扫心中的燥热,让人觉得还挺舒坦。 徐州在京城东南,大约要到十月份才会冷下来,下人们得了上面赏赐下来的秋装,喜不自胜。 一些严苛的府邸只会给下人制作夏衣和冬衣,那衣服穿着换季觉得热,穿夏装又觉得冷,凌王府每年都三月一制衣,上个月还赏赐了三个月月钱,府中主子又少,就王爷王妃两个人,王妃身边的事务都有飞羽一人包圆,他们也就打扫院子送送东西之类的活计,清闲得很,整个夷陵城上下,谁家下人不羡慕王府的? “小楼,等你哪天得了假,哥哥请你出去喝酒。” 才十五六岁的小楼脸上一红,正要说什么,眼前黑影一闪,从大门冲了进去。 他还没来得及制止,就看见站在门口无奈牵着两匹马的逐弈,心中嘀咕,所以刚才冲进去的是王爷? 他都没来得及请安呢,逐弈拉着两匹马赶紧更上去,叮嘱了一声将马送回马房便赶紧跟了上去。 苗贺清霍遇那两个傻小子还在城门口晃悠呢,却不知王爷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珠帘被波得噼里啪啦作响,甄汨珞正想提醒对方小声点,却听背后的人唤了一声:“阿珞!” 甄汨珞身形一颤,回过头去,面上露出毫不掩饰地惊喜神色:“王爷?” 院子中浮动着茉莉的清香气味。 眉眼清冷的男子瞬间柔了表情,大步走上前去,想将娇妻爱女拥入怀中。 眼前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却猛地退后一步,“王爷,孩子大了你别过来。”冲撞到女儿可就不好了。 秦临渊一怔,“你就不想我?” 想还是有点想的,她眉头紧蹙,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 身上一股土味。 她没吱声。 秦临渊却像收到了莫大的鼓舞,低下头亲了亲她蓬松的头顶,绵软的长发擦过脸颊,软软糯糯的,熟悉的味道充斥鼻腔,他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甄汨珞扬唇一笑,用指尖勾住了他的革带,拉着人往卧室里走。 挑逗的动作令身后的人呼吸一窒,一双威仪的凤眸中好似酝酿起了巨大的风暴,变得深邃暗沉。 他主动上前抱住怀里的小娇妻,动作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亲了亲她红润的唇瓣,气息浓烈,嗓音暗沉,“我们……来一下,用这个……” 他牵住她柔软的小手,勾了勾她的掌心。 甄汨珞猛地抬起头,眼神清透明亮,又带着一丝蛊惑的神色,整个人媚态横生,“你还真是禽兽啊,不过本王妃喜欢,就你伺候吧。” 她听见一声轻笑,背后的男人配合地低下头,擒住柔软的唇瓣,腻腻歪歪地攻城略地,“王妃,你可好好受着……” …… “沈姑娘!” 沈攸宁正走在白山寺的小道上,冷不丁被一个男声叫住。 她转身看去,微微一愣,随即便行礼,与对方打招呼:“房公子。” 不错,对面的人正是之前在无忧堂帮了她一把的房越。 沈攸宁打发丫鬟去买了香,准备去观音殿拜一拜,这一分别便遇上了房越。 可以说女子的清誉就是命,那房越也算是救了她的命,沈攸宁对房越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房越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袍,他长相周正秀气,是许多小姑娘喜欢的俊俏书生类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攸宁,见她身边的丫鬟不在便试探性地询问:“沈姑娘,你身边的侍女呢?” 沈攸宁不疑有他,实话实说了。 第220章 恶念 沈攸宁长得清雅秀丽,除了名声有碍之外,倒也还算贤淑,本来他想温水煮青蛙。 却发现沈夫人好像对他失了兴致,顿时歇了拿乔的心思,反倒有些急切,不管怎样,他得抓住这一门好婚事。 沈攸宁着急地拉扯手腕,一双美眸之中有些湿润,嗓音也拔高了好几个度,“房公子请你放手!否则我要喊人了!” 美人含泪,惹人怜惜,房越本就心存不轨,见此一幕更是生出了一亲芳泽的心思,他黑漆漆的眼眸一片幽暗,想将面前的美人折辱一番,若是他与沈攸宁有了肌肤之亲,沈家就算是打碎牙齿也得往里吞吧。 否则好好的嫡长女被人轻薄,沈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沈攸宁方才的样子分明是对自己无意,他本来还想着让沈攸宁跟沈夫人提出嫁给自己,看来是不成的,得另辟蹊径…… “砰!” 不知打哪飞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正巧砸在房越的脑袋上,他痛呼一声,被砸的跌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缓过神,一只粗粝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脸上,房越头昏眼花。 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对方骑在他身上好像泰山似的,任凭他动手反抗,也纹丝不动,反而打得更狠了。 “就你他妈这点本事,还轻薄人家姑娘?小爷看你这弱鸡也就能欺负欺负女子,男人你是一个也打不过呀!” 苗贺清最鄙视房越这种人,动手狠辣至极,没有丝毫留情,他不往房越的死穴打,反而冲着脸一顿猛锤。 “你是个男人嘛?看小爷我一脚废了你!” 他猛地站起身,挥出一脚,重重踢在房越的下半身上,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这一脚八成是废了。 他心满意足的收手,对上身后小姑娘惊惶的眼神,主动开口道:“沈大小姐,我是苗家的苗贺清,我们以前见过。” 沈攸宁望着房越身下冒出一滩血迹,颤抖着说:“他、他、会不会闹出人命?!” “不会,他只会废了,我们去给他叫来寺里的人,有种他就出去说是想轻薄女子被揍了,小爷我非把他送牢里不可!” 沈攸宁像抓住救命的稻草,紧紧捏住苗贺清的衣襟一角,惊恐地大声哭了起来,凄凄惨惨的样子让苗贺清嘴角抽了抽。 他想赶紧拉着她走,却瞥见她手腕上的淤青,一路哄着骗着将人领上了另一条主路。 “苗、苗公子,呜呜……多亏你来了,不然、不然我、我死也……” 苗贺清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烦躁地皱起眉头。 可恶,他面对凶残的越人都能一个打十个。 却对这种哭得凄凄惨惨的女儿家不知道怎么办。 “贺哥儿!”苗大夫人正领着两个嬷嬷雄邹邹气昂昂地来抓人,张口就质问:“你跑哪去了?!” 苗贺清身形一僵。 他才刚回苗府,他的老母亲就说来寺里还愿,多谢佛祖保他的平安,他是在听不下去那无聊的讲经,就跑出来闲逛。 不过这一回,多亏他跑出来闲逛,若是…… “苗夫人……”沈攸宁哭得更凶了,竟冲进苗大夫人怀中,苦的更大声了。 苗大夫人都被此景此景吓了一跳。 “这、这不是沈大小姐吗?你这是……咋啦?贺哥儿欺负你啦?” 都是一个权贵圈子里的,苗大夫人之前还有意打听沈攸宁来着,自然对她知道不少。 她来上个香跟几个小姐妹说两句八卦的功夫,长子就和沈大小姐凑到一起,尤其是沈攸宁发丝凌乱,衣衫有些褶皱……她心中惊疑不定。 “苗贺清,你还是人吗?上一回战场你还长了当禽兽的本事了?早知道你这副德行,还不如死家里呢!老娘说啥都不会让你出去!”苗大夫人破口大骂。 苗贺清委屈地抱头挨打,“不是我!不是我!” 他还是英雄救美的呢! 沈攸宁哭得崩溃,等她哭够了,苗大夫人打够了,苗贺清才将事情徐徐说了出来,他有些不自在的扭头看沈攸宁。 沈攸宁哭得直打嗝:“夫人,不是、不是嗝,苗、嗝公子。” 她这辈子第一次用恶毒的语言去形容一个人,在苗大夫人临时找的客院里痛骂了房越一个时辰。 苗大夫人听了心惊不已,连声安抚。 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二十多年,她当然不只有说八卦的本事,哄起人来轻声细语井井有条:“沈姑娘,让我的嬷嬷给你重新梳妆一下,”望着沈攸宁一片青紫的手腕,用一方手帕包裹起来,“一会我们送你回府,有人看见了,你就说差点摔倒,本夫人拉了你一把,太用力弄出来的……” 她将一切事务安排的有理有据,一套下来无缝衔接没有漏洞,沈攸宁眼眸骤然又湿润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 “砰!” 一声巨响,飞花筑的大门紧紧合上,秦临渊的发丝还有些湿润,贴在脸颊两侧,看了看背后的漆红大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几个月不见,实在憋不住,便多闹了她两次,给人惹生气了。 现在院子都不让他进去,这可不行。 天色将黑,甄汨珞简单用了两口晚膳,就跑到床上休息。 她恶狠狠地踢了一下被子,这个该死的臭男人,她手都是麻的,抬一抬胳膊就觉得酸痛无力,他倒还算有人性,两人没有做最后一步,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用手……美名其曰,不能光自己舒坦,得伺候王妃。 他那个手常年摸着刀剑,生了不知多少老茧,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粗糙了好几个度……想到这里,甄汨珞脸颊爆红,心中暗骂狗东西禽兽。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别想进屋睡!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甄汨珞怒吼了一声:“白影!少影!拦着他别让他进来!” 白影在装死,就连平时最听话的少影都在装没听见,窗子吱呀一声打开。 第221章 同眠 那人动作很快,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边。 身侧的被褥陷下去一个坑,他轻轻俯身,一股冷香气萦绕在鼻腔,甄汨珞面色一黑,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她本就月份大了,不敢动作太大,如今更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身侧的男人嗓音低沉沙哑:“阿珞,别闹了,就睡觉不做别的。” 他要翻身上床,甄汨珞却恼羞成怒地推着他的腰,死活不许他上来。 黑暗中她面色潮红,耳尖上都是一抹红晕,她不禁庆幸没在卧房里点灯,又动了动脚企图挣脱却挣脱不开,她索性摆烂,怀柔政策循循善诱:“王爷,你去睡书房,我真的累死了,再让你折腾一下,你就等着给我们母女俩上香吧!” 上香倒也不至于,总之未来一个多月,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上她的床! “胡说八道。”他语气中又带着些许恼怒地反驳。 “没打算动你,快睡吧,我就在一边看着。” 我就蹭蹭不进去? 男人说这话有任何可信度吗? 甄汨珞微微瞪大眼,紧紧地瞪着那道黑影,不肯收手。 秦临渊无奈地叹息一声,维持着一个坐姿,不再动弹,两人就在暗中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一步。 不过论体力,甄汨珞本就比不上他,更何况怀孕之后她睡得本就多,不到一会就来了困劲,眼皮越来越沉,直到最后手腕一软,整个人睡了过去。 一道男声弱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将她的手腕塞回被子里,一翻身合衣躺在她的身侧,双臂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将人圈在怀中。 他睡得好不好甄汨珞不清楚,总之自己睡得还挺香。 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醒来,甄汨珞一个激灵,对方一只手垫在她后颈下,另一只手牢牢地抱着她的肩膀,对方身上还穿着昨天被撵出门的时候那身外衣,除了有些褶皱,倒是没有异样。 看来他还真什么都没做。 怀里的小猫儿醒了,秦临渊缓缓撑开双眼,倾身上前,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盈却又饱含侵略的气息。 对上甄汨珞质疑的眼神,他轻叹一声,“你夫君在你眼里就是个扛不住诱惑的禽兽?” 甄汨珞脸颊羞得泛红,哼了一声坐起身来,他要不是禽兽,昨天下午做什么来着? 她一溜烟把飞羽叫去了侧卧帮忙更衣,留下若有所思的秦临渊一脸疑问。 昨晚阿珞做梦,说什么身材走样,死活不让他看,他还想亲手伺候王妃更衣来着,太可惜了。 昨夜王爷回来,飞羽已经默认两人早起不了,因此一上午都没人来打扰。 直到午膳端上桌,甄汨珞一时间竟有些沉默,原来她竟一觉睡到了午时,再过一炷香都要未时了。 昨天自己太累,睡的时间太长,秦临渊竟然都没叫她,她委委屈屈地瞪了对方一眼。 秦临渊不明所以,冲她轻笑。 主动拿起排骨玉米汤舀了一小碗放在她面前,将排骨上的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放在碗里,然后动都没动自己面前的碗筷,顺势取出一只虾来剥给她。 甄汨珞抿了抿唇,还是顺从地吃了起来,虽然用不着这么精细的伺候,但是还是莫名地爽。 她都快吃不下了,秦临渊才停手,慢条斯理地吃剩菜。 “王爷,要不再热热?”享受了一顿伺候,还让他吃剩的,甄汨珞隐隐觉得有点心虚。 “没事。”秦临渊双眸潋滟地望向她,揉了揉小王妃的发顶,“军营里别说剩的,就是馊的也得吃。” 甄汨珞:“……” 不说还好,越说越心疼。 自己好像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她用筷子夹了一只虾,就像刚才那样给他剥虾,放在对方碗里,迎上了他欣喜柔情的眼神,四目相对,她立刻偏开了头。 一个大男人长得跟女人似的勾人,多看一眼她都要把持不住了! 飞羽给阿澄使了一个眼神,两人退到院子外,坚决不吃里面的狗粮。 下午,秦临渊便让人往飞花筑支了个桌子,抱着他那堆公文来这里批阅。 “王爷,你不是要把书房都搬到我这来吧?” 那一叠一叠的东西,看得她都眼花。 “嗯。”秦临渊下意识应了一声,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一堆书籍公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这只是一半,明天接着搬,把这里当书房好像也挺好的,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叫一声本王就来。” 很明显,他就是找借口赖着不走了。 甄汨珞正想回怼两句,却见他取出一张纸看了看,俊逸的眉宇瞬间皱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 “京里来的信,阿珞还是别看了,生气。” 她瞬间警觉起来:“不会又是我爹被下狱了吧,他不是刚出来吗?” “不是岳父。”为了防止她瞎想,秦临渊拿着书信坐到她身边一起看。 “我离京后,皇帝命晟王与越国议和,晟王一直领着理藩院的差事,前几年没有战事,他发挥的余地也少了。” “襄王认为应该让越国割地赔款,年年进贡,姜国公则上折子请尽快议和。” 甄汨珞皱了皱眉,抓紧他的袖子,“不是说使臣团里有皇女一党的人吗,姜国公这么极力促成我国与法依则和谈,他们也不拦一拦?” 秦临渊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里面恐怕还有其它事情呢,莫宴宁已经从西境回来了,你放心,岳父不会再被牵连进去,但是此事一直压着,恐怕朝中领风的人职权不小,连御林军都想插一手。” “只要岳父没事我们就不管。” 那是! 甄汨珞眼睛都亮了,那搞事情的人也不想一想,皇帝正值壮年,又嗜权如命,不肯松手,御林军是皇帝最大的倚仗,连御林军都敢动手,将来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惹得皇帝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斩草除根。 还好自家已经摘出去了,就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吧! 第222章 腻歪 当天下午传来消息,华嬷嬷染病暴毙。 甄汨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让高嬷嬷给皇后传信吧,就说华嬷嬷水土不服,染病过去了。” “华嬷嬷是谁?” 甄汨珞一惊,这才发现秦临渊一直赖在着,她平时闲适惯了,随口就来,顿时心虚不已。 正当她打算找个借口混过去的时候,飞羽已经一五一十地招了: “王爷,华嬷嬷和高嬷嬷两人都是皇后派来气王妃的,一个才来就张罗着给您纳妾,气得王妃都好几天都没睡好,另一个竟然在府里搞起来水痘,还传染了好几个下人,弄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王妃说华嬷嬷爱投毒,就让她自己染上尝尝滋味!” 甄汨珞嘴角一抽,她还真实诚啊! 这下好了,秦临渊出奇的没有动怒,一挥手示意闲杂人等下去,掀起袍子就奔她过来。 “王爷,有话好好说,这不是没事吗?而且你放心,当时就连飞羽都送去隔离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又不是傻,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倾身而下,重重地亲在她的嘴角。 甄汨珞一愣,眼眸微微睁大,泛起一层水雾,回想起来脸色倏然红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飞羽他们还……” 她被一双手臂桎梏在椅子上,背后是厚重的椅子背,面前是男人坚硬的胸膛,退无可退,只能红着眼任他亲吻,从额头到眼睛再到脖颈,最后是嘴唇,她眼眶也红润了,手腕无骨地推着面前的男人,却使不上力气,任由他渐渐夺取了胸腔里的呼吸,他身上的冷香味在攻城略地,一点点侵入她的肺腑。 许久之后,甄汨珞大喘着气被放开。 他伏在她耳朵旁,咬了咬轻薄的耳唇,随即放开手。 “王妃,先记你的账一次,等咱们囡囡出生,得好好惩罚。” 甄汨珞看得出他在强行忍着,娇嗔地瞪了一眼,便悻悻收回目光。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她拉着秦临渊的手直奔卧室,一双盈盈的水眸好似钩子似的:“王爷,你别动我,我们……” 唉。 狗男人几个月不沾荤腥,大约是憋坏了,这才回来两天,都弄了多少回了。 坏就坏在自己还总是心疼,不忍心他难受! 这回秦临渊满意了,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成功叼到小白兔的饿狼,眼中都冒着绿光。 他的小王妃做事果决,面对他却好像只要自己示弱,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就会心软似的。 他要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福利。 一个多少时辰,云雨稍歇。 甄汨珞衣衫累得躺在软榻上,一副即将精尽人亡的模样,她衣衫完整只不过有些微微凌乱褶皱,偷了腥的狼却餍足地在一边上下其手,给她揉、胳、膊! 她深深觉得,这日子不能再这样了。 秦临渊还在她耳边引诱:“王妃,晚上我们继续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甄汨珞倏地起身,那眼神像看什么惊悚的东西,“你……” 就在她想不顾淑女架子,破口大骂之时,卧房的门地轻轻敲响: “王妃,那个、陆姑娘来了,要不要见?”飞羽试探地问。 两位主子在里面腻歪,因此她只敢轻声禀报,心想着就问一次,得不到回应就赶紧跑。 甄汨珞捂着胸口,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快!等我更衣,将陆姑娘请进来!” 什么陆姑娘,怎么能打扰人好事呢,秦临渊委屈地看向她。 甄汨珞实在受不了这个眼神,生怕自己又像刚才似的被他诱惑,连忙推了推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安抚道:“王爷去前院吧,陆姑娘来了你在这不方便。” “你赶紧走,晚上允许你睡床,要不然就去软榻或者书房!” 威逼利诱一番,才将人依依不舍地撵走。 等到她重新更衣梳妆打扮去见了陆月儿,已经是是半个时辰之后。 陆月儿顶着一张没心没肺的小脸笑眯眯地说:“珞姐姐,我又给小外甥女绣了个荷包,但是我有一点针脚不会做,上次看你绣鲤鱼绣的很是传神,能不能教教我?” 甄汨珞张了张嘴,正准备接过绣品的时候,手指僵住。 动一下都觉得酸痛,还绣什么绣,对陆月儿那一双漂亮期待的眼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可真是对这种弱小可爱的人没有抵抗力。 甄汨珞抽着嘴角,“三娘,有些绣品只用学理论知识便可以了,凡事都得从心中理解,不如这样,我口述,你来绣。” 陆月儿对这番话深有感触,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学了起来。 以至于甄汨珞的异样她都没发现,像个呆萌的小学究。 两人玩了一下午,陆月儿知道凌王这两天回了府,也没留下用膳,便告辞离开了,留下那个漂亮精致已经搭上络子的荷包。 甄汨珞很喜欢,赏玩一会就放进了她准备的大箱子里,那一整箱子都是将来给女儿玩的东西。 或者说不止一整箱子,先前在扬州他们大肆购买的首饰什么的还压在库房,她打算将来找最好的手艺师父给女儿改改做成嫁妆。 飞羽让人传来晚膳,秦临渊照常来伺候吃饭,吃完饭却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甄汨珞一愣,问飞羽:“王爷下午干嘛去了?” 飞羽面无表情:“王爷一直在前院的书房,刚才又回去了,属下去找逐弈问问?” 甄汨珞陷入沉思,回了一句:“不用了,可能是在忙着看政务。” 说完,她眼神又迟疑了,瞅了瞅飞花筑小厅里堆得那些东西,心想不是都弄这里来了吗? 难不成是有什么紧急事务?应该是这样,否则按照昨天和中午那个腻歪劲儿,估计他都恨不得请个大仙,画个阵法,把两人都困在这里腻歪。 这一等,子时过半,秦临渊才回来,俊美的脸上神采奕奕的,不见丝毫倦色,又凑上前来:“阿珞。” 第223章 宝物 甄汨珞说得允许他上床,就是两人之间泾渭分明,一人一个被子,还在中间摆了一条以示“井水不犯河水”。 她夜里睡得沉,晕晕乎乎地,一觉起来,她依旧钻进了男人怀里,中间那条锦被已经被扔到了角落,两人共用一枕一被。 是得有多幼稚啊!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扔被子抱着她睡? 她自己睡相很老实,肯定是他暗箱操作。 秦临渊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轻颤,眸中还带着一丝雾气的朦胧,“阿珞,怎么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你晚上踹被子,还说梦话,喊冷,我只能把你抱在怀里了。” 踹被子、喊冷。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这不自相矛盾吗? 甄汨珞嘴角一抽,好在狗男人没有什么非分之举,抱着睡倒也没什么。 早膳是鸡蛋清粥,甄汨珞一般早上吃得少,秦临渊在一旁直皱眉头,说她让她多吃点。 她甚至感觉夫君比小管家婆还能管,真是甜蜜的负担。 今天本来是秦临渊休沐,平时就算休沐,他也得在府上看看公务,今日却老神在在地去前院转了一圈,回来手上就多了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玉石。 甄汨珞眼前一亮,这是翡翠玻璃种,呈现剔透的紫色,放在阳光下也看不出瑕疵,跟她制得那些玻璃不一样,这可是实打实的名贵玉,而且这块成色这么好,简直是有价无市。 “喜欢?”秦临渊轻笑一声,将玉放在她掌心里,“这是从越军库房缴获的,听说法依则打算刻一个印,还没等动手人就被抓了。” 甄汨珞摸了摸,温润匀腻,如膏似脂,古来有“紫气东来”一说,紫色寓意也好。 她有些疑惑地问:“这个做印是不是小了点?”法依则还真是暴殄天物。 逗得秦临渊哈哈大笑,胸腔震动,“是小了点,原先有掌心那么大,我让匠人取了外圈,给你打一只手镯,里面的就给咱们囡囡做个玉锁。” “还有我的份?”她痛快了,指尖不住地摩挲,心血来潮道:“给囡囡的东西我也得刻。” 秦临渊笑着,从她手里拿走玉石,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着急,我刻形状花纹,让你刻中间平安两个字。” “行。”甄汨珞没话说了,一上午又看着他手上拿着雕刻刀,下刀如有神似的,每一处都精打细磨,不浪费半点这好雨,她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家夫君还有这一项技能。 他会小心翼翼地将玉粉垂落在身旁,绝不让她沾上半点,一边刻一边画,将脑子里的花纹一一画出来让她看哪个更好看。 甄汨珞选了个圆润的如意形状,看得津津有味,等他刻出基本样式,自己就在上面题字,父母一刀一刀亲自刻出来的,才配得上他们囡囡。 晌午,甄汨珞用过午膳又散了会步,困极了就拉着秦临渊一起休息,等到她再睁眼,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飞花筑的小厅里传来逐弈的声音:“都慢着点,这些东西金贵,不能摔,对、放在这里。” 甄汨珞一愣,几个侍卫抬上来三个大箱子,看他们那吃力的模样,这箱子还不轻。 逐弈上前一一打开,甄汨珞顿时呆住了,好家伙,好几箱子的宝贝。 她凑近一看,秦临渊已经坐在主位上刻他的玉,见甄汨珞前来,露出一抹笑意,指了指几个大箱子,“都是从越国人手里截获的,我挑了最好的带回来,看看喜欢哪件就留着,就算现在用不上,将来囡囡周岁还得抓周,留着给孩子玩。” 他笑得温和之中又掺杂了一丝得意,好像是在炫耀什么。 甄汨珞听懂了,他们在前线越国人的库房里寻到不少好东西,最好的都被他顺回来了,剩下那些次的,都送到京城扔给皇帝了。 她最忌一抽,夫君胆子太大怎么办。 她遥遥一看,确实有不少好东西,比如一方端砚,《端溪砚史》记载,“团团栾栾”,“澄潭月漾”,是谓“鱼脑冻”。 还有一把匕首,上面花里胡哨地镶嵌着十多枚宝石,光她认得的就有“日光石”、“孔雀石”、“虎睛石”、“舒俱来”好几种,越国人喜好奢华,这把匕首有着浓烈的异族色彩,鲜艳华贵,虽然有点俗气,但赏玩价值还不错。 见甄汨珞好奇,逐弈把上层的东西拨开,底下满满一层都是各种各样的宝石,有些还是鲁国并不产出,一看便是越国所出的东西。 “王妃,法依则喜好奢华,当日城破他正准备退回越国领土内的森林,被抓出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挂着这个,那玩意都是用金子镶的,王爷嫌法依则晦气,就用刀把宝石都剜了下来。” 逐弈手上拿着几个用干净的手帕包裹的宝石,确实美极,但颜色本就各异,有红有绿有蓝有粉,放在一块本就显得俗气,难以想象法依则还用金子镶嵌成一个大项链会是什么样子。 她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我看越国那位皇女倒是舍得自降身份,从出现开始装得有模有样,对中原文化知之甚多,不知道她和法依则谁更难对付一点。” “姬弗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女子,那日若非太子党率先出手,以姬弗的阴狠沉稳程度,就算能阻止她,我们夷陵城恐怕也得闹一番乱子。” “她想杀古依阿诺,或许就是担心古依阿诺会泄露她的身份。” 说起来甄汨珞还颇为感慨,她忽然觉得后脊一凉,回过身去,却见自家美人夫君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王妃,你家夫君长得比姬弗好看的多,才华也多得多,你可以试试我聪不聪明。” 甄汨珞动作一顿,眼瞧着飞羽和逐弈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往外退,她咬牙切齿:“王爷,你跟一个蛮夷女子争什么?我巴不得杀了姬弗,她配跟你比吗?” 第224章 求夸奖 “你就是我心上的明月,重如泰山,谁也不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姬弗那是什么?那就是个蚊子血,怕死了还觉得脏那种。” 秦临渊一颗心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似的,他悄悄睨了一眼拍着胸脯一本正经夸赞自己的小王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把人哄笑了,甄汨珞舒了口气,继续玩她手上的宝石,心想可算把这一关混过去了,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计较妻子夸赞一个女人? 幼稚的都没边了! 法依则的审美虽然又土又俗,但不得不承认,越国人手里确实有不少宝贝,最后她挑了好几样,让人送到城中手艺最好的一家首饰店重新打造,将来留着给小囡囡做嫁妆。 安安静静一个下午,秋风吹着院子里的茉莉花香卷进小厅中,清幽的香气让人沉醉。 今天不知怎得,气温又突然拔高,甄汨珞有些嫌弃的看着被子,这辈子不盖冷,盖了又热,身边还有个大火炉求抱抱,没办法,她只能把窗户都打开。 捂在被窝里,她有些难受地推了推男人的胸膛,“王爷,松手吧,我有点热。”……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脸色,但却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委屈之意:“我不热啊,为什么不能抱。” 甄汨珞悄悄翻了个白眼,“今天不能抱,要不然你就去睡软榻吧。” “不让抱那就我拉着你的手。” “手也觉得热。” …… 两人拉拉扯扯,讨价还价半天,才终于决定拉着手睡觉。 她烦躁地闭上眼眸,倒也不是针对谁,只是月份越大身体上的不适就越多,半晌也睡不着觉,她又勾了勾对方的手指,“王爷,我睡不着觉,你给我讲讲军营里的事情?” 他以为秦临渊可能睡着了,声音并不大,谁知身边的人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用低沉温和的嗓音缓缓说道:“里面条件还不错,多亏了你在后方周旋,从徐州送来不少粮草军械,否则就以朝廷拨下来那点塞牙缝的东西还有的打呢,法依则好战喜厮杀,又好大喜功,就算有号称战神的乌弭尔助阵,躲藏到边陲,依旧被你男人抓了回来,你男人很厉害,以后别夸别人,男的女的都不行。” 甄汨珞被逗笑了,“那要是将来我夸咱们囡囡都不行的话,实在是……” “女儿是例外,别人免谈。”说着他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掌心。 好像是电流一样从掌心痒到了心尖,甄汨珞“嘶”了一声,轻咳两下遮掩自己的尴尬:“那然后呢?” “然后?”他低声轻笑,“然后法依则就被扔进了俘虏营,别的俘虏每天一顿饭没有工钱去修城墙,法依则好像是去……洗衣服了吧。”好像是那些大头兵的裹脚布,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是别拉出来恶心阿珞了。 一国太子被俘虏还成了洗衣大妈,那场面还真刺激,甄汨珞被逗得哈哈大笑,“王爷还知道什么是劳动改造啊?” 秦临渊宠溺地笑了笑,“不知道什么叫劳动改造,不过听起来挺正经的,我只知道那些俘虏杀了那么多我族百姓,凭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干活就别想吃饭。” “后来回了京城,把人丢给皇帝处理了。”他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丝炫耀,“那些使臣还想那拿什么美人来贿赂本王,全都被扔了出去,你夫君我可是一心为你守身,没有半点别的想法,等孩子出声以后,你可得……” 怎么越说越歪,甄汨珞直觉继续说下去可能不是什么健康的话题,“王爷好棒哦,值得夸奖,好了我困了,快睡觉!” 一夜好眠。 吃完了早膳,甄汨珞就把人推出了院子,借口等下要请苗府的女眷过府说话,将他赶去了前院。 秦临渊临走时,好像还有点跃跃欲试? 她有些疑惑,这男人最近老爱往书房跑,书房里面有什么大宝贝? 不过没来得及细想,飞羽已经领着苗老夫人和苗大夫人过来了。 苗老夫人早在王爷回府的第一天就下了拜帖,甄汨珞收下了,借口修养几日,这才安排在今日见客。 苗老夫人穿着一身鸭窦绿的道袍服装,头上有几根白发,人却双目清明,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 而苗大夫人本就生得圆脸很是喜庆,也不知道最近是有什么好事脸上的笑从进来就没停止过。 甄汨珞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宽松的衣服也遮掩不住的隆起,面色很是红润,可见怀相极好。 苗老夫人会心一笑:“王妃的胎也有八个多月了吧,用不了两个月小世子就该降生了。” 甄汨珞笑道:“多谢老夫人关系,没准是个女孩呢?我和王爷都盼着是女孩,就连小名都想好了。” 苗老夫人微微一怔,心想王爷王妃喜欢女孩?人家都讲究先生长子,王爷王妃倒是心大的。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们都有主意,“上次臣妇给王妃推荐的稳婆王妃可满意?里面岁数最大的那个赵稳婆经验最足,当初我家阿思生贺哥儿玉姐儿都是她给接生的,那时候贺哥儿头有些大,大夫都急得没办法,还是赵稳婆当机立断,把孩子薅出来的。” 阿思就是苗大夫人的小名,婆媳俩关系很好,甄汨珞不禁想起苗贺清的模样,点了点头,嗯,头确实不小。 她也接触过留下的几个稳婆,经验确实不错,苗老夫人可是帮了她大忙。 见她满意,苗老夫人忽然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王爷王妃年少夫妻,感情正是热乎的时候,但是您现在有身子,从前王爷不在府中,现在您可得避一避。” 甄汨珞母亲过世多年,娘家祖母又远在京城,更没有婆母什么的照顾,苗老夫人生怕这两人干柴烈火,一时脑热亲近一下把胎儿给伤了,这才多磨叨几句。 甄汨珞心知肚明,郑重地点点头。 第225章 好奇 就算没人提醒,她一个做大夫的也知道怎么养胎,没想到秦临渊第一次当爹,竟然也有那么深的觉悟,虽然人是放浪了点,但都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孩子。 苗老夫人也算是一番赤忱之心,她笑着应了:“多谢老夫人,我知晓了。” 随意地聊了会天,甄汨珞又注意到苗大夫人那难掩的一脸喜色,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头,“苗夫人这是有什么喜事?你这么高兴?” 苗大夫人确实是高兴,不止今天,她都咧着嘴角高兴了好几天了。 苗大夫人顿时脸色涨红,轻咳两声,“其实也没什么,我刚才看见王府这花园里全是喜鹊,想必是王府要有好事了。” 顾左右而言他。 没有正面回答,甄汨珞笑了笑便没再追问,和苗老夫人搭起话来。 “王妃,从王爷回来,外头就有不安生的人起了心思,您可千万别理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生下长子,这样才算彻底站稳脚跟……” 甄汨珞倒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己有孕,从前王爷在战场上自然没人惦记,如今人带着一身战功与赏赐回来了,自然有不少府邸暗搓搓寻思着将女儿送入王府,哪怕是做妾也能讨得不少好处。 这些人大多也不是什么权贵世家,都是一些小门小户,巴望着凭借姻亲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 觉得女主人生孩子,男人身边就一定要有人伺候?哪来的歪理邪说,控制不住下半身就说控制不住下半身的,还扣了一顶大帽子。 甄汨珞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并不放在心上,反正这个关口有谁敢往自己面前凑,都不用她出手,前院那个就直接处理了。 她余光一扫,却见苗大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有些黯然。 苗大夫人确实遇上了烦恼。 沈攸宁自从在白山寺被苗贺清救下之后,回府秉明父母,带着不少礼品登门拜访说是道谢,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苗锦玉拉着去玩了。 苗大夫人本来也没多心,但是女儿回去却说沈攸宁很感激她大哥,亲手送了一把沈总兵赠与的佩剑,当时脸很红,说话也有点磕巴。 她当时也就心念一动,让女儿请沈攸宁来府上玩,又弄了一出巧合让大傻儿子过去送点心,暗中观察,沈攸宁果然脸红了。 她多年浸淫于八卦之中,何等的火眼金睛,她几乎一下子就确定,沈攸宁对自家大傻儿子还是有点意思的。 苗大夫人当时那个激动。 她倒不觉得沈攸宁名声有碍,毕竟几次都是被害的,尤其是那个房越最禽兽,据说第二日就被沈总兵以一个偷盗的罪名扔进了大牢,还挺解气的。 苗大夫人最愁的就是,万一她上门替苗贺清求娶沈攸宁,而沈总兵和沈夫人觉得不好怎么办? 尤其是之前沈夫人已经表明不愿意让女儿嫁到官员府邸,一副不想站队的样子,苗家已经彻底上了凌王府的船,家里公爹、夫君、儿子都在徐州卫做事,沈家可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越想越觉得可惜。 她得回去好好玩玩大傻儿子对沈家姑娘是什么心思,若是他也有意,那自己这个做娘的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得去沈家问一问。 苗大夫人暗自在心中决定。 送走苗家婆媳之后,甄汨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拿起身边的果子吃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甄汨珞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偶尔打打嘴架,她已经九个多月,府上闭门谢客,即便是外面的帖子递上来,她也没见,因此少了那么多解语花,甄汨珞日子过的格外无聊。 “阿珞,吃这个。”秦临渊给她剥了一块蝶语放在碗里。 甄汨珞老实吃了,又吃了一个小笼包。 秦临渊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她日渐鼓起的肚子眉头皱的极深,“这小家伙也长得太大了,我现在看着你走路都觉得心疼。” 甄汨珞白了他一眼,“哪个做娘的不是这样啊?我这还是怀相好的,囡囡几乎都没怎么折腾,将来生出来,还得喂上一年的奶水,到时候你就准备洗尿布吧。” 这回轮到狗男人吃惊了:“不是找了奶娘吗?阿珞你还打算亲自喂,听说小孩夜里饿了也要喂,那岂不是我们睡一年的时间都要加上一个囡囡?” 周围几个侍女瞬间低下头。 甄汨珞脸色泛红,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孩子当然是喝亲生母亲的奶水最好,很多嗯……东西都是契合的,再说了,你天天囡囡长囡囡短的,连女儿跟我们睡都不行?做人别太霸道。” 秦临渊似乎很迟疑,“我明白了,等等,我还有点……公务,晚上再来陪你。” 将人伺候用完膳之后,他便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去了前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甄汨珞皱眉,他最近总偷偷摸摸去书房,美名其曰看公务,她怎么觉得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但是逐弈每次都跟在后面,也没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啊? 不行,她实在太好奇了。 甄汨珞端起架子,对飞羽使了个眼神,“帮我将逐弈请过来,就说本王妃有事情要吩咐他做。” 不到一会,逐弈就满脸懵地被飞羽“请”了过来。 他心里还觉得疑惑,王妃身边不是还有白影少影吗?少影比自己都厉害不少,王妃那里用得上自己这个小卒子? 甄汨珞眼神清正,好似真的一本正经似的,对逐弈询问:“最近王爷总去书房,都是在干嘛呀?” 逐弈眉头一皱,抿了抿唇,似乎很难以启齿,架不住飞羽那灼灼的凶光,磕磕巴巴地回应:“没什么呀,就是、就是在看书而已,王妃,您可一定要相信王爷,他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王爷得快赶上男德表率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男德,男德是什么东西?这世界上有男德? 第226章 发动 逐弈那副苦哈哈的苦瓜脸,绞尽脑汁地为自家主子谋福利,“就算在外面,属下也尽职尽责替您做眼线,王爷不是去卫所,就是在回王府的路上,连去茶楼喝个茶都没有,您不信他还不信属下吗?” 甄汨珞嘴角一抽,这是什么好属下,不替主子办事,全替主母当眼线,她倒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实在太好奇了,好奇的就像猫抓似的。 “看书?看什么书啊?兵书?还是政策?” 逐弈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头,“王爷看的书,很……正经。” 他越重复正经,甄汨珞就觉得月不正经,她不禁板起脸来,“你现在都会帮他掩盖了,王爷在看什么书,你给本王妃也弄来一本。” 逐弈深深地望向她,“您真的想看?” 甄汨珞肃穆:“真的!” 逐弈没说话,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于是甄汨珞就收到了一摞蓝皮书籍。 《萌宝三岁半,被全家宠上天!》 《我一出生,我爹给我买了一座矿山!》 《腹黑小萌宝》 《一个合格的爹:养成手册》 《现今幼女穿搭》 《又做爹又做娘那些年》 甄汨珞目光有些呆滞,落在最后一本上面──《男人如何拿捏住不听话的妻子》 逐弈目光深沉,冷静地回了一句:“这些都是王爷已经看完的,属下搬来,他应该还没发现。” 甄汨珞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外太空,为什么古代也有这么多不正经的画本子,一个个写的有理有据。 感情狗男人最近都在看这些东西? 这太离谱了,她得好好吃个点心压压惊。 真难以想象她那个在外面板着脸的夫君会看这种书?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为什么自己怀孕,傻的是他??? 她深呼一口气,觉得辣眼睛,但是好奇心之下,没忍住就拿出那本《腹黑小萌宝》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逐弈:“……”不愧是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妃嘴上嫌弃,看得比谁都入迷。 甄汨珞确实好奇古代人会怎么写萌宝文。 果然这一本,虽然用文言文写了,但依旧难掩其中的沙雕气息。 主角诞生在一个皇亲国戚之家,开局被老爹老妈宠上了天,各种花式宠爱,比如孩子喜欢金色,直接让人在院子里用金条叠成一座山,让孩子日日攀登。 这踏马也太离谱了。 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刚看两眼就觉得看不下去,而秦临渊竟然能看完一堆,他绝对是一孕傻三年了。 甄汨珞喝了口茶顺气。 但是她忍不住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趁着对方不在的时候暗自学习,她一定要比秦临渊更卷才对。 于是飞羽冷漠地看着这夫妻俩,一个大白天就窝在书房看没用的画本子,另一个就偷偷的拿出来学习,两人明明看得是一样的东西,却偏偏害怕让对方知道,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比她傻。 而逐弈,每天的任务除了整理公务战报,还得负责与各大书局老板沟通,拼命地买萌宝文画本子,以至于整个夷陵城闲的没事的学子都爱写这个赚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大批量的购进。 足足看了一个月,终于在某一天停了手。 甄汨珞最近睡得很沉,可是今日起得很早,十一月中旬,屋中点着无烟碳,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暖意之下,前段时间为了方便,还在地面上铺满了绵软的兔毛地毯。 甄汨珞一睁眼睛,眉头紧皱,倏然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腕。 “怎么了?”秦临渊睡得不沉,多年在战场上时刻保持着警惕心,因此小王妃才刚动,他就醒了。 甄汨珞抿了抿唇,强行压制住慌乱的情绪,坐起身摸了摸肚子,“我有点不舒服,你别去前院看你的画本子了,我感觉今天就要……” 她的预产期还差七八天呢,怎么这么快就感觉下腹坠坠的,隐隐有一丝疼痛,身为外科医生,也不是没做过剖腹产手术,她隐隐有种预感。 身边的男人已经揽上她的肩膀,柔声安抚:“没事,别怕,府上除了府医,还在外面请了两个德高望重的大夫,那么多稳婆伺候着,肯定能平安生下囡囡。” “阿珞,你可以靠着我再休息一会,让逐弈去把人都请过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啊?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不对,我陪着你休息,让厨房去做……” 甄汨珞看得出他同样慌乱,声音都有些颤抖,却强撑着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不给自己施加压力,她深呼一口气,用脚尖踢了踢傻男人,“没事,只是有点感觉,又不是一下子能生出来的,还有的折腾呢。” “话说,你那些画本子好不好看?”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狗男人抿着唇瓣也不回答,眼神充满郑重,“不好看,没你好看。” 甄汨珞已经没时间嘲笑了,缓缓站起身,轻声说道:“扶我溜达溜达,飞羽已经去请稳婆了,去布置好的那间产房。” “不溜达,你不是肚子疼吗,得好好休息,听说生产很费体力,你……” 甄汨珞瞅着他一副手忙脚乱的蠢样,直接气笑了:“你是不是傻?我就是大夫,还能做出什么对自己孩子不好的事情?趁着没有阵痛的时候走一走,有助于顺产,快点,扶着我!” 她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眼神却很是柔和,秦临渊如梦初醒,好似捧着什么一碰就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外走。 甄汨珞叹息一声,她闲暇的时候做了羊肠线,将剖腹产手术的一应事宜都手把手教给了许大夫,就是希望自己这一胎不管如何都能平安生出来。 能顺产自然最好,即便是不能顺产,她也做好了第二手准备。 两人慢吞吞的走在前方,后面七八个侍女眼神紧紧的盯着甄汨珞,绝不上她有任何闪失。 “王妃,稳婆们都到了!” 第227章 忧虑 稳婆们确实经验充足,一个个娴熟地做准备工作,飞羽办事速度又快又伶俐,没等甄汨珞出院子,一屋子人已经收拾好了工具,等着正主前来。 赵稳婆目光紧紧盯着甄汨珞的肚子,连声询问:“王妃现在已经阵痛了吗?” 甄汨珞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这种感觉确实很不好,十一月份的天气,她身上还披着厚重的狐裘,额角冒出一层冷汗,下腹的疼痛已经从早上的隐隐作痛升级成绞痛了,省心了十个月的崽崽终于开始作乱了。 秦临渊手上拿着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汗。 面前的女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苍白中透着一抹沱红,红晕下,她的唇瓣粉白,紧紧地抿起,十分忍耐的模样。 身为男人,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生育的艰辛与痛苦,唯有此时在他的阿珞最脆弱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捧着她,护着她。 他的眼中是浓烈的心疼,甚至还有点愧疚。 愧疚? 若不是忍着实在痛苦,甄汨珞简直想笑出声来,她真的好奇,他那个脑袋瓜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生孩子的事她自己也愿意,远达不到让他愧疚的程度。 “稳婆,王妃是不是得送进去啊?”飞羽赶忙问道。 赵稳婆轻叹一声,面前的是凌王妃,她也不能跟寻常孕妇那般说话,只能好言好语地劝慰:“王妃,您若实在撑不住就先进产房,若能忍着,先在院子里走走,有助于生产。” 赵稳婆说的是事实,甄汨珞身为大夫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她还是强撑着又走了几步,就在此时腿间划过一股热流,她面色一变,“稳婆,羊水破了,我们进去吧。” 甄汨珞体力好,这一胎从怀上开始就精细养着,她从容地在稳婆和飞羽的搀扶下走进产房。 秦临渊还想跟上,稳婆将大门重重扣上,还补了一句:“王爷产房不吉利,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秦临渊不甘心,但是他也帮不上忙,进去说不定还会添乱,只能焦急地在院子里坐下,手指颤抖地点着石桌,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大门,一眨也不眨,似乎是入神了。 产房中,几个稳婆有条不紊地做事,端热水的端热水,递毛巾的递毛巾。 甄汨珞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饶是她能忍,却也控制不住发出几声难受的哼哼。 她可不想跟别的产妇似的,扯着嗓子喊,力气都得用到生孩子上,光喊只会更累。 赵稳婆倒笑了:“王妃若是难受可以出声,厨房的做了红糖蛋羹,王妃多吃几口,越多越好,攒着点力气……” 飞羽闻言端起炉子上温热的蛋羹,舀起一勺轻轻吹过之后才送到甄汨珞嘴边,她也没矫情,张嘴就吃了。 “开四指了,别着急,王妃这一胎养得好,孩子可能也壮些,生的时候可能有点难,将来定是个强壮活跃的哥儿。” 赵稳婆确实有经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熟练的搭话转移话题,让产妇端正心态,少了几分恐惧。 甄汨珞没忍住哼唧起来,声音压抑的很小,但赵稳婆却还是捕捉到了。 她也觉得新鲜。 伺候高门大户的女眷生孩子,赵稳婆也没少做,旁的府邸甭管是主母还是小妾,生个孩子都嚎得撕心裂肺,生怕外面的夫君不知道她辛苦似的。凌王妃倒是一股清流,生怕声音大了。 想到王府的现状,她倒是会心一笑,王府就一位王妃,王爷妾室通房一个都没有,也难怪王妃都懒得卖惨争宠。 甄汨珞一大早醒来就觉得难受,这会儿一勺一勺地吃了不少蛋羹,才算有了点力气,手指揪着被角,掌心冒汗。 这一折腾就是两个时辰,一上午过去孩子也没生出来,她大喘着气,齿尖紧紧咬着唇瓣,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和空气中回荡。 光疼生不出来的也不是她一个个例,有些惨的一晚上生不出来,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先同情自己还是先同情别人了。 “啊!” 一股重力猛地撞了一下肚子,甄汨珞脸色骤变,就连叫声都控制不住地喊出来,她眼眶通红,泪珠子往外噼里啪啦地掉,真他妈疼!不想生了! 赵稳婆在她一旁连忙哄着:“王妃别担心,您是初次生产,可能有点疼,但是不碍事。” 不碍事?怎么不碍事?甄汨珞疼得直哭,忍不住就将心里话嚷了出来:“我他妈的不想生了,太疼了!呜呜呜……” 一屋子人无奈,这回开到七指,总算有了点希望。 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欢喜,门外又传来砰砰地拍门声,两个嬷嬷在外面连声劝慰:“王爷,不能进去呀!那里面不吉利,沾上之后倒霉,对官途都有损害……” “王爷,您别着急,王妃娘娘吉人天相……” 两个婆子压根掰扯不住,大门还是被踹开了。 秦临渊红着一双眼就要往里面跑,余光一扫,便看见一个稳婆手里端着的一盆血水,他大惊失色,“阿珞!” 甄汨珞本就疼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眼见有点希望,又闯进来一个捣乱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怒吼一声:“秦临渊!滚出去!” 那一声高亢直入云霄,将原本满脸急切的男人都给吼得一愣,没等反应,又被两个稳婆给推搡出去了,这一次他没再反抗,呆呆地盯着那扇门,人都傻了。 卧房里的稳婆们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长见识了,王爷担忧王妃不顾阻拦也要闯进来看看,被王妃一嗓子给撵了出去。 “啊……”甄汨珞一声惨叫,感觉下面一热,不由得瞪大眼睛,死咬着唇瓣。 这绝对是她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刻,她绝对不想被最爱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所以才会吼那么一声,不过一阵剧痛传来,她哪里还顾得上这种小事,顺着产婆的叮嘱暗暗使力。 “快快,热水!孩子头就快出来了!” 第228章 降生 这一胎胎位很正,稳婆几乎没用多大力道,顺着往下推。 甄汨珞咬着牙,最后一用力,瞬间全身一轻。 就听见产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秦临渊瞬间绷直身子,不到一会赵稳婆抱着洗干净裹在一方红色襁褓中的婴儿走了出来,脸上春风满面,连连说:“恭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哥儿,六斤四两,长手长脚的将来定是个高大的孩子!” 话音未落,身边风“嗖”地一下,面前已经没有了王爷的影子,逐弈尴尬地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抱着?” 赵稳婆没理他,抱着孩子又回了产房。 就看到她这辈子难以忘怀的一幕,凌王正在抱着王妃的手垂泪,哭得有点凄惨。 他哭了一会,抹了抹眼泪,“阿珞,你这就生完了?” 甄汨珞想睡一会都难,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然呢?我装个死,让你哭一哭?” “别说胡话!” 甄汨珞却推开了他,冲着飞羽艰难地抬手,“把孩子抱来。”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还强撑着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脸蛋红红的,黑色的头发还湿哒哒地贴在脑门,脸上的褶子皱起来活像个小包子,细长的手臂正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嘤嘤地哭。 “这就是咱们囡囡?”秦临渊也不哭了,动作娴熟地接过孩子,像是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似的,动作十分专业。 卧房里的人皆是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还是飞羽轻咳两声,提醒道:“王爷,是个小公子,不是大小姐。” 秦临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不是囡囡?怎么可能?生错了吧?” 甄汨珞突然就涌出一种感觉,她想跟周围的人说别跟傻子计较,为什么自己一孕傻三年的对象是他啊?! 她板着一张脸,虚弱地说:“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狗男人连连表忠心,“我就是太惊讶了……” 盼了这么久的小闺女就变成了一个臭小子? 这让他难以接受。 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紧紧地抱着襁褓,大约是动作太僵硬,怀中的宝宝一下子哭出了声,“哇哇哇”的哭声响彻云霄。 “孩子这是饿了,你们先出去,我喂奶。”甄汨珞示意飞羽遣散其他人,强撑着直起身子,接过红彤彤的宝宝,背对着人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衫,试了一下,还真有。 宝宝尝到食物,瞬间停止哭泣,一边哽咽一边吃奶。 殊不知他的亲爹正一脸羡慕嫉妒地瞪着他。 说好的囡囡变成臭小子,他已经够崩溃的了,现在这个臭小子出生没两个时辰,都会争宠了,现在都是如此,将来还了得? 宝宝吐奶,甄汨珞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背,满脸郑重,活像捧着什么明珠异宝。 喂完奶,她是真的累到虚脱,一沾枕头就要睡,隐约听到身边的人轻轻说话的声音: “阿珞要不要吃点东西?睡着了?” 他又指了指宝宝的鼻子,连哄带吓:“你娘睡着了,安静一点,不许哭,哭就挨鞭子。” 宝宝根本听不懂,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哼唧了几声就要闭上眼睛睡觉。 甄汨珞累极了,是被飞羽喊醒的,她一整天除了中午吃了点糖蛋羹,几乎滴水未沾,早就饿的头晕眼花,偏偏这个时候还不能吃点刺激的,只能老老实实喝白粥。 饭还没吃完,就听一声哭嚎,只见秦临渊抱着宝宝正皱着眉,好似遇到什么惊天难题似的,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孩子哭得更惨了。 飞羽嘴角一抽,敏锐地接过宝宝,“王妃,这是小世子尿了,属下来处理。” 尿布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不过都是一些粉色红色,花枝蝴蝶之类的图案,一看就不是给男孩子准备的。 甄汨珞怔怔地发呆,完了,之前被她家王爷忽悠,认定了生得一定是女孩,现在完了,儿子一出生就连个像样的襁褓、尿布都没有。 任谁也看不出来王府的公子就这个待遇吧? “阿珞!快吃饭。”甄汨珞心里念叨的男人正一本正经地给她夹菜,煮鸡蛋、白粥,唯一的重口味就是一道咸菜炒鸡胸。 甄汨珞抿了抿唇,“王爷,我们光顾着给囡囡准备东西了,宝宝满月宴怎么办?” 一想到她根正苗红的大儿子穿着粉粉嫩嫩的衣服被一众人围观,她这个做娘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满月宴……我来办,你不用操心,好好坐月子就好,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让人做,女子生一次孩子就跟上刑场似的,你得好好养着,臭小子不听话就交给奶娘,不能因为他让你累坏了。” 甄汨珞木然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得快些找绣娘给宝宝赶制些衣服,让陆二思去江南收收摇光锦,之前库房里那些都被她祸祸了,全是小女孩用的纹样……不过还好,有些还能穿。 飞羽充满怜惜地将小世子交给候在厕屋的梁曼娘,见梁曼娘哄孩子的本事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晃晃悠悠就给他们小世子哄好了,换上干爽的襁褓,宝宝也不哭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几个陌生人。 小孩子大约是不记事的,才刚生出来一会,皮肤褪去了红色,倒还挺白,只不过脸上的皱纹还在。 梁曼娘笑道:“刚出生的婴儿都这样,娘胎里挤的,等小世子张开了就好看了,以王爷王妃的相貌,将来小世子肯定是徐州最俊儿的男儿。” 说完这话,飞羽赞同地点了点头,白影和少影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吓了梁曼娘一跳,不过看几人熟识的模样,她并没有多问。 白影笑嘻嘻地探过头去一看,完全不敢上手,宝宝望向他,瞪大了圆眼,瘪了瘪嘴,就在几人以为他要哭了的时候,宝宝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啊”声,然后咧开嘴笑了,还要伸出小手去抓白影的头发。 第230章 择名 议事一个多时辰,几位老将军算是察觉到了,王爷抱着小世子就没撒过手,偶尔还得逗逗,逗笑了连带着对他们的态度都好上不少。 那模样还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思。 呸呸呸,什么小人得志,反正就是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这是在刺激他们没有孙孙吗,抱着一个可劲炫耀,嘴上叫什么“臭小子”,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都有光,你真不待见你倒是给下人抱着啊! 几人陷入沉思。 宝宝又笑了,秦临渊心情都舒畅不少,也就没计较这几人的走神。 他可得亲手带着,否则这臭小子一哭起来天崩地裂的,别再吵着阿珞睡午觉。 得了几位将军的提醒,商讨完政务之后他就匆匆赶着回飞花筑伺候吃晚膳。 甄汨珞喝了一碗鸡汤,看着在梁曼娘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崽子,心中甜丝丝的。 小崽子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着实是个有主意的,非得他饿了才吃奶,吃之前还得哭一通,平时就是怎么哄都不听话,这会儿饭点,又睡上了,她已经可以预见今晚是睡不好觉了。 “对了阿珞,”秦临渊瞧她一直盯着孩子看,心里有些酸,岔开话题:“得给臭小子取个名,你看着来,要是累就先不想,闲的没事再想,也不着急……” 说到这个甄汨珞还真开始琢磨。 就连一旁的飞羽都松了口气,万幸王爷之前一直不靠谱,撺掇王妃做女孩的衣服首饰,以至于小世子出生至今,还穿着花花蝴蝶的衣衫,看着可怜巴巴的,好在这一回王爷总算手下留情,没让小世子痛失姓名权。 最开始那几天她都害怕王爷管小世子叫囡囡,好在不是,臭小子都比叫一个男孩囡囡来得好听啊! 甄汨珞深思了一下,又问:“宗室那边,这一辈的孩子……” 一般大家族没一辈的孩子取名都会有规定,比如什么火字辈、水字辈之类的,据说皇长子叫秦宴清,是皇帝亲口取的名字。 似是想到什么,秦临渊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不用管他们,你想取什么取就是,到时候一封折子送到京城通知他们一下。”皇帝给取名字,他还嫌晦气呢。 甄汨珞闻言笑了一下,心想也是,京城的手还伸不到这边来,他们快一点取名直接上报,省得皇帝又冒出什么“爱孙之心”,千里迢迢给宝宝取个难听吧啦的名字。 “要说取名,我还真想过几个好的,虽非郑白渠,每岁望东京,白渠。” “列仙停修龄,养志在冲虚,修龄。” “《孟子》中有:‘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秦沛然好像也不错。” “阳谷跃升,虞渊引落。景曜东隅,晼晚西薄,虞……景曜吧。” 她嘴瓢,本来想说的是虞渊,但是临时想到秦临渊的名字,又收了回去,差点被逗笑了,哪有儿子名字撞着爹的。 秦临渊细细听着,听到她那个刹住车的“虞”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瞅着小崽子的眼神透着一丝丝得意,这点好,臭小子还有抢不走的东西。 他唇角噙着一抹潋滟的笑容,“你定就好,随便什么。” 甄汨珞无语,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这哪能随便啊,等我让人去请寺里的大师再找两个有真本事的道士好好算算,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 就是! 飞羽与她同仇敌忾,刚想夸王爷靠谱一回,他就张口就来随便取名字,这哪成?听说有些孩子名字取不好还跟自己犯忌讳呢。 ─────── “苗贺清!” 一声怒吼响彻在苗府上下,小丫鬟们低垂着头望着脚尖,心里默默同情大少爷,又要挨一遍皮鞭炒肉了。 苗贺清心虚地走进屋子,这次出奇的是,苗大夫人没有开场就打,他吞了吞口水,心想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果然,苗大夫人打发了几个小丫鬟下去,对着他阴恻恻地一笑:“长本事了,好几天不回府,你不是在外面有什么野窝子了吧?” 苗贺清结结巴巴地说:“娘,我这两天事多,一直在军营真的……” 苗大夫人直接爆粗口,“胡说八道,你从小到大一撅屁股老娘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王妃生了小世子,王爷大喜放了徐州卫下面几个小将五天的假,别以为你爷爷你爹不在府里,你老娘就是两眼一抹黑!” 她圈子里的小姐妹都传遍了,霍家那小子得了假天天围着陆家的小姑娘献殷勤,今天送点糕点,明天送个首饰,这孩子多机灵,再看看自己生的这个笨蛋,一点都没遗传自己的聪明劲儿。 苗贺清是有口难言,他只是不想参与老娘的八卦聚会。 苗大夫人想到霍遇和陆月儿的事,突然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憋了半晌,才压低声音轻声道:“霍家老二比你都小一岁,这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你自己呢,你看看,娘打算给你相看一门婚事,问问你的想法。” 果然苗贺清一脸抗拒,“娘,都说先立业再成家,我现在还没立业呢,等将来官职再高些再说吧。” 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借口,苗大夫人是半点不信,嘴角溢出一声冷笑,“娘打算给你物色沈家的沈攸宁,你们也见过,听你妹妹说也一起玩过好几回,娘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沈攸宁?”苗贺清面露惊讶,白山寺那个小哭精? 他一时半会答不上来,耳根子都有些发红,磕磕巴巴地说:“听说沈姑娘是有名的才女,她应该喜欢文采卓著的书生类型吧?” 想到这八尺高的大老爷们好像瞬间垮了似的,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苗大夫人简直气笑了,她养得儿子,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小子分明也有心思,她故意说:“确实,沈家也没相上你,人家想把姑娘嫁到书香门第,你这种五大三粗整天爬树的类型,应该不讨沈夫人待见。” 第231章 坚定 苗贺清眼皮子垂得更低了。 人家没看上他,还用得着老娘再说出来让他心灰意冷一下,真可真是亲娘,不遗余力打击她的亲儿子。 苗锦玉才是娘生得,自己八成是捡来的。 苗大夫人呵呵一笑,“算了,你老娘我还是厚着脸皮再问一下沈家吧,没准今个改了主意呢,我告诉你,要是沈家同意,这婚事你配合也得办,不配合也得办。” 苗大夫人甚至想上去踹两脚,明明是这小子一副期待又失落的样子,她还得佯装成恶母逼迫儿子成亲。 苗大夫人素来风风火火,当日下午准备了见礼便带上苗锦玉去了沈家,自从白山寺那件事情之后,两府关系好了不少,沈夫人也没少登门送礼。 苗锦玉才刚刚行了一礼,甜甜地唤了声“沈夫人”,就被老娘撵出去跟沈攸宁和沈熙宁玩。 小厅中没了什么闲杂人等,苗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凑到沈夫人身边,“柳妹妹啊,姐姐有件事还是得问问你。” “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今年十八,再过三个月就十九了,你也知道他,胳膊腿儿齐全,长得还能过目,前段时间刚封了正六品校尉,家里没有妾室通房,他院子里连个母耗子都没有……”嗯,她尽量把儿子的优点描述的清楚一点。 沈夫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苗大夫人闲的没事不会提晚辈,又说了房里的事情,她抿了抿唇,心中在挣扎。 她和夫君都觉得女儿应该会喜欢书香世家,又自觉避嫌,基本不往掌权的府邸那考虑,但是…… 女儿的婚事一直命途多舛,总是遇见小人,苗家起码知根知底,苗贺清那孩子她也见过几面,英武大气才十八岁就已经位列六品,将来前途无量,性子也随和,那自然是顶顶好的才俊,只是…… 前段时间在白山寺遇见那样的事,她怕苗贺清对女儿有什么疙瘩。 苗大夫人有些急切,见她面色为难,连忙摆了摆手:“柳妹妹,就事论事,姐姐我也不是挟恩求报,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成就成,不成咱们也和和气气的,你千万别因为那上次那事就咬牙认了。” 沈夫人还有迟疑,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一道女声从门口响彻满堂: “娘,我愿意!” 沈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花园里跑回来了,想必是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完脸上还泛起红晕,但眼神却满是坚定之色。 就站在原地,略显局促地说:“熙宁的风筝被树枝刮坏了,锦玉陪着她在玩,我回来拿另一个风筝。” 侍女已经取来新的风筝站好,沈攸宁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离开的样子,用一双期盼的眼神盯着沈夫人,大有等她做决定的意思。 沈夫人叹了口气,一看女儿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早就因为那一次“救命之恩”对苗家小子动了心思,难怪前段时间总往苗家跑,嘴上跟自己说遇到什么新鲜玩意给苗家小姐送去,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她张了张嘴巴,却没快过沈攸宁。 沈攸宁对着苗大夫人行了一礼,神色坚定而认真:“夫人应该知晓我有些名声不太好,只要苗大哥不嫌弃我,我愿意嫁过去!” 这一次可真是打直球了,苗大夫人乐得牙不见眼,连着“哎呦”了好几声,“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你不嫌弃他就不错了,他还敢嫌弃你,伯母回去就打他,孩子放心,临出门时我问了苗贺清,他可乐意了,还怕沈家嫌弃他五大三粗读书少,听说沈姑娘才名,都自卑了。” 苗大夫人一顿拉踩,直接握住沈夫人的手,“柳妹妹,你看看,这两个孩子都彼此有意,你这可不能棒打鸳鸯吧,沈妹妹、不、亲家母,咱们以后……” 沈夫人:“……”你俩都这样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讷讷地回答:“那贵府准备准备东西,咱们找个吉利日子,先把婚事定下来。” 苗大夫人几声“好妹妹”出口,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细缝,“好说好说,你们沈家挑,俩孩子岁数也不小了,抓紧办下来吧,你可放心,沈姑娘嫁到我们家,中馈就归她管,婆母岁数大了早就不干涉了,有什么事我还能帮衬着,沈姑娘就是苗家当家宗妇,谁也越不过她去。” 有了苗大夫人一番信誓旦旦地保证,沈夫人算是彻底放下来心。 她想就算总兵府不想落人口舌弄出什么结党营私之嫌,这一次长女的婚事也必须得成,苗贺清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更何况女儿还对他有意,苗家母女俩性情再好不过了,没有难缠的婆母和刁蛮的小姑子,女儿将来的日子定然舒心。 ──────── 一只瘦弱的信鸽越上枝头,还不知道不远处的树上正趴着一只肥胖的橘猫,橘猫一双黄橙橙的眼眸紧紧盯着信鸽,前身微倾,做出一副狩猎的姿态来。 它猛地向前一扑,完全高估的自己的能力,没扑到信鸽不说,还摔下了树,砸在松软的草地上,紧接着便爆发了一阵婴儿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是不是的大叫,似乎在嘲笑胖猫的不自量力。 小橘子委屈的“喵”了一声,再看向枝头,那鸽子受了惊已经飞走了。 它圆乎乎的猫眼瞪着发出笑声的罪魁祸首──女主人怀里抱着的小屁孩。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最近在家里称王称霸,家里已经没有自己这个猫王的位置了! 应该也是女主人捡来的吧,它不知道想没想明白,阿澄已经替小橘子脑补完毕了。 甄汨珞怀里抱着裹成一团的幼崽,无奈地看了一眼小橘子,出声安抚:“橘子,不怪我,这个小的我也说不过他,以后咱们这个家换老大了。” 小家伙又笑了,童音清脆。 第232章 歹毒 “喵呜!”小橘子委屈地呜咽一声,又跑到甄汨珞脚下蹭她的小腿,好似想让她再想想办法,恢复“猫王”之位。 甄汨珞假装没看见它可怜兮兮的眼神。 她也不敢说,每次宝宝做了坏事,还没说上两句就大哭,也不会说话,完全不讲理,这哪能沟通。 比如前三天前,他爹抱着玩,还没颠上两下,一泡童子尿就全赏了秦临渊新做衣裳;再比如昨日,好端端地吃着饭,当场大哭然后给众人来了一个撒尿,差点没溅到饭菜里,最后谁也没吃下去。 没看出来这小家伙还是个小恶魔呢。 甄汨珞想着,抱了抱儿子,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发顶。 她终于理解秦临渊为什么喜欢亲她的头发,因为真的很软很好rua! “阿珞!” 甄汨珞抬头看去,男人一身黑色便衣,应当是刚从武场回来,背着一拔长刀,鬓角还挂着汗水。 他满脸不赞同地说:“你不是坐月子吗,怎么出来了,这外面多冷,快回去……还有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干坏事惹你生气了?让你身边的水果鸟儿抱着就好,他多沉啊,这才几天都七八斤了。” 他这个老妈子附体的状态持续多久了?甄汨珞一时半会陷入沉默,半晌才找了个借口,“我是坐月子,也不是必须躺床上,总得晒晒太阳,天天闷在屋子里都要闷坏了,你儿子不也得晒太阳吗。” 就是! 小家伙大概没听懂,却还是附和地“啊”了两声,响应娘亲。 秦临渊一把接过宝宝,眼神中满是嫌弃,“一上午没抱他,好像又沉了,养的太胖可不行,等三四岁,赶紧找个武师傅教教习武,再不济多读读书也行,十岁先送去考个童生,十二岁领进军营,十五岁他就不需要照顾了,自……自己爱干嘛干嘛吧。” 想说自生自灭来着,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出生不到半个月,已经被亲爹安排的明明白白,前途一片黯淡的小世子笑出了声,好像真以为亲爹在夸奖他一样,高兴地小手乱摇。 飞羽和阿澄同情地想着,对自家小世子投去怜惜的目光。 孩子别怕,你爹不靠谱,还有姨姨们呢。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孩子才多大,再说,王府这么多暗卫侍卫,还用得着请外面的武师傅?你亲自教他不就好了,最多文师傅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山长,他这么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不需要学太累,想玩就玩,起码把童年过快乐了,我决定的。” 虽然她对心理学没有研究,却也知道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就生了一个崽崽,卷什么卷?摆烂! 还不知道自己逃脱一劫的小家伙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对着大魔王的手指献上一吻。 “让人去问大师的事情算好了,白山寺的灵善大师说孩子出生虎年,又是冬天,叫景曜就挺好,又问了白玉观的何真人,也说景曜不错。” “那他就叫景曜?秦景曜?”秦临渊颠了颠小崽子,随口说道:“你随便取,叫什么都行。” 甄汨珞嘴角一抽,她恐怕取了个“秦寿”,狗男人都能拍手叫好。 宝宝真的太惨了,她眼中充满怜惜。 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甄汨珞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回了卧房,摸着宝宝圆乎乎的脑袋瓜,爽到不行,又摸了摸,亲了一口。 短短半个月,小崽子已经从出生那时候皱巴巴、红的像个猴屁股的模样大变,变成了长相白净可爱,大眼粉唇的模样,鼻梁还挺高,一双眼睛尤其随爹,白白净净的讨喜的不行,现在满屋子小丫头都是他的“裙下之臣”,嚷嚷着小世子长大一定要嫁给他。 “王妃,高嬷嬷来了。”飞羽去而复返,手上拿着一封信和一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她嘴上对甄汨珞说着,东西却交给了逐弈。 秦临渊眸色微冷,“那个高嬷嬷就是皇后那条狗吧?” 飞羽识趣地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又将高嬷嬷引了进来。 这一次高嬷嬷连礼都没行,直接趴在了地上,呈五体投地状,肩膀抖得像筛糠,“凌王!王妃!老奴是真心归降的,这玩意是一大早驿站的人瞧瞧约老奴出府拿到的,皇后让老奴给王妃娘娘下毒,老奴是忠心耿耿,绝不敢隐瞒,回来立刻就呈上了!” 秦临渊脸色大变,离甄汨珞二十多米远才打开瓷瓶,里面是灰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粉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把塞子塞了回去,丢给逐弈。 这封信很明显自己生涩,像是什么丫鬟代笔的,大抵就是哄骗一下高嬷嬷让她好好卖命。 他掌心将信团成一团,眼神冰冷透着杀气直直地盯着高嬷嬷,一字一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高嬷嬷早就被风影的手段吓怕了,又遇到比风影更可怕的凌王,那气势好像要扒了她的皮似的,高嬷嬷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磕巴哭嚎地一五一十交代个干干净净。 “老奴真就只知道这些,送信的亲口所说,让老奴把东西混进王妃的饮食里,如果实在接近不了王妃,说是给梁曼娘喝也行!饶命啊!老奴所知已经全说了……” 甄汨珞眼中尽是狠意,“不是给我吃就是给梁曼娘吃,这是冲着咱们孩子来的,把药给府医好好看看是什么东西,另外日后每天让许大夫给梁曼娘把脉,一点岔子都不许出!” “高嬷嬷,你先回去吧,这次做得很好,下去领赏。” 甄汨珞打发走了高嬷嬷,她生怕秦临渊一气之下给高嬷嬷来个一刀,高嬷嬷的命不要紧,重要的是她还顶着皇后的人的名头,平时散播一些假消息出去混淆视线,华嬷嬷已经死了,高嬷嬷再死难保皇后再找出什么样的货色来监视,还不如这个被吓破胆的高嬷嬷好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是在她的授意下,向京城传去了凌王府得了嫡长子的消息。 第233章 上瘾 皇后的反应一如她所料,又阴又毒。 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点到为止。 “阿珞,你好好坐月子,别想别的,你夫君会给你和臭小子出气。” 甄汨珞扬了扬头,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眼神中充满爱慕与信赖,“嗯”了一声。 秦临渊甚至把新鲜出炉的小景曜也抱走了。 书房中充满了低压气息,逐弈吞了吞口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不斜视地盯着大门。 许大夫,你可得快点来,否则我真的是要承受不住了! 太可怕了。 在逐弈的期盼中,许大夫被一个侍卫领着进了书房。 他本来以为就是正常请脉,心里还纳闷王爷平时从不请平安脉,今个儿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然后一进书房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当场打了个寒颤,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王、王爷。” 这是凌王爷吗?这是阎王爷吧。 小景曜大约是看到熟悉的人,咧着嘴“呀”了一声。 许大夫明显感觉到这书房中的威压瞬间收了一半。 “许府医是吧,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秦临渊尽量温和地说道。 许大夫好似得了什么特赦令似是,赶紧拿起小瓷瓶,将东西倒在手心里,黑色的一团粉末,其中隐隐有些难闻的味道,他又用指尖捻起来一点放在嘴中尝了尝,霎时脸色大变。 秦临渊见状,将面前的白水递了过去,许大夫这一回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拿起就含了一口,猛地漱口,然后抱着旁边的痰盂就吐了了出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许大夫脸色略显苍白慌张。 秦临渊的心愈发沉了。 许大夫颤抖着身形,问道:“王爷,您可知前朝的旬衰宗?” 他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传言曾有南方小国向旬衰宗进献一株极为华美红艳的神花,因当时的妖妃孙氏极为喜欢,旬衰宗便用此花亲手调制了一种香料赠与妖妃孙氏,让人奇怪的是,这花味道酸涩难闻,妖妃与旬衰宗却极为喜欢它的味道,日日燃香作乐,甚至有一次上朝之时,旬衰宗赤身裸体地与一群妃子上殿,众目睽睽之下行污秽之事,臣子叫都叫不醒几人。” “后来就有医书中记载那种花是一种淫花,它从上到下都带有毒性,服用食之会令人上瘾,陷入幻境,待清醒之后双目无神浑浑噩噩,最重要的是,用过的人之后如果没有继续用这种药,就会发癫发狂,甚至重则还有自残而死的。” 因为它上瘾! “如果没看错的话,此物就是那淫花的花粉。” “咔嚓。” 秦临渊双目充血,生生掰断了手上的毛笔。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与杀意,“那这药如果用在奶娘身上呢?” 他没说皇后的主要目标是阿珞,否则太容易被猜出来是皇室斗争。 许大夫深吸一口气,“这东西成瘾,用在母亲身上,药效或许会通过母乳喂给婴儿,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属于是天生就有瘾……” 他心惊肉跳地想着,又看了看王爷怀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咧着嘴傻笑的小世子。 王府里只有一位奶娘,就是小世子的乳母梁曼娘! 这是有人想害小世子。 他压根不敢深思,一遍遍地催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秦临渊怒极反笑,“很好,这东西你们医者应该知道怎么销毁,拿去一点都不许流出去,赏许大夫一千两银子,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许大夫哆嗦地拿着瓷瓶,心想赶紧挖点石灰给烧了。 书房中就剩下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秦临渊捧着小景曜,眼中尽是狠意。 旬衰宗是一代昏君,他喜食淫花,日日寻欢作乐,将国家弄得支离破碎,哀鸿遍野,于是太祖皇帝起事,推翻了昏君的统治,在皇宫之中发现了一片淫花丛林,在一位神医的指导下,用石灰矿配水销毁的一干二净,并且下令,全国上下凡种植淫花者,九族皆斩! 在极为严厉的政法之下,鲁国无人再敢触碰这种花。 而他的长子,才生出来半个月,就被人惦记上用如此狠辣的法子企图将他从根源上毁掉。 这方法却是危险,当一旦成事却是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 他难以想象,怀里这个臭小子将来会变成一个依赖那种恶心的花的疯子。 皇后。 秦临渊亲了亲小景曜的发顶,引得崽子发出一声“呀”的呼声。 他笑着笑着,被逗得扬起了唇角。 皇后,一刀杀了怎么行,得让皇后生不如死才是。 “珞姐姐,我好久没来了!” 陆月儿娇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甄汨珞眼睛霎时亮了,最近自己在坐月子都快无聊死了,外面那些拜帖一个都没接,夫人们也知道她要坐月子,便没上门打扰。 陆月儿最近是喜上枝头,小脸都养得圆了一圈,笑得极为乖巧可爱,她猫儿似的眼眸转了一圈,在屋中扫视,没看见期待的身影略显失望。 “珞姐姐,你家小世子呢,怎么也没见到。” 她可是特意来看小外甥的! 甄汨珞忍着笑意,对小猫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孩子跟他爹去前院了,没想到你今天会来,下次在抱给你看,到时候身为姨母,三娘你可得给我们家景曜备上一份厚礼!” “那肯定的。”陆月儿兴致勃勃地说,“我娘最近还帮我买了不少小孩子玩得东西,一起送给小外甥。” 陆月儿想起之前认为宝宝是女儿,绣了一大堆女孩子家用的花样,顿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家孩子有衣服穿嘛?都怪我只顾着绣什么花儿鸟儿蝴蝶,现在……” 甄汨珞乐了,“放心,最近我也没闲着,正让人给宝宝做衣服,好歹是个小男孩,老穿着姑娘家的花样长大了都是黑历史,免得宝宝以后丢面子。” 第234章 触怒 陆月儿懵懵懂懂地听着什么“黑历史”也没听懂,不过珞姐姐说得就是有道理,小男孩家家的将来会被嘲笑的! 都怪自己当时也没劝劝,害得小外甥一出生就打扮的如此“粉嫩”,真是太不应该了。 两人聊着聊着,甄汨珞忽然说了一句,“我本来还担心你,现在看三娘这脸上都长了肉,就跟小猫发腮似的,看来霍遇那小子对你挺好。” 说到自己这事,陆月儿的小脸霎时红了,她娇嗔的看了甄汨珞一眼。 霍遇确实对她好,三天两头就领着她出府玩,买衣服首饰什么的,最重要的是他还老投喂自己,小到龙须糖、糖葫芦,大到全鱼宴、全鸡宴什么的,不长肉才有鬼。 她的小脸都快皱成一个“囧”字,暗暗寻思,她这是胖了多少才被珞姐姐一眼就看出来了。 “珞姐姐,你别光笑话我,我前天听说沈家要和苗家定亲了,订的是攸宁姐姐和苗校尉,锦玉最近可开心了,连着请我吃了三天火锅。” 甄汨珞嘴角一抽,苗锦玉也是个小饕。 她笑吟吟地说:“这是好事啊,沈姑娘和苗校尉都是知根知底的,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不错。” 又想到之前的事情,她还颇为唏嘘,“沈姑娘也算时来运转,之前总碰小人,这一回想必能顺遂了。” “是呢。”陆月儿双手合掌,“昨日苗大夫人请寺里的大师去批命,住持亲自给批的,说攸宁姐姐一直小人缠身,苗校尉是她的贵人,将来会顺风顺水,婚姻美满,还有两个儿子呢!” 甄汨珞没忍住,这老住持也是坏,她都能想到沈攸宁得知自己未来还有两个儿子,那副羞恼的模样了。 别人算姻缘最多是问问良辰吉时,老住持倒好,连子嗣都能算出来。 “沈夫人最后挑了明年五月,到时候我们去给攸宁姐姐添妆。” 甄汨珞听着她说,眼神充满笑意。 ───────── 十二月初一,一封密信通过御林军的手背送上了皇帝的龙案。 御林军统领莫宴宁跪在下首,垂着头,不敢窥探龙颜。 皇帝直接掀了桌子,御书房充斥着“噼里啪啦”一顿砸东西的声音,这个时候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好!好!好!” “这就是朕的好皇后!” 皇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表情近乎狰狞。 大内总管焦急地追上去,“陛下!陛下息怒啊!” 皇帝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歇,十指成拳,一脚踹开了鸾凤宫一个上来欲请安的宫女,直奔皇后的寝殿而去。 “皇上!”皇后还没来得及惊喜,就挨了一个耳光,那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她表情怔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围那一道道注视从前是那么让她愉悦,而现在鸾凤宫上下都目睹了皇帝给了她一巴掌! 一国之母,颜面无存! 这一巴掌远比它实际意义上的伤害还痛的多,这几乎将皇后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没等皇后反应过来,皇帝冷笑将一本东西砸在她脸上,大声质问:“你们姜家可真是了不得!连金国来犯这种假消息都敢放出来,就是为了构陷朝臣,结党营私?朕这么多年待你们不薄,你们却把朕的脸都打烂了!!!” “兵部尚书、御林军副统领、甄国公,个个都是领兵的武将,你们姜家好大的胆子,这是要挖去朕的半壁江山啊!怎么,姜禹药那老混账还准备把手伸进御林军,废了朕自称为帝是吗?!” 皇后心中“咯噔”一声,吓得跌倒在地,一颗心都仿佛浸在了寒潭之中。 这件事,皇帝怎么会知道?父亲不是说已经灭了口不会出事的吗? 这时的她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与架子,发丝凌乱地爬上前,一把抱住皇帝的腿,哭求道:“皇上!父亲绝对没有造反的意思,这一定是有人诬陷!求皇上明鉴!” 就算真是姜家做的,她也绝对不能认下,否则娘家那一大家子就都完了!自己的皇后之位、儿子将来的太子之位……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皇帝眼中尽是冷意,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踹到一边,“在朕查清楚之前,你就待在鸾凤宫面壁思过,别怪朕不留情面!” 这是无期限禁足了! 皇后却根本顾不上,还想再求情,却被两个内侍架着不能靠近皇帝半分。 她苦苦哀求道:“陛下,当年是父亲扶持您登基的啊!他又怎么会生出反心!”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皇帝更是大怒,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不错!就是因为姜国公不遗余力地扶持,他才能登上帝位,因此这么多年他对皇后母子俩和姜家都格外的宽容,可姜家竟然敢打兵权的主意,这果真是豺狼越养心越大了! 他可以记着这段恩情,姜家却不能以此来要挟自己! 大内总管战战兢兢地跟上,心想这是要彻底变天了啊! 果然皇后被下令禁足的消息不到半日朝野上下都传遍了。 邺王跪在地上求见,没得到皇帝的首肯,甚至还差点因此迁怒于他。 御林军是皇帝的最后一道保障,皇帝几乎不敢想,御林军里掺和进了钉子,那些人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自己这个皇帝! 皇帝在御书房痛骂:“叫他滚!再求情别逼朕废了他的爵位!” 古朴威严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秦湛瑛目光期待地看向来人,“徐公公!父皇他……” “殿下!”大内总管徐来咬了咬牙,姿态放得极低,“皇上说您再求情也无济于事,甚至会因此废了您的爵位,你别让老奴为难,赶紧回去吧!今日您是绝对见不到陛下或者娘娘了!” 秦湛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知道父皇无端大怒,去母后宫中斥责一通,甚至不许自己求情,却没想到父皇竟然想废了他的爵位! 他脸色大变,咬着牙想着,此事绝对不小,他再求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触怒了父皇。 第238章 册封 他亲手接过小景曜,抱在怀里颠了颠,心想:这臭小子怪沉,还是自己抱着吧,别再累坏了阿珞。 这一举动倒是惹人惊讶了,俗话说“抱孙不抱子”,王爷王妃身边随从侍女都不少,这还亲手抱着,王爷这份宠爱当真是独一无二。 不少人都在暗中感慨着小世子命好,皇室之子出生一个月便封了世子,这还是开国以来第一桩。 甄汨珞让阿澄给传旨公公塞了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笑道:“小公公千里迢迢而来,如今府上正给世子办着满月宴,不妨留下来喝喝喜酒再走?” 这大冷天的他当然想暖和暖和,凌王妃这提议这是再妥帖不过了,为首的小公公露出一抹殷切的笑容,“奴才三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崽崽就一直被秦临渊抱着,准备带回男宾那边,反正早晚也得认认脸,虽然这个岁数的小婴儿也长得都差不多。 甄汨珞拍了拍他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手脚轻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少喝些酒。” 小夫妻俩状若无人的眉眼官司让几个夫人笑眯眯地低下了头。 “王爷王妃可当真恩爱。” 又是那道不识趣的声音冒出来,秦临渊面色一沉,循声看去。 袁夫人扬了扬下巴,抬头挺胸地走上前,“臣妇是京城陈氏女,皇后娘娘的表妹,殿下也应该唤一声姨母才是。” 秦临渊皱起眉头,臭小子好端端的满月宴,这又是哪来的东西混进王府,王府门口是不是要挂一个皇后的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甄汨珞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先别生气,她的目光越过袁夫人看向她身后的女子,有些意味深长。 果然袁夫人抿了抿唇,将身边的粉衣女子拉了过来,“这是我恭顺伯府的庶女袁灵芝,王爷若不嫌弃不妨留下做个妾室,王妃毕竟刚生产完,也不方便伺候……” 话音没落,飞羽一把堵住了她的嘴,两个婆子上前控制住她口中的庶女袁灵芝。 第239章 论戏 他的眸子中仿佛蕴含了万千繁星,甄汨珞不自觉地便被打断了心绪,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与之共同沉沦。 眼看父母好事将近,原本睡得正香的小景曜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瘪瘪嘴就大声哭了起来,那清脆的娃娃尖叫声平日里有多讨喜,这一刻就有多烦人,至少秦临渊是这么觉得的。 身下那一双白皙的手已经抵住他的胸膛,不容置疑地加大力道。 他咬了咬牙,这臭小子绝对是来克他的。 只能在心里默念,再等等,现在这小胳膊小腿不禁打,长大了再打。 一夜过去,甄汨珞眯了眯眼坐起身来,床榻外侧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只有里面的的小景曜睡得正香,一张小脸白得像是刚出炉的发面包子,时不时随着呼吸吐起泡泡。 甄汨珞没忍住,戳了戳它的小脸,小包子瞬间凹下去一个小坑,好玩的不得了。 虽然之前一直盼着是个小囡囡,但对于小景曜她和秦临渊也是真心疼爱,王爷嘴上不说,实际喜欢的不得了,再忙都得抽空抱一会。 这么可爱,也难怪。 甄汨珞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家伙身上有一股香喷喷的奶味,就像掺了牛乳制作而成的白馒头…… 婴儿每天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别看小景曜平时活跃,该睡的觉是一次也没落下,甄汨珞无奈地爬起身来,心软地一塌糊涂。 孩子睡得正香,她到前厅吃了早膳,便拿起一本《越国地理志》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越国人,因此书上面写的还都是越语,越国皇室当然不允许这种透露国家机密的东西流通出去,不过凌王有办法能弄来一本。 甄汨珞最近在自学越语,她看得很是认真,就连飞羽什么时候进入卧房都没注意。 半晌之后她略显惊讶的抬起头,“姜国公被革职查办?” 她凝眸深思,皇后被禁足的消息是早在圣旨到徐州之前她就已经知晓了。 以皇帝对姜家的放纵,皇后这次一定是捅了马蜂窝,还是个大的,他们又做什么了? 她觉得这事秦临渊肯定有动手脚,只不过大约只扮演了个不起眼的角色,否则册立世子的折子不会到的这么快。 看来这次的事给邺王一党带来的打击一定不小,姜家要是有个意外,这直接相当于断了秦湛瑛最重要的一条手臂。 只一想到皇后要给她的孩子下药,她就恨不得杀回京城弄死那个老虔婆,此时心中只有幸灾乐祸。 十二月十八,夷陵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陆月儿原本送了一份请帖邀请她出府看戏,本来没把握甄汨珞会来,却不想甄汨珞坐月子的日子早就憋疯了,好不容易能出府玩,几乎想都没想就跑了出来。 正好今日一早她就让飞羽把小景曜抱去秦临渊的书房了。 要照顾她刚出了月子不能多走,陆月儿把地点选在了锦瑟园。 一同前来的还有霍迎,霍迎穿着的衣裙是杨妃色,而陆月儿则是一身长春色,衣裙的绣样颜色都相似,看起来不像姑嫂,倒像是谁家来的姐妹花。 甄汨珞对着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珞姐姐!” “参见王妃。” 甄汨珞见过一次霍迎,印象还不错,连忙让两个小姑娘起身落座。 霍迎和霍遇有约莫四五分相似,都是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她从始至终表现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时不时与陆月儿眼神交流,可见两个小姑娘相处的很和睦。 今日这一出戏是锦瑟园新排出来的画本子,大概就是才子佳人的套路。 讲的是书生李寻靠着才华被当地富甲一方的孙家小姐看上,孙员外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穷书生,几次试图棒打鸳鸯,却被孙小姐制止,无奈只能答允这桩婚事。 孙小姐嫁到李家之后,孝敬公婆、侍候丈夫,还用自己的嫁妆养着一家人,让李寻得以安心读书。 李寻拿了盘缠进京赶考,得封状元,却被公主看上,欲点为驸马,李寻誓死不从,还命人回老家接来父母妻子。 可到了京城,李寻母亲才告知他,原是孙小姐吃不了苦头,与一情夫私奔走了。 李寻心灰意冷之下娶了公主。 三年之后,皇帝到国寺祈福,遇到刺客行刺,一名民女以命相救,皇帝大为感动,认了那民女做义女。 这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那位孙小姐,孙小姐与李寻相见,才告知真相,李寻母亲听闻公主有意下嫁,看不上孙小姐这商户之女,便偷偷推了她坠落山崖,好在国寺中的大师菩萨心肠,救了孙小姐一命。 公堂上,孙小姐原谅了李寻母亲,还说公主为大,愿意自请做妾,此后李寻府上妻妾和睦,传为佳话。 甄汨珞抽了抽嘴角。 台上这一出正好唱到公堂上孙员外状告李母杀其女儿,李母痛苦大哭,青天老爷惊堂木拍得震耳发聩,“死而复生”的孙小姐却站出来,自愿原谅了李母,李母也深知自己罪孽,后悔地赔礼道歉。 霍迎倒是个直肠子,小嘴说得飞快:“这大概是哪个穷酸又不成器的书生写的,不好好读书,倒是净看些画本子来自欺欺人,盼着有‘孙小姐’这样的傻女人嫁给他呢。” 甄汨珞挑了挑眉,对霍迎的话颇为感兴趣,便问:“霍姑娘怎么想?” 霍迎指了指台上带着一副大红脸的老生,“孙小姐不顾父母之命嫁给李家本就是忤逆,而李寻身为有手有脚的男子,不思挣些金银细软养活父母妻子,反而理直气壮吃起了软饭。” “高中状元之后,听到李母的搪塞之词,根本没有派人查实,便认定了孙小姐已经私奔离去,心安理得娶了公主。” “后来孙小姐‘死而复生’,孙员外状告李母,她不帮着父亲,反而去帮着一个曾经差点杀害她的人,不孝至极,蠢顿如猪。” 第240章 逃妾 “甚至自甘为妾,毫无骨气可言。” “从头到尾最可怜的就是孙员外,苦苦养大一个女儿,女儿却一心向着婆家,我要是孙员外,我情愿不要这个女儿。”霍迎的话掷地有声。 “说得好。”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也觉得这场戏实在三观不正,因此甚至没看外结尾,三人就悄悄离开了锦瑟园。 两个小姑娘簇拥着甄汨珞,还在说那场戏的事情。 几人皆衣着不凡,面前又停着一辆装修雅致的马车,一看便是贵人。 一名身穿玫粉色衣衫的姑娘不知从哪冲了出来,向这边跑过来,她的目标很明显,就是甄汨珞几人。 眼看她就要与陆月儿撞个满怀,一只白皙却不纤瘦的手伸了出来,轻轻一拽,便把那粉裙姑娘拽的摔倒在地。 飞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名女子,当着她的面,还想近王妃的身? 那姑娘生得容貌姣好,杏眼樱唇,她眼眶微红,眼中的泪水如雨点般落下来,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羸弱之感。 “贵人、贵人……救救我!” 这姑娘抽抽噎噎地抱住飞羽的靴子。 “站住!” 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街上炸响,引得不少百姓的注目。 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多的肥胖婆子,她转了个弯正好看到抱着飞羽靴子不撒手的姑娘,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带着身边两个护院,冲上前去,嘴上还嚷嚷着:“小贱蹄子!竟然敢跑!老娘我要撕烂你的嘴!” 她那如小山一般壮硕的身子就要扑到粉衣姑娘身上,却被飞羽一巴掌扇了出去。 那婆子死死瞪着飞羽,大声斥责:“这是我们府上的逃妾,你是哪来的,我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省得吃不了兜着走!” 粉衣姑娘见飞羽还敢打婆子,眼睛骤然亮起,颤抖着爬起身,“贵人!请贵人做主,我不是他们陶家的逃妾,我是良家女子,是他们强抢民女!!” “你放屁!小贱蹄子,不要脸的东西,你家人都收了银子,你就是我们陶家的妾室,赶紧给老娘起来!回去定然打死你!” 粉衣姑娘嚎啕大哭:“贵人,我是良家女子,他们给了我二叔三两银子,强行要把我拉去做贱妾……” 双方各执一词,给陆月儿吓得够呛,霍迎只能在一旁安慰未来二嫂。 甄汨珞瞧着这一幕闹剧,眉心紧蹙。 那婆子完全没想到会冒出几个拦路虎来,眼神扫过甄汨珞几人,见她们衣着华贵,眼珠子转了转,“看你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是我们陶府的妾室,我把她带走这事就算完,别多管闲事!” 甄汨珞眸光轻闪,“既然这姑娘说你们强抢民女,那事情就得说清楚,否则就到知州那里判一判。” 那婆子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活像个炸了毛的黄鼠狼,声调高的刺耳:“你知道我们陶府吗?!就算到了衙门,判案的也得给我们老爷面子!” 甄汨珞嗤笑一声,“陶府?哪家的陶府?好大的官威!” 就在那婆子正准备上来好好论一论的时候,她身边那个倒三角眼的男子上前一步,眯着眼道:“我家是游击将军府,这位夫人可否给个面子,交出这个女子?” “游击将军?”飞羽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游击将军是什么东西,一个区区的六品官,怎么官府都是你家开得?咱们就去衙门看看哪个糊涂官员竟然敢当场官官相护,强抢民女?!” “原来是上次那个陶家。”甄汨珞笑了笑。 见此,便是那婆子再嚣张,也惊觉不对,对方这态度分明是根本不把游击将军府当成一回事,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就连官府也得低头? 夷陵城有不少比陶家官职高的,但她基本都见过女眷长什么样,这几个明明是生面孔,甚至其中两个说话还有北方味道,就是因此,她态度才放的那么嚣张。 竟是踢到铁板了! 她咬着牙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粉衣姑娘,语气生硬又尴尬,“这位夫人,这个女子是我们家夫人花了银子从她亲人手里买过来的,正准备抬上花轿呢,结果人跑了,您何必掺和?” “从她亲人手上买的?”甄汨珞舌尖抵住贝齿,轻轻笑出了声,“买卖人口最起码也得是官府备案,当事人请愿签字画押,什么时候也可以代替当事人做交易了?” 婆子傻眼了,那都是明面上做做样子,私底下人牙子根本不当一回事,手底下不少都是被亲眷卖掉的苦力,这种情况多了去了,民不举官不揪。 就在此时,一对身穿布衣的夫妻也从婆子来的方向追了过来,这男子长得高颧骨吊眼梢,一看就是刻薄之辈,女子生得圆润,冲上去就要拉扯粉衣姑娘。 嘴上碎碎念:“贱丫头,你是不是想死?还敢逃跑,你想死可别拉上老娘!老娘收了三两银子是为了谁?不也是为了你哥哥吗?你哥哥现在病得快死了,要是没这救命钱,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粉衣女子表情很是挣扎,只能看向打扮最为庄重的甄汨珞,眼中充满哀求之色:“夫人!求求您救救民女!民女愿意给您做工,民女不想做人妾室!” 甄汨珞瞧着这一幕闹剧,眼帘微垂,看不出喜怒。 那对夫妻不断的叫骂,情急之下,霍迎娇喝一声:“人家不愿意做妾,你们俩好歹也是她的叔父叔母,就是这么对待侄女的?这三两银子本小姐出了,以后她就是本小姐的人!” 霍迎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块银锭子扔在那对夫妻面前,两人犹如见到肉的饿狼,扑上去捡起来,女子还放在嘴上咬了一口,确认是真银子才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 甄汨珞听着几人的对话,大致也理清了事情的因果。 粉衣姑娘名叫项千雪,一年前她的双亲相继病逝,与唯一的的哥哥共同到二叔家寄居生活,而她的哥哥也因为受不了打击大病一场。 第241章 病重 项千雪家原本还是挺有钱的,但是项二叔贪得无厌,拿了银子转手就赌没了,连项千雪的哥哥治病钱都没有,这一家人又打算卖了项千雪换银子,而陶府正在买良家女子做妾,便搭上了边。 甄汨珞瞅着霍迎义愤填膺的表情,不知说什么好。 她一眼扫过去,项千雪眸光一颤,不敢与她对视。 陶家的婆子见这对夫妻又转手收了霍迎的银子,心中恨得牙痒痒,但她也明白甄汨珞这一行人的身份不一般,自家可能招惹不起,只能咬碎银牙认了,恶狠狠地说:“把我们府上的银子退了!你可别想赖账,人没了,还想贪我们的银子,呸,做梦!” 那对夫妻迟疑了一下,便依依不舍地从怀里取出了收陶家的三两银子。 心想三两变五两,也算不少了,更何况陶家是官员府邸,他们平头百姓招惹不起。 他们甚至看都没看侄女一眼,便拿着钱离开。 陶家人自然也灰溜溜地离开。 留下一脸晦气的霍迎怒骂:“什么东西?跟条疯狗似的,普天之下还有这样的叔父叔母,真让人大开眼界了!” 她看向满脸泪水的项千雪,尽量压下嗓音,用安抚的语气说道:“项姑娘,你别怕,我已经打发他们离开了,从此以后你就有了自由,可别再回你叔父那个家了,有一就能有二,你那叔父就是个烂赌鬼,银子落在他手上只怕也熬不了几天。” 项千雪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眶又红了,“只是我哥哥还在他们家里,他身患重病,若是没有大夫来医治只怕要活不下去了……” 霍迎拍着胸脯:“别怕,我让人带两个侍卫去把你哥哥带出来,你身上应该有金银细软吧,带你哥哥找个僻静的地方居住吧。” 她指的是项千雪头上那唯一一支金簪。 甄汨珞听着霍迎安排,皱了皱眉,虽然她也觉得项千雪不能再回她叔父家,但是刚才不是说好,项千雪是霍迎买下来的人,那应该就是霍迎的人。 霍迎开口提出放项千雪的自由身,而这位项姑娘不仅默认了,还半个字不提霍迎付出的那五两银子。 这种态度让她觉得不太对劲。 她一手拉过陆月儿,皱着眉头道:“霍姑娘,咱们先回去吧。” 霍迎连忙点了点头,跟着甄汨珞和陆月儿身后上了马车。 赶车的申叔瞳孔一眯,斜了一眼要往他身边坐的的项千雪,声音好似死水一一般平静无波:“项姑娘,这不是你该坐的地方。” 王妃帮了这姑娘一把,不代表她就要赖上,王妃没吩咐带上什么闲杂人等,那就是不能带。 飞羽嗤笑一声,一抽马肚子,跟在马车身后离开现场。 甄汨珞到了王府,又吩咐人将霍迎和陆月儿送回去,一脸疲惫的回到飞花筑。 还没过后院二门,一声高亢的哭嚎便传入耳中。 阿澄和梁曼娘两人手足无措地抱着小景曜连哄带骗,孩子却哭得起劲,小脸都哭得通红,一声比一声高。 “秦景曜!”甄汨珞唤了一声,皱着眉头上去接过哭到打嗝的儿子,连忙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小景曜到了娘亲的怀抱立刻就收了哭喊,最后抽抽噎噎地靠在她肩上,伸出小手直薅甄汨珞的头发。 甄汨珞被薅疼了,只能去掰小家伙的手,结果小景曜嘴巴一瘪,张嘴又要哭。 没办法,只能让小兔崽子薅着头发。 梁曼娘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小世子怎么哄都不行,原来是想娘亲了,这才半日不见,就哭得这么厉害,将来肯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话确实好听。 甄汨珞“啧”了一声,以后可得好好教育,小家伙最后可不能成一个妈宝男! 折腾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吃上了饭,热了两回,秦临渊都没从书房回来,她也就懒得等了,直接自己先吃饱了再说,又让白影去前院送饭。 直到后半夜,她抱着小景曜睡得正香,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丝丝冷气,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柔而炙热的怀抱之中。 甄汨珞挣扎着张开双眼,轻轻地问:“一晚上干嘛呢。” “出了点事情,别担心。”他的嗓音一如从前那么低沉又悦耳,现在却掺杂了几分疲惫,“皇帝重病,看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情况应该不太好。” 他摸了摸怀中小王妃绵软蓬松的发顶,“别怕,我们在徐州,让他们在京城随便斗。” 甄汨珞听他连续说了两个别怕,眼中便再无睡意,也觉得大事不好,“皇帝那身子看着挺硬朗的,至少离京的时候,我瞧他那面相也没什么病痛,怎么会突然病重?” 以她多年望闻的本事,确实没看出来皇帝有大病之相。 “不清楚。” “前段时间,皇后被禁足,姜国公被革职查办,这个关口保不齐是谁动的手脚。” 甄汨珞在黑暗之中眯了眯眼睛,这话里的意思是,可能是襄王趁势打算一举夺嫡,也可能是秦湛瑛狗急跳墙。 “那越国呢?现在正在和谈之中,万一没处理好,越国再次作乱怎么办?” 宫里那几个人的小心思她管不着,反正如今的局势,谁当太子凌王府都有一战之力,她却不希望因为皇室斗争耽误了民间发展。 “越国跑不了,咱们有探子在越国,越国王后打算将姬弗送去和亲,一边是兵权,一边是最大的宗教,越王举棋不定。” 甄汨珞想了想,姬弗那么有野心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来和亲,但是只要越国那边内斗起来,对自己这边来说也是好事。 现在她们还在徐州,京城的火烧不到这边来,儿子才刚满一个月,她可不希望卷进那场斗争,怎么也得把儿子养大了再说。 睡梦中的小景曜砸吧着嘴,也不知睡没睡醒,竟一口咬在秦临渊伸去戳他脸颊的手指上,甚至毫无察觉的咬了咬,可爱的不行。 第242章 风浪 睡觉小嘴还嘟嘟囔囔的,时不时扭动小小的身子,那一身大红绸缎的寝衣被弄得布满褶子和小家伙的口水。 甄汨珞无语,拿过手帕给儿子擦了擦嘴。 一边忙着伺候小景曜,一边还说着:“有没有可能皇帝是被气病的或是中毒?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怎么就这么碰巧,前面放了兵部尚书和御林军副统领等人,后面下了姜国公的大狱,然后皇帝就病了?这不符合常理,绝对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会不会是邺王?” 她想了想,秦湛瑛的可能性最大,看皇帝对姜国公一事的态度,姜家这一次很可能要保不住,那么接下来皇后就会被架空,他嫡子的身份自然也吃不到红利了。 这是狗急跳墙了? 背后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七成是他,三成是有人在搅浑水,襄王没有动作才对他最有利,邺王失了圣心,晟王多年辅佐无甚簇拥,襄王只需要等着捡漏就是。” “姜国公犯了事,罪名还不小,是我们的人捅给莫宴宁的,莫宴宁又紧接着送到了皇帝面前,邺王的谋算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大,他只是让人传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即可,信不信又皇帝,但是我们推波助澜,让事情越闹越大,甚至传成了‘楚王之乱’,皇帝自然坐不住了。” 甄汨珞嘴角抽了抽,暗道皇室中人没有一个单纯地,全都是一群黑心眼子。 她身后的这个也不例外。 她抬头望向窗外京城的方向,雀鸟惊飞,风声鹤唳。 不知为何,今日秦湛瑛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强行打起精神应对面前这两个上来攀谈的老臣,今日父皇抱病,本应该歇了早朝,但父皇挂念朝中之事,让臣子们在金銮殿议政,将折子呈上去即可。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两声。 一双黑色的锦靴映入眼帘,那上面绣着贵气逼人的麒麟纹样,秦湛瑛抬头望去,是襄王。 对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四弟,怎么了这是?昨夜没休息好?” 秦湛瑛皱着眉,忍住心中的不悦,“兄友弟恭”的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只不过有些累而已,大皇兄有什么事吗?” 大皇子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皇兄是想待会下了早朝,咱们和八皇弟一起去为父皇侍疾。” 他拍了拍身边比他挨了一头的少年。 八皇子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皇帝前段时间高兴,让八皇子也到朝中去学习学习。 秦湛瑛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拳,老八最近才刚上朝,看着是个小白菜,实际也是个有心思的,甚至还得了首辅一句“聪颖灵透,善用擅听”的称赞。 襄王惯会演戏,整日将老八带在身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照顾幼弟似的。 不过场面话他也会说,当即点头表示同意,最后送走了几位大臣之后,几人结伴而行向乾清宫而去。 秦湛瑛出乎意料的在此处看到一个人,祁忪戊。 按说父皇病了自然也不需要有人讲书,便是如此都将祁忪戊召见而来,这位“祁探花”本事真是不小啊。 祁忪戊对这几人抱拳行礼,表情端的是一派低眉顺目,“臣见过襄王殿下,邺王殿下,八皇子。” 襄王乐得多说两句:“祁大人是来为父皇讲书的?” “是。”祁忪戊保持着和顺的笑容,“臣就不打扰几位殿下了,臣告退。” 说罢,他便从容地离开。 襄王对秦湛瑛笑了笑,“祁大人当真是有本事的。这人也清高,对谁都不假辞色,没听说过他和朝堂上的哪位大人有所交好。” 说是清高,说难听点就是没眼力见,秦湛瑛皱着眉,心中想着最近的不顺遂。 一开始他确实打算和卫瑜之、祁忪戊这几人交好,就连卫瑜之都因为宗室的面子对他好言好语,偏生这个祁忪戊活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有一次说急眼了还把姜迁给骂了一顿。 但祁忪戊的官运就是好的离奇,父皇总对此人刮目相看,平日还叮嘱皇子们有事可以请教,要不耻下问。 后来母后被禁足,紧接着外祖父出事,他根本自顾不暇,也就没工夫对付祁忪戊。 一行人各怀心思,却保持着一副孝顺谦恭的表象进入乾清宫。 晟王正跪在地上侍疾,将太医送来的药亲自喂给皇帝,模样很是关切。 皇帝的眼神在每个皇子脸上都扫了一圈,最终落在秦湛瑛的脸上。 不知为何,早朝时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皇帝眯了眯眼,随即说道:“老四,听说你最近跟太医院的陈太医走得很近?” 秦湛瑛脊背一僵,他在脑中飞快地梳理着事情,他该如何回答?父皇既然说出来,那就证明父皇手上捏着证据,他甚至不敢让皇帝等太长的时间,当即回禀:“父皇,儿臣是拜托陈太医照顾好母后,儿臣并无别的意思……” 皇帝面上的笑容却霎时僵滞了,眼神中蕴含着雷霆风暴,“那这个呢?” 他将一个小瓷瓶摔在秦湛瑛面前,里面漆黑的粉末让他心中惶恐不已,“父皇儿臣不认识这个东西!父皇为何会这么问?难道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父皇明鉴!” “栽赃陷害?!” 皇帝大怒,顾不上虚弱的身体,走上前去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光,皇帝脸上的冷意好似都能化作实质,如冰碴子一般扎向眼前人,“好,朕告诉你这是什么!这是迷心花!就是那个被太祖皇帝焚尽了的迷心花!而这东西出现在朕的药物之中,朕让人一路探查,查出来你母后手下的人千里迢迢去了一趟西域,当真是好啊!是朕的好发妻,好儿子!” 皇室从太祖皇帝起,便教导后代绝不可以碰这种淫秽之花,当年太祖皇帝的严酷行政震慑了无数企图贩卖迷心花牟利的商人,一百多年来,鲁国上下再没有了这种花的影子。 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掺和在他药里的花粉!多亏那日老二在场,失手打翻了药,他还因为这个儿子笨手笨脚大加斥责。 第243章 圈禁 谁知送药的陈太医当时就露出了不对劲,还被进宫的祁忪戊看了去,怀疑地问了两句。 陈太医虽然惊恐,却只咬死了自己一时不察,殿前失仪。 皇帝疑心最重,当即叫来了其它几位太医,当场验了药,他这才发现,竟然有人堂而皇之地往一国之君的药中下毒! 还是这等阴险之毒! 迷心花会毁人心智,令人成瘾,余生都活在被药物的操控之下。 细查之下,他却发现皇后曾经派人去过西域接触过…… “父皇!不可能的!儿臣和母后从来没有做过!父皇!!多年夫妻您是清楚母后的,母后她……” 啪! 又是一巴掌,他惊恐地颤栗。 皇帝的眼神犹如看什么陌生人一般:“今日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告诉你们,什么该碰什么不能碰。” 前朝的旬衰宗遭过多少唾弃与痛骂,那是千年史书上难写的罪人,他拖着整个国家下了地狱,皇后那个贱妇是想毁了他的帝业,毁了他的国家……只要一想到将来自己会在史书上为人唾骂,留下千古不易之昏君的骂名,皇帝目眦尽裂,眼白布满血丝,恨不得诛尽姜家之人! “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儿臣愿意与陈太医对峙,儿臣绝没有与他狼狈为奸!” “逆子!陈云早已在狱中自裁,你是知道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好哇,手都能伸到诏狱去了,手伸的真长!看来姜家之事也是你授意的,朕要杀了你!” 皇帝死咬着牙,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面前之人好似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皇!”晟王立即跪在地上,哀求似的抱着皇帝的大腿,“父皇!四弟一定是被奸人迷惑,他怎么可能会给父皇下毒?!” 这场面可吓坏了众人,皇帝寝宫中只有几个皇子,众人连忙上去阻拦,儿子给当爹的下毒,当爹的要掐死儿子,这样的皇室丑闻可万万不能传出去! “呼……呼……呼……” 第244章 献花 那副模样好似在说:猫爷驾到,你们几个凡人还不赶紧闪开? 它这一蹦,惊起了几只树上的鸟儿,惊慌地飞离周围十米开外。 小橘子呜咽了一声,竟走到甄汨珞脚边,仔细看它嘴里还叼着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阿澄惊呼一声,“小橘子也快成精了!它竟然给王妃送了礼物,真聪明呢!” 也不知道猫爷听没听到,小橘子倒是兴奋地围着阿澄绕了一圈,有橘有白的猫毛曾在了阿澄的裙摆上。 甄汨珞才刚捡起地上的红梅花,面对儿子好奇的眼神,含笑将梅花戴在了他头发稀疏的耳畔。 小景曜穿着一身的大红鲤鱼的小袄子,眨了眨眼睛,头上还戴着一朵红梅,根本看不出男孩儿影子,反而是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更像是谁家娇滴滴的小姑娘。 “小世子长得可真好看,眉眼像王爷,嘴巴像王妃……”阿澄巴拉巴拉把小家伙吹上了天。 甄汨珞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哪里长得像自己,冷哼了一声:“这小子眼光不好,长得不像本王妃。” 飞羽和阿澄两个人笑作一团,非说小景曜漂亮,若是个女孩容貌定然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小景曜大概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身边两个人都在释放善意,他也乐得捧场子,不住的拍手,活像是恭维两个人的话。 府上有两个成了精的,以前是小橘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小景曜。 陆月儿一进入飞花筑便见到此等场景,她惊讶地出声唤道:“珞姐姐!” 陆月儿来的几次小景曜都被秦临渊截胡走了,因此她现在对小外甥还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声”,这一次可算见到了,激动地她手都有些颤抖。 “珞姐姐,我和我娘做了些糕点,特意给你送来……这个就是小外甥吗?长得可真……漂亮。” 陆月儿紧张的憋出两个字,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景曜看,小婴儿年纪小的时候都是圆脸圆眼看不出眼型,但小景曜生得眼睫乌黑纤长,好似小扇子一样,小鼻子小嘴巴无一不精致,当真是不像男孩…… 陆月儿深呼一口气,尽量柔声问道:“你就是曜哥儿吗?我是你娘亲的朋友,以后要叫姨姨,姨姨给你做好吃……” 原本没指望小景曜能听的懂,却不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中气十足地“啊”了一声,就好像在回应陆月儿似的。 甄汨珞捉住儿子的手,让陆月儿摸了摸,笑道:“这小子平时谁都不搭理,这还是第一次回应呢,他这是喜欢你。” 小景曜在陆姨姨着收到了不少宠爱与关怀,陆月儿离开的时候,陆月儿都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首饰都拔下来送给他。 最后甄汨珞拦着,陆月儿这才作罢,留下了一对白玉手镯和掐丝金钗,小景曜又得了三件战利品,美滋滋的去摸那玉镯,就连睡觉都得要娘亲给他塞到被子里。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把那对玉镯塞进儿子的小被子中,而钗子被偷偷的拿走了。 看着小景曜乖巧的睡姿,她忍不住戳了戳那莹白如玉的小脸蛋,绵绵软软的,也难怪大家都喜欢戳小景曜的脸。 不过这小子还在襁褓里就会勾的姑娘家给他送首饰了,将来长大了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吧? 她越想越犯愁,趴在床头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小景曜嘴里嘟嘟囔囔,时不时吐个泡泡,就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注意。 秦临渊走上前去瞧了瞧小景曜的睡姿,略显郁闷地说:“阿珞,你最近都没怎么理我,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是无一用处吧?” 甄汨珞闻言一笑,随即拉住他的手:“王爷,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疼咱们儿子,那不也是因为他是咱们生得,你儿子的醋你都吃?” 秦临渊听着这话,心中稍稍得意,这臭小子是沾了他爹的光,否则阿珞都不会多看臭小子一眼。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眼神微微一暗,状若不经意间地说:“姜家完了,算是替你和臭小子出了一口气。” 甄汨珞表情一怔,又问:“姜家怎么了?” 身边的男人似笑非笑,趁着她愣神之际,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摆,摸着掌下温润如玉的触感,又开始心猿意马,还故作平静地说:“皇后已经‘病重’,过不了多久就该暴毙了,她敢给你和孩子下毒,就该料到有今天这一日,不是凌王府的人亲自动的手,下面的人只是稍作引导,就立马有人上了勾,主动搭上线。” 甄汨珞微微瞪大眼眸,什么情况?她还在逗孩子玩,皇后怎么就垮了,还过不了多久就会“暴毙”?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瓜? 秦临渊失笑,左手愈发放肆,“你肯定想不到,是晟王做的,也正因如此,姜国公才会迅速的倒下,毕竟是熟人嘛,手上捏着不少把柄。” 他就是不愿意在阿珞面前提秦湛瑛那个男人,尽管他心中一清二楚,阿珞对秦湛瑛只有满心厌恶,也不愿提起,一想到两人曾经还有婚约,而秦湛瑛不仅换亲还找……他就满心戾气。 “晟王?” 这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是因为皇长孙?”甄汨珞一直在心中怀疑,皇长孙没准就是被皇后暗暗下的手,包括白侧妃之前那一胎。 “嗯。”男人低哑的嗓音微微叹息一声,单手改做双手,“阿珞,我们好久都没有亲热了,现在能不能……” 小景曜已经出生两个多月,甄汨珞身子养得好,但之前两人也没做到最后一步,说起来她也有点……甄汨珞动作响应了自己的心声,耳尖泛红,轻咳一声:“你等等,我把孩子给飞羽带出去。” 男人眼神大亮,好似一只被安抚乖顺的狮子,等着将他的幼崽扔给别人照顾。 送走小景曜后,甄汨珞出动凑上前去,献上自己的双唇,抱着心爱的男子共同沉沦在爱欲之中,卧房里是两人压抑的轻吟,一室旖旎。 可偏偏有人专门跟自己的爹娘作对,只听一声大哭霎时传遍了半个王府后院。 第245章 旧识 这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秦临渊咬牙切齿地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心想必须得琢磨个办法修理臭小子一顿,否则自己这个爹的后半生幸福,早晚得被这个臭小子毁掉! 这要是在京城多好,他干脆就打包打包,将臭小子扔给国公府老太君或者祁忪戊,让他小小年纪就饱受知识的感化。 身下女子的声音明显急促起来,甄汨珞推了推他的胸膛,语气很是压抑:“你快点,儿子哭了。” 快? 这事能快吗? 甄汨珞一颗心都着急忙慌地扑在小景曜身上,胡乱收拾了一下就披上外袍打开了门,飞羽面无表情地抱着小景曜在飞花筑旁边的妙趣楼,奶娘梁曼娘抱着孩子喂了奶,小景曜的哭声这才渐渐停歇,抽抽噎噎地躺在梁曼娘怀里昏昏欲睡。 甄汨珞赶到的时候,小崽子也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儿子,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又为他加上一个小披风,这才抱了回去。 她来之前甚至还没有沐浴,出了一身汗黏糊的难受,哄了儿子睡觉这才跑去沐浴。 事已至此,今夜甜蜜的二人世界宣告无疾而终。 翌日一早,她一睁眼,外侧已经空了,里面是儿子单纯无邪的黑眸,像个圆溜溜的紫葡萄,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的娘亲,裂开嘴角发出一声清脆的童音,就好像在说:娘睡醒啦? 甄汨珞瞬间沦陷,在儿子白嫩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叹息一声,原本一肚子火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曜哥儿,你可真消停点吧,再这样下去,你爹可就要被你折腾坏了,当心以后挨打。” 小景曜听不懂,只能歪了歪头,“啊啊”两声算作回应。 早膳吃紫菜虾皮汤,几个三鲜馅小笼包、紫薯小馒头、凉拌的菠菜叶、蜂蜜山药,都是膳食纤维很多的食物。 面对儿子好奇的眼神,她悄悄挖了小半勺山药放在小景曜嘴边,给他尝尝味道,那小半勺山药最后也只是以小景曜舔了舔就被她无情的收走。 “早上,袁大夫人天不亮就等在西城门准备离开,起先守卫探查,她还想找借口混过去,最后差点被怀疑是奸细,强制搜了马车才将人放走。” “她可真把自己当个材料,真以为姜国公那点屁事就满天下都有人针对她,轰轰烈烈地来,灰溜溜地走,笑死人了。” “袁大夫人是哪个?”甄汨珞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阿澄说笑道:“您忘啦?就是咱们小世子满月宴上捣乱那个,姜家摊上大事了,这位估计刚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跑出去避难去了。” “原来是她。”甄汨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袁大夫人身为姜国公的外甥女,皇后的表妹自然同归“九族”之列,看她在王府整的那一出,想必也是个惯犯,没少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 姜家是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了。 她对袁大夫人无感,这种上蹿下跳又没什么本事的小人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晦气。 儿子的大喜之日,怎么能让那种莫名其妙的人毁掉呢。 “阿嚏!” 一道高挑的身影晃晃悠悠从王府外绕到了正门,那人拍了拍漆红的大门,小楼瞬间探出头来,看清眼前的来人,他嘴角狠狠一抽。 那是个一身尘土的人,脸上也沾着不少泥沙,看起来灰扑扑的,活像是一个月没洗澡。 他的第一想法是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人?或者乞丐? 那人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说:“小哥,劳烦给你家主子禀报一声,你就说扬州楚青栀求见。” “你是?” 小楼狐疑地打量她一番,这竟然还是个女子,只是这幅模样着实不像是和王府有什么关联啊。 楚青栀咬了咬牙,从身上翻下来一个大包裹,当场打开,那里面的金玉赏玩之物不少,经灿灿的一片,还有几匹十分华贵的料子。 “我认识你家主子,本来是奉家中命令来给你家世子道喜的,路上遇到点事只能这么过来了,你别看姑奶奶我一身狼狈,但姑奶奶我从始至终都没动过这些东西,这就是姑奶奶的一片诚心与对你家主子的爱戴,就像当初我们只是简简单单一段缘分,却能在时隔半年之后再度重逢……你家主子叫秦珞,去吧,告诉她,楚青栀千里迢迢为她而来。” 小楼被她一顿乱七八糟的话说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是母亲生的。 秦珞? 这到底是王爷还是王妃?王府里有这个人吗? 无奈,在楚青栀热切的眼神中,他进去通传了一声,紧接着王妃身边的飞羽姐姐就扛着一把大刀风风火火地来了。 “呦!”瞧见熟人,楚青栀咧开嘴笑,瞬间迎了上去,“这不飞羽姐姐吗?这好久不见了,你看你还是这么客气,我才刚上门,怎么还送上见面礼了,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我必须得收下。” “悄悄这刀,这刃开的,真不错。” 原本想立个下马威的飞羽直接被抢走了作案工具。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弄成了这幅模样?”甄汨珞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语的事情,虽然楚青栀是给王府送贺礼的,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她真的不介意楚青栀当一件收拾收拾自己啊! 好好一个大姑娘,弄得活像是乞丐。 “可别提了。”楚青栀狠狠地冲着院子外“呸”了一口,“太晦气了,我自请过来送贺礼,带上我的两个护卫,在路上恰巧遇到了一个荒宅,晚上的时候风声大作,那护卫里面竟然有一个怕鬼,吓得嗷嗷往山下跑,另一个追了出去,但是我想到他是一个路痴,只能在当地找了官府帮忙寻人。” “等了三天没影,我只好自己上路了。” 凌王府和扬州总兵府有联系,但是都是私底下,但凡那道明面上都有结党营私的嫌疑,所以一路上楚青栀压根不敢暴露身份,以至于官府的衙役只把此事当做普通的寻人来对待。 第246章 军饷 甄汨珞让人带着她到耳房去洗了个澡,人被飞羽上上下下搓了整整三遍,才红着脸出来见人。 对于社牛来说,脸红当然不是心理原因,而是因为那洗澡水有点烫。 楚青栀一眼就看见了甄汨珞怀里抱得小孩,好奇的瞪大眼睛,恨不得贴上去翻个面观察。 飞羽想,如果小世子能开口说话,那说得第一句一定是:这是谁家怪阿姨啊。 楚青栀捂着胸口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人家都说母亲怀胎十月,怎么半年前我还见过你,那时候你还是个根正苗红的翩翩公子,现在你连孩子都生出来了,秦珞,终究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掐指一算,我看我跟你儿子挺有缘分的,咱们两家定一下,都十六年后,我和你儿子成就一段姻缘,就你儿子这脸蛋,张开了肯定比程公子好看。” “我可以提前改口,先叫你一声老丈母娘。” “娘!” 这炸裂的一幕就落在刚刚进门的陆月儿眼中。 她才刚满十四岁,前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一幕。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为什么在叫……珞姐姐,娘?! 以她这辈子对这个天下的认知,还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陆月儿下意识开口:“珞姐姐,这是你……干女儿?” 甄汨珞:“……”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巧,年年有奇葩,今年特别多。 没等她开口,楚青栀已经完成了自我脑补:“你好,我叫楚青栀,今年十六岁,你面前的就是我的未婚夫和我未来的老丈母娘。” 一个说另一个就信了,陆月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珞姐姐,你……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曜哥儿才多大啊,你连媳妇都挑好了?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姑娘……” 甄汨珞忍无可忍:“陆三娘,别听她瞎掰,她就是王爷友人的女儿,今日是特意来送贺礼的,路上出了点意外,这才没送拜帖就登门了。” 楚青栀也不飙戏了,对陆月儿抛了个媚眼:“你叫陆三娘?我是你珞姐姐的朋友,当然如果她愿意她就是我老丈母娘,你可以叫我全名,随便你怎么叫。” 陆月儿一直都很腼腆羞涩,骤然遇到个社牛,抿着唇半晌回不上来。 楚青栀甚至吹了个流氓哨,“这小姑娘怎么总害羞啊,真可爱。” 她翻翻找找终于从脖子上扯下来一个白玉小佛,笑嘻嘻地说:“来的有点邋遢,就剩这个了你拿着玩吧,算咱们这段缘分的见面礼。” 甄汨珞算是明白了,只要够社牛,够脸皮厚,她跟谁都能有一段缘分。 陆月儿一脸懵地捧着小佛,“这不合适吧。楚姑娘,你大老远过来,身上都没有什么财物,我怎么……” 甄汨珞安抚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别跟她客气,她家不缺银子。” 紧接着阿澄就带着两个小侍女端着几个托盘上来,从珠宝首饰到衣衫手帕都准备好了,王府发挥了一把钞能力,甄汨珞让人上上下下把楚青栀打扮了一个遍。 楚青栀笑嘻嘻地对陆月儿抛媚眼,“看见了吗小妹妹,姐姐这不就爆发了?咱们这个礼可不白送。” 陆月儿喜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楚青栀喜好兵书兵法,擅长习武,甄汨珞则是两方都有所涉及,一时间竟然能把完全处于两极地带的两人都周全的融合在一起。 飞羽不禁佩服,她家王妃是真厉害,在天真无邪小姑娘和精神不正常大小姐之中周旋,最后愣是把陆月儿和楚青栀凑成了好友关系。 楚青栀说起兵法打仗滔滔不绝:“之前我看你们徐州卫的武器是真厉害呀,我一进徐州,看有不少城池在招兵呢,你们这新兵的热情可真好,我们那每次招兵那些壮年人活像是吃了二百斤黄连似的,一个比一个哭的难看,今年打仗还好,有不少人自愿参军。” 甄汨珞随便打了个哈哈,当着陆月儿的面不方便说两州卫所的事情:“因为我们这给的军饷多,每人每月五十贯钱,特殊时期还有补助。” 特殊时期就是指在外打仗。 按照鲁国的货币市场,除开一些将领的朝廷固定俸禄,普通军士一年也能拿到万钱左右,足以养活一户五口之家。 除此之外,她后来又和秦临渊商议,在籍军士包括家眷在治病上有三成免药钱,全部算在王府头上,类似于后世的医保。 凡将士及其家属,在耕牛、人犁的申请上可以优先,遇到天灾还有特殊扶助。 这些同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对对于人心军心方面带来的很大的反响,这也是徐州卫许多军士忠心耿耿的原因。 除此之外,响应朝廷最新放下来的屯田文书,每家“军户”可以从“军屯”里授田五十亩,有朝廷划拨耕牛农具,每处卫所军队“二分守城,八分屯田”,除去今年还处于僵持的越国接壤边境,其余边境则是要求“三分守城,七分屯种”。 而东方宜躬耕之地则负担起了大多数西方不易种植之地的军粮,比如兖州、青州、冀州、豫州、扬州、荆州等地,时常会被朝廷拨走军粮接济黄沙飞扬,不宜种植的凉州、益州等地。 这两年扬州遭了天灾,粮食产量不足,偏生朝廷又觉得,你们这边土地肥沃,最好种植,因此不肯拨款拨粮,这才导致楚明心经常性的跨州剿匪,让人背地里去其它地方购买粮草。 “五十贯钱?”楚青栀张大了嘴巴,“你们这是真有钱啊,我们扬州最近得了朝廷军饷才发了每人四十贯钱,这还是算上这次扬州卫的赏赐,难不成朝廷赏了你们这的更多?” 甄汨珞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瓜看一看,这位大小姐在想些什么东西,朝廷扣得要死,还多赏?做梦都没有这么美的,她只能无奈地开口:“你想多了,这都算王府的补贴金,皇上赏的金银有一半都赏了底下的军士。” 第247章 后门 剩下那一半是留下来应急的,她的生意不好做,鲁国就那么多市场,陆二思卖天价玻璃也就能挣来九牛一毛,宫里赏的东西不能卖,只有金银还有点用。 楚青栀吞了吞口水:“那也够多了,我记得太祖皇帝时期还没有海禁,与东北方诸国做生意,徐州最富那一段才有五十贯钱的军饷,真是玩得太奢侈了。” 确实是奢侈,那又有什么办法。 甄汨珞露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轻轻瞥了她一眼。 如他们之前的猜测,皇帝借了兵就没打算还回来,苗老将军那一批人至今还在交州边境和越军僵持,而回来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将领,皇帝虽然留了五万徐州军在交州准备画充为边境军,但允许徐州卫重新招兵。 若不提高军饷,这五万人又是一匹参差不齐的。 徐州确实在招兵,不过冲着这五十贯钱的军饷也有不少青壮年响应。 楚青栀恨不得羡慕的当场流哈喇子。 最后甄汨珞好不容易将人给安顿在客院,才算消停下来。 甄汨珞跟秦临渊只会了一声楚青栀的来意,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反正王府也不缺一张嘴,楚家的只要不捣乱随便住。 翌日一早,和甄汨珞设想的一样,楚青栀一大早就来拍门要求一起出去吃早膳,然后逛逛街。 甄汨珞欣然应允。 两人都换上了一身男装才出门。 南城门处旁边就是徐州卫的驻扎营地,门口摆了几张桌案,坐着几个小将时不时说两句话,从左到右甄汨珞也认识几个,有徐州卫前锋营的周校尉、斥候营的谢校尉,还有负责后勤一类的利参将,倒是没有霍遇和苗贺清,据甄汨珞所知,这两人目前都在神机营当值,那边新弓弩和三棱枪刺还属于练兵使用阶段,因此神机营暂时没有招新兵的打算,都是直接在老兵里找人。 那凄凄惨惨的几个摊位无人问津,甚至谢校尉还睡着了,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一对像是兄弟的男子过来询问,问得是周参将,斥候营那边伤亡比较大,大多数人还是比较惜命,一上午谢校尉只招了一个,整个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楚青栀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得到了谢校尉一个愤怒的眼神,因为两人身着男装,还差点直接被“强行”招兵,还是周参将认识甄汨珞的脸,才好声好气的把人放走了。 无奈,甄汨珞领着一个疑似不太聪明的大小姐到陶大娘的摊位上吃了混沌,又逛了逛衣衫首饰铺子,就以回家照顾孩子为借口,领着人回了府。 楚青栀明显意犹未尽,又缠着厨娘给她做了不少徐州美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客院享受去了。 甄汨珞还穿着那身男装,直奔前院书房而去。 她本来是想跟秦临渊说说招兵的凄惨模样,没想到却意外地听到一道女声。 “王爷,大家都是宗室,我家朗哥儿也是自幼习武,文采也不错,就连玉华书院的山长都对朗哥儿不住的夸,让朗哥儿进去给您做左膀右臂……” 甄汨珞挑了挑眉,脚步顿住,对门口的逐弈点了点头。 逐弈小声说道:“刚来的,可麻烦了,一直缠着王爷给她儿子当个官,本来王府门房都不打算让她进来,薛大夫人在大门口又哭又嚎,还说是宗室什么的,实在太丢人属下才把人请了进来。” “她就是想让她儿子进军营,王爷说可以,让薛朗去报名参军,随便哪个营都可以,她不,她想求王爷直接给薛朗做官,还说什么起码得是个校尉参将什么的,真把她儿子当什么绝世将才了。” 原来是想走后门的,甄汨珞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薛大夫人若是有意让她儿子参军,早就去了,趁着前段时间交州打仗,表现得好还能立个功,如今仗打完了,海晏河清,她上门打秋风走后门,还直接安个校尉当当,怎么这么大脸呢! 书房中,秦临渊许久都没回应,只是紧皱着眉头盯着面前这本账册。 一边薛大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王爷,都是宗室,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虽然本县主之前跟你那个王妃有点龃龉,但这后院的妇人不管前朝的事,本县主好歹也是你的姑母,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里面还有一道笑嘻嘻的男声:“别介呀惠安县主,怎么就不给面子了,王爷不是说了,随便哪个营让你儿子自己去报名,你这是干什么呢!” 薛大夫人不悦地瞥了一眼这个插话的少年,看着也就是个奴才的样子,还敢掺和主子说话,这种没规矩的奴才在他们薛府都是直接打死的。 她强压着被冒犯的愤怒:“那王爷也该出一份上任文书才对,朗哥儿说骑兵营就很好,他……” 秦临渊不悦地抬眼看了薛大夫人一眼:“惠安县主说得对,若非你是宗室,现在早就被撵出门外,至于你儿子薛朗,那就去找骑兵营的招兵官员,别来王府说些没用的废话。” 薛大夫人脸色一僵,她是这个意思吗?王爷怎么着也得给儿子出一个上任的文书啊,去招兵那招的都是些小鱼小虾,真上战场就是活靶子,她儿子应该直接领个校尉的军衔去指挥才对。 她还想在墨迹两句,风影却眼神尖锐地注意到他家王爷下意识眯眼的动作,这是要发怒了啊,那他的小牢房会不会迎来史上身份最尊贵的一个……风影有些兴奋地想着。 “薛大夫人。” 一道女声打断了薛大夫人的话,甄汨珞笑吟吟地走进书房,坐到风影对面,还翘起了二郎腿,“薛大夫人有何贵干啊?有事不来给本王妃下帖子,找王爷做什么?” 薛大夫人咬牙切齿地暗暗瞪了她一眼,要不是这个女人吹枕边风,估计凌王早就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如今有求于人,她只能讪笑着回答:“男人前朝的事情,王妃还是不要掺和了。” “哦?”甄汨珞扬了扬唇角,“什么是本王妃问不得,薛大夫人却能说得。” 第248章 厚颜 见过最不要脸的还打算花钱买官职做做,薛大夫人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因为咱们是亲戚,所以你就得给我儿子安排个官职? 甄汨珞笑得优雅至极,眼中却带着一抹明晃晃的不屑。 别说进徐州卫做个校尉,便是做个小兵她都觉得不妥,但看薛大夫人的性子,那位大公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何况还让自己老娘舔着脸来走后门,就能看出来是个什么德行。 只怕最后到军营里吃喝玩乐做军爷去了,唯一的特长就是脸皮比其他人厚。 薛大夫人膈应她膈应得紧,每次这个凌王妃一冒头她就要倒霉,但想想儿子那一脸期盼的样子,薛大夫人还要牵强地扯开嘴角讪笑:“我家朗哥儿十分崇敬王爷,也想跟着去军营里历练历练,碰巧遇上徐州卫征兵……” 这两口子表情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面无表情。 薛大夫人心中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甄汨珞,嘴上却话锋一转,“王妃也刚诞下世子,想必也能理解为人母的苦楚,难不成就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个姑母吗,你真忍心看着一位疼爱儿子的母亲着急上火吗?” “要不然姑母我给你跪下,王妃你大人有大量,别再纠缠咱们从前的那点龃龉!” 薛大夫人作势就要下跪,她就不信了,这个国公府的贱丫头真敢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姑母下跪,她也不怕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孝!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躲开的打算。 换苦肉计啦? 打感情牌啦? 薛大夫人也就这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甚至算计人都不会好好算计,又蠢又坏。 薛大夫人那站得笔直的膝盖一僵,心中恨不得将她撕成两半,咬着牙屈膝,她发誓,走出这座王府之后一定要好好宣扬这个冷心冷肺贱丫头有多不孝。 等薛大夫人实实在在给甄汨珞跪下行了个大礼,甄汨珞扬唇笑了。 “俗话说先君后亲,薛大夫人身为三品县主给本王妃这个正一品诰命行礼也是理所当然,您不用一副本王妃羞辱你的模样。” 她眉开眼笑,冲着秦临渊抛了个媚眼:“王爷,看在薛大夫人这么一片苦心的份上,您不妨赏给薛大公子个职务,让他打打杂也是好的,起码成全了咱们这位姑母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她对于徐州卫那几个小将的做派略有耳闻,比如在交州俘虏的那些越国人全部被送到了后方修城搬砖干活,再比如惨一点法依则挑了两个月的大粪,洗了一个月的裹脚布,既然薛大夫人毛遂自荐,送给他们这么一位“特殊人才”,多少得给个面子。 这小狐媚子!当众就勾引男人,难怪这个疯子一样的凌王被她勾的没有通房还不纳妾。 薛大夫人眼神尖利,埋在地上的脸上表情甚至有些狰狞,不过好在效果是达到了。 逐弈见状,有眼力见的拿出一封文书,动手代笔,最后秦临渊给盖了个章,逐弈将文书递给了薛大夫人。 薛大夫人喜极,也顾不上在心里唾弃甄汨珞,捧着文书像是捧一万两金子一般。 她眼神一字一顿地略过文书,最终落在“纯旅校尉”四个字上,表情变得很古怪:“纯旅校尉是什么?鲁国有这个官职吗?” 甄汨珞正捧着一盏茶,闻言差点没不顾形象地喷出来。 她看向逐弈那张正经的脸上,情形压抑着嘴角,饶是如此肩膀也乐得有些颤抖。 什么玩意?蠢驴? 秦临渊揽住小王妃的肩膀,一向表情极少的他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刚才根本没注意,反正薛朗送进去也是个干杂活的,他随便就印了。 逐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有,今年徐州卫与交州卫合并,为了区分,从八品校尉里又添了个几个职位。” 有没有还不是他们说的算,因此他毫无顾忌地胡诌了一个,朝廷根本不认可什么“纯旅校尉”,就算那张纸上印着藩王大印,也没有丝毫作用。 薛大夫人一届整日闷头在后宅的妇人,当然不清楚这些前朝的事情,看逐弈说得井井有条,她便信了,应付差事地出口谢了两句便欢欢喜喜地拿着文书走了。 薛家的马车还停在王府侧门,车夫和丫鬟一看薛大夫人这副春光满面的模样,便知道主子这一回成了。 丫鬟映绿还有些奇怪,自家夫人每次到王府最后都是灰溜溜地被撵回去,然后回到府中对王妃破口大骂,这一回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王妃竟然没翻脸? 再看薛大夫人手中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她心中更为疑惑,虽然她不识字,但是也能看到那一方红彤彤的印章。 薛大夫人回到府中,只觉得神清气爽,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叫今日听着都格外的顺耳,就好像喜鹊给她报喜似的。 她恨恨地想着,赵梦娘那狐媚子生了个儿子又能如何?还不是个庶子,将来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自己儿子这已经是朝廷名正言顺的官员了! 薛家早晚还得是自己生的嫡长子来继承,届时她就把赵梦娘、胡娇娥那两个贱人浸猪笼! 薛大夫人嘴上叫薛朗为朗哥儿,实际上薛朗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房中除了正妻黄氏,还有四个美妾,通房也有三四个,薛大夫人满心欢喜地直奔薛朗居住的潇湘居。 她人才刚到,门口看门的小厮便惊慌地迎上来,扯着嗓门喊了一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薛大夫人一看他这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猛地推开小厮,直接往里面闯。 薛朗大概是根本没听见小厮那一声吼,仍在玩乐之中。 隔着老远,薛大夫人便听见儿子与女子的调笑声。 衣衫半褪的紫衣女子含羞带怯,眼中满是仰慕,靠在薛朗怀里,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在薛朗的胸口来回滑动: “大公子,奴婢心悦您许久,终于等到公子垂爱,奴婢甚是欢喜……” 第249章 笑话 她说着,眼神像是小钩子一般,黏黏腻腻地落在薛朗脸上。 美人在怀,还对着自己说出这么一片“肺腑之言”,薛朗的虚荣心一下子就得到了纾解,他邪笑着去抓女子胸口的那两团肉,引得紫衣女子发出一阵阵娇呼。 房门猛地被推开,薛大夫人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的儿子和女子嬉闹,她直接冲上去猛地扇了紫衣女子两个巴掌,嘴上叫骂着:“你这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儿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还学着别人爬主子的床……” 薛朗皱着眉拦住疯妇一样的母亲,他最近对香盈正在兴头上,可别让娘把香盈给打毁容了! “娘!你别打香盈了,咱们说正事……” 薛大夫人这才起身啐了紫衣女子一口,得了空隙,香盈赶紧起身,都顾不得拉垂落在胸口的衣衫,连忙跑了出去。 薛朗目光灼灼地盯着薛大夫人:“娘?那事是不是成了?是昭信校尉还是卫千总?” 薛大夫人嘴角一抽,卫千总她知道,是个正六品官职,她无奈只能拿出文书递给儿子:“是正八品校尉,不过朗哥儿,等你进去徐州卫,凭你的本事一定能当上将军。” 一听八品,薛朗瘪了瘪嘴,心中不忿,说好了要个正六品,前几日和霍家那个老二打了一架,霍遇得封六品振威校尉,正是夷陵城的红人,就连衙门那些人都对他百般巴结,还冷落了自己,当时他就发誓,一定要进入徐州卫,当上大官,起码得比霍遇高才行,到时候他就借军令之名好好收拾一下那个不长眼的小子。 现在校尉倒是当上了,还比霍遇低了两级,那进去之后岂不是要被霍遇当成下人颐指气使? 本来满心欢喜的薛朗瞬间冷了脸,他在怀疑进徐州卫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要不要找个机会推拒算了。 映绿低眉顺目地给薛大夫人倒茶,就听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谄媚地夸赞:“还是咱们公子有本事,就连王爷都亲自加封,这纯旅校尉一听官就不小。” 他多年跟在薛朗身边倒是个识字的,一眼就看见了那明晃晃的“纯旅校尉”。 闻言薛朗面色一变,尖声道:“蠢驴?什么蠢驴?怎么是这么个晦气名字?” 薛大夫人连忙安抚:“娘帮你问了,确实有这个官职。” 薛朗脸色更加难看,嚷嚷着:“娘,我不去了!我不参军了!什么蠢驴校尉爱谁当谁当去,我才不去!” 他气得直接把桌案掀翻倒地,桌子上的茶盏书籍也被扫落在地,一本染色的小册子掉到薛大夫人面前,她定睛一瞧,便是眼前一黑。 那书上两个赤条条的人影交缠在一块,以一个不雅的姿势做尽暧昧之事,最近听儿子身边的小厮说儿子在前院读书,闭门不出三日,她还以为是薛朗年纪大了,懂事了,知道学习读书,结果他就是在“学习”这种功课? 潇湘居中女人的叫骂声和男子的顶嘴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甚至吵闹到了薛大夫人和薛朗动起了手。 “姨娘,听说夫人回来的时候特别高兴,因为大公子得了王爷亲封的官职,您……” 赵梦娘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薛大夫人和王妃不合是整个徐州官员府邸都知道的事儿,王爷就算不看王妃的面子,就凭薛朗那精虫上脑、蠢顿如猪的样子,也不可能给薛朗封官。 更何况徐州卫是出了名的治军严谨,怎么会…… 那婢女更加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若是大公子当了官,那老爷肯定不好再和夫人撕破脸了,那您和大小姐、二公子?” 赵梦娘神情淡淡地问:“你可知大公子封的是什么官职?” 婢女一愣,“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好像是什么纯旅校尉,风光极了。” 赵梦娘心中闪过一丝了然,满眼讽刺,心道果然。 什么校尉,那是王府在骂薛朗蠢驴呢,夫人那傻子还当了真,真是要笑死她了。 赵梦娘现在放心下来,就算薛朗真进了军营,估计也就是被羞辱的对象。 想到薛大夫人整日指着她的一双儿女骂野种骂贱货,再看薛朗这位“纯旅校尉”她就痛快的不行。 自己骂不了大夫人,自有身份更高者能骂! 薛府的乱象甄汨珞还不得而知,倒是带着小景曜在花园里转了好几圈,宝宝是第一次出了飞花筑逛园子,不仅对陌生的环境不害怕,反而兴奋地连连尖叫拍手。 还不到甄汨珞掌心大的小手手舞足蹈,指着其中一朵梅花,圆溜溜的眼珠中满是期盼之色。 甄汨珞含笑将他举了起来,小景曜穿着厚厚的袄子,倒也不会硌到娇嫩的皮肤,他手快的很,一把便抓住了枝头那一朵开得最好的花。 “不愧是我未婚夫,就是聪明!”楚青栀马屁拍得震天响,“我未婚夫不仅厉害,眼光还好,挑了最大的那朵,将来他一定能分辨出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未婚夫? 刚走到园子里的秦临渊表情僵滞。 他本来打算接上阿珞和臭小子回去睡午觉,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番三观炸裂的话。 这是楚家来送贺礼那个? 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但眼睛还行,能看出来他家臭小子聪明。 有女眷在场,他倒也不方便进去了,对逐弈吩咐道:“去找王妃身边的水果和鸟把臭小子抱出来,让王妃累了就好好休息。” 逐弈俊朗的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飞羽是鸟?阿澄是水果? 那他是不是要庆幸王爷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什么棋子儿? 逐弈顺利地将小景曜抱了出来,景曜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朵红梅,鲜亮美丽的红梅已经被他蹂躏地看不出样子,花瓣掉了一手,模样十分凄惨,小景曜却玩得高兴,尤其是被带到爹爹面前,他眼神一亮,炫耀似的摇了摇掌心的红梅。 结果就是已经四分五裂的红梅以悲惨的方式掉落在地上。 第250章 偶遇 失去了新得的玩具,小景曜眼眶一红,小嘴一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秦临渊会抱孩子,却没抱过这种无理取闹的孩子,怎么哄都哄不好,他冰冷的表情有些龟裂。 “别哭了,再哭挨打!”他嗓音低沉,散发着警告的意味。 小景曜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还是逐弈给他摘了好几朵颜色各异的梅花,小家伙才收了神通,咧开嘴笑了,继续蹂躏着新的玩具。 秦临渊抱着小家伙,心想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辣手摧花,长大了可得好好打一顿。 甄汨珞早就和楚青栀约好去城中的火锅店搓一顿。 从诊出怀孕开始她就碰都没敢碰,这一回正打算大快朵颐,楚青栀对于好吃的也是来者不拒,让店里的小厮给开了个雅间,选了四拼的汤底,又哗啦哗啦选了一堆配菜。 还没等汤底端上桌,她已经按奈不住兴奋搓了搓手:“原来你们夷陵城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入城那日就闻见味了,一群人在那排队。” “没想到辣子这玩意还能这么做,回去得让大厨好好研究一下,一定要做出你们这的同款味道!” 楚青栀现在已经在琢磨,要不然写封信给家里,她以后就在夷陵城定居。 甄汨珞不知她心中所想,挑了挑眉,“这是王府的店铺,你若是想要待会问后厨要几斤底料,拿回去慢慢吃,这玩意不怕放。” 虽然没有防腐剂,但火锅底料里大多都是一些调味料之类的东西,自然不怕放。 楚青栀满眼都是“你怎么才说”的恨铁不成钢之感。 陆丝丝亲手来端菜,打量了两眼这位楚姑娘,就放下东西离开。 没想到楚青栀转了个弯,对她抛媚眼:“这位小姐们怎么称呼?” 陆丝丝:“……” 她沉默半晌,还是公事公办地回答:“楚姑娘,我姓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陆丝丝,是王府这家店面的掌柜。” 陆丝丝直接点破楚青栀的身份,楚青栀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小姐们,你看我这身板怎么样,我要是留下来给你打工,可以天天免费吃你们的锅子吗?我会打架,能给你们看场子,谁敢来捣乱,你就报你楚姐的大名,楚姐罩着你。” 陆丝丝:“……”楚家的人物介绍上,没有什么有脑疾的人啊? 楚青栀还打算自荐枕席,陆丝丝已经微笑着道:“我刚才看端菜的小厮已经送进去了,您……” 她还以为得好一番口舌才劝住这位大小姐,没想到楚青栀一听开吃跑得比猴子都快,一个不小心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无影无踪。 一楼大厅,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衫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落座,她眼神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身边的紫衣姑娘,时不时点点头冲着她轻笑回应。 陆月儿长相精致,又是一双圆眼就像是慵懒的猫儿十分讨人喜欢。 “霍迎,你尝尝这个脆皮牛肚,是这家的招牌特色。” 紫衣姑娘爽快地涮了一片放在碟子中沾了沾混合在一起的麻酱香油,满足地眯起眼睛,“是啊,还是这家店的大厨手艺好。” 霍迎一直坚持认为主店和另外几家锅子店不是同一个东家,手艺肯定有出入,最爱来的还是陆丝丝这一家,殊不知哪有什么大厨,后厨只有几个切菜工切肉工和大锅清水煮底料。 就在两人吃得欢快之时,一道轻盈地脚步声在两人桌边停下。 霍迎疑惑地抬头一看,“项姑娘,是你啊。” 陆月儿却是皱了皱眉,最近她和霍迎出来玩总是撞见这位项姑娘,“巧”的出奇,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出于礼节还是轻柔地问道:“项姑娘,你要不要一起吃?” 项千雪眼神一亮,握紧了帕子,贝齿轻咬唇瓣:“可以吗?会不会打扰两位?我今日本来是打算问问掌柜要不要招工的,没想到碰上了霍小姐陆姑娘,真巧,我们真有缘分。” 不知为何,陆月儿听到这一番话,眉心皱的更紧了,却也没有去怀疑什么。 夷陵城上下招工确实都喜欢用男工,只有绣坊布庄一类的地方招收女工,几家锅子店比较特立独行,招工不看男女,只看人品和干活能力,尤其是陆丝丝店里也有不少女工,无论是后厨还是前面,冬夏两季还会免费给员工衣衫,不少想赚钱的人都向往陆丝丝手里钻。 这位项姑娘来这里也合情合理,只是她心中就是有一丝丝不快。 “陆三娘和霍迎也来了?”甄汨珞疑惑地扫了一眼窗外,她们这个雅间是整个酒楼位置最好的,不仅可以看尽外面的街巷景色,一楼大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平时这个雅间都是不对外开放的,都是留着王府的主子自己来。 “渭阳侯府那个小姑娘也来了,我们要不要把她叫上来?”楚青栀忙着吃就没时间出言调戏了,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肉,烫的直翻白眼,又忍不住喝了身边的冰镇梅子汁。 甄汨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她对面那个是霍家的小姐,让她们姑嫂俩好好笼络一下感情吧。” “折磨乖巧的小菇凉一惊订婚了,太可惜了。”楚青栀烫的大舌头起来,心中感慨老娘怎么没给她生个这样的妹妹呢,她肯定天天捧在手里蹂躏。 等到一楼那几人吃完锅子,楚青栀都没停手,她的肚子就像是茅厕的坑一样,填不满,连吃带喝已经独自一人干了十五盘牛肉,十五盘鸡腿肉,饶是如此,还在那吃得精精有味,时不时还倒上一壶新鲜的冰镇梅子汁,好不快活。 就在霍迎和陆月儿结账准备离开的时候,项千雪状若无意地捉着自己的衣襟,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期待又盼望地看向陆丝丝: “陆掌柜,不知道你们店里还招工吗?我可以留下吗?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尽快找活计,陆掌柜你能不能行行好?” 她嗓音清甜却又透着一丝黏腻,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丝丝,好似生怕被拒绝似的。 第251章 整活 陆丝丝抬眼一看,项千雪正冲着她做一,双手合十连连弯腰嘴上说着“拜托拜托”。 她那双手白皙干净,就连指甲都修的整整齐齐圆润漂亮,掌纹浅浅,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苦活计的手,陆丝丝眼皮微掀,“抱歉这位姑娘,我们现在的人手还够,你不妨去问问别人吧。” 这个姑娘明显是没做过重活累活,她不想把人留下,哪怕是让其他人提点着也觉得麻烦,店里活计忙,没有时间去帮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她是杀得了牛还是端得动锅? 项千雪一瞬间表情变得僵硬,紧接着又露出一个带着失望的笑容,眼中都因此酝酿出了一汪泪水。 她看向身边掏钱的霍迎,略显委屈地说:“霍小姐,看来我目前是找不到工好还你银子了,每次都让你请客,实在是太不好了,你放心我再去问问别的掌柜,一定会还给你的。” 霍迎一个大家小姐,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因此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算了项姑娘,谁都有落魄的时候,我不用你还银子,就当是我请客,多一双筷子而已。” 项千雪却忽然挺直了身子,满眼坚强与坚定地说:“霍小姐,我真的不能欠你的,我虽然只是一届弱女子,但是也有做人的骨气,我想自己赚银子为哥哥治病。” 眼看霍迎皱眉头,她又深呼一口气,望向陆丝丝:“陆掌柜,真的不能收留我吗?” 陆丝丝眼皮都没掀一下:“抱歉项姑娘,我们这不是慈善堂。” 跟着两个哥哥做生意这么多年,她又不是眼瞎,项千雪这点小把戏她看得明明白白。 真想做工一进来不找自己,反而去霍迎、陆月儿两个小姑娘那蹭了顿饭,然后霍迎来结账的时候故意问自己招不招工。 夷陵城姓霍的本来就少,霍遇纨绔名声在外,平时没少在街上晃悠,这街上出摊的都知道霍二少是霍迎的二哥,也知道霍迎是霍参将府的小姐。 一口一个霍小姐地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认识霍迎似的。 以为自己看在霍迎的面子上就会低头? 陆丝丝牵强地扯着嘴角从她笑,眼中那一抹清明与嘲讽毫不掩饰。 别说她们店面背后的主子是王府,根本不怕这些什么将军校尉的,就算她无依无靠单纯开个铺子养家,霍家还能掺和到人家招工的事情? 这位项姑娘看着长相还算清秀,说话有几分礼节,心眼子也不少嘛,也就霍迎这种冤大头才会被骗上一骗。 陆丝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向陆月儿,字里行间很是熟稔:“陆姑娘,上次你送给我家主子的东西,主子非常喜欢,说还等着陆姑娘上门好好感谢一番。” 项千雪温柔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她十拿九稳的想法彻底崩裂。 她以为陆丝丝这样的商户绝对不想和官府人家对上,一定会看在霍迎的面子上松口,这家店待遇好工钱给的比外面多三倍,很多人绞尽脑汁都想钻进来。 哥哥还在等着拿银子治病,她必须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钱,因此才会耍了个小心眼。 没想到陆丝丝竟然如此无情,甚至都不把霍迎放在眼里,就这么大刺刺地挖苦自己。 项千雪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又红又白,说不上的喜感,她只能含着一汪泪水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抱歉陆掌柜,我是真心想找个活计做,没有打扰您的意思……”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暗自垂泪。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陆丝丝竟然和陆月儿很熟,她打听过陆月儿,据说是京城一位侯爷的嫡女,如果说霍迎在她眼里已经是难以匹敌的高度,那陆月儿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侯爷之女都与陆丝丝口中的“主子”相熟,对方还等着陆月儿“登门”,可见身份比侯府还高,与她一个是天上,一个是泥里。 她一哭,还是在来往人多的一楼大厅,不少食客在指指点点,暗自猜测这姑娘是怎么得罪了陆掌柜,都被骂哭了。 特有人觉得陆掌柜一向脾气好,这姑娘定然是犯了大错才会被训斥。 陆丝丝眼神清透仿佛能看透项千雪的本质,这种讽刺的眼神让项千雪更加难受。 霍迎还想安抚两句,让她去问问别人,就听二楼转角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嗝~”声。 一道绿色与红色的身影走了出来,绿衣女子还揉着肚子,显然刚才那清脆又绵长的嗝是她打的。 楚青栀照例冲着陆丝丝抛媚眼:“哎呦小陆姐姐还招工吗,我愿意。” 陆丝丝直接绕过她给甄汨珞行了一礼,“参见主子。” 就连陆月儿眼神都亮了起来:“珞姐姐!” 甄汨珞扶了她一把,好奇地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都站在这吹风呢?” 唯有项千雪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向陆丝丝:“陆掌柜你不是说不招工了吗?那这姑娘她?”她指着楚青栀,满眼失落,“我知道了,是我不好,让您不喜欢才会……抱歉陆掌柜……” 楚青栀都想当场高歌一曲好一朵纯洁的白莲花,才刚逃脱楚家白玉凝茶言茶语的荼毒,这才到徐州几日,就有又一朵撞上来,于是楚青栀决定整个活。 在甄汨珞震惊又无语的表情中,楚青栀一连在过道上翻了八个跟头,一直翻到中心舞台,酒楼偶尔也会请人来说书活跃气氛,因此才设了个舞台。 八个跟头翻完,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响起。 “好!” “小姑娘好身手啊!!!” 甄汨珞:“……”我的母语是无语。 她到底为什么要带着这个明显脑袋不太好的大小姐出门吃饭! 楚青栀下了台,还挑衅地看向项千雪,“本小姐要聘的是打手,看大门的,你要是行你就跟本小姐打一架,咱们台上见真章。” 项千雪脸色涨红,心中暗骂这是什么疯女人?竟然当场卖艺,还要跟自己打架?她是那种没规矩的姑娘吗? 不过她也看到一身华贵的甄汨珞。 这位不就是上次救下自己的小夫人吗? 第252章 圣令 她生得极为美艳,一抬眼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贵气就足够令人心悦诚服。 项千雪直觉上,觉得这位小夫人一定富贵非凡,贵到霍迎这种身份只能站在一边,就连陆月儿这个侯府嫡女都要主动上前行礼。 她深呼一口气,走了上去,柔声细语地搭话:“这位夫人,您就是上次救了民女的人吗?民女自知与夫人云泥之别,却还是想亲自向您道谢,多亏了上次夫人出手,否则民女当初难逃一劫,也唯有一死自证清白。” 项千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冲着几人羞赧地笑了起来,模样十分真诚。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看向极力表演的女孩,方才那一幕她可是从头至尾看了个清清楚楚。 自己上次救下来的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心眼不小的。 用霍迎来逼迫陆丝丝让她来做工? 她们家店给的是寻常店面的三倍工钱,挑拣一些干活利索的也无可厚非,项千雪这种一看就不怎么会干活的姑娘,陆丝丝不想要也是情理之中。 她勾唇笑了笑,“项姑娘不必多谢,那日不过是顺手所为,就算是其它姑娘,我也会出手相救,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这一番撇清干系的话,让项千雪唇角的笑意一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初次见面之时,她觉得这位小夫人一定是个公正之人,可这一回对方似乎是在疏远她、警告她。 项千雪觉得委屈至极,心中暗想,别人出身高贵,端看身边都是被大家小姐围着,想必夫家也是极为有权有势的,也难怪瞧不起自己这种平民身份。 当日也不过是临时觉得可怜,大发善心,就算是小猫小狗她也会救起来安抚一番,而自己还傻傻的以外是遇上了大善之人。 却不知人家不过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本质上还是瞧不起平头百姓的! 甄汨珞丝毫不知项千雪在心中脑补了如此多的想法,否则一定会当场无语。 她冲着陆月儿和霍迎点点头,便准备带着楚青栀离开,没想到陆月儿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追了上来。 独留陆丝丝依旧端坐在掌柜的位置,眼皮微掀,不屑地看着项千雪,“小姑娘使心眼子都使到我这来了,别说霍家姑娘没有替你出头的打算,就算有,霍家又能如何,我们这酒楼是王府的产业,我劝你还是别钻营一些小心思,好好练练自己,找个好活计吧。” 项千雪脸色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再也无颜留在此处任人指指点点,提起裙摆一溜烟跑了。 她亲眼看着陆丝丝称呼那位小夫人为主子,又说是王府的产业,那岂不是说方才那一位就是当今的徐州藩王妃?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和陆丝丝有所争执,这才在王妃面前留了个坏印象,不然…… 甄汨珞很满意陆月儿刚才没有替项千雪开口,她望着身边软软糯糯的小猫儿,不自觉地又想起来家中另一只“小猫儿”,让孩子爹带着,也不知道受没受委屈。 楚青栀瞧了瞧一脸单纯的陆月儿,阴阳怪气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对她甩了一个小白眼:“要我说,你们俩还是长点心吧,那个叫项什么的姑娘一看心眼子就不少,在你们俩这蹭吃蹭喝,转身就去装可怜求酒楼掌柜收留。” “本小姐只看到了她贪得无厌,吃得大鱼大肉,转头却能说什么自己无依无靠,还得赚钱救自己唯一的哥哥……” “说什么想做工还银子,转头就能吃恩人的喝恩人的,我看她也没客气嘛。” 气氛略显沉默,楚青栀小嘴巴巴说得飞快,也不管霍迎脸色有多难看。 得,这还是一位鉴婊小能手呢。 甄汨珞在心中吹了个口哨,对楚青栀的话很是赞同。 陆月儿抿抿唇,还是拉了一下霍迎的袖子,“我也觉得项姑娘有些不妥,日后还是躲着一点吧,最近每次跟她偶遇,我们不是都带她吃饭了吗?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钱,以后就当没有这个人。” 霍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自己亲手救下的姑娘竟然是这样爱占小便宜的人,她并非不知项千雪想仗着自己让陆掌柜妥协,只不过陆丝丝的后台更大就是了。 终究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他们身份悬殊,自己有意躲着,只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日了。 甄汨珞让申叔先送了霍迎和陆月儿相继回府,最后才带着楚青栀回了王府。 马车刚进大门,门房小楼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小声地上前说道:“王妃,咱们府上来了京中的传旨内侍,正在前院歇着呢。” 甄汨珞略显惊讶。 来传旨的是上次那个小太监,司礼监的人,传得是圣旨,上次临走的时候还得了不少上次,这一回没有一个月又跑了一趟徐州。 秦临渊直接便说王妃不在府上,让他等着人回来再传旨。 这冰天雪地的,管家给小内侍上了锅子,来传旨的也不想大冷天念完圣旨就顶着寒风回去,有人招待喝酒吃肉自然舒坦的不行,等就等呗,他们巴不得凌王妃晚点回来,喝完酒还能补个觉。 等几人吃完,甄汨珞才悠闲地抱着儿子来听旨。 小太监便扯着独特的尖锐嗓音缓缓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封圣旨的内容并没有多长,大致内容就是让皇五子凌王在三个月后携妻儿归京为皇帝过万寿节。 是了,去年因为正在两国大战的缘故,皇帝的万寿节只是在宫中邀请宗室小小的办了一场,而今年大军刚荡平越国的军队,皇帝正是喜上眉梢,风头大出,万寿节办得自然要盛大,要人尽皆知。 甄汨珞心中觉得有些嘲讽,管家包了几个大红封过去,传旨的小内侍便提点说此次万寿节还有越国的使臣为皇帝献礼,也难怪皇帝龙心大悦。 数十年来两国关系不怎么好,甚至几度在边境爆发小规模战争,这次大战一触即发,压制了越国一头,素来傲慢无礼的越国人不得不低头,皇帝心中痛快极了。 第254章 背叛 甄汨珞远在徐州,夫妻和睦,又生了嫡长子,得知自己的情况,大概会很得意? 甄羽霜没时间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她叫玉蓉玉芷都下去,独自一人走着赶往前院。 看门的小厮一见到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叮嘱一声:“侧妃娘娘,殿下现在……” 甄羽霜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只是轻轻推开那扇门,刺鼻的酒味直冲鼻腔,她皱了皱眉头,眼神落在背对着她的男子身上。 秦湛瑛烦躁地摔了酒坛,“本王不是让你们不许进来吗?怎么……本王落魄了,连你们这些贱奴才都敢放肆了?” 甄羽霜忍住心中的厌恶,轻声唤道:“爷……” 秦湛瑛还有少许理智,闻言身形一僵。 甄羽霜顺势跪在他面前,一双美眸含着热泪,“爷,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那害我们的人得有多得意啊?爷,您日后一定会洗清冤屈,重新登上高位的……” “霜儿……”秦湛瑛被她的眼泪一刺,心口隐隐有些钝痛。 他不敢面对他的霜儿,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霜儿却依然来安慰自己,不像是芙蓉阁那个每天只会发疯怒吼的徐妙妙,霜儿才是他心中的明月,他们的爱情一如月光那般皎洁而纯粹。 秦湛瑛迷迷糊糊地抱起甄羽霜大步走向外院的床榻。 就在两人即将有实质性接触的时候,门外看守的小厮忽然急切地拍着门,“爷!爷!芙蓉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 犹如一道惊雷般劈在两人身上。 秦湛瑛慌乱地站起身,喃喃自语:“徐妙妙有了?”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徐妙妙有喜了! 这是好事,这样徐威才能更尽心竭力地帮他办事。 皇家唯二的两个子嗣一个受到了父皇的喜爱,另一个远在徐州,也没少得了赏赐,父皇似乎很喜欢皇孙,若是徐妙妙能生个男孩,将来讨得父皇喜爱,也许父皇龙颜大悦就放了自己呢? 他顿时也顾不得身后的“明月”震惊又扭曲表情,穿好衣服匆匆赶往芙蓉阁。 独留甄羽霜坐在床上,表情从呆滞到愤怒、狰狞、扭曲。 他又一次骗了她! 他向自己百般保证,就算正妃入了府也不会碰,那徐妙妙又怎么会怀孕呢?!难不成徐妙妙还敢偷人不成?! 秦、湛、瑛。 甄羽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尽是怨怼与恨意。 一想到他白日里对自己装模作样,晚上就到徐妙妙那彩旗不倒,甄羽霜便觉得由内而外的恶心厌烦。 从前有多爱,这一刻就有多恨。 他、又、一、次、背、叛、了、自、己! 不,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次背地里陪着徐妙妙,然后耍的自己团团转,或许还有周玉露,还有皇后上次的那几个通房…… 自己已经为他退了那么多,她为他付出了一切,可他却能理所当然的享受,然后与其他女子私会…… 甄羽霜的手指紧紧地捏住身下的锦被,甚至恨不得当场发疯撕烂了这些东西,撕烂了那些贱女人。 一个个的都能生,为什么就自己生不了? 她眼眶猩红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那无声的笑容,若是有人看见定然会惊恐至极。 秦湛瑛毁了自己的一辈子,甄羽霜想,眼中闪过浓浓地恨意与恶意,她要也要毁了他,让他后悔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让他一辈子活在地狱里,一辈子不得解脱…… 还有徐妙妙那个孩子。 甄羽霜冷静下来,忽然神态诡谲地扬起了唇瓣,自己不能生,徐妙妙也不能,徐妙妙的男人、孩子都是偷来的,秦湛瑛不是很在乎这个孩子吗,那她就要毁了这个孩子…… 夜里下起了雪,雪花猛烈地扑在地上,房间外甚至能听见呜呜地风声,好似恶鬼的低吟,甄羽霜就这么站在窗外看了一夜,直到神态疲惫的秦湛瑛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见到她还在此处,秦湛瑛表情一僵,似乎是不想面对这一切,只能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开口:“霜儿,你听本王解释……那个孩子他……” 话音未落,便被甄羽霜打断,她露出一个绝望的笑容,眼角掉下了一颗泪珠,主动开口: “爷,霜儿明白了,霜儿也不会计较,爷心上能有霜儿一两分,霜儿已经很满足了……” 她低垂着头,隐忍又坚强的模样十分动人,秦湛瑛心口一痛,心中更为愧疚。 他却看不到甄羽霜低垂的头,轻垂的眼帘下蚀骨的憎恨与恶意。 ──────── 夷陵城也下雪了,甄汨珞从得知皇帝召他们回京开始就觉得烦躁,还总是做梦回忆起当初收到的消息,皇长孙误服了煮给白侧妃的药,上吐下泻,太医院乱了好半天。 一想到小景曜回京后或许会受到同样的恶意,她就觉得厌烦至极。 虽然自己和秦临渊会倾尽一切去保护她们的孩儿,却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 距离过年也就七八日的时间了。 她身子轻轻一动,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轻轻摸了摸儿子肉肉的小脸,小景曜似乎睡得很熟,没有半点感觉,甚至还舒适地在睡梦中轻哼两声。 甄汨珞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气音的笑声。 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揽住,背后热乎乎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卧房里轻轻响起: “天还没亮呢,好好休息,别玩他,他不好玩,如果你想揉脸,可以转过身揉我的。” 甄洛一整个无语住。 她想起别的父母都是把宝宝围在中间,方便照顾,秦临渊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让儿子睡到最里面,自己睡中间,而他则睡在最外围。 说得还有理有据,说他睡外边早上起来练功的时候就不会吵醒她们母子俩了,说什么他翻身动作大,容易压住儿子,非要让儿子睡最里面。 甄汨珞身下躺着两米多宽敞的床,这么大还睡不开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婴儿?找借口也不是这么找的……腰身又紧了紧,她装作不在意一样闭上眼继续睡觉。 第255章 乖巧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身后已经空了,只剩下几道褶印,小景曜安静的睡姿十分讨人喜欢。 这孩子虽然平时活泼好动,但是给喂奶的时候就乖乖吃奶,让睡觉就乖乖睡觉,除了少数几次往他爹身上撒尿之外,还是很乖巧的。 甄汨珞又戳了戳他奶呼呼地小脸,一戳就留下一个小坑,与此同时,红润的小嘴巴里还会吐出泡泡。 她像是打开了什么新大陆,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原本以为怀孕生子之后,自己便永无宁日了,没想到这小家伙无论是在娘胎里,还是出生之后都乖的出奇,很少捣乱。 难不成是她当初许愿要个陆月儿那么乖的女儿许愿成功? 虽然孩子的性别是改不了了,但是性子还算乖巧懂事? 这么一想好像有道理,她当初在送子观音那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月,男胎已经成型了……一定是这样,她对此深信不疑。 又戳弄了一会,小家伙瘪了瘪嘴,咧开嘴哭,甄汨珞就知道这是醒了又饿了。 火急火燎地喂完奶,果然小家伙就不哭了,躺在他纯鹅毛的小毯子上呆呆地盯着床头上挂着的布鱼、布猫、布小狗之类的挂件。 那挂件上还缝着小铃铛,摇晃起来会有声响,但是声音不大,不会刺耳,逗得小家伙无意识地挥舞手臂,兴奋地拍手大叫。 小小年纪,便有两个漂亮的侍女伺候更衣,飞羽轻手轻脚地给小景曜穿上大红色的小袄,将人抱走的时候,小景曜还不满地“啊”了两声,等看到了自己的新玩具,才满意地咧嘴笑了。 渭阳侯夫人瞧着他一副小人精的模样,失笑道:“小世子还真是活泼可爱,长得也漂亮。” 别人夸赞儿子,甄汨珞自然高兴,亲自抱着小家伙坐在膝上,让他被靠着自己,手中捏着的玉佩穗子时不时摇晃几下,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 小景曜半点不认生,即便身边有陌生人盯着,他依旧面不改色地玩着东西,去抓娘亲手里的流苏穗子。 陆夫人看得啧啧称奇,“臣妇当初生长子和次子的时候,那两个小子都是拼命地闹腾,也就是月儿这个丫头最乖,臣妇瞧着小世子也安静,当初王妃的怀相就好,现在世子也不闹,是个会心疼娘的。” 小景曜穿着一身大红的袄子,头上还带着一个虎头帽,五官精致的甚至不像男孩,尤其是那小袄子上还绣着大红的蝴蝶戏春花样,若是不扒开看看,估计还真会认为是个姑娘。 陆夫人盯着他衣衫上的绣样,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是江南的亮面双面绣吗?她还记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手把手教导月儿学双面绣…… “王妃,这是我家三娘的手艺?”陆夫人不确定地问。 甄汨珞笑道:“是三娘绣的,曜哥儿的衣衫没请外人,都是我和几个小丫头亲手制作,会双面绣的只有三娘,曜哥儿很喜欢三娘的手艺。” 主要还是陆月儿绣的颜色新鲜,小家伙喜欢新鲜的玩意,最喜欢这些红色、黄色之类,那些碧色、紫色的看都不看一眼。 渐渐地,飞羽几人都分辨出了小家伙的喜好,下意识就拿了红色。 陆夫人看到都觉得汗颜,三娘这个臭丫头,给人家儿子绣什么花啊蝴蝶,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 不过她忽然想到王妃之前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囡囡,起先还怀疑她是遇到医术比较高的大夫能分辨出男胎女胎,没想到最后是个世子。 小世子也是够惨,连个像样的阳刚花纹的衣裳都没有,外人看起来都像是谁家小闺女。 而被“怜惜”的小可怜虫没有半点感应,依旧孜孜不倦地去玩那红彤彤的小穗子,高兴极了。 甄汨珞看他这副小模样,便清楚了,晚上得把这玉挂在床头给他玩,否则又该哭了。 她与陆夫人聊了一个时辰的养娃心得,小景曜便掐着点的哭了,想起儿子似乎早上没吃多少奶,甄汨珞心中有了些数,多半是饿了。 陆夫人挑了挑眉,心想之前王妃说得都是亲自喂奶,便没有多留,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喂完孩子,甄汨珞揉了揉坐了一上午有些酸痛的腰,才赶紧吃了自己的饭,回去陪着小家伙午睡。 原定的日程是三月二十出发回京,一应物品就都得准备上,现在不光多了大人的行礼,这个小家伙的东西就能装个三四两马车。 甄汨珞自己可以轻装简行,却不想让儿子吃苦,若不是不可以,她都恨不得把现在睡得拔步床都装上带回京城。 不过看那床的规格,只怕是不行了,她有些失望。 儿子的衣裳起码得准备十件,换洗着穿,路上环境不方便的话,还得在当地购买,小围兜、小袜子都得自家做。 这一切最终都汇集成了一句话:皇帝真烦人!想一出是一出! 不就是怕王府做大吗,刚用完人打仗,翻脸就无情,内侍来传旨送赏赐的时候嘴巴那叫甜,说皇上有多欢喜,有多疼爱这个次孙儿,现在要求他年仅三个月的次孙儿回京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么小的孩子在路上会不会水土不服。 她原本是想等小景曜再长大些,到三四岁的年纪,她再上书请旨归京省亲,让奶奶和父亲见一见增外孙和小外孙,计划全部被打乱了,还着急忙慌的。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越想越气。 她揉了揉额角,心里还想着方才陆夫人说打算在陆月儿及笄那年取一个“婵媛”的小字,《离骚》中,“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寓意拥有美好的容貌。反正陆月儿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渭阳侯也不打算送孩子联姻什么的,孩子过得快乐就好,因此选了这个小字。 《礼记·曲礼》有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当时甄汨珞就动了心思,寻思想琢磨着,等小景曜二十再说。 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还有十九年零九个月,就让王爷自己去头疼吧。 第256章 祈福 刚过完年,就连白山寺都格外热闹,有人甚至天还未亮便守在寺庙外面,就等着大年初一第一个上香祈福,为接下来一整年带来好气运。 甄汨珞怕人多麻烦,特意等了几天,等到上香的人群都渐渐失了兴致之后,才抽了一天平静日子左手一个王爷右手一个儿子去上香祈福。 徐州夷陵城是儿子出生的地方,在临走之前怎么也得到本地的佛寺拜上一拜,不光是为儿子祈求平安,也算作还愿。 小景曜扭着小屁股一会看看爹娘,一会又被马车外的景象所吸引,出生以来,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踏出府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当然看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观望。 甄汨珞摸了摸儿子已经开始长出乳发的脑袋,有些奇怪地说:“这孩子头发怎么看起来有点黄,还有点卷?我最近发现儿子越长,眼睛也有点浅褐色。” 如果不是孩子生下来就被抱到她身边,全程都是秦临渊在抱着,她甚至都怀疑儿子是不是被人换过了。 怎么越长,越有点像混血? 就连南方的越人都没有长这幅模样啊? 外人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身为景曜的亲娘,她将儿子的变化都一五一十地记在心上。 “我见过西域的人很多都金发碧眼,或者是黄色眼睛,咱们孩子……” 她皱了皱眉,心中想着,难道只是巧合? 身边的男人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全程坐在马车外赶车的逐弈只能佯装淡定地替她解惑:“王妃有所不知,王爷的生母是一位胡人女子……” 胡人距离中原甚至比金人还远,因此中原甚少有胡人,所以甄汨珞从一开始就没往那边想。 闻言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隔代遗传,这种情况稀少,但是并不是不存在。 怀里这个小的不是串串,身边那个大的才是真正的串串。 她抿着唇,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车中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抬头看向身后的秦临渊,这才注意到他眼中难以察觉的一丝紧张之色。 他还会患得患失? 甄汨珞笑了笑,拉起他的手,用指尖勾了勾他略显粗粝的掌心,“我都不知道这事,看见咱们儿子越长越不对劲还吓了一跳,唯恐出错。” 原本紧张兮兮的男人被一句“咱们儿子”成功取悦,连带着看小家伙的眼神都少了几分嫌弃,抱在怀里瞧了瞧,是有点像西域那边,不过仅仅是头发和瞳色有些浅,长相还是中原人的模样。 有些随自己,眼窝比较深…… 小景曜完全不知道爹娘两人正在议论自己是不是个串串,眼睛盯着桌案上的黑葡萄,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一颗,那葡萄圆润饱满,瞬间被捏烂,汁水蹭上了他藏蓝色绣着五蝠纹样的小袄子。 甄汨珞眼皮一跳,看着小家伙就要往嘴巴里塞,连忙制止,将烂葡萄抢了过来,又赶紧给小家伙擦手。 这辆马车宽敞,里面设施齐全,飞羽生怕小主子路上不舒服,什么白水茶水都准备好了,除了桌案上的点心水果,旁边还设了个无烟小炭盆,不仅能取暖,还可以热一下铜壶中的温水。 秦临渊刚收起的嫌弃之心瞬间又涨了回来。 这臭小子果然是又笨又馋嘴,出于好心,他趁着小王妃不注意的时候,撕开一颗葡萄的皮,让小家伙舔了一口,只此一口。 尝到甜头却没吃到甜头的小景曜瘪了瘪嘴,心中不服,作势便要扯着嗓子大哭。 秦临渊一时间有些默然,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呢。 甄汨珞管不得他这些小动作,略有头疼地说:“这身衣服算是穿不了了,已经走到了半路,若是回去更衣今日便来不及了,车上还有一身备用的……” 只是那一身备用的不仅是正红色,上面还绣着橘猫戏蝶的花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孩该穿的。 出门的时候没有料想到这一出,小景曜喜欢鲜亮的颜色,不肯要另一件碧山色的小袄子,这小家伙个性还挺独特,甄汨珞本来打算两件备用都带上,但一动那件碧山色,小家伙就瘪嘴作势要哭。 她深深地望着儿子懵懂无知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 娘的好儿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长大了觉得没面子可怪不得娘。 她动作利落地给小景曜换上了那身正红色橘猫戏蝶的袄子,还配了一顶舞狮帽子。 连秦临渊都觉得不对劲,臭小子越看,越像他曾经幻想过的女儿模样。 飞羽和阿澄连续好几日赶制的“男子气概”小衣服成了一场空,傻孩子还乐呵呵地换上了红色袄子,高兴地眼睛都笑成了一道小缝。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白山寺寺门口。 老住持领着几个看起来辈分不小的和尚亲自来迎。 王府阵仗不大,但也没藏着掖着,马车后面跟了几个侍卫,除此之外就只有逐弈和飞羽近身伺候。 住持这等身份的人都亲自来迎,引得不少百姓频频侧目,想观望一下是什么人家派头如此足。 车帘被掀起,率先下车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俊美公子哥,他看都不看就跳了下来,然后接过一个穿着红色小袄子的娃娃交给了身边的侍卫,又亲手摆上脚凳,去搀扶一名年轻夫人下马车。 很显然,这是一对小夫妻,和刚出生的娃娃,到白山寺难不成是来还愿的? 不过那位公子对夫人的殷切态度,甚至比对孩子还关切呢,可见感情很好,有不少姑娘夫人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 生了孩子感情还能这么好着实少见。 看这一行人的派头与阵仗,想必家室显赫,是这徐州的上流府邸,都说越是尊贵的男子越是薄情,妻子有孕不说纳妾,通房、外室也是少不了,对妻子如此尊重的男子,她们大抵也只在画本子里看到过。 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眯了眯眼睛,暗暗嘀咕:“我好想在哪里看到过这公子哥?” 第257章 敬仰 这等相貌之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夫人笑道:“难不成是咱们城里那几位走街遛鸟的?” 老妪有些沉默,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到那一行人都已经离开,她才一手成拳重重锤了一下右掌,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王爷吗!” “什么?” 老妪那一嗓子声音不小,惹得身边几个互不相识的香客都频频侧目。 老妪捉住女子的手:“玉莲你忘了?王爷凯旋入城那一日,你也在场呀!” 妇人神情一滞,醍醐灌顶,“还真是!” 不怪她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她只怀疑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完全没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妇人的眼眸一亮:“婆母,那刚才侍卫手里抱着的那个就是小世子?” 怎么看着好像是个姑娘似的,娃娃长得本来就精致,头戴舞狮帽子,身穿戏蝶红衣,她们刚才还认为那是个姐儿呢。 玉莲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牙不见眼:“咱们这是有福,出门就撞见小世子,正好赶紧去拜拜送子观音,说不定就能沾了福气呢!” 婆媳俩说罢便手挽着手向送子观音殿的方向而去。 一语激起千层浪,一旁的人也交头接耳传颂八卦。 而他们讨论的人,正被爹爹抱在怀中,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老住持身上,眼神亮的惊人。 准确来说,是盯着老住持身上那件赤色的,绣着金线的迦罗沙曳。 甄汨珞眼神自始至终都在儿子脸上,见此一幕,心中暗道不妙。 她赶紧接过儿子,给小家伙翻了个面,让他脸冲着自己背后。 自己生的崽崽,他一举一动什么意思她都能琢磨的清清楚楚,这小子素来喜欢这种鲜亮的颜色和东西,若是不给他就要咧嘴哭,可千万别让他盯上住持这身袈裟! 不说在人家寺里佛祖眼皮子底下抢人家袈裟有多冒犯,就说寓意也不好啊!臭小子难不成还想出家??? 甄汨珞总算理解了秦临渊那句“臭小子”所蕴含的意义。 什么都喜欢,可不是臭小子吗! 别强行吸引视线的小景曜不满意地瘪了瘪嘴,“啊啊”两声发泄自己的不悦情绪。 秦临渊疑惑地挑眉,“他最近又长肉了,怪沉,还是我来抱着吧。” 不到十二斤倒也不算沉,但是他爹觉得他沉,小家伙又换了个人抱着,只不过脸还是冲外面,看不到住持的赤色袈裟了,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红漆支柱所吸引。 甄汨珞接过三只清香,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插在佛祖像面前的香炉里。 现在正是辰时过半,空气清爽,日头大亮却一点也不毒。 过午不上香,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迟疑要不要回府取衣服的原因。 有不少百姓已经闻讯而来,他们不敢上前与贵人交谈,只得悄悄地打量,最多的目光则是落在小景曜身上,即便是被这么多人注视,小家伙也丝毫不胆怯,甚至看到衣着限量的还咧开嘴冲着人笑,小模样喜气的不得了。 他生得本就白皙,五官精致,一身红衣更是衬地犹如寺里的福娃,就连被小家伙“回眸一笑”的橙衣少女都下意识屏住呼吸,脸颊微红,对着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小婴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甄汨珞不是看不到这一幕,顿时无语至极,这才三个月大呢,都会冲着姑娘家笑了,万一长大了遇到姑娘家再吹个流氓哨可如何是好? 一位身穿碧色衣裙的女子深呼一口气,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不好意思地走上前主动攀谈,她先是缓缓行了一礼,随后才说道:“王妃娘娘,可否请您摸摸民妇的肚子?” 甄汨珞定睛一看,这女子身穿宽松的衣服,腹部只有些微微隆起,大约四五个月大的模样,她便噙着一抹笑容,摸了摸对方的小腹。 这大概是一种习俗,有些妇人觉得在怀孕期间被有福之人碰肚子,将来孩子生出来也是个有福气的。 那妇人道了谢便脸色羞红地离开。 见到她如此平易近人,有两个妇人也凑上前,两人都是来寺里还愿怀上胎儿的。 甄汨珞一一照做,等到解决完这两人,就被秦临渊拉着赶紧走了。 他有些无语地想着,再待下去阿珞都要当上这寺里的吉祥物了,凡是有孕的女子都上来求摸摸,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来的时候不算轰轰烈烈,走的时候却引起不少骚动,大多数百姓也只是抱着敬仰的态度,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悄悄看着王府的马车离去。 不过有幸一睹小世子的容貌,纷纷感慨小世子生得好看,精致的不想男孩,一看便是个有福的娃娃。 投胎在王府是府上的嫡长子,父母恩爱,没满周岁就得了圣上的加封,可不是有福的娃娃吗?几个妇人相视一笑,各自散去。 王府的马车没有回王府,反倒是冲着城南徐州卫的军营而去。 甄汨珞看着一大早上就起来玩乐的小家伙,后者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但他完全舍不得周遭这些从没见过的花样景色,眼皮上下直打架,却还强撑着观望,小脑袋瓜时不时磕在父亲的肩膀上,最终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看守的小将一看是王府的马车,问都没问直接放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主营帐。 唐将军等人还在议事,几个小将摆弄沙盘,是不是流露出欢喜或失望的神情。 “王爷?!” 苗贺清呆呆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整个营帐中的人都站起来行礼,由于他们常年混迹军营,嗓门大的出奇,一声吼下去,将小景曜给吵醒了,不过这小家伙倒是没有什么要哭的趋势,对着唐将军眨了眨眼便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绵长而又舒适。 几个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将都忍不住磕磕巴巴地说:“这小世子脾气还真好。” “是啊,”一名白胡子老将军笑呵呵地拍着马屁,“这要是我家孙子早就咧嘴哭了。” 第258章 逃兵 “还是咱们小世子胆子大,我们几个老东西都吓唬不住。” 唯一一个读过几本书的唐将军恭维道:“你们不懂,这是稳重,这是气度,小时看老,世子有乃父之风,以后定然能担当大业,吓得四方蛮夷抱头鼠窜……不对啊。” 他话锋一转:“老余,你什么时候得了孙子,我怎么不知道,也不请客喝喜酒啊?” 那老将闻言扬了扬下巴,“上个月生的,还没满月,等满月宴你们这些叔叔伯伯的可都得过来送大红包。” 唐将军等人:“……”你是孩子爷爷,我们都是叔叔伯伯,直接给自己加了个辈。 余老眼中是难以抑制的得意。 甄汨珞在马车上换了一身男装,但是大家都识得她的身份,气氛正好,左一句右一句把小景曜夸上了天。 毫不知情的小家伙枕着他爹的肩膀睡得正香,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 “唐将军,属下有事要禀报!” 恰逢此时,营帐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一名高大英挺的青年人穿着训练的甲胄走了进来。 甄汨珞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唐将军的第三子唐凌若,之前抓越国探子的时候合作过几回,给她添了不少助力。 唐凌若虽然是唐将军的儿子,但是军营中只有将军与士兵,没有什么父子,在这方面上唐将军分的很清楚,他还有一个儿子也在徐州军中,但是平日里见面也都是将军、校尉的称呼。 一看到营帐里这么多人,唐凌若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更惊讶的是王妃和小世子也都在这里,那一声大红的小娃娃乖巧地被父亲搂在怀中,就连睡觉都是安安静静的。 唐凌若尴尬地轻咳一声:“参见王爷,是这样的,咱们这征兵征来的人里有一个叫什么纯旅校尉的,文书上有王府的印章,但是……” 但是不合规矩啊,就算是王爷要提携什么人,也应该封赏一个朝廷挂职的校尉名称,这“纯旅校尉”是个什么玩意? 听起来还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唐凌若正打算找自家老爹去王府帮忙问问,他不太敢触王爷的霉头,怕是王爷想要给什么人走后门,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不太好。 他轻咳两声:“关键是,三日前就是新兵集合时间,他这个三天都没露个面,更没有上面派发下来的批假,这不合规矩。” 几个校尉和几位老将军都迷茫的互相对视,十脸懵逼,只有甄汨珞蚌埠住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她换上男装之后好像好像也不在乎形象了,瞥了一眼秦临渊那一脸平静老神在在的模样,主动为几人解惑: “会陵城薛家的大公子,非要进徐州卫参军,薛大夫人求了半天,王爷松了口给了一个嗯……算不上八品的纯旅校尉,这个纯旅是侍卫统领逐弈大人随口编的,你们就当个笑话就是。” 苗贺清当场没忍住,叉着腰站在原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十分鬼畜,霍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三步,他娘和未婚妻不让他跟傻子玩。 几个老将见惯了大场面,一个个憋笑憋得如同带上了痛苦面具。 他们就说,薛府跟王府不和的事情是徐州上下皆知,薛大夫人仗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没少闹笑话,怎么她一求,王爷就就给了校尉之位,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好一个“纯旅校尉”! 来历竟然如此曲折。 秦临渊出奇的笑了一下,“谁还没有几个没脸没皮的亲戚,等人进了军营,好好招待招待。” 名字取得如此奇特,那待遇自然也得配得上这个名字。 甄汨珞冲着他挑了挑眉,上次她家王爷这么笑的时候还是给薛大老爷和赵梦娘凑成妾室,这一回有的好看了。 果然原本端坐在主位上的俊美男子对逐弈吩咐了一句,就把小景曜塞进了逐弈怀里,看到逐弈那蹑手蹑脚生怕伤到小家伙的模样,飞羽赶紧娴熟地接了过去。 她心想,小世子真可怜,爹忙着整人,娘忙着看戏,没一个在乎小世子睡得舒不舒服。 “王爷!属下也想去接咱们纯旅校尉!”苗贺清咧着嘴角疯狂自荐。 “属下也想去!”另外一名小将也自告奋勇。 就算是霍遇原本再嫌弃,也忍不住露出期盼的神情,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与吃瓜,他好奇的犹如有猫在心上挠痒痒。 薛大夫人原本为了送儿子在徐州卫当官,在夷陵城买了一处宅子,甚至顾不上会陵城和薛大老爷情深似海的赵梦娘,带着儿子薛朗就跑到了夷陵城定居。 在她眼中,儿子即将当上大官,薛家早晚都是薛朗继承,赵梦娘和胡娇娥生再多也没有,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说来也好笑,她给别人塞妾室的时候打着的是“开枝散叶”的名义,到了自己身上,那些庶子便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甄汨珞想起来都觉得膈应,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她家王爷整活。 她穿着一身男装,也就没再坐马车,问卫所里养马的陈牧监要了十几匹马,带着一串校尉级别的保镖前往薛家。 夷陵城上下都有王府的人监察,薛大夫人在哪里买宅子根本就不是秘密,逐弈永远走在吃瓜的最前线,帮几人带路。 那些老将军们自持身份与威严,就算再好奇,也端着架子没跟上。 薛府。 望着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甄汨珞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字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薛大夫人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真是大费苦心啊。 现如今,薛大夫人除了抽空回会陵城薛家给赵梦娘找找乱子,平日里就留在夷陵城。 她甚至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每次在她一走,就和院子里新买来的小丫鬟眉来眼去,白日宣淫。 甄汨珞强压着准备扬起的唇角,眼中尽是好奇与期盼。 秦临渊不着痕迹捏了捏她的小手,心中略有不满,阿珞怎么能期盼别的男人呢,即便是出丑也不行。 第259章 逃兵(2) 这一群人衣着不凡,容貌出彩,一看便是贵人,其中还有几人甚至还穿着徐州卫训练的甲胄,薛家的门房压根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府中准备禀报。 今日运气好,不止薛大夫人在,就连很少露面的薛大老爷人也在府中。 他平时都是留在会陵城和赵梦娘相亲相爱的,但嫡长子受封了官职,连带着他也有面子,所以薛大老爷决定跟这个平日没怎么有交集的儿子好好笼络一下父子感情,连带着薛大夫人他都是哄着捧着。 夫妻俩一派和睦的景象,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在宴会上当场大打出手,撕破脸皮。 门房通报之后,很快薛大老爷和薛大夫人一同出来迎客。 薛大老爷即便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依旧能看出长相清俊,年轻之时是个俊朗的文人公子,不然也不会被当初的宁王之女惠安县主看上。 他是见过秦临渊的,尤其是在会陵城那一面,薛大老爷顿时大惊,赶忙上前招呼:“王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失敬失敬,几位都快进来,我这就让管家上最好的茶……” 他还想恭维几句,甄汨珞似笑非笑地说:“姑父不必如此,三日前是徐州卫的新兵集合,王爷可是看在小姑母的份上,才同意让薛家表哥进卫所的,怎么表哥三天都没露面呢?” 她故意一口一个姑父姑母的埋汰薛大夫人。 薛大老爷没见过凌王妃,但见到她虽然做男子打扮,但嗓音还是绵软的女声,又跟王爷走得极近,心中便清楚了她的身份。 连忙讪笑着说:“王妃这说得哪里话,我和你姑母都不知道三天前是集合的日子,你们表哥这定然是有什么着急事给忘了。” 苗贺清忍不住了:“咱们直接去薛朗那看看吧,要是没什么事赶紧让人进军营,人家新兵都到齐了,他一个当蠢驴校尉的都不在不成体统。” 他一时嘴快,直接把蠢驴校尉的称呼给叫了出来,薛大夫人眉心一皱,却并未多想。 薛大老爷“哎哎”两声在前面带路,心中有些责怪薛朗疏忽,竟然连进军营的日子都能记不住! 越往薛朗的潇湘居而去,薛大夫人心中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在看到薛朗身边的小厮鬼鬼祟祟在院门口守门,那种预感便达到了顶峰。 没等她制止一行人靠近,霍遇已经第一个冲过去,捂住了那小厮的嘴巴,苗贺清则是临门一脚,生生将门踹的晃悠两下,险些没倒下。 只听里面传出一名年轻女子的惊呼:“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少爷的院子?”尤其是她看着赤条条的自己和门外那一大串人的时候,羞得连忙往薛朗怀里钻。 薛朗刚才喝了酒,人还在浑浑噩噩之中,大着舌头就骂:“谁、谁啊?敢闯老子的院子,坏了、坏了老子好事,拖下去三十大板!” “不,五十……” 大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迎面而来了亲爹的大耳光。 秦临渊本来是想让小王妃看个热闹才出此注意,但是他没想到薛朗能荒唐到这个程度,顿时一手捂住小王妃的眼睛,心中后悔。 甄汨珞去掰他的手,连声道:“快松开!我要吃瓜!” 眼睛看不到,只能听见大巴掌和面部肌肉对撞时的激烈响声,以及薛朗的惨叫,薛大夫人的劝架声。 要说薛大老爷这个人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单纯有点好色,一辈子读书没读出成绩,但他身为嫡长子家境优渥,这些年倒也过得顺风顺水。 尤其是娶了宁王之女后平步青云,早年间他和薛大夫人也有举案齐眉的日子,即便薛大夫人性子不好经常发怒吵架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他也忍了下去,而且因为老丈人的提携之恩,这些年就算他和薛大夫人因为常年争吵,相看两厌,手脚不老实在外面养外室,但对于嫡妻嫡子,他还是给了足够的尊重,甚至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婆打了一顿,丢尽颜面,最后也没再提休妻之事。 但是薛朗今日给他丢了个大人,而且不仅丢人,还……秽乱无比。 薛朗那里面还不止有三个姑娘,还有他虎目一瞠,目瞪口呆,还有府上新买来一个侍卫,薛朗说当了官以后身边得有人办事,便将那侍卫带在身边,他原先就觉得那侍卫生得细胳膊细腿长相阴柔不像是会武的,然后……然后他就在儿子床上看到了那个侍卫。 嗯,没穿衣服那种。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下去:“你个败坏门风的逆子!你就是个畜生,你……” 然后就被气得捂着胸口哎呦一声连连后退,嘴上哀嚎:“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薛大夫人脸色惨白,着急地喊:“老爷,老爷你没死吧?!” 她想问的是没事吧,话到嘴边不小心咬了一口下嘴唇,火辣辣地疼,一时嘴瓢竟然问成没死吧。 薛大老爷只觉得双眼一黑,“你这个贱妇,你是诚心要气死我!!!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就青天白日做出这种事情!气死我了,我要把他赶出家门,我薛家不要这种孽障!”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养外室,赵梦娘给了生了个儿子,否则薛朗竟然还好男风,他们薛家这是要绝后啊! 此时此刻,薛朗的酒也醒了大半,小厮慌慌张张地往他身上套衣服,三个女子和一个男宠也赶紧给自己穿衣服,直到几人衣服穿好,薛大老爷叫骂半晌,秦临渊才松开了挡在小王妃脸上的手。 最精彩最经典的片段已经过去,甄汨珞很是失望,悄悄瞪了他一眼,再看薛朗那满脸巴掌印,衣衫不整的德行,恶心坏了,她知道薛朗好色,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好这一口。 她来自秩序自由的国度,不歧视个别人喜欢同性,但是男女通吃多人运动这种还只在八卦里听说过,这一回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大眼。 薛朗渔网擦屁股,着实给大家漏了一手。 第260章 除族 甄汨珞好奇地看向那个瑟缩地跪着,长相阴柔的男宠,确实生得很清秀,瑞凤眼、樱桃唇,眸光流转之间看谁似乎都暗藏着一抹爱意,也难怪薛朗能生出这种荒唐的主意。 他与同样长相略显阴柔的秦临渊不同,如果说秦临渊美则美矣,眼中总是充斥着威仪,那种天生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敢窥探,那么这个少年就是绵软可爱的小绵羊,也不知道是哪个男风馆找来的。 她一直打量那个少年,更引得身边男人的不悦,秦临渊抿着唇,眼生更冷了,心中后悔的不行,就不该带着阿珞过来。 薛朗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两股战战,却依旧死咬着说:“爹,娘,王爷表哥……我只是记错了日子。” 原以为不过是小事一桩,自己好歹也是凌王的表弟,到时候让她娘登门说说也就罢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带着十多个小将直接上门来。 尤其是那几个小将之中还有霍遇。 薛朗眼中闪过一抹忿忿怨恨。 丑事被揭穿,霍遇双臂交叠在胸口,本来讨喜的一张娃娃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眼中更是透着好不遮掩的鄙夷与厌恶,仿佛在看一只臭虫。 薛朗心中的火气大涨,一个多月前,他看中了一个低贱的民女,本来想着找找乐子,谁知那贱蹄子有眼无珠,还当场大闹起来,他情急之下就想带着小厮把人拖走,就那么不巧,路过巡查的霍遇将他逮个正着,还当场带着几个杂兵对他百般折辱。 他这才动了心思,让他娘去求王府,要个比霍遇更大的官职,说什么也要把人踩到泥里! 收到文书的时候,薛朗心中很是不服,虽然也是官,但就是比霍遇低,他是过去报仇雪恨的,又不是过去给霍遇当奴才的! 因此薛朗才出了蒙混过关的念头。 谁能想到他这个凌王表哥闲得无聊竟然亲自上门找他! 霍遇眼尖,看出了他那明晃晃的敌意,想到前段时间的事情,冷笑出声。 若非手下人出现的及时,那民女都让薛朗给祸祸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造成伤害,即便送到衙门也没法定薛朗的罪名。 没想到这条臭虫还挺能作妖,想到王爷说得,以后就是他们军营的人,霍遇勾了勾唇,看着薛朗的眼神都亮了。 自从放走了那越国太子法依则之后,很久没有好玩的人了。 薛朗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丑脸,对众人的眼睛发起了攻击,他牵强地咧着嘴谄媚地笑:“王爷彪哥,之前窝就四说说玩的,要补就……嘶。” 薛大老爷到底也是个男人,手劲不小,给薛朗打得脸上没一块好地方,也是因此,薛朗一张口就觉得脸疼,说话都颠三倒四大舌头。 他那副德行,甄汨珞是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薛朗循声一看,是个女子,紧跟在秦临渊身边,两人似乎很是亲昵,他瞬间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心中暗想他这位王爷表哥艳福不浅,不过他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将龌龊心思埋藏在心底。 饶是如此,秦临渊眯了眯眼,心中的怒火一瞬间便涌了出来,冷声说道:“来人,把他架起来带回军营。” 他上前一步将小王妃挡在身后示意霍遇上去拿人。 薛朗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那种男人看女人带着欲望的眼神根本就藏不住,如同火上撒盐一边,彻底碰了秦临渊的逆鳞。 附近几个小将瞬间便觉得背后森冷无比,抢着上前抓人。 薛朗惊恐地大喊:“娘!娘你救我啊!!!” 这时候也顾不上脸和身上的伤,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薛大夫人怀里扑去,“娘!我不去!我当时就是随便想想,我不去!” 事到如今,他哪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看着面前这几个皮笑肉不笑的小将,活像看索命的黑白无常。 薛大夫人也是大哭大闹,仗着自己女子的身份,觉得这帮男人不敢冲撞她,挡在薛朗面前哭嚎:“不去就不去了,王爷王妃,姑母求你们了,放朗哥儿一条生路,大家都是宗室,朗哥儿不要去了!” 甄汨珞冷笑:“薛大夫人把军营当成你家了啊?当日怎么在王府信誓旦旦地保证,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你这是把大家都当猴耍呢!” 她冷脸看向霍遇:“别客气,一起上,出了什么事本王妃担着。” 她还算霍遇和陆月儿的媒人呢,霍遇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脚踹开了薛大夫人,和另外一名姓李的校尉一人一条胳膊,把薛朗架了起来。 薛朗拼命挣扎,另外一边的薛大夫人也大哭:“我的朗哥儿呦!你好苦的命,这帮人是想要我儿的性命啊!!朗哥儿~嗷!!!” 都没轮得到苗贺清来制裁,薛大老爷已经一把扑到她脸上,嘴上止不住的叫骂:“都是你这蠢妇,你看你给他惯成什么样了?!他现在都跟男人上了床了,丢进我薛家颜面,都是你给惯得,慈母多败儿!!!” 场面热闹的很,就连邻居家都有不少人跑到薛府大门去询问,通通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给逼了回去。 霍遇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进薛朗嘴里,几人对着薛朗就是一顿暴揍,若不是考虑人还得进徐州卫干活,他恨不得将薛朗那点腌臜事宣扬的人尽皆知,现在想想还是算了,都给徐州卫抹黑! 等到薛朗被打得惨不忍睹,一双眼睛甚至不敢与霍遇对视,薛大夫人也气晕过去,一面乱哄哄的闹剧宣告结束。 薛大老爷脸上也被抓了几道猩红的印子,他面上尽是愤怒:“王爷,几位小将军,我这个逆子就交给你们了,是死是活都与我薛家无关!此后薛家就没有薛朗这个人!” 薛朗双目大瞠,嘴上还堵着东西,两只手臂被按着完全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地冲着父亲摇头。 谁知薛大老爷面色只有厌恶:“过几日,我会找薛家族长做主,将薛朗的名字划出去!” 第261章 狎妓 出了这么一桩烂事,就算他不主动提,薛家族老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全族人被笑话,还不如先将这个逆子赶出门去! 他愤怒地看向那几个丫鬟与长相漂亮的男宠,对着管家大喝:“这几个全部喂了哑药打算手发卖出去!” 甄汨珞看了一场这辈子最热闹的戏,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她对于之前想让儿子自由发展的心思忽然动摇了,她家王爷的主意好像也不错,找几个人品端正的师父教导着拘束着,总好过于…… 呸呸呸,薛朗根本不配和她儿子一同被提起,太恶心了。 她要回去好好看看自家小景曜洗洗眼睛。 小景曜这才终于被自己的爹娘想了起来。 等到几人将薛朗半拖半拽地拖出薛府大门,好几个邻居张大了嘴巴,有好事者盯住了几人之中长相比较柔和的霍遇追问:“这位军爷,这是什么情况啊?” 霍遇舌尖抵住牙床,啐了一口,不屑地说:“见笑了,这是个逃兵。” 薛朗那点脏事还不配让他提起来呢! 那大婶眼神更亮了,扯着身边几个老姐妹开始说起了八卦。 “我早就看那家那个大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出入都带着一群狐媚子似的丫鬟,感情还是个逃兵。” “我看见好几回了,不务正业在门口溜溜达达,上次还调戏了我们家一个家生子……” 折腾半天,甄汨珞和秦临渊是在军营门口的马车上看到了宝贝儿子。 小家伙哭得小脸通红,不断地抽噎打嗝。 她顿时心疼地上前抱住了儿子,心中后悔为了看热闹把孩子单独留下。 “小世子醒了找不到爹娘,急得就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属下正打算带着去找您……” 飞羽眉头紧蹙,原先看王妃还挺靠谱的,现在也被王爷带跑了偏。 她心疼地想着,外人都看小世子命好,实则不知道小世子特殊的“苦命”。 这是小景曜第一次睡醒一觉爹娘都不在身边,他当时就急哭了,好不容易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抽噎着将头埋进娘亲怀里,哭声渐收,大约是哭累了,又点着头要睡过去,见状秦临渊连忙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软乎乎的后背。 明显感觉到被递出去的小家伙瘪瘪嘴正准备继续哭,若有若无的气息传来,他这才小鸡啄米似的窝在爹爹怀中睡了过去。 即便是熟睡,小家伙也依然紧紧捉着秦临渊的袖子,好似生怕他再一次悄悄地离开。 软糯的小家伙轻轻哽咽,甄汨珞后悔的不得了,瞧着儿子的小惨样,心疼不已。 ─ 《鲁国律例》中规定:“凡官吏宿嫖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嫖者,罪亦如之。” 本条律法在太祖皇帝与先帝时期是极为严苛的,但当今圣上便风流多情,宫中不乏教坊司出身的嫔妃,以至于下面的官员都不当回事,狎妓玩乐者甚多。 所谓民不举官不揪,不少官员不敢明面上出现在青楼楚馆里,私底下却有不少私窑子专门为官员提供服务,这些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些官家势力,寻常的监管司根本查不下去。 “王大人今日怎么有闲心出来逛逛?家中夫人最近心情好?” 说话的是一名宝蓝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怀中正抱着一个容貌精致,眼神魅惑的年轻姑娘。 “那臭娘们回祖地祭拜去了,这才能偷得几日清闲。”王大人提起来救窝火,随手拉了一名袒胸露乳的粉衣女子坐在怀里,手脚不老实地去摸女子的后腰,手中滑腻的触感让他烦躁的心情得以纾解。 蓝衣男子不以为意地轻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王钰,当朝御史台的二把手御史中丞,平日里弹劾起官员来正气凛然,谁能知道背地里玩得可比谁都开。 二十年前娶了信国公的嫡次女,一路青云直上,靠着妻族当上了御史中丞,外面都传这位王大人两袖清风,与妻子夫妻恩爱,二十多年只有发妻给开脸的两个老姨娘,背后却是该拿钱拿钱该狎妓狎妓。 王钰的手伸进了粉衣女子的裙摆,狠狠地一掐,引得那女子娇呼连连,媚眼如丝地靠在他怀中,气吐如莲,小脸上尽是红润与薄汗。 王钰再也憋不住火气,拉扯着那女子往二楼而去。 青山庄子,据说是一位皇室宗亲手底下的产业,不过十多年来开得都是私窑生意,因为那位的特殊身份,也没有官府敢来查,开得十分平稳,专门给这些官员提供服务,因为隐秘性强,还从来没出过事,大多狎妓的官员都乐意来此寻花问柳。 王钰拉着女子上了二楼,随意开了一间无人的雅间,关上门两人便一通亲热。 “官爷……官爷、你放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受不住了……” 王钰有四五十的年纪,多年玩乐身子早就虚空了,那女子也不过是床榻之间的恭维而已,王钰听在耳中确实心情舒畅。 一番云雨之后,粉衣女子抛了个媚眼,便穿好衣服下了楼赶着下一场。 王钰则是累得随手掀起一条锦被盖在身上呼呼大睡。 半梦半醒间,他皱着眉头,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为那女子还在房间里,伸手捉住对方的手腕,打算捞进怀中再亲热一下。 却不想,他摸到了一个明显粗壮的手腕,手感完全不是方才那一抹滑腻柔软。 王钰大惊,双目一瞠,霎时便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长相周正,嘴角却噙着一抹森冷的笑容。 没等王钰反抗,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刀便在他的脖子上留下重重一击,鲜血四溅,弄脏了整张床铺。 男子淡淡收回手,用刀蹭了蹭那锦被,随即翻窗离开,一切发生的悄然无踪。 直到天亮时分,那身穿粉裙的女子回到房间,这一晚上她也再没遇到客人,打算到王钰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拿到赏钱呢,清晨的男人可是火气最重的时候,她扬起一抹笑容,走到床前。 第262章 好色 踏踏的铁骑声将青山庄子包围。 这一群军士之中为首的男子二十多岁,容貌俊朗,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官服,表情阴沉难看,他全程抿着唇眼神黑漆漆的,是怒极之相。 而身边另一名男子约莫四十多,身长八尺,虽然有胡须遮挡却依旧能看出来几分英武之气,可见年轻时亦是一位俊美的公子。 “殿下,仵作来报,王御史大约是作夜寅时死亡,一刀割喉,对方动手很利落,没有落下什么物证,从伤口力道上看,仵作说多半是名男子,不像是妓子所为。” 襄王的脸色更阴沉了,心中将王钰骂了个底朝天,做什么事不好?那些清清白白的良妾玩着不好,非要找这些低贱的妓子,还死在私窑的床上,简直给他丢尽了人。 王钰的夫人是信国公的嫡次女,而信国公的嫡长女便许给了刑部尚书的嫡长子,是他的嫡亲舅父,两方也顺理成章的牵线搭桥,王钰这些年没少替他办事,没少弹劾其它官员。 王钰若是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他这么一死,势必要引起朝廷严查,到时候王钰替他办的那些事根本不禁查。 甄国公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听着,看都不看那具尸体一眼,他嫌晦气。 今日也不过是青山庄子人数众多,得动用兵力镇压,他才跟了过来。 至于襄王和王钰那点眉来眼去的事情,他半点都不好奇,也不想掺和。 皇家底下多多少少都有点脏事,隔得老远,便看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外面,跳下来一个年约六十多的男子,他正想往里面闯,被几个士兵围着干着急上火。 “襄王殿下!襄王殿下!” 那老头嚷嚷着:“你让这些人放叔父进来!” 此人便是皇帝的堂兄,封号荣亲王,年轻就素有花名,是个十足风流的,府上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七八房开了两的妾室,还有十几个通房,这两年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是如此依旧纳了两房年轻的姑娘做妾,用他平日里吹嘘的话,便是放在眼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他现在来此的目的不外乎如是。 青山庄子的私窑子是他开的。 襄王眉心紧皱,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不悦地看向荣亲王。 若非这老东西好色,也不至于坑了自己这么一把,想起来他便气得恨不得当场骂起来,理智还是占据上风,襄王咬牙切齿地说:“请皇叔进来。” 甄国公冲着那几个士兵点点头,人才顺利地放了进来。 荣亲王一把抓住襄王的手,老泪纵横,欲语泪先流:“都怪叔父一时色迷了心窍,叔父平时都是自己来玩的,庄子上养几个奴籍女子不过分吧?都是底下那帮奴才财迷心窍,才放了官员过来玩,皇叔这就让人乱棍打死给王大人报仇……” 甄国公厌恶地退后两步,荣亲王这点小把戏十分上不得台面,奴才胆子再大敢把堂堂亲王的通房给别人玩弄?那帮女子也愿意?他冷笑起来,荣亲王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若是皇家有意放他一马,襄王也就顺势收场,只是很可惜,不禁皇帝下令严查,襄王也因此恼上了他,半点面子都不给: “皇叔,说这个没用,堂堂四品朝廷命官,此事必须要严查,请您老配合。” “皇侄子!你忘了你小时候皇叔领着你玩……” 襄王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丝毫不理会感情摆,“此事不是本王能决定的,是父皇下的令,一大早父皇惊怒,官员狎妓,开私窑的还是皇室亲王,您说说这等丑事传出去,这不是在打皇家、打父皇的脸吗?” 荣亲王一听,脸色彻底白了,他平时自己也过来风流一回,开了十多年都没出什么事,不过是想笼络笼络一些官员,这才开设私窑,不成想多年猎鹰反叫鹰啄了眼睛,现在便是后悔都后悔不了了。 他浑浑噩噩地想,要不进宫求求皇帝? 不过看襄王这态度,身边还跟着手上有兵权的甄国公,很明显就是皇上授意,他甚至连进宫求情的勇气都没有。 这下彻底完蛋了,若有回头路,荣亲王恨不得出家,此生再不近女色。 说什么都完了。 两名军士揪着一男一女两个押到襄王面前,朗声禀告: “殿下,这两人男的是庄子的管事,据他交代庄子已经开了十一年,专门向官员提供服务,其中不光有王御史,连吏部侍郎、五军都督府郝中军、太仆寺少卿、詹士府刘府丞……” 涉及人物之广,足足有朝廷两成官员! “女的是昨夜伺候王御史的妓子,她丑时一刻离去,早巳时三刻回来,王御史就已经死了。” 荣亲王退后一步,若不是有小厮搀扶着,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 “阿嚏!” 甄汨珞眼神一动,方才是小景曜打了喷嚏? 她才刚睡醒,床榻里面的小景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瞪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挂在床帏上的小玩具,扭动着四肢。 一只手还紧紧地揪住娘亲的衣襟,生怕娘亲又跟上次似的突然消失。 甄汨珞去扯那一方衣角,却对上儿子清澈的大眼睛,阳光正巧照在床榻上,衬地小景曜的瞳色更浅,他不满地瘪了瘪嘴,口中呜咽两声就要大哭。 甄汨珞连忙把手指塞进他的掌心,见状,小家伙翻脸如翻书,又“哇”地一声咧嘴笑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她的心也柔地一塌糊涂,舍不得说儿子一句不好。 却见小家伙扭着扭着,哼哧哼哧地嘟囔两声,然后揪着她那根手指,猛地用力,侧过了身,然后就脱力趴在了床榻上。 他似乎对于这种新鲜的体验感十分满意,扭动着又要来一下。 甄汨珞瞬间瞪大眼睛,儿子这是翻了个身? 她倏然起身,惹得小家伙不悦地“啊啊”两声,顺着小家伙的意,她又将孩子翻了回去,让他躺在软枕上,于是小家伙故技重施,借着那一根手指的力道在娘亲热切的眼神中又翻了一次。 欢喜地咧嘴笑个不停。 第263章 定亲 小家伙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玩法,攥着她那根手指想办法再翻身,这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成功。 于是瘪了瘪嘴,做势要哭。 甄汨珞笑吟吟地用一手轻盈地托起他软乎乎的小腰,在小景曜不断的使力、借力之下,终于成功又犯了一个,只是这一次高兴地没乐上一回,又哭了。 这回不是哭没翻过身,而是哭饿了。 甄汨珞只好将儿子抱起来,先是亲了亲他肉乎乎的脸颊,才将床幔放下,背过身喂奶。 哄着儿子再度睡下,甚至没吃早膳,便换了一身衣裳随着阿澄去了侧门。 楚家后来追上来的几个侍卫在帮她搬东西。 先前她说那两个侍卫一个怕鬼,一个路痴,最终也没找上来,最终楚家又派了两个楚总兵的亲信来接人,而怕鬼的和路痴的则被送了回去。 甄汨珞想着还觉得有些想笑,虽然不厚道,但还是忍俊不禁。 楚青栀早就百无聊赖地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巴里,无聊的坐在台阶上发呆。 见她过来还假惺惺地呜咽两声:“陆老板不肯收我做打手,你再多给我点底料吧,太香了实在,还有我未婚夫,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啊,婆母!” 甄汨珞一个大嘴巴子扇下去,楚青栀笑嘻嘻地躲了出去。 “开玩笑的,以后你可千万要想我,明年冬天我再来玩。” “你没机会了。”甄汨珞面无表情地回应,她的眼中还偷着用一丝失望,“再过一个月,万寿节,宫里穿了消息要求回去给皇上祝寿。” 楚青栀也沉默了,前年内乱,去年打仗,两年都没怎么办万寿节,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说起来他们总兵府也得上供不少扬州特产的宝物。 她能光明正大地来徐州玩,那是因为徐州和扬州接壤,一个在凌王府的管控之下,一个是自家的地盘,京城那地方到处都是眼线,是注定不可能随便出入的。 此去经年,还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即便是如此,她嘴上还是不饶人地说:“真可恶,你可得好好教育我未婚夫,守男德,为我守身如玉一辈子!” 甄汨珞额角突突地跳,踹了她一脚,“滚蛋!!!” “哎呦哎呦,婆母别生气,我这就滚了……” 楚青栀一下子跑得老远,楚家的侍卫也连忙跟上,一行人即便是出了二三十米,她依旧能听到楚青栀嚣张又鬼畜的笑声,声声不绝。 三月初三,甄汨珞一早起身,翻了半天衣裳才找出一套雪青色的鲤鱼纹长裙,这件衣服本来是一套情侣装,之前是男装样式,之后她不能经常做男装打扮,便让人改了改,改成一条女款对襟长裙。 今日是沈家老夫人寿宴,一来是沈老夫人从祖地回来,几年才办一次,而来也是为了向外人正式宣布沈家和苗家的亲事。 甄汨珞觉得眼看就要离开徐州了,再去打一声招呼也好,一听小王妃都要去,秦临渊顿时忘了公务,打算一同跟上,甚至还掏出了那件压箱底的情侣装。 甄汨珞本来想说,小家伙缠人的紧,总得有爹娘其中一个在场,但被秦临渊以“男孩子要独立”为由拒绝了。 带上儿子不太好,人家沈家的喜事,若是带上小景曜总会显得喧宾夺主。 于是两人都不再提,千叮咛万嘱咐让梁曼娘和飞羽照看好小家伙。 总兵府算得上徐州除藩王府之外门户最高的府邸,即便办得没有敲锣打鼓,但上门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喜气洋洋。 男女不同席,甄汨珞和秦临渊知会了一声,便带着阿澄去了沈家后院的女席。 她是由沈夫人亲自引进来的。 沈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正和苗老夫人说着话,听见“王妃驾到”那几个字,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即起身屈膝行礼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上次王妃在沈家虽然只是打了老二媳妇和外甥女,但她的脸面也不好看,后来的事情更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沈攸宁是她的嫡亲孙女,她虽不待见柳氏,觉得柳氏小门小户,却也不是不疼长孙女,不过是次子媳妇说得太好听,又有外甥女帮腔着,这才犯了糊涂。 苗老夫人起身热情地给甄汨珞屈膝行礼,甄汨珞亲手将她搀扶起来,“苗老夫人许久不见,看您满面红光的,这是喜事临门。” “这还多亏王妃,若有机会定然请您喝上一杯喜酒。” 王府马上就要归京,在夷陵城中不是秘密,两方也不过是寒暄几句,苗老夫人还觉得怪可惜的。 她对沈攸宁这个孙媳妇很满意,聪明懂事,知书达理容貌也不错,最关键是她家那个傻孙子开了窍,沈家顺利应下,这也算是一桩金玉良缘。 沈老夫人见甄汨珞和苗家人这么相熟,嘴角还有些抽搐,很快便恢复自然。 甄汨珞含笑落座,饮了一口茶水,对沈老夫人这类的想法心知肚明,俗话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沈老夫人虽然偏心又糊涂,好歹还没到有坏心那一步。 她是直接跟着沈夫人到了正院后堂,这里只有沈家的本家亲戚,还有新出炉的亲家苗家,沈夫人引她过来主要是甄汨珞身份高,旁人一看连王妃都给沈攸宁出头了,那些有什么想法的自然不敢冒头。 不到一会,苗大夫人带着苗贺清过来请安。 往日落落大方的沈攸宁倒也像个懵懂开窍的小女孩似的略显羞涩地垂下了头,脸上还挂着一抹红晕。 苗大夫人笑呵呵地说:“亲家老夫人,亲家母,我带贺哥儿过来给你们请个安。” 苗贺清舔了舔唇瓣,眼帘轻垂,遮住那一丝羞怯的情绪,作揖给几人行礼:“沈老夫人、沈伯母。” 沈二夫人根本没在场,今日来的只有二老爷一人,正在前院。 沈老夫人笑呵呵地连说了三个“好”。 苗贺清才十八,已经位列六品校尉,将来前途无限,她是再满意不过了,和儿媳柳氏从前有什么龃龉,在足够优秀的孙女婿面前都显得不重要了。 第264章 野心 两家定的是四月二十九大婚,苗家送来不少贺礼,除了正常的礼节,还有不少给女儿家的玩意,沈老夫人一甩袖,吩咐将东西全送到沈夫人院子,整理整理充给沈攸宁做嫁妆。 白青玉镶绿宝石抹额、银镀金蝴蝶簪、累丝红宝石金凤簪、梅花步摇、玲珑八宝钗、碧玉滕花玉佩、景泰蓝红玛瑙耳坠、赤金宝钗花钿,羊脂缠花玉玦…… 甄汨珞轻轻笑了,让阿澄取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沈姑娘大婚之日本王妃恐怕不方便前来了,这些是本王妃送上的添妆,就先赠与沈姑娘。” 她扫了一眼苗家送来的东西,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叫,苗家是武将,除了固定的俸禄,如能立下军功还有另行赏赐,去年在交州战场,苗贺清也没少截获越人的小库房,比如一些越国特产的宝石之类,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拿出来,他请了不少匠人,将宝石剜下来,重新打造成鲁国女子首饰的样式。 这箱子里面就有不少都是如此截获的。 沈夫人是知道圣旨要求凌王与王妃世子不久之后归京参加万寿节,便翩然起身屈膝行礼道谢:“臣妇多谢王妃赏赐。” 沈攸宁也红着脸颊,感激地望向这汨罗,“谢谢王妃。” 这两年她遇到是不少事情,甚至有好几次都是多亏了王妃才能逢凶化吉,王妃是她此生的贵人,也是恩人,只是自己身份低微,怕是没有机会报答了。 若有一日王妃吩咐,她一定义不容辞。 想着想着,沈攸宁悄悄瞥了一眼苗贺清,却不想与对方四目相对,她顿时羞赧地低下了头,那少年将军手掌成拳放在唇边轻咳掩饰尴尬,只是泛红的耳根子显示出了主人的尴尬之情。 两人的眉眼官司并未逃过甄汨珞和沈夫人的眼睛。 她轻轻叹了一声,颇为感慨。 沈老夫人身为总兵之母,身负诰命,眼界还是有的,能看出来这些东西有不少金贵物件,心中更为满意,可见苗家是真心对待这门姻缘,还有王妃的这一堆添妆,虽然以前有点龃龉,但是王妃亲自来添妆,倒是给沈家长了不少面子。 沈老夫人乐呵呵地谢恩。 小厅里宾主皆欢,同样也有人羡慕嫉妒地红了眼眶…… 比如躲在堂院外的沈安宁。 她本就是庶女,再加上姨娘与嫡母不和睦,最近韩姨娘没少被收拾,祖母大抵也是怕了,面对姨娘的各种哭诉,依旧不为所动,她的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尤其是三妹妹沈樱宁,去年置办了没有一个月,拿了沈家家规定下的两千两银子便发嫁了出去。 大婚那一日,父亲嫡母都没给什么好脸,嫡母还能为了那点名声置办了几桌酒宴,父亲喝道一般就借口有事情离开了…… 想起来,沈安宁还觉得心头冰凉冰凉的。 过年的时候,三妹妹回家拜年,拉着她和韩姨娘好一顿哭诉,说进了苏家才知道苏家是什么样的,苏老爷人还好,但苏夫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经常让她立规矩,早晨天还没亮就叫起来伺候婆母,晚上子时过半才许她回去。 每每到这个时候,苏恒都歇下了,夫妻俩连笼络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苏老爷平时不怎么管家里,中馈都是苏夫人把持着,她一个侍候不好,苏夫人就找借口罚跪,时间长了,三妹妹原本还算漂亮的小脸气色奇差,就连苏恒都嫌弃她“变了”。 那又能怎样呢?三妹妹都已经是苏家的少夫人了。 再看苗家这一箱又一箱礼品,沈安宁心中极为不是滋味,苗家看重长姐,那苗家公子虽是个武夫,但前途光明,家室显赫,容貌也生得俊朗英武,就因为长姐是嫡女所以就能得到这一切吗?就能踩着自己两姐妹上位吗? 沈安宁深呼一口气,将眼中的不甘与忿忿尽数掩盖。 她的姨娘总说,父亲是郎心似铁,半点也不顾及她们母女俩的死活了,老夫人也是个见利忘义的,眼见着长孙女找了个好亲事,就将她们受的委屈都忘在脑后。 姨娘说,她只有嫁的比沈攸宁更好,才能救姨娘,救三妹妹出火坑,自己容貌生得比沈家任何一个女儿都漂亮,她合该就是人上人的命。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今日是沈老夫人的寿宴,同样也是沈苗两家公布儿女定亲的日子,因此沈老夫人特别批了允许沈安宁和韩姨娘出来,不过以韩姨娘的身份,只能跟其它府邸的妾室在偏院里共同用膳。 沈安宁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前院而去,她是沈家的姑娘,知道有个别地方没有侍卫看守,她又身形娇小,成功避开了一些侍卫婢女的眼睛。 可她接触不到前院的男宾,直到跨国后院前院最后一道桥梁,还不知道怎么想办法引人出来。 就在此时,沈安宁眼眸一亮,那个是……韩家表哥? 她提起裙摆小跑过去,正好,韩子业孤身一人走在前院的小花园中,对方脸色潮红,好似是喝醉了,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 沈安宁凑过去的时候,韩子业正好打了个酒嗝。 这是沈老夫人娘家的侄孙,两家素来有所来往,而且相比起沈夫人柳氏所生的长子长女、幼女,韩姨娘所出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更为亲近韩家。 韩子业还没认出面前的漂亮女子是何人,他眼前一花,那女子双手捧着他的手腕,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表哥,妹妹求你一件事情,我知道此事不妥,但妹妹已经别无他法,你不知道嫡母已经容不下姨娘我们了,长姐又攀上了苗家,我、我、我只有找到更好的婚事才能让姨娘不受欺负,你能不能帮我……” 韩子业迷迷瞪瞪的,“你说……你说什么?” 沈安宁看他一副烂酒鬼的样子,气得咬了咬牙,“表哥,你知道咱们夷陵城最尊贵的是谁,若是呢……我一向爱慕……求表哥成全妹妹一片心意。” 她的眼神极尽哀求:“表哥。” 第265章 教养 “表哥只需要把酒泼在……后面的事妹妹来处理就好,表哥……” 这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上次她被两个不长眼的侍卫堵到,这次可是在沈家。 况且王妃刚生了孩子,又不能伺候夫君同房,正是她的好时机…… “表妹,你当真、当真爱慕……” 韩子业说话颠三倒四的,早就被酒劲儿给迷住了脑子,面前的少女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流转间似乎有水光在闪烁,她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表情满是急切与羞赧。 韩子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自幼就爱慕这个长相漂亮的表妹,但是家中不肯为他求娶沈安宁,说沈安宁的母亲就是庶女,沈安宁也出身庶女,配不上他,以韩家的家室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绰绰有余。 韩子业虽心中不愿却也无计可施,为此,甚至撞见几个生得与沈安宁有几分相似的贱籍女子以通房的名义弄进了府中。 如今正主如此深情款款地向他诉说心中的爱意,韩子业心软的一塌糊涂,捉着沈安宁的手腕也越来越紧。 沈安宁察觉到不对劲,身形一僵,咬着唇瓣道:“表哥,你听懂我的计划了吗,表哥……你手劲太大,能不能先松开我?” 韩子业猛地上前将她反手扣在院墙上,嘴巴压了下去,打算一亲芳泽,沈安宁懵了,她瞪大双眼拼命地推搡韩子业,却不敢大叫出声,生怕被人看到这一辈子的清白就彻底毁了! “表妹……表妹……我从小,表哥从小就心悦你……表妹你就从了哥哥吧。” 沈安宁瞳孔一缩,用尽全力却挣脱不开男人的桎梏。 她眼神一闪,却看见一片宝蓝色绣五蝠纹样的衣角,那人的嗓音让她格外熟悉,“您今日所提之事,可否让臣再想一想,毕竟……” 沈安宁狠了狠心,纤长的指甲猛地抓向韩子业的眼睛,后者惨叫一声,沈安宁踉踉跄跄地跑了两步,大声喊道:“爹!爹!救我,韩表哥要轻薄……” 她唯有先下手为快,到爹那里告个状,说韩家表哥意图对她不轨,这样即便是韩子业清醒之后还记得自己那些话,有他不轨在前,别人也不会相信了。 沈总兵寻声看去,顿时虎目一瞠,只见他的二女儿正被一个男人追逐,二女儿鬓角碎发散乱,衣领上还有不少褶子…… “娘的!”沈总兵再儒雅也是个武将,顿时气得冲上前去对着韩子业猛踹了两脚。 韩子业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老爷!老爷!” 沈总兵的小厮张大嘴巴,去拉扯自家主子的袖子,“老爷,这,这是表公子吧?!” 沈总兵火气顿时如同被十二月的寒潭浇了一样,收了手。 倒不是他对韩子业有多少感情,而是小厮这么一喊,他的理智忽然回了笼。 “沈大人既然有家事,那本王就先行离开了。” 此时另外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了主仆俩的对话和韩子业痛苦的呻吟。 沈安宁顿时如坠冰窖,她抬头一看,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向男宾席而去,对方俊逸的侧脸一闪而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沈安宁失神地望着那道背影,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顿时失声大哭。 “爹!你要给女儿做主!韩表哥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扑上来轻薄女儿,若非您来的及时,女儿、女儿怕是已经……呜呜。” 她哭得难过极了,一方面是哭自己高贵的姻缘再度如镜花水月一般飘散,另一方面是哭他爹、管家、甚至还有王府的侍卫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她的名声可怎么办! 韩子业喝的晕乎乎的,又被踹了两脚,正中要害,一直躺在地上浑身蜷缩的像个大虾,是半句分辨的话也说不出来。 沈总兵目光清冷,直直地望着这个往日里疼爱的女儿:“当真是你表哥轻薄你的吗?” 沈安宁哭得很是绝望,想去拉父亲的衣角,却拉了个空。 沈总兵退后一步,紧紧地抿着唇,眼神充满审视:“安姐儿,你这是把你爹当傻子?” “二门有侍卫和婆子看着,这里是前院,若非你自己过来,韩子业这个畜生还能在女宾席上众目睽睽将你拉走?!” 沈安宁张了张嘴,吓到失语。 甄汨珞吃饱喝足挽着秦临渊的手臂,一同溜溜达达逛街回府。 要不是听逐弈说,她还不知道沈家又发生了一件大八卦。 这可真热闹啊,她不禁唏嘘:“这都是父母教导不好,儿女上行下效,我之前看沈家那位韩姨娘的做派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一共两个女儿都爱走歪路。” 沈总兵人还是不错的,清正廉明,沈夫人将长子长女都教导的那么有才华人品好,可见这毛病还是出在了韩姨娘身上。 就比如当初在国公府上的甄羽霜,那可不是薛婉仪手把手教出来的好女儿吗?一举一动都随了薛婉仪。 还有,她悄悄睨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怎么觉得这是不对劲呢,上次那个沈安宁可是…… 秦临渊被她打量的眼神看得发毛,难不成他做错了什么事? 甄汨珞吸了吸鼻子,没再往下想,沈府出了乱子,她家王爷第一时间避嫌,做法很正确。 于是她仰头亲了亲男人的嘴角,故意往他怀里蹭过去。 一个是为了好好调养她的身子,另一个是总有儿子捣乱,两人都好久没亲热一下了,这一吻可像是火上添了油。 卧房中的氛围越来越暧昧。 最后秦临渊索性一把拉上帷帐,不到一会就扔了一地的衣衫,暧昧的声音被她压抑的极低。 随着卧房中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甄汨珞累得睁不开眼,最后还是被人半拖半抱弄进了浴盆,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她顺从地想着让对方伺候洗漱,却不想这份老实却被曲解,熟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一半,眼眶霎时涌上了一层水雾,“王爷,别弄了,咱们去看看曜哥儿,等……啊。” 一直到后半夜,热烈的情事宣告结束。 第266章 远途 四月初六,七八辆马车从凌王府后门离开,随行的还有五十多名侍卫。 甄汨珞抱着熟睡中的儿子,最后挑帘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 在夷陵城生活两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水土风情,小景曜也是在此处诞生,离开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舍。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相信有一天她还能带着儿子故地重游。 马车滚地的声音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那飒沓轰鸣之声丝毫没有影响怀里的小家伙,小景曜睡得小脸红润,时不时还吐个泡泡。 虽然这两马车已经做的尽量宽敞舒适,软榻上都铺了好几层厚厚的鹅毛毯子,但行驶起来还是略有颠簸,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秦临渊换着抱。 渭阳侯夫人和陆月儿在半个月前就启程归京了,一来是渭阳侯身为重臣,需携家眷参加万寿节,最重要的还是回去为陆月儿准备婚嫁的用品。 今年六月,陆月儿就要过十四岁的生日,再有一年便可以出嫁,以陆夫人的疼惜态度,这嫁妆定然都是最好的。 甄汨珞不知为何,总觉得马车颠簸的弧度,和窗外路过的景色有种催眠效果。 她稍稍眯了眯眼,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再睁眼,小景曜正瞪着一双眼在软榻上四肢并用地挥舞。 许是情况特殊,这次小家伙好半晌都没翻过一个身,每每侧身,马车咕噜一下,他又跌了回去。 气得小家伙眼眶发红。 为了方便照顾小家伙,一路上的行程尽量贴近城镇,一眨眼三四天的时间就在赶路中而过。 原先她担心的儿子年幼受不得一路上的颠簸,却不想这小家伙身强体壮,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格外喜欢接触陌生的环境。 她不过是睡了个午觉的时间,马车外的鸟鸣声和一群侍卫的恭维夸赞声就此起彼伏的传了进来。 甄汨珞微微挑眉,掀开马车帘一看,小景曜正被他爹爹抱在怀里,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动作,他那小屁股还一扭一扭的,玩了一会高兴地咧着嘴“咯咯咯”地笑。 旁边一群侍卫就围着他夸,夸什么“有男子气概”、“天生就是武学奇才”、“日后定然马术绝佳”之类的。 小家伙全然不觉,尽管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一堆人的吹捧。 遇到那么两个夸奖起来“生动有感情”的,还会仰着头“啊”一声以作回应,小小年纪活像成了精,她在一旁啧啧称奇。 最近的一站是兖州华阳城。 还没到天黑,一行人便进了城,一部分到驿站过夜,而另一部分则是在附近的客栈留宿。 甄汨珞已经许久没逛过这么热闹的夜市了,上一次还是在扬州。 虽然四月的天还有些冷,但披上一件小披风还不至于冻到。 秦临渊一手抱着小景曜,一手牵着她,两人并未刻意遮掩样貌,混在人群中如同发光体,时不时就惹得周围百姓的主意。 只不过两人皆是衣着不俗,身怀贵气,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子弟,旁人倒是一看而过,没有多余的想法。 天色黑暗,只听一声轰鸣,南方的天空上骤然炸开一道烟花,火花四溅,点亮了半个天空,百姓们欢呼雀跃。 紧接着数道烟花再度炸响,美不胜收。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即笑了笑,去看小家伙的反应,谁知那小子根本不受烟花的蛊惑,反而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摊位上的小玩具,那是一个小铜人,不知老板是用了什么手法,虽是铜人却打磨的如同金子一样闪亮,但细看还是会有差距。 她就知道小景曜老毛病犯了。 “公子夫人,小少爷这么喜欢这玩意,你们就买下呗?”小贩笑呵呵地说。 甄汨珞眼神一动,这一路上光儿子的玩具都买了小半车,她正欲阻止,秦临渊已经娴熟地掏钱,拿起那个铜人塞到小家伙手里。 这次可乐坏了小景曜,小手没什么力道,半个身子都靠在父亲怀里,捧着那个铜人笑得十分欢快。 “你就惯着他吧。”她无声地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不待见臭小子,实际上比谁都惯着。 第267章 刺客呀 两人全程没有对话,动作举止也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绕过一个小路口,又撞见一名年轻姑娘,那姑娘生得圆脸杏眼,是那种非常讨喜的长相,妇人冲她笑了笑。 “哒、哒、哒。” 中年夫妻的脚步声缓缓踏进一处人少的巷子,这是回华阳城城北客栈的必经之路。 前面一对年轻夫妻有说有笑地走着,男子怀中抱着个小小的娃娃,小夫人时不时欢快的摇摇夫君的手臂。 紧接着两人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男子直直地回望两人,而女子嘴角勾起一个诡谲的弧度望向巷子墙面的几人。 两人生得虽俊朗清秀,却绝对不是她们要找的目标! 中年夫妻大惊失色,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中了埋伏了,女子舌尖抵住牙床,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大喝道:“撤退!” 那对年轻“夫妻”中的男子微微抬眸,笑道:“往那退呀?” 他将怀里的东西放下,中年女子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布娃娃! 穿着小孩的衣服,不看正脸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 她们想退,墙上的少女已经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渗血的脖子跌落在漆黑的巷子中,一双眼睛渐渐失去色彩,瞳孔却瞪得大大的,眼白外翻,格外恐怖骇人。 刀剑声响起,眼看自己一方的人一个个倒下,中年女子亦是受了伤,再也提不起剑,她恨恨地咬破牙齿中藏得毒牙,不到几息之间,便没有了声息。 以白影的速度,足可以活捉,但是上面没有吩咐,他也就没再多言,和女侍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之后,跟其它几个人悄然无息地抬起尸体准备出城丢弃。 回到客栈,甄汨珞泡了个热水澡,伸着懒腰,终于感觉一整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你说,是谁派来的?” 秦临渊一边拿着买来的新玩具逗弄小景曜,一边语气平静又淡漠地说:“应该是京城那边的。” 甄汨珞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可能是越国人?” “不太像。” 越国人已经大败而归,法依则还在朝廷手里,这个时候曾经平定越国的主将被刺,所有人会第一时间怀疑越国人。 那就是京城的某位皇子王爷? 她凝眸深思片刻,听说襄王最近摊上不小的事情,忙的火烧眉毛,晟王一向以贤王自居,不出风头也不冒尖,邺王那边自顾不暇,估计在绞尽脑汁想挣脱困境,哪里还有时间和势力行刺? 等她换好衣衫,坐在铜镜前面,拢了拢湿漉漉的长发,身后的男人就主动上前一步,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 客栈里只有铜镜,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两道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白影随飞羽走了进来。 两人将刺客的后续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看长相都是中原面孔,身上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共六个人全部都是死士,嘴巴里都有毒牙。” 这回换甄汨珞惊讶了,她咂舌道:“这规模不小啊。” 别看六个人不算多,但死士跟侍卫可不同,培养死士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和学识等东西,最重要的而是忠心与无畏。 这样的死士通常只有在孩童时期就培养才可以养出来,一些长大了的,有自我分辨能力的,心思多,背主的可能性也大。 她可以肯定的是,凌王府没有死士,像少影白影这样的暗卫,他们虽然同样可以誓死护主,但让他们去行刺,这种危险的活计是甄汨珞并不想的。 秦临渊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也不一定是我那几个兄弟,咱们刚往京城赶路,就有人着急忙慌地行刺,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比起在路上下手,我更倾向于回到京城再下手的可能。” 好家伙。 一个刺客藏头露尾得。 床上的小家伙睡得很香,许是卧房里突然进入两道陌生的气息,让他不太满意地嘟了嘟嘴,有些要醒的架势。 小景曜可能没见过少影和白影,但少影白影是经常暗地里看他的,甄汨珞出府的时候,都让少影留下看着儿子,少影武功最高,她才能稍稍放心。 从兖州越往北,越靠近京城。 出了兖州进入冀州,仅有一座城池──聊城,出聊城后就是京城下属的几座县城。 四月二十三,时隔大半个月,在磨磨蹭蹭中抵达了聊城。 与徐州这种临海州域截然相反,北方的空气更为干燥,天气也比南方冷上些许。 小景曜日日有人捂得厚厚实实,还有爹娘不撒手地抱着,冻到谁也不会冻到他。 离京城越来越近,秦临渊的事情也多了不少,比如让人去休整京城的王府,再比如从徐州带来的一堆礼品,准备一股脑给国公府送过去。 这些事情都没让甄汨珞掺和,但是她看过账册,上至珠宝字画、下至吃食补品准备的很是全面,就连徐州两年来上供给皇宫的东西都没有这么精细,可见其用心。 甄汨珞嘴上不说,心中甜丝丝的。 早上人从客栈离开,下午她就抱着儿子到城中去逛一逛。 听闻聊城四面环山,因临近京城曾经大肆修路,又在兖州与冀州交接地带,来往商人不少,聊城又盛产玉矿,赌石业十分发达。 飞羽打听了一下聊城最大的赌石场──暖玉坊。 据说暖玉坊每年向官府交不少税务,因此暖玉坊的一应经营证件每年都是最快批下来的,再加上老板很会做人,十余年来,一直包揽聊城赌石第一。 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客人,为了防止冲撞,甄汨珞还特意买了几个帷帽,自己带上一个,现场出双倍价钱让老板给小景曜做了一个最小的。 店小二见识过各色各样的客人,抱着孩子来赌石的还是第一次见,暗地里嘴角抽搐,面上确实笑眯眯地说:“几位客人里面请,这个月的原石是从西南山最新开采的,有一位老爷还开出了绿呢!” 第268章 美玉 这个“绿”自然不是寻常的玉,能被小二如此与有荣焉地挂在嘴边,说不定还是那种祖母绿呢。 本来只是想看看,这时她也来了兴致。 赌狗不可为,赌石向来都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破布”,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看热闹。 暖玉坊不只有赌石行业,他们也售卖加工过的把件首饰之类的物品,小二看她抱着个孩子,身边跟了两个侍女的样子,试探性地问:“这位夫人是想看看首饰,还是想看看原石?” 甄汨珞不缺首饰,只是想看热闹,就随口说:“看看原石吧。” 她没玩过赌石,倒是飞羽对此颇有见解,全程侃侃而谈。 她尽量小声地对两人说:“这种赌石店里一般都有老师傅坐镇,能轻易看出来的好东西直接被掌柜拿走了。” “夫人看这块,原石上有凸起的层带状东西,这个叫莽带,原料上有莽带的,代表很可能会出好玉。” 甄汨珞精精有味地听着,只见一个长相富态穿着华贵的长须男子捧起了飞羽刚才说的那块原石,直接叫来师傅当场切开。 掌柜的显然也是很懂的,眼神扫过那原石,微微一笑:“张老爷,这一块一百两。” 张老爷咬了咬牙,“一百两就一百两吧。” 闻言粗矿的切玉师父直接将石头放到面前的石床上。 周围人只是看着,没人搭话,赌石这玩意最忌旁人议论,就如“观棋不语”一个道理,若是给别人支招弄错了,往小了说弄点龃龉,往大了说弄得人家倾家荡产这可就是结大仇了。 “沿着莽带切!”张老爷又叮嘱一声。 这是正常的稳妥方法,切玉师傅闻言照做。 一刀下去,开出来一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青白相间的石头。 有人失望也有人来了兴致。 这是一块独山玉,独山玉素有南阳翡翠的雅称,这块石头质地绵密,色泽很好,一百两银子倒也不上不下,没有什么出彩却也不算亏。 张老爷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松了口气,好歹没亏不是? 看这个头,也能做个小如意、小貔貅之类的把件玩了。 甄汨珞看得有意思,索性到一旁的原石架上去看了两圈,也没再见到飞羽所说的“莽带”,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刚想去首饰那边去看看,怀里的小景曜却扭动两下,还不到她一个指节长的食指指着其中一块灰扑扑又丑又大的石头,眼中仿佛都有星星闪烁。 她想抱着儿子直接走,小景曜却不满意了,瘪了瘪嘴,成功制止了娘亲的脚步。 甄汨珞嘴角一抽,她可不想犯这小霸王的忌讳,这要是当场哭了起来可成了什么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接让飞羽去买下这块原石。 刚捧起那块独山玉的张老爷眉宇一皱,提醒道:“这位夫人,这块石头看起来可不像是有货的。” 在掌柜的看过来之前,他闭上了嘴巴。 点到为止,仅此而已。 若是寻常男子他根本不会搭理,不过是看这是个年轻少夫人才提醒两句,省得对方在外面吃了亏回家被蛮横的婆家骂。 甄汨珞闻言笑了笑,声音很是平静,“我家幼子刚巧就瞧上了,不给他玩怕是不甘心,就当是玩一玩也罢。” 张老爷狐疑地抽了小景曜一眼,那孩子仰着小下巴,“啊”了一声。 掌柜的大约也和张老爷一个心态,觉得这就是一块烂石头,要了十两银子。 飞羽随便指了一条中规中矩的切割线。 就算没开出来也无所谓,她们家小世子什么好东西拿不到手,到时候可以找一块好玩意假装塞到原石里,就当哄小世子开心。 她想得很完美。 却不想一刀下去还真出了颜色。 《文房肆考图》中描述:“此玉罕得,粉红润泽,多作刀靶、环子之类。少有大者。” 这是一块籽料桃花玉。 “呦,这位小公子运气倒是好,随便一指都能开出个小玩意。”张老爷有些羡慕地说,想自己活一大把岁数,还不如几个月的娃娃眼尖。 那掌柜一脸菜色,觉得亏大发了。 谁能想到一块边角料还能出这么个稀罕玩意。 甄汨珞笑了笑,让师傅继续切,看看这块玉能有多大。 又是一刀下去,小景曜运气不错,这一块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起码能做个扳指,关键是这玩意颜色漂亮,粉润喜人。 有人管桃花玉叫做粉红和田玉,其实桃花玉属于和田玉类似的直闪石玉。 价格并不高,比起羊脂白玉、寿山玉、蓝田玉之流差得还是挺远的,但桃花玉胜在罕见,不容易得。 张老爷咬了咬牙:“夫人,我出三百两,这块玉可否卖给在下?” 甄汨珞笑着摇了摇头,“抱歉这位员外,小儿随便点的,就留着给他做个小玩具。” 张老爷闻言也明白了,人家不缺钱,这么个好东西就给娃娃做玩具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切完的玉上面还有灰土,飞羽用一块手帕包了起来,因为小景曜还在吃手阶段,几人谁都没让他去碰。 张老爷的三百两没成,又有一道女声问道:“我出五百两呢?这块玉卖给我吧。” 甄汨珞转身看去,她头上还带着白纱所做的帷帽,看不真切,隐约能看到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穿着紫色百迭裙,容貌还算艳丽。 飞羽已经先一步答道:“姑娘,我们这玉不卖。” 那姑娘不死心,“六百两!” 甄汨珞听都不听,直接抱着儿子起步离开。 对方话里的意思,肯定是听到了她拒绝张老爷,那就应该知道她们压根不在乎什么钱,重要的是孩子高兴。 那紫衣姑娘被忽略了个彻底,面上有些挂不住,声音又高了三个度:“八百里,我出八百两,您就割爱可好?在加上一条,今日夫人在暖玉坊随便挑一套首饰,算在我账上。” 夏析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开这么高的价格还会被拒绝,她看着飞羽手上那块手帕包裹的美玉,眉头皱的很紧。 她实在舍不得就放这块好玉离开! 第269章 归京 马上就要万寿节了,父亲带着她去往京城为陛下贺寿,她一直都没能寻得心仪的首饰,路过聊城,正打算碰碰运气,来了聊城第一首饰坊,碰巧看见了那块桃花玉被切开。 那东西实在罕见,这一块又齐整剔透,颜色正宗,刚好能做一对耳环,余下的也可以做头面。 一般的粉色宝石可比这块桃花玉查阅了。 她瞧了瞧甄汨珞怀里小景曜,心中不以为然,都还没满一岁的小孩,要这玉干嘛?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尽管她开到八百两的高价,对方依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抱着小孩径直去看别的首饰。 张老爷瞧了瞧她脸上尴尬的表情,好心提醒道:“姑娘,桃花玉是罕见,但也不值八百两,八百两银子您还不如买两件好的和田玉呢,再说人家就要给孩子玩,你这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夏析云仿佛没听见似的,兀自绕过他,又跑去和甄汨珞搭话。 这一次她尽量放低了身段,轻咬贝齿道:“夫人,我刚才说得话还算数,八百两加一套首饰,您将这桃花玉卖给我,我父亲是青州左参政使,不瞒您说,我是想打一套首饰去参加万寿节,只要您肯转让这块玉,日后若有麻烦,我一定尽心帮忙。” 甄汨珞微微掀起帷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还真是自说自话。 她长相极为瑰丽明艳,这两年养得好,更是容光焕发,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难掩的贵气,不是用金钱堆积出来的那种,而是一种身处高位所养成的气质。 夏析云唇角的笑意一僵,隐隐觉得这块玉怕是拿不到了。 果然,对方忽然绽开一抹笑容,状若好奇地问:“你说得帮忙是哪种帮忙?是你来帮忙,还是你父亲来帮忙?” 夏析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对方一身衣着气质明显就是不缺银子的,自己一个闺中女子最多花点银子,让父亲帮忙?那可是朝廷的大事,怎么可能将谋私宣之于口? 甄汨珞放下帷帽,摇了摇头,“这玉就是留给幼子玩得,您还是再挑挑别的吧。” 小景曜瞪着眼,仿佛能察觉到对方想抢他东西的意图,嗓音出奇的大,“啊”地吼了她一声。 肉包子一样白皙的小脸上除了不高兴还有一丝丝委屈,仿佛在说: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抢小孩子的东西呢! 夏析云被吼得吓了一跳,随即脸色爆红,这个小孩竟然敢吼她! 甄汨珞根本不管她什么想法,手伸进帷帽里掐了掐儿子的小脸蛋,安抚地说:“这玉是咱们曜哥儿开得,谁都不能抢,回去给曜哥儿玩。” 本来随便一句哄小孩的话,停在夏析云耳中仿佛是一记巴掌一样甩在她脸上,对方不就是指责她比小孩都不懂事吗? 她咬了咬牙,眼眶微微泛红,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身边有不少暖玉坊的客人说说笑笑,好像都在嘲讽她似的,夏析云也再没脸待在此处,直接带着丫鬟就离开了。 这一场风波甄汨珞压根没放在心上,什么青州左参政使,什么大小姐参加万寿节,真以为人人都得让着她了。 不管怎样,小景曜算是得偿所愿了,在飞羽用砂纸将桃花玉打磨光滑之后,小手捧着都不愿意撒开,比起之前陆月儿赠与的玉佩都要来的稀罕。 逗得阿澄白影他们直夸眼光尖,随便一点就是个稀罕玩意。 小景曜听不懂,反正是恭维他的,他就拍着手冲着众人笑。 等秦临渊回来的时候,听见小景曜的“战绩”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随便从小家伙手里扒拉出那块桃花玉放在掌心把玩,惹得小景曜以为爹要抢他东西,泪眼婆娑地找娘亲告状,于是那块玉又回到了小家伙手里。 秦临渊无语地说:“从小穿小女孩衣服长大的,再玩什么粉嫩颜色的东西,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丫头了。” 甄汨珞给了他一脚:“别胡说八道,你现在胡说,万一将来儿子真成娘娘腔,我跟你没完。” 惹得身边的男人哈哈大笑,直接把小景曜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好一番蹂躏,“放心,有夫君我在绝对不让他变成娘娘腔。” 他心中想的是,如果十二岁扔进军营还能变成娘娘腔,那只能送臭小子回炉重造了。 他没说,因为说出来容易得罪两个人。 一个怀里这个,一个身边这个。 甄汨珞看了看那块玉,想了想,目前还没想好做成什么花样,先让儿子玩着吧。 四月二十七,距离万寿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掐着点到下午正头才堪堪抵达京城。 他们一路上都很是低调,除了人数比较多,其它方面倒是看不出是什么高门大户的门第,秦临渊独自一人前往宫中述职,其他人便跟着甄汨珞回了王府。 这坐王府虽然许久没有人居住,但院子上下还是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空置两年的样子。 甄汨珞才刚哄着儿子睡下,飞羽领着一人缓步进入了小厅。 两年不见,对方已经从当初娇俏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成熟美丽的妇人。 甄汨珞压制住心中的怀念,笑吟吟地唤道:“芷儿,许久不见。” 芷儿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含泪,亦是说道:“小姐,两年不见了。” 当初王府要迁居徐州,她一边不放心国公府的老太君,一边又听芷儿说要嫁给青梅竹马的家生子,向她请求不跟随去徐州,她便让人回了国公府,一方面在京城有个照应,另一方面也是不能毁了芷儿的姻缘。 芷儿从抽噎到破涕为笑:“小姐,老太君和国公爷一直很惦记您,老太君每天都得念叨上一次,尤其是听闻您诞下麟儿,就将曾外孙日日挂在嘴边,老太君特意命奴婢送些日常需要的东西,顺道也来看看小世子。” 甄汨珞深呼一口气,目露愧疚之色,“本应该我去看奶奶,怎么还让奶奶惦记我了呢。” 第270章 亲人 说到底很是生疏了。 她来到这里三年,老太君和甄国公的疼爱之情她是看在眼中的,即便是去往千里之外的徐州,国公府也是雷打不动的时不时就送来一些东西。 有时是首饰珠宝,有时是衣衫布匹,在儿子出生后京城里上上下下能寻到的玩具是一样不少地送过去。 “啊啊”两声清脆的童音传来,梁曼娘一脸尴尬地抱着小景曜从厕屋走了进来,说话略显拘束:“王妃,小世子想来找您,奴婢怎么哄都不行,所以……” 梁曼娘虽然出身在徐州,但她除了一个掌事的相公和三个孩子并无其它亲眷,后来王府将其相公请来做管事,一家人也就跟着从徐州搬到了京城来。 甄汨珞揉了揉略微泛红的眼角,笑了笑:“来得正好,芷儿来瞧瞧曜哥儿。” 她从梁曼娘手上接过白嫩可爱的小家伙,放在自己膝上用身子充当小家伙的靠背。 快五个月的小家伙生得愈发喜人,本身就长得好看,再加上爱笑的特点,几乎没有女子能招架得住。 小景曜到了娘亲怀里,随即眉目绽开,咧着嘴笑了起来。 芷儿有些惊奇:“小世子生得可真好,奴婢回去一定告诉老太君,老太君和国公爷还担心一路上舟车劳顿小世子身子吃不消,看小世子这么康健,两位主子也就放心了。” 小景曜也不懂,等到芷儿让人抬上来他曾外祖母和外祖父送来的礼物时,小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芒,紧紧地盯着那箱子里最上层的红肚兜、红宝石之类的小玩意。 眼睛都不舍得挪开一下,十足的小财迷模样。 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待到芷儿离去之后,甄汨珞让飞羽去宫里递了牌子。递给皇后的请安口信。 不过如意料之中,鸾凤宫中安安静静,只是说皇后抱病需要静养,皇后娘娘已经收到了她的“心意”,不必进宫请安。 她一点也不意外,大约琢磨着过完万寿节,只怕皇后就要“抱病”过世了。 于是她第二日便去了国公府。 第一日不去是因为必须得先给宫里做个样子,否则就以她和皇后那点龃龉,完全就是属于相看两厌。 她倒是没想到,老太君早早地就等在万慈堂,望眼欲穿地盯着大门。 她霎时眼眶一热,鼻子有些酸酸的,一手抱着小景曜,走上前去跪了下来,声音略显颤抖:“奶奶。” 甄国公没有儿子,一共就两个女儿,对甄羽霜彻底失望之后,长女也离开了京城,这两年也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有多难过。 若非老太君近年来腿脚不太好,她想亲自上前扶起疼爱多年的孙女。 “大丫头,快起来,快起来,玉宜,快把大小姐扶起来!” 老太君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 老太君紧抿着唇瓣,略显浑浊的眼眸中亦是染上两分水雾。 甄汨珞已经出嫁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珞姐儿”的叫,于是改成了大丫头。 老太君期待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见状她上前两步,将小景曜抱到老太君面前。 这孩子倒也不认生,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瞧着面前的陌生人,不笑却也不哭,手指伸到嘴巴里戳了戳。 “这就是曜哥儿,”老太君笑得极为高兴,伸手抱过了小景曜放在怀里好生亲昵,“孩子养得真好,又白又壮实。” 她话锋一转又看了看面前的孙女,声音慈爱中又透着几分颤音:“大丫头也漂亮了不少,都说女人生子不易,生一回就是要半条命,看你气色这么好,王爷应当是待你和曜哥儿极好的。” 甄汨珞面色一窘,耳尖微微泛红,说着小家伙怎么又说到自己头上来了。 “奶奶……”她轻声提醒。 老太君见状揶揄地笑了笑,抱着小家伙连喊了好几声“曜哥儿”。 小景曜大约也是熟悉了这个称呼,下意识抬头看了人一眼,又听对方连声呼唤,扯着嗓子“啊呀”一声,逗得老太君笑得牙不见眼。 “母亲。”一道沉静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甄国公踏着平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眼神在女儿脸上流连了一瞬,收回了目光,眼角微红,“今早上喜鹊就叫,原来是大丫头回来了。” 甄汨珞行了一礼,唤道:“爹。” 甄国公倒是没像老太君那般激动,平稳地受了一礼,面上不露声色,胡须下的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这孩子就是曜哥儿吧,长得倒是像……”随了爹了。 刚上完早朝,见到了那一位,还说会带厚礼上门拜访,结果转眼就被皇上派去了做事。 听说长女回来,他上完早朝都没来得及换官服,便让下属去做了活计,自己请了一日的假。 他不禁有些唏嘘。 人老了年纪大了就难免想见见孩子们,他跟四女是彻底没了缘分,如今能看到外孙孙亦是十分高兴。 正准备上前掂量掂量,老太君却舍不得撒手。 “咱们曜哥儿又聪明又乖,就老老实实地让抱着,真惹人稀罕。” 她随手抓了身上的玉佩塞进小景曜怀中,对着长孙女笑道:“长者赐不可辞,这是奶奶送曾外孙的,你可不许抢。” 那玉触手温润,颜色又好看,瞬间就吸引了小景曜的注意,顿时也顾不得在谁怀里,挂在脖子上就是他的,玩得好不快活。 在国公府玩闹了一上午,小景曜最终还是架不住困意趴在娘亲怀里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估计又要饿了。 尽管甄国公百般挽留,最后还是在老太君的劝解下放了人离开。 老太君看着直肠子的儿子叹了口气,人家小夫妻俩才刚带着孩子回京,王府里许多事务都没处理完,孩子也需要适应新环境,长孙女还有的忙活呢。 有时候事情并不是男人在前面做的好久高枕无忧的,后院也是一笔烂账,就比如当初的薛……她一个心术不正的,教坏了四孙女,后来又闹出换亲的丑闻来…… 怀中的小景曜嘟囔了两声,扭动着小屁股,双手又攀了攀娘亲的脖颈。 第271章 芳心 软乎乎的头枕在娘亲的锁骨上,他似乎还嫌弃硌得慌,又扭了扭,把头彻底埋进娘亲的臂弯里,这才继续呼呼大睡。 甄汨珞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这孩子不光胆子大,也实在是个心大的,平时不管怎么折腾,只要一睡起来就雷打不动,即便是上了马车也是如此。 这大概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吧。 马车向王府的方向驶去,京城的大街上比夷陵城更加热闹,这里的百姓衣着也明显比徐州百姓生活的更加富裕。 两年时间,有些事情沧海桑田,有些事情依旧一如既往。 她挑起车帘,失神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就在此时,一道红衣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轻声唤了一句:“飞羽,先等等。” “你看那个,是不是祁公子?” 飞羽顺着看了过去,对方一身骚包的大红贴里袍,容貌倒并未因此而衬地失色,那双灼灼的桃花眼配上略显倨傲肆意的神色,反而显得他格外引人瞩目。 一路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偷偷侧目。 人大步流星地从一间茶楼中往外走,后面又追出来一名烟罗色衣衫的年轻姑娘。 甄汨珞微微眯眼,总觉得这姑娘好似很眼熟似的,她能肯定,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那姑娘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面前的红衣男子,脸颊露出一抹羞红,她垂眸笑了笑,“祁公子,你今日怎么没进宫授课啊?” 两个月前,皇帝又给祁忪戊升了官,现任翰林院从五品试讲学士。 虽然只是个从五品,但他才二十余岁,又是探花郎,容貌生得俊美又有才华,将来前途不可估量,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家未出嫁的姑娘惦记着。 六公主听到自己的心脏似乎“砰、砰”快速地跳了两声,这样的佳婿谁不想要啊,她身为堂堂公主,那些女子自然是抢不过她的。 她从殿选那日听到这位探花郎的英姿之时,便心怀敬仰,见面之后更加惊为天人,发誓一定要将人留下来做她的驸马。 因此母嫔为她瞧上了几家名门公子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今年已经有十七岁,再耽搁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 每到这时,六公主不禁有些抱怨对方不知情趣,她几次暗示,对方不是装傻充愣就是借故有事离开。 祁忪戊皱了皱眉,心想怎么就躲不开这六公主呢。 好端端地到茶楼喝个茶听歌曲,都能“偶遇”一回,一定是他出门没看黄历。 别说他并不想娶妻有所束缚,就算要娶也绝不是这惹人厌烦的六公主,心中也没点分寸,难道是自己表现的不够“冷漠”?才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欲与欢迎、欲擒故纵? “六公主殿下,臣今日休沐。”他淡淡地回答。 六公主面上露出一丝窘迫,“难怪今日没在尚书房看见大人,上次大人讲的棋局我还时常拿出来与母妃对弈,母妃还夸我聪慧,祁大人博学呢。” 祁忪戊闭了闭眼,“殿下,臣上次讲的是圣宗之治。” 还有,六公主的母嫔珍嫔那是出了名的愚钝,纯靠一张脸得宠,他有次还无意中听说,皇帝在珍嫔宫中时,无意中提到大理寺一位仵作。 皇帝赞对方“目无全牛”,珍嫔跟着便说,人家仵作盛气凌人应当好好惩罚,不然小小仵作都要犯上了,估计是听成“目中无人”了,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庄子·养生主》中说,一个杀牛的人最初杀牛,眼睛看见的是全牛,几年之后技艺纯熟了,动刀的时候就只看到了皮骨间隙,而看不到全牛。 “目无全牛”这个词也用于形容技艺已经达到十分纯熟的地步。 六公主到他这没话找话倒也不至于如此。 六公主脸色发青,暗自咬了咬牙,恨不得当场甩脸子离开。 可是……她盯着面前男子俊逸的容貌,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祁大人。” 一道含笑的女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并不和谐的气场。 六公主瞬间耳朵一竖,下意识看了过去。 是个长相十分瑰丽又有气质的女子,她心中警铃大作,还没等质问出声,祁忪戊如同松了口气一般回应道:“凌王妃。” 他捋了捋胸口,这可真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六公主错愕地看着面前马车上贵气的女子,很难想象这竟让是她那位没见过几次面的五皇嫂? 她跟甄汨珞之前还有点矛盾,实在做不到恭敬地行礼,只能看向祁忪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质问的口气:“祁大人,你怎么跟……皇嫂相识的。” 说到此处,她又觉得不对劲,按理说甄汨珞两年前就跟着那位皇兄去了徐州,祁大人是去年才高中状元,两人应该并无交集才是。 祁忪戊翻了个白眼,她以为她是谁啊,查户籍呢? 一向能装的他都有些烦躁:“殿下,臣与凌王妃不过是有一面之缘,您也知道,臣是商人出身,接触一些贵人很正常,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借着王府马车当做遮挡,一闪身不见了踪影,等到六公主绕了一圈,却再也没见到人,甚至为此有些迁怒于甄汨珞。 她眼中闪烁着不满,嘴上也阴阳怪气地说:“皇嫂回来的可真‘巧’啊!” 甄汨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回应:“不巧,万寿节,得皇上传旨回京为皇上祝寿,怎么,六公主身为皇上身边受宠的女儿,连皇上的生辰都不记得?” 六公主脸色一白。 这话哪能应,否则传出去她就是大不孝。 她酸红的眼眶恶狠狠地瞪了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眼,心中暗骂对方还真是伶牙俐齿,两年不见,性子愈发刁钻了。 反正六公主也不是什么善类,甄汨珞和飞羽知会了一声,马车便轻巧地绝尘而去,留下六公主一脸菜色。 马车走着走着,迎面而来一名戴着斗笠的公子哥,他躲也不躲,甚至身姿矫健地跳跃,一屁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与飞羽并排而坐。 第272章 旧友 那人身上的大红色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贵府这刚搬迁回京城,不打算宴请亲友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世子的满月宴在下就没吃上,这连乔迁都不办呀?” 甄汨珞笑了笑:“凌王府又不是什么新宅子,哪算得上什么乔迁之喜。” 祁忪戊却吹着小口哨,轻松地靠在车厢上,叹了口气:“多亏今儿遇上您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纠缠呢,这六公主实在太烦人,没有半点分寸。” “六公主也算美人一个,祁大人眼光如此之高,连公主都瞧不上?” 说到这祁忪戊就脸色难看,“我当初跑出来做生意就是为了躲开我娘给安排的相看,好不容易不受家族掣肘,这又来一个是吧?” 他不以为意闭了闭眼,帷帽完全遮掩住了那张俊逸的面孔,整个人慵懒地挺尸。 最近朝堂上又多了些“和亲”的议论声,有人认为想和越国和谈,就得先将法依则绑在鲁国这条船上,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无异于让法依则尚公主。 如此这般,便是越国向鲁国低头,法依则得认皇帝这个“岳丈”。 六公主是目前未出嫁的公主里面最年长也最合适的一位。 皇帝这两年不是忙活内乱,就是忙活外患,也没有什么闲心思给女儿指婚,六公主又不乐意出嫁,自然耽搁下来。 现在一出现“和亲”的呼声,吓得着急了。 他真不知道那帮求着和谈的人是怎么想的,越国是战败国,朝廷不压着他们趁机多取利益,反而自降身份,上杆子找“和谈”。 毫无骨气之态惹人厌恶。 这朝堂若再不换换水,只怕就要烂透了,少数几个曾经的主战派,也因为当初的兵部尚书事件有所顾忌。 他现如今在朝堂上是被盯着的人,有些事情倒是不太方便去凌王府串门了。 祁忪戊眼珠微微一动,“凌王妃,借点钱呗,铺子里快周转不开了,听说你手下的人捯饬琉璃捞了不少啊,资助一下友人呗。” “祁大人都当上官了还忙活生意啊,听说朝堂上很看不起商人的铜臭啊。”甄汨珞打趣地开口。 “那不行!”对方一本正经,“在下的主业是做生意,副业才是做官,当上官了只是方便本公子做生意,不能挡了本公子做生意的路。” 他发表了一番慷慨的“二十岁小伙下海经商一夜暴富”的理想。 马车缓缓路过皇帝新赏赐下来的府邸。 飞羽一脚将人踹了下去,留下一声冷漠的:“滚!” 王府近日才休整完,甄汨珞抱着熟睡中的儿子去了后院,她住的院子也改成了“飞花筑”,除去前年刚嫁进王府所种的海棠花,里面又添了不少有香气的丁香、茉莉一类。 总之再鲜艳漂亮的花最终也逃不过小景曜的辣手。 不过是这一个多月在路上小家伙没怎么休息好,显得没事总在睡梦之中,否则就如夷陵城王府那片梅园,大约是一个下场。 才刚将儿子安置好,盖上小被子,管家便来此求见。 管家姓韩,小六十岁了,人却还是精神奕奕的,走起路来也脚步生风。 甄汨珞没让老人家行礼,便听管家回禀:“您出府不久,襄王府的人就送来请帖,请您五月底到襄王府,是襄王妃的生辰……” 甄汨珞接过帖子,她自认跟襄王妃没有那么熟,见面最多嫂子弟妹的称呼,每年也没听说那位襄王妃过生辰大办,今年……也是,邺王被圈禁,晟王一向低调,可不轮到襄王出尽风头了吗。 人家请帖都送上门了,自己又刚刚回到京城,这是一个露面的好机会。 五月底,只怕要等到万寿节之后了。 甄汨珞知道皇上给秦临渊指了个差事,最近忙的不见首尾,每次等人回来,她已经控制不住睡过去了,次日一早,面对的又是空荡荡的床榻。 于是等到夜半子时,卧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之时,秦临渊揉了揉额角,屋子中空荡荡的,没有小景曜嘟囔或者哭泣的声音,更没有娇妻柔声细语地呼唤…… 桌上的茶盏都是冰冷的。 他呆滞了一瞬间。 房梁上的白影轻咳两声:“王爷,王妃下午就收拾东西带着小世子说要回娘家住几天。” 您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独守空房了。 春风吹着窗口时不时发出呜呜声,卧房之中看起来格外孤寂。 甄汨珞想的是,总是他最近忙得很,自己不如带着儿子来国公府尽一尽孝,她看得出来,老太君和甄国公都非常喜欢小景曜,老人年纪大了也总希望有儿孙陪在身边。 老太君得知她要怀来小住非常高兴,让人收拾了她出阁之前居住的泠音阁。 小景曜吃饱喝足,就打着盹昏昏欲睡,甄汨珞揉着他的小脸蛋,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 这小子倒是心大,不管到什么地方总能吃得下睡得着。 “哒、哒、哒。” 几道轻微的脚步声在院子中响起,她微微一怔,若是飞羽或者国公府的人来送什么东西根本不用这么蹑手蹑脚。 对方停在了窗口。 少影就在外面盯梢,但凡有什么不轨之徒进来只怕已经打起来了,少影都没有动作,那前来的小贼只能是……她唇角扬起一抹坏笑。 “什么宵小之徒,深更半夜闯进本王妃的院子,还不滚出来?” 那窗户被推开,外面站着的那道黑色影子长腿一迈,微微低头,从窗子钻了进来。 弄得她更无语了:“有门不走,干嘛跳窗户?” 秦临渊轻咳两声,拍了拍身上的土气,将窗子关好,“没跟岳父祖母请示,翻墙来的,本王都不知道忙了一天回家之后媳妇儿子都没影了,可不得出门来找找。” 他上前一步抱住小王妃的腰身,又软又香,皇帝那里事多,他已经好久没能跟小王妃亲近一下了。 甄汨珞让他抱了一会,就伸手推人:“这还是在我娘家呢,别动手动脚,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 搂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 第273章 气哭 随后耳畔便传来男人不满的声音:“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甄汨珞耳根一红,推开人扭身不搭理他了,顺手给儿子掖了掖小被角。 没等她收回手,秦临渊猛地将小景曜抱了起来,她一惊,好在儿子睡得熟,没有被弄醒的意思。 他颠了颠,“啧”了一声,“有十四斤了吧,阿珞你以后也别老抱着,沉。” 亲爹的粗鲁动作都没把小景曜折腾醒,“沉”字一出,小家伙瞬间睁开眼睛,圆润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憋着嘴就要哭。 甄汨珞气得给了他一脚,这才刚哄睡着,又给弄醒了。 她是不想管了,一掀被子自己转身背对着这爷俩直接开睡。 谁弄醒的谁哄去。 她本来就累了一整日,稍稍一阖眼,便觉得头脑发沉,不到片刻就睡了过去。 背后的男人顺势拉着被子将她的手臂也塞了回去,四月末的天算不上冷,晚上睡觉若是冻着了也不好受。 刚刚还作势要哭的小景曜被亲爹一眼给瞪了回去,撅了撅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好了,曜哥儿,睡觉。”秦临渊一声令下,将小景曜塞了回去。 一夜好梦。 翌日一早,辰时过半,她这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睡在里面的儿子嘟哝着嘴巴,睡得很是安静,小模样十分讨喜。 芷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走进院子,她已经出嫁一年,如今作的是妇人打扮,在国公府已经坐上了个掌事娘子的位置,只不过她照顾大小姐多年,老太君不放心别人,又找芷儿歇息几日来甄汨珞这帮忙。 她一眼便看见了一身月白色骑装靠在门口晒太阳的飞羽,笑眯眯道:“飞羽姐姐,大厨房做了小姐的早膳,老太君说小世子可以吃一些果泥菜泥,不知道小世子的口味,就都准备了一些。” 飞羽一怔,接过了食盒,正犹豫要不要去敲门,毕竟昨晚上王爷可是进了这卧房,白天也还没见踪影。 芷儿疑惑地看了她两眼。 “到王妃用早膳的时间还不快送过去。” 秦临渊身边跟着逐弈从耳房中出来,他的鬓角有些湿,应该是早上练完武刚洗漱完。 芷儿懵了:“姑、姑爷?” 飞羽倒是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就进去送早膳了。 芷儿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对上逐弈疯狂颤抖的眼皮,她提起裙摆往万慈堂那边而去。 老太君也没说姑爷也留宿在府中啊,她得赶紧去汇报一声。 大厨房准备的很是齐全,除了甄汨珞日常吃得早膳,还给小景曜准备了紫薯泥、山药泥、香蕉泥、苹果泥之类的,都是五六个月婴儿能适应的食物。 早上没喝几口奶,小景曜早就饿的想哭,面对这一桌子美食,又不会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吃得很香。 气得小家伙要哭的时候,甄汨珞憋不住笑声,用迷你小瓷勺剜了一口山药泥掺和着米粉放在他嘴边。 小家伙起先不明白,但舌尖碰了碰,慢慢地舔舐起勺中的食物,活像小猫喝奶。 这山药泥里面加了牛乳化开,有奶香味,这才引得小家伙勇于尝试。 两勺之后,他意犹未尽地看向娘亲,目光灼灼,似乎还想吃,却被刚进门的父亲抱了起来。 “大夫说了,一开始最多吃两勺,以后就能多吃点。” 小景曜瘪嘴。 甄汨珞笑吟吟地看着欢喜冤家似的父子俩,又摆了一双碗筷:“阿渊,过来吃饭吧,厨房做了不少。” 秦临渊顺势坐下,一手抱着小家伙,另一只手抓住筷子,他好像故意似的,放着小笼包。海鲜粥什么的不吃,专门去吃小景曜剩下的那几碟果泥菜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不出所料的,泠音阁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中气十足,直冲云霄。 就连逐弈都不忍心去看了,小世子也忒惨了点,遇上这么个腹黑又坏的爹,五个月大都给气哭了。 等甄汨珞吃完早膳,带着儿子去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小景曜就带着一双通红的眼眶,时不时抽噎一声,粉润的小嘴唇轻轻撅着。 甄国公为了见外孙一眼,刚上完早朝就着急回府,一见到外孙这副小可怜样,暗中瞪了秦临渊一眼。 外孙跟着他娘好端端的,从来不哭,怎么他这个爹一来,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都给惹哭了。 老太君倒是没说什么抱着小景曜心疼地哄着,如视珍宝的模样让小家伙心情好了不少,对着老太君凄凄惨惨地笑了一下。 秦临渊摸了摸鼻子。 等到小家伙彻底安静下来,甄汨珞才无奈地说:“皇上宣孙女和王爷一同进宫,还要带上曜哥儿,孙女晚些再回来陪奶奶。” 老太君闻言,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小家伙。 秦临渊主动上前要接过儿子,却不想小景曜一扭屁股,将脸埋进了老太君怀里,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模样。 气得亲爹手都痒了。 最后还是甄汨珞抱了过来,一边哄着一边出了府。 皇宫一如既往的清冷气派,巍峨的宫殿错落有致,宫门口的御林军得了上面的吩咐,接了牌子便将马车放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皇帝所在的御书房。 大内总管徐来公公迎上来,笑眯眯地说:“王爷,王妃快请进吧,皇上和大长公主都在里面等着呢。” 大长公主? 哪个大长公主? 甄汨珞眸光轻闪,想起来一个老人的身影,难道是安阳姑祖母? 她所猜测的不错,两人行过礼后,皇帝倒是没有摆谱,立刻便吩咐起身赐座。 安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小景曜的身上,感慨地叹了一声:“这就是小五家的曜哥儿吧,倒是个讨喜的孩子,让本宫抱抱。” 别说安阳大长公主身份算是宗室里最高的一位,就说当年对她们的帮助,甄汨珞也愿意信任她。 顺从地将儿子交给了安阳公主。 这孩子素来胆子大,圆溜溜地眼睛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老人,嘴巴动了动,“啊啊”两声似是在打招呼。 第274章 试探 就连皇帝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的心情可比安阳公主复杂多了,他虽然和老五这个儿子不亲,但是年纪大了总是盼着子孙满堂,虽然已经有了皇长孙,但对于次孙也不是不疼的。 这孩子长得倒是跟他那个儿子像。 皇帝眸光之中一片幽深。 徐来公公最会察言观色,见状讨喜地说道:“小皇孙一直看皇上呢,瞧着鼻子这眉毛多像皇上,是个有福气的。” 皇帝顺势便说:“抱来给朕看看。” 安阳大长公主松了手,任由徐来抱走孩子。 甄汨珞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自家儿子身上,听到徐来那一番吹捧的话差点没气笑,真是睁眼说瞎话。 她家王爷长相肖母,儿子长相肖父,跟皇帝是半点影子都不像。 小景曜眼神看向爹娘,不情不愿地憋着嘴,倒是没哭,但是突然被两个陌生面孔抱来抱去还是让小家伙有种不适的感觉。 好在爹娘就在一旁陪着他。 皇帝颠了颠他的重量,随手拿起腰上的一枚玉佩挂在了小家伙脖子上,“就当朕赏给二皇孙的见面礼。” 得了宝贝,小景曜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小手不住地去抚摸那枚玉佩,皇帝还被他虚伪的笑容给迷惑了,以为乖孙孙是真跟他亲近。 皇帝叫两人进宫当然不止请安这么简单,现在看完了皇孙,他瞥了一眼安阳大长公主,抿着唇问道:“老五,徐州那边怎么样?” 秦临渊面不改色:“回皇上,徐州一切正常,水坝已经扩展完毕,现在凌云江的水坝达到十三米深。” 十三米的规模已经达到了青州水坝的规模,青州沿海,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一次大涨潮,水渠也是国家上下最深最坚固的。 皇帝笑容浅了一点,一年多年治水那件事工部侍郎早就上折子交代的一干二净,还用的着他说? “那与越国一战之后,徐州卫所怎么样?” 安阳大长公主眉头一拧,皇帝竟然迫不及待地问这事?这也就是自家孩子,换作任何一个将领,刚打完仗皇帝就着急问兵权的事情,足以令人忌惮! 秦临渊好像没听懂似的:“如朝廷所言,五万徐州卫留在扬州与越国边境,臣归京的时候,徐州卫已经征兵完毕,共计五万人,副将十人,校尉二十五人,与越国一战不光交州伤亡不小,徐州卫亦是,精锐部队损失四成,新招募来的参差不齐,估计还得训个两三年。” “另外响应朝廷的屯田制,新兵中有七成……” 言下之意就是,都是一些新兵蛋子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本事生涩还得种田。 四两拨千斤,一句核心都没碰到,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皇帝闭了闭眼,心中有些不悦。 安阳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皇帝怀里的小景曜:“前几日六弟家世子妃带着幺孙儿上本宫那拜访,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文质彬彬的,皇帝这又添了个胆子大活泼好动的皇孙,本宫可真是羡慕得紧。” 安阳大长公主口中的六弟是指当今礼亲王。 安阳大长公主的驸马过世较早,两人感情深厚,驸马死后公主再未改嫁,一生无子,看到小孩难免心中稀罕。 话题转了个弯,皇帝也就没法再追问军队的事情了。 “二皇孙十一月初七的生辰,五个多月了。”皇帝喃喃自语。 皇帝抱了一会,手酸了就让人给甄汨珞送了回来,秦临渊娴熟地接过了小景曜,神态很是自然,显然平时没少抱着。 俗话说“抱孙不抱子”,老五这也忒没规矩了了点。 皇帝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刚为他立了大功,也不好太过苛刻。 直到送了小夫妻俩离开,安阳大长公主也没有离开的样子,皇帝表情尴尬,却听安阳公主继续说:“本宫今日也就是看看那孩子,还有一桩事情……” 在皇帝不解的眼神中,她叹息一声:“听说理藩院一直在跟越国准备和谈事宜?” 安阳大长公主年少是便受仁盛帝的宠爱,仁盛帝便是当今皇帝的皇祖父,当初因番蛮之乱,国家不得安宁,安阳十五岁随兄长征战沙场,少时得封“骁国公主”封号,后来先帝登基,又赐封号“安阳”,实则位同“镇国公主”。 皇帝深知这一味不是什么深闺妇人,而是真正上得战场上得朝堂的女子。 他这位小姑母自幼照料他无数,皇帝倒也没有闭口不言的道理,于是坦言道:“确实如此,朝廷此番一战损失不轻,交州荆州等地都备受波及,尤其是交州百姓人口不足从前的两成……国库正缺银两重修城池……” 安阳公主来了火气:“本宫还听说那法依则住在四夷馆被奉为座上宾,我们是战胜国,要银子还是要城池就该拿出底气的要,哪有跟个孙子似的跟人商量?他法依则别忘了自己可是俘虏!” “皇姑母……” “阿嚏!” 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小景曜猛地打了个喷嚏,甄汨珞连忙扯下身上的披风又给他裹严实些。 秦临渊略显不满:“臭小子哪有那么娇贵,男子汉大丈夫,打个喷嚏就不行了,成什么体统。” 甄汨珞都要气笑了:“他才不到半岁,等孩子长大长皮实再说吧。”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心中暗道: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爹,以后娘亲疼曜哥儿。 娘亲的怀抱又暖和又柔软,小家伙被皇帝来回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寻到了宁静的港湾,像个昏昏欲睡的小家雀,双手攀着娘亲的衣衫,睡得并不踏实。 甄汨珞心都化了。 自己生的,怎么看怎么讨人稀罕。 好不容易等怀里的小家伙安稳一些,气息也沉了,马车却猛地一颠,她身形不稳,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搂着小王妃的腰,另一手抱紧了儿子,这才稳住她的身形。 小景曜“哇”地一嗓子嚎啕大哭。 “怎么回事?!” 逐弈亦是一惊,若非他牵马绳牵地快,险些和面前这个策马的男人撞在一起。 第275章 使臣 竟然还给小世子吓哭了,也难怪王爷动这么大火气。 逐弈目光紧紧盯着面前那个收住马的男人,语气阴沉沉地:“王爷,有人差点跟咱们马车撞上,这才惊扰了小世子。” 策马的男子不是没听到婴儿哭声,他全程不以为意,甚至不准备搭理逐弈,只是看向身后。 这人生得一头枯黄的卷发,眼睛透着一股阴鸷之气,皮肤远比京城人士来的要黑,仔细看甚至有些异族的模样。 这是个越人。 那人用越国语言嘟哝了两句,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是逐弈懂越语,耳目也清明,立刻回骂道:“在鲁国的地盘上这么嚣张,你们越国蛮子是没被打疼是吧?” 那人面色一变。 “晟王殿下!” 格申看向紧随其后的男子,干裂的唇瓣紧抿。 “格申使臣。”晟王打了声招呼,眼神落在逐弈身上,他总觉得此人像是在哪见过似的,目光露出一丝犹疑,“这位公子,本王身边这位是越国时辰,可否请公子及令主让我们先过?” 这是宫门外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不足以两辆马车并行。 逐弈深深地瞧了那个叫格申的越国人,还没等开口,车帘已经被掀开,露出自己王爷那张冷漠带着一抹怒意的脸。 “二皇兄是把越国人当主子了是吧,在京城街道上公然横冲直撞。”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半点面子都没给对方留,果然晟王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就说在哪见过那个侍卫,原来是老五身边的人。 那车里面哭得孩子就只能是老五刚得的嫡长子了。 “五皇弟,不过是一场误会,吓哭了皇侄是本王不对,他日本王让王妃带上重礼去贵府给弟妹和皇侄赔罪,今日之事便罢了,本王与时辰还着急去一趟四夷馆。” 甄汨珞没出面,但攥着秦临渊袖子的手紧了紧,心中怒火同样不少。 什么晟王,奴颜媚骨的,上赶着给越国人当下人使唤,她拍着儿子的背,眼神暗沉。 那名叫格申的男子显然也没想到随随便便撞到一个人就位皇子,即便如此,他脸上也并无愧疚之色,反而皱着眉头似乎在等晟王替他解决。 “皇弟,给哥哥一个面子……” 秦临渊漠然看向他,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只一眼便淡淡收回了视线,好似对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在格申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一扬手上的马鞭,狠狠抽在格申的马匹眼睛上,那马又惊又痛,猛地撞在墙上,活生生将格申摔了下来。 马儿眼睛手上,就如同疯了一般,甚至一蹄子重重地踢在格申大腿上。 格申眼睛痛得猩红,止不住地哀嚎,用越国语言大骂起来。 晟王难以置信:“五皇弟!” 格申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俊美高挑的男子,似乎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无论是在越国还是在鲁国,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屈辱! 甄汨珞透过车帘看着对方捂着腿的惨样,心中出了一口恶气,冷声说道:“王爷,我们走吧。” 逐弈闻言,一抽马鞭,三匹马以绝尘之势狠狠擦过格申,险些没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人都走了,倒也不存在谁让路了。 格申操着一口越语愤怒地质问:“晟王殿下!他是谁?!你们是不想和谈了吗?!竟然如此对待使臣?!” 晟王脸色也很是难看,格申本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有脸指责自己。 不过想到和谈,他还是咬牙忍辱道:“那是本王的五皇弟,凌王。” 格申一愣,表情一变,“哪个凌王?” “就是生擒法依则太子那个!” 格申瞬间闭嘴了,脸色又青又白,嘴巴嘟囔半晌都骂不出来一句。 “好了使臣,你不是还着急见贵国太子吗,快走吧。” 看他这副怂样子,晟王嘴上哄着,心中却不以为意。 回到国公府,小景曜还是在嘤嘤啜泣,眼眶哭得通红,小脸上都因为抹眼泪泛起了一层血丝。 给老太君心疼坏了,一口一个乖孙孙,想尽办法地哄着。 小孩子玩心大,忘性也大,没等老太君跟小景曜晚上一会,小家伙已经一心沉迷到玩具之中,乐不思蜀了。 终于哄着小家伙睡着,老太君这才说:“你们走了以后没多久,陆家的小姑娘来了,带上了不少东西,有给你的也有给曜哥儿的,最后没等到你们回来,陆家小姑娘就走了。” 甄汨珞一愣,随即笑道:“是陆三娘吧。” 在夷陵城两人还能旁若无人的一起玩,但是回到京城难免人多眼杂,渭阳侯身为皇帝信任的重臣,与各位皇子外戚府上基本没有什么瓜葛,若是陆家跟自己走得太近传到疑心病中的那一位耳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君感慨:“那孩子出落得越发漂亮懂事了。” 甄汨珞也笑:“是呢,以前我还盼着能生个跟三娘那么乖的女儿,没想到最后是曜哥儿,奶奶不必操心回礼的事情,孙女会准备好的。” 老太君倒是没多问陆家的事情,瞪了她一眼:“曜哥儿虽然是男孩,却也乖巧可爱,你可不能偏心。” 她也就是打趣着开个玩笑,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哪有不心疼的。 小景曜只顾着自己玩,小手一个劲地扒拉皇帝赏赐的那枚玉佩,显然很稀罕的样子,甄汨珞打算等他玩腻了就收起来,御赐之物可不能随便玩,万一摔了让人抓到把柄可就不好了。 距离万寿节不足十日,京城上下一片祥和,喜气洋洋,连续连娘的天灾人祸,终于在今年的万寿节中,越国使臣会向鲁国进贡,算是一雪前耻。 王御史遇刺之事尚未解决,刑部与大理寺共办,至今为止也没把握什么关键性证据,仵作再怎么探,也不过能查出对方是个壮年男子、身长八尺七,擅长武功等等…… 这样标准的人在王御史身边可太多了,一一排查下来,根本没有合适的对象。 襄王的外祖便是刑部尚书,两人何尝不想快点结案,奈何毫无指向性证据。 第276章 惊动 襄王和王钰手底下说不上多干净,但肯定是不禁查的,刑部尚书聂清流已经在底下准备一些东西,如果不成,赶在万寿节之前弄死一个替死鬼,却被襄王拦住了。 “公主殿下,您在上清寺有什么需要可一定和晚辈开口,万不要客气,这些娘蒙您照拂……” 天刚拂晓,一辆低调的木制马车停在城门口,一名中年男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怀安你和你媳妇不必太担忧,本宫在上清寺待了十多年,早就习惯了寺里的日子。”马车中传来安阳大长公主和蔼的声音。 杜怀安,先帝时期杜太师之孙,杜太师一生有二子,长子就是杜怀安之父,而次子便是安阳大长公主的驸马杜榭。 杜怀安才四五岁的时候,其父母就被乱匪杀害,一直是安阳公主和驸马将其抚养长大,安阳公主无子,杜怀安这个侄子便如儿子一般。 天蒙蒙亮,啰嗦一顿,杜怀安擦了擦额角的汗,正要说什么,眼神却被城门上一个黑色的东西所吸引。 那东西将城门牌匾挡住一半,杜怀安下意识皱了皱眉。 其妻在一旁问:“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像个人啊?” 安阳身边是有不少侍卫暗卫的,有些还曾是她战场上下来的同袍,一名侍卫见状拉起弓弦,对着那东西射了一箭。 箭矢没有掉落下来,也没有卡进木制牌匾中的脆响声。 安阳皱了皱眉,吩咐道:“辛六!上去看看那是什么玩意!” 城墙是有人驻守的,只是守城的士兵见公主府的马车便没有靠近打扰,此时正到即将开城门的时候,守卫也发现不对劲,赶紧登上城墙去查看。 辛六比他们动作快,三箭下去那东西直直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砰地一声,似是什么软物掉落在地上,辛六面色一变,连忙上去查看。 清晨微弱的眼光映在那东西身上,那分明是一个人!一个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人! “公主殿下,出事了!” 安阳是名副其实上过战场的女将,杀过的人看过的死人无数,因此毫无畏惧地上前,辛六点了一盏灯笼,杜怀安惊呼道:“这人身上穿着官服!” 安阳面色一沉,骤然想起前段时间王钰被杀一事,她初次听闻王钰死得不太体面,还心中不屑,这时隔一个多月,又死了一名官员。 王钰是死在荣亲王那腌臜庄子上,这个可是被挂在城门口! 她几乎可以想象,若是发现的人不是自己,等到百姓围观,又得弄出什么样的乱子。 安阳定了定神,厉声开口:“辛六,将人送到大理寺,还有!”她目光移到那几个守夜的守卫之上,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你们所有人,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立刻找你们上官派人过来严加看守,其余人随本宫去大理寺!” 且不说那几人玩忽职守,被一个小毛贼钻了空气,就说他们亲自见了这一幕,防止引起恐慌,必须将苗头按死。 “王妃,宫里传旨的公公天还没亮就来了,皇上有急事宣几位王爷还有刑部等人,王爷走得早,提醒属下打扰到您和小世子。” 甄汨珞迷茫地接过飞羽手上湿润的毛巾,擦了擦脸,“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飞羽低头敛目,“天还没亮,据说是安阳公主出城撞见了什么,当时守城门的兵卒就被换掉了,大理寺卿和少卿连夜赶往衙门,皇上直接把内阁首辅等人叫进了宫,至今还没信儿。” 甄汨珞目光一沉,此时已经辰时三刻了,都快到早朝的时间了,宫里怎么还没消息? 能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有什么人要造反? 那也不对啊,造反的话御林军那边不可能没动劲儿,又干城守卫什么事?大理寺、刑部、首辅……这一个个的身份,都赶上要三司会审的程度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照常用过早膳才把小景曜弄醒喂吃的。 照常,一勺米粉,一勺山药泥,小景曜最近已经习惯了,而且这小子口味很挑,就喜欢甜甜的芋头泥,吃米粉两勺就不乐意张嘴了,吃芋头、紫薯比谁都得馋。 小馋猫今日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小袄子,头上一顶猫头帽遮住了略显棕褐色的头发,脖子上的玉佩已经被取走了,换上了一把小金锁。 小孩子玩了一天也就把玉佩的事情忘了,反而对着金灿灿的金锁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这一次万寿节皇后“抱病”,宫中不能没有住持的女性长辈,据说皇帝连那位多年未曾露面的太后都给请了回来。 太后并非是皇帝亲娘,而是继后,比皇帝大了不过七八岁,入宫没多久先帝就过世了,膝下并无子嗣,皇帝登基后,大约太后也知道自己身份上的尴尬,退避三舍,一直在江南行宫休养。 从太后多年离宫在外,甄汨珞隐隐都摸索出太后和皇帝的关系就算不是不睦,也算不上亲热,更多的像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太后回来应该不会带来太大影响。 她说有两年多没逛逛京城了,便与老太君说了一声,让飞羽驾马车在城里转悠,不自觉便转悠到飞羽口中那处南城门。 百姓来来往往,出城入城的人都络绎不绝,没有任何与往日不同的架势,只是那二十多个守城的士兵身板笔挺,看似认真,实则好像在警惕什么。 门口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将领,一双虎目扫过往来的人群,很是警惕。 看来出的事还不小。 甄汨珞抿了抿唇,示意飞羽换条路走了。 老太君说这两年京城里流行一家名叫“玉盈堂”的首饰铺子。 所谓“宝金兮委积,美玉兮盈堂”,玉盈堂的名字便是出自这一首诗词。 老太君当时还要给她发“零花钱”,说京里的夫人小姐都喜欢,让她也好好挑挑。 甄汨珞当时含笑应下,转脸就把银两给她塞了回去,买还是要买的,她还想亲自给奶奶做一条抹额。 第277章 玉锁 玉盈堂的首饰确实做的非常好,无论是雕工还是选种配色,可见师傅的眼光和审美是一等一的出色。 “夫人,您打算定首饰还是看看咱们店里的成品?”掌柜殷勤地上前。 既然是做这一行的,眼界自然都很高,这位夫人和小公子除了容貌与气质不俗之外,衣衫都用的是摇光锦,首饰虽少却样样精致,他眼尖地注意到甄汨珞手上那一对紫玉镯子。 这样的成色他只在传闻中听过,从未亲眼见过。 飞羽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其中包裹着上次那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桃花玉。 小景宁不知道是记得,还是看着新鲜,兴奋地叫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抓,终究还是比娘亲手慢了一步。 甄汨珞已经拿过那块玉递给掌柜,笑吟吟地说:“这块玉,我打算做成一个玉锁。” 她思来想去做成什么都显得儿子娘气,还是玉锁吧,起码平时塞在衣服里旁人看不见。 掌柜微微一愣,飞羽又说:“请最好的师傅,价格不重要。” 这是小世子为家里“赚”来的第一件宝贝,当然得好好打磨,以后当成护身符才行。 “籽料桃花玉,这种成色少见啊。”掌柜感慨一声,“这花纹夫人可要自己选?小的这里有雅间,您若是着急铺子里师傅画好之后给您送到府上?” “去雅间吧,顺便再拿出几套好的头面看看。” 瞧着儿子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甄汨珞强压着笑容对掌柜说。 掌柜一脸惊喜,这是来大客户了啊。 他正要引着客人去雅间,门口就又来了客人。 “邵掌柜,十日前我定的东西做好没有?” 飞羽微微一皱眉,这声音很是耳熟,她循声看去,果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夏析云亦是一怔,眼神落在甄汨珞的身上,笑容霎时就淡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 那日这几人都带着帷帽,但那位夫人抱着个孩子,谈吐气质皆是不俗,至少她这几年来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对方像是没注意到她似的,依旧面对着柜台。 掌柜露出一脸为难之色:“姑娘,这定东西的都是半个月才交货,你这才没到十天。” 他们玉盈堂生意好,官员家眷也有不少定首饰的,当初交定金的时候可就说了半个月期限。 夏析云一噎,“这是我要在万寿节穿戴的,你们能加急吗?” 掌柜和善一笑:“不瞒您说,礼亲王世子妃、裕亲王侧妃、武安侯夫人、车骑将军家的大小姐都在小店定了,这不都等着呢吗。” 夏析云顿时无言以对,她从青州过来,父亲一个参政已经属于当地数一数二的门户了,这京城还真是一棒子下来砸出一堆官员。 她又猛然看见掌柜手中托着的那块桃花玉,脸色霎时涨红,暗自瞪了甄汨珞一眼,心想这两人是故意的吧。 飞羽眼皮微掀,冷冽的气势压迫下去,“这位姑娘,先来后到,我家主子先跟掌柜谈的生意,您能不能等等?” 这两人绝对是故意的! 夏析云咬着唇瓣,眼眶泛红,抛下一句,“等就等”,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飞羽冷呵了一声,什么玩意也敢瞪她们家王妃和小世子。 第一次见面就想强买强卖,第二次还敢来挑衅。 掌柜的是一脸苦笑,谁也不敢得罪。 甄汨珞让儿子随便指了一个花样付了一百两定金:“做好之后直接送到凌王府。” 王府? 掌柜“唉唉”两声送走了几人。 没想到还真是个硬气的主,皇室的人,难怪半点都不怕得罪人。 徐州和京城在风土人情上还是有不少的差距,小景曜是看一件稀罕一件,飞羽在一边不停地劝:世子还小,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弄得甄汨珞都没法拒绝。 她细细琢磨了一下,一岁前不懂事还能惯着,以后可一定得改改,不能让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否则孩子太过依赖父母根本不行。 一回到国公府,遥遥便望见偌大的院子里摆放了两个小巷子,几个小厮正围着发愁。 见到她如同见到了救星:“大小姐,不是,王妃娘娘,刚才有一位自称甄大人府上的送来了这些东西,国公爷不在府上,奴才们不敢收啊。” 甄汨珞一扫那些东西,眉头一皱,“哪个甄大人?” 老太君身边的玉宜正好走了出来:“王妃娘娘,是甄桐言甄大人,老太君不管这些事情,说等国公爷回来再做打算。” 甄桐言? 甄汨珞的眉头霎时紧皱,声音也带着几分冷硬:“管家直接给送回去吧,等父亲回来我亲自去解释。” 当初的事情她一句都没添油加醋告知了甄国公,许是因为她爹觉得奶奶年岁大了,听不得这种兄弟离心的事情就没告知。 不过甄桐言倒是会钻营,秦湛瑛都倒了,这么快就能从幽州那破地方回来,这是又搭上靠山了? 管家一看她满脸严肃的样子,什么都没多说,就招呼几个小厮抬回去。 一整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就好像你明明与敌人撕破了脸,人家还叫着好兄弟上你的门恶心你,黄鼠狼给鸡拜年。 看着儿子这副呆萌的小蠢样,一时间陷入郁闷。 “王爷呢,还没回来?” 阿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还没呢,宫里也没消息,白影去打听过,说是襄王晟王也都没出来,包括大理寺那几位大人。” 说到这,甄汨珞愈发怀疑了。 “最近京城有什么风向?就是跟从前不一样那种。” 大门一关,白影出来吃瓜:“京中倒出抓私窑呢,尤其是提供给官员那一种。” 他话音一落,遭遇飞羽恶狠狠地一瞪,这混球玩意,真是什么都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就是因为王御史那事? 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仇杀,没想到引得朝廷这般警惕,说不定也跟王御史那事情有关。 不知为何,她直觉上就是如此。 甄汨珞知道一点内幕,王御史那案子当时她爹还在现场呢,等人回来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第278章 戒心 最后没等到秦临渊回来,反倒是甄国公先回来了。 等到甄国公给老太君请了个安之后,便看见长女等在万慈堂的院子中,对他眨了眨眼。 两人相视无言,甄国公一路领着甄汨珞去了前院的书房。 “父亲。” 甄汨珞率先开口,将甄桐言来送礼的事情说了。 “甄昙堂哥的事情有女儿的手笔,当日他在徐州对王爷起了杀心,打算利用女儿搅乱浑水,堂叔一直与京城有联系,女儿思来想去他没有与寻常官员结党营私的必要,唯一的可能就是投靠了某位皇子。” “后来邺王一直被针对,甄桐言也被吏部指去了幽州。” 言外之意就是,甄桐言的旧主若是襄王,当时不可能不捞他一把,襄王对凌王府也没表现出什么必须除掉的杀心,晟王曾经一直以秦湛瑛为首,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邺王一党。 她抿了抿唇,悄悄瞥了一眼甄国公一脸肃然的表情,又问: “父亲,对于爵位,你是怎么想的?” 甄桐言这么大的野心也不外乎是因为国公府没有世子,她爹别说嫡子,连个庶子都没有。 她爹这么大岁数,再生一个恐怕也不太可能了,若是他想从族里里过继一个,自己也不会拦着。 甄国公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其实早些年你奶奶一直都想让为父选个孩子过继过来,不为别的,起码给你们姐妹俩将来有个撑腰的。” 甄汨珞立刻表达立场:“女儿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如果您想的话,女儿可以帮衬着挑一挑。” 虽然她完全可以给奶奶和父亲养老送终,但是在这个时代,更多人还是觉得儿子才能延续香火,哪怕是过继的儿子也是好的。 “我也就是劝劝您,一切都按照您和奶奶的想法来,另外二堂叔那边不安好心,您可千万要小心点。” 管家扣了扣门,说是姑爷回来了。 甄汨珞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像个乳燕归巢的小麻雀似的,屁颠屁颠就跑了。 甄国公在书房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是明白什么叫女大不中留了。 长女说得关于二堂弟勾结皇子的事情他不是没怀疑过,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另外一个人。 邺王秦湛瑛。 想起来,他甚至一阵阵脊背发凉,早就看出来邺王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只有四女傻乎乎被戳脊梁骨也要嫁进去。 最后,她嫁的人甚至盘算着对她的娘家人下手。 那么霜儿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是否知道邺王的种种举动? 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时至今日,中间已经横了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毕生无法破镜。 泠音阁中,清脆的童音和说笑声穿插在一起。 秦临渊一手抱着小景曜一手给他艰难地套上一条新的开裆裤。 “刚才臭小子尿在床上了,被褥已经重新换上了,国公府里他的衣服不多了,不是流哈喇子就是尿,你的水果已经回王府去拿了。” 甄汨珞嘴角抽了抽,瞧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儿子,轻声问道:“皇上叫你们入宫做什么?” “没多大事,幽州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死了。” 甄汨珞一脸无语,这还没多大事? 提刑按察使司与“布政司”及军事管理的“都指挥使司”合称一州中的“三司”,而提刑按察使司则是管理一州刑狱之事。 一个佥事就有正五品官,还是赶在万寿节前夕,这不明晃晃地打皇帝的脸吗? 秦临渊抱着儿子轻轻笑了笑,安抚道:“大理寺判断跟刺杀王钰的是同一手法,这次故意挂在城墙上可能就是为了引起动乱,不过被安阳姑祖母先发现了。” “这两个人手上都不太干净,遭人报复也是正常。” 他一把拉住小王妃的袖子,将人扯到身边坐下,在她蓬松的发顶亲了亲,“这事最着急的是大皇兄,京兆尹被被贬官,大理寺那边也火急火燎的。” 京兆尹? 甄汨珞撇了撇嘴,两年前自己遇刺那事还没个着落呢,估计已经被压下来,证据都清理个干净了。 京兆已这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就是一个查案的,手上没实权,也不怪不敢得罪人。 这事还没有着落,五月初六,皇帝的万寿节倒是如期举行了。 这两日搬回了王府,天还没亮,甄汨珞就被飞羽和阿澄折腾起来,又是上亲王妃大妆,又是上四五斤重的九翟冠,她满脸扭曲地乖巧照做。 光头上和脖子上挂着的,就得有这一身燕居服那么沉。 小景曜倒是喜滋滋地换上一件红白相间的小袄子。 小家伙岁数还小,没到穿世子礼服的岁数,再加上今日皇后虽不到场,却也有太后在,穿衣要避讳一下。 宫门口,按照官员品级来依次入宫,巳时过半,凌王府的马车还是比较靠前的,跟在晟王妃的后面就进了宫。 男子要先到前朝去拜见皇帝,因此甄汨珞就率先带着儿子去了太后的坤宁宫。 “五弟妹。” 一声温和悠扬的女声在十米开完响起,她轻轻侧目,只见一身真红大袖衣配上一件藏蓝色霞帔的襄王妃站在不远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尽数掩藏在翟冠之中,几道珍珠流苏轻轻摇曳,端庄柔美。 “大皇嫂。”她笑了笑,上前行了一礼。 飞羽也抱着小景曜屈膝行礼。 襄王妃笑得很是和善,“这就是曜哥儿吧,白白净净的,生得像皇弟,皇弟、弟妹回京正么久,都没登门看一眼,是皇嫂的不是。” “哪能劳烦皇嫂上门,也该是弟妹去拜见皇嫂才是。” 两人面上皆是挂着笑,究竟是不是真心也就不得而知了。 襄王妃从腰间取下荷包,掏出一枚玉貔貅,“这玉貔貅本是皇嫂的珍爱之物,不过今日一见小皇侄甚是喜爱,便赠与曜哥儿吧。” 甄汨珞眸光轻闪,便说:“多谢皇嫂了,他日定备上厚礼赠与皇嫂。”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互相恭维便可,她可不想跟襄王妃拉拉扯扯,倒显得两府有什么关联瓜葛似的。 第279章 侧妃 “说来,二皇弟家的清哥儿也是极为讨人喜欢的,二皇弟视若珍宝,据说日日都得抱着呢。” 甄汨珞但笑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坤宁宫,宫中已经到了不少命妇,大多数都是皇室宗妇,如礼亲王妃、敬亲王妃等人。 甄汨珞目不斜视,比襄王妃差了半步,款款行礼。 “孙媳见过太后。” 这位太后只比皇帝大了七八岁,保养的还算不错,看起来像是皇帝的同龄人,那双瑞凤眼比起寻常老人少了几分浑浊,多了些许剔透,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位精明的老人。 大约是多年礼佛的关系,周身的气质更为淡然出尘。 太后没有拿乔的意思,随便一摆手,便说:“赐座吧。” 太后下首的裕亲王侧妃喋喋不休地与太后说着家常的事情,太后表情倒是稳重无感,一边的礼亲王妃已经听得面露尴尬。 甄汨珞与襄王妃中间隔了个晟王妃,正对面则是晟王的爱妾白侧妃。 两人之间还有那么点龃龉,她状若无意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余光一扫注意到晟王妃那大妆都掩饰不住的憔悴。 眼底一片乌青,眼白略有血丝,眉宇深含愁容,左右法令深浅不一……这是典型的心中郁气的面向。 她记得晟王妃今年也就二十有七吧,这相貌倒是跟三十多奔四十似的,反观对面的白侧妃,珠圆玉润,杏眼微挑媚态横生。 不到一会,赵贤妃抱着已经有一岁的皇长孙过来给太后请安。 这一波皇室子弟长相都不差,皇长孙也是生得白净壮实,脸型有些像晟王,而鼻子和樱唇则是像白侧妃。 甄汨珞好奇地瞧了两眼皇长孙,小景曜也刚出生不久,她对小孩子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一抬头却收到了白侧妃一记挑衅的眼神。 这让她一时半会有些沉默。 白侧妃在挑衅什么? 原谅她没太看得懂。 赵贤妃牵着皇长孙上前笑眯眯地说:“清哥儿,叫人。” 皇长孙秦宴清比小景曜大了又多半年,如今已经一岁有余,张着小嘴巴,吐着含糊不清的字:“祖、祖……” 太后微微展颜:“宴清真聪明,来人,把哀家库里那个玲珑玉绣球拿来,那绣球是一对的,就宴清和景曜一人一个。” 太后打太极惯了,她不是皇帝的亲娘,不会落人口舌厚此薄彼,水一向端得稳。 皇长孙表现一番,小景曜白得了一个小玩意。 那玲珑玉绣球里面的都是红彤彤的玛瑙,小景曜顿时乐了,笑声不大,但是不少人视线都在两位皇孙身上,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飞羽抱着小景曜上前谢恩,白侧妃也同样带着皇长孙谢恩。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一对眼,小景曜捧着绣球惊喜地“呀”吓得皇长孙哭了起来。 原本欢声笑语的坤宁宫如同一颗石子入了水一般,惊起一片水花。 小景曜不知所措地眨眼,看着别的孩子哭他也瘪瘪嘴想哭,被甄汨珞一把抱了回去,手上还捧着玲珑玉绣球。 小家伙只要有了玩意也不想哭了,呆呆萌萌地看着皇长孙哭。 白侧妃面上不显,眼中却蕴含着一股怨怼,“凌王世子小小年纪都会吓唬兄长了。” 甄汨珞又无语了:“白侧妃,孩子年纪小,哭是正常,你还是好好哄哄皇长孙吧。” 她家曜哥儿比皇长孙还小半岁多呢,不说个头,就论嗓门也不像是能吓唬到人的,白侧妃真是疯狗乱咬。 她倒没有怪皇长孙的意思,只不过白侧妃这个当娘的实在不讲理。 晟王妃赶紧出来拉架:“白侧妃,你跟凌王世子计较什么,孩子家家的事情,哄哄就好了。” 于是晟王妃收获了白侧妃暗搓搓的一记白眼。 白侧妃对甄汨珞最大的敌意就来源于此,都是皇孙,她的儿子明明是长孙,却因为自己身份是侧妃迟迟不能请旨封世子,别说皇上,就连她家爷都不肯上折子请旨,生怕皇上计较宠妾灭妻。 反观她处处看不上眼的凌王妃,孩子一出生就请封,皇上也因着凌王那点功劳,毫不客气的加封赏赐。 皇长孙不过是名头罢了,亲王世子那可是实打实的爵位。 这一直是白侧妃难以释怀的点。 尤其是还有不长眼的说破。 在皇宫里,白侧妃都敢瞪晟王妃这个正妻,平时在晟王府可见得嚣张成什么样,甄汨珞默默不语,反正她儿子没受委屈,这么多人的面她跟白侧妃计较只会低了身份。 她这份无视反倒让白侧妃火了,“凌王妃还是好好教导世子别冲着别人大喊大叫了。” 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惹得殿中一片寂静,甄汨珞上扬的唇角轻轻落下,眼中闪烁着冷意。 太后却是率先开口呵斥道:“晟王正妃都没说什么,哪有你说话的份,赵贤妃,你身为婆母,好好教导晟王府上的人。” 太后是不愿意管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但不代表有人能骑到她头上,在坤宁宫公然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传出去还以为一国太后连个亲王侧妃都不敢教训呢! 赵贤妃表情一僵,警告地看了白侧妃一眼,后者这才悻悻地收回视线。 甄汨珞冷笑,反而对着晟王妃说:“多谢皇嫂出言,本来也没多大点事,过段时间弟妹找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给皇长孙赔罪。” 晟王妃牵强地笑了笑。 倒是其它几位宗妇似笑非笑地扫了白侧妃一眼。 人家争辩都懒得跟一个妾室争辩,晟王府那点宠妾灭妻的事情大家私底下都清楚,但明面上晟王妃也是皇长孙的嫡母,真不知道白侧妃一个妾室哪来的脸。 襄王妃和礼亲王妃打着圆场,找了个话题转移视线,和太后聊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太后多年住在江南行宫,聊起来也侃侃而谈。 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适宜的笑容,时不时拍一拍儿子的背。 小景曜也似乎是是知道刚才的事跟自己有点关系,撅着小屁股抱着娘亲的脖子,用后脑勺冲着白侧妃。 第280章 皇孙 他一个半岁大的小孩子耍脾气倒是没人在乎,反倒是白侧妃那副吃了苍蝇一样憋屈的表情惹人笑话。 就连赵贤妃都忍不住责怪,多大个人了和个半岁的娃娃一般计较,皇儿真是宠她给宠坏了! 在坤宁宫呆了一个时辰左右,太后便率先起身领着一众女眷前往宫宴。 甄汨珞直接在晟王妃旁边的席位上落座,前面留了一个座位是各府的男宾的。 现在邺王和邺王妃已经被圈禁,那她也就按照排行落座了。 小景曜有飞羽抱着,全程安安静静,只是抓着太后赏赐的绣球,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时不时摇晃一下。 而晟王妃身边的皇长孙,也忍不住去看这个弟弟,眼神流露出渴望又胆怯的神色。 甄汨珞轻轻叹了一声,说到底也就是个孩子,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倒是惹人心疼。 小景曜似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嘴巴翘地老高,一个眼神都不赏赐,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两个孩子隔得不远,却好像是牛郎织女似的悄悄偷看对方。 襄王妃幽幽叹了口气:“两位弟妹,这两个孩子终究是兄弟,有缘分呢。” 她又拍了拍晟王妃的手,压低嗓音:“咱们女人呀,也得有个自己的儿子才能站住脚,你瞧五弟妹,生个这么聪明的长子,一出生就成了世子,这福气真是皇嫂羡慕不来的。” 她这话总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甄汨珞神色淡淡,“皇长孙也很是可爱,二皇嫂不妨抱到房中亲自教养着?” 襄王妃那番话让她听着格外不适,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不是你生的终究不亲,别人的孩子靠不住。 后宅里那些弯弯绕绕不少,妾室与主母再不和睦,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皇长孙这才一岁,他娘亲再怎么讨人嫌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晟王妃没回应,但苦涩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大内总管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让除去太后的女眷们瞬间起身行礼。 皇后没有出现,皇帝身边就只跟着几位王爷皇子和亲信大臣。 ───── 院墙外一声比一声高的礼乐传进邺王府之中,徐妙妙气得摔了杯子。 她本该是尊荣无限的亲王妃,被一众女眷簇拥着在皇宫中游走,谁能想到此一时彼一时,这才嫁进来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成为这邺王府的困兽。 就连她怀着孕也只有娘家托人送来了一些补品,皇宫里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只知道皇后抱病,难不成病得连亲皇孙都顾不上了吗? “王妃娘娘,您消消气,对腹中胎儿不好,等小皇孙生出来,兴许皇上一高兴就放了殿下出府呢!” 徐妙妙身边的侍女玉屏战战兢兢地规劝。 她是跟随徐妙妙嫁进邺王府的陪嫁侍女,再清楚不过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从前在徐府,主子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打骂婢女的事情没少做,只不过夫人手腕狠厉,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去。 如今主子嫁到邺王府,早先脾气还能压制两分,自从邺王府被圈禁封府之后愈发暴躁了,尤其是怀孕之后…… 徐妙妙可不管这些,她咬了咬唇瓣,吩咐道:“就说本王妃身子不舒服,叫甄侧妃和周侧妃过来伺候!” 婢女讷讷称是。 甄羽霜面无表情地来了,她扫了一眼哈巴狗似的周玉露,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周玉露脸上亦有难以掩饰的憔悴。 一来是因为条件有限,衣食住行比起从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二来徐妙妙实在是太难伺候,怀孕后更是动辄立她的规矩。 她抿了抿唇,心中难受的紧,她出身不如徐妙妙,没有正妃之位,又不如甄羽霜得宠,现如今的日子当真是难过极了。 两人并排走进芙蓉阁,徐妙妙正坐在主位上眼神不善地盯着她们,那面色红润的模样,哪有半分抱病的样子。 三个月的肚子尚未显怀,她却好似身子多笨重一样,挺着腰托着肚子。 徐妙妙柳眉倒竖:“你们怎么才来?” 甄羽霜垂眸讥笑,“王妃恕罪,妾身昨夜里伺候王爷太过疲惫,起晚了。” 徐妙妙杏眼瞪大,这个甄羽霜是故意炫耀的吧! 她抄起一杯茶盏重重地摔在甄羽霜脚下,茶盏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对方的裙摆上,甄羽霜却面不改色,甚至“噗通”一声跪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 饶是周玉露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她可不敢跟甄羽霜似的,连忙上前倒了一杯茶,谄媚地说道:“王妃娘娘喝杯茶消消气,妾身听到您的吩咐就来了,半点都不敢耽搁。” 徐妙妙能看出甄羽霜的身形微微颤抖,裙摆渐渐染上了丝丝血痕,没有来的,她的心中骤然涌起了一股快意,连带着看周玉露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接过那盏茶喝了一口。 她扬了扬下巴,“甄侧妃,你是王府的妾室,就当跟周侧妃一样乖顺,可万万不要再说你那套歪理邪说了,丢邺王府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红楼出来的女子,净学些伺候男人的手段!” 甄羽霜只是微微低垂着头,眼底的恨意与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周玉露跪在地上给徐妙妙捶腿,徐妙妙得意地说:“就罚甄侧妃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好好长长记性。” 甄羽霜的膝盖已经隔着裙摆被瓷片刺破了,若是跪一个时辰,双腿岂不是都要废了。 徐妙妙摇了摇头,“本王妃累了,就先……” 她话音未落,却感觉小腹一阵锥痛,霎时脸色惨白,呼喊着:“快!请府医!本王妃肚子疼!” 侍女玉屏下意识冲上前要搀扶她,周玉露却发出一声惨叫,清秀的脸蛋上布满了惊恐灰之色:“王妃!血……血!” 只见徐妙妙的裙摆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片血渍,那嫣红的血液大有扩散之势,吓得在场之人无不惶恐。 “快请大夫!” 几个丫鬟冲出芙蓉阁,有的直奔前院,有的则去请府医,芙蓉阁乱作一团。 唯有跪在地上的甄羽霜不着痕迹地翘起唇角,眼中一片诡谲。 第281章 离心 早在圣旨下达封府之时,邺王府除了有卖身契的奴才,如府医、门客之类的闲杂人等都被清理掉一半,偌大的邺王府如今只剩下了一位府医。 闻听消息,秦湛瑛几乎来得比府医还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紧紧地盯着被一种丫鬟包围在床榻之上的徐妙妙。 甄羽霜亦是跟着来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不屑。 这就是她昔日所爱的男人吗? 当真是虚伪至极! 他这副样子当真是心疼徐妙妙,心疼对方府中之子吗? 他是怕这个孩子没了他此生再无出府的机会! 不过很可惜,秦湛瑛注定是走不出这一方天地了,他毁了自己,那就陪自己一同深陷在这泥潭里吧! 甄羽霜微垂的眼眸从讽刺再到快意,其中掺杂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丝癫狂。 府医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芙蓉阁,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就连秦湛瑛都抓着他,把他送到徐妙妙的床前。 床榻上的年轻女子额头上布满冷汗,眼底带着一抹乌青,就好像命不久矣一般,她撕心裂肺地痛苦惨叫着。 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卧房里被端了出来。 甄羽霜提起裙摆,忍着膝上刺骨的疼痛,牵强地扯出笑容,“爷,您别着急,王妃姐姐和孩子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秦湛瑛抿了抿唇,目光幽深而又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声音嘶哑:“霜儿,你方才也在……芙蓉阁?” 甄羽霜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是啊,是王妃姐姐叫霜儿过来侍疾的,周侧妃也在。”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秦湛瑛那怀疑的神色又悄然无息地扫过周玉露那张惊惶无措的面庞。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府医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嘴唇都在哆嗦:“殿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的胎儿没了……” 秦湛瑛身形一怔,目光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狠厉,似是要杀人一般。 府医连忙接着说:“殿下恕罪,草民为娘娘诊脉,发现娘娘有服用过红花、肉桂、薏米等东西的迹象,这些东西有活血化瘀、清热寒凉之效,对孕妇来说是大忌,娘娘她……” 如果说一种可能是徐妙妙误食,这么多容易伤胎小产的药放在一起,定然是有人要加害这个孩子! 秦湛瑛对徐妙妙并无任何感情,而这个孩子却是他重新翻身的利器,如今却…… 他的眼神像是一只失去幼崽的野兽,恨意与惊怒交织。 “查!给本王查!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将所有奴才都叫过来审问,谁敢有所隐瞒就乱棍打死!!” 一众下人惊慌地下去传令,芙蓉阁院子里死寂一片,奴才们低垂着头,生怕与此事扯上联系,而几位主子们,或愤怒、或漠然、或惊慌。 直到秦湛瑛身边的小厮脸色惨白地回来,手上还攥着几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形抖如筛糠,颤抖着声音:“殿、殿下。” “这个,这个。”小厮畏惧地悄悄瞥了周玉露一眼,只一眼,让后者瞳孔一缩,一颗心都坠落到了谷底。 小厮哆嗦着说:“殿下,这个是在周侧妃的首饰匣子中的暗格找到的,一共有五包。” “不可能!” 周玉露惊叫一声,冲上去要扑小厮手中的纸包,她的动作哪有男人快,几乎同一时间,秦湛瑛一脚便将周玉露踹的地倒在地。 那一脚正中对方的胸口,周玉露面色惨白,不住地呜咽。 府医发开药包一看,肯定道:“殿下,这个,这个里面有肉桂粉、红花……” “毒妇!”秦湛瑛目眦尽裂。 “殿下!!”周玉露强撑着去抱他的小腿,哭嚎不断:“殿下,真的不是妾身,妾身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殿下!”徐妙妙的婢女玉屏面色惊恐,“王妃娘娘一向亲近周侧妃,所以……” 徐妙妙喜欢周玉露巴结她,虽然经常折腾两位侧妃,但甄羽霜多是立规矩,反而周玉露能近身伺候着。 “周侧妃的贴身侍女死了!” 从门外又是一声大呼,两个侍卫抬着一名身量纤瘦的女子过来,那女子面色乌青,嘴唇青紫,眼神瞪的如同银铃,嘴角挂着一丝早已干涸的黑血。 这是砒霜致死的模样。 周玉露吓得惊叫,府医又从她为徐妙妙斟的茶中发现了药粉的痕迹,紧接着,周玉露的左手掌心也被发现沾染了药包里的东西。 周玉露辩无可辩。 她捏着手心中的手帕,回忆起清晨那个贴身婢女亲手奉上手帕的模样,她的手也是从接过那一方帕子开始…… 周玉露是御史之女,秦湛瑛尚被禁足,他不敢轻易处置,只能叫人将周玉露关进柴房。 大戏落幕,邺王府再度恢复曾经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甄羽霜目光平静,远远地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万寿节的宴席上,大臣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殿之中仿佛都弥漫着这种各样的美酒味道,令人闻着情不自禁便头脑有些迷糊。 甄汨珞坐了小半个时辰,觉得这里的环境实在闷得慌,便给了秦临渊一个眼神,自己缓步离开了大殿。 像万寿节这种场合,都是不允许各府的下人随意走动的,下人们都会有宫人安排到其它地方等候主子。 甄汨珞也只带着飞羽一人照顾小景曜,所以只能自己出门透透气。 宫中的景致还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五月份,御花园的牡丹和芍药开得最艳。 每隔一段路就会有宫人在守候,倒也不用担心迷路什么的。 甄汨珞看了一会,御花园里空气清新,没有大殿中那些刺鼻的酒味与焚香、胭脂的味道,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她倒是没想到,会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位青州左参政使的女儿,夏析云。 这是夏析云与甄汨珞的第三次见面,夏析云自认前两字都不算什么好事,远远地她便瞧出来这人有些眼熟,不敢确认,凑上前来一看,竟然真的是那块桃花玉的主人! 第282章 进献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来,每次自己得意洋洋的再对方面前说参加万寿节,对方估计在心中笑坏了吧! 她脸色泛红,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一丝羞耻的想法。 越往近看越觉得不对,前两次见面对方虽然气质华贵不俗,衣衫首饰却很是低调,看起来也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夫人,而今日,珠翠九翟冠、四合如意云纹红大衫、金绣云凤联珠纹青霞帔、金玑云凤帔坠…… 一件件比她今日见过的表姑母珅郡王妃来的还要显贵。 光是九翟冠一项,能佩戴的要么是公主,要么是妃位以上的宫嫔,要么就是亲王妃。 夏析云这一回也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皇帝的妃子不可能随意出宫闲逛,对方的年纪也跟几位出嫁的公主对不上,那就只能是亲王妃。 她暗自懊恼,谁能知道聊城那种小地方还能遇到个身份这么高的,对方也是,明明身份尊贵,非要打扮成寻常妇人。 夏析云下意识挡在甄汨珞面前,她怕对方还记着两次的仇,给她穿小鞋。 甄汨珞眉宇轻皱,“夏小姐是吧,有什么事情吗?本王妃要回大殿了。” 夏析云嘴上磕巴,脸色涨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拦着人不让过。 这段小路还是比较窄的,两个人虽也能过,但甄汨珞并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夏小姐再有纠缠,一次性说个清楚也好。 “我……我不知道你是王妃。”夏析云表情失控,贝齿紧紧地咬住唇瓣,“我并不是故意,故意得罪你,请这位王妃千万不要追究臣女的过失。” 原来是怕自己背后使阴招。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挑眉,“夏小姐想多了,本王妃还没那么闲,你若今日不出现,本王妃都不记得你这号人。” 她是实话实说,她和夏析云一无亲二无故,有那么多时间记个莫名其妙的仇,还不如闲下来喝茶看画本子呢。 再者,这位夏小姐话里话未可没觉得她自己有错,不过是认为她身份更高,不好得罪,才会有这一番言论。 甄汨珞不以为意地想着,她若是个寻常妇人,夏析云可未必会“主动”道歉。 夏析云似是感觉羞辱,眼眶泛红,咬了咬下嘴唇小跑着离开了。 甄汨珞无语,正打算回大殿,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她回头侧目一看,眼眸微微睁大。 对方以手帕掩了掩唇瓣,眉宇中带着一丝笑意,“甄大小姐,好久不见,臣妇出来透透风,无意中撞见这一幕,不是故意偷偷窥探的。” 甄汨珞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胡闻歆?” 对方笑了,面容比当年少了几分清冷傲气,多了两分大气端庄:“珞妹妹还记得臣妇?” 胡闻歆在两年前已经嫁人了,自然不再自称“臣女”,而是改为“臣妇”了。 她的夫家是胡小将军的同袍,姓俞,日后在称呼就得叫俞夫人了。 甄汨珞笑容多了几分真切,“自然是记得,后来去了徐州,也有陆三娘经常跟我讲你的消息,胡姐姐,一切可还好?” 她本是随意问问,却无意间瞥见胡闻歆的嘴角似是扬起一抹苦笑,随即状若无意地答:“都挺好的,刚才在大殿上看见了你家世子,果然生得漂亮可爱,羡煞旁人。” “当年都还是未出阁的小丫头呢,这一别有两年多了?你都当娘了,三娘那丫头也找了一桩好亲事,上次约她喝茶,我看她对男方很满意,据说还是你牵线搭桥呢。” “是。”甄汨珞故作俏皮地点头,“女大不中留,男方是在徐州卫的,年纪轻轻本事很好,对三娘也好。” 多年未见,两人起先还有些生涩,说着说着,便不自觉亲近了几分。 每当甄汨珞问到胡闻歆的近况之时,对方就只是用“挺好的”来应付,她隐隐能察觉到,胡闻歆不仅不愿意提,甚至还显得有些逃避。 她眼帘微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胡闻歆不想说,她也不必做恶人去撕人家的伤疤。 两人聊着聊着,便回了清池殿。 她们位置相隔还是挺远的,只能互相点头示意,没有再多言。 与往年最大的区别就是,越国使臣以一个俯首认小的态度前来参加万寿节。 使臣中的主要谈判官旗木得、武将申格、包括在天牢里蹲了大半年有余的法依则都被允许参加。 旗木得说起中原语言很是熟练,他走着四方步,缓步来到大殿中央,全程低垂着头,恭敬有加。 “大越旗木得参见鲁国皇帝陛下,我王闻贵国皇帝陛下大寿,特命臣持大越贵宾之礼来献皇帝陛下……” 甄汨珞能明显感觉到两道不善的视线始终往自己这边看来看去。 准确的说,是她前方的秦临渊。 那两道视线无外乎是越国的法依则和申格,法依则倒还稳得住,只是时不时眼尾隐晦地含着一丝憎恶,而申格纯属是上次吃了亏,觉得没脸。 旗木得献完宝物,十道玲珑有致,容貌精致的越国女子翩然上前,这些人都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那面纱透亮,遮掩不住女子的惊艳容貌,反而带着一种欲与欢迎的媚态。 这些没人或抱琴,或弹琵琶,或吹芦笛,其中半路细腿的女子抱着一个大鼓置于大殿之上,她并未穿着鞋袜,白嫩若贝壳般的足尖在鼓上轻点,鼓声时而沉重,时而震撼,美乐齐鸣的同时更不失舞技的美感。 一舞毕,一曲尽,绕梁三日而不绝。 旗木得朗声大笑,“皇帝陛下,这几位都是我大越数一数二的美人,色艺双绝,太子殿下特意命臣进献给贵国。” 十名美人低眉顺目,取下面上的薄纱,露出绝色容颜。 要论中原未必没有这般姿色的美人,只不过这些越国美人黄发碧眼,五官深邃,身上带着中原大家闺秀所没有的魅惑气质,确实貌美。 甄汨珞听到不远处的裕亲王侧妃冷哼一声:“不过是蛮夷的扬州瘦马罢了,还能说出花来?” 周围几个贵妇无人附和。 第283章 求嫁 皇帝风流,自然也不怕多几个异族美人,他的眼中升起浓浓的兴味,随意扫了那几个美人一眼。 这十人他不可能全都收进后宫,于是看了两眼底下的臣子,便开口道:“裕亲王是朕的皇叔,他又素来爱美,就送一个给皇叔罢。” “左边那个送到恭亲王府。” “这次骠骑将军也立了功劳,理当由赏。” 李成元摸了摸鼻子,看到那媚眼如丝的美人,连忙跪下谢恩。 十个美人,两个纳入宫中,其余四五个也被皇帝指去了臣子府上。 一直默默不语的法依则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锋利若枭狼,意味深长地说:“皇帝陛下,贵国凌亲王也立下大功,何不赠与美人?” 他妈的,甄汨珞恶狠狠地瞪着越国时辰那个方向,若是情况允许,她都要口吐芬芳了,法依则这不闲的蛋疼吗?! 这么多美人,皇帝若要赏赐给皇子早就赏了,她心中清楚,皇帝不会让任何一个皇子和其它国家有联系,更不可能赐什么美人,即便如此,还是被法依则恶心的够呛。 皇帝的眼神幽幽地落在秦临渊身上。 后者面不改色,轻呷了一口酒水,桌案下面的手指勾了勾小王妃的掌心。 他目光清明又嘲弄地看向法依则,嘴上却对皇帝说道: “父皇有所不知,越国人不论男女,个个凶狠好战,在前线之时,有不少越国女子孩童装作我国百姓,当军士救下她们的时候,她们怀中藏刀偷袭,更有甚者,悄悄在河水米粮中投毒,这样的美人臣实在不敢纳入府中。” 最后一眼似笑非笑地扫过李成元,“对不对,李将军?” 李成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全程都被迫“养伤”,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得了皇帝那么多封赏,又不敢说自己全部是贪功冒领,只能讷讷地点头称是。 晟王抿了抿唇,连忙出来打圆场:“想必越国也是真心与我国化干戈为玉帛,法依则太子也无其它意思,弟弟若是不喜便算了。” 话虽如此,但道理还是那么个道理。 这下就连皇帝对几个美人那点心思都淡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尤其是枕边人,若要使阴招再容易得手不过。 法依则恶心人不成,反倒失了先机,一脸憋屈。 皇帝黑黢黢的眼神扫了一眼越国使臣的方向,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美人们退下。 旗木得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眼看要黄,他如老狐狸一般的眸光轻闪,主动笑着开口:“我族自然是希望与贵国交好,前朝就有贤月公主远出西域,为国家换来三十年安稳,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和亲! 这一次并非是谣传的和亲,而是越国使臣亲自所提。 甄汨珞悄悄望向秦临渊,与他对了一个莫名的神色。 法依则在越国已有妃子,鲁国是战胜国,若不许给和亲公主一个正室的位置,皇帝只怕不会松口答应。 明面上是奉和亲公主为越国太子妃,实则是要将来的越国新王有中原血脉。 按说法依则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何须提出这个建议? 甄汨珞脑中闪过一抹灵光,她骤然福至心灵,有了一个想法。 法依则不会是想把姬弗送来和亲吧? 姬弗在越国势力不小,贵妃党不会答应,这个主意固然听起来荒谬,但细想,按照法依则的局势,送姬弗和亲简直是有利无弊。 皇帝但笑不语,暂时没有应下这话。 不管出于什么层面,两国和亲都是大事,再者越国是战败国,他们提什么要求,他就许诺什么,他堂堂大国之君还有没有威严了? 旗木得也并未再追问下去。 不过这一番对话倒是吓坏了另外的人。 皇帝身边的珍嫔连连冲女儿使眼色,六公主却面色苍白,自始至终低垂个头,并未看到珍嫔的示意。 大殿之中依旧觥筹交错,宾主皆欢,这一派和乐的景象却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余光骤然捕捉到一个明亮官服的背影,眼中似是闪过万千星子,与身边的七公主随意应付了一句就借口更衣离开。 法依则那张粗狂带着凶狠的面孔还近在眼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殿中了,父皇从来都不是个耳根子硬的,万一父皇受了谁的蛊惑,执意要自己和亲怎么办? 她失魂落魄地跟上了那道身影。 对方身高腿长,虽是文人,走起步来却大步流星,六公主提着裙摆慌忙追了上去。 “祁大人!” 祁忪戊脚步一顿,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速度还加快了些许。 六公主眼眶瞬间红了,这周围僻静一片,只有几处假山嶙峋,她心中兀自生出一股希翼。 越国蛮夷才刚提和亲的事情,他就先走了出来,是不是故意引得自己跟上?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意? 六公主也顾不上矜持了,咬着唇瓣大声说道:“祁大人,你去跟父皇说娶本宫,你现在正得父皇器重,父皇一定不会拒绝的。” 母嫔受宠,六公主也是在众多公主中最受宠的那一个,父皇肯定不会拒绝这门婚事,反正老七也有十四了,她又是个卑贱的宫女生得,送去和亲也算抬举了。 祁忪戊这一下是彻底没法装作没听见了,他脚步顿住,俊逸的眉眼紧蹙,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之气。 往日里和颜悦色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六公主殿下,臣对您从未有半点私情,请公主殿下另谋高就!” “您若再纠缠不休,那臣只能去求皇上做主了!” 皇帝当然不会为了臣子斥责女儿,但这一番话还是唬住了六公主。 她脸色时青时白,若让父皇知道她主动找男子求嫁,估计要罚死她了! 她泪眼含春:“祁大人,我知道你心中也是有我的,你……” 六公主伸手就要去拉扯祁忪戊的袖子。 假山后却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秦皓月!你在干什么?!” 六公主没想到在场还有其他人,脸色霎时惨白,对上那张端正俊美的脸,哆嗦着嘴唇唤道:“瑜之表哥……” 第284章 倒贴 卫瑜之长相出色,又素有才名,是京城不少贵女的梦中情人,就连敬亲王府的出云县主都对他倾慕有加,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 六公主对这个表哥却没有半点心思。 卫瑜之那就是个实打实大的榆木脑袋,为人最在乎“君子之道”,若是卫瑜之去找父皇告状,或是跟梓荣姑母“说一说”今日之事,六公主眼前一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她面色涨红,动了动嘴唇,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卫瑜之看着她那躲闪心虚的眼神,表情变得很是严肃:“秦皓月,你方才说得些什么?太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礼节的?堂堂皇室公主竟然厚颜无耻主动去倒贴男子……” 卫瑜之是全程听到尾,包括祁忪戊严词拒绝之后,六公主依旧往上凑,甚至动手动脚。 “表哥……”六公主又羞又恼,在心中将这个表哥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最终眼角氤氲着一汪泪水,提起裙摆,哭着跑了。 可恶!可恶!可恶! 祁忪戊对自己不假辞色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故意引自己出来,又叫上卫瑜之,就是为了让自己说出那番话,好名正言顺的羞辱自己吗? 这是她做了这么多年公主最耻辱的一天! “祁大人,我这位表妹很得皇舅舅宠爱,想来都被惯坏了,才放出此轻狂之言,祁大人……” 卫瑜之牵强地扯着嘴角:“你放心,此事我会向皇祖母秉明,绝不会有辱大人的清白,还有表妹刚才说的话……” 祁忪戊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卫世子放心,臣就当从没听过。” 皇室的八卦哪里是那么好说的,卫瑜之希望他闭紧嘴巴,不要让皇室蒙羞,看在对方帮他打发了六公主这回,祁忪戊很爽快地应下了。 卫瑜之做事很有分寸,在朝堂上游走可不单单靠他曾经那个状元的名头,就比如他说秉明太后而不是皇帝。 以皇帝对六公主的宠爱,说不定一时脑热就想着拉他做驸马,而太后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大概率会叫去珍嫔训斥一番。 见祁忪戊答应,卫瑜之也是舒了口气。 他未曾想到在外表现得大方得体的表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朝驸马不得为官,以祁兄的才华尚公主未免太过埋没了。 他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愧疚之感,默默想着让他娘好好跟太后说说,免得六公主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随着最后一场夜宴结束,文武百官包括各府女眷顶着半黑的天色出了宫。 回到王府,甄汨珞只觉得脖子都是僵硬的,稍稍动一动就有微微的不适感。 这一整天,顶着个四五斤重的九翟冠,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小景曜得了皇帝的不少赏赐,哪怕是面上作态,皇帝也会对两个皇孙一视同仁,皇长孙有的,小景曜也得了一份。 小家伙在宫宴上枕着飞羽睡了一觉,不过当时环境吵杂,也没睡安稳,一沾了床就呼呼大睡起来。 摘掉耳环,甄汨珞扫了一眼身边看书的男人,欲言又止地问:“你说皇上会答应和亲吗?” 秦临渊动作一顿,“应该会答应,不过他还在摆谱拿乔,不会轻易同意的。” 甄汨珞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他们才是战败国,和什么亲?”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鬼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呢。 法依则如今已经有二十八,在越国早有妃子,女奴都不知有多少,谁嫁他谁倒霉。 越国人并没有什么妻妾之分,妻就是妻,其余女人都视作奴隶,唯有姬弗的生母那位贵妃因为是神教圣女,不可能为奴,所以才有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贵妃”之名。 发髻都拆了下来,梳子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走了。 秦临渊站在她身后,琉璃镜只映照出来他月白色的丝绸寝衣,“王妃,我伺候您梳发。” 甄汨珞没了动作,任由他梳头。 他动作不重,甚至比自己梳发更轻盈,滑腻流畅的发丝顺着梳子的锯齿轻而易举地流淌下来。 “这两回我看着,晟王是不是太上赶着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秦临渊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他那人就这样,以前秦湛瑛势力大的时候就巴结着,现在秦湛瑛倒了,你可见他再提过一次?” 他的嗓音愈发低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幼时在宫里,我是在皇子所长大的,不比其他人有母妃,那时候赵贤妃巴结皇后,秦泽晟就是那人的一条狗,主人指谁他就咬谁,现在人老了,装得更好而已。” 甄汨珞能从他语气中听出来那么一丝丝失落,眼中满是心疼。 宫里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有母妃的皇子还能被照应一二,没有母妃又年幼的孩子在宫中能活下来几乎就是一个奇迹。 就连襄王,母妃虽然早逝,但也被皇帝指给了当时一个没有孩子的宠妃,日子过得还不错,而他……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情绪,身后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手掌揉了揉她顺滑绵软的发顶:“以前没有的,以后都给咱们儿子补上。” 这哪能一样啊。 甄汨珞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背后就迎上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要是觉得不够,咱们再生一个囡囡。” 于是,她就在满心的疼惜之中没有挣扎地投降了。 到夏日,窗外的喜鹊一茬接着一茬地交换,小橘子适应了几天京城的生活,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一大早,小景曜那兴奋的叫声伴随着小橘子喵喵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甄汨珞揉着额头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昨晚她被骗的有点惨。 狗男人卖惨说要生囡囡,最后又说她刚生完曜哥儿半年,不能着急再生,后来她太困就直接睡着了。 见到娘亲,小景曜欢欢喜喜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委屈,那小模样似乎在说:很久没看到你了! 甄汨珞连忙接过儿子小心翼翼地柔声哄着。 除了她们这对父母,儿子最喜欢跟飞羽一起玩。 第285章 越女 甄汨珞心虚地想着,飞羽这个姨姨当得比自己这个娘都称职,每天陪吃陪玩,院子里的花儿和小橘子都被小混球“辣手摧花”过。 小橘子从前被捉弄对人十分高冷,唯独小景曜,不管他怎么蹂躏猫猫,小橘子都老老实实地守在一旁。 阿澄那几个小丫头还嘲笑小橘子这是孤寡久了没个玩伴,打算到花鸟市场弄一只母猫来给小橘子作伴。 今日的京城艳阳高照,兵部的汤侍郎人长得大腹便便,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在衙门里就止不住地擦汗。 一眼扫过门外一道修长昳丽的身影,在心中哀嚎一声,连忙迎上前去,“殿下,您来的可真早。” 秦临渊扫了他一眼,正午头子,来得早? 兵部尚书岁数大了,进一回天牢,那把老骨头没遭得住,最近一直抱病告假。 让人糟了一场无妄之灾,皇帝心中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之心,准备给留着兵部尚书的位置,于是差事就全都压在了左右侍郎身上。 皇帝见不得他闲,找了个差事把他塞进了兵部。 秦临渊将一本奏折放在桌案上,“汤玉堂,这是早朝打下来的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他收拾了一下案上那一堆文书,抬脚走人。 皇帝当然不可能让他接触兵部的核心,做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活计也没有那么多。 正准备回王府看看阿珞和臭小子,一抬眼却衙门外面的酒楼里看见了祁忪戊。 对方活像突发恶疾,眼皮子噗噗灵灵的。 “表哥。”卫瑜之有些愕然地唤道。 他的表哥皱了皱眉,心想这倒是不方便了,还想回府去看看小王妃,被祁忪戊这个不长眼的盯上了。 祁忪戊嘴角挂着一丝调侃的笑,“今儿卫世子请客,殿下不妨给个面子?” 万寿节结束之后,卫瑜之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他印象中,祁忪戊这人一向是自傲的,有什么说什么,放荡不羁,他生怕祁忪戊将六公主的事捅出去,又想出一招“请客”来安抚对方。 祁忪戊则是一个来者不拒的。 卫瑜之还有些怕秦临渊这个表哥,试图活跃气氛:“表哥在兵部当值了,可还顺利?” 换来对方一声淡淡地“嗯”,瞧他面上的尴尬,又补了一句:“顺利。” 雅间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姿容绝佳的红衣公子将小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赞道:“这家的梨花酿果真正宗,就是一坛要十五两银子,还是卫世子大方。” 祁忪戊意犹未尽地抿了一口,见此卫瑜之又叫小厮再去要一坛。 秦临渊轻轻扫了他一眼,婉拒了,“一会还要去兵部,不宜饮酒。” 祁忪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美酒就要配美人,本公子刚才还说无趣,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下一刻,雅间的大门被轻轻敲响,小厮一开门,露出旗木得那张笑面虎的脸,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容貌精致美艳的越国女子,爽朗地大笑:“方才见到凌王殿下过来,就想打一声招呼,未成想祁大人和卫世子也在。” 祁忪戊笑嘻嘻地说:“本公子这种小官,还能有劳使臣大人记挂,大人功课做的挺全乎啊。” 那欠揍的表情,阴阳怪气的声调,旗木得却恍然未觉一般,笑得眯起了眼:“这两位是太子殿下母族的表妹,听说要来中原山清水秀之地,非要跟上,在入城之时一眼便倾倒于王爷的英姿,这不,刚才央着本官要来拜会。” 那两名越国女子媚眼含春,走上前来对着几人款款行了一礼,中原礼节学得十分精湛。 卫瑜之一脸错愕,这都什么跟什么?越国使臣在皇上的万寿节没送出去美人,追着撵着又到这里来送? 一向自诩君子端方的他面上满是厌恶,甚至因为气恼脸色微红,“使臣大人,您这是何意?” 旗木得只是看向秦临渊,眼神幽深。 上次在宫中,凌王没收下美人,许是顾念皇帝,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私底下未必不会收,就比如他们大越,即便是不感兴趣,也不会拒绝,不过是后院多了个女奴而已。 然而他的主意打错了。 甚至没等到一个回答,候在雅间外的逐弈已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拉扯着旗木得,语气冰冷:“使臣大人,今儿这局也没人邀请你啊。” 旗木得会武功,但是他不想跟人动手,他的眼神微微流露出一丝阴鸷,瞧着凌王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扬起一抹假笑: “看来是这两位姑娘没福气了,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多留了,再会。” 他抚了抚长袖,没用逐弈动手,兀自离开。 生下那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之子,一个是皇帝宠臣,只不过对方明显没有收下美人的意思,旗木得嘴角的笑意渐渐平缓,眸中只剩一片冷然。 逐弈在他背后“呸”了一口,什么人啊,光明正大打不过,就会塞女人是吧? 还好他今天表现不错,回去还能去王妃那里邀个功,讨个赏。 祁忪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端起小酒盅,颇为可惜地叹气:“越国美人确实别有韵味,殿下不收下真是可惜了。” 秦临渊凉凉地一眼扫过去,唇齿轻启:“你觉得可惜,现在拦下来还来得及,恭喜祁大人享齐人之福。” 祁忪戊只是嘴贱,闻言不吱声了。 甄汨珞尚且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清晨就让人给宫里递了牌子,太后刚从江南行宫归来,虽然万寿节已经露过面,但她还是私底下再进宫请个安为好。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也不愿意掺和私底下的党羽竞争,从回来开始就如同一个透明人,甄汨珞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觉得太后是少有的明白人。 宫里接了牌子,她便带上儿子进宫了。 随着宫中年长的嬷嬷进入坤宁宫,燕太后端坐在主位纸张,瞧见人进来,便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凌王妃不必多礼,赐座吧。” 燕太后比皇帝大了七八岁,如今也六十有余,保养尚佳,看起来就跟四十多岁的贵妇似的。 第286章 厌恶 这位太后出身荆州燕氏,燕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其父生前还曾担任过今上的太傅一职。 元后病逝之后,被先帝点为继后,入宫十三载无所出,后来今上登基,顾念名义,封了嫡母为太后,太后自知自己与皇帝并无多少感情,也不愿意留下来碍眼给人做靶子,便称病去江南行宫将养。 这一次若非皇后出事,鲁国又大败越国,皇帝决定大办万寿节,也不会请这一位回来。 燕太后虽然客气,但甄汨珞还是秉承着礼节,抱着小景曜一同行了个万福礼,“孙媳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受了一礼,便随便与她寒暄两句。 甄汨珞顺从地一一作答。 小景曜的眼睛盯着娘亲那一对红玛瑙耳坠子,一眨也不眨地看。 太后的眼中渐渐多了两分真切的笑意,“世子有半岁了,白白胖胖,是个有福的。” 她一生未育,没有子女缘分,瞧着年纪小的娃娃难免心中感慨稀罕。 “一大早,你皇长嫂就过来请安,方才赵贤妃和晟王妃带着皇长孙也过来请安,哀家歇息了一会,这才召你入宫。” 甄汨珞谦逊地说:“是孙媳的不对,光顾着给皇祖母请安,倒忘了您老人家刚回京,宫里难免事多。” 她在心中暗道好家伙,没看出来,燕太后这把岁数,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太后摆摆手,“无妨,哀家不怪罪你,皇长孙也是个讨喜的,看见世子哀家啰嗦了几句。”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有个不怎么讨喜的亲娘,一个侧妃,架子摆的比晟王妃都大。 甄汨珞无意中窥见太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烦,心中约莫有数。 又坐了一会,她便自请告退,太后也没多说,赏赐了小景曜点小玩意,让宫人送她们离开了。 甄汨珞抱着孩子前脚踏出坤宁宫,后脚冷不丁看见一人。 她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秦湛瑛。 不错,来者正是那位尚在圈禁之中的邺王殿下秦湛瑛。 两人迎面而来,撞个正好,若是不打招呼倒也不合适了。 甄汨珞冷冰冰地唤了一声:“邺王殿下。” 秦湛瑛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随即恢复了原状,亦是回礼:“凌王妃。”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撞见甄汨珞。 秦湛瑛微微敛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以为当初被他抛弃退婚,这辈子差不多都毁了的女子过得如鱼得水,看对方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这些年约莫过得不错。 而自己因母后与姜家的事情被圈禁,前程尽毁,唯一盼望的嫡子还被毒妇害得无法出生,机会绝了他翻身的机会…… 时至今日,他忽然想到几年前,如果他娶的是国公府嫡女,甄国公或许会为自己周旋,不,有甄国公手里的兵权,母后和外祖也不会投鼠忌器…… 小景曜扭着身子,不耐地叫了一声,他一双大眼睛看向完全陌生的男子,似乎天生就有些排斥似的,甄汨珞清楚地注意到小家伙手指去掐脖子上挂着的金锁。 秦景曜是她生的,这小家伙有什么习惯动作她一清二楚,小家伙每次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去捏胸口的东西或者衣服,比如他爹故意逗着他却不给吃紫薯的时候,比如尿床然后没人发现难受的嘤嘤哭的时候。 甄汨珞有些惊奇,这孩子一向是个活泼开朗的,对陌生人从来不会这样,难不成他天生就讨厌秦湛瑛? 不过无所谓,她也讨厌。 她对着儿子展颜一笑,在小家伙白包子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真不愧是她生的!好大儿! 出宫门上了王府的马车,她笑容淡了一些,对飞羽说:“我刚才在宫里看见了秦湛瑛,他去了坤宁宫。” 飞羽眉心一皱,“属下明白了,回去让底下的人打听一下。” 甄汨珞点了点头,秦湛瑛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肯定是有皇帝的点头,打听一下这件事情并不难。 还有太后,她嘴角抽了抽,太后早上见了襄王妃,紧接着见了赵贤妃和晟王妃,午后又见了自己,紧接着还见秦湛瑛。 是她小看了太后,这老年人,身子骨硬朗,时间管理无缝衔接。 人到王府中,宫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 白影一脸嬉笑地说:“邺王殿下向宫中请旨,邺王妃四个月的胎儿流产了,现在身子很差,求皇上给她指派太医医治,皇上见了人,听说邺王殿下在御书房哭得很惨,后来又说‘闻皇祖母归来,孙儿甚是想念,只求拜见皇祖母一面,余生愿意在邺王府里吃斋念佛,为皇上太后祈福’。” 白影掐着嗓子学秦湛瑛跟皇帝哭诉时的场面,只是那副模样娘里娘气,甄汨珞忍不住被逗笑了。 当时御书房有不少内侍伺候着,因此稍加打听,全程都流传了出来。 “原来是卖了一通惨,不过邺王妃流产这事……” 甄汨珞下意识呢喃出声,徐妙妙怀孕,看来发现的时候邺王府已经被封了,外界都没有消息。 白影神神秘秘地说:“正巧派去的冯太医跟咱们的人也有来往,说是周侧妃冲撞到邺王妃,孩子没了,去邺王府的时候,冯太医说周侧妃全程没露面,甄侧妃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甄汨珞顿时嘴角一抽。 那就有那么容易流产,只怕这个“冲撞”也不是小事,保不齐就是有人暗中动的手。 她总觉得这事似乎跟她那个四妹妹脱不了干系。 甄羽霜那个人,她当初就有所了解,是个面慈心狠的角色,她的每一次“示弱”都会有人冲出来做护花使者,比如秦湛瑛,比如六公主。 甄羽霜在有人甘愿付出的时候做一朵单纯无邪的小白花,那没有人傻傻付出的时候,未必不会自己动手。 不过说来好笑,甄羽霜背刺长姐,弃娘家父亲、祖母,甚至她的生母薛婉仪于不顾,抛下清誉也要嫁给秦湛瑛,一口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秦湛瑛正妃有了,侧妃也有了,连嫡子都差点有了,这是什么抽象派“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287章 父子 这瓜吃得可真让人想哈哈哈。 甄羽霜嫁进邺王府三年有余,甚至在徐妙妙等人还未入府的时候一直承宠,即便如此,也未曾有孕。 想起当初高嬷嬷无意透露说皇后曾经给她下了什么药,甄汨珞眼帘微垂,甄羽霜就没怀疑过这事吗?难不成连个大夫都没请过? 如果是当年,见到对方落得这个下场,她大约会很爽,可如今却觉得,甄羽霜甚至不配让她爽。 她们各走各的路,甄羽霜那一条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她自己费尽心机抢来的。 天色渐黑,小景曜咧着嘴作势要哭。 一勺蛋羹温热的蛋羹塞进他嘴里,小家伙立马收势,对着娘亲展颜一笑。 甄汨珞无奈地剜了一勺芋头泥,又塞进他嘴里。 这孩子有一点好,不恋奶水,反而爱吃水果蛋羹这种滑溜溜的食物,最近已经能稳定吃三四勺辅食。 她喂一勺,小景曜就张开嘴巴,甜甜地吃下去。 一顿晚膳,甄汨珞没吃上两口,先紧着儿子喂了。 秦临渊一进屋子,就看到这副景象,阿珞自己没吃多少,反倒是那个臭小子吃得津津有味。 胡萝卜泥还不吃,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阿珞。” 他轻声打断了甄汨珞喂食的动作,熟练地接过小家伙,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又沉了,得有十五六斤。” 小景曜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父亲话里的嫌弃之情,甚至高兴地在他下巴上“啵”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亲近地回应。 甄汨珞微微瞪大了眼,儿子的第一吻怎么不给自己呢?!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嫌弃还是该羡慕。 秦临渊完全没想到会被亲,脸都黑了,尤其是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牛乳味道,桌上的蛋羹是混着牛乳蒸的,臭小子一定是把哈喇子都蹭到自己身上了。 扔又扔不得,抱在怀里就像个烫手的山芋。 最后他只能瓮声瓮气地说:“我来喂他,你吃你的。” 甄汨珞憋着笑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小景曜不爱吃胡萝卜泥,秦临渊就专门喂,到最后差点没给小景曜弄哭。 这父子俩一顿饭能打上一百回合,她掩了掩唇,“王爷,要不我喂你吃饭?” 正在和儿子斗法的男人眼神明显亮了,什么都没说,人却又往她那边靠了靠,意图很明显,等着投喂。 秦临渊故意磨磨蹭蹭,等到小景曜都垂着小脑袋直打瞌睡的时候,他才施施然地用完晚膳,享受了一把小王妃的独家服务。 等到他去洗漱归来,甄汨珞已经赏了逐弈银子,让飞羽去将人送了出去。 甄汨珞憋了一会,没忍住,用调侃的语气故意说:“王爷好福气啊,越国使臣上赶着送美人,法依则的表妹长得好看吗?” 氛围忽然有些僵,背后的男人轻声叹了口气,拿起梳子,“属下伺候王妃梳发。” 一向一本正经的人能说出这种话,甄汨珞微微一怔。 “没仔细看。” “什么?”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对方笑了笑,本就俊美的面庞更多出两分糜艳之色,“你不是问越国女子长得好不好看吗?我没仔细看。” 甄汨珞控制不住地嘴角一翘,赞了一句:“嘴真甜。” “王妃要不要尝尝?” 他轻轻地在女子唇边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不多停留,却如同干草沾了火星,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今日还遇到了那个谁呢,心里怎么想的?” 甄汨珞脑中一凝,目露疑惑,哪个谁? 她灵光一闪,故意笑道:“你是说秦湛瑛?” 秦临渊不置可否,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满,似乎对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人很是吃味。 甄汨珞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脑袋往上拱了拱,“看他那副小惨样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她对秦湛瑛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确切的说,还有点个人恩怨,对方倒霉,她看笑话这种。 狗男人满意了,搂着小王妃的腰向寝室而去。 …… 之前和玉盈堂约定雕刻完小玉锁送到王府上,但昨日玉盈堂的小厮来传消息,说东西已经打磨完成,只不过玉盈堂近来客人繁多,隔日掌柜会亲自带上玉锁来赔罪。 甄汨珞没跟他计较,决定自己亲自过去取。 小景曜一大早就被送去国公府陪伴老太君了,甄汨珞换了一身较为清淡的衣衫沿着南街漫无目的地逛。 “两年多没回来,这里变化不小。”她感慨地与飞羽说到。 南街从前有一家珍宝阁,如今生意也被红火的玉盈堂压了下去,她嫁妆上有一家白云坊,本是做布匹成衣生意的,被薛婉仪假借名头放印子钱,后来就让人做起了糕点生意。 从玉盈堂出来,她的掌心已经多了一把婴儿拳头大小的玉锁,这玉粉润剔透,颜色均匀,整体形状是如意型,饱满圆滑,上面雕刻了一片粉莲,莲叶之下游弋着两条锦鲤,正面刻着四个字“长命百岁”,背面刻字则是“和合如意”。 “这玉刻的可真好,难怪他们家生意红火。” 甄汨珞笑了笑,用手帕包裹好塞进怀中。 她的注意力又被引到一个小摊贩上面。 那是一个七旬老者,头发花白,身形略瘦,眼眸清透,笑呵呵地与周围几个围着观看的孩童打招呼。 老人家在当场捏泥人。 捏成形状之后还拿出水墨朱砂等将泥人图上艳丽的颜色,置于小桌之上就像个活生生的袖珍小人似的。 甄汨珞走上前饶有兴致地走上前,“老伯,给我捏一个小娃娃,再来一只小橘猫,橘猫要胖一些。” 那老伯干巴巴的手臂却动作极快,不到几个呼吸之间,胖橘猫的形状已经有了模样,她调了朱砂与黄色,缓缓勾勒出花纹。 周遭几个小孩子已经羡慕地看呆了。 甄汨珞对于这只橘猫很满意,眼中流露出几分欢喜的笑容,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案上,“老伯手艺好,这些银钱就不用找了。” 那老伯倒是没说什么,又拿了一只红色小鸟放到她面前,意思是送给她的。 第288章 长嫂 还未等她拿起那只红色小鸟,另外一只手已经率先抓起来握在掌心里。 那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妇,生得不算多漂亮,眉眼只是清秀可人而已,周身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语气中难掩喜爱地对身边的男子说道:“檀郎,这鸟儿做的可真逼真,栩栩如生,逊哥儿和悦姐儿最近还吵着闹着想养个鹦鹉呢。” 飞羽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这位夫人,这泥塑鸟是我们的,不经主人允许怎么就动别人的东西呢?” 那少妇一愣,面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对着甄汨珞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对不住夫人,是真真的不对,只是……真真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鸟儿,夫人……” 甄汨珞懒得管什么“真真”、“假假”,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她已经对这鸟儿失了兴致,“一百钱银子,东西你们拿走。” 她明艳的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这倒是惹得那名女子身边的男人表情一滞,笑意不达眼底:“夫人,在下与内子放在就在看这个小摊位,这鸟儿分明是老先生赠与您的,您就算转卖,也不该狮子大开口。” 甄汨珞挑了挑眉,“我方才给老先生的碎银够三百钱,既然是老先生赠与我的,那我是自己留着还是卖就由我决定,嫌贵你们可以不买,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她侧目略带嘲讽地看向那名叫做真真的女子,对方手上还握着她的红鸟。 “檀郎……要不算了。”柳真真美眸看向那名男子。 那人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穿着气质倒是不俗,没想到一张口就是一股商贾的铜臭之气,“一百钱就一百钱。” 他重重地拿着一块碎银放在老人的摊位上。 甄汨珞:“……” 我的母语是无语。 没见过拿人东西还这么嚣张的。 柳真真拿着鸟儿很是感动地对她夫君一笑。 甄汨珞碰都没碰那银子,直接对老人说:“老伯,再做一个鸟儿,要玄凤鹦鹉。” 飞羽在一边补了一句:“我们家小公子比较挑剔,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人碰过的东西。” 那对你侬我侬的夫妻俩一个脸色发白一个脸色发青,若非此时艳阳高照,只怕像是地府的黑白无常。 甄汨珞拿了买下的泥人转身就走。 回到王府,小景曜果然喜欢,尤其是最青睐橘猫泥塑,抓不到小橘子蹂躏的时候,就抱着泥塑精精有味地玩。 一整个下午不是抓一抓新玉锁,就说玩一玩橘猫泥塑。 直到最后小橘子从外面野回来,找小主人撒娇的时候,成功收获了冷眼。 阿澄就在一边无情嘲笑:“咱们小世子还是个喜新厌旧的。” 小景曜没听懂,反倒是橘子好似听懂了一般,绕着阿澄委屈地喵喵直叫,哄骗到一个清汤鸡腿才算满足,逗得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哈哈大笑。 五月廿十四,襄王妃生辰。 甄汨珞简单地打扮了一些,挑了些低调却又不会素净的衣衫首饰,面上不施粉黛,理了理衣袍准备出府前往襄王府赴宴。 “呜啊!” 一声孩童清脆的呼唤引得她回头观望。 小景曜穿着一件大红色五蝠薄袄,直溜溜地靠在软枕上,对着她张开双臂,那眼神似乎在等着娘亲抱起来。 她上前掐了掐儿子软软糯糯的脸蛋,“娘日落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听阿澄和曼娘的话。” 小家伙眼眸圆溜溜的,是一种剔透的棕褐色,歪着头不理解。 明明每次娘亲打扮漂漂亮亮都要带着他出门玩! 小肉手攥着娘亲的袖子,小嘴微微一瘪。 见状,阿澄立马拿出来他的“新欢”泥塑小橘猫放在面前。 小肉手一松,顿时眉开眼笑。 甄汨珞不禁有些郁闷,这小兔崽子,有奶便是娘,有了玩意也顾不上别的了,偏偏她还舍不得动手教训。 不过今日去襄王府,她没打算带小景曜。 她跟襄王妃那一档子人又不熟,再加上万寿节时,襄王妃对晟王妃的那一番话,怎么想她都觉得不对劲,还是让小家伙待在府上吧。 小景曜没再缠人,她顺顺利利地走了。 许是和万寿节同月份的原因,襄王府办得并不大,就大门口来看,多数一是一些宗室和襄王一党的人物。 “凌王妃娘娘。” 马车停在襄王府门口,立刻有一名老嬷嬷上来迎客,甄汨珞微微一笑,“万嬷嬷。” 万嬷嬷眉开眼笑,“您还记得老奴,咱家王妃正在招待礼亲王妃,特意派老奴在此等候您的车架,您可千万不要怪奴婢慢待,快请进。” 甄汨珞脸上挂着笑容,少一分就显冷淡,多一分则过于热切,好似用尺子量过一般。 万嬷嬷是昔日在宫中就服侍襄王的老人了,后来跟着入了襄王府,襄王妃先去招待礼亲王妃这位叔祖母是应该,但派这么一位有头有脸的来接自己,襄王妃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一举一动就好似寻常贵妇一般,随万嬷嬷直接去了小宴上。 襄王妃一左一右坐着礼亲王妃和恭亲王妃,这两位是在场辈分最大的,自然坐在主位上。 甄汨珞上前给几名比自己辈分大的长辈一一行礼。 随后便听襄王妃笑道:“弟妹来了,皇嫂可一直盼着你呢,今日怎么没带上世子?” 对方表现的要多谦和有多谦和,伸手不大笑脸人,甄汨珞回应:“那孩子一大早就哭闹,请府医看了有些着凉,怕惊扰了皇嫂的生辰,就没带过来。” 她余光一扫,一位世子妃身边坐着白侧妃,而白侧妃正抱着皇长孙,对方腰板挺直,眉宇含春,架子好似比晟王妃这个正妃还大似的。 皇长孙那一脸闷闷不乐,她嘴角轻抽,白侧妃到哪都要抱着孩子炫耀,她自己是高兴了,也不怕孩子受不了。 白侧妃好像若有所感似的,挺了挺胸脯,从鼻尖里冒出一声轻哼。 甄汨珞状若无意地收回视线,坐到晟王妃下首,权当没看见,娴熟地与周遭几个女眷打了声招呼。 第289章 有缘 晟王妃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般,对旁人的招呼言谈就只是轻轻地点头附和,反倒是白侧妃如同晟王府女主人似的游走在贵妇之间。 但同样也有不少女眷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也就是襄王妃生辰没有大办,但凡正规点,白侧妃都得给一群妾室坐在一桌。 “五弟妹。”襄王妃冲着甄汨珞笑。 后者微微抬头:“大皇嫂。” “上次一瞧世子,着实喜欢得很,你也知道,皇嫂膝下有两个姐儿,着实盼着有个哥儿作陪,前几日正巧得了两件小玩意,弟妹待会拿回去。” 襄王妃的婢女青莲双手端着红色锦盘,撩起红布,里面是一只玛瑙雕刻的猫儿,玛瑙这东西不值钱,却颜色艳丽,瞧这猫儿雕工也是十分好的。 襄王妃抬了抬手,“弟妹可千万别嫌弃简陋。” 甄汨珞不置可否,笑吟吟地回应:“今日是皇嫂生辰,弟妹哪能要皇嫂的东西,府上世子已经有不少玩具了。” 她眼帘微垂,不再多看那玛瑙猫儿一眼,心中更为谨慎。 襄王妃当真好眼神,不过是在万寿节见过儿子一面,连小家伙喜欢鲜艳的颜色、猫儿雀儿都能察觉出来。 也不怪,那一日小家伙戴着个猫儿帽子,总是盯着周遭女眷发上那些金色、红色的首饰。 “表姐!您上次送菡儿的玛瑙璎珞成色跟这块玉好像啊,难不成是同一块?” 一道清甜的女声忽然传了过来。 只见一名身穿杨妃色百褶襦裙的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跳了过来,抱住了襄王妃的手臂,她生了一双荔枝眼,纤长黝黑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粉唇微微嘟起,一张略显幼态的圆脸更显灵动可爱。 “表姐送我璎珞,又送了世子猫儿,还是同出一块玉,看来臣女与世子有缘呢。” 尤青菡冲着甄汨珞眨了眨眼,模样极为俏皮。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襄王妃嗔道,“你那块就是边角料,世子这块才是最好的,你可别自作多情了!” 说罢,她歉意地冲着甄汨珞扬起一抹笑,“弟妹见笑了,这是皇嫂娘家的表妹,国子监祭酒的幼女,叫青菡。” 甄汨珞轻轻点了点头,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官,襄王妃出身书香门第,舅家人她也略有耳闻。 尤青菡吐了吐舌头,“凌王妃娘娘脾气这么好,都没跟我计较,表姐倒是抠门,说都说不得!” 襄王妃用手戳了戳额头,做出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你这丫头!”她又看向甄汨珞,“也幸亏弟妹不跟你计较,以后还不记得改改!” 表姐妹俩一唱一和,甄汨珞轻咳一声:“皇嫂的生辰,弟妹实在不该收您的东西,若尤姑娘喜欢,皇嫂不妨赏给她?” 她眼中明明灭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自己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襄王妃,这两人可真有意思,不想收礼还强行逼着自己收不成? 襄王妃笑容淡了淡,恰逢此时,万嬷嬷来禀报说刑部尚书夫人到二门了,襄王妃借此机会,便率先起身离开。 甄汨珞假意没看到,抚了抚衣袖,提起裙摆打算去花园里逛逛。 这里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好话倒是不少,就是没几个真心,应付差事当真是无聊至极。 她才刚出了宴席没几步,身后那粉裙小姑娘就又跟了上来。 “凌王妃是要赏花吗?菡儿也经常受表姐邀请过来游玩,表姐喜欢芍药花,表姐夫就命人从南方寻来各式各样的芍药,放在皇庄里精心养着,今年开得最好,匠人培育出了一株粉白相间的拟草芍药,表姐为了今日的生辰,还特意搬出来给大家观赏呢!” “这花来历不俗,据说表姐夫让人从青州快马加鞭送过来,又要保证花期之内,又不能太赶路伤到花儿。” 甄汨珞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面色淡淡地回应:“尤小姐知道的不少。” 尤青菡好似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一般,兀自地笑着:“表姐和襄王姐夫感情好,连带着菡儿都有眼福了,京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表姐表姐夫还有您和凌王爷的感情。” “菡儿自幼顽皮,不喜读诗书,倒是经常和兄长讨论兵法,却也没见过边境的景色,您可曾听凌王殿下说过?” 甄汨珞抬了抬眼,轻轻扫了她一下。 见此,尤青菡抿了抿唇,脸颊泛红,羞赧地低下头,“您别误会,菡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觉得您好说话,这才多嘴了几句,您若是不愿意多说,菡儿就不说了。” 那自己不回答她就是不好说话? 甄汨珞扬起唇角,眼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嗯”了一声。 尤青菡有些发愣,这一声“嗯”是什么意思? 却听对方继续说:“尤姑娘是有点多嘴。” 话音一落,她轻轻提了提裙摆,加快步伐原路返回。 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尤青菡,她跺了跺脚,小跑着想追上去,却发现对方步伐快的出奇,发饰裙摆幅度很小,速度却让她追不上。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喜怒形于色,甄汨珞走在前方就当听不到背后的动静。 这尤姑娘可真有意思,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别人夫妻的事情,一会表姐表姐夫,一会自己和秦临渊,她怎么就那么爱打听呢? 还不喜诗书,独爱兵法,国子监祭酒府上的小姐可是素有才名,若“不喜诗书”,还能才名远播,那这位尤姑娘当真是“天纵奇才”了。 从襄王妃掏出那块玛瑙猫儿开始,这表姐妹俩就在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大戏了吧。 尤青菡长相可爱性子活泼,实则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丝表演的味道,与陆月儿那种真纯粹的小姑娘差远了。 等她孤身一人回到宴席,襄王妃与刑部尚书夫人也回来了。 刑部尚书聂清流是襄王的外祖父,俩家是姻亲关系,襄王妃瞧着她孤身一人归来,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状若无事地笑了笑,又恢复一派端庄的模样。 第290章 虚伪 尤青菡紧随其后回了小厅,落座在襄王妃不远处,低垂着头闷声不语。 按照她的身份远够不上坐到这一桌,但有襄王妃的特意安排,尤青菡离甄汨珞不远。 “菡儿,这是怎么了,赏完话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尤青菡怯怯地抬头望了甄汨珞一眼,随即略显牵强地笑了笑,“表姐,没事的,花园子中的芍药开得正好,凌王妃娘娘也格外喜欢呢。” 一句“没事的”反倒显得她受了什么玩去似的,不提别人偏偏提凌王妃,几个坐得近的女眷再联想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又回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甄汨珞恍然未觉一般,端着手侧的茶盏又抿了一口茶水。 白侧妃阴阳怪气地开口:“尤姑娘有什么委屈可得说出来,在大皇嫂的府上,还能有人将你给欺负了?便是什么金枝玉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尤青菡咬着唇瓣,“侧妃娘娘,您误会了,臣女真的只是赏花而已。” 她那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模样,好似真有人欺负了她似的。 甄汨珞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这晟王殿下当真是给白侧妃宠坏了,宠妾灭妻时日久了,连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心里没数。 也就仗着这位晟王妃是个懦弱的,她故意笑眯眯地说:“尤姑娘,白侧妃都发话了,你倒是说出来,让白侧妃给你做主。” “白侧妃最是火眼金睛,她眼神好得很,一眼就能看出来谁被欺负。” 白侧妃表情瞬间一僵,脸色发青。 别说她只是一个侧妃,在场有皇室宗妇,有宗族族长正妻礼亲王妃,就说在襄王府,也有襄王妃做主,这个凌王妃分明是故意羞辱自己! 尤青菡眼眸慌乱地轻闪,除了低头暗自咬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被架住了。 襄王妃眼中的笑意渐失,正打算开口圆场,却听裕亲王侧妃嗑着瓜子搀话接舌:“是啊,尤姑娘有什么委屈直说便是。” 甄汨珞强忍住想嘲笑的心情,这位裕亲王侧妃可是有名的长舌妇,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时候什么局面都能掺和一脚,火上浇油。 周遭的女眷纷纷把目光落在尤青菡身上,有的好奇、有的清明、有的幸灾乐祸,坐等看戏。 尤青菡粉润的唇瓣之下银牙紧咬,凌王妃当年未出阁之时就有跋扈之名,方才在花园里那一番对话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却不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依旧有恃无恐。 或许有人会觉得凌王妃咄咄逼人,威逼利诱,但是此时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甄汨珞津津有味地捻起一块糕点轻轻咀嚼。 她一双明眸扫过襄王妃渐露不悦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 “好了,菡儿许是有些累得,多谢白侧妃,侧妃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家的事情吧。” 甄汨珞心中呵呵,襄王妃这是迁怒了白侧妃,既不能训斥自家表妹丢自家的颜面,又不敢去说裕亲王侧妃的不适,只有白侧妃受气的世界达成了。 果然,白侧妃脸色更加难看,抱着皇长孙的手掌都不自觉收紧,大红的蔻丹指甲微微掐紧孩子的皮肉,惹得皇长孙难耐地动了动,眼角含泪。 甄汨珞抿了抿唇,摊上这么一号娘亲,这孩子可真可怜。 因着襄王妃的生辰并未大办,府中没有男宾,就连襄王都没有回府。 各家的女眷们陆陆续续送上贺礼,她也顺其自然,随随便便从库房掏了一件前朝名士的书法送了过去。 大约是觉得丢了脸,襄王妃一下午都未曾和甄汨珞露出什么善意的表情,大多是虚伪客套,不过她也不在意,当个透明人吃吃喝喝。 审视过半,陆陆续续有女眷告辞。 甄汨珞也准备一同告辞,却见襄王妃送走了礼亲王妃等人,直奔她的方向。 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虚伪笑容:“弟妹,我家菡儿实在不善言谈,今日多有得罪,弟妹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她招了招手,一身粉裙耷拉着眼眸的尤青菡走上前来,声音既委屈又愧疚,“凌王妃娘娘恕罪,菡儿不是故意的,菡儿只是太仰慕娘娘,想与您说话,又不好意思……” 甄汨珞心中呵呵,好话赖话都让这对表姐妹说了。 她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叹了口气,“尤姑娘在小花园不是挺能说的吗,口才令本王妃佩服,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尤姑娘‘天真活泼’、‘不善言辞’本王妃都懂。” 这两个反差巨大的词落在尤青菡身上,让她好不容易平缓的心绪又大幅度起伏,差点表情管理失败。 “丹儿。” 簌簌的马蹄声停在不远处,襄王一声轻唤打断了几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他冲着这边爽朗一笑,“丹儿和表妹这是和弟妹说什么呢如此高兴?” 甄汨珞嘴角一抽,真是好眼神,哪里看出来她们“高兴”了。 襄王妃娘家姓余,闺名余丹。 她压根懒得看这虚伪的两口子,膝下微屈,冲着对方行了个半礼,直奔着对方背后走去。 眉眼弯弯,嗓音轻缓地唤了一声: “王爷!” 这副没开眼笑的模样可比起对着白侧妃等人冷嘲热讽,显得乖巧可爱的多。 秦临渊一手执起小王妃的掌心,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听说你来这了,等着来接你的。” 这两口子都是翻脸如翻书的人物。 襄王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五皇弟来都来了,不妨进府喝盏茶,今日你皇嫂生辰,左右也不着急一时。” 没等秦临渊开口,甄汨珞便出声拒绝了: “大皇兄,府上世子年幼,离不得人,否则又要哭闹了。”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襄王妃身边目光灼灼,隐约含着期待之色的尤青菡,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悦的紧。 一直盯着别人家夫君做什么,那眼光露骨到恨不得吃人似的。 “既然如此,那兄长就不留二位了。”襄王没有什么强留的意图,反倒是冲着甄汨珞和善地笑。 第291章 撒谎 “弟妹,你大皇嫂平日闷在府中,整日嚷嚷着无聊,若有机会,弟妹可否替皇兄陪陪你皇嫂?” 甄汨珞假笑:“这哪能啊,弟妹和皇兄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是打定主意软硬不吃了,没等那两人再多说什么,秦临渊拉着她的手,“臣弟和王妃就告辞了。” 他是刚下衙门就来了襄王府,只带了逐弈和两匹马。 甄汨珞冲着逐弈使了个眼神,后者就乖乖下来将马匹让了出来,马绳轻轻一抽,两匹健壮地马儿低低嘶鸣一声,掉了个头向凌王府的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走远,尤青菡微微抬起发红的眼眶,扯了扯襄王妃的袖子,“表姐……” “菡儿。”襄王妃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府去吧。” 尤青菡唇瓣咬的通红肿胀,不禁连自己这位表姐都埋怨上了。 甄汨珞许久未曾骑马,手下还有些生疏,心中可惜这是在街道上,若是在郊外她一定跑上一圈不可。 身前的马绳忽然被一只手握住,她惊讶地侧目一看,对方冲着她笑得轻柔,“等下次休沐,咱们两人去马场玩,不带上其他人。”尤其是秦景曜。 那个臭崽子最能闹,爹娘一整天不在府上,还不一定怎么哭鼻子。 甄汨珞一想到要出去玩,瞬间将幼崽忘在了身后,还寻思着带那匹马儿更好。 余光扫过街边的一家店铺,眼眸骤然一亮,指着那摊子说:“你去给我买,要荷叶酥和枣泥月饼,还有紫薯鲜花饼。” 说到兴头上,她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男子表情郁结,阿珞不怎么爱吃紫薯,这口味给谁买的一目了然。 一夜小雨,直到次日一早依旧未停止。 梓荣长公主一身命妇服饰,背后跟着一名打着油纸伞的婢女便匆匆赶来坤宁宫。 燕太后目露惊讶:“梓荣,这还下着雨,有什么急事来见哀家?” 梓荣公主虽是庶女,却是皇帝这一辈的大公主,自幼便有贤名,燕太后入宫晚,对这个庶长公主感情并不多,印象却是不错。 梓荣公主先是行了个大礼,随即在太后的招呼下落座,一双凤眸紧蹙,唇齿轻启,“确实有事想与母后一说,可否请母后屏退宫人?” 太后愈发讶异,却还是对下首的小宫女们摆了摆手,独留身边两名心腹嬷嬷。 梓荣公主似是难以启齿,“儿臣想说之事,与六公主有关。” “也怪瑜之那孩子,之前在皇兄万寿节上,瑜之与新晋探花郎祁大人在御花园里的假山附近闲逛,您也知道瑜之那孩子爱钻研诗书。” “当日……六公主冒冒失失地便闯过去,抓着祁大人就要请祁大人跟皇兄赐婚,当时瑜之也呵斥了六公主。” 梓荣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羞恼与轻蔑,“儿臣自是心存怀疑,让人去打听一二,谁知道这还不是六公主第一次,在宫中就有不少宫人瞧见六公主缠着人家,还有一次六公主无下令拿了珍嫔的牌子就出了宫,穿了一身男装,还在城南的一家茶楼拦住了人。” 说起来,六公主还是惯犯了,那珍嫔也是个没规矩的,皇后抱病,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连公主都敢私放出宫。 梓荣长公主亦是心中不悦,六公主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她自己丢人不要紧,其它宗室都要被连累。 少艾慕矣,她并不反对什么才子佳人,淑女君子之类的接触,六公主若有胆子到皇兄那去求圣旨赐婚,她倒也高看对方一眼。 但是人家男方都拒绝了,她还恬不知耻地上前“求嫁”,真是上不得台面,跟那个以色侍人的珍嫔都学坏了。 当日若非有瑜之忽然站出来,六公主还要怎么纠缠都说不定。 太后的表情倒是看不出喜怒之色,她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将六公主请来坤宁宫。” 太后不愿意管闲事,却不代表她愿意看着有人败坏皇室名声。 小雨淅淅沥沥。 六公主披着一件薄披风匆匆赶来坤宁宫,一路上心中还在嘟囔,也不知太后忽然怎么了,前段时日从不主动叫人请安,今日却要她顶着风雨过来。 “孙女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六公主一脸乖巧地给燕太后行礼,却听身侧传来一道女子的冷笑声。 她瞬间便察觉不对,梓荣长公主那张冷艳端庄的脸上,眼神犀利地望向她。 六公主瞬间心中一寒,警铃大作。 低垂的小脸上愈发苍白。 卫瑜之在数日之前就警告过她,只不过半个多月没有动静,她以为对方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却不想梓荣姑母竟然真的进宫告状了! 六公主黢黑的瞳孔轻闪,慌乱不已,唇瓣紧抿,太后许久都没有叫她起身,她也不敢多问。 心中将卫瑜之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亏得对方自诩君子,竟然在背后议论自己,还叫梓荣姑母进宫告状,就连从不多管闲事的太后都出面了。 这一刻,她心凉如水。 “秦皓月,哀家问你,你知不知道今日哀家叫你前来是因为什么?” 六公主扬起苍白的脸颊,嘴角笑容很是勉强,“孙女不知,皇祖母……” 梓荣长公主冷笑一声,这是还死扛着,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一声惊雷落下,坤宁宫显得有些阴沉,慈眉善目的燕太后居于上首,闭紧双眼,根本不去看她委屈的神情。 “四月二十九,你在哪?”梓荣长公主面色肃穆,直勾勾地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六公主嘴唇都在哆嗦:“皇姑母,那日我在宫中陪母嫔礼佛。” “还在撒谎!” “秦皓月,你不会以为穿了一身男装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吧。” 哪怕是太后也不禁目露失望与厌烦之色。 公主出宫不是大事,但前提是须得向皇帝皇后请示,若都如六公主这般,拿了宫妃的令牌扮成什么小宫女、小太监就偷溜出宫,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更何况,对方的目的还是跑出去见男子! 也亏得让卫瑜之瞧见,不算丢大人。 第292章 惩处 六公主无一可辩驳,她算是明白过来,不管自己解释什么,对方都能拿出证据来堵死她的路。 明明是阴雨天,天气比寻常都要冷上不少,她却觉得格外燥热,细细密密的汗水从后脊爬上额头,六公主低垂着头,身形微微颤抖。 “皓月,看来你也认了。” 翠微宫,珍嫔放下手中的绣活,吹了吹略显红润的指尖,有些不耐烦地问:“月儿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就请个安吗?” 这一宫的宫人面面相觑,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珍嫔愈发不满。 “娘娘。” 六公主身边的宫女匆匆赶了回来,满脸惶恐,“坤宁宫传出消息,说公主殿下不敬太后,被罚了禁足小佛堂一个月抄佛经。” 珍嫔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眸:“什么?”太后那老不死的竟然敢罚她的皓月! 她娇美的容颜一时显得有些扭曲,不敬太后?这个名声传出去,自己女儿多年苦心经营起的好名声就都坏了! 燕太后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一回来就要找事! “娘娘,一大早,梓荣公主也进了坤宁宫。” 珍嫔掌心紧攥,有红又长的指甲咔地一下生生被折断,珍嫔眼眶微红,“本宫要去找皇上做主,皓月那孩子最是乖顺孝敬了,定然是有什么人乱嚼舌根……” 珍嫔向来是个没脑子的,此时也不管不顾带着一种宫人往御书房而去,却不想御书房大门紧闭,大内总管徐来公公拦在她面前。 “珍嫔娘娘,皇上有要事,不方便见您,请回吧。” 他语气还算客气,但听在珍嫔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珍嫔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帕掩唇便开始呜呜地哭泣:“皇上,咱们六公主好端端地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也不知是招惹了哪路神仙,皓月那么好一个孩子,愣是被污蔑成不孝,被关在太后宫里的佛堂。” “皇上,六公主殿下是您看着长大的,那孩子从小就娇气,断断受不住这样的苦啊!” 御书房中没有任何动静。 “娘娘,皇上当真有……”徐来焦急地上前欲搀扶她,却被珍嫔恶狠狠地一瞪。 御书房中传来皇帝怒喝的声音:“叫她滚进来!” 珍嫔一愣,却还是提着裙摆小跑进御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楠花般暧昧的味道,珍嫔顿时傻了眼,她入宫侍奉多年,如何不知晓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皇帝脸颊泛红地坐在龙椅之上,身后站着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全程低着脑袋,看不清容貌,珍嫔却觉得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皇帝抄起一个茶盏狠狠丢在地上,碎片崩裂,飞溅到珍嫔的脚边,吓得她脸色惨白。 却听皇帝继续呵斥道:“太后自有太后的决定,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宫妃来质疑,朕看是太过宠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皇帝面色黑沉,迁怒到了旁人:“还有你,徐来!总管太监不想做就趁早滚蛋,朕说了不见人,还让她在外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若是往日,事关六公主珍嫔断然不会遭此训斥,可这次,她明显是打断了皇帝的“好事”。 珍嫔嘴角抿起,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嫉恨,如刀子一般剜向那名衣衫褶皱的小宫女,对方若有所感,唇角微扬。 珍嫔瞳孔一缩,这……这是,这个贱人不是早就被折了手臂,毒哑了嗓子丢到冷宫自生自灭了吗?! “珞姐姐,我来的还算早吧。” 陆家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车帘掀起,露出陆月儿那张乖巧可爱的面庞,来京城之后两府为避嫌就没有什么接触。 几日前陆月儿就下了请帖,约她出门去逛街。 “三娘。”甄汨珞笑吟吟地说,“你来得正好,我也收拾好了。” 陆月儿兴致勃勃地左右探头,没有见到那个期盼中的小小身影,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曜哥儿没来呀,我这个做姨母的还打算带他去买玩具呢!” “你送他的东西还不够多吗,再这样下去,曜哥儿都给你惯坏了。” 陆月儿羞赧地低头一笑,伸手拉她上马车。 既然陆月儿带了马车来,甄汨珞也就没交王府的马车,半点不扭捏地迈步上去。 “珞姐姐,我回来的比你早,京城开了不少新铺子,我记得你喜欢听武戏,前段时间信国公夫人从凉州请来一个戏班子,武戏排的最好,他们的武生童子啸不光身手好,扮相也是一等一的,扮起虞姬来也丝毫不比女子差。”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兴致,见此陆月儿甜甜地笑了,“我们去看看可好?” 这叫从凉州来的戏班子本是一年前为信国公夫人贺七十大寿请来的,在信国公府一亮相之后,引得京城不少女眷喜爱,班主是个人精儿,顺势就落在京城买了个小院子接各府的邀请演出。 一年的时间,赚了不少银两,就在城西买了两座店面,把墙打通,建起一个大舞台,取名叫畅音梨园。 甄汨珞到了才发现这家梨园的红火程度,因为初开不久,规模不算大,还没有二层雅间,但一层已经是人满为患,陆月儿来过两三回,小二也面熟,便引着两人找了一个靠窗子的好位置。 班主是个有才华的人,今日唱的这出戏便是班主亲自所写,名为《青云路》。 讲述的是少年云麟全家被当地乡绅所害,官员却收了乡绅的贿赂,官官相护,云麟隐姓埋名,退居山林十二载,习得一身好武功,赴京赶考后大放异彩,得皇帝钦点武状元,从一个小小的前锋一直平步青云到人人称颂的大将军,为家族洗清冤屈,慷慨报国。 其中最精彩的一段就是地二十三折,云麟自边境九死一生归来,却被贪官认出身份,贪官担心云麟心存报复,于是恶人先告状,状告云麟与异族勾结,朝堂上,云麟不卑不亢与皇帝对峙,后举荐欲自刎,宝剑架在脖子上,云麟怒目圆睁,痛斥贪官污吏,声声泣血。 第293章 卑劣 皇帝大加感动,不仅封其为“忠义将军”,待听闻他可怜的身世下令将贪官打入大牢,严惩不怠。 贪官气急,戏子顶着一张画的鲜红的脸,黑胡子发抖,瑟缩在地,哀嚎痛哭求饶。 “好!!!” 响亮的叫好声与鼓掌声此起彼伏,台上武生连续七八个后空翻点燃了戏台上的氛围。 甄汨珞一时看入了迷,并未注意到旁边的桌子落座了两个熟人。 “凌王妃,许久不见。” 那人幽幽开口,粗狂浑厚的嗓音极有辨识度,不是旁人,正是越国太子法依则和武将申格。 甄汨珞抬了抬眼,“越国太子。” 在旗木得退了无数步之后,皇帝暂且同意放法依则出天牢,居于四夷馆,瞧他还有心情出来看戏,想必最近过得还挺舒坦。 法依则笑着说道:“原以为中原女子都喜欢文绉绉的东西,没想到凌王妃却爱看武戏,本太子不禁想起来从前有一位表妹也是爱舞刀弄棒,只不过她在一年多前出门游历了,若是凌王妃与她相见,说不定很有共同话题。” “对了。”法依则的长相粗狂,虎目狼眼,皮肤略显粗糙,尤其是厚重的嘴唇,每次笑起来都给人一种不安好心、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本太子那个表妹叫古依阿诺。” 甄汨珞扫了他一眼,“是吗,本王妃爱看武戏却不精通武学,倒是我家夫君喜欢习武,越国太子若是有什么想要请教的,不妨去找他。” 在交州边境,法依则是怎么被生擒的还历历在目,这不光是他一人的耻辱,更是越国上下的耻辱。 法依则狼眸幽深暗沉,仿佛一只潜伏的野兽,随时准备将挑衅的人撕碎。 他扯着干裂的嘴角:“凌王妃伶牙俐齿。” 陆月儿微微侧头,暗中打量这个让人一看便觉得心下不舒服的人,她有些胆小,眼神却透着几分不安。 “这位是渭阳侯府的小姐吧,之前在贵国皇帝的万寿节上有幸相见。” 陆月儿抿着唇瓣,警惕地盯着他,一只小手不安地挽住甄汨珞的胳膊。 法依则却像察觉不到两人的厌恶烦躁一般,摸了摸下巴,阴恻恻地笑:“这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些花架子功夫,真放到擂台或者战场上,都是一刀捅死的命。” “我们越国有个百慕答大会,勇者可以挑选任何对手,败者生死不论,强者赢了之后可以抢夺败者的妻儿,晚间,就用那些败者的尸身点火来烤羊肉,味道鲜美无比,这是强者的荣光。” “在交州我们亦是与交州军民举行了大会,您猜谁赢了?” 陆月儿小脸发白,掌心不自觉又紧了紧。 甄汨珞拍了拍她的手掌,对法依则似笑非笑地说:“听闻贵国还有吃牛粪的传统呢,想必太子是吃了出来的?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苍蝇、臭虫吃了也就吃了,本王妃奉劝您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少吃那些脏东西,对脑子不好,不然怎么会二十万越军败给八万徐州卫,成为我夫君的手下败将呢。” “啧啧。” “你放肆!” 没等法依则发怒,他身边的申格已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神冷厉毒辣地盯着她,“你敢侮辱我族?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教训你?!” “砰”地一声巨响,申格那高大健硕的身姿在一众安静看戏的客人之中鹤立鸡群,满厅的人纷纷侧目。 申格的长相是典型的异族长相,黄毛卷曲,碧眼锐目,他脸色涨红,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十分骇人。 甄汨珞挑了挑眉,“越国太子,你不会是打不过男人,就来找女人出气吧?贵国民风真令人刮目相看。” 一名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男人站起身,指着法依则大声说道:“你是越国太子?” 他嗤笑一声:“南蛮子就是小心眼,上不得台面又孬种,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跟老子比划比划!” 甄汨珞意味深长地看向法依则,对着那位中年男子规劝:“多谢这位老爷出头,不过老爷怕是要失望了,这二位若是有心胸,也不会跑来戏园子气势汹汹地威胁本王妃了。” 她话音一落,站起身来拂了拂袖,拉着陆月儿起身兀自离开。 好好的看一场戏,都叫什么恶心的东西坏了兴致,这个法依则,可真够下头的。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惹了众怒。 一名稍胖的员外站起身,“我说怎么瞧那位夫人有些眼熟呢,三年前,我可是在国公府见过她,曾经那位国公府大小姐就是现今的凌王妃。” 原以为是越国人当街羞辱民女,没想到人家还是凌王妃。 “越国太子以俘虏之名被押送到京城,当初就是凌王爷亲手擒获的,感情这是打不过人家丈夫,就跑来欺负女眷,呸,卑劣无耻!” 不知道哪来一个胖大娘,一口口水吐在申格的锦靴上,申格顿时大怒,那大娘嚷嚷起来:“怎么着,你这小蛮夷还要跟老娘动手?” 凡是有血性的都忍不了这屈辱,那出头的中年大喊指着申格:“太嚣张了!当面还想大人,我鲁国百姓也不是任你们欺负的!” 法依则脸色黑的仿佛都能滴水,他余光扫过申格,眼中甚至闪过一抹杀意。 丢人现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数十道马蹄声停在戏园外,紧接着,飒踏不绝的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法依则一看到对方那张脸便心中暗叫不妙。 对方冷笑一声,指着法依则的厉声吼道:“有人报官越国蛮夷在此引发动乱,把那两个越国人带走。” 其它几个小将法依则不认识,那为首的这个他却见过,当初他被按在囚车里受尽屈辱,在天牢里待了大半年,这个叫莫云盛的没少找他麻烦。 对方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官位不大,家室也不显赫,但据说他有位堂哥在御林军当值,是鲁国皇帝的心腹,莫云盛整日带着五城兵马司那群人招摇过市。 第294章 升官 甄汨珞人都还没回府,就听到了法依则“二进宫”的消息,这次还有申格一同进了五城兵马司的牢房,据说为了照顾使臣,两人住的还是单间。 旗木得已经收到消息进宫求见皇帝去了。 就说做人不能太讨人嫌,法依则这是天生牢狱命啊。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甄汨珞才刚挑帘准备下车,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就攥住了她的小手,高大的男子弯腰钻进了马车。 “王爷?”她惊讶地问,“你这么早就下值了?” “兵部有其他人看着。”他凑过来,在小王妃的发间蹭了蹭,“法依则的事我听说了,带你去看猴戏。” 甄汨珞有所预感,五城兵马司反应这么快,不会是和他有关系吧? 她扬了扬唇,眼中仿佛凝聚着万千星子那么亮,“那曜哥儿呢?” 三句话不离臭崽子,秦临渊郁结,“不管他,有奶娘有你的鸟儿水果,饿不着他,一会我们去得意楼,你不是最爱吃那家的松鼠鱼了吗。” 五城兵马司离得不远,几个越国使臣操着一口越语与看门的士兵激烈的辩驳着,逐弈驾马饶了个弯,从后门被引了进去。 周遭的士兵就装作没看见,让几人畅通无阻地进了牢房。 副指挥使莫云盛坐着一把雕花木椅,翘着二郎腿,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在那里闹事?” 法依则满脸阴鸷地站在牢房里低头不语,而那个叫申格的大约是被问急了,全程用越语骂人,莫云盛也不知能不能听懂,冷笑着说:“不招就在牢房里呆着,堂堂越国太子,坐牢跟回家一样,您放心,我们五城兵马司的牢房地方大,总有您的容身之所。” 甄汨珞捂着嘴,心中哈哈,这位副指挥使的嘴巴和霍遇一样厉害呢。 法依则越憋屈,她就越爽,战败国就要有战败国的自觉,大约是有些人奴颜媚骨,舔的法依则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王老子。 她摇了摇秦临渊的手,“我们走,去吃饭,看这两个东西倒胃口。” 一名士兵对莫云盛耳语几句,青年的眼神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点点头,状若无意地对法依则两人继续人参公鸡。 旗木得挤破了脑袋最后也没见到皇帝一面。 晟王进宫来给法依则求情,皇帝的脸色阴沉,抿着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气。 “皇上,越国太子犯了众怒,决不能轻易饶恕,五城兵马司不至于动用私信,让他们在牢房里待几日也好。”祁忪戊笑眯眯地捧着书站在一侧。 “父皇……”晟王艰涩地开口,“越国使臣已经答允将喀尔河以北的一郡三城割于我国,正在和谈风口之际,越国太子再下牢狱,未免显得我泱泱大国没有气量。” “殿下,闹事的也不是我国百姓。”兵部尚书略显不悦地开口。 “皇上,臣以为不能轻易饶过越国人,他们把朝廷当成什么了?想闹就闹?就这么随便放出来,岂不叫百姓质疑朝廷奴颜媚骨?”渭阳侯一脸恨恨地说。 小女儿回府之后吓得小脸苍白,都吃不下饭,晟王这两年绝对是脑子有毛病,上赶着给蛮夷擦屁股。 皇帝亦是一脸阴森地斜了一眼晟王,“老二,朕看你最近还是多歇歇吧,理藩院和四夷馆的事情,就让襄……让渭阳侯为主,祁忪戊调往鸿胪寺任右少卿,辅助渭阳侯。” 鸿胪寺并不缺职位,皇帝却硬将祁忪戊塞进去,这宠信程度,未免也太过了,这才一年多,一路直升从四品。 祁忪戊出身平民,无家室,有才华却心情不好,官员们甚少有能入他的眼的,孤臣一个。 他虽资历不够,却也没有大臣反驳。 皇帝喜欢纯臣,比如当初的莫宴宁,也同样是因为无党羽之嫌才被皇帝提拔为心腹。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在幽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 一道红色束腰长裙的身影停在铁栏杆之前。 里面躺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瘦骨如柴的人,对方一双近乎凸出来的双目黯淡无神,即便是见到昔日的仇人,眼光也如死水般麻木无波。 “你表哥是个很冲动的人?” 古依阿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唇珠微动:“不是。” 飞羽的眼神幽幽凝望着他,半晌都没有出声。 “给她个痛快吧。” 古依阿诺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或者只能说,古依阿诺就是法依则的一把刀,有锋芒却无刀魂,所知也不多。 五月三十,甄国公府。 小景曜坐在娘亲怀里瞧着小橘子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咯咯傻乐,小手不停地拍着巴掌。 甄汨珞无奈地笑了,最近总出门,到日落才回来,大抵是小家伙以为爹娘不要他了,动不动就哭,睡觉的时候都抽抽噎噎,格外引人心疼。 国公府老太君总是念着小家伙,她一大早就抱着儿子来给祖母请安,老太君腿脚不好,不方便起身动作,苍老有神的眼眸却盯着小曾外孙闪烁着喜悦的笑意。 “曜哥儿,祖祖给你送的玩意儿喜欢吗?” 小景曜也听不懂,有人跟他说话,便循着声音去看。 圆溜溜的眼睛水光闪闪,哄得老太君将他抱在怀里好一番亲昵,一口一个乖孙孙地叫着,活像看眼珠子似的,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心里寻思小家伙还挺能装,在王府里沾花惹草,一会逗逗小橘子,一会又要抓鸽子,花园里的花草都被祸害了一遍,到国公府就一副乖巧文静的样子,小小岁数话都听不懂,装得倒像那么回事。 珠帘叮叮咚咚地摇摆起来,飞羽高挑的身影从外走进来,伏在她耳畔轻声耳语几句。 她面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对老太君说道:“奶奶,孙女让王府从徐州带了点补品过来,最近刚刚到,王府的人直接给送到咱们府外了,孙女去去就回。” 老太君不疑有他,笑得很是和蔼,“你这孩子,咱们府上什么也不缺,瞎买什么。” 第295章 过继 徐州来的补品没有,京城的不速之客倒是有一个。 秦湛瑛显然没有想到来人会是她,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尴尬,眼中的神色既复杂又有些怀念。 他在怀念什么?甄汨珞抿了抿唇,感觉浑身寒毛直竖,对方的眼神看得她极为不舒服。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都被圈禁了还能借着徐妙妙肚子里的胎儿蹦跶蹦跶。 上次是给太后请安,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又把他放出来了。 “霜儿托本王给岳丈送来些礼品,劳烦……你代为转交给岳丈。” 秦湛瑛昔日俊朗的脸上格外憔悴,神色飘忽不定,落在对面女子明艳的脸上微微晃神。 “甄大小姐,贵府可还好?”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邺王殿下,请叫我凌王妃或者弟妹,至于礼品,你们邺王府日子不好过吧,留着这些东西给邺王妃补补身子吧,父亲不在府上,在的话也不会收你的礼。” 秦湛瑛是皇室中人,他登臣子的门,国公府拒之门外是不给皇室脸面,但不代表国公府就会收下他的东西。 皇后和姜家荣光无限之时,他们想尽法子压榨国公府的价值,现在落魄了,想起来这个岳丈了? 想必是徐妙妙娘家办事不力,解不了他的困局,又开始钻研别人了!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一手抬起茶盏,“管家,送客。” 秦湛瑛脸色发青,他都如此放低身份,甄国公府还是如当年一般不识好歹! 他一甩长袖,大步向外走去,迎面却撞上一人──他的好岳丈甄桐屿。 “岳丈。” 甄国公舒缓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瞥见作请状的管家,语调淡漠地说:“青竹,跟管家一起送送邺王殿下。” 青竹是他身边多年的侍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簇拥着秦湛瑛,大有一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意味。 秦湛瑛咬牙切齿,冷哼一声,甄桐屿也不过是看在自己落魄了,便翻脸不认人,这等拜高踩低的宵小之徒他也不屑与之为伍! 只不过今日是借口为徐妙妙请太医才得以出府,日后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珞儿。” 甄国公大步走进宴客的小厅,屏退周遭的下人,“他来做什么?” 甄汨珞无语地扬了扬下巴,“给您送礼的,不过女儿回绝了。” “你做得对。” 甄国公想也不想地赞许,“他曾经怎么搅得咱们家宅不宁,又是怎么算计的为父都记得。”他抬眼瞧了一瞧门口并无闲人,才叹息一声,“皇上优柔挂断念旧情,看皇上的态度,邺王只怕要翻身了。” 甄汨珞沉默了,皇后不知死活,姜国公在狱中自裁,姜家其他人不成气候,唯独剩一个秦湛瑛,他昔日就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未必不会心慈手软。 再加上迷心花一事,好像确实和对方没有关系。 甄国公没再提秦湛瑛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上次你提及的事情为父打算从族中选孩子过继到膝下,咱们祖籍在兖州青城,为父已经给族长去信一封,请他列一个名单,最好是要无父无母五岁以下的,放在膝下教养也好培养一下感情,将来不至于与咱们离心。” 甄汨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爹也才四十有二,等得及一个孩子长大,三四岁的正好,过继到她亡母名下,也不着急立世子。 按爵位继承,庶子承爵需降爵一等,过继到正室夫人名下的子嗣按嫡子承袭。 她爹手上有皇帝忌惮的东西,好在时日还长,等一切已成定数再不妨走一步看一步。 管家送走秦湛瑛的同时,回来便说凌王爷来接王妃。 甄国公眼看着女儿蹦蹦跶跶地跑出了想听,暗叹一声女生外向。 甄汨珞倒是没有想太多,接上小景曜和老太君告辞就回了王府。 毕竟甄国公也是手上有兵权的武将,皇帝多疑,哪怕是翁婿关系也得多加避嫌。 小景曜笑呵呵地投入爹爹的怀抱。 秦临渊双手搂着儿子,头不自觉地靠在小王妃的肩上,甄汨珞动了动,瞥见他眼底的乌青最后老老实实地任他靠着。 她轻声地询问:“兵部很忙?” “没有。”他纤细黑长的睫毛如小扇子一般轻颤,眼帘半垂,戳了戳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我在想,明天休沐,我们先去马场玩,然后去庄子上?请祖母帮忙带一下曜哥儿?她老人家若是嫌弃的话,让逐弈去带?臭小子整天缠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自己照顾自己。” 甄汨珞原本有些心疼他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脸的无语。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半岁的孩子能照顾自己?他以为儿子是块砖头吗,想甩给谁甩给谁。 她意味深长地说:“明日带上曜哥儿一起吧,好歹也是你儿子,别搞得像捡来的似的。” 她的掌心瞬间一热,对上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安抚道:“这几次出去玩都没带他,你儿子天天在家里抹眼泪,多可怜啊。” 小景曜似是有所察觉,抬起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爹爹,嫣红的小嘴巴轻张,“啊呜”了一声似是在说:娘亲说得对,必须带上我! “不行。”秦临渊面无表情的拒绝。 “啊呜……”小家伙拉起一声长长的尾音,忽然开始扭动起圆润的小腰,眼眶瞬间红了,捉着娘亲的袖子就要往上攀爬。 “曜哥儿,过来。”甄汨珞心疼地一把抱起儿子,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在小家伙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亲。 小景曜瞬间破涕为笑,眼泪在娘亲的胸襟上蹭了蹭,再抬起头去看黑着脸的父亲,小眼神懵懂又带着一丝俏皮,两颗才刚长出来的小乳牙尖尖的,笑容竟然带着一丝丝得意。 父子俩一个抿着唇眼神不悦,一个咧着嘴傻乎乎地笑,无声的对视之间莫名有种噼里啪啦的火花气息。 最终以秦临渊勉强同意收场,他余光晦涩地扫了一眼小家伙,心中暗暗琢磨,很好,看来不打是不行了。 第296章 貂儿 京城外的秋川猎场基本是皇室特有的春搜秋猎之地,不过今上不善于武功,近年来又天灾人祸不断,也就歇了狩猎的心思。 平时有不少皇亲国戚、勋贵子弟前来跑马狩猎游玩。 甄汨珞看上此处也是因为好几年没有狩猎,林子里猎物极多,还能练一练骑射。 秦临渊脸色不好,原本说好的两人单独来的计划完全泡了汤,因为不仅跟了一个秦景曜还有飞羽逐弈等人。 王爷王妃在外面骑马,逐弈赶车,飞羽就在马车中抱着小景曜轻声诱哄,小世子就算爹娘不靠谱,她也得靠谱。 皇家马场场地极大,除了有平原草地等地理环境还有一整座树林,树木长得并不算茂密,即便是在里面策马也能跑得开。 “那有个灰兔子!” 甄汨珞眼神一亮,双腿夹住马腹,一手持弓,一手提箭拉弦。 灰兔子很肥,秦临渊也看到了,不过他笑吟吟地跟在后方,没有丝毫开弓的意思。 小王妃的箭术还不错,虽然平时很少碰,但是拉起弓来姿势标准,箭矢凌厉,第一箭紧擦过灰兔子的毛发却没中,第二箭破空而去,直破咽喉。 兔子没有任何痛苦,直接暴毙。 她策马上前用弓弦一勾,便将野兔勾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冲着秦临渊笑,“晚上吃兔肉。” 后者一双凤眸之中笑意盈盈,潋滟夺目,她有一晃神的功夫不禁脸色发红,不自在地侧过了头,装作毫无反应地继续寻找猎物。 男人的从嗓子中溢出一声轻笑,阿珞可能没注意到,她耳尖通红。 她总说自己长得好看,却不知她比任何人都明媚漂亮的多,纯粹又火热。 顾忌车里的小世子,逐弈根本不敢快赶马,生怕颠簸,因此捡猎物的活计全落在了秦临渊身上。 甄汨珞正玩在兴头上,也没注意,弄到什么猎物或是草药全部丢给他。 她啧啧两声,别说,这片皇家猎场好东西当真是不少。 她身下的枣红骏马“咴咴”地嘶鸣两声,欢快地朝前方跑去,她目露惊愕,这马虽然不是战马,却也是他们从徐州马场带回来选育精良的马匹,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 马儿虽然活跃的直吐气,任由主人拉紧缰绳,还是忍不住来回踱步,冲着某个方向使劲。 秦临渊拉住她的缰绳,甄汨珞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松手。 着马儿她也骑过几回,性情温顺,此刻就是再好动也没有发脾气甩下主人的意思。 她索性放松缰绳,马儿许是受到了鼓励,往前凑了十来步,低音嘶鸣一声。 只见一个树洞里,窝着一个白色的团子。 她下马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查看,有些惊喜地说:“是个貂儿!” 她还想试探性地伸手,秦临渊一跃下马,隔着一方手帕直接伸进树洞,将那白团子揪了出来。 “好像才三个月大左右。” 那貂儿被揪住后脖颈也不挣扎,四肢下垂,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一只还活着,里面还有一只已经仰面不动了,甄汨珞弄了一只树枝扒拉一下,里面死掉的貂儿一动不动,皮毛上没有伤口。 两只都差不多大,死掉的像是饿死的。 看来是今年二三月刚下生的紫貂,她惊奇不已,“京城虽然是北方,但紫貂常见于北境,大夏天能捡到一只,好缘分啊。” “我们带回去养着吧。” 树洞里有一只死得小貂,这一只看起来也恹恹的,想必母貂应该也许久未曾回来了,也不知是死在外面还是怎么了。 秦临渊自然没有意见,这小东西总共算起来也没有巴掌大,拿回去陪臭崽子玩正好,省得有事没事就缠着他娘。 貂这种动物夏天的毛发远没有冬天那么浓密厚实,这个貂又是一只幼崽,可怜兮兮地被拎着,甄汨珞也没心思再打猎了,将小貂放在衣袍上小心翼翼地托着。 紫貂食谱广泛,浆果、虫子、鼠类、鱼肉、坚果皆可,只要这只小貂不是得了什么病症,基本很好喂养。 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她翻身上马,正打算出林子,数十米开外一只箭矢迎面而来,落在与她面前五六米,而秦临渊面前两三米的地方。 秦临渊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抽出两只箭,对着树影微动的方向挽弓放箭。 比起面前那只软趴趴的箭矢,这两只凌利中带着疾风,只听一声惨叫,马匹哀鸣,猛地四蹄乱踏,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两人身手利索,第一时间躲避了过去。 一匹纯白色的矮脚母马一头撞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撞得那树大幅度摇晃,险些没倒下来,白马倒地抽搐,没有几息的时间便不再嘶鸣。 那马一只眼珠上插着一只箭。 甄汨珞下意识出声:“刺客?” 方才那惨叫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这歪歪扭扭毫无力道的箭法……谁家刺客这么菜啊。 林影冒密,她还没看见“刺客”的影子,逐弈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 “王爷王妃,抓住一个……刺客?” “啊!!!” 那人又是一声惊叫,一张小脸吓得惨白,穿着一件花枝招展的玫红色骑装,头上珠玉不少,倒不像个刺客。 甄汨珞的眼神对上那人的侧脸,都快气笑了,“尤姑娘,你是眼瞎?专门往别人身上射箭?” 被逐弈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抖如筛糠的“刺客”,还不是陌生人,正是她在襄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尤青菡。 说对方是刺客都是抬举她。 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子原本精致的发髻上直直地插着一只箭,白色的尾羽随着人的挣扎轻轻晃动,那模样好不滑稽可笑。 秦临渊抿唇,面色不悦,“阿珞,认识?” 他方才那两支箭算准了方向和距离,一箭冲着马,一箭冲着人,对方但凡是个高大一些的马,或者是个身高正常的男子,第二支箭都能命中眉心。 甄汨珞冷笑:“不熟,这不是大皇嫂的表妹吗,怎么往林子里扎呢。” 逐弈的刀瞬间又逼近了女子纤细白皙的脖颈。 第297章 杀气 尤青菡吓得嘴唇哆嗦,嗓子里许久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调,荔枝眼圆睁,下意识看向高坐在骏马之上俊美昳丽的男子。 甄汨珞不悦地眯了眯眼,感情尤青菡是要来这一出,她似笑非笑地嘲讽道:“尤姑娘不会是想说,你碰巧看见猎物,又箭术不佳,差点射中人吧?” 那一只箭没有半点杀气,又偏移那么多,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只有冲着她家王爷来的。 在联想上次襄王妃生辰,尤青菡那副打听别人夫妻感情丝毫不觉得羞耻的模样,她心中生起一股怒意,连带着用眼尾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凌、凌……” 跌坐在地的女子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却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她确实是故意的没错,一大早跟着兄长陪同两位宗族世子郡主来游玩,恰好便瞧见了那两道令人见之难忘的身影,对方又没带护卫,她鬼迷心窍地,便骑马跟了上来。 她从未想过伤人,殿下他身手那么好,一定能躲开,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和殿下道歉,说是箭术不佳,堂堂王爷还能追究一个小女子无心之失的不成? 据说当年白侧妃出身不好,一次外出游玩,无意中摔坏了晟王的玉佩,晟王非但没计较,后来还对白侧妃青睐有加。 就算不能博得一个“单纯可爱”的印象,好歹算露个脸不是? 事情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那两只箭射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只感觉身下的马匹忽然发怒暴动,不仅将她摔了下来,另外一支箭还险些扎穿她的头…… 白马铜铃般大小的眼眶中流出涓涓猩红的血液,四蹄僵硬,死不瞑目……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和死亡的恐惧。 尤青菡挣扎一下,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小腿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 逐弈垂眸一看,“王妃,她腿应该是骨折了。” 在场两位主子谁能做主他还是分得清的,这种凑上门的女子他从前不懂,自打主母进门,可算是开了眼,刮目相看,层出不穷。 活该。 甄汨珞不以为意地轻笑,“逐弈,去叫来看场子的管事太监,我和王爷就先走了。” 尤青菡在她看来,甚至没有怀里的小紫貂值得注目。 好好的出来跑马,真是晦气。 两人与逐弈分开行动,谁也没再理会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女子。 尤青菡此时是真的怕了,她再也不敢动歪心思了,守着那匹满身是血的白马,数不清的鸟在林子上方盘旋,有些叫唤起来还格外的渗人难听。 这林子里若是有狼……那人哪里是她心目中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战神大将军,分明是个冷面阎王,别说怜香惜玉,他甚至杀人不眨眼! 甄汨珞可不管这些,骑着马儿走在前方,脸上的笑意不复存在。 “阿珞?你不高兴?”俊美的男人拉了拉她的缰绳,一双明眸中除了倒映着小王妃的容貌,还有满眼的疑惑。 这一番话说的她顿时郁结,合着自己吃醋他遭人惦记,人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她皮笑肉不笑,“我着急回去看曜哥儿。” 她家王爷在感情方面不算傻白甜,却也没有那么多套路。 毕竟正常人,谁会认为一个对着你阴阳怪气,放冷箭的人是其实有特殊的心思呢。 什么鬼畜虐文剧情。 飞羽刚刚抱着小景曜在马场上闲逛透气,小家伙笑得正开心,骤然一见到那对不靠谱的爹娘回来,没等几人反应,“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刚才还好好地,秦临渊嘴角一抽,上前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别以为她没看到,刚才玩的多开心,这是觉得不带上他,摆脸色呢! “我们回府。”她轻声细语地说,生怕嗓门大了又把小家伙弄哭。 飞羽什么都没说,等两位主子上了车,便赶车离开。 小景曜哭得小脸红彤彤地,尽管坐在父亲怀里,依旧不高兴地撅着小屁股,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曜哥儿。”甄汨珞挑着眉对着他笑,在小家伙圆滚滚懵懂的眼神之中手掌一翻,将小紫貂托在掌心。 貂儿状态不太好,神态恹恹地伏在手上,黑色小眼珠一眨一眨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小景曜瞪大了眼,下意识去抓这从没见过的小东西,连和爹娘怄气都忘记了。 她的娘亲坏笑一下,收回了手。 小貂儿软软萌萌的,可以看却不可以摸。 这只貂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回去之后喂些食物和水,若是恢复了,洗个澡再给儿子摸,否则难保不会有什么细菌。 小家伙的嘴一瘪,作势还要哭,却被父亲一手给堵了回去。 貂儿懒洋洋地撑了撑身体,逗得他也顾不得挣扎,直勾勾地盯着貂儿看。 就连飞羽也是在回府之后才得知他们竟然一声不响地捡了个貂儿回来。 貂儿身上并未受伤,阿澄端了一些果仁和兔肉,貂儿起先只是喝了一点水,次日一早就开始吃东西,到下午时分,已经能在小笼子里溜达一下。 小景曜多了个新鲜小玩伴,一整天都盯着笼子看,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情不愿。 甄汨珞不过是换一件衣裳的功夫,卧房里就传来儿子兴奋又惊讶的喊声,还有猫儿的惊叫扑棱声。 王府里就一只猫,嚣张成这样的也少见,只有那个平时不着家,吃饭的时候才回来的小橘子。 阿澄一脸好笑,“小橘子这是霸主地位被威胁了,一整天不见猫影,这下肯定气坏了。” 甄汨珞“噗嗤”一笑,看着小橘子对着铁笼炸毛,狸花的毛发竖起,猫眼紧紧盯着笼子中双脚站立不知所措的小貂儿。 猫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人或者动物,那就说明它在准备进攻。 不过很可惜,隔着一个铁笼,小橘子这都是拳打乌龟壳。 紫貂算是食肉动物,这一只小貂也不知是胆子小还是什么的,呆呆站在原地与小橘子对视,一猫一貂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傻。 第298章 如冰 刚过六月,襄王妃还想约甄汨珞出去踏青来着,不过她称病推辞了,连续好几日没再有什么消息。 襄王夫妇俩再无动作。 据说襄王着急抓刺杀官员的凶手,整日在大理寺和刑部来回穿梭,尚未有确凿证据。 六月初七艳阳天。 年轻少妇一身赤橙色对襟长衫,裙摆是一件颜色略浅的百褶裙,长发束起一个端庄的堕马髻,头上仅仅带了一只鎏金发簪,她眉眼微垂,秀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都透着一股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夫人,过两日母亲回府,你先将后院的青勺院收拾出来,母亲喜好金玉,记得多添几件摆件把玩。” 少妇眼波流转,眼底却无多少波动,“婆母最喜欢的那对双耳百鹿尊,我上次去库房查账,似乎没找到。” 对方的脸色轻微地变化,轻咳一声:“两个月前我拿去给上官送礼了,不用再找了,库房里不是还有一件莲花尊吗,样式也不错,先送过去吧。” “那是我的嫁妆。”胡闻歆嘴角一勾,眼底满是嘲讽,“你难道想让人说,婆母贪儿媳的嫁妆?” 男子脸面上差点挂不住,“夫人,你别闹了,我又不精通后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是个摆件而已,犯不上伤了我们夫妻感情。”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婆母的名誉受损的。”胡闻歆言外之意便是,不同意取她的嫁妆。 眼看对方还要再说什么,她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老爷还有事情就去忙吧,待会渭阳侯府的姑娘要来拜访,你一个男子留下来也不好。” 渭阳侯府? 俞檀唇角一抿,心中不悦却也没再张口,甩袖而去。 说曹操曹操到。 一亮低调的马车停在俞府门口,身穿碧色长裙的少女轻快地跳下了马车,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歆姐姐,我来了。” 俞檀已经离俞府大门有十多步的距离,他身形一僵,却并未回头,兀自离开,却并未注意到,那辆马车的车帘挑起,甄汨珞提着裙子亦是缓步下了马车。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仿佛落荒而逃的男子背影上。 这个人她见过。 就在那日的城南大街,对方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与她闹了点不愉快,可那人竟然是……胡闻歆的夫君?! 难不成是看错了,亦或者是长得像的兄弟之类? 如此想着,万寿节那一日与胡闻歆相遇的记忆却不自觉地回荡在脑海之中,胡闻歆很不愿提自己现状,莫非就是因为此事?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与复杂。 “王妃和三娘一起来的,快请进吧。”胡闻歆眼眸一弯,笑得远比方才面对俞檀之时真切又坦诚。 “歆姐姐,我们进去吧。”陆月儿左手挽着甄汨珞,右手挽着胡闻歆。 胡闻歆的院子清雅又幽静,往来除了两个贴身侍女,就只剩下院子中三个粗使丫鬟。 侍女岚儿除去上茶之外,又端上了一盆冰块放在地面中央,清凉的寒气驱散了天气的闷热。 胡闻歆眼中闪着笑意,“阿珞奉旨离开也就罢了,陆三娘也是个没良心的,一跑就是一年多,等明年及笄,又要消失的没影了。” 待到明年,只怕陆月儿就要嫁去徐州的霍家了。 她当然知道陆月儿当初匆匆一别是因为什么,不过是调侃一下小姑娘而已。 陆月儿脸颊微红并未反驳。 甄汨珞帮腔感叹:“咱们三娘可远比看起来果断的多,这事……我出力不大。” 可不是,当初陆月儿和霍遇的事都是她们俩的主意,一个上门求自己帮忙保媒,另一个书信一封送到京城,将陆夫人都请过去了。 陆月儿急于岔开话题:“我刚才在大门口好像看见俞公子走了?歆姐姐也别光说我,你其实不是去接我们的吧,应该是送俞公子的吧?” 甄汨珞眸光一闪,瞧见胡闻歆似是手腕一顿,随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对方眼中的笑意是淡了,很不愿意提及俞檀的样子,只有单纯的陆月儿根本没察觉到问题。 她顺势接话:““这是什么茶,甘冽清甜?” “嘴刁,这是我哥哥从西北边境送过来的,当地人叫‘绿豆汤’或者‘板栗香’,江南人一般称作‘商南泉茗’,你们也喝惯了好茶,我这几斤是当地茶农自己炒的,手艺和茶商不一样,若是喜欢一会给你们包一些。” 胡闻歆提到兄长的时候,眼中的光芒大亮,神态怀念又濡慕,隐隐还带着一丝自豪。 胡小将军在送妹妹出嫁之后,随军前往西北戍边,兄妹两人算起来也有两三年未曾见面了。 “那好啊……” 甄汨珞正要开口,岚儿小跑进宴客厅,仔细看,神态略显慌张,下一刻胡闻歆面色便是一沉。 “夫人,老爷令你给老夫人的院子添置摆件,您可要开库房,老奴特意来帮忙。” 那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婆子,高颧骨细眼睛,俗话说相由心生,光这一位阴阳怪气的态度,可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婆子显然未曾想到小厅中还有生面孔,直接问岚儿:“这两位客人是?” 岚儿手足无措地绞着手帕,却听胡闻歆语气冷淡地说:“凌王妃和渭阳侯府的三姑娘,钱嬷嬷既然来了,那就先替婆母给王妃请个安吧。” 俞家在京城算不上显贵,仔细掰扯俞檀那小小的从五品五军都督府经历司甚至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她当初嫁进俞家也不是看重对方的门户,而是因为兄长和俞檀有不浅的交情,兄长一直认为俞檀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们兄妹俩无父无母,只有亡父用命换来的一个小爵位还被二房惦记,也正因如此,兄长决定去苦寒的边关谋出路。 不求功成名就,但求守着父亲的荣誉功勋。 思及至此,胡闻歆呼吸一乱,很快恢复平静,“钱嬷嬷,给凌王妃行礼。” 她就算再窝囊,当着她的面,也不至于让一个刁奴将她的友人给欺负了去。 第299章 刺客(1)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隐隐透着一股威胁的意思。 甄汨珞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一位钱嬷嬷。 想来钱嬷嬷应该就是胡闻歆婆母的人,而且看对方说话的态度,很不将主母放在眼中。 钱嬷嬷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在贵客面前闹事,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也不怪她嚣张,跟在俞家老夫人身边多年,俞府上上下下的小厮丫鬟都让敬她一尺,俞檀官职又不大,很难见到身份高的人物,时间长了难免生出土霸王一样的心思。 甄汨珞受了一礼,等到钱嬷嬷膝盖哆嗦,胡闻歆面露满意之时,才叫人起身。 只不过钱嬷嬷那一脸不乐意的表情,只怕等她们离开之后还有的闹腾呢。 不过看胡闻歆坦然平静的样子,也不是个会忍受欺负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几年前的胡家小姐就是个硬气有主意的,现在也依旧如此。 胡闻歆三言两语就将钱嬷嬷给打发了下去,笑得和方才一般无二,“这刁奴就是跟在婆母身边叫人给捧坏了,不必叫不长眼的人破坏了兴致。” 俞家并非是什么有传承的家族,反而是在俞檀长兄这一辈才发家。 八年前西南边境一战,俞家长子当了三个月的副将,替一位将军挡刀死在了西南,那位将军一直对俞家有愧疚之心,后来为俞檀弄了个七八品的小将位置。 俞檀也算有几分本事的,后来从军中调离,娶了胡家小姐后,胡家的一位知交帮忙寻了关系调进五军都督府做事。 那位俞老夫人出身民间,一朝做了官员的母亲,亦是改不掉昔日高调奢华的毛病。 甄汨珞本来想寻个机会和胡闻歆说一下那日在街上撞见的女子,但陆月儿懵懵懂懂地说着话,她琢磨半天,还是私底下在谈谈吧,陆月儿单纯,若真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别叫小姑娘污了耳朵。 最终,在天黑之前,两人结伴告辞离开了俞府。 按照往常的习惯,甄汨珞让飞羽先将陆月儿送回了渭阳侯府,便打算回家。 一整日下来,她还是有些疲惫的,到夏日,天气愈发炎热,马车中放了一壶冰块,到晚间甚至有些发愣。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想着陆家离王府还有段距离,索性披了个小披肩,枕在软枕上打算休息一会。 晚风清凉,披星戴月。 一阵风吹起车帘,车厢中的女子张开一双略显朦胧的眼眸,纤长的指尖勾起鬓角一缕散乱的头发掖在耳后。 借着暗沉的月光,她瞥见了牌坊上的名字──青渠街。 这条街在京城已经属于偏远地带,凌王府的位置在城北,早已不知道偏离了多少。 她揉了揉额角,轻声唤道:“飞羽,还有多久到。” 外面传来飞羽沉闷的声音:“王妃,有人跟着我们。” 街巷的灯火已经十分稀疏,风声与人声微不可查。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刀枪剑鸣碰撞在一起,只听车厢上“咚”的一声,一只箭矢折在飞羽身侧的车桓上,她动作利索,毫无难度地躲了过去。 马儿却嘶鸣起来,好在飞羽一手狠狠地拉住缰绳,不下片刻,马车平稳下来。 车厢外是铿锵的打斗,暗中的几道黑影距离这边越来越近,五米之内却再也无法靠近。 “走!”一人大声喊道。 少影选择反守为攻,他在暗中的视力早就习惯多年,顺着那三道明显训练有素的身影追击过去,速度最慢的刺客明显打不过,远处又放出一只暗箭。 断后的人受了伤,一股温热的血液溅在少影脸上,他眼神眨也不眨,一副置于死地的态度。 白影却原地没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王妃,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刺客,总得留下一两人。 少影身手比他好得多,还有……他伸腿踹了一脚地上不知死活的一个人形生物。 少影追出去几十米开外,停下了动作。 本来想生擒一个,只不过对方不仅人多,武功还不错。 这边动静不小,想必早就有人去报了官,她趁着官府的衙役还没过来,点了一盏灯笼跳下马车。 一股浓烈膻腥的铁锈味刺鼻而来。 地上的粗布衣高大男子一手死死捂着脖子,眼白突出,瞳孔暗淡,刚死不久,甚至手腕上的肌肉还在下意识地抽动颤抖。 喉管都割破了,这人也挣扎有一会,不到几息时间便彻底断了气。 昏暗的灯光下,男子的脸色灰败,皮肤是粗糙的黝黑色,颧骨又高又突出,还有些发红,厚实的嘴唇微微向里,有一种下巴过长的感觉。 白影快速地翻了一边对方的衣衫,冲着甄汨珞摇了摇头,意思是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黑发黑眸,确实是鲁国人不错。 她当初在徐州遇到过几波越国人,那些人即便是长相并没有突出特点,但总有那么一些可以察觉的痕迹。 比如越国在南方,常年雨水不断,越国人习惯穿木屐,因为生活习惯的原因,脚掌脚趾与中原人也是有细微的区别。 没等白影仔细查看,一波官兵已经带人匆匆赶了过来。 来的最快的是守城官兵,七八个人带着举着火把将尸体包围在其中。 为首的官兵甄汨珞并不认识,那人绷着一张脸对几人说道:“几位是直接见过刺客的人,请随我等去一趟刑部!” 少影早就隐匿起来,白影走上前,手上还提着一把沾血的长剑,“大人,刺客是我杀的,我跟你去录口供,我家夫人不能去。” 那官兵深深地望了一样几人的打扮,虽然贵气,却不像是什么有势力的人家,最近京城风声鹤唳,一直在找一批刺客,襄王殿下一直在施压,他也只能瓮声瓮气地说:“不是本官想扣你们,刺客的事情你们担待不起,请跟……” 话音未落,又是十来个提着火把的官兵过来,只不过这一群人的并未穿着甲胄,一眼望去,有五城兵马司的,也有京兆府的衙役,一片乱象。 第300章 刺客(2) 一道深红色的袍子一闪,甄汨珞尚未看清对方的容貌,已经被人抱在了怀中,清幽的海棠花味道闯入鼻腔,她没有挣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连官服都没换,就跑过来了,衣衫上还有一股轻微的盐水味道。 大夏天的,这么着急忙慌难怪出汗。 京兆尹大喘着气,用长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这位小将军,襄王那里自会有凌王殿下去说明,您就别管了。” 听到又有刺客行刺的时候他都快吓厥过去了,被两个下属半拖半架过来,人还没站稳呢,差点被凌王殿下策马撞得人仰马翻。 若是旁人他都要破口大骂了,经下属点明,才发现是这位阎王爷,顿时什么芬芳都没有了。 这一来可倒好,人家要把凌王妃拉去刑部审讯,堂堂皇室女眷在刑部大牢待一晚上,成何体统?!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白影又举起了一只手:“人是我杀的,我去刑部。” 那士兵统领没话说了,白影是凌王府的人,又是正当护卫主子才斩杀刺客,也就是去交代个口供就可以放出来。 白影暗暗叹息一声,回去之后一定让少影请客吃饭,他可是替兄弟抗的! 就少影那半天闷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去刑部还不把人气死,还得是自己啊。 秦临渊微微点头,随后对京兆尹等人说道:“刑部那边本王过去解释,你们继续。” 甄汨珞咬了咬唇瓣,对上他的双眼,在一个错位的角度,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肩膀。 “没事就好。” 他的眼神很亮,即便在黑夜之中也难掩风华和那一抹如火光般的炙热,从到场以来就冷着的脸难得露出一丝丝笑意,有些粗粝的手掌摸了摸小王妃的头顶,“你先回去陪着曜哥儿,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 政务在前,甄汨珞点了点头,利落地爬上马车,飞羽亦是回到原位上拉紧缰绳,绕近道向王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顶挂着的灯光渐渐凝聚成一个小点,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京兆尹搓了搓双手,“殿下,你看?” 秦临渊收回视线,“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过来。” 刑部和大理寺都是审判案件的地方,手上的衙役也远不如城守卫和五城兵马司这种地方来得快,前者属于文官范畴,后者则属于养兵之地。 那具尸体的模样始终在甄汨珞脑海中浮现,她好看的眉宇轻轻皱起,她自己有自保能力,身边更有白影少影保护,倒是不害怕,却觉得心烦意乱。 要是什么党羽之争,也不会针对自己一个女眷。 越国也不可能,法依则还在天牢,他是活腻了敢让人来行刺。 那还能是什么人? 也就只有杀了两名官员的刺客尚在窜逃之中毫无线索。 这个想法一经出没,她直觉上是认同的,但理性上又觉得,无冤无仇,对方针对自己有何目的? 他们不是只杀官员吗? 王钰就不用说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一个地方官员是万寿节之前进京上供的,据说有些小道消息是说,对方在当地有不少贪污受贿的行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她一个女眷这符合常理吗? 马车直接被小楼引进二门。 跳下马车直奔后院卧房,小景曜独自靠在一个大迎枕上,旁边梁曼娘又是喂水又是调整不当坐姿,阿澄则是在小橘子和貂儿的笼子面前来回观望。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甄汨珞含笑走了进去,小家伙一整日没见到娘亲,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顿时张开双臂“啊呜啊呜”地吵闹着要抱。 小家伙身上有一股清甜的奶香味,应该是刚喝过牛乳,她满心幸福地抱起儿子,蹭了蹭他软绵绵的脸颊。 还没等过瘾,小景曜却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要往床上爬。 他的娘亲嘲讽地笑了,“小兔崽子坐都没坐利索呢,还想爬。” 她身上大概无意中沾染了一些血腥味,也不怪这小兔崽子嫌弃,不过第一次被儿子嫌弃,甄汨珞还是郁闷了。 赶紧让人准备热水,先洗个三遍再说。 沐浴完毕,湿哒哒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兴致勃勃地抱起小景曜又是一顿蹂躏。 这感觉就跟小橘子小的时候撸猫一样爽,人类不能失去幼崽和猫咪,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呜呜呜。” 绵软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呜咽,她下意识看向小橘子,却发现小橘子依旧瞪着猫眼和貂儿对视。 貂儿大约是习惯了,也感觉到这只肥猫无法伤害到自己,吃完坚果和肉,就缩成一团找了个角落睡觉。 那一声细微的呜咽是怀里的“小猫儿”发出来的。 “曜哥儿。” 甄汨珞唤了一声,眼眸笑得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啊呜!” 小家伙中气十足地做出回应。 七个月左右大的孩子已经能稍微听懂一些话,时不时做出回应了。 与她一样,小家伙那双眼睛亦是亮亮地盯着娘亲的脸,额头在她胸口蹭了蹭。 “您没回来之前,小世子饿了,奴婢就按照小世子平时的饮食喂了一些,现在应该不饿。”梁曼娘笑道。 甄汨珞点了点头,她家小家伙大概是天生的乐天派,吃饱喝足睡够就很少哭闹,有时候劲头比她这个大人还足,玩闹一下午不带消停的,也就是仗着王府上下的人都宠着他,要吃有吃,要玩陪玩,就连小橘子都是他日常磋磨的对象。 小景曜俨然有了王府一霸的架势。 夜色已深,她家王爷还没回来,小景曜已经时不时打个瞌睡,小脑袋点头如掏蒜。 温热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甄汨珞顺手为他盖上了一条薄薄的小被子,瞧着儿子沉沉睡去,才唤了一声飞羽。 飞羽脚步很轻,坐在一旁失神地望着她家小世子睡得香甜。 “我觉得这些人和刺杀王钰那些应该是同一伙。”她眼神镇定,“排除越国人的话,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对方以前只杀官员,这次却冲着女眷来。” 第301章 有喜 前面那两人死得都不太体面,如果说他们是因为手上不干净,遭人报复,那她可以肯定,凌王府绝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贪污、欺男霸女、官官相护之类的事情通通没有,至今为止,王府每两个月都要送出去将近一万两白银送到徐州补贴军队。 穷都要穷死了。 唯一有出入点的地方就是在动机上。 她脑中骤然闪过一抹灵光,下意识地说道:“当时,你有没有感觉,对方虽然是冲着马车来的,却没有什么必须杀过来的想法?” 飞羽眼眸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方冲过来的时候确实来势汹汹,来的有四个人,武功都不弱,否则也不会被少影追踪还能跑掉。 若是抱着什么必杀的决心,白影和少影能拦得住,却也不会太轻松。 而当时的情况就是,她动都没动一下,都不用出手,死了一个人,另外三个就跑了。 因为觉得几人武功厉害?到也未必。 甄汨珞继续说道:“我以前听说过一些案子,有些人杀人没有固定目标,而这些明显就是对官员有很大敌意,他们是有目标的行动,这其中一定有某些规则,或者他们的仇视对象。” “你去查一下,今日我们路过的地方,还有哪些人,尤其是官员和其它官员女眷。” 飞羽明悟,王妃这是怀疑,她们就是个靶子,对方只是想借助她们来遮掩自己本来的意图。 她没再耽搁,起身就去前院找暗卫去调查。 甄汨珞控制不住地伏在床榻上浅浅睡了过去。 天色将亮,儿子还没睡醒,没等来秦临渊回府,反倒是等来了宫里的赏赐。 御前公公态度客气地说:“王妃娘娘,这是太后皇上送来给您压压惊的,还有太后娘娘的赏赐……” 甄汨珞行礼谢恩。 压不压惊倒是无所谓,飞羽那边还没着落,阿澄倒是带来一个她完全未曾想到的消息。 甄羽霜有喜了。 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坐在软榻上陷入深思。 一大清早宫里就去了两个太医给诊脉,太后也赐下了赏赐和补品,让邺王府好好养着。 按照高嬷嬷的话,皇后得势之时一直在给甄羽霜下药,她这一回有喜,是因为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找大夫调养好了? 如果说前两年,她会毫不怀疑,但是最近这段时日,她也看得出来,甄羽霜这个人是有些邪性在身上的。 不过,她对邺王府那一窝子豺狼虎豹并不感兴趣,甄羽霜怀没怀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幸好秦湛瑛被圈禁,对方虽然仗着皇帝耳根子软最近在外面晃悠,但是府上女眷出不来,也省的甄羽霜挺着个大肚子乱串,万一被谁碰上,她有个好歹的,倒血霉。 赏赐一件又一件地送入邺王府,仿佛给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些死气的井底投入了一颗石子。 就连邺王府的下人们都觉得有望解除圈禁离开王府。 “侧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身子有些虚弱,还需要多补补。”太医院副手罗太医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在宫里好几次为有喜的娘娘们保胎。 甄羽霜笑得很是灿烂,柔声说道:“多谢两位太医,还请回宫复命之时为妾身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两位太医连连作揖:“应该的,应该的。” “玉蓉,去送送两位太医。”她顺势从床榻边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交给玉蓉。 待到几人的身影彻底离开,她唇角优雅的笑容骤然落下,眼底尽是阴恻恻的寒气,吓得一旁的玉芷抖抖簌簌,不敢说话。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面上无一丝波动,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侧妃,侧妃娘娘,芙蓉阁那边摔了一早上的东西呢,听说那一位早上都没用膳。”玉蓉送走两位太医,难掩得意之色。 邺王府上下曾经一个个都巴结芙蓉阁,踩她们一脚,如今主子有孕,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没看到宫里太后都命人送来补品,还让太医亲自来给主子养胎嘛! 玉芷连连给她使眼色,玉蓉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家主子。 甄羽霜但笑不语。 她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别说是下人拜高踩低,就说主子也不过如此。 包括他……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当初徐妙妙有孕之时他有多高兴,自己有孕的时候他如出一辙。 还说什么只宠爱自己生下的孩子,他想要的,哪里是什么孩子,根本就是一个他往上爬,翻身的跳板! 曾经有多爱,现如今就有多厌恶。 让徐妙妙生不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有一个孩子。 日后,这个孩子要当上长子,当上世子,甚至有更高的位置。 秦湛瑛许诺却做不到的,那她就亲自动手去拿! 甄羽霜深深地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喜鹊,自打嫁过来之后,从未觉得有一刻这般兴奋,也不枉她付出那么多代价,才怀上这个孩子。 她要平步青云,她要让那些曾经羞辱她的人都悔不当初,跌落尘埃。 “甄侧妃,王妃娘娘请您过去。” 一个小丫鬟领着一名满脸横肉的老嬷嬷进了院子。 对方的脸上还挂着嫉恨,甄羽霜忽然心底涌现一丝快意,徐妙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眼高于顶,比如这个孙嬷嬷,往日没少想着办法磋磨自己。 可如今呢,对方只能干瞪眼,什么都不敢做。 孙嬷嬷厚唇紧抿:“甄侧妃,您虽然有孕,却也不能恃宠生娇,昔日我们徐家的姨娘即便是怀着孕也得伺候夫人老爷,妾室就要有妾室的本分。” 甄羽霜轻笑,她并未反驳,反倒是扶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好,那本侧妃就随你去一趟。” 只要一想想徐妙妙那贱女人震惊恼怒的表情,她几乎可以痛快一整天。 她会让对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的闹呢! 比如长子诞生,比如封世子…… 卧薪尝胆,哄着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日! 第302章 警告 甄羽霜面上含笑,手掌不住地抚摸并未隆起的小腹,眼中慈爱的笑意摄人心魄。 她一站起身,后方不仅仅跟着玉蓉、玉芷两个丫鬟,手边还有两位壮硕的婆子。 徐妙妙失了孩子之后,秦湛瑛恼怒不已,得知她有了身孕,生怕如当初的徐苗苗一般出事,让他身边伺候多年的婆子日夜守候在甄羽霜身边。 即便是用膳,也有丫鬟们先服用,让人找不出一点错漏。 芙蓉阁中,徐妙妙冷脸坐在上位,一只手捏着精致的瓷盏,若是仔细瞧,能看得出她的指尖甚至用力到泛白。 甄羽霜看在眼中,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行礼的姿势很是散漫,摆明了不将徐妙妙放在眼中。 孙嬷嬷大声呵斥:“甄侧妃,你这才刚怀有身孕,连规矩都不懂了?!” 甄羽霜笑容逐渐放大,撩起身前的衣裙,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嗓音平缓又温和:“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 徐妙妙唇瓣紧抿,正准本教训两句,却听到外面的小丫鬟们高呼“参见殿下”的声音。 秦湛瑛自从被圈禁之后,白日基本不会来后院,近日却破天荒地过来了,徐妙妙恼怒,原来这小贱蹄子是整这一出呢! “霜儿。” 男子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他深呼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徐妙妙,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王妃,霜儿现在怀有身孕,日后就不要再叫她行大礼了,你院子里也不缺时候的,一切还是以甄侧妃养胎为主。” 徐妙妙表情一僵,险些没将茶盏扔出去。 “爷。”甄羽霜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腹起身,脚下没站稳,还踉跄了几步,被秦湛瑛一手扶住。 “爷,霜儿没事,孩子月份还小,行大礼也不碍事的。”甄羽霜一副顺从的模样对他解释道。 徐妙妙当初的月份也还小,还不是一不小心就被毒妇给谋害了。 秦湛瑛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的神色,他的霜儿,吃了这么多苦,却还是一心为他着想,哪怕是对徐妙妙这个刁蛮无礼的女人卑躬屈膝,也一一照做。 之前是自己对不住她,日后他会许给霜儿更好的…… 两人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徐妙妙脸色时青时白,隐藏在阔袖中的手掌攥得咯吱咯吱作响。 “霜儿,你先回去,本王有事情对王妃说。” 甄羽霜应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眸中尽是眷恋之色,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那脆弱又坚强的神色令他心神一荡,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怜惜与愧疚。 直到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芙蓉阁的大门口,秦湛瑛深呼一口气,对徐妙妙说道:“王妃,你是正室,应该大度一些,如今霜儿有孕,太医又说她身子骨不好,要多养着,这段时日就不要再叫霜儿到你院子中来了,还有一事……” 他话音微顿,“本王知道你失了孩子正心痛,但周玉露怎么说也是上了玉碟的侧妃,你待她不要太苛刻,否则父皇那里本王也不好交代。” 徐妙妙脸色煞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气得手腕都在哆嗦。 如果说让她照顾甄羽霜已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那让她“放”周玉露一马,简直就是在她的心上又狠狠插了一刀。 周玉露可是害死她孩儿的凶手啊! “殿下,周侧妃可是害了我们的嫡长子!”她声音难掩尖利,娇美的脸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 “本王当然知道!”秦湛瑛有些不耐烦,顾忌徐妙妙的娘家,又放柔了嗓音,“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的王妃地位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周玉露不光是皇室玉碟上的侧妃,也是周家的嫡长女,你难道想让人说你善妒吗?” 徐妙妙一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他说来说去,不就是警告不许自己对周玉露下手吗? 那孩子不光是自己的骨肉,也同样是他的血脉,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见状,秦湛瑛还以为是说服了徐妙妙,满意地说:“王妃识大体,既然如此,本王也没有其它事情了,晚上本王会过来陪你的。”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他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 懿旨传令入宫,甄汨珞一早就带上小景曜去了坤宁宫,前几日听说皇后又“病重”了,后宫的事情全都压在太后和陈德妃与董淑妃两人身上。 陈德妃是当今太师的胞妹,入宫三十年,虽无所出,却是资历最老的,而董淑妃则是襄王那位名义上的母妃。 甄汨珞到了才发现,太后召见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皇室宗妇,一些辈分小或者较远的旁支都没有叫来。 她给太后请安之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很明显是太后有事情要宣布。 她暗自琢磨,太后一向是云淡风轻,不爱掺和的人,十有八九是皇帝的主意。 果然,没到一会燕太后在老嬷嬷的搀扶下从坤宁宫外走来,众人眼神一凝,燕太后的身侧还跟着一名花季年华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精致美丽,好似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唯一古怪的就是,这名少女即便是梳着中原女子的发髻,但依旧能看出她那卷曲发黄的发梢,和一双如绿宝石一般的眸子。 没等太后为众人解答疑惑,大内总管太监徐来与十六名御前内侍站定在坤宁宫门前,笑呵呵地说:“太后娘娘,皇上命奴才来宣旨了。” 他的嗓音尖细而又洪亮,徐徐展开明黄色的圣旨。 除却太后之外的女眷通通跪拜在地上听旨。 “命大学时池俊为正使,礼部尚书范同安为副使。持册封南越王十女姬柔公主为八皇子妃。册文曰。姬柔公主夙著柔嘉,素娴礼则,尔其祇承象服,昭恭顺以流徽……” 徐来慷慨激昂地读完圣旨,给太后行了一礼,带着小内侍们离开。 女眷们隐隐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太后轻咳一声,提醒道:“这位是越国王十女,名唤姬柔。” 第303章 傲慢 “岑昭仪,你若无事可以传姬柔入宫与你说说话。” 岑昭仪整个人都是蒙的,她就觉得不对劲,来的都是亲王妃之流,后宫妃嫔甚至连赵贤妃等人都没传唤,偏偏叫了自己来,原来是因为这样。 皇上竟然给八殿下指了一个蛮夷女子为正妃? 她心中发苦,脸上还不得不保持欣喜感恩的模样。 这位公主美则美矣,听到圣旨之后面上却露出不满的神情,生疏地给太后行礼谢恩,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岑昭仪。 一看她这架势,众人大约也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对八皇子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啊? 甄汨珞低垂着头,状若无意地喝着茶,时不时看一眼身后飞羽抱着的小景曜,便没有其它动作。 她还以为法依则是打定主意将姬弗送来和亲,没想到送来一个不知名的公主。 越国王上承认的皇子公主只有王后和贵妃所出,这两人身份尊贵,所以法依则和姬弗一个身为太子,另一个也早早被册封为皇女。 其它“女奴”所生的子女,皆是称作“奴隶”,要么立下功勋,要么就如这位姬柔公主一般被送来和亲,才会得一个封号。 法依则之前一力提和亲之事,当时皇帝并没有任何表示,没想到速度这么快,直接就册封了一位八皇子妃。 她的第一直觉,皇帝和法依则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法依则提出的好处让皇帝很满意。 岑昭仪不得不硬着头皮与这位公主说话,“公主殿下,来到京城可好?若有什么需要可千万不要客气。” 姬柔轻轻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若有事本宫会寻贵国太后娘娘的。”随即便转过头去,不愿意说话似的。 一副高傲的态度惹得几位亲王妃频频蹙眉。 岑昭仪是八皇子的生母,越国公主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该当众给她难堪,这若是中原女子,她们早就开口指责对方不孝了。 这哪里是对岑昭仪不满,这分明是对赐婚不满! “姬柔公主,你是越国来的,有些规矩难免不熟悉,哀家为你指两位管教嬷嬷,在大婚之前好好在四夷馆学学。”太后笑眯眯地说。 她不跟这个越国公主计较,不代表对方能踩在皇室的头上。 姬柔表情一僵,“我们越国女子与中原贤良淑德的女子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顺亲王妃不以为意地嗤笑,“公主殿下早晚也要学上一学,京城不是越国。”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但是顺亲王与礼亲王一个是皇室宗令,一个是皇帝的嫡亲皇叔,两位王妃身份也尊贵非常,教训一个小辈自然使得。 更何况,这位越国公主实在分不清现状,她这一辈子有没有机会回越国还是两说呢,一个蛮夷公主都敢摆谱了。 太后但笑不语,没有半点给姬柔撑腰的意思。 “王妃,”飞羽轻轻凑到甄汨珞耳畔说道:“小世子许是饿了。” 甄汨珞一转头,果然瞧见儿子已经不耐烦地小手抓来抓去,见娘亲看过来,眼眶瞬间红了,小嘴一撅,低声地呜咽起来。 反正正事也说完了,甄汨珞起身给太后行礼,“皇祖母,世子哭闹,请您恕罪。” 燕太后轻轻点点头,笑着摆摆手,“皇孙年纪小,你们就先回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 她这么说,顺势便有几位亲王妃提出告辞。 马车上,小景曜吃了两口用水沏开的山药粉,终于呜咽了两声,乖乖地闭上了嘴。 甄汨珞疲惫地叹了一声。 秦临渊一整夜未归,她也无心休息,即便是后半夜睡下了,也并不踏实,一大早又被太后叫进了宫。 靠在马车中的软枕上,配合着马车时不时的摇晃,竟让她生出了些许困意…… “王妃。” 朦胧间听见飞羽和逐弈的说话声。 “王爷让我回来说一声,今晚王妃和小世子不必等了,皇上将几位重臣一同叫进宫中,说是……” “还有,你让我打听那事……” 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人提起刺客之类的话题,强撑着抬起眼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说:“我都听见了,你们俩直接当面说吧。” 逐弈有些惊愕,被飞羽蒙头打了一巴掌。 飞羽白了他一眼,都怪他嗓门太大。 “是您昨日嘱咐的,昨夜在青渠街一带并未有其它官员,只有在和仁堂门口的那个小巷子,当时我们和辅国公府的三公子夫人路过,那位夫人当时突然起了心思,去了一家首饰铺子。” 要说这位辅国公三公子的夫人,身上也是有故事的人物,她出身幽州的一个小氏族,容貌秀丽,但也仅仅是如此,算不上什么绝代风华倾国倾城之辈。 六年前,辅国公府三公子去幽州拜见辅国公夫人的胞妹,也不知怎得,就对其生了心思。 可是当时的关三公子有一个自幼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顾家中反对,以及未婚妻家族的指责,铁了心要娶如今的夫人。 不仅退了婚,还闹得两家脸上很不好看,辅国公为了替儿子赔罪,听说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像是把一个什么肥差给了退婚未婚妻的二哥。 这位关三少夫人的名头很响,不少自诩清贵的妇人都不肯与她交际,说是看不起这种夺人亲事的狐媚子。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丝光,她似乎觉得错过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 “逐弈,麻烦你再找人打听一下被杀害的两位大人和关三少夫人有没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共同特点。” 逐弈抱拳,“好的,属下跟底下人知会一声。” “还有。”甄汨珞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跟王爷说记得用膳,很忙的话吃两口糕点也行,别饿着。” 逐弈乐呵呵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他要赶在天黑宫门下钥之前进宫,甄汨珞就没有再多说,抱起如今已经有十七八斤的儿子回了卧房休息。 小家伙长得快,吃饭睡觉都老实,七个多月长得白白胖胖憨态可掬。 第304章 不请 他沾床就睡,小嘴巴微微张开,粉粉嫩嫩的小舌头时不时吧唧一下。 甄汨珞在一旁看着,眼里噙着笑意,忽然脑中快速地闪过了一丝念头,她骤然出声唤道:“飞羽!” 幽州。 关三少夫人出身幽州。 方才她并未多想,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昨日的刺客长相是一副典型的西北长相,幽州地理位置便是偏西北,这么说这二者可能有关系? 那一位关三少夫人据说身份并不显赫,只是个小官的女儿,刺客犯不上千里迢迢就为了追杀一个女子。 昨日她与对方擦肩而过,当时又天黑路远,难不成是刺客看错了马车,才会…… “飞羽,去打听一下关三少夫人出嫁之前在幽州的踪迹,以及她的娘家,对了……陆二思不是在幽州有点门路吗,若是他有时间劳烦他跑上一趟。” 陆二思是个很有天赋的商人,他当初带着一匹玻璃只身匹马在各个州府行商,不仅认识了不少人,也和官府搭上了关系。 比如,尽管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常居久留,但当地商人给上面“孝敬”多少,陆二思一分不少,甚至更多,他舍得花钱舍得出力,短短几年就找到了不少门路。 她隐隐觉得,这一条路就是真相…… 襄王那里很快,比她想得更快,趁着夜色搜查了一座黑客栈,找到了不少刺客留下来的东西,却没抓到人。 甄汨珞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襄王妃特意跑来一趟。 人已经到了门口,到底也是她名义上的长嫂,不见也不合适,于是亲自过去迎接了对方。 “弟妹,你看你眼底都是乌青的,想必叫那刺客吓坏了。” 襄王妃满脸的担忧与关切,语气格外的温和:“真不知那刺客怎么就不长眼,找上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殿下抓住那贼人,给你出一口气。”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指襄王,甄汨珞脸上露出一抹憔悴的笑容,“那就多谢皇嫂了,前天当真是害怕极了,多亏有府上的侍卫挡着,这两日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甚至还做噩梦。” 她用帕子假意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确实是睡不好,一个是她家王爷被皇帝召进宫还没消息,另一个是家里的小崽子不消停。 不过襄王妃跟她装,她接招便是。 瞧对方那神态,那演技,好似多关心自己这个弟妹似的,以前做的事情可丝毫不在意会不会给她的“好弟妹”添堵。 两人互相虚伪了几个回合,襄王妃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怎么了,你还记的皇嫂娘家的表妹吧?那日和她兄长去了一趟皇家马场,回来就受惊大病了一场,问她也只说当时见到了你和五弟,打了个招呼,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说:“皇嫂,尤姑娘这也太善良了,其实当日之事,我和王爷在林子里打猎,尤姑娘忽然‘手滑’一箭射到王爷跟前,王爷还以为是刺客呢,险些没要了尤姑娘的命。” 襄王妃嘴角的笑意一僵。 尤青菡回去之后死活不肯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提起凌王就眼神发亮,她一提起来,甚至面露惊慌恐惧,就连娘家姨母面善不显,实则也在暗地里怪她多事。 襄王妃动作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如此,我回去好生安抚青菡一下罢。” 凌王夫妻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一个半点不怜香惜玉,说杀人就杀人,另一个不觉得惶恐,反倒理所当然,话里话外还透着一股自豪劲儿…… 她不愿意再自找没趣,话锋一转道:“我本不愿意让弟妹操劳,但是你也知晓,越国公主已经被圣旨赐婚给八皇弟,我身为长嫂自然得照顾一二,咱们将来都是妯娌,要和睦相处,三日后皇嫂要带着姬柔公主去盛隆寺拜一拜,你可要一同前往?” “好啊。”甄汨珞爽快地应了下来。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她也比较好奇姬柔和亲的目的,法依则虽然一直上赶着打算和朝廷扯上关系,皇帝一开始却没有什么表示,最后却连“相看”都没有看一下,直接给八皇子赐了婚。 八皇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听说在工部做事,是个乖顺没什么野心的皇子,法依则若是打算让姬柔诞下一个有越国血统的孩子将来有什么作为,只怕是打错主意了。 阿澄挑帘进了小厅,见到襄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垂首说道:“王妃,俞夫人已经到了。” 她说的俞夫人就是胡闻歆。 甄汨珞几日前给胡闻歆透了口风,一早又让阿澄亲自去接人,没想到襄王妃却突然来了,还好胡闻歆来得晚。 襄王妃微微一笑,“弟妹,俞夫人是?” “五军都督府经历司长官之妻,也是从前的胡二小姐。” 俞府的家室并不显赫,但胡家还是有几分名头的,胡二小姐从前也是个有名的贵女。 按照她的家室,嫁入什么国公府侯府为嫡长媳都使得,不过因为胡闻歆是丧父长女,年虽不大就管着家中中馈,有些强势的传闻,有人觉得她脾气太硬,不是个贤良淑德的主儿。 襄王妃点了点头,“既然弟妹有客人,那皇嫂就不多坐了。” 甄汨珞笑着起身送她离开,出门时正巧遇见飞羽引胡闻歆过来,见到襄王妃,她姿态悠然不卑不亢地上前行了一礼。 “早知你有贵客我就不来了。”她淡然地说道。 “不请自来,算什么贵客。”在场都是自己人,甄汨珞说得很是不客气。 胡闻歆听闻便笑,“你还跟以前一样,对待那些皇亲贵族也不客气。” 好友当初指着邺王的鼻子阴阳怪气的场面她如今还记忆犹新,踢了狼心狗肺之辈也好,事实证明邺王府不是什么好去处,反倒是好友现在这桩姻缘,阴差阳错倒是点对了。 甄汨珞不知道她的想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即想到什么,眼神一暗,“我也是有正事找你。” 第305章 通透 她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上个月,我在街上闲逛打算给曜哥儿买两个玩具,碰巧遇上一男一女,亲昵地像是一对夫妻。” “女子叫真真,男子被她称作‘檀郎’。” 她深深地望向胡闻歆,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却没能如意。 上一次有陆月儿在场,又是在俞府,她不好说些什么,这一次打算将自己看到了全说出来。 俞檀和柳真真明显有男女之情,胡闻歆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那个柳真真是不是抢你东西了?” 胡闻歆并不惊讶,反倒扬唇一笑,“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俞檀也是,柳真真也是,改不了从前上不得台面的臭毛病。” 甄汨珞一时语塞,听着她将柳真真昔日的“战绩”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说出来。 “俞檀他长兄还是副将的时候,柳家原本看上的是他长兄,但是人死在了边境,俞檀还因长兄的死得以被引荐入朝,柳家就立刻翻脸打算让柳真真嫁给俞檀。” “柳真真是父亲是兖州一个小县令,她父亲贪污受贿,被上官发落,俞檀他娘看不上柳真真,这两人也就因此没成,但是俞檀私底下买了个小院金屋藏娇,一直养着那个女人,两人应该还有一儿一女。” 后来她那个不善人情的兄长以为俞檀是什么好东西,在俞老夫人一口一个保证之下,让俞檀和她相看了一下。 胡闻歆说起这些事情脸上只有嘲讽,没有半分伤感之色,“我也是在半年前偶然得知的,当时总发现库房里的东西少了,丢失的都是一些首饰珠宝一类,当时我起了疑心,还以为是哪个下人手脚不干净,没想到是个家贼。” 甄汨珞一脸震惊和无语。 这是什么狗血故事。 俞檀看起来板板正正的一个男人,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难怪胡闻歆说“又”抢东西了吧,原来还有这一番渊源。 胡闻歆笑了笑,不以为意道:“算他还有点良心,没动我的嫁妆,只是从俞家的账上支,或者是他担心动了我的嫁妆会被发现,没敢有动作,不过都无所谓。” 她能如此坦然毫不忌讳地说出这一番话,说明也是对俞檀冷了心了。 甄汨珞喝了口茶,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俞檀与柳真真感情在前,因其家道中落就能抛下令娶大家闺秀,说明也不是什么重感情之辈,娶了胡闻歆,得了胡家的好处又与柳真真暗自苟且,便是连良心品德都没有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觉得胡闻歆不是能忍这种耻辱的性子,说不定早就在暗中做好打算了。 果然,胡闻歆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知我者,阿珞也。” “我兄长在西域戍边,最近封了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他已经找好门路打算回京到川山五军营去当差,等他回来,我就和俞檀和离,他不和离也没关系,那就义绝。” 胡闻歆是打定主意绝不将下半辈子浪费在白眼狼似的俞家之中,不管是俞檀,还是她那位婆母,都不是什么有良心的货色。 “反正我也不欠他们俞家的,反倒是俞檀欠我的,你也知道我跟我二叔一家素来不和,等我兄长回来,我就去跟他一起住,即便是将来有了嫂子不待见我,有这么多嫁妆,也够我挥霍一辈子了。” “说的是。”甄汨珞附和,“谁也没规定女人一辈子得蹉跎在后院里,若是俞家闹腾,我还能给你镇个场子呢。” 小厅中都不是外人,胡闻歆眼角含笑,打趣道:“你这番话若是传到外面去,那些御史可就要口诛笔伐了,脾气越来越大了,说明你这两年过得很顺心。” “你和陆三娘都比我有福气,尤其是那个小丫头,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话虽如此,她语气中却无半点羡慕嫉妒之色,反倒是极为坦荡,坦荡之中带着一丝京城大家闺秀们几乎没有的锋芒与傲气。 胡闻歆想得很开,甄汨珞起先还怕她钻牛角尖,现在看来,人家早就想好了对策、退路。 胡闻歆想和离,若是俞檀肯配合,那两人也算好聚好散,若是俞家闹事,胡闻歆一怒之下写下义绝书,那俞家丢了点,将来就算柳真真嫁进俞家,也彻底没有脸在京中的贵妇圈子混下去,包括她的一双儿女,也不会得了什么好名声。 她适时地转移话题,“我从徐州带来不少当地的特产,有好几匹颜色雅致的云锦,一会让管家给你送过去。” “那就却之不恭……” 两人还没说两句闲话,卧房中一声干嚎直刺耳膜,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小家伙哭得这么凄惨。 胡闻歆爽朗一笑,“你家世子可真是个活泼健壮的,能折腾。” 甄汨珞脸颊一红,第一次觉得自家好大儿真会给当娘的抹黑! 胡闻歆清清冷冷的性子,面对小景曜的时候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小景曜一见到外人倒也不哭了,宝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生面孔,棕褐色的眼珠时不时随着对方的动作转动。 准确的是盯着人家胸口上的玛瑙吊坠。 甄汨珞暗叫不好,连忙转过小家伙的脑袋,怀里的小家伙却仿佛不满似的喊了一声,这一次干脆伸手去够人家。 胡闻歆取下吊坠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喜欢这个?”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唇角轻轻勾起,故意往小家伙的方向凑近。 见状,小景曜粉润的嘴巴一张,咧嘴一笑,几颗刚长出来不久又白又小的牙齿露了出来,像是馋嘴的猫儿,“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小厅中。 胡闻歆索性将吊坠挂在了小家伙脖子上,捏了捏他软软糯糯的脸蛋,“喜欢的话,姨姨就送你了。” 好似是听懂了,小家伙的笑容更加灿烂。 甄汨珞一手捂住额头,失笑,“你叫他骗了,当初他也是这么骗陆三娘要玉佩的,小小年纪鸡贼得很。” 自己生的幼崽,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了。 第306章 亲近 每次都故技重施,对着人家小姑娘小媳妇笑的好看,哄得人家乖乖送上东西,长大了可还得了? 孩子还是得趁早打。 她在心中默默发誓。 天黑之前,胡闻歆也就顺势提出告辞,甄汨珞没再多留,让飞羽将人送了出去。 六月末天气已经越来越热。 不知是不是京城和徐州气候不同的缘故,她总觉得今年的夏天格外热。 王府的冰库还有不少存货,府中人又不多,足够度过这个夏天,再不济也可以到外面商户去购买。 一时不查,她那不老实的儿子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奶糕扔向了小橘子。 小橘子“喵呜”一声,将奶糕叼起来吞掉了。 这奶糕是厨房特意给小家伙做的,不放糖,只有面粉和牛乳的味道,因此小橘子也喜欢吃。 就在小家伙深感好奇,打算扔第二块的时候,被娘亲狠狠地制裁了。 浪费食物可不是好习惯,甄汨珞一手搂着他的小腰,另一只手用手帕给儿子擦干净。 飞羽提着两个食盒挑起叮叮作响的珠帘,见到这一幕,笑眯眯地说:“小世子还懂得和小橘子分享呢。” 甄汨珞:“……”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祸害粮食都成了分享,她身边的一个两个都不知道中了儿子的什么邪,臭小子就算干坏事,在她们几个眼里那都是好的。 飞羽轻咳两声,“王爷回来了,正在前院书房,王妃要过去吗?” “去吧,把晚膳也带上。”甄汨珞叹息一声,在宫里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却听飞羽又补充一句:“祁大人也来了。” 甄汨珞动作一顿,“叫厨房再做几道菜,直接摆到前院去。” 深更半夜,将祁忪戊撵出去也不太好。 书房的大门敞开,两人皆是身穿明红色的官服,一个拧着眉头坐在桌案前翻看信件,另一个则是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品茶。 书房中的灯笼火苗幽幽地闪烁跳动。 轻盈的脚步声落在门口。 秦临渊下意识抬头,随即眼神一亮,“你怎么过来了,还抱着他。” 他顺势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走上前接过小景曜,颠了颠,娴熟地抱在怀里,“他越来越沉了,从后院到前院这么长的路,抱时间长了腰疼,阿珞下次别抱了。” 大概是听懂了父亲在说自己的坏话,小景曜一嘟嘴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去薅他的长发。 这是祁忪戊第一次见到小景曜,他纤长的桃花眼在小家伙的面容上流连了一瞬,嬉皮笑脸地说:“长得挺像你啊,不过性子随王妃。” 啧啧啧。 他在心中感叹,三年前他这位好友听见那道赐婚圣旨气得脸都黑了,对人家大小姐也是不屑一顾,谁能想到有今日这一天,连抱着儿子都怕人家累着。 这殷勤的模样都堪比皇帝面前的太监了。 一物降一物。 他一出声说话,小景曜的眼神瞬间看了过去。 小家伙呆呆地坐在父亲的臂弯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这位陌生人看。 祁忪戊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看得瘆得慌,对方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他沉吟半晌,摸了摸鼻子,“要不然……我抱抱?” 秦临渊倒是不在乎谁抱着,姿态从容地将小家伙递给了对方。 祁忪戊双手架着小景曜的腋窝,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那动作有一种藏不住的慌张。 飞羽看得直皱眉头,“祁公子,您轻着点,小世子骨头还软……” 这小玩意身上软软呼呼的,还散发着一股紫薯和牛乳掺和的味道,祁忪戊认命地闭了闭眼,没想到小景曜非但不反抗,还用脑袋去蹭了蹭他的下巴,眼神中满是澄澈的好奇。 甄汨珞抿唇一笑,小家伙虽然爱笑爱撒娇,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让抱的。 除了自己和秦临渊,让阿澄飞羽抱是因为熟悉,让梁曼娘抱是因为吃了人家的饭不能打厨子,先前唯一一次被皇帝抱着,回来闷闷不乐了两个时辰。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表现出稀罕一个人。 不过,她越看越想笑,祁忪戊平时都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抱个孩子活像偷地雷似的。 小景曜最多对一个人表现出喜爱,像个花花公子似的,抱了陌生人一会就松了手,对着父亲张开双臂,打算回去。 祁忪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边的温度好像回暖了一点。 忙不迭地把“地雷”送了回去。 甄汨珞开口说道:“祁公子,你们刚从宫里出来,不妨留在王府用个晚膳再走吧,厨房都准备上了。” 对上秦临渊好似不太满意似的神色,她眨了眨眼,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 祁忪戊暗地里翻个白眼,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心中好笑,只可惜不能把凌王爷三年前说过的话拉出来反复鞭尸,否则他一定要好好嘲笑一番。 “皇上将你们留在宫中三天,是因为什么?早晨襄王妃特意上门一趟,大概就是说襄王找到了刺客的线索,来卖了个好。”甄汨珞轻声道。 “是因为越国和亲一事。”秦临渊回答,他神色淡淡,却透着一股不悦的气息。 甄汨珞挑了挑眉,感觉到他心情不佳,好奇地问:“那位公主和八皇子的事情不是已经有圣旨赐婚了吗。” 按说即便是商量联姻之事也不该议政这么长时间,大可以让后宫管事的女眷和礼部直接处理。 “这你就不知道了。”祁忪戊似笑非笑地说,“旗木得和皇上请求,赐六公主为法依则的太子妃,说他们那边有这样习俗,算亲上加亲。” 甄汨珞眸子微微睁大,六公主嫁给法依则? 哥哥娶妻子,妹妹嫁舅兄,这样的说法在中原也有,只不过那都是民间落后的地方才会行这种嫁娶办法。 因为家境贫穷,男人娶不上妻子,或是女儿出不起嫁妆,才有这种两户兄妹或姐弟换亲的说法,这样通常能免去彩礼或嫁妆。 别说京城,但凡有些家底好点面子的人家都不会作这种婚约,更何况堂堂两国皇室。 第307章 婚俗 越国那边素来民风狂野,婚丧嫁娶,人伦礼仪之事也没那么多讲究,比如越国王室就有烝报婚,也叫作“转房婚”。 女子如同物品一般,所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侄娶婶母”,越国王室至今还有这种习俗,越王死后,她的妻子妾室女奴就会成为新王的妃子。 越国人不讲究也就算了,看他们两人一副嫌恶的表情,难不成皇帝答应了? 法依则在越国早有妻子儿女,再令娶六公主,那六公主和那位太子妃到底谁才算正室? “皇上盘算的好,想着让六公主和亲,诞下皇室血脉,将来法依则继位,说不准……” 甄汨珞明白了,和亲的话,六公主生下有鲁国皇室血统的孩子,有整个鲁国皇室支持,那孩子有机会问鼎王位。 “法依则也不傻,他提出和亲,里面绝对有他的算盘,或者说,法依则为什么和亲一个姬柔公主还不够,还要娶六公主来巩固他与朝廷的联系。” 秦临渊笑盈盈地与她对视,唇齿轻启道:“法依则在越国的地位出了问题。” “我也是这么看的。”祁忪戊附和,“旗木得来京城已经有一年多,之前你们在徐州可能知道不那么详尽,当时他们死咬着北方一郡三城,同意进贡三年,态度可没有现在这么急切。” 越国可不只有太子法依则,且不说虎视眈眈心计颇深的姬弗,越国王上可还有不少成年子女。 “皇上显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故意叫内阁和掌权大臣入宫议政,拖了好几日,想试试四夷馆的动向。” 氛围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正常。”秦临渊淡淡地说,“他那个人虽然优柔寡断,却疑心很重,说不定已经派人前往南方查验了,都……” 话音未落,却感觉身上一片热流,腰腹部湿濡滚烫的感觉让秦临渊的身形猛地僵住。 “啊呜呜呜!” 惨兮兮的哭声回荡在书房之中,甄汨珞都傻眼了,当着外人的面,小家伙竟然尿了? 还尿在他爹身上。 “王爷!”逐弈从书房外小跑进来,动作一怔,脸色如同调色盘一般变化。 小世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惊不惊喜?害不害怕? 秦临渊只觉得脑仁突突地跳,他出奇没有发火,冷静下来,语气暗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先带他去侧院弄干净。” 他大步如流星地直奔着门口而去,手掌微微用力,暗自告诉自己,亲生的,不能掐死…… 小景曜完全不知道自己创了什么祸,眼泪汪汪地拍在父亲肩膀上,抽噎到打嗝。 甄汨珞都感觉有些羞愧,连忙说道:“逐弈你招待祁公子,我跟上看看。” 好大儿给她弄了好一出大戏。 她赶紧吩咐人去烧热水直接送进侧院,自己则跑去了后院取一身干净的衣衫回来。 小家伙还在哭,“呜呜”的哭声像是个小奶猫似的,里面还有男人怒火中烧的斥责声: “尿了我一身,你怎么还有脸哭?” 哭声更大了。 甄汨珞实在憋不住,一边敲门,一边说,“阿渊,我、我进来了。” 她拼命地对自己说,她是受过训练的,轻易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屏风后,水声哗哗作响。 甄汨珞强忍着想大笑的冲动,在男人幽怨的眼神中,接过洗白白的儿子,为他换上了一件新的小衣裳。 小景曜止住哭声,眼眶还是红红的,软软的小手揪着娘亲的袖子,眼神看向脸色阴沉的父亲,好似在告状一般。 “行了。”甄汨珞一手抱着小景曜,一边侧过头,生怕被看出来自己脸上的笑,“我带着曜哥儿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虽然她平时总偏心儿子,但是这一回,是真没办法昧着良心拉偏架。 秦临渊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黑,折腾完这一出都子时过半了,祁忪戊被逐弈送走了,据说临走的时候嘴角是压抑不住的弧度。 水声停止,俊美昳丽的男人换了一身衣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并未束发,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小景曜来了劲头,张开双臂求父亲抱抱,却被瞪了一眼,悻悻然地低下了头,大眼睛满是无辜之色。 用过晚膳,甄汨珞也懒得再回后院了,直接在前院留宿。 怀里的小家伙被抢了过去,安置在最里面的位置,秦临渊一翻身躺在中间,还拍了拍床榻,示意她睡在外面。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懵懵懂懂打哈欠的儿子,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好大儿可真是给他爹丢了个大人,就别怪娘见死不救了。 这一夜,她睡得沉,一夜无梦,再睁眼已经是次日晌午。 飞羽抱着小景曜吃饭回来,眼中饱含笑意,“王爷临走时让属下别打扰您,小世子饿了,属下就直接带他去用饭了。” 甄汨珞直起身子清醒大半,小孩子虽然爱睡,吃饭的生物钟也同样准得很,今日是她赖床起得晚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小家伙这身板也越来越壮实,一天的活力连自己都望尘莫及。 屋中摆放着冰盆倒也清爽,他一手摸着小橘子的头,一只手又对着貂儿伸出去。 这只小紫貂到王府养了半个月,身体情况有所好转,飞羽却轻易不敢将貂儿放出来,生怕貂儿野性难驯会伤到小景曜。 相比起貂儿,小橘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稳步提升,趴在女主腿边的软榻上,翻着肚皮,任由对方抚摸,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七月盛夏,艳阳高照,天上不见一丝云彩,小池塘中碧绿的荷叶与含苞待放的荷花交织在一起,暖风一吹,悠然地晃悠着翠茎,叶片上清晨落下的珠露,如妖精般闪耀着玲珑剔透的光芒。 运气不太好,襄王妃挑的日子格外的热。 飞花筑的珠帘随风动起,一树海棠满园香。 她里面穿了一件浅碧色抹胸,纱织的百迭裙,腰带打上一个双耳结,外面紧套了月白色的阔袖长衫,露出一小节莹白细腻的小臂。 饶是如此,也挡不住那劈天盖地的热浪。 第308章 公主 襄王妃身为东道主,早就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了,她身边还带着今年正值六岁的嫡长女,大名叫秦龄悦,正和姬柔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见到甄汨珞,襄王妃眼中闪烁着笑意,“弟妹来的还早,天气这么热,还是要小心中暑。” “多谢皇嫂关心。”伸手不打笑脸人,甄汨珞点了点头。 没到一会,晟王府的马车也过来了。 只不过足足有三辆马车,几人皆是心中疑惑,晟王妃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皇嫂,五弟妹。”晟王妃对两人打着招呼。 大约是天气热的缘故,她神情有些恹恹的,再加上本来就不好的气色,更衬得脸色苍白。 一只纤细的柔夷挑起车帘,白侧妃探出头来,笑吟吟地说:“听王妃姐姐说出来转转,妹妹就跟上了,大皇嫂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襄王妃对谁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白侧妃的马车中隐隐传出幼儿的呼声,那声音很小,若是不仔细听都察觉不到。 “娘……弱弱。” 甄汨珞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这白侧妃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里都要出个风头,这么热的天气,竟然把皇长孙都带出来了,也不怕孩子中暑。 皇长孙会说几个字,这一句“弱弱”明显是说热。 白侧妃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甄汨珞:“……”真是无语,她就算以前跟白侧妃有点冲突,冤有头债有主,对方应该去找黎嫣或者皇后。 她什么都没说,放下了车帘,马车跟在襄王妃后方行驶,对晟王府那几辆奢华的马车半点也不谦让。 她当年还没出阁的时候也来过盛隆寺,此处受皇室供奉,香火极佳,寺中也有几个出名的得道高僧。 盛隆寺设立在京城东郊的华青山顶,马车最多行驶到半山腰就不得不停下,剩下的路得步行上山。 甄汨珞就算生完小景曜也没耽误锻炼,体力还算不错,不带丝毫大喘气,让她没想到的是,襄王妃虽然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也能坚持下来。 晟王妃则是全程不语,反倒是珠圆玉润的白侧妃先熬不住了。 “玲珑,你来扶着我。”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小丫鬟身上,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气喘吁吁。 甄汨珞瞧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她倒不是嫌对方体力差,而是白侧妃出门时显然精心打扮,不仅头上珠光宝气,脸上也涂了胭脂,被太阳一晒再加上出汗,秀美的脸上稍稍有些颜色不均。 白侧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能时不时用手帕摁一摁出汗的额角。 光看着那几只叮咚作响的流苏,甄汨珞都觉得她头沉,死要面子活受罪。 “襄王妃娘娘,你们中原女子个个都是这么娇贵的吗,这才走了多久,就受不住了啊?” 姬柔公主美眸轻闪,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襄王妃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公主说哪里话,也不是人人都爱动,我们中原女子自幼研学琴棋书画,多为喜静,自然与公主不同。” 姬柔公主却好似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似的,继续说道:“还是我们越国的姑娘好,骑射泅水、吟歌跳舞俱佳。” 一时之间,周遭几道眼神不着痕迹地看向她,竟不知该嘲笑还是该同情。 甄汨珞装作没听到,自顾自走着面前的阶梯。 在这个时代中原女子,尤其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很少唱歌跳舞,即便是会唱会跳,最多也就是私底下自娱自乐,若是当众表演,那便是将人当成舞姬羞辱了。 姬柔显然所知不多,甚至不懂察言观色,还在沾沾自喜。 白侧妃又怎会听不出姬柔在讽刺她,一瞬间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公主倒是文武双全,还是贵国调教的好。”活像扬州瘦马一样。 姬柔完全听不出来,还觉得对方在夸赞她。 甄汨珞对上白侧妃嘲讽的眼神,后者不以为意地收回了目光。 盛隆寺的住持年岁已经有九十八,白眉白须,慈善面孔,年岁近百却依旧身体硬朗,据说现如今挑上两担水依旧是健步如飞,不少人都认为住持灵善大师是得道真人。 本人也确实如传闻中,灵善大师早已驼了腰背,一双眼睛却锐利非常,双手合十对几人轻轻点头,不卑不亢,颇有仙人风范。 “贵人,情随老朽到正殿来。” 正殿中修着一座四五丈高的木雕佛祖,佛祖双目紧闭,底下的香客不得不抬头仰视,只一眼,威压之气浑然天成。 甄汨珞在襄王妃晟王妃之后在香炉前供奉了三炷香。 襄王妃目光落在姬柔身上,笑着道:“公主不妨也来拜上一拜。” 姬柔柳眉倒竖,粉嫩的唇瓣抿起,没有任何动作,反而问道:“既然是贵人前来,为何寺里不清空闲杂人等?” 甄汨珞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指尖掸了掸袖口上无意沾染的一丝香灰。 本就是皇朝时代,越国的制度甚至比中原更甚,在越国人眼中,王室是至高无上的神,勋贵等次之,而平民百姓说好听了是平民,说难听了就是可以随便捏死的虫子。 姬柔并非王后与贵妃所出,那就说明她的出身可能仅仅是个“后宫女奴”,如非和亲之事落在头上,可能毕生都得不到一个公主的称号。 不过,显然姬柔并没有与其他同样出身的人有所共情。 襄王妃差点没气笑,还是晟王妃神情淡淡,主动地解释:“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岂能因身份便论断高低贵贱?” “施主。” 灵善大师双手合十,口中轻轻吐出“阿弥陀佛”四个字。 姬柔似是被老和尚那空灵又悠然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她贝齿咬着唇瓣,过了好几息才生硬地说:“我们越国信奉的是神教,而非什么佛祖,若我今日拜了,岂非对越国神教不敬?” “你们中原人最忌背祖忘德,本公主不愿另拜他神!”她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不禁挺了挺身板。 第309章 劣势 背祖忘德是这么用的? 甄汨珞眼中难以抑制地透出一抹震惊,这位公主到底只是单纯的没情商,还是根本就没脑子? 她余光看了一眼胸口起伏不定的襄王妃,心中忽然就有些同情。 襄王妃当然是气坏了,她顺应太后和皇上的命令,身为长嫂自然要以身作则,主动带着这位将来的弟妹好好相处一下,谁知道对方竟然在佛寺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信口开河,不敬神明? 阿弥陀佛! 老和尚无悲无喜地抬眼,“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八万四千法门,念佛也好,修密宗也好,参禅也好,修止观也好,甚至旁门左道也好,以华严境界来看,都能有所成就。 真正的佛法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 襄王妃阴沉的脸色缓和几分,柔声回应道:“灵善大师佛法高深,心中大度。” 她是生怕姬柔这个蠢货再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与老和尚浅谈几句,便故作亲昵地挽住姬柔的胳膊,“我们也拜过了,不妨去后山的顶峰亭看一看,华青山是京城附近最高的山脉,云繁时尚可见云,今日无阴无云,正好可以看看山下的景色。” 甄汨珞随口附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是啊。”襄王妃只觉得往日嚣张跋扈的五弟妹今日出奇的配合,因此感激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有姬柔这个蠢货对比,她那说三句就有一句阴阳怪气的五弟妹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甄汨珞就当没看见。 有姬柔在此,她那个说十句有九句都在虚伪的大皇嫂都安分不少。 灵善大师轻声叹息,嗓音不高不低,“贵人,不管从何处来,既入我寺,来我地,便是有缘分,尽己力,听天命。无愧于心,不惑于情。” 姬柔一副完全听不懂的眼神。 甄汨珞却对着老和尚拜了一拜:“多谢大师赐教。” 灵善大师那话虽然是冲着姬柔说得,但亦是点在她的心尖,霎时山腰上清风吹过,让人因天热而烦躁的心态不禁放缓。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甄汨珞打了个哈欠跟在襄王妃身后,上一次看盛隆寺的风景还是在三年多前,她也是在想念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可见这山水景色有多引人痴迷。 盛隆寺最独特的一点就是,他们从不修剪山上的花草,让树木草叶自然生长,也就有了夏日百花缭乱,争相开放的景象。 俯瞰望去,从山脚大朵的野芍药,到山林里的紫薇、杜英、月季、绣球野蛮地生长在山间。 “方才听凌王妃念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华青山虽高虽美,却远不及我越国的神山。” 甄汨珞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从上三千阶开始,姬柔公主从越国的民俗民风到神教高山都要拉出来说一说,光介绍还不够,她还要拉着鲁国上下拉踩。 “本王妃曾听说过,贵国神山下便是越国王陵,而半山腰则设立神殿,仅供可与神明沟通的圣者居住,再往上就是越国至高无上之地,山顶的神坛。” “传闻只有越国王上以及神教的长老、祭司才可以登顶叩问。” 神殿虽然设立圣女,但在他们眼中还是极为瞧不上女子的,将女子视为不洁阴晦的象征,便是尊贵如王后,如圣女也不可以登足半步。 所以,姬柔是不可能抵达过神坛的。 她所说的一切攀比都成了空洞。 姬柔脸色发白,恼怒不已,“凌王妃真是伶牙俐齿,说得好像你曾经看过神坛似的。” 甄汨珞半点不生气,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神山在越国北方与都城只见,若是能拿下北方三郡,倒是有可能见识一下神坛。” 姬柔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 她脸色时青时白,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前这个容貌明艳大方,说话却丝毫不客气的女人,唇珠嘟哝着,“你、你、你……” 这是威胁,这绝对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姬柔差点气哭,这个凌王妃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就扯到北方三郡上了? 她难不成还想撺掇那个疯狗凌王再发动战争不成? 想到这里,姬柔又是一身冷汗,一个激灵,被刺激上头险些冲昏头脑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 临出门前,旗木得反复叮嘱她一定不要惹事,捧着点那几位王妃…… 襄王妃皱了皱眉头,对她这副贱者先撩,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很是看不起。 “好了,五弟妹就别和公主一般见识了,大家将来都是妯娌,还是要和睦相处才是。” 襄王妃老中央空调了,甄汨珞翘了翘嘴角,乖巧地点头,“皇嫂说的是。” 见姬柔那憋屈的表情,她似笑非笑地走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公主,贵国太子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姬柔动作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为难看。 她下意识望了一眼前方的襄王妃、晟王妃等人,状若无意地开口:“凌王妃说什么?本公主好歹也是圣旨赐下的八皇子妃,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她表现得再坦然再淡定,撒谎也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甄汨珞的眼神从姬柔飘忽不定的神色上收了回来,没再多说什么,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襄王妃只当她是气不过,暗地里挖苦姬柔两句,却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愉悦。 果然,他们的才想没有错,姬柔不说知道全部,至少也知道法依则在这一桩和亲之中是处于劣势的地位。 她的试探并不高明,甚至极为露骨,大约也是因为姬柔出身并不高,从小没接受过如姬弗一般阴谋诡计的熏陶,稍稍吓唬一下便露出了马脚。 皇长孙全程被白侧妃的侍女抱着,登上顶峰之时,甄汨珞能感觉到那孩子小脸更白了。 “二皇婶,可以让悦儿带着弟弟吗?” 这道声音清脆又稚嫩,是襄王妃带来的长女秦龄悦,小姑娘眨着一双与母亲酷似的杏眼,眼中满是纯粹与好奇。 第310章 后崩 晟王妃动作一怔,目光复杂地看向白侧妃。 这孩子她可不敢做主,光是一个闹腾不休的白侧妃,她就已经担不起责任了。 襄王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吟吟地对女儿说道:“悦姐儿,你弟弟年虽小,还是让下人抱着吧。” 秦龄悦精致的小脸上明显地露出一丝丝失望,却还是笑了笑,秉承着大家闺秀的礼节,什么都没说。 甄汨珞看得心下发软,别看襄王妃这人心眼多,时不时算计什么,书香门第的确是书香门第,光是教养出来的女儿规矩与礼节就极好。 她不禁也有些心动了,暗暗琢磨,将来也要生个绵软可爱的小闺女。 自家曜哥儿活泼爱笑,女儿若是能随秦临渊稳重,或者温婉动人也好……越想越出神,不知不觉,相隔几人落后了几步。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只见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踉跄着向山顶而来,他粗重地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好了!不好了!” 这是襄王妃带来的侍从,就在襄王妃皱眉要开口斥责之时,半山腰的百姓无不抬起头,疑惑地望向那座京城。 “咚……” “咚……” 那声音由远及近,空灵且悠扬,响彻云霄,一声声缓慢却又紧随而至。 这是宫中奉先殿的钟声。 一下接着一下,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住,整整二十气声,大丧之音! 整个鲁国能用上二十七声丧钟的也就只有三个人,太后、皇帝,或者是皇后。 几人脸色皆是一变,甄汨珞定了定神,“皇嫂,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缓过神来,襄王妃和晟王妃对视一眼,心中基本有了数,太后和皇上身子不说硬朗,也没有什么灾病,那就只有鸾凤宫中那位“称病”大半年有余的皇后了。 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甄汨珞深深地看了一眼姬柔,丧事一处,两国和亲之事必定耽搁下来,不管是八皇子娶妃还是法依则一力促成的迎娶六公主一事…… 盛隆寺的和尚已经颂起了经文,几人并未做停留,直奔山下而去。 御书房外,那震耳发聩的钟声还犹在耳畔。 徐来手臂上搭着一把浮尘,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皇上宣各位大臣进去。” 他的语调意味深长,更惹得在场臣子心中忧虑,大热天生生闷出一身冷汗。 距离姜国公狱中自裁,姜家其余人等流放还不到一年,紧接着皇后便重病,这哪里是重病,凡是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这是禁足,更遑论那一位被圈禁的殿下。 姜家是以结党营私和谋逆之罪处理,他们却觉得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朝堂上聪明人多,但该聪明聪明,该傻也得傻。 宫中还未传旨下来,甄汨珞先回到府中,让人开始准备东西。 按照本朝丧仪,文武百官及女眷命妇需服孝二十七日,尊斩衰之礼,三日之后改为黑冠、素服。 在太祖皇帝时期已经废除人殉制,皇帝又早在七八年前就开始修建陵寝,一应事宜皆有礼可循。 等到暮色深黑,喂了小景曜吃过饭之后,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在想什么?” 男人低哑的嗓音轻轻响起,前几日连着在宫中三天,最近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又该为皇后守丧,他的眼底泛起一片乌青,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还没等她开口,秦临渊兀自摘下发冠,走到她身边,双臂揽住了小王妃的腰身,叹气道:“不用担心,明日我们一同入宫,在宫中有人接应,若是累了就到偏殿去休息,不必去找什么孝顺的名声。” 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心里有数,生前算不上不共戴天,却也是仇人,让甄汨珞恭恭敬敬,没日没夜的装大孝子给她守孝,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不在灵堂上笑出声都是她有礼貌。 “皇上手里的影卫从南境回来了。” 这意思是影卫确实从越国打听到了些什么。 皇上是在有意拖延和亲之事,和亲不成,那和谈自然得耽搁。 若是八皇子的母妃岑昭仪出事,臣子大可以上奏请皇上免除八皇子守孝,因为皇后才是诸皇子名义上的嫡母。 再加之皇帝本就与皇后起了难以解开的隔阂,恨不得生啖其血,皇后早已成为弃子,今日这一出在皇帝看来,大概就是“大局为重”。 这就是皇室凉薄的感情,即便是二十多年的少年夫妻也可以反目成仇,用对方的死来做筏子。 一瞬间她不禁全身发凉,有些后怕地圈住身边人的腰身,吸了吸鼻子。 就如当初从木子昭口中知晓,七年前秦临渊的中毒很可能和皇帝有关,就如昔日皇帝最疼爱的秦湛瑛都能说圈禁就圈禁,不容一丝辩驳…… “别怕。” 他像是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地拍着小王妃的脊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传递着温热的气息。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海棠花味,甄汨珞定了定神,脖子上却骤然一凉,她惊愕地抬眼,从脖颈上摘下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羊脂白玉,虽然漂亮却并不稀奇,上面雕刻着一只狮首龙角的动物──瑞兽狻猊。 狻猊形似狮子,有角有翼,能辨曲直,能识善恶。 传说中在上古时代,中原饱受外族蛮夷欺辱侵略,一只神兵天降的军队出现,剿灭了蛮夷之军,恢复山河太平,而这只军队的坐骑,便是瑞兽狻猊。 狻猊虽有制止战争的本领,用的却是以暴制暴之道,也因戾气过重,常常被雕刻于香炉之上,震慑鬼神。 她掌心握着这枚雕刻精致的玉佩,神情有些疑惑。 “这是王府的暗卫令牌,一共八十一人,可以随时抽调,你拿着,若我不在时,好好保护你和曜哥儿。” 养暗卫不易,更何况这是把满门的暗卫都送到她受伤了。 秦临渊轻笑,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眼神极为明亮。 第311章 戴孝 “里面有些人是没有户籍的,在西域的时候,有不少人已经在名义上‘战死’,有的在咱们王府附近,还有的在外面做事。” 比如打听消息什么的,像飞羽、逐弈这种都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上一次少影杀了刺客却推给白影,也是因为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倒不是和木子昭这样家室有问题,而是户籍早已查无此人。 “那你呢?”她闷闷地问。 男人为了哄她无所不用其极,“以后就靠王妃保护了,反正现在也是靠你养着。” 他那点俸禄甚至不够倒贴给徐州卫的,这两年全靠那点生意,连弩和铁矢都是一笔填不满的账。 甄汨珞被逗笑了,“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将来那点家底还得留给我儿子呢。” 傻儿子一脸呆愣愣地看着父母说笑,尤其是娘亲手中那个新玉佩,突然觉得脖子上的桃花玉锁不香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按理说,曜哥儿明日也得随我去鸾凤宫,万一他闹腾怎么办?” 秦临渊深深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打一下就哭了。” 甄汨珞:“……” 不是怕他哭,是怕他笑出声啊。 她家王爷心里是真没点数,儿子什么德行还不知道。 捧着新鲜热乎的玉佩,她这一晚睡得还好,尤其是得养足精神,给皇后守陵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除了已经开府的皇子王爷,宫中未出嫁的公主、年纪小的皇子,以及各宫嫔妃早在昨日就看守了一整夜。 秦临渊去了前朝,甄汨珞带着飞羽直奔鸾凤宫。 让她没想到的是,鸾凤宫上下,上至宫女内侍,下至花草砖瓦,都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最起码是有两三个月未曾好好休整,早在昨日皇帝放出消息之前,只怕已经让人收拾了一番,即便如此,依旧遮掩不住那股尘土的味道。 众人皆是穿着纯白麻布孝衣,她神色淡淡,给那两米多高的金丝楠木棺椁叩首。 “弟妹,我们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襄王妃脸色尚佳,只不过眼眶有些红肿,就好似刚哭过一般,甄汨珞对她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起身去了坤宁宫。 人到宫门口,已经听见无数道声音颂念着佛经,坤宁宫室内,足足三十多名身穿玄色袈裟的和尚并排而跪,清脆的木鱼声齐刷刷地交织在一起,庄严肃穆。 两人才刚走到坤宁宫大殿门前,只见一名苍白又消瘦的女子从里面缓步走出来,她今日头上仅用一只檀木簪在头顶挽起一个卷儿,剩下的一半长发披散在肩上,垂到腰际,一张俏丽秀美的小脸惨白,那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迎面走来,若是大半夜都能吓人一跳。 甄汨珞差点没认出来六公主,这才短短一个多月,六公主怎么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即便是在坤宁宫的小佛堂受罚,以太后的脾性,也不会将人折腾成这幅模样吧?还是皇后的死对六公主打击太大? 六公主眼神空洞,仿佛个鬼魅,全程低垂着头,并未注意到两人。 襄王妃忍不住开口唤道:“六皇妹。” 六公主这才讷讷地抬起头,嗓音很是虚弱,“大皇嫂,五皇嫂。” 她微微抬眼,僵硬地点了点头,“臣妹还要去鸾凤宫给母后守陵,先告退了。” 甄汨珞嘴角一抽,状若无意地与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太后自然是不用穿孝衣的,但依旧换了一身颜色浅淡的衣衫,额头上扎着一个抹额,黑发白发交织的发髻上没有任何首饰。 她老人家慈眉善目地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拨弄着掌心的佛珠。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并未唤两人坐下,而是淡淡地说:“哀家知道了,你们去鸾凤宫守着吧。” 甄汨珞微微屈膝,低眉顺目地应是。 两人又结伴回了鸾凤宫。 襄王妃大约也看出来秦临渊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上次尤青菡受了一场惊吓之后便老实了,襄王妃也没再提过什么表妹堂妹,反而对甄汨珞表现出一副“好大嫂”的模样。 这是另辟蹊径不成,又开始找正主套近乎了。 不过只要对方没有恶意,甄汨珞多少还是愿意给对方面子。 没想到回到鸾凤宫撞见了老熟人。 甄羽霜。 她目光微微一凝,似笑非笑地看着甄羽霜眼角含泪,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皇后到底也是秦湛瑛的亲娘,皇帝特许邺王府等人入宫为皇后守陵。 这是甄汨珞第一次见徐妙妙,对方生得倒是美丽,身段款款,颇有贵气,只可惜眼中那一分不耐生生破坏了这种美感。 尤其是对哭哭啼啼的甄羽霜,厌恶的神色几乎能化成实质。 甄汨珞在灵堂呆了一会,便找带着儿子去了偏殿,孩子还小,总得时不时喂一口吃的,谁也不能说她不恭敬。 主要是怕她的好大儿当场笑出声。 飞羽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王妃,属下问御膳房热了些羊奶来,先给小世子垫垫肚子吧。” 那一小盅羊奶还是温热的,甄汨珞取出一个小瓷勺,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温度之后才送到小景曜嘴巴里。 飞羽送来的东西,定然是已经找人验过了,即便是这样的日子,在宫里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当初皇长孙可就是在宫中被毒了一把,至今为止,她看那孩子还是脾胃不好的模样。 一上午的折腾,小景曜也是饿极了,虽然没哭,但食物递到嘴边,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是锃亮,张开小嘴香喷喷地喝了进去。 还好这孩子并不怎么挑食,否则在宫中还真没办法给他弄到什么合口味的食物。 侧殿的珠帘挑起,噼里啪啦地碰撞作响,一道女声幽幽从门口传来,其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大姐姐,好久不见。” 甄汨珞动作一顿,是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今年回到京城之时,邺王府已经被圈禁了,谁能想到秦湛瑛愣是靠着皇帝的心软又翻了身呢。 甄羽霜目光沉沉,“我还当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第312章 姐妹 偏殿空荡荡的,并没有旁人,甄羽霜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稍微有些隆起的小腹。 “大姐姐,你说我们谁赢了?” 这一句问得没头没尾,甄汨珞终于将视线从小景曜身上收了回来,眼皮微掀望向对方,“甄羽霜,你在攀比什么?” “攀比我们谁嫁得好?攀比我们谁过得更舒坦?还是攀比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如果说人这一辈子仅仅用输赢来定义,那么甄羽霜从一开始求的就是一个“果”,过程如何,是苦是甜她又何须在意呢。 甄羽霜展颜笑了,她生得柔美纤弱,天生就是会引起保护欲的那种样子,若论容貌,甄汨珞生得更有攻击性,再加上性格的缘故,任谁来看,两人也不像是亲姐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甄羽霜大婚那一日,隐藏在红盖头之下,那张虽然娇弱阴险却又透着几分天真的面孔。 与面前这个泯然于众人的女子判若两人。 “大姐姐,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该代替你,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整日困在邺王府中,是不是很可怜,你是不是很解气?” 甄羽霜的眼神落在她怀里懵懂无知的小景曜身上,微微失神,有那么一瞬间,难以言说的嫉妒之情充斥心尖,想到这几年的苦苦挣扎,再看看她曾经厌恶至极的长姐,面色红润,显然是一副受尽宠爱的模样。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 对上那一双淡漠无半点波澜的眸子,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甄汨珞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语气带着一丝好笑,“你过得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如今有夫君有孩儿,为什么要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多费脑子?”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从一开始错的不是你选择的所谓‘爱情’,而是人。” “一个有德行有良心的男人即便是最后他不爱你了,依旧会给你留一份尊重,一条后路,可你看看你的邺王殿下,当初他欲置我于死地,如今对你又好到哪去呢。” 甄羽霜的目光逐渐阴沉,纤长的指甲逐渐陷入到掌心的嫩肉之中,手上刺痛的感觉却不及心头的半分。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是在这个女人面前! “啊呜”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小家伙似是不满娘亲的注意力全被别人吸引,想去伸手抓一抓娘亲的头发,不过抓到了一手空。 大概是没吃饱,眼神盯着那有些凉掉的羊奶,失落地瘪瘪嘴,泫然欲泣。 甄羽霜下意识将手掌停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其中几乎没有的跳动,转身便要离开,脚步却猛然一顿。 甄汨珞眼帘微垂,但还是说道:“当初皇后曾派两个亲信嬷嬷到凌王府,我从其中一人的嘴里知晓,皇后可能给你下了什么药,我劝你回去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看一看。” 甄羽霜的动作僵住,肩膀都在颤抖,她双目泛起血丝,咬着牙道:“怎么可能……” 那番话就好像不是对方所说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可是这几年的回忆却不受控制地回荡在脑海中。 最开始的一年半,徐妙妙和周玉露根本没有过门,而自己是府上的专宠,即便是这样,她的肚子也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反倒是徐妙妙嫁过来先怀上孩子,当时皇后已经被禁足,而自己也有了腹中这个孩子…… 她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脚底蔓延到心尖,寒意几乎将她吞没。 “你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她眼神中充满质疑与恶意。 “嗤。” 甄汨珞无语地呵笑出声,就现在看来,她跟甄羽霜没有半点利益冲突,有什么理由编造一个谎言去吓唬对方? 甄羽霜还是那么自欺欺人,宁可相信一个对她刻薄的皇后,都不愿意去证实一下真假? 当然,她自认为医术不错,若是看上一看或许能察觉到,但是她凭什么去帮甄羽霜?万一真有个好歹,对方再赖在她头上。 后者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 她隐隐有预感,皇后可能是真的…… 即便如此,她的第一个想法也是,秦湛瑛知不知道?又或者说他有没有下手?! “你有什么证据,我才不会相信!”最后那一句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甄汨珞抱着儿子往一旁坐了坐,生怕对方口水喷自己脸上,什么sb,找个医术好的大夫验证一下不就好了,一个不行就多找几个。 “甄侧妃!” 徐妙妙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眉头紧紧地皱起,怒声呵斥道:“甄侧妃,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怎么敢对凌王妃大呼小叫的?!有没有规矩了?” 甄羽霜回过头,一双猩红的眸子吓了徐妙妙一跳,连借题发挥的气焰都收了大半,“快给凌王妃赔罪!” 甄汨珞再度沉默,又来一个sb,拿她做筏子用的很顺手是吗? “邺王妃。”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邺王府的规矩是你们自家的事,这是在宫中,皇后娘娘才刚殡天,在皇后娘娘灵堂前你就开始闹事,也不怕皇后娘娘不得安寝?” “有什么规矩要立请回你们邺王府,你吓到我家曜哥儿了。” 徐妙妙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 她以前没少借着对方羞辱甄羽霜,但这不代表她和甄汨珞关系就好,相反,对方不仅曾经差点成为邺王妃,还是甄羽霜的亲姐姐,她又怎能不迁怒? 按辈分,两人一个是皇嫂,一个是弟妹,却无一人愿意唤上一声。 她讽刺地嗤笑一声:“凌王妃说笑了,甄侧妃不也是你们国公府的女儿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抱着小景曜站起身,快步向偏殿外走去,不以为意地回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自己看着办,别丢人丢到外面去。” 徐妙妙咬牙切齿,眼神似是淬了一层毒一般,紧盯着那道婀娜的背影,难掩其中愤然之色。 第313章 清廉 可恶!可恶! 甄家这姐妹俩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的嚣张跋扈、目下无人,小的阴毒狠辣,一肚子坏水,尤其是甄羽霜,她真恨不得上去撕了对方那张虚伪做作的嘴脸。 徐妙妙并未听见方才两人的谈话,只当是甄羽霜找了甄汨珞告状,这才引得自己此时没脸。 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剜了甄羽霜一眼。 “甄侧妃,令姐可真是伶牙俐齿。”她冷笑一声,“你好好歇息吧,可千万要保重你肚子里的胎儿,可别弄出什么晕倒在母后面前,引殿下怜惜的戏码!” 自从警告她不许对周玉露动刑之后,徐妙妙便恨不得将后院这几个女人都剥皮抽筋。 偏偏甄羽霜还日日捧着她那个肚子到殿下面前晃悠,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如今看来这对姐妹都邪性的很,一个笼络得夫君好几年连个通房都不肯纳,另一个也是个狐媚子,惯会惺惺作态。 甄羽霜站在原地,从徐妙妙进来开始,便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并非是她怕了徐妙妙,而是她早就不会再为了秦湛瑛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而争风吃醋,和徐妙妙闹起来自己赢不了,反倒叫甄汨珞看笑话。 方才她甚至巴不得徐妙妙压制不住脾气当场大吵大闹,最好让太后一怒之下将她撵回芙蓉阁,可惜,那个女人还不算蠢到家。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甄汨珞才终于带着儿子回了王府。 这一整天她虽然守一会歇一会,却也说不出的疲惫,尤其是和一群人虚与委蛇。 她是亲王妃的身份,按照规矩,至少也要连续入宫七天,按理说是要有人守夜的,襄王妃自持长嫂的身份,打发了底下几个小的,大约明日就要轮到她们几人了。 小景曜一整日不是在她怀里睡,就是在飞羽怀里睡,尤其是飞羽最惯着他,羊奶不喜欢喝就去换牛乳,甚至还动用宫里的关系找来了蒸红薯,芋头粉等食物。 小家伙不仅不累,回来还能倒头就睡,白白嫩嫩的小脸一戳一个小坑,小嘴巴微微张开,那模样可比醒着乖巧极了。 飞羽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王妃,逐弈求见。” 一进入房间,看到睡得香甜的小景曜,心软地一塌糊涂,还好没吵醒消失自己。 甄汨珞一愣,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事。 除了皇后的丧仪,还有前朝的事情,皇帝弄这一出就是为了拖延和越国的和亲,前朝自然忙的不可开交,秦临渊御书房不方便带侍从出入,因此逐弈这几天就一直跟着她。 好好的侍卫统领,混成了个车夫,想起来她还觉得有些愧疚,暗暗发誓到月底一定给几人都加月钱。 她披上外袍,将衣衫整理好,到小厅里见了人。 逐弈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交给飞羽呈上去,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上次王妃吩咐去打听辅国公府三少夫人的事情,下面的人已经有回信了。” “关三夫人娘家姓付,她本人名叫付岫玉,付家在幽州还是有挺有名气的,不过主要是因为家族传承,付家在前朝出过一位尚书一位皇后,不过后来就没回音了,付家也是出名的落魄世家,但名声还算不错。” “付家现任当家做主的大老爷是当地一家小书院的山长,二老爷也是有名的才子,付岫玉是大老爷的庶出二女。” “耽误这么久,主要是付家没什么好调查的,凡是一问当地百姓,那就是付家是名儒,素来清贫,家风也好得很,府上几个小姐也都是有名的贤良才女,包括那位付岫玉。” 甄汨珞闻言挑了挑眉,再好的家风也难免出几个败家子,按照逐弈这话来说,付家那是几代的良善清贫啊! 还有付二小姐付岫玉,现在的关三少夫人,她真若是什么贤良之辈,想必当初也不会在关三少有未婚妻之时,随着回了京城,还搅黄了人家原本的婚事。 付家这名声未免也太好了些。 果然,逐弈卖了个关子,清了清嗓子对飞羽用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继续说:“打听了半个月,旁人也只有溢美之词,没有半句不好,属下就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叫人跟着付家人。” “付家大夫人无子,只有一女,因此将一个庶子抱养在膝下,而这个庶子就是付岫玉一母同胞的弟弟叫付磊,观察了几天,发现付磊除了正妻刘氏,底下还养着三个外室,每隔四五天还出入一下当地的青楼……你打我干嘛!” 逐弈疑惑地看向飞羽,惹得后者翻了个白眼。 这蠢东西真是越来越蠢了,当着王妃的面直言什么腌臜地方。 甄汨珞倒是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付磊每次过去都能花小二十两,还经常给那几个外室送首饰布匹之类,都是一些金贵玩意儿,半个月盯下来,付磊能花销一百两有余,他的正妻是当地富商之女,据说刘氏脾气暴戾善妒,所以才在外面包养外室。” 甄汨珞唇角一扬,真是好一个付家啊。 寻常百姓家五两银子能抵上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按付家的“清贫”,怎么一位公子这么能败家? 就算正房夫人无子,把付磊当成亲生儿子宠溺,付家明面上的账也禁不住这么花。 凌王府上下五十一人,除了嚼用和月钱,一个月也才三百两左右。 若说付磊的正妻刘氏有钱,那刘氏善妒又怎会肯出钱给付磊养外室,逛青楼? 倒不是她瞧不起商户,而是时代的缘故,士农工商,商户在最底层,付家自诩书香门第,清贵之家,为何要和商户联姻? 这付家不仅有鬼,还有大鬼。 幽州,这可真是个混乱的地方,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盘踞在此。 “王钰除了一些私德不修的臭毛病,倒是没查出来跟付家有关系,至于第二位,幽州提刑按察使佥事,这个人在幽州本地没什么风评,因为为人低调,邻里之间都问不出来。” 第314章 纵火 甄汨珞脑中的线逐渐穿成一条,她轻声道,“问不出来就不用问了,等王爷出宫的时候,你跟他知会一声。” 幽州两个字足以。 一切线索都显示刺客跟幽州有关系,再加上死得第二个官员在提刑按察,这似乎昭示着刺客某种特殊的动机,十有八九是仇杀,不过对方胆子大,竟然敢直接挑官员动手,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 她不知道襄王查到哪一步,主要提醒她的线索是付家,因为正巧和关三少夫人擦肩而过,她才会萌生出自己是被认错的想法…… 甄汨珞眸光深邃,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掌心一片温热。 飞羽和逐弈都退下了,她打了个哈欠,不自觉靠在大迎枕上,给儿子掖了掖被角,困顿地睡了过去。 昨夜徐妙妙在鸾凤宫当了一整夜的孝顺儿媳,再次见到之时,徐妙妙眼底是难以遮掩的乌青与憔悴,而甄羽霜因为腹中的孩子,休息的还不错。 甄汨珞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便装作看不到,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比起她们,更殷勤的是宫中几位公主,她们都还未出嫁,更需要一个仁孝的名声,皇后那性子好吗?毫无疑问,是不好,难以容人,更旁论几个庶出公主。 暮色将至,襄王妃守了一整夜,甄汨珞便主动提议今夜自己留下,襄王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鸾凤宫的宫女内侍已经被打发出去,偌大的宫室之内只剩下她和六公主七公主。 “皇嫂,天黑了,您去偏殿休息一会吧,这里有皓月守着。”六公主扯出一抹苍白虚弱的微笑。 甄汨珞动作一顿,目光沉沉,“不必,既然是守灵自然是要心诚才好。” 六公主便转过身去没再多说。 按照规矩,虽然是要“披麻戴孝”,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不至于穿太粗糙的麻衣,二六公主却仿佛不在乎似的,连续好几天都坚持守在鸾凤宫,一跪就是一整天,上次皇帝过来,六公主跪到昏厥,皇帝还称其孝顺有加。 六公主是这样的人吗? 甄汨珞隐隐有一种对方在憋大招的感觉,也因此,她并未顺应六公主离开。 七公主名唤秦谷云,比六公主小三岁,今年才十四,尚未及笄。 因为七公主生母只是御前一个宫女,得了宠幸之后生下孩子才被皇帝封了一个美人,并不如六公主那么得宠。 六公主那一笑莫名让甄汨珞有一种汗毛倒数的惊悚感,尤其是配上六公主现在苍白如纸的模样,放在大晚上空荡荡的灵堂,更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气息。 六公主安静了一会,眼神望向鸾凤宫之中明明灭灭的香烛,忽然说道:“七皇妹,殿中的香快熄了,我们进去再为母后上柱香。” 家中有过世的人,七日之内不断香火,更遑论一国之后,本来是有宫女内侍负责,但是被六公主打发了出去。 七公主咬了咬唇瓣,怯懦地点了点头,跟随着皇姐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 甄汨珞眉心紧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炷香火被点上,六公主提起裙摆站起身来,大约是跪久了,她脚步有些踉跄,忽然笑出声,“皇嫂,你这么不识时务的人本宫还真是少见。” 甄汨珞眸子闪过寒芒,冷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让她没想到的是,背后的大门被“哐当”一声扣紧,紧接着是木材相扣的声音,殿门被锁死了! 她脸色一变,猛地冲到门前抬脚就踹了过去,鸾凤宫到底也是一国之后的居所,门房紧实,即便是踹好几脚都纹丝不动。 六公主开始笑,笑得极为阴森。 “本宫本来就想让七皇妹留下的,是皇嫂非得跟上。” 她跟甄汨珞也没什么仇,对方若是老老实实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那位皇兄视若命根子,若是对方死在这难保不会有人来细查,但是她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六公主脸色阴沉,眼中是浓烈的戾气。 甄汨珞终于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空气中有焦糊味和猛火油的味道。 她紧盯着六公主的双眼,“你疯了是吧?竟然在鸾凤宫纵火?” 她料定六公主不是什么不怕死之辈,更仗着一身武艺才敢追上来,没想到六公主这么疯,这是打算把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烧死在这? 火焰从偏殿渐渐蔓延到主殿,才稍稍沾染上白色的帷帐便瞬间燎起,将整个帘子汹涌的焚烧,上过漆的梁柱本来不是那么容易燃烧的东西,但因为猛火油的缘故很快被吞噬。 火是在殿中烧起来的,等殿外的人发现走水在来救火,她们不说被烧死,早就被熏死了! 七公主吓得脚下发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皇姐,你快住手,我们无冤无仇,你、你……” 甄汨珞顾不上六公主,依旧去踹紧闭的大门,殿中已经卷起浓浓的黑烟,她眼前发黑,暗骂六公主神经病。 这门坏就坏在它根本没上锁,而是用门栓在外面牢牢的抵住。 锁还能撬一下,这比她胳膊都粗的门栓可不是能轻易踹开的! 她望向火势起的地方,脸色难看至极,余光一闪,却注意到了着火的帷帐后方有一个窗子! 只不过那地方火势太大,大门是弄不开了,赌一赌…… 咬了咬牙,她一个助跑冲了过去,一脚揣在窗框上。 那紧闭的窗子抖了抖,她心头生出一抹希翼,有希望! 六公主想冲过来抱她,却反被甄汨珞一脚踹倒在地。 一个金枝玉叶连跑步都跑不了几步的公主哪里是她的对手,再加上跪在灵堂装孝子跪久了,六公主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甄汨珞顾不上搭理她,发了狠似的,生生将窗框踹裂了。 对方为了今天这一出很明显是做足了准备,窗子上的小缝最多只能够一个瘦弱的女子通过,她顾不上窗框扎手的木屑,咬着牙对七公主大声喊道:“快过来!” 七公主也是个无辜的,只可惜不太聪明,胆子又小,此时正傻呆呆的坐在地上,眼泪横流。 第315章 焚殿 一张口,一股浓烈的烟味闯入口腔,嗓子生痛,甄汨珞一边咳嗽一边冲过去薅着七公主往窗边拽。 她儿子才不到一岁,她才不和六公主这疯女人同归于尽! 七公主本就生得娇小瘦弱,被她用力地塞进小缝,人摔在地上,甄汨珞正要抬脚自己也钻出去,却被六公主猛地抱住了腰身。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整个人如同一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抱住她的腰,好歹也有一百来斤的重量,甄汨珞猝不及防被拉扯摔了一下。 事实证明,再高的武艺也掰扯不开无赖。 六公主邪门的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力气大的出奇,甄汨珞气得倒吸一口气,浓烟呛的她重重地咳嗽好几声,伸手去拉六公主环在她腰上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 脖子上传来钝痛,六公主竟然张嘴咬她! 对方绝对是疯了,甄汨珞发誓,若是能回到现代,她一定要打个狂犬疫苗! 她动了大怒,挣脱不开就顾不上嗓子的疼痛口吐芬芳,“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自己寻死还要拉上别人!” 对上的却是六公主一双通红的眼眶。 这人不会是得了狂犬病吧?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一波又一波炙热的火焰席卷,逐渐离两人越来越近。 “皇嫂!”窗外传来七公主焦急的喊叫声。 六公主发疯,七公主也不是个聪明,甄汨珞咬牙喊道:“你去叫人救火!” 七公主有点良心,知道在外面等她,但是不太机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救她?还不赶紧去叫人?! 七公主这才恍然惊觉,一边拍窗一边喊叫她千万撑住等着人来。 甄汨珞虽然有武力值,力气却不算大,六公主从背后抱着她,连推都没办法推,大火开始焚烧大殿中央的楠木棺材,她只觉得喘不上气,六公主抱得紧,再加上殿中的浓烟,肺里的干净氧气一点点被挤压,窒息的刺痛在胸口蔓延。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快完蛋了。 因为守灵的缘故,从宫外带来的人都有特殊的宫室安排,也因此飞羽和她并不在一处,她可能根本赶不上。 “臭傻逼,你最好保证老娘活不下去,不然老娘弄死你!” 六公主眼中的狠厉更甚,又咬了她一口。 甄汨珞气得差点晕过去,她拼命地用力想将六公主甩开,对方却拉着她往火势最旺的地方过去,仅剩的那点力气都在一拉一躲之中消耗。 她两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她还想陪着小景曜长大承认,娶妻立业,真的不想死在这疯女人手上。 “臭傻逼,你先咳咳咳咳,你松开我,你有什么想要的我让你皇兄帮你,犯不上咳咳咳咳咳咳……” 六公主完全不为所动,甄汨珞背对着她,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她却能感受到六公主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了。 规劝也不管用,她彻底放开自我,继续口吐芬芳:“臭傻逼,放着人不当去学狗,珍嫔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吧,咳咳咳咳,我艹(一种植物),*********。” “秦皓月,你等着,姑奶奶弄死你全家……” 到最后,甄汨珞几乎是眼冒金星,眼睛被熏到一阵刺痛,就在她骂都快骂不动的时候,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鸾凤宫的宫门硬生生被踹开,浓烟顺着风口窜出,一道人影顶着灼热与黑烟冲了进来。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阿珞”。 恍惚中六公主的手腕松了松,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终于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鸾凤宫早已乱作一团,里面不少东西都被浇了一层猛火油,这场火又怎么是说灭掉就灭掉的。 甚至连乾清宫的皇帝都被惊动过来,看见这一副场景目眦尽裂,倒不是他对皇后有多少感情,而是堂堂一国之母的棺椁,连带尸身就这么被烧了,他几乎能想到平日劈头盖脸的折子…… “我要打狂犬疫苗。”甄汨珞醒过来第一句话,拉着飞羽吓哭了。 烈火仿佛近在咫尺,因为要跨过火势最凶的地方才能到那一扇小窗,她的长发尾部有些地方都被烧焦了。 尤其是记忆中,六公主还张嘴咬了她好几口。 秦临渊盯了她一整夜,直到小景曜大哭,飞羽和梁曼娘怎么哄都不消停,于是他这才带着儿子到门口转转。 他本就好几日没休息好,昨夜又不眠不休,眼底布满血丝,见到她醒过来,将小景曜半扔半放的递到飞羽手上,被烟熏过的嗓音显得格外沙哑,“阿珞,身上哪里不舒服?” 甄汨珞张了张嘴,嗓子疼得要命,她吸了不少的烟,肺部到现在还是生疼的。 鼻子酸酸地,眼眶也不禁湿润了,她扑进男人怀里边咳嗽边哭。 这一次真是吓坏了,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尤其是火焰的温度好像都能把皮肉烧化了。 秦临渊没动,任由她抱着发泄,许久之后怀中的女子才渐渐停止了哭声,“别怕,没事了。” 他拍着小王妃的背,当时他正在议事阁和首辅等人按照皇帝的要求商量拖延和亲的事情。 听到鸾凤宫走水、王妃被困在宫中的时候脑中一片空拍,再回过神已经冲进火场,将人带了出来。 她脸上沾了一些灰土,苍白的吓人,即便在昏厥之中也是止不住的咳嗽。 还好…… 他几乎不敢想将来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还好,她安然无恙。 他并不是什么擅长说好话的性子,甄汨珞却觉得此时格外的心安。 “六公主呢?”她忍着嗓子的剧痛问道。 “死了。”男人轻声答道,似乎生怕她觉得不解气似的,又补充道:“活生生烧死的。” 烧死是最为痛苦的一种死法,六公主在死前想必受尽了痛苦。 甄汨珞倒吸一口冷气,六公主绝对是疯了,秦临渊把她带出去,当时大门已经开了,可六公主竟然能忍着不求生,活活把自己烧死?这是什么型号的疯子? 第316章 尸身 “她还咬了我好几口。”甄汨珞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从琉璃镜中能清楚地看到,白皙纤长的脖颈上留下几个牙印,府医已经给她上了药,夏日易出汗,包扎不方便这才没有上纱布。 秦临渊早就已经看到了,目光沉了沉。 烧死还是太便宜秦皓月了,应该让她活下来的,先拉去喂狗再烧死。 甄汨珞摸了摸脖颈,一阵刺痛,她咬牙切齿地问:“六公主为什么突然要烧宫,还要自焚,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当时,她说本来不想把我拉进去的,她一开始是要叫七公主过去,她和七公主有什么仇恨,要拉着七公主一起死?” 七公主那性子她也看得出来,因为出身不高,一向都是唯唯诺诺的,她容貌上只能算小家碧玉的清秀而已,跟盛气凌人的六公主完全没法比,即便是出于嫉妒也不可能。 “别怕。”秦临渊揽着她的腰身,“这事没完,就算秦皓月死了,帮她的人也不能饶,我会给你出气的。” 他没有细说,当时的场面太过骇人,怕说出来让阿珞更害怕。 一旁被飞羽抱着的小景曜见爹娘全程都没搭理他,瘪了瘪嘴,眼眸瞬间蓄满了泪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小模样好不可怜。 甄汨珞理智回笼,从飞羽怀中接过了儿子,在他圆润的小脸上亲了亲,这一刻终于冷静下来,还好自己命大,还能活着回来见到这父子俩。 小景曜没心没肺的破涕为笑,甚至去抓娘亲鬓角那两撮烧焦的头发,脑袋瓜往娘亲怀里蹭了蹭。 别看孩子小,但是对于某种事情大约是有天生的感觉,听飞羽说,她晕过去的这一夜,小家伙一直在哭闹,怎么哄都不停下,直到秦临渊亲自去抱过来,这才消停。 有七公主和皇帝太后说明情况,据说皇帝大怒,倒是太后让人送来了不少东西和补品,还让她好好留在王府养伤,不用入宫了。 甄汨珞没受伤,最多也只是烧了几根头发,但还是按照太后的吩咐呆在王府休息。 那一场火半个鸾凤宫都烧没了,更别提大殿中皇后的棺椁,皇帝大怒,牵连了珍嫔被禁足等候发落,但是六公主的尸身还保留在大理寺,皇帝半个字没提六公主的死,让人将皇后的牌位迁入的奉先殿,凡守灵的人都去奉先殿,至于六公主,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打算将其葬入皇陵。 也不怪皇帝冷酷,正常人谁能冲进人家灵堂连棺材都少了,即便是皇帝下令不许人议论,依旧有消息在宫中流传。 皇后是六公主名义上的嫡母,一把火烧了嫡母的宫室和灵堂,天底下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任由珍嫔百般求情哭诉,皇帝也未曾心软。 甄汨珞听着从宫里打听出来的消息,眼眸深邃,从装绣品的篮子中取出一把剪刀,将烧焦的头发尽数剪去。 剪掉的头发倒也不多,只不过造型有些奇怪,看起来就像狗啃的一般。 飞羽从门口走了进来,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王妃昨日醒来的时候,说要打匡诠义苗,属下让人从宫里问了问,宫中没有这么个人,你可知这人是民间的,还是宫里的、您放心,您说打谁就打谁。” 甄汨珞动作顿住,一脸无语:“……” 她随便说的,飞羽这丫头竟然还当真了! 她怀疑六公主有狂犬病,否则怎么会突然咬人呢,想起来还满身恶寒。 “这个人他……他不存在。” 飞羽还当她为难,善解人意地说:“您若是担心会暴露身份,属下找人直接套麻袋,保证打人的事情不会泄露出去。” 对上飞羽一脸认真的眼睛,她动了动嘴巴,许久之后才说道:“我,我不想打他了。” 飞羽:看来这次的任务很困难啊! 甄汨珞解释不清楚,随便找了个借口遁了。 她昨日就和秦临渊说过,想见一见六公主的尸身,大理寺那边也打点好了,无论上不上报皇帝,他们也只是看看而已,全程有大理寺的人跟着,不会出任何问题。 大理寺卿一直在忙活追查刺客的事情,刚掏到老窝,宫中就又来了个大活,圣上命令他严查六公主一事,还有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若有任何风声都要拿他问罪,将死人丢了过来就什么也没再说。 大理寺卿只能凡事亲力亲为,甚至连衙门的衙役都不敢用,找了最好的仵作让人验尸,对外只称是查案,仵作根本就不知道手上的尸体是当朝公主。 甄汨珞做男子打扮,长发用发冠束起,倒是看不出她狗啃的发型,跟在秦临渊身后像个小侍从似的进了验尸房。 仵作手法高明,里面只有点头哈腰的大理寺卿和一名六十多岁的仵作。 仵作这一行不好干,不仅待遇低,名声还不好听,毕竟在笃信鬼神的时代,日日与死人接触难免会烙下一些晦气的名声,虽说他们也收徒弟,但是愿意学的人很少,光大理寺的仵作有五个,有四个年龄高达六十多。 甄汨珞看着那呈现抱膝状的尸体,忍住胃里的不适感,追问道:“怎么是两个?” 大理寺卿扫了身边的仵作一眼,没有透露尸体的身份,只是回答:“是,还有一个是下人,也是在现场发现的。” 两具尸体焦黑一片,都看不出原来的人形,上了岁数的仵作冷静地说:“两个都是女尸,年岁不大,看盆骨是未曾生育过的。” 都是烧死的,否则这大夏天放上一天估计都要臭了,即便是如此,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这是六公主和一个宫女? 甄汨珞下意识觉得不对,又问:“那送来的时候,她们身上有什么东西?” 大理寺卿苦哈哈地说:“火那么大,有东西也早烧没了,只剩下……” “宝石也可以烧没吗?”她目光锐利地又问,宝石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烧没,她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前日夜晚,她拼命挣扎之时,无意中瞥见了六公主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的手链。 手链上是一颗明晃晃的宝石,火势太大,那宝石被映照得很亮。 第317章 从简 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从大败越国的战利品中得到了类似的宝石,那是越国特殊的地理位置产出的矿。 那手链当时缠得很紧,即便是她用尽全力去撕扯六公主的手腕,手链也依旧稳当当地系在对方的腕子上。 即便是后来自己晕厥过去,六公主的尸身被抬出来,皇帝也不会允许堂堂公主被随便触碰,难不成是胆子大的下人见财起意,将手链偷走? “宝石不可能被烧毁。”老仵作信誓旦旦地说。 大理寺卿疑惑地皱起眉头,试探性地问道:“您确定当时六……这位身上有宝石?难不成是哪个下人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甄汨珞又无语了,“大人,我确定这一位没有任何人碰过,都是她自己在折腾。” 她那意味深长地眼神落在大理寺卿身上,六公主可没有人威胁,当时她不光要自焚,还想拉着七公主,七公主被她先放了出去,于是六公主就缠上了自己。 她没再说什么,和仵作打听了几句情况之后就率先离开。 之所以一定要亲眼来看看,是因为她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扪心自问,六公主是那么视死如归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六公主肯定不是。 就算六公主受了什么刺激想要寻死,也犯不上用这种痛苦的方式,大可以一杯鸠酒痛快还省心,再不济割腕也比自焚来的舒坦的多。 她后来让人打听了七公主,七公主一直跟着李美人生活,李美人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生下七公主之后十多年早就年老色衰,皇帝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再见李美人一面了。 七公主从小胆小怯弱,甚至对宫人都没有什么打骂的行径,再加上那一日……她轻轻叹了口气。 七公主被她送出去之后,还打算在窗边拉她一把,没有自己逃跑的想法,这孩子不机灵但最起码有点感恩之心,这样的人会和六公主结下死仇,非得拉着一同葬身火海吗? 按照六公主和珍嫔的性子,不欺负七公主都算好的,更别说七公主主动去招惹她。 再有,六公主的话能证明,她一开始的目标不是甄汨珞,而是七公主,到后来六公主放弃了七公主,反倒缠上了她。 六公主的所作所为甚至算不上是报复社会,她只是单纯想留下一个人陪她死,谁都可以。 这女人处处透着一股邪气。 宝石手链的丢失,让她隐隐觉得,这两个女尸可能都不是六公主。 说不定这一出就是个障眼法,是什么让六公主宁可放下尊贵的身份,都要死遁离开?因为和越国的和亲? 外面的空气远比验尸房里清新得多,刚才在看尸体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尽数退了,她松了一口气,直接回了王府。 还没等她把心中的猜疑告知秦临渊,朝堂上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钦天监满脸正气地走出人群,抱拳朗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停灵之时鸾凤宫起大火,臣夜观天象,紫微星暗淡,凤星陨落,恐有家国不安之相……” 人群中,祁忪戊差点没笑出声,钦天监这小玩意儿可真会说话,刀刀往皇帝心上扎。 果然,皇帝的脸色黑沉的就像滴了墨一般难看至极。 宫里可以隐瞒火是因六公主而起,但鸾凤宫着火一事却瞒不住。 皇帝的掌心紧握,手上的珠串差点被生生扯断。 秦皓月,秦皓月…… 都是这个孽障惹的祸! 他素来宠爱六公主,这个孽障却点了鸾凤宫,让自己这个皇帝下不来台,听听这一个个都是怎么说的?紫微星黯淡…… 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威胁到他的江山! 皇帝面色不佳,眼眸阴鸷,冷声说道:“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们若无事便退朝吧。” 诸臣傻了眼,平日早朝不说两三个使臣,今日这还没到一个时辰呢就结束了? 钦天监倒也不是自己头铁,专门去扎皇帝的痛处,而是有不少重臣也在怀疑鸾凤宫走水之事,借一个神棍的口来试探皇帝罢了。 皇帝让徐来宣了秦湛瑛到御书房。 他曾经最看重的第四子如今一副憔悴的模样,显然是好几日没休息好了,甚至因为走水的事,皇帝有些迁怒于他。 “你母后的丧仪,朕已经决定一切从简,在三日之内办好,葬入皇陵。” 秦湛瑛懵了,满眼难以置信,“父皇?母后尸骨未寒,堂堂国母怎可如此怠慢,父皇您……” 一国之后,天下人都要为其守孝一月,可如今竟然要三日之内匆匆下葬? 他的母后本就冤枉,死后还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最近几日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母后在哭诉…… 按照礼制,最起码也要停灵四十九日,丧满百天,皇帝停止上朝,往几筵殿祭奠,臣子还要行斩衰之礼…… 皇帝猛地将折子砸到他脚边,怒声呵斥:“你要是想闹到天下皆知她死得不体面你就继续闹,朕意已决,你母后还是赶紧安葬为妙,不要再多说废话!” 秦湛瑛低下头,折子上的两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上面赫然写着“不详”二字。 他只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一阵钝痛,他的母后已经去了,还有人在背后编排! 他每每走上一步都觉得疲累交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芙蓉阁传来一阵哀切的哭声。 甄羽霜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冷眼望着上座的徐妙妙发怒。 徐妙妙摔了茶盏,碎片四溅到甄羽霜脚下,她愤怒地呵斥道:“本王妃现在连你都教训不了是吗?甄羽霜,你别忘了你就是个妾,伺候主母是你应该做的,别以为仗着一个肚子就能骑到本王妃头上!” 甄羽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说哪里话,妾身何曾仗着有孕恃宠生娇了?这是殿下亲口所愿,说妾身身子笨重,不宜行大礼。” 徐妙妙再怎么怒火中烧也无用,她的肚子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不仅如此,甄羽霜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第318章 宿敌 徐妙妙气坏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甄羽霜大概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还不到四个月,哪里就算得上笨重,分明是这个贱人仗着有身孕,都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上次殿下不过是叮嘱她一句,这贱人就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将来若真让她诞下长子,岂不是要反了天? 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扭曲。 秦湛瑛确实宠爱甄羽霜不错,为了甄羽霜不惜顶撞皇后,她早在闺中就打听过,当年差点成为邺王妃的那个贾鸾仪之所以清白毁在裕亲王世子手上,可能跟甄羽霜有点关系。 连亲表妹都能舍弃,可见甄羽霜在殿下那里的地位。 甄羽霜抿着唇冷笑,反正她和徐妙妙是注定一辈子的敌人,也犯不上放下身段去讨好对方。 当初的周玉露倒是讨好了,结果不也一样吗,徐妙妙这女人是说翻脸就翻脸。 她是知道的,徐妙妙不敢明面上反驳秦湛瑛的嘱咐,但背地里也没少去折腾周玉露。 这两人谁也别嫌弃谁,狗咬狗,一嘴毛! 她不仅没跪,反而腰板挺直,眼含笑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在徐妙妙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手一动,“砰”地一声又摔了茶壶,“甄羽霜你放肆!” 在盛怒之中,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吼道:“来人!给本王妃掌她的嘴,本王妃就不信,肚子动不得,还打不了嘴了,顶撞主母,即便是闹到宫里去本王妃也占理!” 孙嬷嬷怪声怪气地应了一句,提腿就冲了过去,甄羽霜尚未反应过来,掺杂着汗腥味的脏手已经打在她面颊上,耳畔嗡嗡作响。 她惊愕地瞪大眼,没想到徐妙妙是真敢打她! 她一辈子没吃过苦,如今更是挺着孕肚,根本无法挣脱孙嬷嬷,眼看着另一边脸颊也要挨打,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往后退。 奈何孙嬷嬷捉着她的衣领,前后左右进退步的。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在甄羽霜看来,这两巴掌打得不仅是她的脸,更是她的尊严。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孙嬷嬷竟然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甄羽霜退后两步,却动作不稳腰磕在一旁的桌角上。 剧痛瞬间弥漫腰腹,她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开始哭,“我的孩子……” 徐妙妙怒声呵斥:“磕到腰而已,你装什么装?!” 这一句话恰好落在刚进门的秦湛瑛耳中。 甄羽霜扶着肚子眼含泪珠地看了过去,“殿下,我们的孩儿……” 秦湛瑛大惊失色。 “快叫大夫来!” “霜儿!” 徐妙妙并未料想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从皇后过世,殿下一直都忙于操持后事,根本没工夫到后院来,她原以为两巴掌打也就打了,未成想却被撞个正着。 秦湛瑛焦急地叫侍从去喊大夫,背对着两人,甄羽霜看向徐妙妙眼眸轻闪,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仿佛在嘲讽对方的愚蠢。 “殿下!”徐妙妙上前解释,“是甄侧妃先对妾身不敬,妾身气急了才让人打了她两下,殿下……” “啪!” 这清脆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徐妙妙难以置信地踉跄几步,秦湛瑛竟然打她? 就因为那个没有尊卑的甄羽霜故意陷害自己?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她只觉得难堪至极,恶狠狠地瞪向扶着肚子装作疼痛的甄羽霜。 这个贱人竟然陷害她? 这一巴掌可谓是让她丢尽了颜面,秦湛瑛却尤觉不够,他的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徐妙妙,本王怜惜你失去孩子,可你竟然恶毒的要害霜儿腹中之子,本王简直是看错了你!” 看错了吗?倒也没看错。 甄羽霜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嘲讽地轻笑。 他哪里是怜惜徐妙妙失去孩子,分明是困局在前,还指望徐威给他求情呢。 今日又哪里是给自己出气,分明是怕她也失掉孩子,让他的借子翻身梦再度破碎! 只是她未曾想到,一开始只是撞得,可这一瞬间,她却觉得肚子隐隐作疼,这一次,甄羽霜的脸是彻底白了,“殿下我……” 双腿之间一阵湿漉漉温热的感觉,她惊觉不妙,玉芷害怕地叫了一声,“侧妃!侧妃出血了!” 秦湛瑛也顾不得再训斥徐妙妙,双臂抱起女人,直奔芙蓉阁的偏院。 后方的徐妙妙亦是吓白了脸。 既盼着甄羽霜这个孩子别出事,又盼着滑掉最好,一颗心从顶峰又落入谷底。 “邺王殿下,甄侧妃这身子本来就不好,不易有孕,现在孩子还不满四个月,虽然保住了,但万不要被冲撞到,还需要闭门将养才是。” 孩子保住了,甄羽霜长长地松了口气,可听到“不易有孕”四个字之时,她脑中猛然回忆起甄汨珞与她说得那一番话。 皇后一直以来都让人暗中给自己下药。 皇后被圈禁了,那药停了她才有了这个孩子……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心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 ──────── “国公爷遣人来说,族长和族长夫人到了京城,还带来了两个男孩,请您有空回去给掌掌眼。” 甄汨珞一愣,心想速度还挺快。 甄国公上次决定过继一个子嗣,便是和她说,希望有个男孩将来继承爵位,好歹能给女儿撑腰,所以主要还是希望她和将来的弟弟相处愉快。 “你跟我爹说一声,明日我便回去帮忙看看。” 都是一家人倒也不必生疏到送拜帖,甄汨珞心中愉悦起来,连带着小景曜都能察觉到娘亲明显的开心。 “曜哥儿。”她轻轻唤了一声。 小景曜懵懂地抬眼,像个疑惑的小猫儿歪了歪脑袋,他大概能听懂“曜哥儿”是在叫自己,并且偶尔会做出回应,一脸呆萌的小表情可爱的紧。 甄汨珞没忍住,将自家的小猫儿揽进怀里,蹂躏了一番。 小橘子蹲坐在地毯上,看得猫眼都倒竖起来,然后又机敏地躲开一大一小两个人类,坐到了貂儿的笼子旁边。 第319章 族人 朝中大臣也尚在斩衰礼之中,并不方便直接过继,甄国公叫她回去也只是先掌掌眼,挑合适的,等过两个月再正事回祖籍过继。 甄汨珞抱着小景曜上了马车,这个岁数的孩子长得快,她估摸着重量最起码得有二十斤,再过几个月她都要抱不动了。 马车停在国公府大门前。 芷儿一早就等候在此,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大小姐回来了,奴婢帮您抱着小世子。” 芷儿动作很轻,明显是练习过得,手法比起飞羽都不遑多让。 小孩子忘性大,小景曜虽然见过芷儿,却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不过被陌生人抱在怀里也并未挣扎,十分顺从,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将周围几个小丫鬟的视线尽数吸引。 “谭氏,还是你福气好,儿子当了大官,两个孙女也嫁进了天家,祖上冒了青烟喽,可千万别忘了咱们这些亲戚,当年你过门的时候,堂嫂还送过你发簪吧。” 走到万慈堂门口听到这一番话,甄汨珞脚步一顿。 老太君娘家姓谭,据说早年间较为落魄,甄家在兖州算不上什么顶顶富贵的人家,但是嫁过去也是衣食无忧,富贵一声。 她记忆中没有祖父的印象,听说很早就过世了,祖母年轻的时候带着她爹过得比较清苦,亲戚们没帮忙,后来他爹投了军,这才一步步立下军功,得封爵位。 据说来的是现在的族长和夫人,一口一个“谭氏”的叫着,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对味。 再次提起步伐,甄汨珞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人未至声先落,“祖母,孙女回来了。” 老太君原本有些不愿的表情瞬间被喜悦与慈爱所取代,“珞丫头回来了,还有曜哥儿……” 她也顾不上再去搭理身边的族长夫人,欢喜地望向芷儿怀中的小景曜,招了招手,“芷儿,快把曜哥儿抱过来,老身可真是好久没看见外孙孙了。” 小景曜似乎还是记得人,甜滋滋地“啊呜”一声算是作回应,见此老太君面上的喜色更甚。 “乖孙孙真聪明,这么小都会答应人了。” 小景曜哪里是会搭理人,他一坐在老太君腿上,就开始盯着桌案上的瓜果茶点。 “这位就是王妃娘娘吧。”族长夫人被忽略个彻底,她却并不放在心上,一双精明的眼神落在甄汨珞脸上,笑得极为殷勤。 “王妃娘娘生得可真俊儿,你爹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甄汨珞嘴角一抽,那你去找我爹啊! “族长夫人。”她应了一声,“远道而来,辛苦了。” “哎呦,不辛苦不辛苦!”族长夫人眼珠一转,“民妇从兖州把你那俩弟弟都领过来了,待会你们就能见着了。” 甄汨珞笑着说:“我们家只过继一个。”国公府可没有两个爵位要分,国公府过继孩子,说到底就跟扶贫一样,不过扶贫也得挑心情好,人品端正的孩子,不是什么样的都往家里领的。 族长夫人表情一僵,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这么大个府邸,还缺一口饭吃吗。” 飞羽耳力极佳,眼神瞬间凌厉地看向对方。 甄汨珞对自家的事还是知道几分,她祖母早年娘家落魄,不少人都说嫁给大家公子是她享了福,却不知祖父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全靠祖母一个人撑着。 她听过一些消息,她那位曾祖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就跟夷陵城的白知府夫人差不多,算不上太离谱,却也不是好性子,那薛婉仪就是她保媒拉纤。 甄家上一辈,还是有几个入朝为官的,除了她爹甄桐屿之外,还有甄桐言,以及两个远房堂叔,官职都不算大,属于地方官。 “王妃娘娘,这是你纤堂妹,她如今年岁也够了,趁此机会,民妇就打算带她出来想看想看,你们是姐妹,将来可还得照应着。” 甄汨珞这才注意到族长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少女,对方长相还算挺柔美的,和甄羽霜一个类型,全程低垂着小脸,她没大注意,还以为是族长夫人的侍女。 “堂姐。”甄纤纤缓缓走上前,羞赧地行了一礼。 “堂妹好。”甄汨珞点了点头,从头上顺手拿下来一只钗子递了过去,“初次见面,不知道堂妹过来,没准备东西,这只发钗就当是见面礼。” 甄纤纤捧着发钗,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就连族长夫人的目光也不禁被吸引了过来。 她盯着甄纤纤手上那只金钗,暗道果然是飞上枝头了,出手大方,她也算是出身大家,还是有几分见识,那金钗上点缀的宝石,市面上可没有,应当是贡品之类的。 想到这里,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纤姐儿快给你堂姐谢恩,你堂姐是真疼你,以后都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得指望你堂姐。” 甄汨珞皱了皱眉,族长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让甄纤纤嫁到京城,还打算让自己给她相看一门婚事? 她假装没听懂这番话,却暗自打量起甄纤纤。 后者脸色红了一瞬,眼中满是羞怯,显然也是认同族长夫人的说法。 心思还不小。 甄汨珞轻轻喝了口茶,京城哪里是那么好留的,甄纤纤娘家在兖州,嫁到京城若是日后受了欺负都没人撑腰,远水解不了近渴,族长夫人不会还指望自己这个一表三千里的堂姐给甄纤纤撑场子吧? 老太君光顾着逗弄小孙孙,尚未注意到这边的波涛汹涌,她一个人和两个人周旋。 还好,不到半个时辰,甄国公领着族长过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大约六七岁的男童,长相倒是圆润端正,跟在两位长辈身后看起来还挺乖巧。 “珞丫头回来的早。”甄国公笑了笑,眼神情不自禁地落在他的外孙孙身上,出于威严并没有上去抱着,但神色还是难以抑制地喜爱。 甄家族长生得方脸剑眉星目,即便是年岁大了依旧神态威严,少了族长夫人身上那几分市井气息。 第320章 谋算 他先是冲着老太君点头,唤了一声弟妹,随后才看向甄汨珞,神态带着审视,长辈看小辈的眼神倒不是令人难以接受。 甄汨珞冲着他轻轻一笑,“堂叔祖父。” “王妃。”族长作揖行礼。 甄汨珞眸光一闪,躲了过去,没有受下这一礼。 “姐姐!” 两个孩子之中的青衣男童笑得很是灿烂,甜甜地又叫了一声:“姐姐。” 甄汨珞一愣,对上男童的眼神,目光深了深。 那孩子许是被吓到了,下意识眼神躲闪过去,露出一抹心虚之态。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人教呢,只不过小孩终究是年纪小,藏不住心事。 她的笑容淡了几分,“堂叔祖父,不知这两个孩子父母是谁家的?” “是你爹的三叔家的幺儿,年纪轻轻刚娶了媳妇就夭折了,剩下一个寡妻带着孩子。”他又指了指小一点的蓝衣男童,“这是你四堂叔家的。” 他没说后续,那就是父母尚在。 尤其是青衣男童,甄汨珞听着对方那“经历”,年纪轻轻守寡独自带个孩子,好像是要引起谁的共鸣似的。 甄国公眼帘微垂,显然心中有所定数,“堂伯,我们是想要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两个只怕是不合适。” 有爹有娘的难免不会偏心亲生父母,再加上这两个孩子也不小了,六七岁也能记着不少事。 族长喝茶的动作一顿,“这两个已经是最合适的了,大的他母亲脾气好,小的那个是家里的老幺,上面有三个哥哥,也不缺一个男孩子,这都是尽量按照你的要求挑的。” “再说,我们还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日久见人心,不妨相处一下,看看合不合脾性。”他扭头看向对面容貌明艳的年轻女子,“王妃,您说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族长看得出来,这里能做主的十有八九是这位凌王妃,看老太太和甄桐屿的样子,疼爱的女儿开口,他们定然不会拒绝。 甄汨珞勾唇一笑,“族长远道而来,自然得歇息一阵,我看也行,就先相处一下,若是不合适,咱们也有商量。” “这是自然。”族长夫人两忙开口迎合。 她索性让人回去王府通报,打算在国公府住上几天。 奶奶岁数大了,喜欢小孩,未免老人家心软被骗,她还是亲自盯着比较好。 族长夫人大约是没想到,她这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人,却反倒是最大的拦路虎。 青衣男孩名叫甄羲,蓝衣的叫甄阳,两人一个七岁,一个六岁。 相比起甄羲的活泼好动,甄阳显得较为文静听话。 “属下让人快马加鞭去打听了一下,甄羲还真不是那家的孩子,说起来,甄羲本是出生两年就过继到了他名义上的父亲这,当时养父甄桐顺过世,是其妻子王氏跟族里提出他生前无子,死后希望过继一个男孩,也好有个人供奉香火。” 飞羽的声音很轻:“甄羲的生父甄桐怀您大约没听过,是族长的二子,甄羲是次子,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意过继给现在这户人家。” 甄汨珞动作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好啊。 当着面给她来了一手偷梁换柱。 这是料定她不会让人去查是不是? 国公府的爵位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是被人算计到眼皮子底下,还是给她膈应个够呛。 族长把甄羲和甄阳一同带来,原本自己的要求就是一个父母无母的孩子,甄阳父母健在,甄羲的母亲是个“脾气好”的寡妇,再加上那一出可怜兮兮的身世,明晃晃的想要引起共鸣。 这两个孩子她谁都不会选,组长夫妇好歹也是长辈,才来几天不能轻易赶出去,甄汨珞已经在暗搓搓琢磨怎么让人滚出去了。 说到底,她爹想要的只是一个继子,一个养子,是不是家族的血脉也无所谓,天底下有无数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将来都能给二老养老。 “您若是看着不顺眼直接打发了就是,咱们王府还不至于受这个气……”飞羽说着,话音却猛地一顿,目光移向了大门。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门前,甄纤纤清脆甜美地说道:“堂姐你在吗,你让人送到我那里的东西我很喜欢,纤纤特意来跟堂姐道谢。” 甄汨珞示意飞羽开了门,她眼神落在甄纤纤脸上,回府第一日,她就让人给甄羲甄阳送了一套墨宝,至于甄纤纤则是一些面霜和首饰之类的。 她的面霜效果很好,甄纤纤的小脸比起前几日来的时候变得水嫩白净的多。 甄纤纤恭维了她一会,这才羞答答地说:“纤纤一直都听过抒琴阁的名声,只可惜一直无缘参加,堂姐可以为我引荐一下吗?” 她露出一个含羞带怯又期盼的表情。 抒琴阁确实在下个月有点活动,但甄汨珞并没放在心上,她对这种文人墨客的小宴并不感兴趣,因此淡淡地回应:“我不会去,所以只怕是不行了。” 甄纤纤露出失落的神情,一双小手搅着手帕,“对不起堂姐,纤纤不知道,让堂姐为难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去,堂姐能不能帮纤纤要来一张请帖?” 甄汨珞强忍笑意,这姑娘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这才几天,到自己这又是哄首饰,又是找出头的机会。 她似笑非笑地说:“本王妃不方便,毕竟还在孝期,问旁人要参宴的帖子像什么话。” 皇后才刚死没多久,她这就忙着收帖子名声上也不好听。 甄纤纤脸色白了一瞬,坚强而又失望地点点头,“是纤纤不懂事,堂姐不要生气。” “不生气。”甄汨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点小事还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族长夫人和甄纤纤那点算盘都摆在明面上,想借着国公府的身份攀上什么勋贵公子,只要对方做的不算太难看,让国公府丢脸,她就当不知道。 甄纤纤见她不以为然的模样,只能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霜堂姐呢,到了京城理当去拜访一下。” 第321章 恶意 这一次甄汨珞是真的忍不住想笑了,甄羽霜和甄纤纤那可是一个型号的,这两人见了面是互相阴阳,还是直接哭泣,指责对方欺负自己? 甄羽霜这两年变化很大,心狠,也沉得下气,甄纤纤这种初入江湖的可能不是对手。 她笑了一下,“你可以直接给邺王府下拜帖,她大概会见你的。” 甄羽霜在邺王府苦苦挣扎了好几年,国公府半句话都没说,她大概盼着有娘家人上门去找她,好歹像个有人撑腰的。 “真的可以吗?” 甄纤纤眼中露出一抹喜悦之色,邺王府,光是听到王府两个字都让她满心的敬畏,自己真的有机会进入王府,和珞堂姐、霜堂姐这样的贵妇平起平坐吗? 甄汨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甄纤纤是个野心大的,但段位不是很高,会不会真去给甄羽霜下拜帖她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撕逼大戏,那一定是绿茶斗白莲,满壶香茗。 总之甄纤纤心气高是一回事,只要不攀着自己上位随她怎么折腾。 “啊呜呜呜!” 一道轻快愉悦的童音在院外响起,芷儿抱着小景曜走了进来,见到甄纤纤眼中还露出了一抹惊讶,随即对甄汨珞笑道:“大小姐,小世子在老太君那钦点了好几样宝贝,老太君让奴婢全给小世子送过来。” 她说着,展开了满绣帕的东西。 红宝石、玛瑙璎珞,粉琉璃手镯,很好都是颜色鲜艳的。 小景曜高兴地抱着芷儿的脖颈,挺了挺腰背,那小模样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甄汨珞无语至极。 小崽子还是个贪心的,走到哪都要仗着“美色”顺理成章地哄骗一些过来。 “奶奶就是太惯着他了,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可不能这么惯着。” 早晚都将这个小混蛋的臭毛病改回来,等懂事之后总得让他明白即便是他爹娘也有寻不来的东西,他要靠自己去付出争取…… 小景曜非但没有察觉到娘亲的嫌弃,反倒是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新宝贝。 “世子这么讨喜,叔祖母宠爱也是应该的,堂姐别在意。”甄纤纤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道。 却收到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甄纤纤无辜地眨了眨眼,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王府的世子,皇家的贵人,难道不就应该众人捧着一辈子吗? 像她这种生来身份没有什么出挑的,也只能靠后半辈子的努力,争取嫁一个好人家,为自己改命。 像珞堂姐这样出生就是国公府大小姐,与皇子有婚约的人,甚至不稀罕一个王爷还能找到下一个,这样的贵人命才是天生的少见。 甄纤纤给自己洗了一顿脑,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京城找一户有权有势的人家,出来的时候她和家里的姐妹说不打算回去了,即便是回去也要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去备嫁,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灰头土脸的离开。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轻挑,就在甄汨珞打算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的时候,甄羲身边跟着个老嬷嬷送走了进来。 小男孩冲着甄汨珞甜甜地笑,唤着“姐姐”,随后又对甄纤纤叫了一声“堂姐”。 飞羽全程看着他演,表情略显嘲讽,只不过甄羲到底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孩,看不出来她的不喜。 甄汨珞点了点头,这孩子可当真不是个善茬,按照血缘关系,甄纤纤是族长家长子的女儿,而甄羲则是次子的儿子,这两人才是名副其实的姐弟。 这孩子却能面不改色冲着自己这个真堂姐喊姐姐,小小年纪心眼子却不少,也不知是谁教给的。 如果说她对族长的第一面还有几分好感的话,这时候就只剩下满心的厌恶。 甄羲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怀中的小景曜身上,“刚才小羲还想和世子玩呢,不过世子好像不愿意搭理小羲。” 甄汨珞愣是在一个七岁的小孩身上看到了一股油腻的感觉。 她笑着说:“是啊,曜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不喜欢的人碰都不让碰一下。” 甄羲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今日小景曜却是仿佛跟甄羲杠上了一样,对着娘亲伸出了手,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红了,“哇”地一声开始哭。 甄汨珞也惊到了。 按照这小子的脾性,绝对不是随便哭的,难不成还不到一岁都会争宠了? 这可给飞羽心疼坏了,“小世子肯定委屈了。” 她火眼金睛,最会体贴世子了。 甄羲也是一脸无措,眼神落在小景曜身上无端升起了一丝怒火,本来老太君手上的那个玉扣是他先看上的,老太君都被他哄住了,谁知道这小子一抓,老太君便让人赏了。 胳膊腿都没长开的小子凭什么?! 王府的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祖母都说了,不过就是仗着会投胎,有一对身份高的爹娘,真到六七岁,肯定不如他读书好,肯定不如他会讨长辈喜欢…… 甄汨珞感受不到他心中的恶意,却能察觉到这个孩子落在小景曜身上的眼神不对劲。 那是明晃晃的妒忌。 这孩子心术不正。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对飞羽点头,“你将甄羲给族长那送回去吧,本王妃今日乏了。” 飞羽是个实干派,别看甄羲生得又高又壮力气不小,落到飞羽这种练家子手里几乎没有看头。 甄羲起初还想叫姐姐引发她的怜惜,即便是被飞羽半拉着胳膊也暗暗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咬咬牙离开。 倒是甄纤纤是个有眼力见的,自请告辞,很快就离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甄纤纤真的给甄羽霜递拜帖了。 等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的美人夫君终于按奈不住找上门来,手上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将人堵在后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拜见一下岳父和祖母也好啊。” 甄汨珞支支吾吾地回答,“府上有客人,有女眷,留你不方便。” 第322章 坏种 确实是不方便,族长夫人从第一天就暴露了市井的本性,按说兖州甄氏也出过几个官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如此程度,但事实就是,族长夫人隔三差五就跑到老太君那里去说话,每次还能哄来两件首饰之类的东西。 甄汨珞能拦住一次,却不能时时刻刻盯着那几人,不胜其烦。 秦临渊站在原地,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失落,好像什么被渣女摧残过却依旧迎风不倒的小花。 他这一身黑色官服,还真有几分那个味道…… “那曜哥儿呢?” “他在屋子里玩,好得很,我在自己家还能被人给欺负了?”她故意说笑,对着男人眨了眨眼。 “等送走这几个人,我就带着儿子回去。” 秦临渊脸色都阴了,很好,连续加班三天,妻子和儿子全都跑了,并且不愿意回家。 他能明显感受到十米开外的好侍卫统领露出同情的表情。 他眼帘微掀,凉凉地看了过去。 逐弈掐着自己的腰,猛地“咳咳”咳嗽起来,状若无意地扭过头。 不要轻易看主子笑话,这就是前车之鉴。 甄汨珞随便哄了几句,将人送走,这才准备回院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的前后脚,甄羲跟甄纤纤就到了泠音阁,甄纤纤见人不在就没多留,而甄羲却甜甜地说要等姐姐回来。 他在门口的海棠树下等了一会,却发现上次拉扯他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侍女离开了,去了厨房的方向。 卧房中空荡荡的,隐约能听到小孩的笑声。 他讨厌的那个家伙就坐在床榻上,手中还把玩着那枚玉扣。 甄羲差点没气到破口大骂。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没看见其他人,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景曜还以为是娘亲回来了,循声望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发现是他并不怎么喜欢的陌生人。 小家伙的表情瞬间平淡下来。 甄羲走上前,也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恶从胆边生,忽然伸出手想在小景曜的胳膊上掐一下,然而还没碰到,手腕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 甄羲瞬间脸色惨白,到底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孩,忍受不了这种疼痛,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嚎了起来。 小景曜无辜地歪了歪头,瞧见他这副模样,反倒是笑了。 甄羲怒了,又冲上前,这一次疼痛的是脚踝。 窗外的白影收回手,看自家小世子笑得开怀,就没闯进去收拾那小白眼狼,反倒又撅了一根树杈子,用匕首磨得很细,这玩意有木刺,打到甄羲身上的时候或许会刺进皮肤,不怎么疼,却痒啊,尤其是还被他蹭了点花粉。 白影靠在窗边恶劣地笑了,这小坏种就是欠收拾,等晚上,他就套个麻袋先打上一顿,他可没有不打小孩的坏毛病。 就在这时,飞羽拎着食盒回来了,一眼便看到了窗边的白影以及哭的正凶的甄羲。 小世子没吃亏,很好,算白影这家伙还有点用。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甄羲面前,冷冷地说道:“你他妈在泠音阁干什么呢,不会是使坏招遭报应了吧。” 甄羲虽然起了恶念,却根本没预料到会被发现,尤其是飞羽这么个武力值报表的坏女人。 他哭着爬起来去捶打飞羽,“你这个坏女人!我要告诉大伯,我要告诉姐姐,你打我!!!” 他嚎得很难听,恰巧被甄汨珞撞上了这一幕。 飞羽冷笑:“打你就打你,打你还需要挑日子?” 她说着一巴掌给甄羲打蒙了。 “怎么回事?”甄汨珞目光沉沉,率先奔向小景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儿子没事之后才将厌恶的眼神落在甄羲身上。 白影就在外面。 若不是有事他根本不会出现。 “姐姐!”甄羲眼神一亮,指着飞羽大声喊道:“姐姐,这个贱婢打我,你快杖毙她!” 对方大约是受了刺激,甄汨珞一阵恶寒,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么歹毒的话。 “他要对小世子动手。”飞羽不以为意地看向哭闹不休的甄羲。 她的眼神有些不屑,他以为他是谁,一个上门打秋风的,竟然还敢对小世子心存不轨,挨打都是轻的。 甄汨珞脸色一沉,冷声吩咐:“带上他,咱们直接去问问族长。” 一听还要找祖父,甄羲是真的怕了,小脸上是难以掩藏的慌张。 小小的身板被飞羽一路拖着按到客院。 族长夫人见到这一幕,差点没背过气去,扯着嗓子喊道:“我的乖孙孙呦,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的命根子……” 甄汨珞是真气急了,指着甄羲冷声质问:“方才贵孙孙没有本王妃的准许,跑到泠音阁,还意图对本王妃的孩儿动手,是何道理?!” 甄羲是族长夫人的命根子,那小景曜又何尝不是她的命根子? 有的孩子他就是天生坏种,比如眼前这一个。 族长夫人显然没寻思到这一茬,嗓音不自觉拔高,变得格外尖利,“不可能,羲哥儿最是乖巧孝顺一个孩子,不可能!” 甄羲仿佛也找到撑腰的人,抱着族长夫人大声哭嚎,“她们,都是这个女人她打我!” 甄汨珞冷笑,她本就不待见这孩子,更何况这狗东西竟然还敢对她儿子动手。 “是,贵府的孩子是好孩子,我们国公府可受用不起,您二位还是赶紧带着走吧,族长和夫人为了给孩子某个前途可真是够拼的,将过继到别人家的孩子带了过来,怎么,认一个爹不够,还打算再认一个?当儿子当上瘾,还是瞧不起自己爹妈?” 族长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从前觉得这王妃贵气高不可攀,如今听着对方那一连串的骂人,只觉得自己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我好歹也是你堂叔祖母,你敢把长辈赶出去,你也不怕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你不孝?放肆,太放肆了……” 甄羲明显是有了底气,冲上来就想跟她动手,一边哭还一边喊:“你这个坏女人,我是世子,将来的大官,你这个坏女人!” 飞羽一巴掌教他做人。 第323章 奴隶 这一巴掌打在甄羲脸上,却连同族长夫人都给打蒙了。 甄汨珞不怒反笑,讥讽道:“族长夫人,令孙教导的还真是好,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大志向了,寻个继子,我国公府这是扶贫,不是请个祖宗回来。” 更何况甄羲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却又如此嚣张跋扈,已经把世子之位视作脑中之物,若放纵下去,将来也不是个良善的主儿。 若是自家孩子,她也还能费费心想办法好好教,但甄羲是什么玩意,族长一家子更是费尽心机想将亲孙子送进来享福,她只有三个字:想得美! “那你也不能纵容下人打孩子啊!” 族长夫人满脸的心疼,对上飞羽冷漠的眼神,恨不得冲上去撕人。 “贱内不会说话,羲哥儿也叫家中给宠坏了,王妃请息怒。” 族长不知何时从客院外回来,他一身简练的青衣长袍,倒显得整个人有些精神奕奕的。 然而族长话锋一转,“出嫁女不管娘家事,过继子嗣的事情自有族中和国公爷来操持,就不劳烦王妃了。” 一番话说得含沙射影,客气中又暗藏一股警告的意味。 甄汨珞笑了,族长多大的脸,莫不是真以为族中可以压她一头?还是说她表现得很在乎颜面? “族长可说笑了,您大约不清楚,父亲本来没有过继子嗣的打算,还是在本王妃的劝说之下才答应看一看,不过族长一来没按照我们的要求来,二来本王妃着实看不上你们这金尊玉贵的孙孙,族长过些时日还是赶紧带着贵孙回去另谋高就吧。” 族长抿了抿唇,眼睛轻轻眯起,似是在审视什么。 甄汨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旁人,转身带着飞羽离开。 她人都还没离开客院,背后已经传来甄羲的哭声:“祖父,祖父,我是世子,我是……” 族长夫人眼含不忿地呵斥一声:“羲哥儿,别说了!” 族长怎么说也是甄家族长,若是想给一个小辈安插什么不孝的罪名再简单不过。 但甄汨珞没放在心上。 她父亲和秦临渊自然不会为了外人来质疑她的决定,而且皇上那里,她一直都知道皇上想从甄国公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甄国公很谨慎,从没和她提起过,甚至连祖母那里可能也不知道。 甄汨珞揉了揉额头,只要东西一日没到手,皇帝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再加上皇帝如今正忙或拖延越国使臣,以及办皇后的丧事。 七月下旬已经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地处北方的京城尚且如此,更别说南方千万里之外的越国。 “萼奴!” 一道骄横的女声将几个弯腰低头的男人拦了下来。 其余几个男人甚至不需要看别人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除了女子口中的萼奴还站在原地,怯懦地垂下头一声不吭。 年岁较大资历最深的奴隶不敢多看一眼,心中却难以抑制地闪过羡慕嫉妒的情绪。 萼奴今年十七岁,不过被人从西边卖过来两个月,就被眼高于顶的葵冉看上了,若是这小子费费心思巴结葵冉,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奴隶的地位在越国贵族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卑贱,但不管什么地位也总是分三六九等。 比如葵冉,就是将军擅吁宠幸过的女奴所生,虽然是将军的血脉,但因为母亲是奴隶,她自然也洗脱不了努力的身份。 不过葵冉会巴结大小姐,是大小姐身边有头脸的“奴隶”。 越国女子作风狂放,若是贵族女子可能还会注重所谓的贞洁,因为她们或许有机会成为皇子妃或是其它大臣的正妻,而女奴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比如葵冉这么多年在将军府便搞过不少长相好看的奴隶。 霍遇恶心的要命,但是他现在是“萼奴”,不能对葵冉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佛则他绝对会忍不住宰了这个女人。 从其它奴隶口中得知,葵冉就好这一口,喜欢长相阴柔的男子,他一个徐州人,长相确实是比越国这些男人看起来白净那么一点。 葵冉作为擅吁的女儿,作风与其父一模一样,擅吁便是来者不拒,男女通吃的性子,玩过几个好看的男奴,葵冉曾经和还她父亲的男宠搞在一起。 躲了一个月,躲都躲不掉。 “萼奴,晚上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葵冉妩媚地抬眼,卷曲的头发被她用一根手指勾起,放在鬓角仿佛撩拨。 霍遇已经决定了,再重要的消息他也要连夜逃离将军府,大不了再让奴隶主把自己转个手,好歹卖到个正常的府邸再打听消息,不然回去之后,陆三娘和未来岳母一定会吃了他。 越国的奴隶都卑贱惯了,他甚至感受不到周围几个奴隶是怎么羡慕他的。 身为奴隶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跟女人来往,性命是主子手里的烂石头,说砸就砸,更何况被葵冉这种长相还不错的女人盯上,哪怕只有鱼水之欢,却也是他们终生不敢求的。 葵冉正要动手动脚,霍遇眼中惊恐,噔噔噔地往后退,葵冉恼怒呵斥:“萼奴!” 从前那些男奴都是巴结她,从没见过这种不知好歹的。 就在她准备掏出皮鞭准备教训对方一顿的时候,大门处传来男人粗狂的咒骂声。 “该死的达洛尔,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他喂狗!!!” 葵冉一惊,连忙跑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将军府的主人,擅吁。 几个奴隶也赶紧退散开来,霍遇重重地松了口气,他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擅吁的方向,眸中逐渐凝聚起幽深的光芒。 擅吁人不太聪明,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过是仗着出自越国第一氏族阿岳族的庇护,而他也是当今王后一母同胞的二哥。 随着王后与贵妃的龃龉越来越多,太子与皇女姬弗只见争端不断,阿岳族和神殿也彻底成了“政敌”。 自从法依则被押至京城,原本稳固的太子与王后一党声望骤降,贵妃党快速崛起,隐隐有压制对方一头的样子。 第324章 病重了 据说神殿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导致他们不敢轻易向王宫里安插眼线,生怕一个不好满盘皆输。 而法依则不在越国,王后一党着急,反倒成了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最终盯上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又火气极其大的擅吁。 阿岳族大约也看得出来擅吁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核心事务不会让他碰,但一些特殊行动,还是会交由擅吁去做,毕竟也是一族的血脉,总比外人用着放心。 天色已经落山,霍遇咬了咬牙,反正他不会屈服给葵冉,还不如趁着今晚去擅吁那瞧一瞧,说不定就能有什么特殊收货。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摸清了擅吁的脾性和府中侍卫换职的情况。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绕过了几处换班之地,悄悄摸近了擅吁的院子。 擅吁正在寻欢作乐,房间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以及两个越国女子的娇笑声。 书房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越国人,黑暗中看不清两人的脸色与表情,霍遇却心中清楚,只怕是浑不进书房了,得不到消息还是其次,若是打草惊蛇,只怕两个多月所有混入越国主城的人都要前功尽弃。 他心中满是迟疑。 后半夜天将亮之时,正是士兵最疲乏,最容易放松警惕之际,他要不要再想想办法? 卧房中也不知道擅吁那老色批做了什么,一名女子连连娇呼,“将军,您弄疼奴婢了!” “不愧是阿芙妮,果然够贱,会讨好男人,不过今日你的男人不是那个病得快死的古赞,是老子!” 霍遇猛地脚步一顿,这两个名字可真够熟悉的。 古赞,越国当今的王上,阿芙妮……贵妃似乎是这个名字。 越国贵妃自幼被神殿奉为圣女,名唤阿芙妮,嫁与古赞之后得封贵妃,阿芙妮化名做中原姓氏便是云,他们一般都称呼其为云贵妃。 擅吁这老色胚莫非是故意想以此来羞辱云贵妃? 他能确定,房中的两个女子都是女奴不错。 “阿芙妮今夜是您的猎物……” 擅吁猥琐一笑,惹得霍遇一身恶寒。 “等着吧,等着太子殿下回来,让贵妃和姬弗的贱女人通通充作女奴!” 紧接着,房中几人污言秽语,霍遇木着脸听完全程,直到擅吁还是打呼,也没再听到别的对话。 真想重金求一双没听过的耳朵。 不过也不枉费他的巨大牺牲,还是得到了两个消息,一越国王上重病疑似已经难以治愈,二贵妃和皇女党将阿岳族压制的很狼狈。 他深呼一口气,趁着天刚拂晓,正准备离开将军府,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他抄起从府上偷来的刀,猛地冲着最后一名因为茅厕而错过换岗的士兵发起攻击! 只听一声直入云霄的惨叫,那人捂着一双眼睛哀嚎地痛呼:“有刺客!有刺客混入将军府!” 将军府乱作一团,霍遇强压着嘴角的笑容,故意在追逐中“被迫”遗留下一些东西,一直将人引到了葵冉的院子。 葵冉是擅吁和女奴所生,但是因为她会讨好擅吁正妻所生的大小姐,一个人得了一座小院。 葵冉有一个毛病,她每次带相中的男人欢爱之时,喜欢玩一些特殊的把戏,时间长了,院落旁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小柴房,里面都是她的“道具”。 将军府的士兵大约是没想到,一路追着刺客,追到了衣衫不整和一个男奴玩得正欢的葵冉。 被撞破丑事,葵冉脸色难看,正准备大声呵斥,却发现领兵的不是旁人,而是擅吁身边最亲近的亲卫。 当她看到门口沾染着鲜血的匕首之时,已经完全被吓住了。 擅吁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恼羞成怒随手拿起棍棒将葵冉狠狠地打了一顿,嘴上还不干不净地叫骂:“不要脸的贱人,跟你的奴隶娘一样贱,天生就是给男人玩得,说,你和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 葵冉原本叫的是萼奴,然而萼奴直到天快亮了都没有出现,葵冉随便拉来了以前玩弄过的男奴,打算白日再和萼奴算账,却不想直接被擅吁撞破。 她虽然同样是擅吁的血脉,但擅吁有无数女奴所生的孩子,更是将葵冉包括那些所有人都视作奴隶,没有半分骨肉怜惜之情。 葵冉被打得差点死掉。 那位最享受她巴结的大小姐也只是目露不屑地说她以后不再是她的奴才,便起身离去。 葵冉这才知晓,萼奴哪里是没有赴她的约,而是去行刺了! ────────── 族长这一大家子,族长夫人眼皮子浅,甄羲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甄汨珞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族长沉得住气,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让甄纤纤带着甄羲去给老太君告罪。 甄汨珞让飞羽吩咐下去,若是她爹问起,那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反正只要她爹不同意,就算奶奶一时半会被蒙蔽,她也能给哄住。 甄羲这种天生小坏种想要进国公府的门,想屁吃吧。 甄汨珞吃了一碟水果拼盘,正在小花园里溜达消化食,却正好见到甄国公回来。 对方身后还跟了个人。 见她满脸疑惑的表情,那人似得意似讨好似的笑了笑。 甄汨珞表情一僵,不是正午才分别吗,怎么大晚上的又跟过来了。 甄国公稍稍叹息一声,“珞儿,殿下好几日在御前忙活,回王府也是空荡荡的,连个能陪着吃饭说话的人都没有,为父做主,你们就在泠音阁住上两天,客院那边为父自会让人照应,不会冲撞到的。” “阿珞,岳父也劳累一整天,我们就先回去吧,让老人家好好歇息一下。” 甄国公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亲爷俩。 甄汨珞闭了闭眼,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狗男人到底是怎么说服的她爹。 秦临渊恍然未觉她的不自在,上前一步主动牵住小王妃的手,“走,也有好几日没见到曜哥儿,我们回去看看。” 第325章 克妻 甄国公更满意了,女婿身为皇室子弟,能这般顾家已经很少见了,若是再拦着人家小两口、父子俩相见,再有什么龃龉才有得后悔。 他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甄汨珞无语地拉着他回到泠音阁,“你怎么跟我爹说的?” 族长那一家子心术不正的,她是真不想让他看见。 一只手暗地里去掐了掐男人的腰际,惹得对方轻哼一声,“后日要出京办事,若是再不过来,咱们就要有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了。” 甄汨珞一惊,“什么事这么着急?皇上的吩咐?” 秦临渊“嗯”了一声,“还有一件事,你可能猜对了,六公主没死在宫里。” 他隐藏在暗中的双眼闪烁着笑意:“阿珞真聪明,六公主那点小把戏在你面前根本不够看。” 甄汨珞哪有闲心跟他说闲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六公主的事情给吸引了过去。 “查到什么确切证据了吗?”她紧接着问,“至少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六公主还是在火场之中的,她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六公主实在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辈,就当日而言,六公主虽然有些惹得皇帝不喜,包括她对祁忪戊纠缠之事也仅仅在太后和皇帝、个别宗室那边有案底,远没到名节尽毁的程度,犯不上寻死觅活。 对方竟然连公主之位都不要,发疯似的烧宫,完全是无逻辑无理由的。 即便是六公主名声臭掉,有一个公主的身份,有的是一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家族想要傍上,更别提珍嫔为此差点被打入冷宫,如今的情况可能不会再复宠了。 “死在宫里的其中一个查明是六……” “王妃堂姐!” 这一嗓子让两人的脚步顿住,未尽之语也收了回去。 是甄纤纤。 这么晚了甄纤纤到泠音阁来做什么? 甄纤纤同样也没想到甄汨珞会和一个男人一同回来,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容貌出色,身形高大,面上露出一抹慌张。 能和王妃堂姐出双入对的男人,那肯定就是堂姐夫了,甄纤纤倏然想到什么,一时半会竟然有些难堪。 她羞涩地垂下眼帘,语气中藏着一抹哀求,“堂姐,纤纤有事求您。” 甄汨珞动作一顿,对秦临渊点了点头,后者什么都没说,直接奔着卧房去找小景曜。 甄纤纤则是跟着甄汨珞去了偏室。 甄纤纤语气哽咽,未语先泪流:“堂姐,我今日去拜见霜堂姐了。” 她回忆起白日到邺王府的种种,脸色羞得涨红。 到邺王府,先出来一个老嬷嬷自称是邺王妃身边的人,说她是一个贱妾的堂妹,走不得正门,甄纤纤被对方的派头吓到了,不敢违逆去了甄羽霜的院子。 甄羽霜起先还和她好言好语地说话,一口一个堂妹,亲近地打听族中的消息,她还以为这位霜堂姐是个好相处的人,却不想邺王殿下不知道怎么的,白日里突然去了后院,见到甄纤纤竟然有些晃神。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过后,邺王夸她有“昔日霜儿的风姿”,随后就离开了。 冷不丁被男子夸赞,甄纤纤还有些羞涩,却不想邺王已离开,也不知甄羽霜犯了什么邪,忽然阴阳怪气起来,将两侧屏退,脸色扭曲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甄羽霜却话锋一转,又拿出来两只发钗,说邺王手下有一个官员之子,年纪轻轻在上次科举中已经榜上有名,前途无量,在下个月她愿意想办法帮甄纤纤道抒琴阁见上一面,若是觉得合适可以相看一下。 甄纤纤觉得是一桩好事,她本来就是为了找个家世显赫的如意郎君而来,当时害羞地答应了。 临走时玉蓉给她带了不少礼品,说是叫她回去赠与祖母祖母,甄纤纤觉得不好意思,又折返回去准备道谢。 却不想听见了这样一番对话。 甄羽霜一手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一边任由玉芷为她涂抹玫红色的蔻丹。 玉蓉眼中暗含着一抹嫉妒的情绪,说话也酸不溜丢的:“侧妃娘娘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甄羽霜当时在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以为意:“殿下正想拉拢薛大人,薛四公子刚死了妻子,这段时间正忙活找人过门去照看一双儿女,她家中白身,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算高攀了。” 甄纤纤当时什么感激的想法都灰飞殆尽,感情甄羽霜给介绍的好婚事,就是给人做继室,照顾原配留下的孩子? 可她一路上左思右想,自己家中确实无官无爵,她想留在京城,继室也是一条出路,真正有权有名的大户人家自然有门当户对的。 但让她放不下的是,玉蓉后来那个不屑一顾的笑,阴恻恻的,透着一股不对劲。 “你说姓薛,想要给你相看的是薛家四公子,有一双儿女,妻子刚过世……”甄汨珞喝了一口茶,神色有些复杂。 京中确实有几个姓薛的官员人家,不过家室显赫的,好像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今吏部侍郎,另外一个是先帝时期的一个小世家,现在的三老爷是先帝一个庶出公主的驸马,这个小世家也得以风光了几十年。 “王妃。”飞羽目光复杂,“吏部侍郎的第四子之妻曹氏在两个月前病逝,薛四公子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三岁,次女两岁,不过两个孩子并非曹氏所出,曹氏是薛四公子第三任妻子,长子是发妻所生,次女是第二任继室所生。” “薛四公子今年二十三。” 二十三岁连死三任妻子,这人不会克妻吧? 甄纤纤脸色都白了,哭哭啼啼地说:“堂姐,薛公子是不是……克妻,那我……” 甄汨珞目光复杂,克妻?这她倒是不怎么相信,但薛家四公子身上也绝对是有问题。 只不过甄纤纤虽然确实有点势利眼,心眼子多,却比她想象的明白聪明那么几分,没有因为对方的家室就一股脑贴上去。 第326章 吉利 据她所知,自从秦湛瑛被圈禁之后,甄羽霜的日子就不好过,一来可供使用的不多,再加上徐妙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最近是甄羽霜腹中怀了子嗣,就连太后都照拂几分,日子才算好起来。 她原本以为甄羽霜会借势让外人看看,她的娘家没有放弃她,没想到甄羽霜竟然打得这个主意? 她想让甄纤纤用婚事去拉拢吏部侍郎? 内阁之中,要说权利最大当属吏部,吏部可是掌管着朝廷五品以下官员的升迁贬职,内阁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点首辅之时,皇帝绝不会考虑礼部尚书,就是因为吏部权利太大,若是再有首辅之名,那可相当于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废了宰相,建立内阁,就是为了皇帝的中央集权,本朝皇帝自然也不会准许什么名亡实存的宰相出现。 这是甄羽霜的主意,还是秦湛瑛的意思? 灯光下她的表情意味深长,“本王妃可以让人给你打听一下薛家。” 甄纤纤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随后还是咬咬牙满脸感激:“劳烦堂姐帮纤纤,纤纤无以为报!” 若是薛公子没问题,她当然不想错过这么一桩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婚事,再加上有邺王堂姐夫给牵线拉桥…… 甄纤纤心怀希望地退下了。 飞羽看着她那一脸踌躇又期待的表情,等人走后这才开口说道:“王妃,薛家老四那事藏得很严实,但是属下知道一点消息。” “薛家老四确实不好色,虽然娶过三个妻子,却并无妾室通房,但是他喜好喝酒,喝完酒就爱打妻子,吏部侍郎夫人是个厉害的,从发妻左氏死后,后面两个就都是小门小户无权无势的,这种即便是打出了事,给女方娘家一点甜头或者威胁,估计也闹不起来。” 甄汨珞皱着眉寻思了一会,沉声道:“把消息直接透露给甄纤纤吧。” 至于甄纤纤会怎么决定还是看她自己,若是不想嫁,只要她躲在府中甄羽霜也不可能让人强按着她去相看,若是想攀这个高枝,自己大可不必去做那毁人好事的恶人。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卧房走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还真是有点累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只见房中的大美人抱着孩子端坐在床榻上,像是刚沐浴完毕,发梢上还挂着晶莹可见的水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好看。 昏暗的灯光下,若是忽略对方宽阔的肩膀,大约还真像是谁家的美妇人。 小景曜已经睡熟了,一双小手却紧紧揪着爹爹的衣襟,是不是砸吧一下小嘴,睡得很是香甜。 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清香气息。 “皇室已经死了皇后,六公主不能这么快暴毙。”他说着,唇角微微勾起,好似在说明天吃什么一般轻松。 甄汨珞一怔,坐到他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朝堂上有一些皇后病逝,灵堂着火是大不吉利之相类似的传言,那些大臣也不一定都在捕风捉影,民间亦是有此说法。 鸾凤宫走水不是小事,再加上不少人都亲眼目睹,根本瞒不住。 若是此时再暴毙一个公主,岂非做实那些不吉利的谣言? “秦皓月最好是真死,否则她非和亲不可。” 男人话音一落,伸手去勾了勾她的掌心,甄汨珞愕然地问:“你的意思是,六公主整这一出就是不想和亲?” “可能是。” “秦皓月在太后宫中的小佛堂里禁足,曾经见过一个宫女,是在冷宫看管的,给她递了一封信,次日她人就在小佛堂里昏倒了,太后让太医给诊治,脉案上写的是劳累过度,送回珍嫔宫里去据说一直缠绵病榻,巧合的是,鸾凤宫烧死的其中一人就是那名冷宫的宫女。” 甄汨珞回想起之前六公主那一副脸色惨白如纸,好似一个冤魂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打突。 六公主当时在装病? 不对。 一个人就算再能装病,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瘦上十多斤。 六公主体重若是有二百来斤倒是还有可能,可之前的六公主看起来也就是寻常女子一般,不算瘦也不算胖。 她忍不住问道:“太医院的太医有没有可能帮六公主做假脉案?” 秦临渊动作一顿,轻轻放下小景曜,看着小家伙蹬被子,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柔和,随即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一共有两位太医诊治,一个是太医院两年前来的新人,另一个是太后从江南行宫带出来,伺候二十多年的老太医。” 不光皇宫中有太医,在外的行宫之中也会安排一两个太医长期驻守,就是为了方便皇帝随时下榻好来伺候着。 行宫的太医和皇宫里的不太一样,在江南行宫伺候二十多年才被太后带回来,至少收买的可能不太存在,即便是真有人能有如此大的能力,那也不可能是六公主。 “你想办法帮我弄来一份六公主脉案。” 她没解释为什么,话音一落,往男人怀里蹭了蹭,今晚冰盆放的有点多,房间中竟然还有些冷。 甄汨珞并没注意到自己一个下意识的举动,惹得对方身形一僵,手掌情不自禁地附上了小王妃的腰身。 他轻哼一声,“阿珞,把臭小子送出去?” 腰间被摩挲的一阵酥麻,甄汨珞本来在深思六公主的事情,惊得眼眸微微瞪大,“你在想什么废料?在是在国公府……”而且皇后的斩衰还没过呢,这要是折腾出一个孩子来可怎么办。 她远远低估了上头的男人。 秦临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幽香气,僵硬着手臂将小景曜抱了起来,然后直接走到门口,逐弈闻声赶紧过来,却正巧被扔了个满怀。 随即摸了摸鼻子,福至心灵,好似捧着个地雷一样将小家伙给抱走了。 “阿珞,我们……” 两人说到底都好几日没有好好说话了,再加上他后日就要启程离开京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第327章 争锋 甄汨珞一时心猿意马,不再动弹,任由男人将她揽上了床榻。 她眼中满世界纠结,反正她也想生个小女儿,顺其自然吧。 八月初五,按说还有不足半个月就到中秋,每年都会有个中秋宫宴,但显然今年皇帝并不准备大办,毕竟皇后才刚过去不久。 甄汨珞在三日前就给太后递了牌子,打算进宫给老人家请个安,太后直到今日才让人出宫传召。 只不过她没想到,坤宁宫里还有别人。 赵贤妃。 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赵贤妃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还在潜邸的时候便嫁与皇帝为妾室,赵贤妃出身不显赫,母家只是一个小官,即便是这些年也依旧式微,所以晟王当初才会一门心思跟秦湛瑛,因为他自己出身并不高,母族无甚势力。 甄汨珞站在坤宁宫大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殿中赵贤妃的哭声十分委屈,“母后,昨日皇长孙到妾身宫中,妾身琢磨那孩子爱吃竹荪,就让人去御膳房要上一碟,一个小孩子家家能吃上几口,哪知道御膳房将所有竹荪都给兰婕妤送去了,这贡品竹笋足足有二十斤,兰昭仪就是不吃饭光吃竹荪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赵贤妃不满兰昭仪,倒是会拿皇长孙说事。 甄汨珞站在殿外的身形顿住,看了一眼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打算让对方进去通报一声。 竹荪这种东西是贡品,因为不好种植,又因为糖分多很容易坏掉,能送到宫中主子点心桌上的也没有多少。 皇帝不喜甜,太后岁数大了也不爱吃甜的,基本上都是皇后和妃嫔们分。 皇宫暂时由赵贤妃和董淑妃管着,一应东西除了乾清宫、坤宁宫,都是两人想把好的分走。 太后的眉宇都拧了起来,“兰昭仪是谁?母族是哪户人家?” 皇长孙的身份可比后宫中那些小嫔妃尊贵得多,自然得供着皇孙先用。 赵贤妃嘴唇一动,却忽然停住,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在太后极具威严的表情下,她嗓音涩涩地说:“兰昭仪名唤黎倩,妾身也不知晓母族是何人。” 她如何能不知呢! 黎倩那张脸曾经几度让她恨到磨牙吮血。 就是那个贱人弄掉了白侧妃肚子里第一个胎儿。 即便是皇长孙依旧是他儿子的,却依旧难消她心头之恨。 曾经她以为对方死了,未成想那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再度勾的皇上回心转意,不仅将人放出了冷宫,还封为昭仪。 若非是珍嫔为六公主求情那么一闹,宫中谁能知道这位宠冠后宫的兰昭仪竟然是曾经那个黎婕妤? 太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皇帝多风流,宫中别说外面的官员家眷,便是一些无名无分的宫女才人也多的是,皇帝又不是她的亲子,这叫她怎么开口? 太后正在为难之际,恰好老嬷嬷从殿外走了进来,神态恭敬地禀报:“太后娘娘,凌王妃来给您请安。” 太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没再管赵贤妃,含笑道:“请凌王妃进来吧。” 赵贤妃心中闪过一抹不悦,但都是宫中多年的老狐狸,这么点小心思倒也不必明晃晃昭示给外人看。 她都年过四十了,连孙子都有了,早已不是年轻时争风吃醋的宫妃。对恃宠而骄的兰昭仪那点不满还不足以让她落自己的脸面。 于是太后和赵贤妃在某种程度上非常有默契地选择不提及此事。 “孙媳见过太后。” 甄汨珞先给太后行礼,随后又对着赵贤妃屈膝。 太后喜素净,而赵贤妃则是因为在皇后孝期之内,只能穿一些浅碧色浅蓝色或者月白色之类的服饰。 赵贤妃生得容色并不算出众,一眼看去容易给人留下温婉贤良的印象,她嘴角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弧度,笑眯眯地说话:“凌王妃入宫怎么没带上世子,上次远远一看,世子那副小模样当真是乖巧可爱,皇长孙也很是喜欢弟弟,凌王妃若是有功夫,可要到本宫宫里去坐一坐。” “那还望娘娘不要嫌弃世子吵闹。”甄汨珞目光平静,不置可否,连个时间都没说,那去不去宫里自然是她自己说的算。 “两个皇孙岁数相仿,也能玩到一起去。”太后点了点头,“下个月月底正好在晟王府给皇长孙办抓周,二皇孙岁数也快到了,你们不妨都去凑凑热闹。” 身为弟妹,做表面功夫甄汨珞当日也会到场,太后这一番话主要是对赵贤妃说得,算是特意开了个恩,准许赵贤妃出宫。 宝贝孙孙的抓周,赵贤妃喜不自胜,即便没有太后张口,她也会想办法求皇帝恩准。 “那孩子已经有一岁四个多月,若非身子一直不太好,也不会拖延到现在。”太后语气感慨,对皇长孙也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甄汨珞如是点头,“孙媳一定会备上厚礼给二皇兄二皇嫂送去。” 皇长孙倒并非出生就身子骨不好,而是四个多月的时候因为一场“阴差阳错”误服了药物,导致一直脾胃较差,看起来也比同龄的孩子瘦上一圈,晟王大约也只是想将孩子养得壮实一些再办抓周,却不想这一耽误,就耽误到皇后病逝,又拖了两个月。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白侧妃走到哪都要带着皇长孙。 白侧妃是有点虚荣心在身上的,偏偏皇长孙身子骨本来就弱,就如那一日襄王妃带着姬柔去盛隆寺,那么热的天气,白侧妃还非要带上皇长孙上山。 至于她家小景曜十一月的抓周,本来计划是在徐州办的,如今回了京城,很多东西都不能太明目张胆地露富,还是得想想一些新奇的玩意才是。 在坤宁宫坐了一个时辰,甄汨珞都有些腰酸背痛,太后她老人家别看年岁大,却依旧是神采奕奕,无论是赵贤妃说什么都能接的上来。 就在她准备找个借口请辞之际,坤宁宫门口的内侍进来通报。 那瘦弱的小内侍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赵贤妃,“太后娘娘。” 第328章 复宠 “兰昭仪来给您请安。” 赵贤妃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面上仅仅挂着一丝略显嘲讽的笑容,“兰昭仪不知道母后有午睡的习惯吗,这个时候过来,亏她想得出来。” 倒也不怪赵贤妃嘴上半点不客气,她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有儿有孙,已经用不着靠皇帝的喜爱来稳固地位了,儿孙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水,顺势放下茶盏,起身款款行礼,“皇祖母也到午休的时间了,孙媳就不多打扰了。” 太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摆了摆手,应了一声“去吧”。 赵贤妃明显是不打算离开,看来条件允许的话,还打算和那位兰昭仪斗上一场。 她服了服身,随着坤宁宫中的嬷嬷往殿外而去。 这一走,正巧与一名年约二十身穿碧青色宫装的女子擦肩而过。 对方的长相远远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一双眸子之中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横生,乌黑浓密的长发仅仅用一只白玉流苏木簪束起,清新素净的打扮却遮掩不住那一身的韵味。 还是一张熟面孔呢。 对方微微抬眼,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凌王妃。” 她的声音嘶哑而又干涩,听起来就像是剪刀割破布料的声音,完全没有半分如外貌一般的魅惑,反而刺耳难听。 “兰昭仪。”甄汨珞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除了正得宠,被赵贤妃“记挂”在心里的兰昭仪还能有谁。 不过这位兰昭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黎倩,不,亦或者叫黎嫣。 曾经弄掉过白侧妃腹中的胎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搭上皇帝,进宫封了婕妤,就在即将晋位的时候在宫宴上下毒,当时还多亏有木子昭帮她挡着。 后来她没太关注过黎嫣的事情,因为当时的情况,不管是皇后还是赵贤妃只怕都不会放过黎嫣,一死都算痛快的,对方这一副嗓子,就不知道是拜那两人谁所赐了。 不过黎嫣也是好本事,竟然还能翻身,位份坐到昭仪。 相比起甄汨珞的淡然,黎倩则是笑得妩媚动人,一双略显老态的手不自觉地抚了抚鬓角旁摇曳不定的流苏,“那妾身就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甄汨珞这才注意到,黎倩的指甲上涂抹着大红色蔻丹,在一众身穿孝服的宫女内侍中显得格外突兀。 胆子确实不小,在皇后孝期内用大红色,若是叫外面的臣子知道,还不一定要怎么请旨上谏。 秦临渊在昨日天还没亮,就带着新提拔上来的疏影出京,反而把逐弈留了下来。 她本来是想让逐弈回王府歇息两天,放放假,没想到逐弈一个八尺有余的大老爷们哭唧唧地抱着飞羽的腿说王妃用他顺手,王爷临走前吩咐寸步不离地跟随办事。 大约是被刺客一事给吓到了。 甄汨珞无奈地扶额,她哪有这么娇贵,论保护少影一人足以,办事飞羽和白影门路都不少,即便是打听消息,人际关系最广的也有陆一思兄弟俩。 她一个人带着儿子住空荡荡的王府也实在是无聊,索性赖在国公府准备多住一段时日。 马车最终停在国公府大门口,甄汨珞从宫中出来,回了王府顺手取几件小景曜的换洗衣裳。 从巷子口转过弯来,国公府侧门前站着一名陌生的的夫人,对方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一身浅紫色的对襟长衫,面容圆润眉目和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与她正说着话的女子背对着甄汨珞,扎的一丝不苟的长发青丝与白发混合,一看岁数便不小了。 “叔祖母。”甄汨珞没再叫车夫走正门,反倒是停在了此处。 那名身形瘦削的年老女子动作一僵,有些不悦地回过头,“原来是王妃娘娘来了。” 族长夫人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不善,脸上的笑容亦是皮笑肉不笑。 “王妃娘娘在国公府住了小半个月,老身还当您一早回去了呢,怎得又回来了?莫不是跟夫君吵架了?” 甄汨珞不置可否,但笑不语,像是在嘲讽。 “咱们女人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您就算……也得守着点规矩,哪有外嫁女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得。” 她也就是仗着有外人在场,甄汨珞就算再不喜,也不可能当众让人跟她动手,否则一个顶撞长辈的恶名压过去,谁都不好受。 族长夫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却丝毫没注意的飞羽不动声色摸了摸腰间的小皮鞭。 她是不能动手,但是叫白影背地里套个麻袋还是可以的吧? “族长夫人说的是。”甄汨珞笑着拂了拂袖,“夫君的政务别说是平民百姓了,就连本王妃这个妻子都管不着,您说呢?” 别说秦临渊是受圣命出京,就是人在京城,她也是爱去哪去哪,她们夫妻俩的事,由得着这个不知轻重的族长夫人乱嚼舌根吗? “这位就是凌王妃?” 就在族长夫人脸色又青又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时,她对面的夫人轻声开口询问。 “妾身是光禄寺少卿甄桐言之妻旬氏,参加王妃。” 甄桐言之妻。 甄汨珞动作一顿,眼神闪过那么一丝复杂之色,从她那位二堂叔进京开始,无论是拜访还是礼品国公府都一律回绝,没想到族长夫人这个不长眼的竟然把人带回来了。 甄桐言的妻子周氏过世没有两年,在京中又娶了一位继室,她听过阿澄等人说过八卦。 旬氏是正三品督察院右副都御使之女,年纪有三十四五,少时嫁给一个外遣官员,五年前夫君过世,再加之旬氏多年无子,便脱离了婆家大归娘家。 右副都御使官职不小,比甄桐言大,周氏去的不体面,能娶到旬氏也算甄桐言有心眼子。 甄汨珞没叫二堂婶,而是称呼了一声“甄夫人。” 旬氏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很快便遮掩过去,笑容以对。 “二侄儿家的,听说你们家还有两个孩子,下次记得带来让婶娘看看。” 第329章 后娘 族长夫人说得是甄竹和甄琴兄妹俩。 旬氏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原状,笑着应了一声。 她又忍不住看向甄汨珞,却见后者点了点头,已经让人引着马车进了国公府。 “你家老二还未娶妻吧,年岁也有十九了?虽然你身为后娘,却也不能厚此薄彼,得赶紧相看起来。” 族长夫人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满眼都是真诚,丝毫没注意到旬氏的尴尬。 旬氏差点没破功,提起府上那一双原配儿女,她就觉得无言以对。 周氏不是原配,算起来甄桐言的原配是甄琴的母亲,而甄竹则是继室之女。 旬氏自认为娘家门户清正,自己的家教也算规矩,从前她只想着自己是二嫁女,又多年没有生育,说不准是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听到甄桐言一个从三品的官员肯娶自己,即便是继室,即便对方已经有一双儿女,她也觉得这门婚事还算不错。 嫁过去才知道,最不消停的就是那一双儿女。 她是不想给甄竹相看吗? 为了讨好新婚丈夫,她甚至动用闺中的手帕交,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给相看一下,却不想甄竹言语轻佻,作风不检,惹得人家夫人贵女差点没当场翻脸,还是她百般恳求,对方才勉强答应不把事情传出去。 旬氏长了个心眼,回府就让人好好调查一下甄竹,这才发现甄竹不光养外室,还经常出入花楼,曾经在徐州的时候就有不少女人,到了京城后,看京城的风尘女子新鲜,玩得更花。 这若是藏着掖着娶了谁家名门贵女,女方嫁过来一看丈夫是这样的人,家室大的未必能忍下这一口气,结亲不成结仇可就不妙了。 于是她打算相看相看家室较差的门户,甄竹却率先发难,觉得是旬氏故意作践他。 还有那个甄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相处下来旬氏才觉得不对劲,甄琴心眼子多着呢,心大却不注意提高自己,有些眼高手低,十七岁尚未订下婚事。 旬氏苦笑一声,当她不想吗? 府上那两个都不是省心的,据说甄桐言还有一个传闻中死了的女儿,实际上是在老宅,并且很不检点,这才被赶出家门,对外称病逝。 可偏偏一格格的,都如同这位族长夫人似的觉得自己这个后娘苛待继子? “珞堂姐。” 甄纤纤在泠音阁等了一上午,任由阿澄怎么劝阻都不肯离开,阿澄就没多管,她愿意待多久待多久,只要不影响她们家小世子休息就好。 甄汨珞远远地便看见甄纤纤从院子中迎出来,眼眶还带着一丝丝薄红,对方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想要抱住她的手臂,被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甄纤纤咬着唇瓣,“堂姐,我打听了一下薛四公子,他、他年轻轻都要娶第四任妻子了,听说他喝醉了酒爱打人……” “堂姐,你可得救救纤纤!” 甄汨珞挑挑眉,看来飞羽的动作很快,甄纤纤想得也很快。 见她并没有什么动作,甄纤纤绷不住自己的矜持,近乎哀求道:“堂姐,实不相瞒,我祖父祖母心中只有几个男丁,对我这种女儿家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们若是知道霜堂姐要给我相看大官家的公子只会上赶着巴结人家,根本不顾我的死活啊!” 她越往后说,嗓音都在哽咽,亏她叫甄羽霜一声堂姐,对方竟然如此歹毒,竟然想将她嫁给那种打死老婆的男人! 甄纤纤不是没看过画本子,也不是蠢货一个,她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总喜欢将亲近之人许配给夫君或者部下就为了拉拢对方。 她年纪轻轻大好的年华,还不想死…… 甄汨珞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想得清楚,那甄羽霜再派人去传唤你就不要去了,邺王府的人也不能进国公府强行绑着你。” 甄纤纤眼中含泪:“那万一祖母……” 甄汨珞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说:“你祖母还做不了国公府的主。” 至少在国公府,甄纤纤是安全的,甄羽霜要卖的是甄家的女儿,是她的堂妹,若甄纤纤离开国公府,吏部侍郎的府邸未必看得上甄纤纤。 早在看见甄纤纤来哭诉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得明白,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为了这一出荣华富贵宁可冒着风险也要进吏部侍郎府,那也绝对不能从国公府发嫁。 甄羽霜大概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甄纤纤在她的介绍下嫁过去,从国公府嫁出去,那两者就会彻底绑在一起。 一副精打细算的好账,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 “珞堂姐,堂姐夫光风霁月,手下肯定有不少……”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甄汨珞似笑非笑的一眼给憋了回去。 “堂妹,你有时间钻营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做通你祖母那里。” 甄汨珞只能保证在国公府族长夫人没法逼着甄纤纤,若是这一家子离开那可就与自己无关了。 对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自己给介绍几个家室不错的青年才俊,她又不是媒婆,能提醒对方那薛四不是什么良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别说族长夫人那一副势力的样子,就说甄纤纤本人这性情也着实不是个稳定的,心思太多,若是她给介绍了什么人,将来闹出事情反倒是坑害了人家。 甄纤纤一双眼睛通红,肿的好像是杏核一般,她咬了咬牙,一提裙摆哭着离开了。 霜堂姐不是什么好人,原以为珞堂姐是个热心肠的,却不想对方也只是将自己当成个小宠物耍着玩,一方面把自己当做消遣,另一方面又不肯给她介绍好人家。 临走之前,她留下了一个十分幽怨的眼神,和几滴可怜兮兮、引人怜爱的泪水。 …… 若是甄汨珞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大约会忍不住将人给扔出去,叫她去嫁薛四好了。 飞羽面无表情地看着甄纤纤好似一道受伤蝴蝶一般的身影,不忍直视地翻了个白眼。 第330章 急报 她几乎没和那位甄侧妃打过交道,但自从听芷儿那小丫头说甄纤纤和甄羽霜性子差不多就下意识地去留意。 这可真是开了大眼呢! 升米恩斗米仇也不过如此了。 王妃虽然膈应族长夫人和甄羲那一副做派,扪心自问,却也没对甄纤纤有什么特殊的成见,王妃那金银首饰是真的送了对吧?王妃是让人把薛四打妻子的消息告知她了对吧? 说严重点,王妃这还救了对方一命呢,若是什么都不说,任由甄纤纤去攀那个高枝,落在薛四手里什么下场心里没点数吗?! 她余光一闪,瞥见窗外白影冲着她招手,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白影清清嗓子,打破了小厅中的寂静,“王妃,木……小姐那请您有时间回府一趟,边关的密信从加急送来的,人有点扎眼,没敢送到国公府里来。” 边境的急报? 在边境他们好像只有一个留在扬州和越国之间的新营,就是苗老将军率领的那一只。 木子昭在徐州一直对外称是她的表妹,但京城这边人多眼杂,还有人比她爹和祖母更清楚她有没有表妹的吗? 甄汨珞嘴角一抽,连声说道:“那行,我们现在就回去,跟祖母他们说一声,就说曜哥儿哭着闹着要府上的橘猫。” 很好,小橘子是个很好的背锅侠。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景曜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娘亲抱上了马车,颠簸的路途上,小家伙半睁开眼睛,委委屈屈地将脑袋瓜枕在娘亲肩上,不住地哽咽。 哭倒是没哭,甄汨珞太了解这小子的性情了,只要不是扯着嗓子那种哭嚎,其它嘤嘤啜泣都是在使脸色。 就好像在告知众人:你这一举动本世子很不高兴,再继续本世子就要哭了! 天色已经将近黄昏,这一回王府只怕今夜是没法到国公府了,所以甄汨珞才将儿子带在身边。 小家伙越长越大,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缠着爹娘,若是要将他一个人丢下一整夜,估计能闹腾一整天。 木子昭穿了一身纯黑色贴里袍,乌黑的长发用一只玉簪高高束起,狐狸眼中透着一股孤傲的意味,身形修长,再也看不出从前半分少女的影子。 甄汨珞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感慨,半年不见,小姑娘都长成少年郎了。 木子昭今年算起来也有十八,个子高挑,五官也张开了,没有从前的精致劲儿,大约是晒黑了的缘故,显得多出几分男子气概。 小八尺的身高穿上女装只怕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了。 不,不对,对方本来好像也不是个姑娘。 他正在和逐弈两人说些什么。 没等甄汨珞开口,黑衣少年下意识出声唤道:“表……”姐。 姐字没出口,少年身形一僵,脸色猛地涨红,可恶,他一定是在徐州那三年被带坏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逐弈是第一个没忍住的,面对木子昭恼羞成怒的瞪眼,他咧着嘴,干巴巴地笑:“我把这辈子最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对不起,还是没能忍住。 眼看少年郎要被逐弈给惹急眼了,甄汨珞忍着笑意,率先进入王府书房,示意几人也赶紧跟过来。 大门被紧紧关闭。 白影和飞羽都在书房外面守候。 木子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见她怀中抱着小景曜不方便接过,便一五一十地说道:“越国那边的消息,越王好似是身患重病,应当是治不好了,越国朝堂上皇女姬弗呼声最高,据说那位王后已经被囚禁在王宫。” 越国是一个极其不讲究规矩礼数身份的地方,就比如它对女子苛刻到连一个妾室的身份都没有,只能称作女奴,又比如神殿的圣女,几乎拥有着掌控王权的能力。 甄汨珞仔仔细细地听着,眸中恍若一汪平静的潭水一般掀起一丝丝水雾,“从两个月前开始,法依则近乎殷勤地希望和朝廷和亲,姬柔到达京城之后,被立为八皇子妃,法依则依旧向皇帝提出求娶六公主。” 即便她知晓这里面有祁忪戊的撺掇,但也不得不承认,祁忪戊的预感很对。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就对上了,越王重病,法依则在京城已经呆了快两年,若是还不能赶回越国平定内乱,这政权只怕真要落到了姬弗手上。” 旗木得是法依则一党的人,他们当然急。 一旦姬弗彻底平定越国的王后一党,登上女王的位置,那法依则和旗木得就什么都不是,连越国的弃子都算不上。 也不怪他们打算跟鲁国绑在一条船上。 木子昭直嘬牙花子,连忙追问:“他人呢?” 甄汨珞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秦临渊,在木子昭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托出: “皇上让去交州一趟,将法依则当时被扣留在交州大牢里的旧部带回来,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这事外人并不知晓,是皇上单独吩咐的。” “皇上还真打算和法依则合作不成?”木子昭语气难掩忿忿,“皇上是不是忘了法依则以前有多凶残?杀了多少人?在京城装两年的孙子,皇上还真信他了?” 甄汨珞动作一顿,目光复杂,“皇上不信又能如何呢?” 此举摆明是打算和法依则谈判了,毕竟皇女姬弗登基对于鲁国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费尽心思囚禁的法依则就成了弃子,浪费那么多心血,皇帝当然不会吃这个闷亏。 照她家王爷临走的时候说得,皇帝和法依则的和谈是势在必行,朝廷或许会支持法依则来对抗姬弗,只有越国内乱,中原才会好。 越国越乱,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休养生息,再行兵北上。 如果法依则还是越国板上钉钉,不可失去的太子,朝廷自然会想办法咬下法依则一块肉,但时来逆转,法依则不再是越国的唯一选择,那就只有让两党之间互相制肘。 法依则会不知道吗?他肯定知道,只不过别无选择,他已经处于劣势地位,傍上大国还能给姬弗一争。 第331章 惨兮兮的 木子昭噎住了,他精致的狐狸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恨意。 甄汨珞听他说过旧事,木子昭的父亲死在金国蛮夷手里,至今还背负着开城门、卖国贼的骂名,这几户成了他半辈子的阴影。 而当初同样是皇帝的放纵,前线粮草不足,援军没有,在无数西域将士百姓付出鲜血的代价之后,皇帝轻轻松松地准许金国只要每年上供,赔偿一千万两黄金和十万牛羊马匹之后,草草和谈。 她不是受过难的百姓,没有资格劝木子昭原谅,但也希望小屁孩能别入了魔障,家破人亡之仇非一朝一夕能报,要蛮夷一句轻轻飘飘的道歉再容易不过,难的是让对方真正付出代价。 木子昭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徐州,等冬天再回来。” 甄汨珞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也好,木子昭心思太执拗,一根筋,与其留下生闷气,还不如让他去做想做喜欢做的事情。 听白影说,小孩走的时候气狠了,眼眶都是通红的。 八月初已然入了秋,天气早已没了六七月时的炙热,小景曜经常不许旁人将院子里的冰盆带走,倒不是小家伙贪凉,而是小橘子一身厚厚的猫毛,嫌弃天热,最喜欢到冰盆旁边的地毯上趴着。 小貂儿一开始还害怕小橘子,时间长了大概也觉得天热,尤其是它这种北方雪地生的动物,跟一人一猫混熟之后,简直恨不得在冰盆里扎个窝。 甄汨珞洗漱完毕,进入卧房便看见她的傻儿子呆呆地看着小橘子和貂儿打架,绝大多数都是橘子追着貂儿打,毕竟体型上还有优势,倒也没有下狠手,两个小家伙大多数是玩闹的性质。 “呜呜!” 小景曜一双明亮的凤眸看到娘亲的时候顿时大亮,伸展出双臂想要抱抱,嘴巴里时不时发出不成意思的呜咽声。 却见他的娘亲毫无动作,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作势要哭。 甄汨珞原以为是小家伙闹脾气,却不想小家伙一手抓着一个圆润的羊脂玉扳指,越看越伤心,越看嘴咧的越大,最后“哇”地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吓得小橘子和貂儿都不打架了。 甄汨珞懵了,那扳指是秦临渊时常戴在手上的,临走的时候没拿?还塞给了儿子? 飞羽一个万年老直女甚至编排了一出可怜兮兮的剧情:“小世子肯定是想王爷了,抱着个扳指都能哭得这么伤心。” 甄汨珞表情复杂,心疼地一把抱起儿子放在怀里轻声哄着,一只手抱着,另外一只手拍着小家伙的背。 哭得小脸都通红,模样惨兮兮的。 她半点也不敢动,连松开手去喝口茶都没时间。 哄了小半个时辰,小景曜双手抱着娘亲的脖颈,委委屈屈羞羞答答地将头埋起来,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放声哭到哽咽。 一双小手死死揪着娘亲的衣衫不肯松手。 甄汨珞这才恍然察觉,难不成是小家伙看父亲离开这么久不回家,而自己又忙活一整天,觉得爹娘不想陪他了? 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 她的曜哥儿从来都不是爱哭的孩子,肯定是受了大委屈了。 她忽然想起从前苗老夫人谈小孩的时候,说叫她千万别以为小婴儿就什么事情都不懂,婴儿看着小,实则对周遭的变化非常敏感,比如最熟悉的人忽然不见了…… 小景曜这一晚得偿所愿,不禁享受了一屋子人的心疼与照顾,还得到了两件新宝贝,阿澄给他用草编了两只小鸟,而飞羽则亲手捏了两个泥人给小家伙玩。 玩累了自然也就睡着了。 甄汨珞折腾一宿,这一觉足足睡得次日正午。 用过午膳之后才带着小景曜又回了国公府。 一行人才刚下马车,便看到老管家正站在二门前,似乎打算出府,一见到她眼神顿时一亮。 “大小姐。” 管家岁数大了,走不了几步就得喘一喘,甄汨珞连忙示意他停住,“岳叔,有什么事您说。” “大小姐,奴才正打算派人去请您过来,还好……”管家顺着气,“四小姐回府了,直奔着国公爷书房而去,连老太君都没去看一眼,老太君觉得不对,让奴才请您回来一趟。” 他还正担心派人去一趟凌王府赶不及,还好大小姐碰巧就回来了。 “甄羽霜?” 甄汨珞眉心顿时紧皱。 甄羽霜回来干嘛?好不容易被解除圈禁,迫不及待就出来逛两圈,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我爹呢?”她问。 管家连忙回答:“国公爷也是听说四小姐,这才匆匆赶回来,你放心,没有国公爷的准许,四小姐进不去书房。” 管家身为甄国公的左膀右臂,也是知道那父女俩感情如何,自然不会放甄羽霜如同甄汨珞一般随意出入书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年前甄羽霜似乎回来一趟国公府,当时还威胁祖母要一个什么东西。 甄汨珞有直觉,甄羽霜想要的那个东西,就是皇帝一直以来忌惮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心中恨不得怒骂蠢货。 甄羽霜不是傻子也不是纯纯恋爱脑,又怎会知没有保驾护航的东西国公府会不会被皇帝轻易铲除? 难不成她又是回来妄图得到什么? “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用多管,安心回你的邺王府养胎就是,还有,国公府的事情你一个出嫁女少管。” 隔着十多步就能听见甄羽霜近乎尖锐地质问:“出嫁女少管?长姐不是经常回府吗?她难道就不是出嫁女?我自幼知晓父亲偏心,没想到您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从对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她的怨愤,她的嫉妒和不甘。 浑厚稳重的男声再度响起:“你和你长姐有什么差距你心里不清楚?你说为父偏心,那你倒是说说为父怎么偏心?当初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你姨娘做出那样的事情,为父可曾迁怒果你?你有何脸面和为父这般说话?” 第332章 和睦 “四丫头,你若是想说你和你长姐为什么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这么多年来过的好与坏,那你大可不必多说,你嫁进邺王府也不是为父逼得。” 他一双如鹰隼般的锐目灼灼地盯着甄羽霜的眼眸,仿佛能将这个人彻底看透。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时候,两个女儿还和睦相处地站在一起。 那时候长女容貌还正常,她母亲出身不高,皇帝因为他手上那一样东西,让尊贵的嫡出皇子和自家的女儿定了婚事。 长女胆子小,素来谦让妹妹,即便是当时还是四皇子的邺王登门来玩,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候在一旁,一开始四女儿是喜欢和她姐姐玩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的眼神落在四殿下身上,从单纯到讨好。 大概那个时候他就对这个女儿失望了。 人这一辈子不论男女,不论地位,一旦开始放下身段讨好一个人,那就是堕落的开始。 甄羽霜眸光轻闪,脸颊涨红。 甄国公字字句句戳在她心窝上,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就好像自己多年隐藏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的撕开,她的羞耻与难堪尽数暴露在人前。 她的掌心被指甲抠破,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越收越紧。 她只能在心中安抚自己,这并不是她的错,从一开始就是父亲偏心,就因为甄汨珞是正房夫人生得,即便她比对方更会讨好长辈,更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但父亲和祖母的心总是偏的。 姨娘曾经说过,她出声便是庶女,父亲和祖母不会为自己打算,她只能依靠自己去争取,比如亲眼看见姨娘哄骗长姐喝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比如姨娘说秦湛瑛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儿郎…… 幼时的她也曾经怀疑过,长姐在长期服用那药之后身子骨变差,容貌也开始变丑,她心目中最尊贵的儿郎逐渐讨厌长姐,反而对自己露出了善意。 她享受这种超越嫡女的感觉,长姐是嫡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压制一头? 的男人也能叫做最好的儿郎? “父亲……”这一刻,甄羽霜笑得比哭还难看,“父亲,女儿并非回来与您顶撞,只是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女儿也盼着父亲膝下能有个子嗣傍身……”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相中甄羲了是吧?” 书房的大门被重重推开,甄汨珞目光审视地望向她,语气生硬而又冷漠:“甄羲不行。” 她还以为是为什么呢,感情发一通风,打一堆感情牌,最后就是为了让她爹过继子嗣一事? 甄羽霜面色一变,她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被甄汨珞看见,还没等出声回呛,那明艳精致的女子已经忍不住冷笑着继续说: “你给甄纤纤相看吏部侍郎家的四公子,转头又劝爹过继甄羲,甄羽霜,你到底是谁家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薛四是什么人?你是真没听说过甄羲小小年纪就蛮横无理?” “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单纯的自私,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事吧?” “你是不是觉得这天地下只有你一个人聪明,只有你一个会算计,别说什么将来如何,画大饼谁不会啊,我就知道,你凭什么要求别人无私的为你做出奉献。” “脸皮别太厚,没人欠你的。” 甄羽霜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骂的脸色时青时白,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眼神猩红,仿佛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撕碎。 甄国公眸光一戾:“甄纤纤?怎么回事?” 还没等甄羽霜开口,甄汨珞已经将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爹,吏部薛侍郎是什么样的人,您在朝堂上想必比我们都清楚地多,那薛四不管传言是不是真,他年纪轻轻死了三个妻子是事实吧,甄纤纤爱嫁谁嫁谁去,甄羽霜凭什么扯着国公府的大旗给甄纤纤相看?” “父亲!”甄羽霜急忙解释,“你别听她一面之词,薛四公子最多命格不好,人品……” “够了!” 甄国公冷声打断她的辩解,眼神比先前愈发冷淡,甚至连失望两字都算不上。 甄纤纤一个没及笄的大姑娘,放着原配嫡妻不去做,非得上赶着给人做好几门子的继室,这是族长自己家要不要攀高枝的事情,让他膈应的事,这件事四女儿竟然全程参与。 看起来对方还是那个主导。 先蛊惑甄纤纤嫁到薛家,再来撺掇自己过继甄羲,立为世子…… 这个孽障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大。 甄羽霜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若非听甄纤纤所说过继一事,根本不会冒着危险回娘家。 父亲是个冷心冷肺的,娘家没人给她撑腰,那她给自己找一个能做靠山的弟弟有什么错?! 眼看着自家爹胸口起起伏伏,一副气坏了的模样,甄汨珞也不再废话,直接敞开书房的大门,不客气地说道:“邺王侧妃,你若是没事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么大的月份,别再出点什么事情赖在国公府。” “你别忘了,你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你这个孩子。” 她说话极为不客气,甚至专门往甄羽霜的痛点上扎。 飞羽见状冷冷地扯着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甄羽霜气急,若非顾忌着肚子,她真恨不得冲上去和这个屡次坏她事情的贱女人拼了。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年,自己过得远没有甄汨珞好,她有必要死咬着自己不放,非得处处与自己作对吗?! 但对方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倚仗是腹中的孩子。 她还得靠着这个孩子母凭子贵,她还得踩在徐妙妙头上,她…… 离开书房,七八个小丫鬟如同看贼一般看着甄羽霜,明明是自己的娘家,她却连个客人都算不上。 甄羽霜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瞪眼,“甄纤纤是你叫过去勾引他的吧?你是故意套出来薛四的事情,好在父亲面前将我一军,甄汨珞,你可真歹毒!你想毁了我!” 第333章 中秋 甄汨珞面无表情,闻言露出一个看傻逼的眼神,“甄纤纤是什么心思你自己看不出来?我闲的没事让她去勾引秦湛瑛?甄羽霜,好几年了,你还是把垃圾当成宝贝。” 她目光审视地打量起面前肚子凸起,身子消瘦,面颊却又带着几分狰狞的女子,啧啧称奇:“你自己说,你现在这副德行值得我动手吗?甄羽霜,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多亏你当初抢了秦湛瑛,否则我得恶心一辈子。” “我现在是正一品亲王妃,我儿子是世子,我看起来眼界很低?和你一个妾室一般见识?” 甄羽霜不是最注重她的身份,她的尊严吗? 她最佩服的就是对方明明过得很差,却偏要做出来一副“你们都是嫉妒我”的样子,可笑得很。 甄羽霜气得气息不稳,脸色愈发苍白。 守在大门口的玉芷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侧妃娘娘,您要保重身子……” 玉芷想说胎儿才是最重要的,却听一声破空声在耳畔响起,脸颊骤然一痛,耳畔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 “贱婢!”甄羽霜恼羞成怒,“我用得着你来怜悯?!” 侧妃、侧妃…… 钝刀子割人才最痛,为了她纯粹的爱情,她放弃了一切,最终只得到了一个侧妃的位置,连自己的孩子也将要沦为庶子。 而徐妙妙、甄汨珞这两个她最痛恨的女人却都身处高位。 玉芷胆战心惊,哆嗦着身躯不敢再言语。 侧妃自从有孕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差了,明明在邺王殿下面前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一个女子翻个脸就能对她们动辄打骂。 玉芷和玉蓉不一样,她是甄羽霜的陪嫁丫鬟,曾几何时,国公府的四小姐也是个温婉的美人,现在却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样。 甄汨珞完全不在意甄羽霜是怎么想的,甄纤纤上次回来曾经说秦湛瑛夸她和甄羽霜未出阁的时候相似,难不成就是因为如此,后者才认为甄纤纤是去勾引秦湛瑛的? 若真是如此,那甄羽霜这被害妄想症有点严重啊。 就秦湛瑛那个烂人,一辈子改不了风流,想靠女人的毛病,也亏得甄羽霜当个宝贝似的。 回到泠音阁才得知,小景曜被老太君给抱去玩了。 隔得老远,万慈堂中传来曾祖孙两人的笑声,尤其是小景曜,昨夜还哭哭啼啼的,今天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转眼就将他心心念念的爹给忘记了。 秋风吹动院中的两颗老杨柳,簌簌的响声清脆又悦耳,晚风还算清爽,她没有着急进去,反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咯咯”笑得正欢。 原来是祖母让人从市场上买了一只小鸡仔,黄橙橙的小鸡仔在地上来回走动,喉咙中发出尖锐可爱的唧唧叫。 小景曜看得正入迷,甄汨珞轻咳一声,忍不住打断了小家伙的脑洞。 这可不兴带回府去,否则小鸡仔还不成了小橘子和貂儿共同的零嘴? 尤其是貂儿,两种天敌养在一起是注定不可能的,与其让傻儿子看着他的“新伙伴”命丧貂口,还不如干脆不带回家去。 没有甄羽霜的闹腾,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 一来因为皇后的丧事,二来三年灾害两年战争,国库也是在吃不消,皇帝下令今年中秋不按每年一般请三品以上官员包括家眷入宫,只是在宫中摆了一个小型家宴,除了身份贵重的皇室成员,其他人都是能省则省。 甄汨珞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礼服,这一身比起王妃大妆清淡的多,到底是中秋家宴,也不能穿的太素净,小景曜跟她也是同一个颜色,小家伙没穿上最喜欢的正红色,心情不太高兴,全程撅着嘴巴将头埋在娘亲脖子里,用屁股对着外人。 皇帝和太后等人还没到场,前来的只有几名女眷,大家也就随意寒暄两句。 她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岑昭仪下首的女子身上。 黎倩。 “这不是黎婕妤吗?身子骨不好就少出门,别将病气过给了旁人。” 白侧妃一语掷地有声,不管是知道两人的恩怨的,还有不知道的,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在黎倩和白侧妃身上来回扫视。 白侧妃轻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也是皇长孙的生母,又得晟王宠爱,惯得不像样子。 礼亲王妃身为在场身份最高的女眷,正打算出声呵斥,却被一旁的燕亲王妃拉住袖子,对她摇了摇头。 燕亲王妃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不光白侧妃和这位皇帝的新宠不合,赵贤妃那边也是一样。 把人家孩子给害掉了,这种仇也不怪白侧妃憋不住,反正不关她们的事情,也趁此机会看看皇帝这里是晟王更得圣心,还是黎倩这个宠妃更甚。 黎倩生得珠圆玉润,看起来面色红润,哪有半分抱病的样子? 白侧妃恨得咬牙切齿,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这两个女人估计能过招三百回合。 甄汨珞眼帘微垂,假装没看到这边的风起云涌。 白侧妃仗着此时没有管事的在,笑容愈发放肆,她正巧坐在赵贤妃身边,与黎倩还是有几分相近,故意压低声音说:“黎昭仪还是趁着年轻干净诞下个皇子才是,以色侍人又能嚣张到几何?”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都快恨得扭曲了。 黎倩,不、黎嫣这个贱女人如此阴毒,害得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条命,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断子绝孙,她就等着黎倩失宠那一天,当初能被打入冷宫,将来也能! 黎倩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低垂着头安静地把玩手上的蔻丹,恍然未卷白侧妃一番挑衅之语。 她的余光轻轻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或是冷漠,或是嘲讽,或是幸灾乐祸。 白侧妃再蠢顿那也是皇长孙的生母,皇上又素来疼爱皇长孙,女眷们也乐得给白侧妃几分面子。 礼亲王妃终于忍不住,目光有些凌厉地扫过两人:“行了,好好的中秋,别闹得太难看。” 男子多风流她能理解,惯成这幅模样的可少见。 第334章 笑面虎 没想到的是,黎倩一改刺头一般的嚣张表情,露出一副忍辱负重、欲言又止的模样,应了一声“是”。 以太后和皇帝为首,一行人出现在清池宫大殿前。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尖锐的内侍嗓音传遍宫殿上上下下的每一个角落。 白侧妃鄙夷地看了一眼黎倩,果然是个心急阴沉的,惯会惺惺作态。 心中如此想,她却随着一种女眷老老实实的跪拜,倒也没傻到当着皇帝太后的面和黎倩一争高下。 皇帝的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之色,在身边内侍的提醒下,说了一句:“开宴吧。” 因为是家宴的,倒也就没有太多的规矩,同府邸的男宾和女宾都坐在一起。 襄王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笑面虎模样,周旋在各个官员之中,态度亲切却能掌握一个分寸,不至于让人觉得不喜。 “皇上。”徐来公公从大殿门口小步小步地挪到皇帝伸手,手上的拂尘一扫,压低声音说道:“越国太子和姬柔公主前来。” 听到这话的不光只有皇帝,还有几个坐的较近的亲王王妃,众人心中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 越国人这是什么意思?引着越国公主的一纸赐婚在其中,按照礼数同样给四夷馆送了帖子,现在皇帝和太后都到了,越国人来了?岂不是说他们的架子比皇帝都大? 皇帝没有动怒,这不过唇角弧度明显不大的笑容昭示着他也没有那么高兴。 法依则穿了一身中原服饰而来,卷曲发黄的头发用一个发冠高高束起,连面颊上的胡子都剃光了,一改先前的粗野模样,变化巨大,若非骨相明显比中原人有棱角,还当真看不出来这人竟是越国太子。 甄汨珞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早知法依则急切,没想到急切到整个地步。 古有嬴异人着楚衣示好夏夫人,法依则这一身中原服饰穿在他身上,倒是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模样。 “鲁国皇帝陛下,本太子与姬柔并非刻意来迟,而是姬柔欲为陛下献舞才因此耽搁,请陛下恕罪。” 话都说道这里,也算是个彼此一个面子,皇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法务则一双狼眸轻轻眯起,有些干燥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下一刻大殿之外鼓声作响,铃铛声陪伴其中此起彼伏,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闯入大殿,而马的背上,姬柔公主单脚站立在悬挂着无数金铃铛的马鞍之上,这马儿十分有灵性,时而翘起前蹄,时而绕上一圈,铜陵一般的大的眼睛清澈干净,光是一匹马就很容易讨得人的喜爱。 姬柔面上挂着一层薄纱,隐隐能看见下方大红色的唇瓣,却无法仔细分辨出无关,她的动作很是平稳,在马儿备上转圈、敲鼓,动作极为精美,动起来的时候,腰上和发梢上悬挂的统领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千呼万唤使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大约就是形容这种画面。 她一个灵活的纵跃,马儿背上跳下来,大鼓摆在地上,白嫩的双足踏上鼓面,每一个动作都有精美悠扬的鼓声随之传出来。 白衣女子就如同一入林间的精灵,与天地之间的灵气共舞。 姬柔这一身装扮布料不多,只有胸口和胯下三寸之处用白色的丝绸做成极为现实线条的宋抹和短裙,周身皆是用白色几乎透明的纱衣,纱衣下面白净纤细的胳膊、腰肢、大腿若隐若现。 这套服装放在后世倒是没有什么,当放在现在,未免太过超前了。 甄汨珞全程坐在下方欣赏舞蹈,侧目瞥见一个眼睛都看直了的男子,心下膈应的不行。 姬柔微微喘了几口气,便扬起一个清甜的笑容:“献丑了。” 她眸光一闪,有些挑衅似的看向女眷们的方向,“中原女子多有才艺双绝之人,不知姬柔可有福气能看贵国女子一舞?与姬柔比上一比?” 她的眼神隐约扫过几个跟她有些龃龉的人,却不想人家根本不作理会,甚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以作回击。 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除了皇帝的嫔妃那就是各府的王妃世子妃,即便是没出嫁的皇室贵女,也犯不上当众跳舞来哗众取宠。 舞蹈这玩意在她们看来,在闺中私下学着玩也就罢了,是万万不能和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事相提并论。 谁愿意穿的像姬柔一般,如同个舞姬一样哗众取宠,叫人评头论足? 姬柔这一番话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合适。 接了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一段,不接那岂不就是不满越国使臣? 众人保持着和谐的沉默。 姬柔见状更加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看来中原女子都不善舞技呢,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多加为难了。” 那那副昂首挺胸的模样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皇上。” 一道紫色的倩影自宫妃那边的宴席而起,只见一个身着素净,却依旧媚眼如丝,浑身妩媚之气的女子站起身来,她款款行至大殿中央,“皇上,臣妾愿意为您献上一舞。” 是黎倩。 皇帝阴沉的脸色果然有所缓和,摆了摆手以作示意,见此,黎倩跟随着宫女前往偏殿更衣。 姬柔的面色很得意,仿佛根本不将黎倩放在心上。 甄汨珞挑着眉看着,身后的宫人十分有眼力见地斟酒上菜。 随着黎倩一身玫红色的长裙登场,她眼尾画着大大的浓妆,仿佛一朵八月盛开的芍药,风姿绰约,隐隐摇晃。 比起姬柔那一身,这一件装扮显得还算保守,却也没有那么保守,待到黎倩身姿一动,裙摆一扬,众人这才发现,她并未穿写字,白嫩的脚踝如同美玉一般展露在众人面前。 宫廷乐师所奏的是一曲燕乐。 《梦溪笔谈·乐律一》中有云“以先王之乐为‘雅乐’”,“前世新生为‘清乐’”,“合胡部者为‘宴乐’”。 而乐师所奏响这一曲,明显含带着异域风情,却与越国有着明显差别,倒是有些像西方的曲乐。 第335章 怨念 这只乐曲很特殊,讲述的是千年前一位复国皇帝与爱妃的故事,最终妃子以一己之身,独闯敌军,护佑下满城百姓,而自己则自刎于爱人面前。 后来皇帝重新建立国家,为爱妃报了仇,毕生无有再立后。 大约是一个战火中的情爱故事。 黎倩这一舞算不上精妙,却因为辉煌大气的曲调生生叫姬柔的自然清新压制一头。 待到一曲结束,法依则笑着看向皇帝:“皇帝陛下,您说姬柔和兰昭仪谁舞的最好?” “自然是姬柔公主。”皇帝爽朗一笑,“姬柔公主挑的是越国神殿的祭神之舞吧,果真不同凡响。” 祭神之舞却拿来比较舞技,皇帝的笑容中莫名有几分讥诮。 即便是如此,法依则依旧不恼,反倒是姬柔气得美眸泛红,面纱之下的嘴唇紧紧抿住。 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子都能来踩上自己一头,太子皇兄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与皇帝坐而谈笑,将自己的脸面往泥里踩! 她尴尬地站了半晌,便提出下去更衣从大殿之中离开。 瞧着姬柔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脸色最难堪的大约也只有岑昭仪,只一想到她的儿子要娶这样一个女子,她便日夜睡不安生,担忧难过…… 大约是黎倩为皇室争了脸面,皇帝欢喜之下让人将黎倩的位置安排到了自己的身边,比赵贤妃董淑妃等人还要高上一筹。 法依则自顾自地敬酒:“鲁国皇帝陛下,您给贵国八皇子与姬柔赐婚,只是至今还没有订下大婚时日,此时可要提上日程?” 这一次皇帝没有才推诿,隔空饮尽杯中酒水,“自然,钦天监早已秉明,九月二十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朕回去之后便让礼部全权操办,绝不让公主受委屈。” 在皇帝和法依则的互相试探之中,宫宴过去大半,有身边几位亲王妃敬酒,甄汨珞小酌两杯,便不再喝了,但是宫中的酒竟然比她想象的更上头,此时竟然有几分发昏。 “本王妃出去走走。” 她给了飞羽一个眼神,随即拍了拍小景曜的脸颊,带着阿澄出了清池宫。 秋风清爽,这么一吹倒是吹散了些许的困意。 她沿着湖边的小路缓步行走,正准备上桥去看看池中的鲤鱼,余光一闪,却瞥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站在一棵古树的后方。 姬柔露出一半的身子,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她,不知为何,甄汨珞从其中看出来些许怨愤的情绪。 “公主。” 秉持礼节,她还是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姬柔已经换了一身裙子,脸颊上还画着方才跳舞所描绘的胭脂水粉,看起来是个十分精致的姑娘。 不过甄汨珞对越国人没有什么好感,连看池中锦鲤的心思都淡了些许,提起裙摆准备离开,却听背后的姬柔主动出声叫停了她。 “凌王妃。”姬柔笑着勾起了唇角,“方才在清池宫,皇帝陛下身边的兰昭仪可真是一舞倾城,姬柔自愧不如。” 甄汨珞并不置可否,但笑不语。 即便对方不做回答,姬柔也笑容以对,“本公主实在好奇,便让人打听了一下兰昭仪,没想到凌王妃和兰昭仪还是故交呢!” 对方说一句藏三句,有五句都是在试探或者阴阳怪气,不可能没打听过兰昭仪黎倩那点事情,甄汨珞不以为意,“兰昭仪和晟王府的白侧妃才是故交,两人方才在殿上还说了好一会子话,公主迟到了,自然不知晓。” 姬柔的笑容差点没绷住,这凌王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尤其是一张讨人嫌的嘴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座木桥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甄汨珞专心致志地盯着池中的几十尾鱼,似乎很是感兴趣,即便是背对着姬柔,她也能感受到对方那不善的眼神。 姬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道:“说起来本公主和凌王妃真是有缘分,若非凌王殿下,本公主也不可能来到京城和亲不是?” “原来公主是在怪我们打了胜仗,而越国成了败国。” 姬柔这一番话听在甄汨珞耳中,简直就像是小孩子抢不到玩具坐地上哭一样无理取闹。 北征的是他们?罪魁祸首是他们?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姬柔,“公主,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贵国略逊一筹,您难不成还要怪旁人太强?” “再说,听闻越国王上只有姬弗皇女一位认可的公主,您若是不送来和亲,只怕还得不到这个公主的位置,你说是不是?” 反正姬柔也不是什么脑回路正常的人,她也不介意往对方痛点上戳。 姬柔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亲或许的确是一场祸事,却也不可否认,也是姬柔的幸事,南边的探子不少,越国那些没名没分的公主皇女最终有不少人都被送上大臣的床榻,用来拉拢臣子,运气好的还能混到一个正妻的位置,好歹算有名有份,运气不好的…… 比如越国有一位姬娅公主,年岁比姬弗还大,是一个女奴所生,恰好被送到越国十二氏族之一古灵族的族长身边,十四岁送过去,十六岁被折磨而死,越王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姬柔紧紧地咬住唇瓣,目光变得极其复杂。 甄汨珞瞧着那火红的锦鲤,轻轻叹了一声,姬柔只看见了姬弗的风光与权势,却没看见姬娅受到的折辱以及最后的惨死,大约有人就是天生爱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你们中原人最是反复无常……” 甄汨珞已经懒得听她废话了,冷声呵斥道:“要怪罪去怪法依则,让你过来的也不是本王妃,谁叫他没有本事还野心大,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公主若是闲的没事做,还是到宫里请个老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吧。”省得到处咬人。 这个蠢货小公主是真不明白自己的现状。 不,或许姬柔比谁都清楚,是谁让她到异乡和亲,只不过姬柔不敢反抗法依则,只能将这些“害她之人”的憎恨转移到旁人身上。 第336章 换取 姬柔简直越想越气,尤其是被兰昭仪黎倩一舞所压制,又被羞辱以祭神舞哗众取宠。 上一次入宫,她那个名义上未来的婆母岑昭仪一个劲的劝她要收收心,要低调,岑昭仪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叫她一声娘娘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不就是一个贱妾吗? 到这个该死的凌王妃嘴里,又是学规矩? 她们中原女子就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整日都是规矩? 她怒极反笑,“你少拿规矩来压人,你也是,兰昭仪也是,岑昭仪也是,不就是靠男人嘛,本公主是越国公主,有一整个国家做母族,自然不是你们能比的。” 甄汨珞眼皮一掀,立刻倒退几步,这傻逼不会是传染的吧? 和亲还讲究母族? 她难道不知道法依则自顾不暇吗?一旦法依则倒了,被法依则送来的和亲公主又能好到哪去?越国新政权会承认她的存在? 错了错了。 和傻逼讲道理是她的错,她竟然妄想能说通脑子发育不完全的人。 姬柔说得正上头,压根没注意到十米开外两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姬柔!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一道暴怒的男声从背后响起,甄汨珞眸中闪过一抹惊讶,那两人一个身形高大长相粗矿,另外一个是个翩翩少年郎。 “八皇子殿下,姬柔这贱人叫本太子宠坏了,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法依则暴怒之下上前扬起硕大的巴掌猛地给了姬柔一掌。 “啪”地一声耳光在空旷的园林附近格外响亮。 不错,和法依则一同前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姬柔即将和亲的对象八皇子。 八皇子是岑昭仪所出,名唤秦江清,在一众皇子中不出挑也不怎么受宠,为人也老实本分,被恩准上朝之后远离了朝廷争斗的中心,老老实实在工部做事。 本来一个和亲凭空砸下来就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摊上姬柔这么个性子。 姬柔被打得脸颊耳朵皆是生疼,吓得全身都在颤抖。 她怕法依则,从小就怕,事事听从,不敢有半点违逆。 得到了一个公主的身份,到京城的这几个月,旁人都称呼她为越国公主,时间长了,让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姬柔几乎忘了她在法依则面前根本没有说不的份。 甄汨珞看了一眼气得哆嗦的八皇子,对法依则冷冷地说道:“越国太子可要好好管教你们越国的人。” “啪!” 她话音一落,法依则扬起手对着姬柔又是一巴掌打下来,如虎如狼一般毫无半点波动的眸子好似在看什么死物,“姬柔,给八殿下赔罪。” “太子、皇兄……”姬柔哆嗦着嘴唇,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法依则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砰、砰、砰…… 姬柔只觉得一颗心跳动的飞快,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溺毙窒息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八皇子殿下……” 她的表情笑比哭还难看。 没等赔罪求情的话出口,八皇子已经面色阴沉地一拂袖子大步离去。 这桩婚事本就非他所愿,姬柔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略有耳闻,只不过圣旨不可抗。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原以为他将人迎娶回府,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是,这位越国公主竟然口出狂言辱骂他的母妃! 甄汨珞唇瓣紧抿,轻轻扫了两人一眼,快步离去。 这对兄妹爱打打,爱杀杀,可别当着她的面,到时候惹得一手狗毛。 “太子皇兄……” 姬柔的脸上已经高高肿起,可见法依则这两巴掌下去力道之大,姬柔含糊不清地想求饶,却法依则厌恶地掰开手掌。 法依则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姬柔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能换取利益的工具而已,一个工具不好用,那自然可以有下一个,姬柔不想老老实实当这个和亲公主,越国有的是人愿意。 法依则紧紧地咬着槽牙,现在决不能惹怒鲁国皇帝,谁若是想挡他的路,那就将谁千刀万剐! 她深呼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暴怒,八皇子是个不受宠的,只要皇帝施压,八皇子反抗不了,一切还能有个缓和。 甄汨珞回到清池宫,皇帝和八皇子均不在此处,想必是皇帝也听到了些动静,竟然叫去盘问了。 皇宫中本来就遍布皇帝的眼线,也不知姬柔是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大放厥词。皇帝也没找她作证,那她就装作不知晓。 接下来,一直到宫宴结束也没有人再闹什么幺蛾子,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油条,这点眼力见还是看得出来,皇帝临走的时候明显脸色不好看,谁也不敢再触霉头。 就连白侧妃也安安静静,虽然忍不住是不是瞪黎倩一眼,但有晟王妃和赵贤妃连连使眼色,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忍了下去。 拖着一身疲惫,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宫,凌王府距离皇宫的路程比国公府近得多,甄汨珞便让人直接回王府,今夜她是真累得不行,小景曜早就躺在飞羽怀里水得昏天暗地。 宴上喝了几杯果子酒,脑子微醺,强撑着回到王府,阿澄小跑着就去了厨房。 小家伙无忧无虑躺回了他熟悉的床上,他似乎是能闻到娘亲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酒味,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想翻个身,精致的小脸皱起,就好像发面包子似的。 “王妃,喝碗醒酒汤再睡吧,不然明早起来容易头疼。” 阿澄将醒酒汤熬得还算清淡,暖洋洋的喝下去,中和了些许腹中不适的感觉。 甄汨珞私底下很少喝酒,今日也是一众长辈敬酒,不喝也不行,区区三杯度数不算高的果子酒,就已经将她差点灌醉。 她忍不住歪了歪头,对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亲了一口,在外侧躺下深深睡去。 即便是喝了醒酒汤,次日醒来她还是难以抑制的头脑发沉,再加上昨日实在不轻松,早上随手打发了早膳,一蒙头睡起回笼觉。 成婚好几年就这一点最好,没有公婆要伺候,早上也不用晨昏定省。 第337章 贵妾 从前她还能忍住早起锻炼身体,自从生了景曜之后,每次看见小家伙睡得香,也忍不住爬进被窝一起睡。 等她一觉睡醒的时候,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小家伙竟然自己爬进了她怀中,腰上的软肉摸着手感很好,一双小手紧紧攀着娘亲的胳膊,将脑袋埋进娘亲怀中。 甄汨珞顿时心中柔软成一团,打算伸手摸一摸儿子脸颊上的肉,却不想小家伙嘤咛一声睁开了眼,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清澈透亮,带着一丝丝刚睡醒的雾气。 “麻麻……” 他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甄汨珞顿时睡意全无,支棱起来,有些惊愕地看向身侧的小景曜。 “曜哥儿,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回答,而是瞪着眼有些委屈地看向她,小嘴巴嘟起来,“咿呀”两声凑数,好似很不耐烦似的。 甄汨珞那还顾得上他耍小脾气,又把脸凑上去追问,“曜哥儿,刚才叫妈妈了?” 从前她总教给小景曜叫娘亲,虽然知道十月多不到十一月的小婴儿叫不出来,却还是不厌其烦的教,昨夜好像是喝多了,这才揍到小家伙身边要求他学说“妈妈”一词。 小家伙在怄气,压根不肯张嘴,恰巧此时飞羽带着早膳过来,香甜的牛乳紫薯泥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小景曜立刻将眼神落在食盒之上。 甄汨珞得意一笑,故意剜了一勺牛乳紫薯泥凑到小家伙嘴边,连哄带骗:“再叫一声就给你吃,娘亲教你,叫妈妈……” “哇哇哇。” “不对,是妈妈。” “麻麻……” 在一遍遍的诱哄之下,小景曜终于委委屈屈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一勺香喷喷的紫薯泥塞进嘴巴,他瞬间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摆脸色,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马马……” 在一勺勺牛乳和紫薯泥的攻势下,小家伙从一开始的被迫到越吃越香,越叫越顺嘴,飞羽只听说过管嬷嬷叫“妈妈”的,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家王妃一遍遍地哄骗小世子。 小景曜已经有十个月左右大,放在同龄的孩子里面还是说话比较早的,被甄汨珞按着仔仔细细稀罕了一上午,直到给小家伙都蹂躏到想哭,这才结束,撸猫和撸人类幼崽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两件事。 小橘子蹲在床榻边看着女主人和小主人互动玩耍,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后颈一凉。 “王妃。”阿澄从外面小跑进来,眼神落在小景曜身上顿时化作星星眼,顺手将帖子放在桌子上,只差没当场西子捧心。 贴做颜色很浅淡,上面的字体娟秀却有锋芒与力度,上面隐隐背透几个字,九月初十。 九月初十。 京城地处北方,在九月的时候已经算入晚秋,时不时吹过一阵秋风还是会有一种背后发麻的凉意。 “夫人,真真知晓自己卑贱之躯不配入俞家的大门,但妾身的一双儿女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您至少让逊哥儿和悦姐儿得以认祖归宗,妾身便是死也无憾了。” “真真。” 俞檀抿着唇想要拉扯柳真真起身,却被貌美娇柔的女子娇嗔似的瞪了一眼,说什么也不肯起身,随即又害怕一般抬眼看向主位上昂首挺胸的女子。 胡闻歆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衣衫,腰板挺得笔直,手上端着一方茶盏,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仿佛根本不放在眼里一般。 她上一次穿大红色还是在两年前大婚的时候,此后便收敛了脾性,上面伺候婆母,下面照拂夫君,能做的都做了,她自认问心无愧,早在查到俞檀有外室的时候,她早已想到这么一天,从三日前俞檀心不在焉地离府,她让人悄悄去打听,果然,有人说外室柳真真四五日前不慎滑掉了腹中之子,惹得俞檀痛心疾首,毫不怜惜,说什么都要将柳真真带回府中好生将养。 包括那一双外室子。 她不以为意地说道:‘’可以,那就今日进门吧,做个贱妾,如此一来,你们俩的外室子也就能充作庶子庶女了,不算无名无分的黑户籍。” 俞檀脸色一黑,“夫人,让真真最起码以贵妾之礼入门,为夫自认为这几年待你不薄,也从未求过你什么,唯独这一件事,真真已经为我生了一双儿女,她又怎能……” “停。”胡闻歆似笑非笑地打断他,“待我不薄?俞檀,你我成婚两年六个月,大婚第二个月,你说职位被走关系的官员顶替,我是求了我父亲的旧友这才为你求来了五军都督府的官职。” “一年前你适逢升迁,资历不足,我请外祖家帮你想办法周转,这才稳住了你的好差事。” “半年前,你母亲说是在老家闹了重病,我哥千里迢迢从西北带来名义和名药这才让老太太病情好转。” “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求过什么?俞檀,我也不怕与你说清楚,我兄长已经从西北调回来,今日恰巧入城,这事你若是做的不厚道,我不怕请人过来评评理,也免得外人说你欺负我一个无娘家人撑腰的女子。” 俞檀被这一番话连噎带堵,气得面颊涨红,半晌说不出话。 “你……胡氏,你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吗?不就是纳一个贵妾,又不能威胁到你的地位,再说你过门两年多都没有子嗣,我纳妾也是理所当然。” 不说旁的,即便是人脉和家室,俞檀也斗不过将军之女,更何况他是真的畏惧胡闻歆那个大哥,只能妄图用一番“大道理”来说服对方。 胡闻歆的兄长胡原野与他昔日是有交情的,那人就是一届莽夫,遇到妹子的事情从来不讲理。 俞檀曾经也为能娶到胡家二小姐觉得高兴,胡闻歆过门之后他才发现,胡闻歆性子坚强刚毅,说什么做什么都十分果决,她本就是丧父长女,在娘家就掌管中馈多年,颇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架势,哪个男人能容忍家中的妻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第338章 义绝 对俞檀来说,胡闻歆为他打点的事务他可以记在心上,但却不能容忍对方说出来挟恩求报,尤其是那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就好像自己是吃软饭的一般。 他的脸色难堪的紧。 柳真真见势不对,哽咽起来,她一手捉住俞檀的袖子,连连摇头,“檀郎,真真、真真明白的,你以后要好好照顾逊哥儿和悦姐儿,真真可以离开,从此不再打扰你和夫人……” 胡闻歆闻言,“噗嗤”一声嘲讽地笑了出来,看向两人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傻子。 “你也别在我这哭哭啼啼,怪晦气的,贵妾可是要到官府上备的,俞檀,你不会忘了柳真真是什么身份吧?” 罪臣之女不充入教坊司那是因为她爹官职太低微,甚至连教坊司都不配进入! 柳真真可不光是罪臣之女,曾经还流落风尘,但凡有些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让这样的人沾上边,他也不怕污了门楣! 俞檀的脸色一僵,苍白的唇瓣抿起,欲言又止地想要张口。 却听胡闻歆重重一下,将茶盏放在桌案上,“你不会是想让我再帮你托人帮忙吧?俞檀,你哪来这么大的脸?我实话放在这,就你那点俸禄都不够上下打点的,你老娘喜好金银玉器,哪一样不是出自我的嫁妆?有我在一日,柳氏和她的外室子是注定不可能进这个大门,若是想进也可以,我们和离,从此男婚女嫁自然各不相干。” “胡氏!”俞檀脸色惨白,大声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因为一个妾室你要和离?你们胡家就是教导你如此善妒,眼中容不下人的吗?” “对!” 小厅外传来一阵连哭带嚎的声音: “我不同意!谁家的男儿不是三妻四妾的,怎么就你这么小心眼,连个庶子庶女都容不下?你可知你闹上这一场,让我们俞家面子上有多难看?胡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即便早就不将这一家子放在心上,听着老太太一口一句的诋毁辱骂,胡闻歆的心情也凉了半截。 没错,俞家这娘俩从没将自己当成过一家人,她在老太太看来就是一个有钱的冤大头,在俞檀看来就是一个有人脉,可以为他的仕途保驾护航的工具。 现在她们的日子平稳顺遂了,便迫不及待将柳真真和两个外室子接过来,好在她从一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许并非是她和这娘俩的相处方式有什么问题,根本就出在这娘俩身上,她们的根,她们的良心都烂透了,竟然还有脸来指责自己。 她看着跪在地上满面泪水的柳真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嘲笑。 柳真真当年也是被俞家母子抛下的一个,现在以为当个贵妾就有好日子过?她莫不是在做梦。 俞檀只知道画大饼,柳真真却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若想为她洗白身份,那唯有替其父平反,别说柳真真的父亲是真贪污纳垢,就说俞檀想要颠倒黑白,他那点不足为人道也的官职配吗? 没有胡家的庇护他到现在还只是个七品小官呢! 岚儿顺着主子的目光,从首饰匣子中取出来一张薄薄的纸。 胡闻歆申请淡淡地将纸张打开,放到桌案上,“这是和离书,把它签了,咱们两家好聚好散,要是不签那我和俞檀就义绝,我兄长已经从西北回来,你们若是想拖下去闹腾那大可以闹,我宁可不要这名声,也非得义绝不可。” 胡原野从西北回来得上司引荐准备进京城三军营,说来还有些巧,甄国公恰好掌管在川山庶卫营。 “不行!” 率先坐不住开口的是俞老夫人,她一张褶皱的老脸上满是慌乱,“胡氏,你和檀儿成婚小三年,我不信你们没有感情,闹什么和离义绝啊?不就是一个妾室,你若是在意……”俞老夫人咬了咬牙,“让柳氏从哪来的回哪去,两个孩子是我俞家的种,我亲自放在身边教养,绝对不碍你的眼,胡氏,你们可千万不能和离!” 俞老夫人目露悲戚,好似真是什么疼爱儿媳妇的婆母一般,如果不仔细看她那闪烁不定的眼神,还当真演的出几分真情实感。 “母亲!” 俞檀连忙阻止,“真真跟着儿子五年,您怎么忍心让她离开?” 这大堂内除却俞檀,俞老夫人、柳真真皆在各哭各的,各有各伤心之处,见此两个孩子也不禁悲戚地抱着柳真真的衣角哭起来: “娘,你可千万不能扔下我们啊!” ‘’爹是不要娘了吗?爹是为了那个女人不要娘的,爹……”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女孩儿叫俞悦,今年才五岁,小的那个叫俞逊不过三岁出头。 都说孩子眼神是最纯真的,胡闻歆却清楚地在那两个孩子眼中看到了憎恨与恶劣的情绪。 大戏唱到这个地步,胡闻歆有些烦了,那张和离书还摆放在桌案上,她动手敲了敲,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把字签了,你们一家五口爱怎样怎样,从此与我胡氏无关。” 她一双明眸好似尖锐的利剑,寒芒毕露,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俞檀:“签了。” “不可能!” 俞檀心下稍定,“你不过就是不满真真和孩子的存在,我是不可能和你和离的,真真可以做贱妾,其它的等我们晚上再商量,今日不可能和离……” 在柳真真震惊的眼神中,俞檀唇瓣紧抿,收回被一双儿女久久捉住的袖子,神情看不出喜怒:‘’和离不可能,也绝也不可能,我已经让真真留下来做个贱妾,你应该消气了吧?把逊哥儿和悦姐儿放在母亲院子里教养,保证不会有人挨着你的眼……我们俞家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啪!啪!啪!” 三道掌声以作回应。 甄汨珞顺着婢女岚儿的指引一路走到小厅,笑吟吟地说道:“长见识了,不许女方和离,只许丧妻,莫不是还要害人命不成?” 第339章 和离 她将请帖放在桌上,“本来是俞夫人约本王妃见面叙旧,未成想撞见这么一幕,本王妃来的不是时候。” “王妃。” 胡闻歆站起身,当着俞老夫人等人的面行了一礼,“您请坐,妾身也没想到夫君会在今日将外室和外室子领回家中,这等家丑让您见笑了。” 大约是甄汨珞那半套亲王妃大妆,实在太有攻击性,最为泼辣的俞老夫人站在原地,脸色时青时白时而涨红,方才拿孝道压人,打感情牌的口齿伶俐全都不复存在。 甄汨珞顺着岚儿的指引落座,姿态翩然又闲适,“俞夫人还是快些,本王妃还有重要的事情要私底下和你说。” 事情重要不重要不知道,她今日就是来给胡闻歆撑腰的。 俞檀和俞老夫人没脸没皮,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两人之所以不肯和离,哪里是舍不得胡闻歆,分明是舍不得胡闻歆为她们带来的财富、人脉之类的东西。 如果这也不行的话,待会胡小将军就会带着人过来,身份压制、武力压制总有一款适合这没脸没皮的母子俩。 “赶紧签了和离书,咱们各自安好。”胡闻歆又重复一遍,一双锐目直勾勾地盯着俞檀的双眼,“柳真真本就是罪臣之女,是贱籍,你却硬要将她纳为贵妾,本就与理与法皆不合,今天这和离书你必须得签,不签就别怪我闹得你家宅不宁,一个宠妾灭妻后院不和的罪名,你自己想想对你的仕途有没有影响?” 今日天气不算热,俞檀却额角冒汗,眼神阴恻恻地在和离书上略过。 胡闻歆这个女人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她既然敢说,那就肯定敢做。 他承认,这些年的仕途顺遂胡闻歆和她大哥没少出力,若是和离,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或许曾经帮扶他那些胡家的旧友还会因此落井下石…… “夫……” 俞檀张了张口,正要打感情牌,袖子却猛地被柳真真捉住。 后者用一双惹人怜惜,秋波滢滢的双眸饱含情意地看着他,‘’檀郎,这位夫人,我们好像是见过。 她指着甄汨珞,状若惊愕,“夫人,我们在几个月前见过吧,您为什么要帮夫人欺骗檀郎和婆母?夫人……啊!!!” 话音未落,柳真真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俞老夫人一手捉着她的领口,恶狠狠地训斥道:“小贱人你想害死我们家是不是?!” 当初大哥儿和柳真真有婚约的时候,她就看不上对方,整日哭哭啼啼一副晦气相,若不是看在大孙子的脸上,她根本不会让这种女人进门。 柳真真是傻了吗? 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妇? 亏她敢想,她自己想死,也别拉上她们俞家人! 倒也不怪柳真真眼皮子浅,她本来就出身不高,最大的本事就是勾着男人,至少在她的认知里,王妃这种金尊玉贵的人物,会出现在小摊贩上买泥人吗?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看了柳真真一眼,最后对俞檀询问道:“俞大人,需要把京兆尹叫来为本王妃验明正身吗?” 说起来,她可还是京兆府的常客呢。 俞檀心中一惊,“当然不必!都是柳氏见识浅薄这才口出狂言,王妃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胡闻歆面前放着和离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俞檀此时心中终于涌现出了后悔之情,真真前几日流了产,腹中仅仅两个月的胎儿也没能保住,他实在怜惜她和一双儿女,这才一时冲动将人领回来俞府,没想到胡闻歆竟然做的这么绝。 这是要逼着他在胡家和柳真真之间做选择。 胡闻歆虽然早年丧父丧母,但是家中有个世袭三代的爵位,胡原野这一回就是凭借军功回来承爵的。 胡闻歆手上有一笔不菲的嫁妆,靠着这些东西和人脉,这些年府上才能过得顺风顺水。 “夫人,我并非对你无感情,但真真毕竟已经为我俞家生下了孩子,我又岂能抛弃她们母子三人?” “那是你的事情,那两个外室子是你俞家的种,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胡闻歆冷笑一声,“我兄长也快到了,今日这事儿必须有个了断。” 甄汨珞随手从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坐在一旁等着看热闹,俞老夫人和两个孩子抱头痛哭,柳真真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俞檀脸红脖子粗,死活不愿意和离…… 要说对方对胡闻歆有感情?鬼都不信,分明就是舍不得胡家能带来的好处。 她清了清嗓子,“胡夫人,看来本王妃今日是来的不巧了。” 胡闻歆和俞檀尚未和离,按说她应该叫上一声俞夫人,但是胡闻歆明显很膈应俞夫人这个称呼,甄汨珞便叫上了胡夫人。 “您是我亲自邀请的贵客,有请帖为证,倒是这几个不速之客,一无邀请擅自登门,这才是真正的不巧!” 哪有什么巧合不巧合的,胡闻歆一早就让人去打听了俞檀和柳真真的事情,她料定柳真真失了孩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要找机会登堂入室,早已掐算好了日子,就等着这一家子无耻之徒登门。 俞檀的脸色时青时白,“凌王妃娘娘,您虽然是诰命之身,却也不能掺和别人家的家事吧?” 甄汨珞似笑非笑:“本王妃应邀来做客的,何时掺和贵府的家事了?” “本王妃一进门,便听见俞大人说俞家没有和离只有休妻,按照律法,胡夫人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有户籍在官府报备,既非府上签了死契的奴才,也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俞大人若是想害她的命那便是知法犯法,理当交由朝廷审判。” 俞老夫人是个怂的,只知道朝廷勋贵得罪不得,但俞檀好歹也在官场浸淫过几年,自然不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言辞就吓到答应。 他正准备再挽留几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暂时先将胡闻歆留下来,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管家焦急的喊声: ‘’老爷,老爷!大舅姥爷带着几个下人闯进来了!” 第340章 自由 大舅姥爷,指的自然是胡闻歆的兄长胡原野。 胡原野在西北戍边三四年之久,身形本就生得高大健壮,几年下来容貌风吹日晒,脸色又糙又黑,沉着脸站在原地,手上还提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剑。 “俞檀,把和离书签了,老子就当从来不认识你,若是再纠缠我妹妹,你看看你们俞家有没有好果子吃!” 甄汨珞在几年前见过胡小将军一面,那时候对方还是清俊的少年郎,如今往那里一站,气势逼人杀气腾腾,给俞老夫人吓得老脸惨白,就连柳真真都花容失色。 那闪烁着寒芒的长剑架在俞檀脖子上,一屋子人都乱了。 俞老夫人想冲上去拉开,却根本不敢动,只能焦急地在原地干嚎:“贤侄啊,你当初还上咱们家门吃过饭呢,伯母待你怎么样你清楚啊,你可千万不能和檀儿动手,他都是被柳氏这个贱女人迷了眼!” 胡原野手上的剑往前一送,俞老夫人高亢尖锐的嗓音更是冲破了一个新高度: “贤侄!贤侄!有话好好说!” 胡原野啐了一口,“当初我妹妹没过门之前你们是怎么说的?现在得了好处就想翻脸不认人?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算老子瞎了眼,让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蒙蔽了。” 甄汨珞清楚地看到了胡闻歆笑了,从今天一见面起,第一次扬起一个轻松解脱却的笑容。 “我签!我们签!” 第一个松口的是俞老夫人! 俞檀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胡原野。 他料定胡原野不敢对自己动手,根本不惧脖子上架着的那把剑,但胡原野回来就是承爵的,胡家有不少人脉,弄不死他,让他丢了官职再容易不过…… 俞檀的眼眶赤红,眼白布满血丝,活像一匹要吃人的饿狼。 “我替我儿子签也是一样的!”俞老夫人哆嗦着手接过纸笔,在和离书上安上了手印。 朝廷是允许父母代替儿女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所以俞老夫人替子签和离书也可以。 最终,和离书落在胡闻歆手上,她吹干了纸上的墨渍,对岚儿和身边的嬷嬷点点头,“既然已经和离,那我就同兄长离开了。” 胡原野顺势从怀中抽出一份长长的红纸,“嫁妆单子是两家各有一份,本将军也带来了,从胡家带出去的东西必须一样不少的跟我妹妹回去,你们俞家什么都别想捞着。” 胡闻歆的父母虽然过世,却给儿女留下一笔不小的银子,其中有不少还是靠战功得到了皇家赏赐。 琳琅满目的东西从库房里被搬出来,胡闻歆早就在几日前清点好了嫁妆单子,除了她放在库房中的东西,还有不少是从俞老夫人的院子中拿出来的。 琳琅满目的珠宝几乎掏空了大半个俞家。 甄汨珞笑吟吟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柳真真,这女人可真有意思,胡闻歆和离成全她,她还敢惦记人家的嫁妆不成? 她悄悄给胡闻歆递了个眼色,后者果然不屑地冷笑:“柳氏,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嫁妆单子放在这,不是本夫人的我一样不要,是本夫人的你们也别想贪。” “俞檀那点俸禄你心中不清楚吗?都拿去供养你们娘仨了。” 俞老夫人的心都在滴血,尤其是看着平日里自己最喜欢的瓷瓶、金盏、玉器一一被搬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不畅,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跌倒在贴身丫鬟的怀里。 “娘!” 俞檀大惊,也顾不上柳真真,冲上去看俞老夫人的现状。 胡闻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赏给几人,清点完毕嫁妆之后便带着人起身离开。 前方走的是她最敬佩的兄长,身边是意气相投的好友。 三年多下来,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解脱感。 “阿珞,多亏有你过来。”胡闻歆深呼一口气,轻松地笑着。 凭借俞老夫人的那一股赖皮劲,即便是她兄长过来威胁,对方也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自己离开。 她已经想好了后招,实在不行就闹到京兆府去,有皇室中人做证人,京兆尹也会给两分面子。 甄汨珞笑着回答:“我光坐在那嗑瓜子了,什么都没说,有点上火,过几日你可得请我喝点茶败败火。” “自然。”胡闻歆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上次送你的茶好喝吗?兄长这一次带回来不少,等会我叫岚儿给你送过去几斤。” “恭敬不如从命。” 胡闻歆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女子,相反她十分坚强果决,解决了俞家的事情就注定不可能再回头。 按她自己所说,这么多嫁妆也足够她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这一点甄汨珞是不担心的, “我在湘南街的胡府对面买了一座二进的小院,朝廷拨给兄长的宅子还在修缮之中,最近就现住在那边,只怕没法待客了,不然我们去味居楼,我请客,别客气。”胡闻歆笑着,挑帘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 “味居楼是这几年新开起来的,老板是从北境来的,手艺不错,尤其是糖醋锅包肉和松鼠鱼都是她们家的拿手名菜,不妨过去尝尝?” 甄汨珞正想应下,余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动,落在几个衣着打扮精致的少女身上。 “她们是要去抒琴阁?” 抒琴阁一直都是京中贵女十分推崇的地方,几乎隔不了两个月就会有人在此邀请众人相聚谈一些风雅之事。 京中还有一座行文雅筑,只不过那边大多数汇集的都是学子,平日里读书论政,贵女们则是更愿意来抒琴阁。 “是,宫中那位的丧事过去,倒是不影响什么,去年有一位卢小姐一曲十面埋伏惊艳四座,得了才女的美称,这一年来不少姑娘家都喜欢来此坐而论道。” 甄汨珞皱了皱眉,“刚才我好想看见辅国公府的关三少夫人往城南去了吧?难不成是去抒琴阁的?” 辅国公府的关三少夫人? 胡闻歆目光复杂,扯了扯她的袖子,“那一位你还是少跟她接触。” 第341章 堂妹 付岫玉不说是臭名昭著,却也没什么好名声,毕竟当初关三可是有未婚妻的,关三不顾父母阻拦,跑到未婚妻家退了婚,死活要娶付岫玉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碍于辅国公和那位被退婚的姑娘的面子,很少有人提起。 关三一个人任性,但他底下还有几个弟弟,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根本不想考虑关家人,毕竟关三做的丑事还近在眼前。 胡闻歆对于关三和付岫玉这种人是很不齿的,一个毫无担当,只顾着自己的一时兴起,不光害了前未婚妻的名誉,还导致辅国公满门都让人笑话,另外一个夺人婚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她们家那点事情。”甄汨珞心思都落在了付岫玉身上,对胡闻歆轻声道:“我临时打算去抒琴阁一趟,今日就不去吃饭了,下次我请你。” 胡闻歆很聪明,一瞬间就察觉到她话里的意味深长,便也没再多打听,“既然你忙,那下次再约。” “伍大,去抒琴阁。” 两人乘坐的是胡家的马车,胡闻歆将她送到抒琴阁便离开了。 飞羽从她开始询问的时候已经飞快地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封请帖。 抒琴阁的高掌柜几乎每次在有什么活动举行的时候都会给这些上层府邸送上请帖,来不来是旁人的事情,她只要做一个态度就好。 凌王府也同样有帖子,只不过甄汨珞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到这里来,还是刚才看见了付岫玉才临时起意。 刺客已经有一个月没动作了。 之前一个月内连杀两人,怎么这段时间就消停了? 如果说那些刺客的原本目标是付岫玉,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动手。 这一股疑影在她心头萦绕,始终无法散去。 难不成那一伙刺客就是单纯的想挑起事端,跟杀谁没有关系,死得只要是朝廷的人就可以? 她随手从路边买了一块面纱系在脸上,给门童递上帖子,便如同一般来此的贵女一般寻了个僻静地方落座。 关三少夫人付岫玉果然在这里,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家,两人有说有笑地坐在相隔与她不过一桌的距离。 “来一壶碧螺春,再来点口味清淡的点心,你们抒琴阁不是有一道叫做‘露华浓’的招牌点心吗?也来一份。” 甄汨珞兴致勃勃地点几盘点心,便全心全意听着台上抒琴阁琴师的琴音。 飞羽多年的训练,早已习惯悄悄观察周身的人,盯着一个付岫玉再容易不过。 对方似乎真的是来听琴的一般。 琴声过半,音律渐起,如清泉撞击石头,如盛夏蝉鸣鸟叫,如暴雨忽然而至,一起一伏、一收一放,意境渐起。 “她身边的女子叫做付莹玉,说是隔房的妹妹,五个月前刚到京城,就是为了陪伴其姐。” 两个月?这未免太巧了。 甄汨珞默不作声,等到听完琴声,便准备带着飞羽提前离开。 却不想刚走单门口,却被一个粉衣女子拦住了去路。 对上对方的双眼,甄汨珞微微一怔,甄纤纤? 甄纤纤之前就说想要过来,当时自己拒绝了,便没再放在心上,今日也是临时起意想看一看在这位关三少夫人的庐山真面目,这么不巧,甄纤纤竟然也在。 “堂姐,是你吧?” 对方蒙着面纱,甄纤纤起初这是觉得身形相似,等到看到对方身边的飞羽的时候,这才发现,她这位堂姐竟然也来了? 甄纤纤虽然拿不定薛家的主意,但是她还是问甄羽霜求来了抒琴阁的请帖。 抒琴阁的老板据说是个风雅之人,一般没名气的姑娘根本不会收到请帖,从甄羽霜手里得到请帖之后,她心如明镜,抒琴阁的老板再风雅,也不过是攀附权贵之辈罢了,否则怎么一封封请帖往高门贵女家里送,却不见招待几个家室平庸之人呢? 抒琴阁虽然势力,却实在是一个很好地踏板,自己连续过来两三天,就认识了好几家的小姐。 比如李部侍郎府上的庶出三小姐,忠良伯家的外甥女,威远将军府的八小姐…… 甄汨珞不知为何,她似乎能感觉到甄纤纤盯着她看的眼神有那么些许的质问。 “堂姐,之前您说不来,纤纤也就没缠着你,没想到堂姐只是哄纤纤的。” 她的话甚至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甄汨珞挑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口解释道:“之前确实不打算来,今日临时起意这就来了。” 甄纤纤却明显不信。 抒琴阁这么大的名头,出过多少才女,大家过来也不过是为名而已,这位堂姐还真是虚伪! 难不成她是怕自己出了名不成?还是觉得自己身份低,不配和人家这个金尊玉贵的王妃娘娘站在一起? 甄纤纤心中涌现出一股耻辱的愤怒,天马行空地脑补了一大串想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既然堂姐不喜欢纤纤,那纤纤以后就不会缠着堂姐了。” 甄汨珞是真没听懂对方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质问,不过自己解释过了,甄纤纤不信,那就随她的便。 她很甄纤纤本来就无甚感情,也不会在乎对方是怎么想的。 看着甄纤纤一副“我看错你了”的表情,嘴角轻抽,“堂妹,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确实有事,听说陆二思从幽州过来,准备回王府去询问一下有没有查到什么事情,哪有时间和甄纤纤掰扯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对飞羽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匆匆离开。 她的反应落在甄纤纤眼里反倒成了心虚。 甄纤纤又气又恼,亏得大堂姐在国公府装作对自己好,出门就换了一副模样,她从前真是看错认了。 最近王府安生的很,府上一共就三个主子,王爷不在京城,王妃也经常带着小世子回娘家住,府上的下人都清闲不少,最多也就是洒扫一下空置的院子。 甄汨珞直奔前院的书房而去。 第342章 受伤 陆二思确实是回来了,身上还穿着满是灰尘的白袍,正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身边还围着逐弈和许大夫。 还未靠近,一股浓烈扑鼻的血腥味便涌入鼻腔,甄汨珞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陆二思的小脸惨白,左胳膊上的白色衣袖已经被斑斑鲜红的血液浸湿,他显然好几日没有换过这一身衣服,胳膊上的血渍有深褐色也有鲜艳的红色。 陆二思受伤了? 看这流血量,伤的还不清。 甄汨珞陈这脸走上前,许大夫已经将他袖子上的衣服用剪刀给剪掉了,露出一截浸染着血液的胳膊。 许大夫的手法还是很专业,自从甄汨珞想办法弄出来羊肠线之后,就将消毒和缝合的手法教给了府上两个府医。 她捣鼓不出来碘酒,所以用来杀毒的都是提炼过的酒精。 “小陆公子,忍着点。”许大夫亲身体验过伤口撒酒精的滋味,面露同情之色,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未停。 陆二思身上的伤口不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瞬间咬着牙干嚎起来:“许贤淑你等着,小爷我跟你没完。” 满身都是血,明明是很惨烈的一幅场景,不知为何,这一嗓子嚎出来众人都忍不住侧过头去,把这辈子痛苦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许大夫脸色一黑,下手更黑,手上的究竟不要钱地往陆二思的伤口上撒。 他宁可回去重新煮一盆酒精,今天也得疼死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小畜生。 甄汨珞低着头,强压住嘴角。 许大夫是正正经经的大老爷们,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爹娘请人给批命,大师说这孩子得取个女名,叫了个“贤淑”之后,身子还真好了起来,后来跟着老家的一个大夫做小童,学了十年老大夫过世便独自一人出来谋生。 许大夫一直不许旁人叫他贤淑,对外都叫许书。 陆二思疼得龇牙咧嘴:“贤淑哥贤淑哥清点,我错了贤淑哥……” 陆二思好歹也是多年闯南走北的人物,还不至于上个酒精就嗷嗷大哭,这么一闹不过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但是给许大夫气得动作更重了,酒精不要钱似的往上撒。 最终在陆二思痛苦的嚎叫之中,上完伤药,拿了干净的纱布条给他裹好,裹得不算美观,活像个猪肘子一样。 陆二思终于一边嚎一边进了书房。 “我确实到幽州和之前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付家人明面上没钱,但私底下是真的富,嫡系三房,除了三老爷的妻子是出身商户,二房的两个庶出子娶的也都是商户女,都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并不是歧视商户,一个挑上商户女可以说是看对眼了,两人是真爱,满门的男子都冲着商户使劲,没有问题才有鬼。 陆二思动了动胳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付家是当地有名的书香家族,商户愿意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哪怕是庶子,他们也乐得将女儿嫁过去。” “属下在民间打听了一下,其中一个庶子媳妇嫁过去的时候,六十九台聘礼,里面全是真金白银,是真的金子,不是首饰摆件之类。” 娘家给出嫁的女儿嫁妆多,表示的是对女儿的看重,嫁妆越多,姑娘家底气越足,不管是律法规定还是出于情理,女子的嫁妆全部由女子掌握,婆家不能动,若有女儿,等到女儿出嫁母亲的嫁妆分给女儿做嫁妆,若无女子,便交给儿子平分,总之是和男方无半点关系。 没有书法字画之类你可说人家不喜欢这个,可女子的嫁妆里连个首饰都没有反而要银锭子做什么? “还没等属下去找江湖上认识的人打听一下,就遇到一伙人生生给我追出了城,对方眼线挺多,至少在幽州境内,属下一个人实在是躲不过,出了幽州,传信告诉他们情况就直接回了京城。” 他甚至都没敢露面,陆二思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命。 甄汨珞看过,陆二思的伤倒是不重,但好几日的颠簸再加上没有适合养伤的环境,这才撕裂了好几次。 “你这段时间就在府上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就让厨房给做,想玩的话就玩,等到晚些让阿澄将三成的银两给你送去。” 陆二思:“……”他只是受伤,不是快死了吧,为什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与此同时,一匹疾驰的骏马从京城荣华街一直向皇宫方向的承恩街而去。 策马之人穿着州卫所的甲胄,面上戴着一块纱制面巾,手上扛着旗帜直冲宫门口。 凡所过之处皆充斥着三千里加急的传言。 正值上朝时间,人被御林军带上大殿之时,众人皆是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涌现出来。 配备薄纱面罩的州卫所只有凉州卫和少数幽州位,那边地处西北,风沙极大,军士常年佩戴薄纱,能让边境军这么火急火燎,除非…… “皇上!七日之前金国八万兵马包围桂城之下,桂城仅有不足一万守军,粮草在三黄沙岸被劫请朝廷派兵增员!” 西域的三千里加急。 时隔七年,金国卷土重来,一语激起千层浪,朝廷上下满堂哗然。 越国一事还没完,金国再度来犯? 桂城的划分本在幽州,但因为中间隔着一座长达五十多里的沙漠,无论是支援还是粮草都能以跟上,后来又划分入凉州,如此一交接,桂城成了两方州卫所都不愿意接管的地带,人手不足,粮草囤积倒是多,眼看要入秋,金国还等着劫点粮草回去过年呢。 皇帝手中握着的折子颤抖,险些没有扔出去。 “内阁、五军都督府、理藩院……全都跟上!”说罢,皇帝脸色阴沉地站起身,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留下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进退两难。 “砰!” 皇帝随手将送上来的折子摔在地上,内阁首辅战战兢兢地膝行两步捡起了折子,定睛一看,上面的一条一框简直都触目惊心。 七日前的三千里加急,那现在谁也不敢保证桂城还在凉州卫的掌控之中。 第343章 障眼 尤其是那该死的差役进京一路嚷嚷三千里加急,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朝廷有意隐瞒,也遮掩不住,只要稍稍一打听就能让人猜疑到西域那一边去。 “风岩溪,到朕给你两万骁骑营的轻骑兵,再到幽州调兵十万,给朕镇压下去!” “户部,即可抽调粮草,赶在骁骑营出兵之前上官道!” 吩咐完这一应事务,皇帝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理藩院一众官员,把人看得直发毛的时候,才终于收回了眼神, “越国和亲事宜,同四夷馆都商量好了吗?” 晟王主动上前一步,“父皇,越国使臣那边已经操持完毕,只等月底即可大婚。” 皇帝又迟疑了。 若是此时朝廷显得太急切,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法依则,朝廷出了问题? 不过,到这个地步,朝廷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他们早已和法依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金国如何,法依则必须得在掌控中,并且坐稳“越国太子”的位置,这才能防止南境趁着西域受敌之际心存不轨……” 当初是他们求着和亲,现在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抒发了几分,这个法依则起码还有点用处。 “咕咕!” 两声凄惨的叫声在草丛中响起,只见小橘子一个倒挂金钩,挂在了足足有三米的树梢上,一旁还站着一直惨兮兮的鸽子。 鸽子那肉嘟嘟的羽毛仿佛都炸起来,左一朵右一根的模样还是可怜。 “小橘子!”阿澄怒声呵斥肥胖的橘猫。 小橘子瞪着一双猫眼,假装没听到,兀自饶了一圈爬到了另外一个稍矮一点的树枝,然后假模假样地跳下来,小模样十分无辜。 而不到半岁的貂儿蹲坐在地上,抬着头傻呆呆地看着猫儿在树枝上打盹。 鸟类也在貂儿的食谱之中,只不过这只貂儿跟着人住了这么久,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根本不用为吃喝发愁,短短两三个月肚子胖了一圈,个头也大了不少,每日过着养猪生活,根本用不着打猎。 “咕咕咕咕……” “信写好了。”甄汨珞放下笔毛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将信件小给飞羽,“让人快点送到王爷那里,还有宫中一旦将人放出来,问问祁大人是怎么说的,需不需要做什么。” 王府的眼线不少,从送折子的士兵进入京城开始,消息便一层一层地上报过来。 三千里加急。 甄汨珞只觉得昏昏欲睡困得不行,花了一晚上时间,她终于捋顺了刺客一事的原委,并且在心中有了一个推测。 陆二思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第二位被杀的官员在当地是掌管刑狱,其在幽州之时笃信二尊教。 二尊教在短短几年之类拉起一只不小的信徒班子,可以说是振臂一呼,有不少教徒或者百姓愿意追随。 陆二思曾经给这个二尊教“上供”过不少东西,人脉也大部分汇集在当地的官员之中,但是如果官员都已经被二尊教所控制了呢? 陆二思稍稍跟人一打听,立刻就有人出面准备杀人灭口,很难不让人怀疑。 至于付家,付家处处和商户联姻,家底子可以说是无比丰厚,但据陆二思所言,付家除了那位花钱大手大脚的公子哥,其余的人甚至可以用清贫二字来形容。 甄汨珞盯着手中墨渍未干的纸张,眼神逐渐凝聚起一团火光。 如果推测是真的,那么刺客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付岫玉,或者说,刺杀的对象是谁都行,不过就是一个隐藏真实情况的障眼法。 人、钱、名…… 这几样东西几乎是千百年不变的与另一样东西挂钩──皇权。 两封书信一封是给远在交州的秦临渊,另外一封则是让人尽快交给祁忪戊,但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祁忪戊还在宫中御书房,甚至连面都没能露一下。 “皇上让祁大人跟随一趟去玩西域押送粮草。”粮草一事一直都是由户部掌控,这样一桩差事交到祁忪戊手上,虽然看起来苦,但也能说明皇帝的重视程度。 皇帝是属意祁忪戊进入户部的。 “陆纤纤从跟您在抒琴阁分别之后,直接去了邺王府见侧妃,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回到国公府的时候似乎还挺开心,立刻就去找了族长夫人……” 阿澄吞了吞口水说道。 甄汨珞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有什么将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的线,她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半晌之后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管她甄纤纤还是甄后后,她现在半点也不想听到这些没有半点用处的消息。 对于甄纤纤她本来就不欠对方什么的,出于好心,告知了对方薛四的事情,这一次甄纤纤不长记性,还去甄羽霜那里凑合,只能说明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 两只鸽子咕咕叫着被飞羽捧在掌心上,鸽子的腿各塞上一张小纸条,一条送到徐州,另外一条送到交州。 纸条上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是让对方注意看信差送去的信而已,她一向警惕,怕鸽子被半路截获,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是让府上亲信跑一趟。 一整夜没睡,甄汨珞喝了一杯牛乳便晃晃悠悠地躺在儿子身侧,她疲惫极了,几乎是沾床就睡。 飞羽心疼地抱了一卷薄被盖在甄汨珞的身上,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景曜竟然睡醒了,还一脸懵懂喜悦地盯着自己看,张开小小的双臂,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动作。 自家小世子,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宠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将小景曜抱起来放在怀中,顺带安排好一应事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纳凉。 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的海棠树上探出头来,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景曜看,“咱们小世子长得可真快,一转眼都快一岁了,过段时间晟王府家的皇长孙要办抓周礼,挡刀咱们的时候,小世子可不能输了阵仗。 第344章 风声 陆二思为了在幽州金蝉脱壳,把随行的一大堆东西都扔了出去做障眼法,他在幽州的生意和打下的人脉基础看起来是不能用了,若是光靠俸禄倒是能养活一府的人,王府的支出却哪有那么容易,一大半几乎都补贴给了徐州军。 甄汨珞一向奉行养兵养精,在军械和军饷上边决不能有半点耽搁和差错。 想交州这些刚打过仗的地方,上达六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十一二岁的孩子都在他们的征兵范围之内。 毕竟蛮夷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家中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将人送到战场,就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军饷。 皇帝算不上昏君,却也不是什么能抛却富贵成全百姓的人,就在几年前还掏出几百万两银子修园林。 在京城这地界,尤其是皇室之中,大家谁都不想露财,他们小世子的抓周宴是注定大半不成了。 深秋九月,秋高气爽。 甄汨珞才刚步入宫门,一片黄枫叶便落在肩上。 她微微一怔,动手将枯叶从衣衫上抖落下来。 在一众亲王妃的内卷之下,她凡是初一十五都会入宫给太后请安。 她在坤宁宫里坐了半个时辰,听宫人来禀报赵贤妃等人过来,就自请退下。 与几位妃子行过礼之后,绕过坤宁宫外的假山,有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年轻小内侍正等候在一旁。 小内侍低眉顺目地什么都没说,领着两人去往了偏僻无人居住的宫室。 崇安宫距离冷宫不远,常年荒凉,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出入。 小内侍压低嗓音说道:“六公主殿下的事情皇上让人严查,珍嫔娘娘居住的藕合宫至今为止还被禁军看守,太医院记载六公主殿下的脉案只有田太医手里边一份。” 就连坤宁宫曾经给六公主诊治过的太医手上都没有备份,可见皇帝心中也是十分怀疑的。 田太医是皇帝的亲信,和皇帝昔日的母族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独得皇帝信赖,从来只在乾清宫伺候,甚至连皇后那边都请不动。 甄汨珞一手接过小内侍手上递过来的几章白纸,粗略一瞥,全部都是一些“风寒”或者“忧思过度”、“心中郁结”之类的。 “奴实在没法弄出来,只能找机会抄录了一份。” 这名小内侍明显不是普通的内侍,不仅有办法混进太医院,还写得一手好字,甄汨珞点了点头让飞羽重赏。 宫中各方人马的眼线不少,她今日主要也是为了六公主的脉案而来,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久留,假装逛了一圈御花园,十分平静地出了宫。 城南的大街上一改往日的热闹喜庆,反而处处透着一种愁苦的意味,各家的铺子和走街货郎多了,银两卖不了多少,反倒是粮铺有时甚至不到天黑就已经售空关门。 粮价略微长了一点,这还只是个开始,从西域传来战事开始,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官员府邸都开始屯粮,商人趁机开始涨价,赚的盆满钵满。 从开国以来,凡粮价涨上十倍算作发国难财,现如今的价格还远远不够,纵使百姓们唾骂这些黑心商人,却也无可奈何,该买还是得买。 这还仅仅是京城,越往战区而去则越严重。 甄汨珞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操作的,宫中虽然并未下旨,但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的一些人速度很快,凡造谣战区不利的人全部下狱,做的很酸隐秘,尚未引起任何恐慌。 她的手中攥着刚从宫中取出来的脉案,借着雕花木窗渗透出的那么一点光芒细细的查看。 马车却猛然一抖,她反应还算快,手肘撑在桌案上,钝痛感瞬间从胳膊处传来。 “干什么的?”飞羽对着一名蓄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怒声呵斥,倒并非是她无理取闹,而是马车行驶的好好地,速度也不算快,这男子抱着个酒坛子晃晃悠悠从小巷子里冲出来。 若非逐弈反应快,再加上马匹都是最好的训马师傅训练的,估计就要撞上去了。 那大胡子男子三角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随即很快遮掩过去,咧着嘴憨憨地笑了起来,“贵人,草民喝多了,草民喝多了……” 说着,他托起怀里的酒坛子,上面用油纸包住盖子,一阵阵烈酒的味道传了出来。 逐弈与对方对视一眼,只有这一眼,他抿着唇扬了扬马绳,“既然如此,你下次看着点路。” 甄汨珞挑起帘子,瞧了那男子一眼,什么多没说收回了视线。 逐弈眼力见还是很好的,等到走远了之后才开口说道:“王妃,属下看那个人可不是什么草民,分明是个习武之辈。” 甄汨珞轻轻“嗯”了一声。 习武的人很多,但是被逐弈如此警惕的,说明对方来头也不小。 “那人的手很明显是个用刀的,方才说话的时候,臂弯下意识往腰上碰,拇指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警惕心很强,说了三句话,眼神前后左右用余光瞥了不下七八眼,这样的警惕心只怕跟我们差不多,都是做同一行的。” 侍卫或者是暗卫。 寻常侍卫又哪有那样的冰冷透着杀气的眼神。 “看着可能是御林军或者那一位手底下专门探听消息的人手。” 他指了指天。 甄汨珞明白了,意味深长地说,“这条街沿着左边的小巷子拐个弯,离辅国公府不远吧。” 祁忪戊的业务能力很强,并且皇帝对他的信任程度也总是在刷新。 有时候就连甄汨珞都觉得,人家真是天生就有奸臣的口才。 也多亏祁忪戊倒是没干什么坏事,否则绝对是个能上史书臭名千古的奸佞馋臣。 从皇宫到凌王府最近的路也得经过城南这一条街,也难怪上次与关三少夫人的马车擦肩而过,就被刺客给盯上了。 她掀开车帘,在飞羽的耳畔轻声说了句话,后者点了点头,便对着一个角落使了个眼神示意。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马车从王府侧门被引了进去。 恰逢时节,秋日正浓,凉风习习。 第345章 脉案 为了讨个好,府上负责采买的人也从庄子上挑了几盆开得正好的菊花送来。 王爷不怎么待见这些花儿,下人们也心中有数,遇到这些小玩意都是率先送去飞花筑。 甄汨珞同样不怎么赏花,反倒是小景曜时常最爱的事情就是“辣手摧花”,上至树上开得,下至地上长得,只要没有危险的,通通逃不过小家伙的魔爪。 “麻麻!” 甄汨珞前脚踏进卧房,紧接着一声娇滴滴的呼唤便在耳畔响起。 小景曜腰后垫着两个大软枕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他从各种地方各种渠道搜刮来的小玩意,大眼睛中满是笑意,玩得不亦乐乎。 地上铺的都是软乎乎的毯子,再加上梁曼娘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倒也不怕小家伙乱爬摔倒。 他的娘亲只是垂着眼眸在软榻空旷的地方坐下,没有丝毫理会他的打算,小景曜瞬间委屈极了,红润的小嘴一瘪,轻巧地往前爬了两下,一只小手捉住娘亲的袖子。 “麻麻麻麻!” 连着叫了好几声,甄汨珞才终于回过头,看向身边不断蠕动的小景曜。 这小家伙在长时间的叫人就投喂的训练之下,已经能熟练却不清晰地叫上两声“麻麻”,尤其是讨要吃食和争宠的时候叫得最欢。 此时那双圆溜溜的浅棕色眸子中透着一股委屈劲儿,好似在控诉为什么不理他? 甄汨珞一时心软,将儿子抱在怀中拍了拍小家伙的背。 至于她放下的,自然是从宫中取出来的脉案。 “许大夫,请进。” 飞羽很快带着许大夫进了院子,甄汨珞示意飞羽将脉案交到许大夫手上。 许大夫本来还在疑惑,是不是小世子闹了病,下一刻手上就多了两张纸。 甄汨珞笑吟吟地说:“许大夫,帮忙看一看这份脉案像是什么毛病?” 六公主的脉案在最先记录的两个月前只有一些“风寒”、“体虚”的毛病,到后来就变成了“忧思过度”、“盗汗失眠”、“食欲不振”之类的。 太后罚六公主在坤宁宫抄录佛经,衣食用具一样不少,六公主有吃有喝还能偶尔逛逛坤宁宫,难不成区区一个月还能把人给逼疯了不成? 在皇后过世之后六公主第一次露面就见她给吓了一跳,就是将人扔到牢狱里缺衣少食的,也不至于摧残成那个样子吧。 若说是六公主因为皇后的死心中悲戚,她是半个字都不信,六公主一把火烧了鸾凤宫,连她亲娘珍嫔的死活都没顾及,更遑论只剩下一捧骨灰的皇后。 许大夫愁眉苦脸地将脉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犹豫地说:“病患是否有癫症和癔症的毛病?” 他指着最后半个月的其中两行,“这里写着病患梦魇惊醒,心口剧痛,四肢有轻微抽搐……属下见识浅薄,也只看过癫症的人才会全身抽搐,再或者就是腰背脊受到重创,难以控制。” 甄汨珞知晓这个,脊柱是神经中枢系统,脊椎受到重创轻则落下病根,重则瘫痪死亡的也大有人在。 很显然六公主并不属于这一种情况。 癫痫? 也不像,她看六公主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闹了什么神经病才突然开始发疯。 看她的脸色,许大夫便知道自己猜测的这两种都不对。 甄汨珞更怀疑了,她和许大夫都各有各的本事,如果单看脉案确实如同许大夫所说,可六公主的表现明显很奇怪。 难不成脉案是假的被人动过手脚? 宫中的太医都是各个领域的奇才,怎么着也不至于将发疯归结到“风寒”上边。 她只觉得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许大夫,你抄录一份,拿回去帮忙查查一些古籍,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怪病。” 飞羽顺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许大夫眼神都亮了,笑得极为欢快:“应该的,应该的。” 在凌王府做府医就是爽啊,府上主子人少,几个主子还都好说话,银两给的也多。 几人都走了,甄汨珞瞧着面前那两张信纸叹息一声。 再有小半个月,秦临渊就要回复了,信上说让她不用担心,觉得闷就带着小家伙去庄子上住两天,也省得应对皇室那一群女眷。 刚走了两个和娘亲说话的人,小景曜除了拍拍背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顿时咬着小牙哭唧唧地往娘亲怀里钻了钻。 “麻麻麻麻”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一共就会说这么两个字,可算是让他给说明白了,甄汨珞只觉得一阵头晕,双手在儿子脸颊上奋力磋磨,白嫩嫩的小包子脸都搓红了,小家伙不哭返笑,笑得露出虎牙,“咯咯”个不停。 这哪里是生了乖乖仔,分明是个能哭能闹的小祖宗。 但是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家儿子比起其它孩子似乎还是老实了不少,哭得次数也少,当初除了生产,也没让自己受多大罪,已经算是个贴心的小家伙了。 正打算奖赏小景曜两口果子露,却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澄率先挑帘进来,“王妃,芷儿来了,说是有急事见您……” 芷儿不比阿澄是个练家子,跑得慢,本来身子就瘦弱,跑起来更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小姐,您、您回府看一看吧,老太君她,让那那个小土匪给气晕了!” 小土匪自然指的是甄羲。 甄汨珞早就下定决心,并且跟甄国公商议过,绝对不会过继族长家的孩子,并且放出话要族长一家离开府上,回祖地还是自行买院子她都不会过问。 甄羲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十分有心眼子的,也不知道是族长夫人说了什么,一门心思认定他将来就是国公世子,将来就有用不完的荣华富贵,在甄汨珞毫不客气地训斥他过后,就有点暴露本性的意思。 至于另一个甄阳,就是来充数做陪衬的,那是个沉闷的孩子,若当日不相处下来仔细看,只怕任谁都会觉得甄羲性子活泼开朗,比甄阳更好。 第346章 明非 看来族长夫人是把她上次说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 还有甄羲那个小兔崽子,竟然把祖母给气晕了?他是真觉得仗着岁数小所有人都得容忍他是吧? 甄汨珞冷着一张脸,甚至都没有顾上更衣,将小景曜送到梁曼娘怀里,随手披上一件披风,朗声对院门外的逐弈吩咐: “到前院去调来几个看着高大强壮的侍卫,跟本王妃回一趟国公府。” 那一窝子土匪最好祈祷祖母没事,否则她让她们全家都到牢房里吃牢饭! 路上,芷儿气呼呼地将事情说了出来:“早晨国公爷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叫简小少爷,还没来得及叮嘱,就有人过去通报有政务处理,国公爷就让管家将简小少爷先送到老太君那里。” “也不知道族长夫人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找到老太君跟前说闲话,连带着甄羲小少爷也放肆的很,老太君怒极了,斥责她们多管闲事,说世子之位自有国公爷定夺,轮不到他们闹事。” “然后……”芷儿咬着准办,手指不停地搅弄手中的帕子,似乎是难以启齿一般。 在甄汨珞质疑的眼神中,咬着牙道:“族长夫人恼羞成怒,硬说那位小公子是咱们国公爷的外室子……” 外室子?! 饶是甄汨珞都觉得头疼。 这些年她对甄国公再了解不过,本身是个端庄的君子性子,这些年发妻离世,薛婉仪被休,若真有什么外室子大可以领回家来,等不到今日。 更何况叫族长一众人过来就是为了立一个继子,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外室子? 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这族长夫人一家子是绝对不能留在国公府了,今个儿不管用什么法子,她也不会再让人到祖母面前去晃悠。 国公府此时比她想象的还要闹腾。 甄汨珞在出嫁前已经将府上那些奴大欺主的都给清理个干净,怕老太君岁数大了压不住人选的多是一些脾气软和的侍女,没想到这些人在主子晕厥之后反倒没有能撑起来的。 她顾不上王妃的架子,大步如流星的往万慈堂而去。 一路上慌慌张张的小丫鬟们活像看见了什么救世主一般。 “王妃娘娘!” 出来迎人的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玉宜。 比起芷儿的慌里慌张,玉宜还算端得住,饶是如此,神色之间也难掩几分慌乱,“王妃娘娘,老太君晕过去了,奴婢已经让人请了大夫,现在正在看诊,管家也去衙门请国公爷了……” 甄国公当值的地方不在衙门,而是在城外的庶卫三营,去一次好几日回不来,就算收到消息往回赶路短时间也赶不回来。 甄汨珞还算镇定,跟着玉宜直接去了后院。 大夫在两个侍女的簇拥下走出来,一见到明显主子打扮的甄汨珞连忙上前抱拳拱手,“这位夫人,贵府的老夫人这是怒急攻心,好在身子骨一直调养的不错,老妇给开两副安神的药方,不妨先用着,这种病症主要还是得让病人自己想开才是……” 甄汨珞点点头,让玉宜带着大夫下去开药顺带给诊金,提起裙摆进了卧房。 老太君靠在一个大迎枕上,脸色涨红,迷迷糊糊间抬起略显浑浊的双眼,声如细纹地叫了一声:“大丫头……” 甄汨珞气得眼睛泛红,没再提其它事情,只是伏在老人家耳畔轻声说道:“祖母,您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孙女去处理。” 老太君心中清楚,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便也没再阻拦,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应和。 族长夫人气坏了老太君,管家自然也不会让她离开,对方心虚,带着甄羲躲回了客院,即便是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敢露面。 甄汨珞让飞羽去将人带过来。 就凭她从王府带来的这几个人,族长夫人不管是心甘情愿过来也好,还是哭哭啼啼被架过来,今个儿也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她也是在万慈堂的小厅中见到了那个说是被她爹带回来的孩子。 看起来年岁大约四五岁,长相很是清秀,从头至尾垂着小脸,唇瓣紧抿着。 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心情难免有些不佳,面对这样一个孩子也难以笑得出来,语气压得尽量平缓:“简小公子。” 那孩子微微抬头,一双眼睛虽然单纯却目不斜视,一双放在身体两侧不自觉捏紧衣角的小手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 “简明非见过王妃娘娘。” 说着,他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甄汨珞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这孩子看起来这么小,行礼的动作倒是标准,姿态亦是不卑不亢,比她初见甄羲时那种讨好的方式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孩子是她爹领回来的,在甄国公没说清楚是谁家孩子有何目的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有什么多余的话。 “你叫简明飞?哪个飞?”她随口问道。 小少年有些局促,“明事理的明,是非的非。” “好名字。”她随口夸赞了一句,这名字简单粗暴,好听又有寓意,倒是和这小家伙端庄持重的模样相配。 小厅中只有一大一小的说话声响起,阿澄默不作声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亦是好奇的看向这个小少年。 “可曾读过什么书?”与简明非交谈几句,甄汨珞心中渐渐升起了兴致,年纪虽小,说话却有理有据,言辞清晰,若这孩子是她爹想过继来的,着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小孩子单纯,往往从眼神中就能捕捉他的心境,像甄羲那样的,七岁了任由族长夫人怎么教,还不是演了两日一听没有好处,也没人肯惯着他就翻了脸。 “我已经读过《琼林幼学》和《增广贤文》,识得一些字……” 小少年明显越说越紧张,眼中甚至闪过了那么几分面对夫子时候的局促感。 甄汨珞差点没被逗笑,自己又不是书院的先生查功课,还至于把他给吓成这副模样? 就好像自己一个不满意,就要拿戒尺打他手板似的,她自认为长相还是不错的,怎么也不至于吓哭孩子吧? 第347章 懂事 《琼林幼学》是不少孩童的启蒙读物,她原以为按照简明非的岁数,读过一些《三字经》、《千字文》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学过《增广贤文》? 她问了几句,小少年竟然半点也没有迟疑,从背书的解析说得头头是道。 这么小的孩子读春秋左传大约也是不明就里,增广贤文虽简练,却是句句真言。 “明非……” 她话音未落,院子外面,飞羽揪着族长夫人的衣领子活生生将人半拖半拽地拎进了厅堂。 而后面,一名高大的侍卫钳制着甄羲也将人一同带了进来。 甄汨珞知道族长那个人,一贯是不爱吱声,实际上并不是他不支持族长夫人的做法,而是他那个人太精明,不愿意做坏人,一边放纵妻子叫嚣,实在拿捏不住才会自己出来摆一堆大道理。 眼看着这两人,简明非明显是有些惧怕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甄汨珞心底一沉,她爹今日才把简明非带回来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没照顾到孩子,就叫族长夫人这老泼妇和甄羲那小坏种给吓唬了。 族长夫人眼神左右扫视一圈,没见到老太君,瞧见一脸阴沉的甄汨珞,心中还有些慌乱,却还是自顾自地维持着镇定,“王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纵容下人对长辈动手?谭氏呢,叫谭氏出来,她就是这么对待堂嫂的吗?!” 族长夫人是一声比一声高,说到最后似乎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越说越理直气壮,“是你爹请我们过来的,莫不是故意骗着族里玩,摆了一桌鸿门宴?!” 甄汨珞皮笑肉不笑:“天家都讲究先君后臣,我祖母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给她气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吗?本王妃现在就是让人给你二十大板,也没人能说一声不。” “你怕是没打听过本王妃的名声吧?” 这两年关于她的传言都淡了不少,但是提起来也是有名的嚣张跋扈,族长夫人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真遇到硬茬子她比谁都势利眼,比谁都怂的快。 看对方这一副茫然的表情,显然是并没有打听过,净想好事了,盼着她孙孙一招飞上枝头,白得一个爵位。 族长夫人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打怵,却依旧不甘低头。 尤其是飞羽力气很大,表面上看是搀扶着她,实际上的难受只有自己知道,她自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光一扫瞥见略显害怕的简明非,顿时像是找到了什么软柿子,“我说王妃娘娘,你爹若是早有什么外室子,准备接回来认祖归宗,大可不必让我们再跑上一趟,孩子都带来了,你们翻脸不认人,这不是耍人玩呢吗?!” 简明非年纪小,却也能听懂对方的阴阳怪气,气得小脸都红了,“你胡说八道!” 甄汨珞听族长夫人嘴巴这么丑,大概也能猜想到对方在祖母面前是怎么放肆的,心中的怒火再度被撩起。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飞羽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对方一嘴巴子。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响彻整个小厅。 族长夫人惊呆了,甄羲直接吓到打嗝。 “你敢打我?!”族长夫人愤怒地大吼,“你这个没规没矩的不肖子孙!” 人没嚷嚷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飞羽冷笑:“侮辱皇室女眷,打你两下都算心慈手软,按照律法,您这二十个板子是少不了的。” 甄汨珞爽了,端起茶盏放在唇边悠闲地喝了一口。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就得比她更不要脸才行,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你打我祖母!!!你打我祖母!小贱人!” 让一众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句骂声出自年仅七岁的甄羲嘴巴里。 看起来长相端正的一个孩子能骂出小贱人这样的词汇,可见族长夫人平日里是怎么“言传身教”的。 甄汨珞可不惯他这臭毛病,当即冷笑对飞羽点头。 甄羲也没能逃过一巴掌。 族长夫人见状,顾不得脸上的肿胀与疼痛,好似一头发怒的母豹子将甄羲抱在怀里,祖孙俩哭哭啼啼,那模样简直比窦娥冤还冤。 族长夫人没等来撑腰的,反倒等来小厅外一道冷然的叫好声。 甄国公双手被在身后,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赤金革带束在腰间,更衬得人英武高大,又是武将出身,身上杀伐之气浓烈,族长夫人被吓得一哆嗦,随即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飞上枝头就不认得亲戚了?!当初你爹英年早亡,族里都是怎么照顾你们娘俩的?” 甄国公冷笑。 幼时父亲早亡,母亲娘家败落,确实得以在亲戚中借米借粮度日。 但他十四参军,此后的军饷、立功得到的赏赐,又有哪件没送到族里? 二十余岁得封京官之后才入京久居至现在,给族里捐过学堂,翻修过祠堂,族中谁家日子不好过,不说旁的,金银之物从来没吝啬过。 论起恩情,能还的早就还完了。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斗米恩升米仇。 不顾族长夫人的叫骂,甄国公冷笑着说:“大伯母,您还是省省吧,本官这个女儿就连我自己都管不住,嫁到皇室那就是皇室的人,你最好掂量掂量有几条命辱骂皇室中人。” 族长夫人就属于那种没理都要找三分的性子。 正准备说他们一家子欺负自己这祖孙二人,却看见甄国公的背后,族长抿着唇,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当即闭上了嘴。 “贤侄,这蠢妇在老家呆久了,没有什么眼力见,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族长夫人显然不服气,却又顾忌什么似的不敢再将不满宣之于口。 族长又将眼神落在有些怯生生的简明非身上,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孩子是谁家的?既然贤侄你已经有继子人选,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明日老夫就带着贱内与羲哥儿阳哥儿搬到外面去住,本来手上也有些闲钱,在三朝街买了一套二进的小院,贤侄若有时间可以去逛一逛。” 第348章 人选 此话一出别说族长夫人,就连甄汨珞都觉得惊愕。 族长这个人心思比族长夫人多得多,并不是什么善茬,对方现在却主动离开? 她抿了抿唇,不管怎样,省得一出闹剧,他们肯顺从离开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简明非…… “明非这孩子是本官同僚之子,暂且是府上的小客人,其它事情就不劳烦大伯父了。” 族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一手揪着小声哭闹的甄羲,往外离去。 族长夫人不甘心地咬咬牙,也只能作罢,跟着丈夫与孙儿离开。 “明非,刚带你过来,就叫你受了委屈,是伯父的不是。” 甄国公柔和下声音和小少年解释。 原本低垂着头的小少年略显茫然与懵懂地抬起头,耳尖有些泛红,说话都难免磕绊起来:“世伯,是明非,明非给您添麻烦了。” 甄汨珞好奇的不行,平时她爹从没表现过对哪个孩子特别的喜爱,除了自家儿子,再有就是这个简小公子。 就连甄羲装模作样的那段时间,也没见到父亲露出这么慈爱的表情。 甄国公看出了她的疑惑,对管家点头示意,“将前院正院旁边的生霄阁收拾出来给明非暂居,找两个年纪小点懂事细心的小厮过去帮忙。” 他扭过头对甄汨珞使了个眼色,“珞儿,随为父去一趟书房。” 一个多月未曾过来,国公府前院的书房摆设有些许的变化,窗边放着一株雅致的翠竹,修剪齐整的几片嫩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晃,虽无香气,却令人心旷神怡。 甄国公屏退了管家和身边的小厮,这才叹息着开口解释:“这个孩子是为父一个旧友之子,当初在战场上受了伤,除了朝廷零星的补偿粮饷这几年日子也不太好过。” 果然,在甄汨珞的预料之内,甄国公紧接着道,“他父亲在一年前过世,没多久母亲也因病而亡,家中只剩下一对双胞胎。” 甄汨珞神情复杂。 原来,简明非的父亲曾经是三千营一个百户,落下残疾之后家中日子就很是清贫。 简明非还有一个双生哥哥,父母死后,简家的一个堂叔将其兄长带走抚养,因为家中同样不富裕,养不起两个男孩,只能将老二托付给简父的一家邻居,临走时还留下了家中一半的积蓄。 谁知道那一家人根本就是为了给亲生大儿子还赌债,拿了简家的钱,却不好好照顾人家的孩子。 直到一个月前,简父的同僚登门拜访,才发现简明非在邻居家只能干活,有时连饭都吃不饱。 这年头书本很贵,当初小家伙那点书籍也都被邻家卖了钱供给大儿子还赌债。 阴差阳错之下,甄国公遇将简明非带回家。 “前段时间为父跟他远在北境的叔父捎口信,他们说家中有长子给简百户摔盆,同意明非过继改姓。” “珞儿,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甄汨珞蹙眉思索了一会,如实回答:“女儿询问了他几个问题,聪慧懂事,有礼有节。” 如果是过继那个小家伙的话,她似乎也并不反感。 成长环境对于这种年纪小,心性尚未定下的孩子影响很大,简明非在无耻的赌徒邻居一家受过苦,却依旧保持着骨子里的彬彬有礼,若是好好教导,不说有大出息,起码也是个谦谦君子。 甄国公点点头,“带明非回来之前,为父就想过了,若是这孩子不愿意,或者有什么不合适,就将他留下当做客人款待,既然决定带回来,断没有再抛下他的道理。” 这番话甄汨珞同样赞同,就算是收养,最起码等到简明非十八岁,学个本事,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再说。 再说,他们也不必担心和族长撕破脸皮,族长会在过继之上使绊子。 那一家子这般费尽心思将甄羲送到国公府,就是为了一朝飞上枝头,凭白得一个世子之位,但凡长点脑子,也不会因为这点龃龉来得罪朝廷一品大员。 从书房中出来,父女俩心中都多少有了些想法。 甄国公是因为老太君突然被气晕,着急忙慌回来看看,有甄汨珞在,她已经扎过两针为老太君舒筋活血,散散郁结之气,老人家已经休息了。 甄国公那边的政务又耽搁不得,只能叫女儿好生照看她祖母。 甄汨珞去看了一眼,将王府里带来的几个侍卫都安排在万慈堂外面,凡是族长夫人那一群人包括她们带来的下人通通都不放进去。 她眼神望着客院的方向有些发冷,最好如族长所说,这一家子人老老实实搬出去,若是再给祖母添堵,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家好好受一受磋磨。 她正准备去厨房盯着煮药的事情,却在一棵大柳树后方看见了一道月白色,娇娇小小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冲着那个方向招招手。 简明非的双生哥哥叫简明智,父母尚在的时候兄弟俩待遇都是差不多的,不过据说简百户夫妻俩过世,老二就开始闷闷不乐,不爱说话,背书也显得有些愚笨,反倒是干粗活十分利索。 简家堂婶觉得将来老大有出息,就将老大带走,老二则是留给了邻居一家。 甄汨珞目光深邃,直勾勾地望着这个小少年眼底忐忑的光芒。 这孩子方才背书讲理无不头头是道,哪有半分愚笨的模样? 如果说《琼林幼学》是启蒙孩童如何读书识字,那《增广贤文》则讲的是为人处世的精髓哲理。 “简小公子,你和你兄长的事情,本王妃都清楚了。”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简明非的脚步一顿,“王妃娘娘?” 他耳尖泛红,似是想到什么,小脸崩的更紧了。 甄汨珞微微叹息一声,这小崽子也不是个好哄得,之前的经历不太好,导致这孩子有些超乎同龄人的沉稳敏感,跟自家那个调皮捣蛋的秦景曜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心中难免涌现一丝心疼,谁家的孩子还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第349章 寻医 这孩子越懂事,就说明过得越不如意。 她本身的气势便有些夺目逼人,多年的身居高位,一旦收敛了笑容,模样倒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 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简明非,让小少年不自觉眼眶发红,略有害怕,“王妃娘娘,兄长曾经落水,身子不太好。” 邻居家什么样子他虽然小,却也知道那一家整日吵闹不停,动辄父骂母哭孩儿闹,堂叔怎么也是他们兄弟俩的堂叔,跟堂叔走肯定比留在不熟悉的人家里来的强。 他有些委屈,脑袋上却落下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甄汨珞有些好笑,“放心住在府上,你可以叫我姐姐。” 小少年眸光轻闪,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与受宠若惊。 “姐姐或许不常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和你世伯或者管家提。”她嘴角噙着一抹好看的笑容,“咱们府上有人给你撑腰,不要叫什么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欺负你。” “姐姐要回府去了,你乖乖住下,明日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她笑吟吟地唤了一声,“非哥儿。” 简明非小脸红了。 非哥儿。 只有他爹娘生前才会这么叫他,非哥儿可比什么小公子要亲近得多,她的意思是,世伯会接纳他吗? 眼见小少年脸上难以掩藏的喜悦之情,甄汨珞捏了捏他的小脸,叫府上的小厮将小少年送回前院收拾出来的生霄阁。 甄汨珞将从王府带来的侍卫全部留下,怎么说她爹也是甄家的子孙,将大伯一家赶出府去对名声不好,若是族长没有按照当时之言乖乖离开,那她也只能找点什么冲撞皇室的罪名想办法把人弄出去了。 简明非聪慧,也喜爱读书,甄汨珞一回到王府就将这么多年收藏过来的好东西翻了出来,打算送给简明非当礼物。 库房中一箱箱差不多积灰的东西被搬出来,她细细挑选了一沓澄心堂纸和白狼毫笔,最终才在压箱底的位置翻出来一方尚好的歙砚。 东西还是在徐州的时候,花大价钱在蒋夫人的无忧堂淘来的。 歙砚素有“甲天下”的美名,故人评价“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 她们一家子武夫,她爹连看个字画都觉得头疼,更别说这名砚了,赠予简明非,也是鼓励这孩子好好读书。 至于……她眼神微微一扫,趴在地毯上的小景曜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上随意摆放的一颗绿宝石,就像是看见了荤腥的狼。 不住地伸出小手去拨弄那颗绿宝石。 甄汨珞揉着额头收回目光,看来她们一家不是爱刀爱剑,就是跟好大儿一眼爱财宝了。 她倒是没有什么武将之后必须得习武的想法,只要家中孩子喜欢,并且能坚持下去,那都是值得鼓励的。 次日一早,她抱着小景曜上了马车,除了回去看看祖母和简明非,也是督促族长一家别墨迹赶紧离开。 马车停在城南最热闹的大街上。 准确来说是今日不知谁府上成婚,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绸,背后是大红的花轿,和敲锣打鼓的车队,一边走还有新郎家人在沿街撒铜板,不少孩童都挤上前去一边说着“花好月圆”、“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一边抢着铜板。 人数太多,也就将大街赌上了。 若是强行过去难免会冲撞到人,再加上小景曜一个劲的往窗外好奇的观望,甄汨珞便让人停在空旷的位置,等着迎亲的车队先过去。 “麻麻!” 小景曜嘟着嘴目光灼灼地盯着新郎官身上那红绸带,搞得甄汨珞又开始头疼,儿子太调皮怎么办,若非小家伙只有不到一岁,看见这样的眼神,她都要以为是谁家登徒浪子要抢亲了。 她从马车中的小柜子中取出大红色的舞狮帽子,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果然小景曜动手去抓帽子,转移了注意力。 不远处,一名布衣,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兴致勃勃地看着车队过去。 身后是一处贺亮的店铺,牌匾上写着老字号妙手堂。 妙手堂是京城有名的医馆,里面的镇店名手高老大夫是高氏医馆的第六代传承人,最早的两代一人在前朝做过太医,另外一人则是在太祖皇帝时期得到过圣上赞誉妙手仁心。 妙手堂也因此而得名。 闲着也是闲着,她对飞羽眨眨眼,将怀中的小景曜交给飞羽,随手戴上一块面纱,与阿澄一同进了妙手堂。 那位高老大夫年已经过七十,在妙手堂中当值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甄汨珞有些失望,与阿澄一同走上前去,沉吟着总结开口: “大夫,我家有个妹妹,近来两个月忽然性情大变,人也消瘦了好几圈,夜里失眠盗汗,时而发疯癫狂抽搐……大夫可知这是什么病症?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 中年大夫思虑片刻才道:“夫人能否带着病患来亲自看看?” 甄汨珞一听这话,大概也能明白,这位大夫也如她和许大夫差不多,别说没有思绪了,就是稍微一点怀疑都不敢揣测。 六公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肯定的不可能拉出来见大夫的。 她始终坚信,大理寺那两具烧到没型的尸首绝对没有一个是六公主。 但她又始终想不明白,是什么能让对方宁可放弃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也要抛下一切自尽。 喝毒酒这种痛快的她都难以置信,更别说自焚而死这种痛苦的死法。 “我那妹妹可能不方便见人,劳烦大夫了。”她从袖中取出二两碎银放在桌案上。 高大夫还以为是诊金,当即将银子退了回去,“夫人,我既未能为您解惑,自然也不能收这银子。” 甄汨珞失笑,“请大夫帮忙开几副清火护心,安神养气的药。” 中年男子也姓高,是那位高老大夫的侄儿,多年行医,对各种药材都极为熟悉。 东西摆在甄汨珞面前,她细细一看,都是极好的药材,处理和炮制的手法技艺很是精湛,也难怪妙手堂出名。 第350章 弟弟 从医馆回到国公府,这才听芷儿说甄国公一夜未归。 甄汨珞也清楚,朝廷与越国和亲之事尚未定论,西域又有所异动,与越国一战折了不少精兵,保不齐京城的庶卫三营什么时候就一纸诏令前往西域,事情繁多,甄国公自然事忙。 简明非初来乍到,难免胆子小,昨日得了她的承诺,就一直等候,见到甄汨珞的时候眼神微微一亮,磕磕巴巴地唤道:“姐姐。” 飞羽送来的一堆书籍文章,笔墨纸砚,看得小少年眼花缭乱,却难掩喜色。 他或许没见过那些书本中文人都崇尚的好东西,却也高兴的不得了。 孩子还小,喜形于色。 甄汨珞笑吟吟地问:“非哥儿很喜欢?” “喜欢!”简明非兴致勃勃地讲起,“我外祖是个秀才,娘亲从小就经常教我们读书写字……”说到这里,他似乎骤然想到什么,眼中明亮的光芒骤然有些黯淡。 甄汨珞没再多问,她约莫能猜到小少年这是想他娘亲了。 这年头书籍值钱,否则世道也不会读书人少,一些贫穷的人家,往往都是一大家子十多口人供养一个孩子读书,考取功名是整个族里的希望。 像她,像简明非,甚至都是运气极好的那一群人。 “王妃,简小公子。” 简明非昨日已经见过了阿澄和飞羽,却是第一次见小景曜,五岁的男孩还没有一个口齿不清牙牙学语的婴孩热情。 可能也是小景曜岁数太小,不记事也不懂事,看见新鲜的人和事物就活像个社牛一般。 “这是曜哥儿,大名秦景曜。” 简明非有些羞赧地低头,声如细纹:“曜弟弟。” 他比小景曜大了不过四岁,甄汨珞挑着眉道:“你管我叫姐姐,管姐姐的儿子叫弟弟,你觉得合适吗?” 小少年大囧,眼巴巴地垂着一双狗狗眼,看看她,又看了看飞羽怀里的小景曜。 惹得阿澄都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 甄汨珞本来也就是逗逗他,这小子被戏弄两句反倒是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局促劲儿,与几人一同去了万慈堂。 老太君休息了一整日,虽然面色还是有些泛黄苍白,却也比昨日红润的多,卧房中还飘荡着一股清幽的药味。 简明非岁数还小,倒也不用有什么避讳,跟着甄汨珞过去行礼。 他恭恭敬敬地作揖,眼神清澈明动。 老太君问了两句,便和蔼地叫长孙女过去说话。 见到她有话要跟自己私下说,甄汨珞对飞羽点头,嘱咐道:“你们先带着非哥儿和曜哥儿出去玩会吧,我留下照看祖母。” 连万慈堂中的玉宜都被打发了出去。 待到几人走远了,老太君这才回过神来,手掌上托着一串楠木珠串细细把玩。 半晌之后才主动开口,“大丫头,你叫那孩子非哥儿,看来是挺喜欢他的。” “是啊。”甄汨珞如是点头,“昨日孙女和非哥儿交谈一番,别看这孩子岁数小,却是个懂事聪颖的,不卑不亢,心思澄澈。” 起码比那个甄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自家的孙女是什么性子,没有人比老太君更清楚,闻听此言,她更加沉默了。 长孙女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实际上是个心高气傲的,能看得上眼的人很少,尤其喜欢心思干净的人。 比如渭阳侯家的三女儿,这还是她见过,除了陆月儿之外,长孙女第一次对一个人再有这么高的评价。 仅仅认识两日的时间。 “祖母也听说那孩子的身世了,是个可怜的,难得没有自怨自艾,若是你和你父亲都觉得好,那咱们就留下。” 简家堂叔那边已经来了信,实在养活不起老二,至于邻居那一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那孩子显然也并不抗拒。 “既然已经到了咱们家,就说明有缘分。”老太君如是说道。 甄汨珞亦是笑了,“昨日爹说,就算孙女和祖母不同意,也打算让非哥儿留在府上寄养。” 就算不是继子的身份,也差不多是表少爷的待遇。 与其让族长夫人那种满眼只有利益的人惦记着爵位,还不如看准了就趁早订下。 “清晨,族长就带着家眷离开了,包括你纤纤堂妹。” 甄汨珞点了点头,她和甄纤纤算不上有什么感情,听闻最近对方和甄羽霜来往不少,当初能劝的都劝了,劝不住她也问心无愧。 老太君见她显然不感兴趣,也就没再多说。 等甄国公休沐回来,也就能商议一下过继的事情。 甄汨珞抿了口茶,眼底微微掀起一层涟漪。 她爹手上的东西,没对任何人提起,皇帝是忌惮的,立世子的事情不能着急,但上族谱不能耽搁,祖籍在兖州,到时候还得去一趟。 万慈堂中开着几树桂花,或是浅黄浅粉的颜色格外讨人喜欢,小景曜指着其中一朵开得正艳的桂花,眼神亮的惊人。 简明非迟疑一下,伸出小手摘下了那一支桂花递了过去。 他以为对方只是好奇,却不想小景曜一手捏住粉嫩单薄的小花,生生将花儿揉搓一团,飞羽面无表情,装作没看见。 王府的花儿不管什么节气,都得被小世子祸害一番,如今终于是轮到国公府了吗? 小景曜丝毫没觉得自己“辣手摧花”,反而兴高采烈地又将那一朵被蹂躏到凄凄惨惨的杏花换给了简明非。 小少年掌心托着可怜巴巴的华尔,低着头陷入了沉思,那副小大人的表情,实在好笑的紧。 甄汨珞从后面渐渐走上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笑意。 “姐姐!” “麻麻!” 两道异口同声的童音响起,一个惊讶中带着一抹不好意思,另外一个就是单纯的兴高采烈了。 她从飞羽手中接过儿子,放在怀中小心翼翼地颠了颠。 小家伙到十个多月,已经有小二十斤沉,好在她体力一向不错,还是能抱上一会。 右手将儿子放在臂弯中,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拉着简明非得小手在园子中逛了起来,小的呵呵傻笑,大的目不斜视。 第351章 德不配位 果然,没有族长那一家子叫嚣的府邸空气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非哥儿。” 走到一出清幽的小园林,甄汨珞脚步一顿,看向小少年,目光中满是郑重,“其实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府上在做什么打算吧?” 简明非嘴角的笑容收敛了少许,地垂下头。 甄汨珞声音依旧如平常一般平淡无波,“非哥儿,您虽然年纪小,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需要你自己亲自同意才行。” “如果你答应过继,我和你世伯会尽快安排回兖州祖地,将你的姓氏改掉,名字写进族谱,如果你不同意也别担心,既然你世伯把你带回来,那府上肯定会好好待你,给你请来先生读书识字,等你长大有本事了,再离开也不迟。” 她并没有许诺什么世子这种没有准确话的事情,一来短时间内即便是想立世子也怕宫中那位多想,二来世子并非一个公子那么简单,世子要承担的是整个国公府的荣辱与未来。 权贵官场并非只有荣华富贵,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明争暗箭。 像小景曜这样,是她和秦临渊的血脉,从出生就注定蹚不出浑水,反观简明非,他还有选择的余地。 “非哥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她语气意味深长。 这样一番话她根本不会对甄羲说,因为甄羲小小年纪就已经被眼前的花团锦簇迷昏了眼,与对方解释,对方也只会认为你是想挡他的富贵路。 小少年沉默片刻,许久之后才抬起眼,坚定地回答:“我愿意的。” 他自己的父母已经没了,与堂叔兄长来说,自己就是个累赘,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真心待他,这已经是他一年多来午夜梦回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甄汨珞满意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手还没收回来,就有另外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不满得去捉娘亲的袖子。 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放在简明非头上的那只手。 小景曜一会呜咽一会哼唧,将脑袋往娘亲的脖颈里钻,朦朦胧胧仿佛含着一层雾气眸子子很明显是吃醋了。 什么都不懂,醋劲儿还挺大。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王府也没有旁人,甄汨珞懒得带儿子回府了,送简明非回了前院的生霄阁之后直接去了泠音阁休息。 小景曜对泠音阁已经很是熟悉,这孩子不认床,只要玩累了睡在哪里都香。 按照往常的惯例,深夜给小家伙喂了一盅牛乳,她打了个哈欠,已经昏昏欲睡。 手指搭在窗沿上,正打算关上窗子,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在不远处的树下响起。 那边的话海棠花早已经谢了,地上散落着几片枯枝。 对方没有半点小心,兀自向这边走过来。 若是陌生人或者心存不轨之辈,只怕白影和少影早就教对方重新做了人了。 她的心没由来地轻轻跳动起来。 烛火微弱的药映照下,对方露出了一张俊美却略显消瘦的面庞。 “阿渊!” 交州那边跟北方区别很大,雨水大,太阳也毒,一个多月,她家王爷瘦了不少,也晒黑了。 那人正门不走,偏偏一抬长腿,从窗子外钻了进来。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露水与泥土的味道。 “其余的人都安排在城外,等明日一早我再进宫述职。” 一边说着,一边退去了外袍,甄汨珞嘴角一抽,将窗子关上,扣了扣房门:“阿澄,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她已经洗漱过了,秦临渊人按道理还应该在“城外”,却大半夜入城还跑来了国公府,明明是老夫老妻,弄得好像偷情一般。 男人眼中是难以抑制的笑意,他一身中医坐到床榻边,一手去拉扯小王妃,另外一只手则是去捏小景曜的脸颊。 甄汨珞瞪了他一眼,“曜哥儿才刚睡着,你别把他弄醒了。” 秦临渊可太了解这个傻儿子不过,只要白天玩得够欢实,晚上睡得就像个小猪儿。 果然,小家伙有些不舒坦地扭了扭头,却没有半点要睡醒的架势。 门房紧闭,她控制不住地打哈欠准备上床榻先睡觉,却忽然觉得胸口的寝衣扣子有些不对劲。 一睁眼,一个大迎枕扔过去,被对方准确无误地徒手捉住。 她捂着脸,忍着脾气,“你自己去洗你的。” 男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满脸无辜地眨眨眼,“方才不是阿珞说要沐浴吗?我们一起?” 甄汨珞差点没气笑,“这是在国公府。” 她老爹那些亲卫可不是吃素的,跟王府那些已经见怪不怪的不一样,闹出点什么动劲儿多那什么啊…… 她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满脸警惕,甚至还将小景曜抱起来,放在两人中间。 大有一种你要图谋不轨,就把小家伙捉起来的狠辣架势。 秦临渊只能微微叹息一声,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果然有了小兔崽子之后,阿珞的目光都分了一半,不,一大半给这个小兔崽子。 等他洗漱完回来,床榻上只能看见一个鼓鼓的包,母子俩睡得很沉,小家伙还时不时地蹬一下被子。 他的小王妃眼底是一片青影,往日里娇媚动人的面庞尽是乖顺绵软,像一只猫儿似的缩在被子中。 他手指弹灭烛火,将小景曜揽在怀里,这下就算小家伙在睡梦中动手动脚,想要踹被子也是不能了。 被自家爹爹一双手臂禁锢,黑暗中,小家伙不耐地半睁开猫眼,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腔,他瘪了瘪嘴,正打算哭出声,却被捂住了嘴巴。 小兔崽子还治不了他。 别看这小东西还小,多多少少能记得一些事,比如此时,他就想扯着嗓子哭泣,以此来质问爹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软乎乎的小嘴被堵着这能吭叽吭叽的呜咽。 秦临渊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嗓音低沉却暗含笑意地警告:“你要是哭出声,把你娘给吵醒了,那就等着挨打吧,明日的紫薯山药泥也别吃了。”抉择 果然,没有族长那一家子叫嚣的府邸空气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非哥儿。” 走到一出清幽的小园林,甄汨珞脚步一顿,看向小少年,目光中满是郑重,“其实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府上在做什么打算吧?” 简明非嘴角的笑容收敛了少许,地垂下头。 甄汨珞声音依旧如平常一般平淡无波,“非哥儿,您虽然年纪小,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需要你自己亲自同意才行。” “如果你答应过继,我和你世伯会尽快安排回兖州祖地,将你的姓氏改掉,名字写进族谱,如果你不同意也别担心,既然你世伯把你带回来,那府上肯定会好好待你,给你请来先生读书识字,等你长大有本事了,再离开也不迟。” 她并没有许诺什么世子这种没有准确话的事情,一来短时间内即便是想立世子也怕宫中那位多想,二来世子并非一个公子那么简单,世子要承担的是整个国公府的荣辱与未来。 权贵官场并非只有荣华富贵,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明争暗箭。 像小景曜这样,是她和秦临渊的血脉,从出生就注定蹚不出浑水,反观简明非,他还有选择的余地。 “非哥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她语气意味深长。 这样一番话她根本不会对甄羲说,因为甄羲小小年纪就已经被眼前的花团锦簇迷昏了眼,与对方解释,对方也只会认为你是想挡他的富贵路。 小少年沉默片刻,许久之后才抬起眼,坚定地回答:“我愿意的。” 他自己的父母已经没了,与堂叔兄长来说,自己就是个累赘,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真心待他,这已经是他一年多来午夜梦回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甄汨珞满意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手还没收回来,就有另外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不满得去捉娘亲的袖子。 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放在简明非头上的那只手。 小景曜一会呜咽一会哼唧,将脑袋往娘亲的脖颈里钻,朦朦胧胧仿佛含着一层雾气眸子子很明显是吃醋了。 什么都不懂,醋劲儿还挺大。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王府也没有旁人,甄汨珞懒得带儿子回府了,送简明非回了前院的生霄阁之后直接去了泠音阁休息。 小景曜对泠音阁已经很是熟悉,这孩子不认床,只要玩累了睡在哪里都香。 按照往常的惯例,深夜给小家伙喂了一盅牛乳,她打了个哈欠,已经昏昏欲睡。 手指搭在窗沿上,正打算关上窗子,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在不远处的树下响起。 那边的话海棠花早已经谢了,地上散落着几片枯枝。 对方没有半点小心,兀自向这边走过来。 若是陌生人或者心存不轨之辈,只怕白影和少影早就教对方重新做了人了。 她的心没由来地轻轻跳动起来。 烛火微弱的药映照下,对方露出了一张俊美却略显消瘦的面庞。 “阿渊!” 交州那边跟北方区别很大,雨水大,太阳也毒,一个多月,她家王爷瘦了不少,也晒黑了。 那人正门不走,偏偏一抬长腿,从窗子外钻了进来。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露水与泥土的味道。 “其余的人都安排在城外,等明日一早我再进宫述职。” 一边说着,一边退去了外袍,甄汨珞嘴角一抽,将窗子关上,扣了扣房门:“阿澄,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她已经洗漱过了,秦临渊人按道理还应该在“城外”,却大半夜入城还跑来了国公府,明明是老夫老妻,弄得好像偷情一般。 男人眼中是难以抑制的笑意,他一身中医坐到床榻边,一手去拉扯小王妃,另外一只手则是去捏小景曜的脸颊。 甄汨珞瞪了他一眼,“曜哥儿才刚睡着,你别把他弄醒了。” 秦临渊可太了解这个傻儿子不过,只要白天玩得够欢实,晚上睡得就像个小猪儿。 果然,小家伙有些不舒坦地扭了扭头,却没有半点要睡醒的架势。 门房紧闭,她控制不住地打哈欠准备上床榻先睡觉,却忽然觉得胸口的寝衣扣子有些不对劲。 一睁眼,一个大迎枕扔过去,被对方准确无误地徒手捉住。 她捂着脸,忍着脾气,“你自己去洗你的。” 男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满脸无辜地眨眨眼,“方才不是阿珞说要沐浴吗?我们一起?” 甄汨珞差点没气笑,“这是在国公府。” 她老爹那些亲卫可不是吃素的,跟王府那些已经见怪不怪的不一样,闹出点什么动劲儿多那什么啊…… 她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满脸警惕,甚至还将小景曜抱起来,放在两人中间。 大有一种你要图谋不轨,就把小家伙捉起来的狠辣架势。 秦临渊只能微微叹息一声,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果然有了小兔崽子之后,阿珞的目光都分了一半,不,一大半给这个小兔崽子。 等他洗漱完回来,床榻上只能看见一个鼓鼓的包,母子俩睡得很沉,小家伙还时不时地蹬一下被子。 他的小王妃眼底是一片青影,往日里娇媚动人的面庞尽是乖顺绵软,像一只猫儿似的缩在被子中。 他手指弹灭烛火,将小景曜揽在怀里,这下就算小家伙在睡梦中动手动脚,想要踹被子也是不能了。 被自家爹爹一双手臂禁锢,黑暗中,小家伙不耐地半睁开猫眼,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腔,他瘪了瘪嘴,正打算哭出声,却被捂住了嘴巴。 小兔崽子还治不了他。 别看这小东西还小,多多少少能记得一些事,比如此时,他就想扯着嗓子哭泣,以此来质问爹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软乎乎的小嘴被堵着这能吭叽吭叽的呜咽。 秦临渊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嗓音低沉却暗含笑意地警告:“你要是哭出声,把你娘给吵醒了,那就等着挨打吧,明日的紫薯山药泥也别吃了。” 第352章 姐夫 甄汨珞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辰时过半。 小景曜坐在飞羽怀里,香喷喷地吃着小碟子里面的果泥。 身侧的床单尚且有些褶皱,冰凉一片,看来那人是天还没亮就走了。 她接过小勺子,在小景曜眼巴巴的注视下,连续塞了好几口果泥进他的嘴里。 “王爷天没亮就离开了,说是让您和小世子先用膳,不用等他,约莫正午过后就回来了。” 甄汨珞默然点点头,他还真把国公府当成他家了? 以前没发现,原来自家儿子这个自来熟的气质都是随了爹。 她吃完早饭后,就带上小景曜去了万慈堂请安。 经过好几天的调养,老太君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老人家身上披着一件还算厚实的披风,端坐在主位上,黑白相间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仅仅用了一只木簪别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简明非见她们过来,眼神一亮,“姐姐!” 小景曜大约还记着昨日帮他“辣手摧花”的少年,咧着嘴露出白净的小虎牙,笑的很是好看。 小孩子家家喜不喜欢的情绪往往是最直观的,老太君亲眼看着着两个孩子相处融洽的摸样稍稍松了口气。 明非和景曜都是好孩子,若是真将明非过继过来,那在名义上,也是景曜的小舅舅,辈分虽然大,但年岁差不多,能玩到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虽然她也喜欢简明非,但是人分至亲至疏,事有轻重缓急,哪怕是出于私心,她也总是更疼爱曾外孙孙。 甄汨珞陪着老人家坐了一会,就主动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逛小花园。 她祖母年纪大,最近又生了病,还是得多加休息才是。 非哥儿省心,景曜可不是个省心的。 甄国公不是什么喜爱花卉之人,国公府的后院许许多多的花卉树木都是野蛮生长,什么鲜艳种什么,只有一位会修剪花枝的师傅时不时来打点一番。 “非哥儿,这块有个空地,等过几天就在这里搭个秋千吧。” 她指着石子小路旁边的一处位置。 别看简明非平时不爱笑,板着脸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似的,其实也有些藏不住的孩童心性,一听说扎秋千,红润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却还是假装没有那么在意,“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甄汨珞差点又被逗笑。 明明自己也喜欢的不得了,非得说听姐姐的! “殿下!” 侍女一声“殿下”惹得逛园子的几人瞬间侧目。 双方大眼瞪小眼,只见秦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片小竹林外面,身上还穿着没来的及换下来的朝服。 而自己右手抱着小景曜,左手牵着一个简明非。 简明非懵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警惕,这里是国公府的后院,怎么会出现一个外男? 人家身姿高大,长相虽然好看,却瞧着不是什么善茬。 秦临渊亦是蒙,一个半月跑了一趟南方,回来见到爱妻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这又是谁家孩子? 甄汨珞轻咳一声,拉着简明非上前两步,挤眉弄眼,“非哥儿,叫姐夫。” 小少年瞪大眼睛,似是难以置信。 她早就知道他将来的姐姐,凌王妃娘娘的夫君是个厉害的人,少年人最是崇尚英雄,能将越国蛮夷打退三千里,凌王殿下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凶悍勇猛的形象。 这个时候他有些怀疑了,为什么传说中武略逼人的姐夫竟然生的像是哪家侯门勋贵的贵公子? 难以理解的同时又觉得,似乎合该如此。 姐姐长得漂亮性子又好,若是配个五大三粗长相丑陋的武夫,就连他也觉得可惜! 秦临渊敏锐的很,他能敏感地察觉到眼前这个小孩的眼神变化无常。 尤其是左瞧瞧小王妃,转过头又看看自己,就好像觉得,他不配一样? “非哥儿已经答应过继到我父亲名下,等到过段时间抽个清闲日子,我要亲自跟父亲回一趟祖籍把事情办好……” 甄汨珞三言两语,将简明非得来历解释清楚。 他心境如常,只要小王妃喜欢,留下就留下。 简明非生怕这个姐夫不喜欢自己,面对一身气势凛然的男人,还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甄汨珞将小景曜给了秦临渊抱着,自己则是牵着小少年的手。 走在一起倒还有一种一家四口的既视感。 小景曜昨夜已经充分遭受到了爹爹的教育,憋着小嘴虽然显得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抱住爹爹的脖子,脑袋瓜埋在对方的肩上。 昨夜他是悄悄京城的,今早又趁着天还未亮,带着人入宫述职,现在回来也得给老太君请个安才是。 刚出了小花园,一名婆子从二门处迎了上来,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大小姐。” 即便是甄汨珞已经出嫁,府上的人也习惯性地称呼她为大小姐。 “四……邺王府的侧妃娘娘来了,说是想求见国公爷,奴婢已经回禀了国公爷不在府上,侧妃还是坚持想见一面。” 叫甄羽霜少回门是甄国公亲口下的命令,做下人的自然也熟练地会看主家的脸色,若是平常他们也就通报一声,但现在国公爷不在府上,老太君病了,按说是不能让人进来,可那位四小姐托着个五个月的肚子,大有一副不见她就不走的架势,到底也是皇室侧妃,肚子里还怀着皇室子孙,做下人的哪敢顶撞? 幸好,幸好还有大小姐能在府上做主。 “不见到父亲她不肯走?” 甄汨珞眉心微蹙,从前的甄羽霜自诩“自尊”、“傲骨”,换了亲之后认定秦湛瑛是她终身的依靠,将娘家父亲祖母视作无物,自打秦湛瑛被圈禁之后,似乎又认清了什么现实,开始厚着脸皮回娘家了。 “我去亲自见一见她,你们不必通报祖母。”她对婆子吩咐,眼神微微一动,落在简明非脸色,询问道:“想见一见你四姐姐吗?” 小少年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心中既好奇又紧张。 第353章 嫉妒 这一年多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他见惯了人情冷暖和察言观色,亦是看得出大姐姐似乎不太喜欢那位四姐姐。 他怎么说都应该见一见的吧? 哪怕是出于礼节也应该给传言中的四姐姐行个礼? 沿着小路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甄汨珞拉着他到了大门口。 邺王府甚至没有动用马车,而是弄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将甄羽霜一路平平稳稳地送过来,可见对方有多重视这一胎。 甄羽霜挑起车帘,在玉芷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捂着肚子下了轿子。 她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了,本来就尖的下巴显得仿佛都有些瘦到脱相,按照月份算算,腹中的孩子也就五个月大,但她的腰实在太过纤细,衬地肚子凸起,即便是红润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甄汨珞距离她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皇后曾经给对方下过难以受孕的药,本来就影响体质,再看对方一副羸弱的样子,她可不想上去找麻烦,万一那女人有一个不好,赖在自己头上可怎么办。 她本身就是医者,在衣食住行上从不亏待自己,又不追求什么瘦弱审美,本身就比甄羽霜高上半个头看似身段细却是个真有肉的,两人站在一起没有半点亲姐妹的样子。 甄羽霜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牵着的简明非。 霎时间脸色阴沉下来,神态挑剔地在小少年身上来回扫视。 最终是忍不住开口挖苦:“长姐,你将族里选的子嗣送走,就接来这么一个外姓之人?你就是与我不对付,故意找茬给我脸色看,也不该找外人过来继承世子之位!” 她的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不屑,丝毫也不顾及简明非就在眼前,说话半点也不客气。 甄汨珞将小少年往自己背后拉了拉,嗤笑出声:“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值得我费心思针对?” “这事儿父亲也做了决定,两个月后就向朝廷告假,带着非哥儿回祖籍上族谱,没有你能说话的份。” 谁家还没出过几个不肖子孙?就甄羲那副德行的,白送她都不要。 甄羽霜过来质问一通,那是真心在乎血脉亲缘,真心为娘家着想吗?她那是想拉拢未来世子,好给她撑腰,甚至为了这份共同利益,根本不在乎谁是府上的继子,这位继子又是否孝顺。 族长夫人和甄羲将祖母气病的事儿她半点不信甄羽霜不知道,对方却还能大言不惭地跑来质问,由此可见其居心。 甄羽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把甄纤纤叫去府上本来打算找机会让甄纤纤和薛家公子相看一下,甄纤纤却哭诉甄汨珞半点不顾同族情分就连族长的面子都不给。 吏部是有实权的,即便是吏部侍郎的四公子死过好几任妻子,也大有人愿意攀附上去,没有国公府这一层身份,薛家未必看得上甄纤纤。 她让人打听一番,这才得知,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 一个百户之子,在如庞然大物的国公府面前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百户这种小官在京城连个名号都排不上。 更何况简明非本就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自然没有什么情分,更别说甄羲还有一个家族作为支持,简明非是什么?是父死母亡,没人愿意搭理的拖油瓶。 尤其是看见这小孩和她这位咄咄逼人的长姐亲近,甄羽霜几乎能预料到,这个孩子若是承了爵位,非但不是自己的助力,反倒可能帮着甄汨珞来对付自己。 “四姐姐……”小少年的声音如同细弱的蚊蝇一般,他的眼神并不意外,并不委屈,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甄羽霜抿着唇,神情厌烦,不作理会。 差点没给甄汨珞气笑,“甄羽霜,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冲着一个小孩撒气?” 她嘲讽地开口,激得甄羽霜心中怒火中烧,早在邺王府失宠的两年,她便学会了隐忍,大概是有身孕的缘故,脾气见长,邺王府的人也不敢与她作对,就连徐妙妙挨过训斥之后都不敢明面上与她作对。 今日这火气上头,便萦绕在心尖难以挥散。 她和甄汨珞的仇始于那一场换亲,可这些年自己过得不好,反倒是对方儿子得封世子,王妃的位置稳如泰山,对方还有什么不肯消气的?还有什么理由来处处和自己作对? 甄羽霜咬着牙上前两步。 甄汨珞却翻了个白眼,抓着简明非又退后。 “邺王侧妃,你这还怀着身孕,离本王妃远点,别有什么不好赖在别人头上,毕竟这是你的惯用招数了。” 她带来的飞羽可不是吃素的,肯定不能让甄羽霜在国公府门口仗着肚子耀武扬威。 “麻麻!!!” 脆生生的娇呼传入耳畔,甄汨珞动作一顿,回眸望去,秦临渊抱着小景曜站在门口的石狮子前玩耍。 小家伙玩了一会就觉得无聊,更不满意娘亲半天都不搭理自己,嘟着小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想着赶紧打发了这不速之客,回去跟儿子玩去。 甄羽霜同样被这一声所吸引。 她只在那么两次见过凌王。 当初对方虽然长相俊美,却是个实打实的残废,毕生没有前途,运气好的当个闲散王爷,运气不好早死也说不定。 而甄汨珞呢,在她的婚礼上闹了一场,让她成了满京城的笑柄,沦为侧妃妾室,原以为被赐婚给凌王那是相看两厌,不得安宁的一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都说男人抱孙不抱子,可当她看到她最看不起的长姐所出的儿子被如此捧在手心,心中还是如同蚂蚁啃食一般难以接受。 相比较秦湛瑛,无论是当初徐妙妙的孩子,还是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过是他翻身往上爬的跳板。 甄汨珞也不知道甄羽霜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对方那阴鸷晦涩的眼神看得她生理膈应。 甄羽霜脸色更加苍白,扶着肚子退后一步,近乎咬牙切齿地对玉芷呵斥:“我们回府!” 第354章 抓周 总之,不管甄羽霜要整什么幺蛾子,都改变不了简明非即将被过继的事情。 “很失望?” 目送着甄羽霜离开,甄汨珞捏了捏简明非得手心。 小少年却坦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失望,以前娘亲经常说知足常乐。”他已经有了护着他的世伯和姐姐,已经是人生的幸事,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还能指望所有人都喜欢他吗? 甄汨珞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暗自感慨这小大人倒还挺想得开。 甄羽霜闹上一场,在国公府没有掀起半点风浪,甄汨珞吩咐了人不许告知老太君,甄国公那边回来之后,问清楚了甄羽霜回来的原因,面无表情地嘱咐全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 清闲十来天,无论是王府还是国公府都是人少,呆的实在无聊,甄汨珞就带着人两头跑,于是后面也总是跟随着两个小尾巴。 甄国公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十月初三,皇长孙的抓周宴。 皇长孙的生辰是在六月初三,只不过因为身子弱,再加上皇后大丧,抓周宴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皇帝对皇后的丧事不欲多提,朝臣也都是惯会察言观色,假装将此事完全忘在脑后。 晟王妃膝下无一子半女,晟王的子嗣也只有白侧妃所生的皇长孙,像皇室辈分高,或者是襄王妃这样亲近的妯娌关系,都是由晟王妃亲自引入府中。 甄汨珞一身玫红色的对襟长衫,肩上披了个轻薄的披风,放在一众女眷中很是耀眼,却也不至于抢到主人家的风头。 小景曜任由飞羽抱着,小包子脸十分白皙漂亮,乖巧又安静地搂着飞羽的脖颈。 时不时有几个皇室长辈过来逗上一逗,他都乐得给一个大大的笑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得到了好几份赏赐。 有燕亲王妃的玉扣、舒郡王妃的玉戒指、梓荣公主的红宝石璎珞,今日的小主角皇长孙被晟王带去了男宾那边,女眷这边白侧妃受到不少夫人的恭维,她一双美眸闪烁着浓浓的喜气,又难掩其中一丝丝得意,对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去前院看看,皇长孙什么时候抱回来,殿下是男子,男子啊难免粗手粗脚的,清哥儿身子娇贵……” 她嘴上说着,眼神却瞥向坐在主位噙着疏离笑意的晟王妃。 晟王妃不得宠不是什么秘密,但堂堂王妃被妾室压在头上阴阳怪气,好好地一场小宴除了几个上赶着巴结的妇人,但凡自持一点身份的女眷都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梓荣公主最耿直,面上的嘲讽半点都不掩饰。 一些年长的皇室女眷也并不放在心上,梓荣公主身为先帝的长女,少时才华横溢素有才名,在上一辈中口碑极好,与当今圣上并非一母同胞,却十分得其爱戴。 夫君卫候素来闲云野鹤,不掺和朝廷站队,本以为将来就会慢慢落魄,谁能想到卫瑜之能高中状元,又堵得皇帝信赖,重新步入权力中心。 在场的人不说各怀鬼胎,也各有各的心思,甄汨珞当做透明人一样喝茶吃点心,偶尔关注一下打扮的格外漂亮的姑娘家,寻思回去之后也打两件一样的首饰。 为了这一场抓周礼,皇帝龙颜大悦,将宫中御膳房的御厨都赐下来两名,其中一人的拿手好菜,就是郭庄旋饼和宫廷八件。 郭庄旋饼跟民间的小烧饼差不多大小,指腹薄厚,白面皮焦黄酥脆,荤素馅料鲜嫩通透,外表不算精致,但口味极佳。 宫廷八件则是用各种鲜花汁和茶汁调配出颜色各异的糯米皮,里面裹着枣泥、青梅、葡萄干、玫瑰、豆沙、白糖等馅料,用各式各样的模具压制成花朵或者福禄寿各种形状。 “长姐。” 一道阴影骤然挡在面前,甄汨珞轻轻抬眼,正巧与甄羽霜四目相对。 她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两人见面,甄汨珞面上尽是不耐,而甄羽霜却笑意盈盈,一副温婉可人的摸样,丝毫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和。 “长姐来的可真早,霜儿在接上了纤堂妹才过来,国公府离纤堂妹暂居之处还挺近的呢,早知,霜儿就请长姐代为将堂妹带过来了。” 甄羽霜一番阴阳怪气,就好像在说甄汨珞明明接甄纤纤更方便,却故意不带上对方过来,反倒是她这个四堂姐,照顾族中堂妹。 甄汨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的嘲讽好似都能凝成实质。 皇长孙的抓周宴,晟王请的是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甄羽霜一个邺王侧妃,哪里来的脸,替人家主人越俎代庖,带上一个陌生人? 她也是这才注意到,甄纤纤穿了一身娇俏可人的淡粉色百褶裙,乌黑的青黛将眉宇勾勒的纤长精致,脸颊上亦是涂着红润的胭脂水粉。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不热了,甚至有些冷,就连甄汨珞这种不怕冷的都披上个小披风,甄纤纤身上是薄薄的流光锦,为了保持看起来纤细瘦弱的形象,里面的中衣似乎也是轻薄的一层。 流光锦是交州有名的绸缎,颜色匀称多为粉嫩之色,交州常年夏多于冬,为了贴合环境,流光锦也多是轻薄,最适合用作裁制夏衣。 甄羽霜让甄纤纤打扮成这样,当真是用心良苦,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珞堂姐。”甄纤纤走上前,美目盈盈地观望过来,“今日还多谢霜堂姐将纤纤带来呢。” 甄汨珞从这姑娘的眼中,大致能看出来,甄纤纤是误会了什么,对自己有一丝丝敌意,并且格外的亲近甄羽霜。 她并不放在心上。 这两个人在她眼里都不是什么角色,最多是无聊之时打发打发的时间的斗嘴工具。 甄纤纤期盼在京城中找个勋贵子弟做官夫人,前几次她拒绝帮甄纤纤找门路,这姑娘就开始心存不满,如此心性,也不值得她去废什么心。 反倒是甄羽霜以为把甄纤纤拎过来能给自己添堵? “弟妹,这是贵府的姑娘?”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第355章 掐尖 不知何时,襄王妃款款走了过来,她身侧还跟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姑娘家。 小姑娘生得圆脸圆眼,目光清透,在京城中也有点名气,是刑部尚书聂清流的幼孙女,闺名聂佳佳。 甄汨珞点点头,淡淡回答:“是族里的堂妹。” 族里的,不是本家这一支的。 襄王妃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大皇嫂。”甄羽霜打招呼。 “甄侧妃啊。” 甄汨珞嘴角一抽,襄王妃和襄王真不愧是两口子,就连那副笑面虎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一个叫弟妹,一个叫甄侧妃,亲疏关系清晰可见。 甄羽霜嘴角的笑意仅仅僵了一瞬,随即状若无意地恢复。 她再面对甄汨珞的时候,似乎有一种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觉,但面对襄王妃却不敢有半分不恭敬。 甄汨珞对她是极其看不上眼的,为此宁可去跟襄王妃周旋,她一只手不耐地抚了抚袖子,转头对身侧端庄大气的女子笑道:“皇嫂,二皇兄带着皇长孙过来了,咱们先去看看吧。” 身为今日的主子和小寿星,晟王身穿一身宝蓝色五蝠纹样长袍,身后白侧妃的嬷嬷则是抱着打扮的很是喜庆的皇长孙。 皇长孙和一般快一岁半的孩子比起来显得有些瘦弱,却被和红色袄子衬地虎头虎脑,极其讨喜。 甄汨珞余光一闪,果然,自家儿子一看见别人家孩子穿得那般喜庆漂亮,眼眸都看直了,下意识回望娘亲,眼神中还透着一丝丝委屈。 这孩子喜欢红色,但是为了不抢风头,她故意挑了一件鹅黄色的。 假装没看见好大儿眼巴巴的摸样,对阿澄点头示意。 襄王府送的礼是一对黄玉螭纹镇纸,邺王府送来的则是一副南朝名家魏耀文的文章真迹,凌王府的是一柄紫玉小弓。 紫玉难得,这弓有成年男子手臂南无长,东西贵重是贵重,放在一堆讲究寓意的玩意儿里并不出挑。 甄汨珞默默地看着襄王和秦湛瑛卷起来。 南朝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灭亡,魏耀文是南朝最鼎盛时期的一位宰相,是闻名千古的一代名相,在政治方面有极高的素养,文学方面亦是出类拔萃。 前朝灭亡南朝之后,将不少南朝瑰宝尽数焚烧,不许议论南朝的功绩,如魏耀文这种名家的遗物,自然也少之又少。 秦湛瑛弄来的还并非是普通的书画,而是魏耀文亲手所写的一幅国策论断,可见为了这玩意废了多少心思。 外人不知,甄汨珞对于晟王和邺王那点龃龉还是清楚地,姜家还在时,即便是晟王心存不满却也并未撕破脸皮,秦湛瑛被圈禁之后,两府关系愈发疏离。 这是要打感情牌呢! 恭郡王妃一双锐利的眼眸落在襄王府送来的镇纸上,神色先是疑惑,犹豫片刻出声询问:“襄王妃娘娘,这对镇纸,臣妇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当年……先帝赏给殿下的那一对?” 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襄王妃淡然一笑,“是,殿下公务在身,不方便过来,错过了清哥儿的抓周,自然得给最好的礼不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就连晟王都难掩讶然之色。 这对镇纸出挑就出挑在,这是先帝在二十多年前,襄王初次入尚书房,写得一手好字,讨得先帝称赞“天赋卓绝”之时,赏赐给的镇纸。 被夺去风头,和白侧妃站在一起的徐妙妙脸色并不好看。 婆子将皇长孙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席子上,孩子的周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从笔墨纸砚到木剑木盾、玉石金器应有尽有。 为了求一个好兆头,离孩子最近的是一些书本木制兵器之类的东西。 在白侧妃的眼神之下,皇长孙一双懵懂的杏眼,在席子上爬了爬。 大概是小孩子的天性,都喜欢明亮漂亮的物件,小手第一个冲着相隔较远的金子玉纽。 仅仅是个小印章,晟王爽朗一笑,倒是白侧妃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好看。 “小殿下抓了印签,生在王侯之家,日后定然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王侯,前途不可限量。” 其中一名女眷妙语连珠地夸赞,让白侧妃面色好转了少许。 白侧妃素来是个掐尖要强的,即便是孩子抓周,依旧改不了老毛病。 “凌王妃,再过三个月,贵府的世子也该办抓周了。” 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横在眼前,对方轻轻执起酒壶在为她斟了一杯酒。 是徐妙妙。 甄汨珞轻轻勾唇,将酒盏放在唇边一饮而尽,“到时候一定请邺王妃过去吃酒。” 酒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晟王府众目睽睽之下,徐妙妙不会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经过两次的交锋,甄汨珞大致也知晓徐妙妙是怎么一好人。 对方和甄羽霜不一样,甄羽霜心黑手更黑,喜欢背地里动手脚,而徐妙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脑子却没有甄羽霜那么好使,亦或者说心里将怎么害人的把戏盘算过十八变,到手上执行的时候,只剩下一张嘴阴阳怪气。 两人的声音并不高,都是相看两厌,互相连“皇嫂”、“弟妹”这种虚伪的称呼都懒得叫。 徐妙妙余光轻轻一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甄羽霜,嗓音略带挑衅,“凌王妃,甄侧妃腹中之子月份也不小了,这段时间总见她将娘家堂妹接到府里说话,想必是思念家人了。” “你若是有时间不如登门陪陪侧妃说话?想来你是侧妃的亲姐姐,总比本王妃来的要亲近一些……” 徐妙妙是不知道甄汨珞和甄羽霜不和吗? 不,她比谁都知道,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添堵。 她的眼中闪烁这样一抹怨愤的恶意,她膈应甄羽霜,不代表对甄汨珞就有好感,尤其是当初自己有孕之时,虽然是周玉露下的手,但也少不了甄羽霜的煽风点火…… 最好是对方这位不对付的大姐姐上门,给甄羽霜气出个好歹来,也省得整日拿着个鸡毛当令箭,在王府里作威作福。 第356章 眼界 甄汨珞翻了个白眼:“邺王妃,你家妾的亲戚算你的亲戚?” 妾室的亲戚登门拜访那都要走偏门,面对正妻以及正妻的娘家人自然而然低人一等,她长得就很像是软柿子?闲的没事给自己找气受? 再说,甄羽霜现在就是一条疯狗,就她那个肚子,自己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从对方的状态里就能看出来,甄羽霜身子情况并不好,被下了两年的药,,据说之前又有流产的迹象,万一赖到别人身上,真是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徐妙妙嘲讽地扫了一眼和白侧妃聊的正欢快的女子,心中暗道果然,妾室也只能和妾室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坐在一起! 就连她的亲姐姐都膈应她,可见她有多不得人心! 越是这么想,她竟然连带着甄汨珞都觉得顺眼不少。 又是一杯酒水摆在面前,甄汨珞放在唇边舔了舔,根本没喝下去。 却不想徐妙妙缠人的紧,一会一杯的倒上,好像两人是什么一见如故的知交一般。 甄汨珞有些酒劲上头,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耐烦,好在不少女眷也有出门透风的,她也就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宴会。 前几日连续下了三天的雨水,天气的温度直线下降,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吹冷风吹散了些许醉意。 回到宴席上,好消息是徐妙妙跑到襄王妃那里开始献殷勤,坏消息是走了一个徐妙妙反倒是来了一个甄纤纤。 “珞堂姐。”甄纤纤白嫩的小手卷起鬓角的发丝掖到耳后,整个人笑意盈盈的上千敬酒,“珞堂姐,这段时日还是多亏了珞堂姐的照看,纤纤多谢您。” 甄汨珞眼帘微掀,没有去看她,反倒是望向了十多米开外正与一名贵妇搭话的甄羽霜。 对方似乎毫无所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似乎是说到了有关于孩子的话题,一瞬间眼底涌现了慈爱的神态。 “珞堂姐?”甄纤纤被忽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堂妹,今日是皇长孙的抓周礼,不要说与此无关的事情。”她淡淡地提醒道。 甄纤纤和甄羽霜是同款小白花,只不过眼界较差,这也导致了很多地方都被甄羽霜忽悠。 甄纤纤尴尬地咬着唇瓣。 甄纤纤的笑意一僵,暗地里深呼一口气,兀自从桌案上端起酒壶,将她面前空置的酒杯倒满。 “是纤纤的不是,这一杯酒纤纤敬堂姐。” 酒盅放在甄汨珞面前,她眼帘微垂,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一饮而尽,“堂妹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赶紧回去吧,不要在旁人府上随意走动。” 酒壶是出在她桌上,甄纤纤若是想动什么手脚还做不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医术也不是白学的,不至于分辨不出酒里有没有掺杂东西。 她不愿与之对话的态度摆的十分明显,甄纤纤正要委委屈屈地说两句认错的茶言茶语,一双手伸了出来,只见一名身穿粉衣的侍女端着酒壶与酒盅来此行礼。 甄汨珞若有所思,顺势便说:“给纤堂妹斟一杯酒。” 喝完就赶紧走! 小侍女长相平庸,身材也很是瘦弱,又低垂着脑袋,让人一看上去便是毫无印象的那一种。 然而小侍女端着酒杯正要放在甄纤纤面前,从一旁却走过一名贵夫人,也不只是怎得,只听小侍女惊呼一声,一杯酒迎面泼在了桌案上。 甄纤纤的衣襟上显现出一个明显的水渍,上面散发着一股清幽的酒香气,而甄汨珞同样没能幸免,即便当时飞快的仰身,袖子上还是被溅上了两滴酒水。 “你是怎么当差的?还不给客人赔罪!” 白侧妃的声音不高不低,至少附近的几名夫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不规矩的婢女将酒水撒在了凌王妃和一个女子身上。 白侧妃面色难看,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将这个丫鬟带下去打十个板子,好好教教规矩。” “确实该好好教教规矩。”甄汨珞抚了抚裙摆,似笑非笑地对白侧妃说了一句,便站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到晟王妃身边,“二皇嫂,弟妹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可否方便借您的客院一用?” 出席这种宴会,基本都会带上换洗衣裳,不过多数时候用不上就是了。 “自然。”晟王妃略显怔愣,僵硬地一笑,“瑛儿,带凌王妃去翠勺园更衣。” 甄汨珞道谢后跟随瑛儿离开去往翠勺园。 客人们也会遇到特殊情况身体不适之类,像翠勺园这种,就是早就让人收拾完毕的客院。 她一路走过去,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大发雷霆的白侧妃。 白侧妃嘴上不说,眼睛中仿佛都能喷火。 “甄……小姐,你随……”晟王妃看向同样被弄脏衣衫的甄纤纤,话音还未落,便被另一道女声打断: “琴瑟,前段时间本侧妃娘家母亲还送来了之前没怎么穿过的闺中衣裳做个念想,正好和甄小姐身形服帖,就拿来给甄小姐用吧。” 甄纤纤满脸感激地看向她。 饶是她并未见识过这种顶天富贵的府邸,却也知道在旁人府上弄脏衣衫是极为不体面的行为,好在男女分席,否则她的脸面可就难看了。 想到这里,甄纤纤思绪一顿,不自觉地看向甄汨珞,心中暗自琢磨,莫不是珞堂姐故意找自己的茬,想让自己丢人,却得不偿失,同样弄脏了衣服? 白侧妃明目张胆的打断晟王妃的话,这一番行为甚至都算得上是挑衅。 而晟王妃抿着唇瓣,眼神平淡无波,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就连宴席上的一众贵妇都觉得窝囊,侧妃说好听点是个上玉碟的侧妃,说难听点不就是个妾吗? 赵贤妃和晟王爷放任一个妾骑在正妻头上,实在是…… 不过也不出所料,晟王妃本就出身不高,再加上这些年来母族日渐式微,根本说不上话,也只能是打碎牙齿和血咽。 “她去哪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甄纤纤。 飞羽眉头一挑,“白侧妃让人领着去更衣,在犀然院那边。” 第357章 调养 甄汨珞好几年来还是第二次到晟王府,对晟王府的院子自然也不熟悉,飞羽补充道:“离咱们隔了一座院子。” 甄汨珞没再多说,不一会,阿澄就从府外的马车中取来了换洗衣裳。 和她身上这一件明艳夺目的玫红色不同,另外一件是端庄雅致的宝蓝色。 她现在的衣着和小景曜一样,母子俩长相只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与神韵上倒是有一种契合感。 “女人生孩子就像走一趟鬼门关,那就有那么容易呢。”宴席上,甄羽霜对着一名世子妃服制的女眷轻笑,“宫中的张太医已经断定,说腹中怀的是个男胎。” 张太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就连宫中娘娘们的身子都是由张太医调养,若是他断定,那邺王府很快就要添一位麟儿了? 甄汨珞更衣回来,刚巧坐下便听见甄羽霜这一番强压笑声的话。 把脉确实能摸出男胎还是女胎,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打算当成耳旁风左耳听右耳冒,却听甄羽霜略显惊讶地询问:“长姐,纤堂妹也去更衣了,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要不你去找找?”甄汨珞不动声色,心中在翻白眼。 “许是纤堂妹动作慢。”甄羽霜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待会纤堂妹也就回来了。” 点到为止,她闭上了嘴巴,接着与身边的贵妇说话。 然而,这一等,又过去小半个时辰也不见甄纤纤的影子。 甄汨珞面前的酒盏都空了。 她神态微醺,脸颊上有一丝丝的泛红,与白侧妃四目相对,迅速挪开视线。 白侧妃正要避开她,一名粉衣侍女走到耳畔,轻声低语着什么。 白侧妃表情霎时垮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悦,“凌王妃,贵府的堂妹怎么还在府上乱跑呢?甩开本侧妃的人去牡丹园看秋景,再往南边走可就要到前院了!真是没规矩!” 这一句话如同抛入平静潭水中的石子。 白侧妃声音不小,附近几个女眷皆是听在耳中,一时之间,氛围竟然僵滞下来。 白侧妃这番话就差没指着凌王妃的鼻子说,她们家的姑娘行为不检点,向南边的男宾席凑过去,指不定怀着什么心思。 甄汨珞原本略有迷离的眼神也逐渐沉淀下来,“白侧妃说什么瞎话,本王妃的堂妹绝对不是那种人,她大概是走错了路,既然白侧妃有所不满,不如随本王妃去找堂妹回来。” “长姐。”甄羽霜站起身,“今日白侧妃作为主人家也不好离场,不如妹妹陪你去找找纤堂妹?” 甄汨珞闻言挑了挑眉,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几息之后才缓缓开口:“邺王侧妃说得对,但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小事,不如请大皇嫂一同前往,也好做个证,别凭白叫人污蔑了去。” “大皇嫂最是公允,若真有人打算污蔑纤堂妹的名声,最好也得有人做主才是。” 甄羽霜不知为何,在她的气势压迫之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气乱。 然而,襄王妃已经兀自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婉笑容,“本王妃在这也坐腻了,就陪两位弟妹逛一逛。” “我也一同前去吧,给长嫂和两位弟妹带一带路。”晟王妃一同起身。 甄汨珞走在最中央,由白侧妃身边的婢女带路,既然不快不慢地走到了甄纤纤临时被带来的犀然院。 院子门口看守的小丫鬟,正是甄纤纤贴身带来的那一个。 飞羽在甄汨珞的示意下走上前,对那小丫鬟问道:“你家主子可在里面?” 小丫鬟名叫冷秋,是从兖州甄家祖地跟随主子而来,在国公府同样没少见过飞羽,然而她循着视线看去,却见到了方才宴席上的好几位贵人,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参,参见贵人。” “你莫怕。”襄王妃秉承着老好人的习惯,对小丫鬟虚扶一下,“你家小姐是在里面吗?” “小姐她……” 冷秋话音未落,后院却骤然传来一道惊叫声! “啊!” 飞羽目光一沉,双手用力一推,小院子的大门被重重敞开,哐当一声,房间中还有一缕淡淡的水粉香气,卧房中却并无甄纤纤的影子。 “堂姐!” 又是一声惊叫,众人身边都是带有不少侍女婆子的。 甄纤纤生得本就纤弱,立刻就被一个壮硕的婆子挡住,身形一个踉跄。 只见她柔美的小脸上苍白一片,神态是难以遮掩的慌张惶恐,唇瓣都在轻轻颤抖。 看见甄汨珞与甄羽霜简直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 “堂姐……堂姐后院有……” 她话音未落,只见一名男子踉跄着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金线所绣制的衣衫,衣襟尚且遮蔽不住脖颈上一道道鲜红的吻痕,长发披散在肩上,现场一副凌乱的场景。 “放肆!”襄王妃身边的侍女厉声呵斥,“什么宵小之徒,竟然敢擅闯晟王府后院?!” 然而当此人抬起头的时候,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对方生得身子高大,眉宇俊朗英气,面色却不似寻常一般红润,扑面而来的气味惹得女眷们厌恶的皱起眉头。 “四皇弟!这是怎么回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本应该在前院的邺王秦湛瑛! 襄王妃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仅仅慌乱了一刻,随即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对身边的人吩咐:“将这里无关紧要的人都打发出去!” 堂堂邺王殿下,在皇长孙的抓周礼上闹出如此荒诞秽乱之事,传出去简直是整个皇室的丑闻。 “王妃娘娘!” 更惊慌的要数前去后院探路的婆子,她面色如同甄纤纤一般难看,难看中又透着一丝丝惨白。 “王妃娘娘,里面的是……” 是越国送来和亲的姬柔公主! 姬柔被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裹着一床被子惊叫不断,美眸愕然又惶恐地看着这一屋子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身体上微微不适让她险些没有吓晕过去。 第358章 丑事 要知道,姬柔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八皇子妃,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在折磨一个紧俏关头,她竟然和邺王厮混在一起? 大门敞开,冷风霎时钻进卧房,将房中甜腻的味道冲散,彻底将秦湛瑛脑海中那一丝丝混沌旖旎吹散开来。 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或厌恶,或鄙夷,或是幸灾乐祸……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转过身去看向床榻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心中的弦彻底绷断。 姬柔,姬柔……竟然是她。 他双目猩红,骤然转过身去,对上襄王妃身后蓝衣女子的面庞,对方眼中嘲弄似的笑意让他瞬间如置寒潭,难以呼吸。 甄汨珞……又或者说是秦临渊,他和霜儿准备许久的一局就这么被轻易化解,甚至本应该在皇长孙抓周礼上闹出丑闻的人也变成了自己。 脑袋又是一阵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艰涩地看向襄王妃:“大皇嫂……本王这是中了药,请大皇嫂找太医过来……” 就连襄王妃都忍不住退后几步,邺王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重要,反倒是像丑事被发现,恼羞成怒似的。 然而,对方若是和一个小丫鬟什么的乱来也就算了,晟王也不会为了个侍女驳了皇弟的面子,偏偏跟他搞在一起的,是即将成为八皇子妃的越国公主。 这远远不是普通一桩赐婚的问题,而是两国的外交问题。 甄汨珞站在襄王妃身侧,淡然地轻笑道:“邺王殿下别慌,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还有此事,只怕要您亲自和皇上解释一下了。” 她早就让人准备好在晟王府前院候着,确保第一时间将邺王和越国公主的丑事禀报给晟王爷或者襄王,相信不下半个时辰,皇宫那边就该来人传令召见了。 她余光扫了一眼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甄羽霜,只见对方一手捂着肚子,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吓傻了吧。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甄羽霜不是巴不得此事闹大吗,那她就成全对方,求了襄王妃和晟王妃一同来,甄羽霜能堵上这么多人的嘴吗? 甄羽霜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 宴席上,甄纤纤的酒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足以令自己放松警惕,而恰巧是安排在她身后的侍女将酒撒在了两人身上,又是自己“陪”甄纤纤更衣,却提前回来,她们再想办法将秦临渊叫过来……是什么后果,看秦湛瑛这一副迷茫的摸样大概也能明白了。 甄羽霜再鼓动几个人来围观,大张旗鼓弄出来,到时候,只怕就连外人都会觉得是自己这个凌王妃一手将堂妹送上夫君的床榻。 毕竟姐妹共事一夫,巩固地位的事情并不少。 甄羽霜还真是作的一手好幺,专门恶心人。 她心头尽是冷意,看甄羽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而白影,早在她抵达翠勺园的时候,就前往甄纤纤所在的犀然院,甄纤纤很明显是不知道她的“好堂姐”一番煞费苦心的谋划,换了衣服后再白影一点点小泻药的影响下去方便,回来准备取脏衣服,却撞见了秦湛瑛与姬柔苟合的一幕。 犀然院在甄羽霜和秦湛瑛的安排下,早就是谁来谁中药倒霉,那两人一个是王爷,本应该在前院,却来了后院,另一个是越国公主,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偏偏能在后院搅合到一起,这下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不过,让甄汨珞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然有姬柔的手笔。 不,或者说是越国的手笔,姬柔只是一个和亲公主,这段时间的表现看来,在法依则等人面前根本就是说话毫无份量。 越国人和凌王府那点私仇都已经摆在明面上,这一回将姬柔这颗棋子废掉,也不知道法依则会不会气坏了? 毕竟越国现如今能给法依则的支持很小,哪怕只是一个和亲公主,像姬柔这么好掌控的也不多。 她如此想着,心中畅快不少,敢算计她夫君,让对方自食苦果都是便宜了。 “霜堂姐……!!!”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放在秦湛瑛和姬柔身上时,背后却传来甄纤纤一声惊恐的呼唤。 甄汨珞转过身去,只见甄羽霜面如金纸,身形哆嗦地靠在玉蓉身上,而她浅粉色的衣裙裙摆上竟然沾染着嫣红的血迹,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霜儿!” “快传太医!” 秦湛瑛和襄王妃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甄汨珞定了定神,朗声道:“先叫府医过来,太医出宫只怕还要有一会。” 她是医者,看甄羽霜这副摸样和出血量,这个孩子七成可能会保不住,剩下三成只能看大夫的医术和甄羽霜的造化了。 放在现如今的医疗条件,七八个月的早产儿生下来都难以存活,更何况才五个月,内脏发育都不完全。 襄王妃膝下也有个女儿,即便是晟王妃并未诞育过子嗣,看见甄羽霜这幅模样,也不信心中戚戚。 这么一闹,前院的男宾也被惊扰了过来,晟王让人封锁了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被带了过来。 在听到犀然院这一出闹剧的时候,饶是几位王爷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看向一旁的秦湛瑛,目光复杂至极。 秦临渊下意识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襄王妃赶忙说道:“皇弟莫要着急,弟妹进去陪着她妹妹了,一会就能出来。” 秦临渊抿着唇瓣,轻轻应了一声。 房中的产婆都是临时找来的,如甄汨珞所说,太医还要出宫,只怕是要耽搁,现在只有晟王府的府医,甄羽霜的两个丫鬟和产婆们忙的团团转。 其中一个产婆犹豫半晌,才看向甄汨珞这个似乎能做主的女眷,小心翼翼地说道:“贵人,产妇这一胎才五个多月,只怕是……” 生下来也是个死的。 死字太晦气,这才没说出口,尽管如此,产房中凡是听到的人也心中有数。 原本几乎痛到脱力的甄羽霜似是听到了这一番话,霎时瞪大双眼,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直勾勾地望向这边。 第359章 失子 产婆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问:“贵人,是保大还是保小?” 甄汨珞差点被逗笑了,甄羽霜这种情况,弄不好就一尸两命,就算孩子生下来也活不成,产婆也是做了几十年的人,怎么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只不过是担心弄不好,担上责任被惩罚罢了。 她看了一眼甄羽霜,正打算让人出去问秦湛瑛,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女子却不知哪来的力气,贝齿紧紧咬住唇瓣,含着丝丝血腥的津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嗓音嘶哑地说着:“孩子生不下来。” 那意思是要保住自己的命。 甄羽霜心中痛苦至极,因为她有感觉,若是去问秦湛瑛,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只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小。 她的身子情况,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当初甄汨珞同她说,皇后曾经下药的事情,即便是没有证据,但自从怀上这个孩子之后,身体的各种异样也让她心中有九成的相信。 这个孩子注定是保不住了,她的命也绝对不能丢在里面。 她还要活着看那些加害自己的人不得好死……秦湛瑛、徐妙妙、甄汨珞…… “啊!” 又是一阵剧痛,甄羽霜发出难以控制的痛苦呻吟,卧房中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了出去。 没一会,襄王妃也走进来看看甄羽霜的情况。 卧房中还有襄王妃身边的老嬷嬷,当下将现在的情况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甄羽霜那怨恨的眼神看得甄汨珞觉得可笑至极。 以对方的性子,估计是把这个孩子的账算在自己身上了。 挺着个大肚子都不消停,还跑出来害人,最后害了自己,反倒是怪罪上险些被她所害的人,真有意思。 有襄王妃在这里作证,她也不怕甄羽霜疯狗乱咬。 卧房里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痛苦的声音渐渐消失,大门“吱呀”一声,甄汨珞和襄王妃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甄汨珞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不远处的男人,眼中的冷意不自觉柔和了下来,缓缓走上前去伸出手牵住他的掌心。 她只负责看戏,一切应对算计都有飞羽她们来执行,他的眼神却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累一般。 心中那点不悦渐渐消失干净,身侧是心爱的夫君,还有乖巧的儿子,对比自己的舒心生活,甄羽霜和秦湛瑛简直不值一提。 她更不会生出什么为报复那两人损害自己的想法,他们还不配。 襄王妃对秦湛瑛摇了摇头。 孩子没保住。 秦湛瑛霎时面色苍白,颓然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徐妙妙的孩子没有的时候他尚且没有这般伤心,那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他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但霜儿的孩子也没了,明明半个月前太医才诊断出那孩子是一个男胎。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种从顶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哪里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接下来还要面对父皇的质问和朝臣的怀疑。 他和姬柔有了肌肤之亲,姬柔同八皇弟的婚事是不可能再成了,八皇弟自身没有什么母族势力,又仅仅只是个工部的小职位,不足以放在心上,倒是父皇那边…… 还未等他思索好要如何应对,御前的内侍已经过来传召。 被皇帝派来的人是大内总管徐来,可见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这一刻,秦湛瑛的信霎时落入谷底。 徐来的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却难以掩盖其中探究的意味,“皇上传几位王爷和王妃进宫觐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柔一眼,又道:“越国太子也在宫中,公主也一同过去吧。” 甄汨珞与秦临渊并肩而行,事到如今心中反而平静如水。 御书房。 赵贤妃等人已经率先回宫,御书房内还有法依则和时辰旗木得,以及八皇子等人。 徐来手上的浮沉一甩,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皇上,几位王爷和王妃都在御书房外候着。” 皇帝脸色阴沉一片,难堪至极,嗓音低沉中却又透着难以压制的怒火:“叫他们都进来!”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即便是御书房外的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甄羽霜因为流产的缘故,还在晟王府修养。 作为第一个撞破这桩丑事的甄纤纤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甄汨珞。 她脸上再无那种不情不愿的神色,上前一步抓住甄汨珞的袖口,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珞堂姐……”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她捉住的袖口,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掰开,“堂妹,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皇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便是,切忌不可有丝毫隐瞒。” 都到了御前,甄纤纤哪还敢有半个说谎的心思,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走路都走不稳。 人还没进入御书房,迎面飞来一只笔洗重重摔在秦湛瑛脚下。 白玉制的笔洗瞬间碎成好几篇,残渣碎末飞溅满地,秦湛瑛却顾不上这些,膝盖一软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儿臣并非有意在晟王府做出这样的事情,您是知道儿臣的性情……儿臣是喝醉了酒,才在一个下人的带领下去了那里休息,儿臣是中了药才会……” 皇帝一双锐利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望着这个让他失望好几次的儿子。 就在秦湛瑛几乎要被这股低气压,压制到喘不上气的时候,皇帝沉冷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去叫太医过来,给邺王把脉。” 甄汨珞在一旁淡定地吃瓜。 不管秦湛瑛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一局也注定是个输家。 即便确定他是中了药又能如何呢?在皇帝眼中,在世人眼中,他跟姬柔已经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姬柔是断然不可能再嫁给八皇子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看向站在边角的位置,低眉顺目的八皇子。 少年那张清秀俊逸的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清澈的眼眸中,却并无半分兄弟与未婚妻搞在一起的怒色,一副乖顺,“全凭父皇做主”的摸样。 第360章 甄纤纤 旗木得的眼神在秦湛瑛和姬柔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的衣衫还是方才那一身,上面布满褶皱,姬柔的长发散乱,嫣红的唇角有些发肿,被长发遮挡住的脖颈上显露出斑斑点点的红痕,可见两人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激烈。 “鲁国皇帝陛下,事到如今,两国的和谈又该如何进行?” 他的眼神带着一分质问。 然而秦湛瑛却是面色一僵,这一整日下来的事情早已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出声制止:“使臣!本王也是中了歹人的奸计,此事如何能做数?!” “父皇……” “放肆!” 皇帝疾言厉色,“朕与使臣说话,哪里有你搀话接舌的份儿!” 他目光中的冷意仿佛都能形成实质。 在太医没来之前,皇帝忍着心中的怒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谁是发现这个孽障的人,给朕说清楚!” 甄纤纤吓得“噗通”一声,以一个五体投地的方式跪到在殿中,磕磕巴巴地说:“皇、皇上,是是民女。” “民女在晟王府如厕回去,就撞见……四……邺王殿下和那名公主在一起……民、民女当时吓坏了,碰巧几位王妃都在犀然院,这才……” 甄纤纤是半点也不敢撒谎,她确实只看到了这些。 当时被白侧妃身边的人带到犀然院更衣,却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找了个小丫鬟打听了路就离开了,之后打算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取走,却不想撞见林子中有男女私会的声音。 这种贵人间的事情她哪里敢多看,正打算逃离,却不慎弄出了动静,那男子看过来的时候,她亦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不是旁人,正是在邺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姐夫邺王殿下。 “是。”襄王妃应了一声,作为长嫂,她率先站了出来,“父皇,儿媳等人本来听说邺王侧妃的堂妹许久未归,想着闲来无事也就逛上一逛,顺带寻人,然后甄小姐就慌里慌张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 她余光扫了一眼秦湛瑛,意思不言而喻。 甄汨珞又补充道:“邺王侧妃受了惊吓,孩子没保住。” 果然,皇帝的脸色又阴沉几分,怒声骂道:“孽障!你简直荒唐至极!” 这一出本来就是秦湛瑛和甄羽霜联手安排的,他又岂会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动的手脚,此时一听甄汨珞火上浇油,恨不得站起身将那个女人给活活掐死。 然而面对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神,他也只能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半句,只能死咬着自己是被人下了药。 还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即便是不回头,秦湛瑛也能知晓,正是他的好皇弟。 那个本来应该和女子滚在一起的好皇弟。 那双眼中的嘲弄令他几度羞愤难当。 徐来叫来了皇帝身边几个亲信的太医。 太医院首一看到御书房中几个成年皇子甚至皇子妃都在场,顿觉事态不妙,一个个低着头,多看一眼都不敢。 皇帝抿着唇,迟疑地看了一眼越国使臣,才对太医吩咐道:“去给邺王诊脉,看看他的身子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而不是毛病,其余两个太医在院首的示意下率先上前。 明明十月初的天气北方的京城已经有些许冷意,几人却依旧额角冒汗,背后湿透。 许久之后,太医院首才跪在地上迟疑地看了一眼秦湛瑛:“皇上,邺王殿下他……” 砰、砰、砰! 他的一颗心脏仿佛都能从胸腔跳出喉咙,秦湛瑛下意识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太医浑厚的嗓音清晰的禀报道: “皇上,邺王殿下他身子无恙,只是近来天凉,有些受风……” 皇帝怒极反笑:“朕看他哪里是受风,他分明是中风脑子都不清楚了才是!” 不管秦湛瑛中没中药,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已经将姬柔架在火上烤。 八皇子此时倏然走上前去,跪在皇帝面前,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无奈与耻辱,“父皇,求父皇解除儿臣与越国公主的婚约,儿臣……”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来人!传朕指令,姬柔公主封为邺王侧妃,明日即刻抬入邺王府,至于八皇子妃的册封作罢!” 事到如今,就算八皇子不提,越国公主也不可能再嫁给八皇子,否则皇室的脸面可都要丢尽了! 姬柔脸色惨白,膝行着上前去拉扯法依则的衣袍,喉咙中发出凄凄的哭腔,“太子皇兄……” 她是看不起八皇子不错,也不屑于做什么八皇子妃,可八皇子妃再怎么说也是正室,邺王侧妃说来好听,还不就是个妾室? 在越国妾室跟女奴有什么区别? 法依则眼神阴鸷,想也不想,重重一脚揣在姬柔胸口,“不知廉耻的东西!明日你就收拾收拾,上邺王府的花轿。” 法依则的话无疑是肯定皇帝。 姬柔嫁给谁都是嫁,他要的只有中原的支持。 只不过侧妃之位终究是差了,那他就必须要娶一个公主来加固这场联盟。 在场谁也不想触皇帝的眉头。 亲王只有两个侧妃之位,秦湛瑛有妻有妾,徐妙妙的正妃之位不可能动摇,甄羽霜和周玉露都是出自官员府邸,轻易不可废,那姬柔就只能是个多出来的“第三位侧妃”? 甄汨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往秦临渊背后躲了躲,打了个哈欠。 秦湛瑛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甄羽霜生生气的小产,倒是法依则的态度,看起来并不知道事情的内情,至于姬柔为何出现在犀然院,难不成是姬柔背着法依则搞得手脚,却不想给自己使唤上了?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 事发之后,即便是到了皇帝面前,秦湛瑛的第一想法也是推卸责任,那院子里确实有药不错,只不过白影给换成了更为隐蔽的东西,一通风挥散极快,更别说一路到宫中,早已没有半点迹象。 “使臣。”皇帝一双锐目看向法依则与旗木得,“此事事已至此,两国联姻依旧继续,朕也不希望外面有任何风言风语拿此事来说教。” 第361章 食色性也 皇帝这一番话不仅仅是对越国使臣说,又何尝不是警告殿中的其他人,上到皇子皇妃,下到内侍宫女,虽然都是皇帝的亲信,却无一不心中警醒。 秦湛瑛面色虽然难堪,却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中,他的后院又不止一个女人,多一个少一个没有任何差别。 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千盼万盼,霜儿腹中的孩子没了,以及自己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几年前那一句不堪大用仿佛还犹在耳畔,让他日日不得安生。 姬柔不是一般的女人,这桩婚事还代表着两国联姻…… 和谈这么长时间,他心中是清楚地,父皇看不上这个蛮夷公主,但为了表现两国和亲的郑重,将越国公主封为皇子正妃,但同时也说明,老八胸无大志,母家又不出色,父皇从未考虑过这个皇子问鼎储君之位的可能性。 现如今姬柔被赐婚给自己,那……他一阵阵惶恐,十月的天气,背后生生溢出一层冷汗。 “好了。”皇帝阴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把今日之事都拦在肚子里,下去吧!” 出了这么一桩丑事,未必能瞒得住,兄长和弟弟的未婚妻搞在一起……即便是不得已将越国公主封为邺王侧妃,但当初册封八皇子妃的圣旨已经下达,朝令夕改,兄娶弟妻,就算那些官员百姓不敢明面上质疑什么,背地里孩子怕也在笑话! 皇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恨不得将秦湛瑛拉回来鞭笞。 法依则等人才刚走,总不能让蛮夷看了他们堂堂礼仪之邦的笑话! “皇上……” 一道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只见一道绯色宫装的女子从殿外款款走了进来,他长相精致动人,一头青丝并未像寻常宫妃一般绾的整整齐齐,仅仅用一只金簪扎起一个松松的卷儿,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纤长的脖颈上,整个人看起来极为俏丽魅惑。 “皇上,臣妾给您做了些点心过来,皇上消消气。” 其他人已经被皇帝打发了下去,黎嫣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能令人平静下来的气息,果然,皇弟原本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的胸口渐渐平缓下来。 皇弟的声音嘶哑而又干涩:“爱妃,过来……” 黎倩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上前去,腰肢一软便跌坐在皇帝怀中,身上甜腻的气味瞬间充斥皇帝的鼻腔。 御前的宫人们极有眼力见,纷纷低着头像御书房外走,将大门轻手轻脚地合上。 这边的动静同样引得甄汨珞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二皇兄,今日之事,实在是弟弟的错,二皇兄……” 晟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食色性也,都能理解。” “是二皇兄宽宏大量。”秦湛瑛扬起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容。 甄汨珞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勾了勾身边男人的掌心,冲着他眨了眨眼。 曾经的邺王殿下多狂妄啊,若是遇见今日这种事,还会和主人家解释道歉? 只可惜道歉也并不是真心,否则自己和秦临渊这个差点被他算计的受害者,他怎么不来道歉?否则八皇子这个莫名其妙被戴绿帽子的弟弟怎么不见他去道歉?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八皇子。 十八九岁的少年已经能坐到不喜怒形于色,只见八皇子像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一般走在最末尾,只是那张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愤怒哀伤之色,眼尾的余光甚至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副兴致不错的摸样。 “邺王殿下,让旗木得与邺王妃商议一下,明日戌时之前,让姬柔过门如何?” 秦占银厌烦地点点头。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见就将姬柔的下半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本就失去清白,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之中的姬柔只觉得心脏紧缩,难受得她仿佛都喘不过气去。 她下意识看向那个曾经被她嫌弃过的未婚妻八皇子,却不想对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自顾自地走着,甚至时不时看一看路边的花儿。 秦江清当然能感受到她那炙热的目光,只觉得厌烦,如果曾经念在和亲的份上还能两人和和气气地说两句话,现在他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姬柔的目光仿佛细针一样,让他一阵恶寒。 他只能看向襄王,状若无意地说:“大皇兄,臣弟打算去给太后和母妃请个安,就先告辞了。” 襄王摆了摆手。 秉承着吃瓜吃全套的准则,甄汨珞从头到尾将姬柔和八皇子之间那点官司看在眼中。 不禁嘴角狂抽。 姬柔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八皇子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上去,这个时候姬柔觉得嫁给八皇子做正妃好啦? 原本八皇子与八皇子妃的大婚,哪怕是因为两国邦交的原因,都会办得轰轰烈烈,哪里像是现在,一定玫红的小轿停在四夷馆的侧门,姬柔简直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姬柔侧妃,您赶紧换上嫁衣,戌时之前还要出门子,按照中原的规矩,今夜您需要服侍殿下,明日卯时准时到正妃院子中请安奉茶……” 姬柔一张俏丽的小脸上苍白一片,发生了昨日的事情,她一夜未眠,宫中连夜派下来一个教养嬷嬷,从寅时就开始对她将规矩。 卷曲泛黄带着异域风情的长发束成一个妇人常用的圆髻,上面压着金簪,金钗。 中原民间嫁娶,是允许平民女子穿戴凤冠霞帔的,可偏偏自己堂堂一国公主,大婚竟然戴孔雀簪,尤其是一名侍女将大婚的礼服放在面前,那比桃花色略微深上一度的粉红色简直犹如一个巴掌重重甩在她脸上。 也不是名见过其他亲王郡王娶侧妃,旁人好歹也传得玫红、粉红之类,怎么偏偏自己就要穿这一身上不得台面的粉红? 姬柔怒从心中起,杏眼泛红,本就一夜未眠,此时更是布满血丝,贝齿不自觉咬上涂满口脂的嘴唇,稍一用力,血腥气与口脂的花香气交织在一起难闻的紧。 第362章 决裂 宫中的管教嬷嬷都是老人精,又岂会看不出她心中那点不甘心,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生硬与嘲讽:“姬柔侧妃,口脂咬掉了还得重新上妆,大喜日子您也不想耽误了吉时吧?别叫殿下和贵国太子等急了。” 姬柔哪里听不出来对方的不敬,听到法依则的名字时,身形狠狠一颤,抿着唇低头不语。 见状,管教嬷嬷更加不将她放在心上。 原本定好的八皇子妃,突然被取消婚事,册封为邺王侧妃,昨日册封,今日入府,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弯弯绕绕。 小轿被一路抬进王府,府上仅仅挂上了两盏红灯笼,新房中布置了红绸带与合卺酒。 “一国公主也不过如此,出嫁连勋贵人家的侧夫人都不如。” 玉蓉语气满含不屑,“聘为其奔为妾,姬柔侧妃这样不要脸的人,也就占着一个公主的出身,否则哪能嫁到咱们府上?听院子里洒扫的翠屏说,芙蓉阁那边可是摔了不少东西,连夜让库房送去新的摆件……” 玉蓉越说越幸灾乐祸,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愈发难看,玉芷怯怯地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连忙劝道:“你少说两句!” 姬柔这人嫁的是难看,可自家侧妃当初又好到哪里去? 玉蓉这不是专门往侧妃心口上扎刀子吗? 甄羽霜只觉得胸口闷痛,心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一般,凉飕飕的透着风。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接受秦湛瑛娶其他女人的事情,可昨日她的孩子才刚没,今日,他就能陪着另外一个女人洞房花烛…… 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本就身子脆弱,曾经又动过胎气,这一回受到刺激,任由几个太医用尽全身解数也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那个不成型的男胎血淋淋地落到稳婆手上,那些人甚至都不敢给自己看上一眼,只是匆匆说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如何处理…… 刚流过产的身子虚弱无比,气血上涌更是激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侧妃!侧妃!” 玉芷惊慌失措地跑出卧房,“快去传大夫啊,侧妃娘娘晕过去了!” 甄羽霜是实打实被气得晕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却不想看见的是徐妙妙那一张让她做梦都恨不得撕烂的嘴脸。 徐妙妙冷笑:“霜妹妹还真是玩得好手段,本王妃都没想到姬柔侧妃过门这一日你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不过你和姬柔侧妃不一样,她是送来和亲的公主,大婚之夜自然不能耽搁,你便是死在这里也惊动不了殿下。” “贱人!”甄羽霜眼底都占着星星点点的癫狂之色,“我不好过你又能如何?殿下有了新人就忘旧人,殿下心中好歹还有我,还怜惜我,你才是最蠢最悲哀的那个!” 反正这房中的人都是徐妙妙遣散的,她也不怕撕破脸皮。 徐妙妙在乎那点零星的宠爱,她可不在乎。 姬柔又能如何?姬柔即便生下皇孙,越国蛮夷血脉也不可能得封世子。 她的敌人只有一个徐妙妙。 只要徐妙妙一辈子生不下孩子,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两人一个居高临下面露憎恶,一个仰面抬首,笑容中满是讥讽。 “王妃,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孩子不是周玉露所害。” 甄羽霜的嗓音本就轻柔婉约,她的语气中难掩那一丝丝的得意。 瞧着面前女子精致的面庞上表情龟裂,她的行踪瞬间涌现出无比的快意。 “要怪就怪你自己嫁进邺王府,你是正妃,我怎么可能让你的孩子先生下来占了世子之位?无论是周玉露,还是你,以后一定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仰仗我的鼻息过活……” 一双白净纤细的手猛然掐住她的脖颈,力气不算大,甄羽霜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目眦尽裂的女子,眼中没有半分惊恐之色,只有冷然的诡谲。 “贱人!贱人!” 甄羽霜本就身子虚弱,手指拼命地去撕扯对方的双手却根本无济于事,就在她眼前一阵阵发白之时,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道种种将卧房的大门踹开。 “霜儿!” “侧妃娘娘!” 秦湛瑛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见到的便是甄羽霜被徐妙妙掐的几乎窒息的摸样。 “哐当!” 徐妙妙出嫁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出嫁后也是金尊玉贵的王妃娘娘,那点力道根本不足以与一个健壮的男子抗衡。 秦湛瑛一脚没有半分收敛踹在她的腹部,身形不受控制地撞上了一旁四角桌案的一角之上。 瞬间一阵阵让她难以呼吸的疼痛感从腰侧传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子时过半,殿下不在姬柔房里,竟然跑来甄羽霜这个贱人这里?! 她猩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床榻上哭泣抽噎,仿佛要晕过去的女人,她是被这个贱人给算计了! ──────────────────────── “甄羽霜让人送来的?” “是,邺王府来送帖子的人说,甄侧妃刚伤了身子,最近心中郁结,思念家人,所以才请您过府一叙。” “去个头。”甄汨珞冷笑,她看起来很像怨种? 甄羽霜那算盘珠子都能蹦到她脸上来了,皇长孙抓周里上的事情没有明面上报复回来,那是因为担心皇帝严查。 虽说此事是秦湛瑛和甄羽霜,以及一个心怀不轨的姬柔一手安排,那几人也尝到了苦果,可丑事终究是发生了,皇帝可不像是什么大公无私之辈,公允廉明之辈。 “你就叫人回禀,我和父亲最近打算带着非哥儿去兖州祖地给非哥儿上族谱,叫她养好身体就是。” 过继甄羽霜听完之后会更生气,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咎由自取。 甄羽霜怀有身孕,明知道自己胎相不稳的情况下,还敢出来作死,怪得了谁。 时隔几日,她再见到姬柔的时候,是姬柔入宫给太后请安。 姬柔能被选来和亲,长相自然是美艳不俗,然而短短几日的功夫,竟然像是一朵蔫吧的花儿,看起来气色极差。 第363章 歪理 女子嫁人三朝回门,姬柔身为越国公主,还是法依则手中的棋子,可以说是无娘家可会,也难怪回门之日跑到宫中献殷勤。 “凌王妃。” 来京城也有半年之久,姬柔的中原话说的已经不是那么生涩。 甄汨珞脚步一顿,淡然转过身去。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怨愤与憎恶,“凌王妃真是好计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本公主与邺王算计到一块去。” “本公主竟然不知,何时得罪了您,若是从前那点言语上的龃龉,倒也不至于……” 她原本娇美面庞上的表情变得咄咄逼人,暗含质问。 甄汨珞挑了挑眉,像是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笑意,“公主在说什么……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呼为邺王侧妃,本王妃似乎跟侧妃没有什么交情?” 原本以为姬柔吃了个大亏,将自己搭进邺王府之后会长长脑子,没想到还是个口不择言愚钝不堪的。 也不怪如此,在越国越王都没将这些女奴所生的公主当做女儿来教养,更遑论什么玲珑心思,法依则看上姬柔也不过是因为姬柔生得一副好容貌。 不过姬柔在某些方面倒是有点像甄羽霜那个小绿茶。 就比如当年甄羽霜在被贬为侧妃之后,跑回国公府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姬柔如今也是同一个道理。 她们加害旁人,旁人躲了过去,她们反倒去质问受害者,你为什么没有受害?歪理邪说一大堆。 跟姬柔这种又没脑子又自我到极致的人,她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凌王妃……” 甄汨珞头也不回地抬脚走了,姬柔正准备追上前去,却被一个老嬷嬷拦住了去路。 “姬柔侧妃,太后娘娘唤您进去呢。” 姬柔在中原人看来本就是蛮夷,再加上她的婚事并不体面,就连这宫中的下人都多有怠慢。 人情冷暖如此,姬柔深呼一口气,假装听不出对方的轻视,随之进了坤宁宫大殿。 甄汨珞从宫中出来并没有回王府,直接叫人去了国公府。 万慈堂,老太君将儿子和孙女一路上要用的东西一一准备仔细,甄汨珞笑吟吟地提起裙摆走了进去,见到这一屋子东西满是惊讶: “祖母,怎么收拾了这么多东西,孙女和父亲最多半个月就回来,带上几件换洗衣裳就是了。” 老太君连连摆手,不赞同道:“你爹也就算了,你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远门,三年前……走得匆匆忙忙,祖母没能给准备好,这一回得仔细着。” 甄汨珞嘴角一抽,但看着面前精细的一堆行李,心中亦是甜丝丝的。 兖州那地方离京城不远,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看祖母这架势,若是条件允许,真是恨不得将软榻都带上。 “对了,曜哥儿呢?”老太君想起小景曜连忙追问,“你带上曜哥儿就更得小心,孩子再皮实也不能这么折腾,你爹是个粗人,非哥儿自己都是个孩子,一路上就只能……” 甄汨珞连忙制止,“祖母,这次孙女不带曜哥儿,留在府上让王爷照看着。” 小家伙现在已经不那么靠奶水,时不时喂几口牛乳混着果泥菜泥都能喂饱,再说,府上也有奶娘,她抓紧形成,再加上甄国公向朝廷请的假也就小半月,得紧赶着回来。 “不是祖母说你,王爷再疼你也不能让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再说……男人难免粗手粗脚……” 后面那一句才是正题。 “祖母,曜哥儿不能离开京城。”甄汨珞无奈地回答。 先有越国势如猛虎,险些破南门关,再有金国围城西域,京城表面上是一派和乐,谁也说不准有没有什么危机。 皇帝是个疑心病重的,她还是想办法才在太后那里求了懿旨离京,若是带上景曜,她几乎都能想象的到,会不会有一大堆心思多的人怀疑是不是凌王府打算造反,才让王妃带着世子先跑路…… 虽是一些无稽之谈,清者自清,但小鬼难缠。 “是,是。”老太君沉吟了片刻,“那不如将曜哥儿送来祖母这里看着?” “曜哥儿闹腾,回来也只会给祖母添乱。”自家儿子什么德行,甄汨珞一清二楚,她还真怕小家伙折腾人。 “一个个都走了,还不许我小辈陪着我这老东西,小没良心的。”老太君笑骂。 总之不管甄汨珞怎么相劝,老太君都打定主意要将小景曜带到国公府放在膝下养着。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想让小辈陪在身边,甄汨珞也就没再劝。 “说起孩子,四丫头那边……” 甄汨珞动作一顿,看来甄羽霜那边不止跟自己说了,甚至还派人到国公府卖了一顿惨。 有那日皇帝的警告,姬柔突然被赐为秦湛瑛的侧妃,外面虽然有人议论揣测,却根本猜不到点上。 皇家的人最会看皇帝眼色,嘴一个比一个严,更不会透露出来。 祖母虽然对甄羽霜多加失望,视若无睹,但面对这样险些送命的事情,终究是忍不住心软两分。 她思虑片刻,半晌之后才压低声音开口:“祖母不要再管她了,越国公主入邺王府一事,其中有一半都是出自她的手笔,不成之后这才动了怒失了孩子。” 她倒是想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不过甄羽霜的吃相实在难看又恶心,和秦湛瑛天生一对,属于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玩阴谋诡计都玩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光盯着男女名节那点事儿,恶劣又上不得台面。 老太君的神色瞬间平淡下来,许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四……即便是不去看,光听邺王府那妻妾不和的传闻也知晓她过得不怎么好,终究是那孩子入了魔障,一步错步步错。” 老太君还没说的太难听,甄汨珞却不屑一顾,甄羽霜哪里是一步错步步错,她那分明是从根子上都是歪的,八头驴都拉不回来那一种。 细数甄羽霜这些年吃得苦,扪心自问,哪一点不是她自己作妖? 第364章 小景曜 老太君看得出她不愿意提起此事,话锋一转便说道:“说起来,咱们府上现在就非哥儿一个孩子,祖母岁数大了,不懂小孩子家家的想法,你爹又不着家,平时你可得带着曜哥儿常回来玩玩。” “虽说将来两个孩子要舅甥相称,但年纪都差不多大小,能玩到一起去。” 祖孙俩没说上一会话,玉宜挑帘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行礼问安: “老太君,大小姐,明非小公子过来请安了。” 简明非本来就是个略微含蓄的性子,再加上刚来不久难免有些腼腆羞赧,待人谦和温顺,不光是府上的主子,就连下人们都对这个小公子格外有好感。 简明非这样脾气好,讲理懂事的小主子不必甄羲那种作威作福来的强? 她们现在还叫明非小公子,过段时间就要直接称呼大少爷了。 老太君眼中尽是对小辈的慈爱之情,轻声对甄汨珞抚掌一笑:“说曹操曹操到,背后不能念着人,你和你爹眼光都不错,非哥儿是个好孩子。”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简明非还抱有些审视,现如今是真心将那孩子当成孙儿看待。 次日一早,四五辆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口。 甄国公与几个侍卫共同骑马,而甄汨珞则带着简明非乘坐马车。 除了飞羽和逐弈之外还有王府十多个暗卫扮作的普通侍卫,阿澄则是被她留下来照看小景曜。 窗外连绵不绝的马蹄声渐渐停息,只听逐弈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王爷。” 甄汨珞一只手挑起车帘,果然见到秦临渊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一言不发地跟在马车后方。 怀里的小家伙见到娘亲顿时眼前一亮,“呜哇”两声,就笑着喊“麻麻”。 这幅场景再融合自己,她竟然好像好似什么抛夫弃子的渣女一般。 甄汨珞无奈地捂住额头,“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你们俩倒也不必如此。”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狗男人的眼神逐渐幽怨,对方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从车帘里又探出一颗小脑袋瓜,简明非小脸上隐隐浮现喜悦的笑容,“姐夫,曜哥儿。” 小景曜见到简明非表现得更为开心,大眼睛霎时变得亮晶晶的,双手连忙伸出去,似乎是在等着对方给自己折花。 甄汨珞隔着一扇车帘捏了捏他的小手,“曜哥儿乖,等回来再找舅舅玩。” 前几天还是哥哥,这几天都变成舅舅了,小景曜本就懵懂的眼神中更是泛起一丝茫然。 “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咳,甄国公身下跨着马迎上前来,“殿下,待会上了官道您就不好跟着了。” 意思是要赶紧将他打发走。 想到接下来半个月不能见面,甄汨珞也有些舍不得自家儿子,却也只能松了手,对秦临渊眨了眨眼,“王爷,等我回去。” 许久之后,才听到那男人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嗯”声。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小景曜窝在爹爹怀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瘪了瘪小嘴有些不高兴地呜咽叫“麻麻”。 也许是孩子天生的敏感,这一路上小家伙就开始低低地抽噎,小脑袋瓜伏在爹爹肩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感受到口水与眼泪混合在一起弄脏已经,秦临渊脸都黑了。 小兔崽子可真会找事,他也只能在心中安抚自己,小兔崽子现在还小,等长大了长开了再打。 五日之后,兖州鹊鸣城云县。 一行人给看守城门的守卫递了通牒入城,一路上引得不少百姓侧目相看,路过重文轻武,像甄国公这样的武将,即便是已经位列一品大员,但依旧没有什么名气,旁人提起来也只是说京城中来的大官。 一行人在路上没有耽搁,直接就去了甄家祖宅,远远望去,有一行人站在大门前相迎。 为首的是二老太爷以及其夫人郝氏,周围还有几名中年男子与妇人,甚至带领了一些年虽不大的孩子们。 “桐屿啊!”二老太爷迎上前来,“多少年不见了,这孩子都变样了。” 甄国公幼时也是在此长大,对二老太爷语气很是客气:“侄儿拜见二伯父。” 二老太爷眼神不太好,看了看简明非得小萝卜头,又有些疑惑地瞧了瞧气质不俗的甄汨珞,问道:“这位是……” 甄国公笑道:“二伯父,这是侄儿的嫡出长女。” 甄汨珞虽然没见过本家的人,但是族谱上有她的名讳,二老太爷想了想,露出一幕和蔼的笑容,“原来是珞丫头,先进府吧,先进来。” “你说要过继个孩子的事情,老夫也已经知道了,大哥从京城里书信过来,说他们家要给纤姐儿相看好了门户,打算在京城操办完纤姐儿的婚事再回来,就让老夫代为开祠堂。” 能做主开祠堂的都是祖宗辈分大,有威望的长辈,族长不在,二老太爷也是极为合适的。 “二伯父,只是侄儿有些着急,希望尽快开祠堂,办完也好回京当差。” 二老太爷拍了拍他的手,“明白,那明日清晨咱们就开,将事情办完。” 二老太爷说话办事都很是利落,将开祠堂的一应事宜都说得有条有理,其中也多是办实事,没有什么花样,看起来可不像是族长那样心眼多的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甄国公又行了一个晚辈礼,“二伯父,承蒙族里照顾,侄儿打算再开设一个族堂,咱们祠堂若有需要也可翻修一下。” 自他当官之后,年年都会往族里送银子,又是是赠良田,有时是开设学堂。 甄家虽然在当地也算大户人家,却也不是每一支都过得好,族里读不起书的孩子也大有人在,开设学堂也是为了晚辈着想。 这样的好事,二老太爷当然不会拒绝,当即乐呵呵地点头应是,直夸好孩子有出息。 甄汨珞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看着老人家笑得花枝烂颤,不知为何有些忍俊不禁。 简明非疑惑地扯了扯她的袖口,歪着头,“姐姐?” 第365章 改姓 “无事。” 天色已晚,甄国公顺势提出告辞,一行人暂时落脚的地方是曾经的宅子,自从甄国公当上官后,虽然久居京城,多年不曾回兖州祖地,但祖宅还是雇了两个婆子洒扫,每隔一年也会有人修缮。 因此这座宅子即便是二十年无人居住,也看不出来破败的样子,二进的小院子中有个小花园,如今到了十月中旬,花儿有不少已经只剩下一片枯黄,但院子的布局与装饰依旧十分雅致好看。 甄汨珞找了多年看管院子的老仆人,为简明非安排了个干净的小院,自己则是在后院的主院歇下。 自从小景曜出生以后,她还从来没有晚上不在儿子身边睡,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有没有捣乱哭闹。 想着想着,脑子便开始昏昏欲睡。 干了一天的路,她亦是疲惫,没有多久就靠在软枕上沉沉入睡。 开祠堂的时间是辰时,但秉承着恭敬的态度,提前半个多时辰,众人就抵达了甄氏祠堂门前。 没有什么女子不能入祠堂的破规矩,甄汨珞跟随着二老夫人一同进去,在右侧寻了个位置罗错。 二老夫人全程都是笑眯眯的,一张略微有些发福的圆脸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憨态可掬,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甄国公随着二老太爷为祖宗上香之后,对简明非招了招手。 厚重又古朴的族谱被请上来,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二老太爷找到了甄国公的名讳。 甄国公不带半点迟疑说道:“就记在珞儿她娘宋氏名下。” 有一些地方过继子嗣也会在名字后面写上从何人家过继而来,表示亲疏有别,他很爽快,直接算作与发妻的亲子,如此将来简明非承爵也能名正言顺。 小少年深呼一口气,双手稳稳地立着三炷香,磕过几个头之后插在香炉上,又在一个族人的手上接过认亲茶,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递给甄国公,语气坚定又沉稳地叫了一声:“父亲。” 才五岁的小少年,举止言行沉稳有度,目光清正通透,一看便是教养极好的孩子。 二老太爷也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侄儿看不上老大家的那个次孙孙,甄羲都七八岁了,被宠的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跟眼前这个孩子比,差得都不是一点半点。 血脉缘分这事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上了族谱,以后就改姓甄,是自家的孩子。 甄国公喝了茶,将小少年拉了起来,“非哥儿,今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大姐姐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望你今后奋发勤勉,君子端方……” 简明非,不,现在应该叫甄明非,明非这个名字是从前简副将和其夫人共同所取,为了留个念想,并未更改,仅仅是改了个姓氏。 一般武将之家的子嗣也多会培养后代习武,将来承父辈之路,但甄国公都已经年过四十,许多事情也想得开,明非喜欢读书那就去读,只要孩子认真习文还是学武都没有差。 剩下的事情也就是甄国公与族中其他长辈互相恭维,没有甄汨珞的事情,她对甄明非示意先出去逛逛。 像是这种开祠堂的大事,除非清明过年祭祖,否则一般底下的晚辈都等候在祠堂外面,甄汨珞拉着新弟弟的手刚一出祠堂,便遇见了两个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孩子。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只不过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温和。 她皱了皱眉头,轻声对老宅跟过来的仆妇问:“这两个是谁家的孩子?” “回大小姐,是族长家长子的一对龙凤胎。”仆妇轻声回答。 甄汨珞点头,原来如此,这对龙凤胎应该就是甄纤纤一母同胞的弟妹,甄羲的隔房堂兄堂姐。 虽然彼此都算不上友善,但这对龙凤胎在甄汨珞极强的气势压迫之下,还是僵硬地行了一礼,嘴上不情不愿地喊堂姐。 甄汨珞随意地点了点头,牵着小明非出了府邸。 云县并不怎么富庶,周遭还有不少村落,走在大街上依旧能看出百姓们穿着迥异,富贵者绫罗绸缎,贫穷者甚至是打满补丁的粗麻布。 甄汨珞悠悠地闲逛,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打算回去带给老太君。 祖母年轻的时候便是居住在云县,如今在京城生活多年,即便是嘴上不说,心中也难免有些念旧。 将祖宅附近的两条街基本逛了个遍,最后才注意到一家门店很小,客人却络绎不绝的小屋子。 牌匾上刻着几个大字,刘记酥饼。 隔着很远,一股清甜馅料味道与焦香的油酥味涌入鼻腔。 难怪这么多客人排队。 老板是一对长相憨厚的夫妻,女子在后厨揉面,男子则是动作娴熟地用油纸将酥饼包好递给客人。 这一家卖的货品只有酥饼,但是口味却足足有十二种。 这东西新奇,甄汨珞让老板一样包起来两三块,付了银子带着小少年离开。 过继之事办得很是顺利,按照计划,明日就要启程回京,毕竟甄国公能请来的探亲假不多,又是身为武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未成想到半夜,前院的小厮却忽然来传消息,说是甄明非夜里发热,皮肤上也开始生红疹。 这小厮年纪也不大,甄汨珞知道他在怕写什么,干醋对飞羽说:“我过去看看,你先去请个大夫过来。” 若是非哥儿出了痘,只怕她们暂时也不方便回去了。 确实如小厮所说,甄明非发了热,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巴苍白,表面上倒是看不出痘印,只有衣领下方的脖颈处几点颜色红润的小疹子。 她思量片刻,拿了一方丝帕搭在小少年的手腕上,三根手指隔着丝帕为其诊脉。 许久之后,她面露疑惑,这也不是起痘的症状啊,摸样虽然像,但两者的脉象是有本质的区别。 非哥儿这是什么东西过敏。 她放下丝帕坐在一旁安抚地揉了揉小少年的额头,“非哥儿别怕,不是起痘。” 第366章 玉玉菜 小少年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疑惑地看向她。 甄汨珞笑道:“应该是误食了过敏物,等会大夫过来再看看,非哥儿肯定没事。” 小少年的脸颊沱红,强撑着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飞羽才带着大夫匆匆赶过来。 毕竟已经入夜,寻常医馆都关了,再加上病人可能是起痘,一般的大夫都不愿意找这个麻烦。 来人是一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胡子以及眉毛都已经花白,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大夫先是扒开甄明非的袖子,对着那份分红如同尖刺一般的疹子看了看,随即放上垫枕搭脉。 大约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磨磨蹭蹭的架势让甄汨珞嘴角一抽。 老大夫说话时,胡子还会随着气息被吹起,“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是。”甄汨珞点头肯定,老大夫这一问,也让她确定了非哥儿肯定不是起痘,而是过敏,便问道:“我们是京城过来的,大夫你看这孩子是什么过敏。” 老大夫笑着收回手指,“原来这位夫人也是医者,这位小公子确实是过敏,我鹊鸣城附近有一条枣春何,河边有一种从西域带过来的野菜,因为能吃,香气馥郁,所以有人在附近种植了不少。” “许多外来人撞上这种菜的花粉确实过敏,只不过本地人都熟悉了,也就不过出事了。” 可她们一路走的是官道,根本没去过什么枣春河,甄汨珞眸光轻闪,正要开口却被老大夫抢先一步,“你们买了刘记的特色酥饼?” 老大夫从药箱中摸出来纸笔,“小公子有些水土不服才会发热,过敏并不严重,开一副清热的方子,喝上两天退烧了也就好了。” “刘记的特色酥饼其中就有一个是玉玉菜汁子调的口味。” 玉玉菜,也就是他口中枣春河附近的野菜。 甄汨珞看向油纸中两块颜色焦黄的酥饼,随手拿起一个放在口中,细细品尝,味道确实与她吃过的点心馅料不太一样,这个所谓的玉玉菜,其中有一股清苦的味道,有些似莲子,中和了莲蓉的甜腻,味道很淡却将点心整体口味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您说这个玉玉菜是从西域来的?” 她知觉到脑中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想要抓住,却苦于找不到头绪,大概是出于医者的好学心里,与老大夫探讨起了这种从未见过的野菜。 “是。”老大夫收起笔墨,将纸上的墨渍吹干,笑道:“小夫人不必担心,这野菜无毒,是七八年前一个逃难的商人带着一批种子回来贱卖,这种玉玉菜寻常人都没见过,也就卖不出去,商人随手洒在地上,没想到长了一大片,几年前咱们这闹飞蝗,不少百姓只能靠吃点野菜度日,这玉玉菜也就被知晓了。” 甄汨珞看过那药方,确实也就是清热的方子不错,非哥儿除了起疹子的地方有些痒之外,身上并无异样,她便掏出二两碎银给大夫做了诊金。 许是自己体质好,同样是第一次吃那西域野菜的点心也并无异样。 而小少年在喝了药之后,体温也逐渐降低。 “姐姐。” 甄明非唤了一声,甄汨珞心不在焉并没有听到。 知道小少年又提高声音叫“姐姐”,她这才恍然地抬起头。 小少年的脸颊还是红得不正常,但一双眼眸却很是清澈明亮,“姐姐,我已经好了,姐姐也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甄汨珞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是你明日还未退烧,咱们也不着急,大不了让父亲先回去,姐姐带着你慢慢走。” 她能看出小少年略显愧疚的神色,似乎是觉得自己耽误了正事,于是轻声安抚道: “非哥儿好好睡一觉,明日退烧咱们就启程。” 出门却撞见了一名老仆妇,后者连连弯腰行礼,“大小姐,老爷叫小的来问问小少爷的病。” “非哥儿已经好了不少,劳烦你告诉爹一声,已经请过大夫,看过之后开了药,没有大碍。” “是、是。”老妪弯腰行礼,“小的这就去回禀老爷,小的先告退。” 退出院子,她还觉得离奇,她并非是当年祖宅的老人,而是主家当官之后花钱雇的人来打理看守老宅的。 原以为京城里的大官,这些贵人都是眼高于顶,不将奴仆放在眼中,比如族里那几家子,却不想自己的主家不管老爷爽朗大度,大小姐竟还是如此……嗯,那个叫什么,对待奴才都谈吐彬彬有礼。 知道甄明非对玉玉菜过敏,甄汨珞就将剩下的酥饼都端走,她和飞羽食用之后都无恙,回到后院,便叫人将院子中几个本地的小丫鬟都叫了过来。 就在小丫鬟们以为做错事得罪了贵人的时候,飞羽笑眯眯地问:“你们吃过玉玉菜没有?”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最终年纪最大的那个怯生生地站了出来,有些羞涩地说:“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当初都是靠吃野菜才活过来的。” 飞羽顺势从油纸包里取出剩下的酥饼,“小少爷第一次吃这种野菜,身上起了疹子,剩下不少点心,你们若是谁想要就拿去吧,公平分配,不要欺负人哦。” 大概是她的态度太过和善,小丫鬟们小脸发红。 这样的点心他们大概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飞羽姐姐可真大方! 甄汨珞倚在窗边看着小姑娘们说说笑笑,不自觉便弯了唇角,“你和我都吃过那点心,看来只是非哥儿体质比较弱这才……” 就在刚才,她终于想起了为什么刚才在老大夫介绍那玉玉菜的时候自己觉得不对劲。 或许不是野菜不对劲,而是来源──西域不对劲。 原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听到西域战况觉得耳熟,方才却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在徐州,她初次听到西域一词的时候,真是高嬷嬷投诚,将皇后打算害景曜的毒药偷偷喂给奶娘。 当时她看过西域地理志和一些杂书。 迷心花从花粉到花瓣、根茎都是有极强的成瘾效果。 第367章 迷心 她若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只会感叹这种花的离奇与毒性,现在想来,那玩意儿分明是…… 砰、砰。 甄汨珞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了那么一瞬,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迷心花的成瘾性极大,只需要服用两三次,便可以造成效果,服用的越多,越难以控制,同样身体所需要的服用量也会越来越大,当一个长期服用的人突然停止服用,就会觉得全身如同蚂蚁噬心一般难耐,痛不欲生。 当初皇后之所以要给奶娘下毒,是因为迷心花的毒性也可以通过母婴喂养来传播,而甄汨珞的衣食一向都很警惕,难以入手,这才会选择相对好下手的奶娘。 服用迷心花过量,会使人大脑萎缩,身体变差,越到晚期越严重,人会大幅度消瘦,如同排骨一般行尸走肉。 想起脑海中这段回忆的时候,她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名字,六公主,秦皓月。 如果说,当初六公主是因为服用迷心花,最后才变成那副摸样,似乎说的通。 能把人变成鬼的玩意儿,若是有人用迷心花控制了六公主,要求六公主在皇后灵堂纵火,似乎能说得过去。 那纵火非六公主本意,控制六公主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事情的后续发展来说,仅仅是几个钦天监闹着天象不吉似乎太轻拿轻放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攥起拳头,掌心冒汗,轻声问了一句:“之前在徐州,高嬷嬷拿来的迷心花粉,还有吗?” “什么?”飞羽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雨门边,这才压低声音:“已经让许大夫用石灰毁掉了,咱们手上只有当初从高嬷嬷手里截获的一小瓶。” 甄汨珞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迷心花那玩意是损人利己,害得旁人家破人亡的脏东西,凌王府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即便是知晓一些人手上有特殊的路子,也从来不会去接触。 那就只有…… “姜家人,姜家人还有的活着吧,当时高嬷嬷不是说,东西是姜家老夫人找人弄来的吗,或许她的路子和六公主那边是同一来路。” 飞羽心中一凛,太祖皇帝开国时期,凡是敢养殖迷心花,贩卖迷心花或花种的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初开国那几年几乎是血流成河,杀得多了,心术不正之人也就不敢再碰,迷心花甚至一度成为鲁国人不敢言谈的东西。 “除去姜国公在狱中畏罪自尽,其余的人都被流放到凉州西北苦寒之地。” 当然不好找,流放囚犯死在路上的不胜其数,即便是找到,也不一定能保证对方是否还活着。 甄汨珞这一夜都没怎么休息。 次日一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身,只能用水粉压了压,好在甄明非一夜过去已经退了烧,虽然精神头还是有些恹恹的,却比昨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十月底冷的更是难捱,甄国公年过四十多依旧身子硬朗,但甄汨珞和甄明非可就不行了,一人裹了一个厚厚的披风缩在马车上,马车里甚至还点上了炉子。 她余光看了一眼小少年身上的狐裘,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吓得小少年打了个喷嚏,“姐姐……”姐姐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可怕! 甄汨珞摇了摇头,“非哥儿,你虽然喜欢读书,但是君子六艺也不能落下,我回去让你姐夫给你找个厉害些的武师傅好好学学。” 好好的弟弟可不能像个弱鸡一样。 话虽是如此,甄明非毕竟才大病初愈,甄汨珞也不是真让他赶着就去外面受冻,姐弟俩说说笑笑外面才走了大约二里路,忽然听到外面的马儿开始大喘粗气不断嘶鸣,并非只有一匹马这样,就连逐弈带过来,上过战场的战马都有些不安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甄国公亦是觉得不对劲,眉头紧蹙问了一声。 逐弈双腿用力夹紧马腹,马儿虽然疼痛,却依旧不肯再往前走。 甄国公到底也是军中混出来的人,对马儿的了解更深,他抿了抿唇,“本来打算天黑前到协城的,既然马不肯走,咱们就改道去庄县……” 话音还未落,一阵轰鸣声在前方响起,不同于寻常重物落在地上的轰鸣,而是一层接着一层,地动山摇,连绵不绝的声音。 “是地龙翻身?快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好在队伍都是府上的精兵强将,马儿也多数是见过大场面的战马,道路还算宽敞,从后方掉头还不至于乱作一团。 震颤仅仅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戛然而止。 后方一阵黄沙飞扬,甚至看不见去路,甄汨珞挑开马车的帘子有些懵了。 逐弈下了马车凑过去看了看,半晌之后才回来,只不过面色并不好,“国公爷,王妃,不是地龙,是前面的一座山崖塌了,把官道给埋上了。” 甄汨珞跳下马车往地上看了一眼,北方多石路山丘,这处地形却是黄土较多,再加上十月之后天气愈发干燥,黄土坡便成块滑落了。 “掉头吧。”掉头回去又得耽搁一个多时辰,只怕今日还真去不了协城了。 众人都足够淡定,这么大的动静官府很快就会知晓,自会派人来重新修缮官道,只不过他们赶着回京,就只能跟当地百姓打听一下土路。 这个年头的商人行商,道路资源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几乎就是谁家的路短,谁家的路好走,走得快商货就会更快出手。 但这些路都是由一些大商户把控的,要交银子才能过,对于国公府这样的官宦人家,他们愿意交银子,商人们也巴不得给一个面子。 陆二思多年走商,有一个习惯,就是走过的路他会下意识地绘到地图中,这几年下来,不说整个鲁国,起码中原中央地带的舆图,详细到每个县城的私路还是有点门路的。 她点了一条绕西方向京城而去的路,这条路虽然不比官道方便,却也不算难走,起码足够两辆马车并排共行。 第368章 难民 这条路在兖州西,距离幽州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距离。 甄汨珞只知晓幽州乱象,却不想在幽州三百里外竟然能看见上下几百人的难民往京城方向而去。 甄国公面色很是难看,“幽州卫官府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这么多难民北上?” 甄汨珞亦是觉得奇怪。 出京城还不到十日,明明离开之前朝廷还派遣了庶卫营赶往前线,同样也任命了臣子去幽州镇压叛乱。 甄国公下意识一手摸住了腰间的佩剑,嗓音浑厚有力:“所有人分散一点,保护好大小姐和小少爷。” 虽然看似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但是谁知道其中不会有那么几个心存歹念的。 他们一行有十多个人,除了甄汨珞和飞羽两个女子,其他都是年轻健壮的侍卫,就连甄国公年过四十,看起来也依旧硬朗,蜂腰螳腿,满身正气,不像是好惹的人物。 当然也有专门瞧上他们不是穷苦人家的难民往前凑。 只见一名面上蹭着乌漆嘛黑的淤泥,看不出容貌与年岁的男子手上牵着一名个头和真名飞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凑了上来。 男子眼神很尖,一眼便认准了为首的甄国公是这一行人的主子,但是他却并未拦住甄国公,反倒是冲着甄汨珞所在的马车前,与小女孩虔诚无比的磕头。 飞羽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 “求求贵人赏一些吃食吧,全家就剩下我这小女儿和我,这孩子都三四天没进食了,再……” 男子哭的好不凄惨。 逐弈和两个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不给外人半点空隙,手中的刀剑虽然未出鞘。但依旧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凛冽的杀气。 “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有什么食物。”马车中的女声平淡又缓和。 那男子明显不甘心,却畏惧这些凶神恶煞的护卫,背地里伸出手去掐小女孩的后腰,女孩吃痛果然惨叫一声,凄凄惨惨的嚎啕大哭。 少年人的眼眸本该最是清澈,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的眼睛却愣是让甄汨珞觉得其中充满怨气。 “跟上前面的队伍。”她放下车帘,再也没有对那对父女看上一眼。 她是医者,方才看了两眼,那名男子虽然遮掩住了相貌,但是身形骨骼的发育分明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又怎么会有一个五岁多大的女儿? 小女孩瘦的皮包骨头,真实年岁可能比看起来的年纪再大上一点。 两人过来乞食,才一开口,周遭的难民便全都看了过来,听到有食物,其中充斥着贪婪的幽光,如狼似虎,仿佛都能将他们拉下来啃上一口。 虽然他们十多个人都是练家子,但人在极度饥饿之时能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背后的女孩哭的更凶了。 好不容易路过一只肥羊,大家都好些天没吃上东西了,哪能就这么放过去? 然而在刀剑的威慑下,却无人刚靠近,只能用不甘怨愤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 就在此时,却原来一道悠扬清甜的女声:“小妹妹,这个饼子给你们吃吧。” 这一声不光吸引住了难民,甄汨珞亦是好奇的循声看去。 只见他们背后十多米之外还有一辆马车,只不过那边只有一个小厮和丫鬟,车帘挑开,里面是一对母女摸样的人。 说话的女子一只纤纤玉手将裹着油纸的饼子递了出来,她的丫鬟接过来,却很是嫌弃的看向“父女俩”。 没等那小女孩动手,男子已经抢过饼子叠上一叠,就那么大刺刺地塞进自己嘴里,一口都没有分给那小女孩。 那丫鬟懵了,善心的小姐也蒙了。 小女孩望着男子吞了吞口水,却不敢露出觊觎的神情,于是又跪在地上哭着喊:“贵人,贵人再赏赐点吃食吧!” 然而这小女孩也仅仅就是一个开头,紧接着十多个难民一涌上前,有的跪下,有的干脆去抱住马车的车桓,一个劲的喊“贵人”、“善人”,大有一副不再施舍绝不放人的态度。 “姐姐。”一只干净的小手抓住了甄汨珞的袖子,少年的眼眸纯粹却又透着剔透,“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位姑娘给了一个人,却不再给别人,其他人当然会不甘心。” 看着小少年一本正经的摸样,甄汨珞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非哥儿说得对,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要先保全自己才是正道。” 就算她们身上有些吃食,却也不是来赈灾的,几百人的难民,哪里救得过来。 她亦是迫切地想赶回京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约是有了旁人吸引注意力,她们这些“毫无怜悯之心”,又人多势众,携带武器的反倒是被轻松放了过去,而后方却传来一阵惊叫。 “你们快松手!别上我家马车!” 尖叫的是那个丫鬟,飞羽被这一嗓子吵得耳畔嗡嗡作响,一回头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正要往后面的马车上爬,大有一副动手抢东西的架势,好在马车里那对母女还算是聪明的,抄起一盘点心顺着车窗扔了出去,难民一哄而散去抢那些吃食。 年长的女子定了定神,大声喊道:“我们和前面是一起的,你们休要纠缠!” 话虽如此,她慌乱的神情却摆在面上,尤其是怕前方的人否认,这些饿急眼的刁民或许会卷土重来。 还挺聪明。 甄汨珞多一眼都没看,只是说道:“不用管她们。” 不想扯上麻烦,不否认已经是对对方最大的帮扶。 “姐姐,他们怎么会跟疯了一样啊?”马车里,小明非表面上不显露出来,然而紧紧攥着甄汨珞衣袖的手却已经用力到发白,可见他的慌张。 “怕什么,你们爹在外面守着呢。” 甄国公的嗓音镇定中又透着一股狂妄劲儿,没由来就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才刚改了姓过继过来,他已经能顺畅的自称为爹了。 如果说甄汨珞的镇定来源于见多识广,那他的镇定则是来源于根本不放在眼里。 第369章 好心 莫说年轻时候,便是细数几年前,见识过上万人你死我活的场面,边境凶悍的蛮夷死在他手上的都不知凡几,更何况一群乌合之众。 甄国公昂首挺胸地坐在马上,眼神凌厉又警惕。 脱离了人群,车队越走越快,绕过了塌方的地方,上了官道,难民就显得寥寥无几。 只不过后方那对母女俩却依旧紧紧跟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飞羽等人不做计较,却也不许对方靠得太近,人心隔肚皮,这个乱局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几个刺客。 难民们都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就在五日前京城还有消息传过来,刑部的人抓获三名刺客,经查证都是幽州人士,危险的很。 天子脚下杀朝廷命官都跟切白菜一样,这群刺客说是杀红了眼也不为过,一个个堪比死士。 赶了一整天的路,一直到子时过半,才终于停在协城治理下的一座小县城外。 县城里已经宵禁,虽然以国公府的家室递一句话就能叫城守卫行个方便,但未免引起乱子,众人还是选择在城外的小客栈休息一夜。 子时过半已经是后半夜,这小客栈说不出的荒凉,附近几颗大杨树顶大约是有雅雀扎了窝,凄厉又艰涩的叫声放在这荒凉一片的县城郊外渗人至极。 小客栈一共就六间房自然住不下这么多人,甄国公却冲着一双儿女摆了摆手:“开三间房吧,你和你弟弟都休息一下,剩下一间谁有个麻烦事可以去收拾一下。” 小客栈别的没有,当地的百姓酿造的酒水还是有的,他们本来也意不在休息,就是寻个地方避一避这十月的寒风,一群大老爷们喝两口小酒也能熬过一夜。 甄汨珞没拒绝,她的便宜弟弟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熬不住睡了过去,下了马车一路让逐弈抱着,身上还披着一个小披风。 昨天还在发烧,一大早就开始赶路,也不怪他这么累。 将甄明非送进卧房休息,甄汨珞也觉得双眼皮打架,便去了隔壁的卧房眯上一会。 但是大约是白日里精神太过紧张的原因,闭着眼整整半个时辰都睡不着,再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飞羽在床榻的另一边浅眠,亦是劳累一整天,甄汨珞没有打扰她,只是自己轻手轻脚起身,推开房间大门,去往一楼找店家要些热水。 做客栈的,店家都是通宵点着灯,此时昏黄的灯光下有十多道黑影。 逐弈那双正派的眼睛紧紧盯着桌案上的牌,直嘬牙花子,“二十万贯,来。” “你小子,那叔可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他对面的中年男子摸出一张牌压在那张二十万管上方,逐弈的表情更萎靡了。 那名中年男子亦是甄汨珞的老熟人,是国公府的侍卫副统领,这一次出门便是由他带着队。 这群人包括她爹在内,竟然一边喝酒吃花生米一边打叶子牌。 一只未曾路面的白影半倚阑干,双目通红地看着这群大老粗玩叶子牌手上还不老实,一个劲去摩挲上面的刻字,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甄汨珞:“……”行,叶子牌的主人也找到了。 底下的人围了三桌,一桌一副,甄国公也不吝啬,叫店家通通上了最好的酒菜,虽然睡是睡不成了,但是吃好喝好玩好的条件还是有的。 店家只是一对叔侄,本来看到这一群人呜呜泱泱,手上还提着刀剑,个个人高马大的样子还生怕是来打家劫舍的。 谁能想到对方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除了住店打尖的钱,小费亦是多到手软。 左右也没有其他客人,叔侄俩笑的满面春风,空闲时还一一给这些金主亲自倒酒。 只是没等甄汨珞下去,却见她家老爹身后款款走来一道身影,对方头上梳着一个圆髻,两只金钗上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摇曳生姿,对方看起来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温婉的面容却难掩年轻时候的风采。 她总觉得这妇人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没想到这妇人却是直奔着她爹而去。 对方轻轻一笑,“白日里还多靠着甄大哥这才躲过一劫,不然我那烂好心的傻女儿还不知道要惹来什么乱子,我们孤儿寡母的……” “陈秀,看老爷我索子。” 酒桌上划拳打牌,足以让人完全丢掉平日里的君子架子,即便是甄国公这等人物亦是如此。 陈秀就是侍卫副统领。 桌上的几人原本还被妇人的声音吸引过去,这一回自家国公爷又赢钱了,一个个捂着心口,如同掏心挖肺一般痛。 赢了一把,甄国公将底下收来的银两揣进胸口的衣襟里,这才回头看向那女子,“额……这位夫人,你刚才说你是姓谢吧?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多谢,下令的是我闺女,你们不必来谢我……” 酒过三巡,他已经有些头脑发热,说话亦是颠三倒四的,只不过一双锐利的虎目依旧警惕着,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那妇人嘴角微微一僵,很快便维持住了笑容,“原来是令媛,令媛是好心人,还多亏甄大哥教得好。” 甄国公声音不小,甄汨珞清楚地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难怪她觉得耳熟,原来这女子就是白日里发善心差点被难民打劫那母女俩之中的母亲。 她挑着裙摆下了二楼,对逐弈等人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女子。 对方比她想想的更为热情,女子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 “小姐果真是貌如其人,贵气美丽良善,我就妍姐儿一个女儿,妍姐儿的爹走得早,又赶上幽州闹灾,这才……一路上无依无靠的,妍姐儿又是个烂好心,若非遇上甄大哥和小姐,还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一只手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摸样。 甄汨珞抿了抿唇,半晌之后才答道:“也没帮上夫人什么,夫人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话音一落,却感觉手腕上一热,垂眸一看,一只碧玉镯子被女子戴在了她手上。 第370章 母女 甄汨珞眸光一暗,将镯子取了下来塞回女子手上,“夫人,我们本来也没帮上您什么,这东西贵重,您还是自己收好。” 这镯子放在民间品相也是不错的,她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宝贝,这枚镯子也并不放在眼中,然而对于这对逃难的母女俩来说可能就是将来到了祥和地方,站住脚,能安家的东西。 无功不受禄。 一行人本就是无意中撞见逃难的难民和这对母女俩,与救不救的无甚关系。 女子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摸样,只能将镯子收了回来,眉眼之中却充斥着喜爱与浓浓地感激。 顺口搭话道:“我家妍姐儿也和姑娘差不多岁数,听甄大哥说,你们也是要去京城的,一路上或许能互相照应,成全一段金兰之缘,做个手帕交也是好的。” 手帕交…… 甄汨珞都没来得及回答,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已经传来:“夫人,我家夫人都已经出阁好些年了,也不经常回娘家,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 再有半年,王妃都要过二十一岁生辰了,小世子都能满地跑了,手帕交只怕是不合适。 甄汨珞挑挑眉,她生怕起夜吵到飞羽,没想到对方最后还是听到动静出来了。 只不过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有些吃醋似的。 两人四目相对轻轻一笑。 飞羽虽然穿着朴素利落,却也不像是个丫鬟,尤其是周身的洒脱豪放劲儿,绝没有寻常丫鬟侍女的半分奴性。 谢如兰感到奇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可看来看去,飞羽都只是围在这位甄小姐身边,两人也不像是什么姐妹之类。 她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飞羽淡淡一笑,“我是夫人的贴身侍女。” 甄汨珞嘴角噙着笑,没有多做阻拦,却由着飞羽随便说。 侍女算不上,算是个女侍卫。 毕竟在这个时代,她能暗中带着白影和少影两个暗卫,全不能明面上带着几个男侍卫,总是对名声有所影响。 飞羽不是奴籍,当年她还是个走镖的镖师,许多请镖局的商人总是对女子有天然的不信任感,后来在逐弈的重利诱惑之下,改投了凌王府,没有签什么卖身契,更像是打工仔的类型。 “是这样。”谢如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然而眼神中却暗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打量。 “谢……夫人,想必您也劳累一整天,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先告辞。”甄汨珞礼貌地伸手作势送客,出来看其他人打了一会叶子牌,此时她也有些疲倦,打算回去赶紧睡上一会,天亮还得抓紧赶路。 谢如兰笑着应了。 她转过身去,又看向甄国公,微微屈膝行了个礼,“甄大哥,那我就先离开了,告辞。” 甄国公一双眼睛都瞪着旁边刚赢了银子的副统领陈秀,恨不得将陈秀瞪出两个窟窿眼来,闻言也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只听一声“啪!”,逐弈将手上的最后一张牌放在桌子中央,俊逸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国公爷,陈叔,小张,在下不才,承让承让。” 二两银子入手,他就连回京以后换把新大刀的材质都想好了。 同一桌,甄国公这一身男人的胜负欲都被激了出来,钱不钱的不是事儿,他得赢! 陈秀吹胡子瞪眼睛,他和国公爷决不能让王府这个小小晚辈看了笑话! 底下的人打叶子牌打的如火如荼,甄汨珞顶着黑眼圈与飞羽回了卧房。 房门轻轻关上,站在二楼栏杆附近的谢如兰眼帘微垂,回了相隔一间的另一处房间。 那个叫妍姐儿的年轻女子并未休息,而是坐在小凳子上,眼圈发红地看着自家娘亲。 谢如兰一急,连忙迎上前去,“我的小冤家,这是怎么了?” “娘!”韦妍委屈巴巴地看向她,眼眶泛红,贝齿紧咬着唇角,“咱家就剩下那一件像样的首饰了,你还答应送给我将来做嫁妆呢!怎么能随便又送给其他人!” 多亏那位小姐没要,不然自己这唯一一件能看一看的首饰也要成泡影了。 谢如兰亦是委屈,“娘也不想啊,娘这不都是为了你吗?”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这才说道:“你也看到了,她们明显是什么大户人家,用得起那么多侍卫,她们家的小少爷一个披风都是黑狐裘的,这镯子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韦妍哭的更委屈了,“是,是,人家看不上,我却只能捡人家看不上的,以前我也是官员小姐,父亲尸骨未寒,我们就只能被赶出家门,跟着难民一起逃难去,现在我什么都不是,连嫁妆都不能有了……” “娘!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客栈很小年久失修,这一嗓子声音并不小,碰巧从这边路过的白影皱了皱眉,端着问老板买来的饼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从方才和谢如兰的交谈中,甄汨珞已经知道了对面那对母女的家室情况。 那位谢夫人自称夫君是幽州临阳城治下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夫人,这么多年总共就生下一个嫡女,前段时间夫君病亡,家中亲戚伙同妾室庶子意图夺家产,因为她多年都没生下一个儿子,就连婆母都偏心那妾室所出的庶子。 母女俩带着为数不多的嫁妆赶路,打算去京城投奔亲戚,却不想正赶上幽州内乱,以防祸乱蔓延,怕朝廷怪罪,一些官员擅自封禁城门,很少准许百姓出入。 谢如兰母女也是花了大半的嫁妆才找人打点,被放出了幽州。 却不想遇上流民,女儿韦妍又烂好心,给了那小女孩一个饼子险些被人盯上…… 甄汨珞算是知晓一点内情,襄王本就认定了刺客之事与幽州有关,再加上她让白影“无意间”泄露出去的一点线索,引得襄王查到关三少夫人付岫玉身上,应当是让刑部的血滴子想办法混进幽州去探查。 幽州早在几年前,上层官员阶级都已经烂透了,朝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就开始风声鹤唳,唯恐牵连到自己身上。 第371章 想法 封城的直接结果就是,引发民间乱象,百姓们个个畏惧如虎,生活过得不好,心理上还要为此而惊慌失措。 如同谢如兰母女俩一般,起码夫君还是个小官,多少有些官场上的人脉,又打点一些银两,还能跑出来。 再看那一群几乎要饿疯了的流民,她只觉得背后不寒而栗。 鲁国百姓以农耕为生,连续几年的天灾人祸,战争动乱,朝廷的不作为,也就只有官员们还在稳定述职,向皇帝禀报一切安好,国泰民安的消息。 即便是比不上大旱之年的颗粒无收,只怕也留不下多少粮食。 她和飞羽各自吃了半碗面,实在是难以入眠,便开始规划起明日的行程。 为了躲避塌方,绕了个原路,此处按照来时的速度,大约还要走上五六天的时间,她再次忍不住想起了自家的好大儿,还不知道有没有给祖母捣乱。 她从来没有离开小家伙这么长时间,小崽子吃饭睡觉老不老实? 清晨天色半黑,窗外树上那几只寒鸦叫得更加刺耳。 卯时刚到,察觉到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甄明非瞬间醒了过来,逐弈敲着门探进半个身子,“小少爷,老爷和大小姐都准备好了,属下带您出去。”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都是称呼甄国公和甄汨珞为“老爷”、“大小姐”,皇亲国戚的身份实在太招人厌,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甄明非从前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即便是到了国公府之后时常有下人跟着,像更衣洗漱这样的事情依旧是自己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少年已经穿戴完毕出现在客栈一楼。 甄汨珞冲他招了招手,“非哥儿,过来吃点东西吧,吃完好赶路。” 郊外能有一座客栈就已经是他们运气好了,自然也不能奢求什么大鱼大肉,能有几张一半白面蒸出来的馒头,和店家自己腌制的咸菜已经算是条件不错,为了照顾便宜弟弟才刚恢复的病体,甄汨珞又掏银子让店家给蒸了个红糖鸡蛋羹。 恰逢此时,谢如兰母女俩与她们的小丫鬟背着两个行李从二楼走了下来。 谢如兰有小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身后带着十五岁的韦妍,走上前款款行礼。 谢如兰对着女儿叮嘱道:“这是你甄伯父,这位是甄大小姐和小公子。” 甄汨珞皱了皱眉,谢如兰称呼她爹是甄大哥,是其女儿的伯父,自己和非哥儿是大小姐、小少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与昨日那个善心给小女孩饼子的姑娘打照面,韦妍已经有十五岁了,长相和谢如兰有三四分相似,母女俩皆是一身青色的衣裙,看起来十分清秀端庄。 韦妍一双圆眼好奇地看向这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怯生生叫了句“伯父”。 眼看她们准备出发,谢如兰定了定神,主动开口说道:“甄大哥,我们母女俩也是想去京城的,不知道能否与你们同行?” 从昨日开始,即便是甄国公一行人没有计较她们的跟随,今日若再一声不吭地跟上去倒也让人心中不悦,如此坦然的说出两想要寻求一个庇护,反而让人不好拒绝。 甄汨珞笑眯眯地点点头,“好,那谢夫人就跟在后面吧。” 她一开口,在场的另外两个主子都没有意见。 谢如兰面上不显,心中却在惊讶。 原来这一家人竟然是一个出嫁的姑娘家做主的吗? 最终日出二行日落而息,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第四天夜里抵达了距离京城还剩下七十多里地的兖州边境之处。 临近京城,客栈的环境已经好上了不少。 甄国公和陈秀等人喝了两杯酒驱寒,天色还不算晚,于是逐弈又从白影那里抢来了叶子牌,准备再给自己赢来一个剑穗,愣是一口一个陈叔缠着大家玩牌。 四个大男人也着能喝,不到半个时辰,一小坛酒已经空了,甄国公对店家抬起手,正准备叫店家再上一坛,手臂却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下一刻,一杯黄橙橙的液体已经浇在他的衣袖上。 韦妍发出一声惊呼。 “伯伯,对不住对不住!是妍儿走路不小心!” “无妨。” 一个小姑娘的无心之失,他一个男子也总不能计较。 手臂上湿哒哒的触感却让人实在不舒服。 韦妍急得眼眶都红了,“对不住伯伯,这个……这个是果子露。” 若是寻常的茶水白水泼也就泼了,等到干即可,果子露这种东西即便是干了也会有味道,黏糊糊的一片。 如今正在外面,客栈中也不方便洗漱,甄国公正皱起眉头,谢如兰走上前,被面前这一幕惊到同样露出愧疚的神色,“甄大哥,这……都怪妍姐儿。” 她咬着嘴唇,比起韦妍的不知所措,来的要淡定的多,定了定神说道:“甄大哥,你这身衣服换下来我替你洗一洗吧,你知道的,我们母女俩也实在是拿不出……” 银子两字未曾出口,却凭白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奈。 让陌生女子给男子洗衣服成什么体统?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可怎么是好。 甄国公英气的面庞紧绷,有些不悦,正要开口拒绝,却见自家女儿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旁,看着这一出戏,不以为意地说:“谢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我爹可以自己洗。” 谢如兰一愣,根本没想到她如此作答。 回头一看,却见甄国公一副赞同的摸样。 对方不以为意,瓮声瓮气地回答:“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件衣服而已。” 总之,说什么都不肯让谢如兰动手。 甄汨珞总算是察觉到哪里觉得谢如兰不对劲了。 这位谢夫人分明是总找借口跟她爹搭话,甚至……她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韦妍,抿了抿唇,心中不置可否。 她母亲早已过世十多年,甄国公后院并无一人,若是他当真看上谢如兰,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没有什么理由来制止,可现在这个局面,她爹明显是对谢如兰没有半分想法啊。 第372章 情愿 而且她对谢如兰母女俩并不感冒的原因,还有就是,谢如兰的一举一动总让人感觉她是在权衡什么。 就好像将人当成货物一样挑选。 她的眼眸清澈又透亮,与谢如兰四目相对,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角弯曲的弧度让人觉得温和,谢如兰却没由来的觉得对方似乎能将自己看透似的。 她的心思在对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韦妍慌乱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又何尝看不出来此时的情况。 深吸一口气,这才咬着唇瓣歉意地开口:“伯伯,只是妍儿不好,母亲也是为了给妍儿收拾烂摊子,她没有别的意思,伯伯不要怪罪……” “妍姐儿!” 韦妍还在辩驳,只是话音未落,就被谢如兰打断。 谢如兰抿着唇,面上并无一丁点尴尬之色,甄汨珞看得出来,谢如兰的举止言行都有着不低的造诣,跟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也差不多。 即便是遇到如此尴尬的情形,依旧能维持着自己的得体端庄。 这样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夫人? “知道谢夫人也是出于愧疚好心,并无怪罪的意思。”甄汨珞笑着将这个话题转移。 余光却扫过一直沉默不语的亲爹。 甄国公只是在人际交往的方面有些粗大条,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也许一开始并不明白,可是当谢如兰言辞有些急促地打断韦妍之时,他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再看向一边眼神带着质疑之色的女儿,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敢说。 有些事情还是让女儿处理比较好,也免得自己再惹上什么麻烦。 “老爷,陈叔,我又赢了,你们快掏银子。” 逐弈惊喜的声音响起,桌上几个男人憋着一口郁气掏银子给他。 “小弈啊,你这手气够好的啊。”陈秀忍不住酸溜溜地说。 一下子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牌桌上,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忘却到九霄云外。 甄国公掏了银子,就借口去更衣,身后带着两个小厮回了房间。 甄汨珞收回目光,对谢如兰笑了笑,兀自站在客栈外的栏杆旁,目光渐渐变得悠长,盯着远处的风景。 她能察觉到有一个纤弱的身影渐渐走到了她背后的位置。 院子中还算清静,除了风吹落枯叶的声音,呼吸声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不说话,甄汨珞就假装不知道,欣赏风景看得出神。 最终,还是对方最先忍不住开口,“甄姑娘,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站在外面呢。” 一道风吹过她肩上披着的长发,几缕发丝飞扬在空中。 甄汨珞回过神,为了出行方便,她并没有梳什么金钗玉簪一大堆的发髻,只用了一个小花冠扎了个高马尾,再加上原本就高挑的个头,对上韦妍竟然有一种气势两米八的感觉。 不过韦妍才十五岁,在她眼里也确实是个孩子。 “我在赏风景。” 韦妍一噎,她的眼神扫过这客栈的周围,倒也算得上是个有美感的小城,周遭山脉层峦叠嶂,若是夏季附近青碧色一片,倒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只不过此时万物枯朽,既无秋日的遍地橙黄,也无冬日的风起柳絮,哪有半点可赏? 她下意识以为对方在搪塞自己。 “方才不小心弄脏了伯伯的衣衫,我左右想着心中难安,虽然伯伯并不与我计较,但是……伯伯的衣衫应当是江南绫罗锦所制,我并无其它意思,这些银子请姑娘手下,还望姑娘不要觉得我市侩。” 韦妍白净的手掌一翻,手心上躺着一枚小巧的银锭子。 甄汨珞眸光轻闪,接过了那枚银锭子,想了想,又从手腕上摘下来一只精巧的玛瑙手链递了过去。 “衣服洗洗还能穿,你的银子给多了,这个手链算是来往的。” 为了增加手链的精致程度,每隔几颗玛瑙珠子之间还会穿插一枚精巧的金豆豆。 她看得出谢如兰母女俩一路上为了逃难确实过得很不好,即便是如此,韦妍拿出来的银子也远超那件衣服的价钱。 韦妍唇珠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反而是接过了手链戴在手上。 甄汨珞也顺势将银两塞回了荷包。 “甄姑娘,你们府上是由你掌管中馈的吗?” 韦妍骤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甄汨珞猝不及防,许是对方的目光并无什么歪邪的情绪,她还是回答:“我已经出嫁了,管的自然是夫家,娘家还是由家中长辈来操持的。” 她这一番话透露的信息不少。 韦妍即便是因为年少脾气尚且有些急躁,细心的程度却是随了谢如兰。 她看得出来甄汨珞在这一行人之中说话十分管用,甚至比甄伯伯这个做父亲的还管用。 对方若是娘家有长嫂,想必也有人能分担长辈。 “我爹爹在世的时候,虽然家中有下人,但是很多事情母亲还是会亲自动手,爹爹有时候心疼母亲,祖母都会站出来说男子就应该做男子的事情,家里的鸡毛蒜皮都是交给女人来做的,甄伯伯有这么多随从,怎么还自己动手呢?” 话才出口,面前的女子忽然垂首,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满是意味深长。 韦妍心眼子不算多,试探的话说的也不怎么高明,甄汨珞状若无意地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子,话中透着深意: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只不是不愿意做而已。” “韦姑娘,男子也是两个胳膊两条腿,怎么女人能做的他们就做不了?民间那些无母无妻无女的男子不也照样得干活?没人规定穷人就要勤快利落,也没人规定请得起下人的富人就一定得独善其身。” 富贵并不会磨灭一个人的本质,只会放大他的欲望。 韦妍一时半会竟然没听懂甄汨珞是在提点她还是在挖苦她,一张清秀漂亮的小脸涨得通红,好像是一个气鼓鼓的仓鼠。 第373章 避嫌 甄汨珞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怀疑人生的小姑娘,提起裙子回了房间。 韦妍吹够了冷风,瞧着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借着客栈牌匾两旁挂着的灯笼那昏黄的灯光,下意识地抚摸左手腕上面戴着的玛瑙手串。 嫣红细腻的手串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母亲谢如兰早就在房间里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等着她回来。 “娘。”韦妍咬着唇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头脑一热就将方才见过甄汨珞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还给她银子,她还把这个手串给了我。” 韦妍抬起手腕,觉得自己明明是去赔偿的,最后反倒是收了人家的东西,很是不好意思,也暗暗懊悔刚才为什么要头脑一热。 谁知,谢如兰却陷入了沉思,目光幽深。 对方分明是话里有话,借着女儿的嘴巴来告知自己。 如对方所说,若是愿意又怎会拒绝呢? “母亲。”韦妍轻轻地唤了一声,抬起头却看到母亲面色不佳,动了动嘴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母亲一向有主意,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得很,也用不着自己来劝。 谢如兰是个很精明的人,韦妍回去一说,第二日的避嫌举动,甄汨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过了正午,天气渐渐回暖,眼看不到十里地便要入京城管辖,她带着甄明非问逐弈要了一匹较为温顺的母马,手把手地教导小少年骑术。 君子六艺,礼射御书数乐,骑马便是其中之一。 小少年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还是极为认真地学习,初次翻上马背,甚至两条小短腿还有些哆嗦,姿势却学的有模有样。 “小公子真厉害,不愧是夫人亲手教的。”逐弈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日常溜须拍马,从前是夸赞小景曜,现在又多了一个甄明非。 吹完之后他又在行踪补充了一句,自家小世子才是他心中永远的第一。 不知为何,他才刚想到自家小世子,耳畔就仿佛传来一阵笑声,像极了刚才想的那一位。 逐弈还当自己是累糊涂了,下一刻眼前一闪,一道俊俏的身影已经策马疾驰而出,眨眼间窜出去七八丈远。 飞羽在后方轻笑:“是王爷和小世子过来了。” 就连甄国公这个亲爹都呆滞了那么一瞬间,这半个月来和女儿相处,仿佛又回到了女儿还未出阁的时候,梳着姑娘家的发髻,娇娇软软地喊爹。 现在的女儿比从前聪慧了,性子也果敢了不少。 虽然觉得心酸,他却也心知肚明,在皇室那种地方,还是女儿现在的性子更好,最起码不会吃亏。 甄汨珞像个乳燕归巢的小麻雀似的,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去,她家王爷整个人逆着风跨坐在马上,容貌俊美,身姿笔挺,短短半个月没见,却总觉得这人哪里不一样了。 有些消瘦,有些晒黑了。 秦临渊虽然很想上前抱一抱日思夜想的小妻子,余光一闪,他的岳父大人却在不远处观望,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看什么夺爱的仇人一样。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得到阿珞的传信就匆匆忙忙请了人替值出来接人,却不想撞上岳父,若是有什么太亲密的举动,倒是有些显得孟浪似的。 瞧着这对小夫妻俩好像被恶人棒打鸳鸯的牛郎织女,甄国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正准备找个地方凉快去,一阵凄凄惨惨的大哭声直冲云霄。 小景曜“嗷”地一嗓子哭嚎起来,两只小手攀着阿澄的脖颈,一双大眼睛却还是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的爹娘。 “麻麻!” 这一声中气十足,配上褶皱如同个小包子的小脸蛋,仿佛是在说:半个月不回家,回来眼里也没有他! “外祖的乖孙孙。”甄国公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女儿女婿那边,下马冲着小景曜而去。 心里不住地默念:乖孙孙的爹娘不着调,自己以后还是得好好宠着乖孙孙才行,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甄汨珞原本还有几分暧昧的心跳,一听到好大儿凄惨的哭声,瞬间没了任何心思。 小孩本来就长得快,尤其是一岁以下的婴儿,几乎是几日一个样,饶是有心理准备,一见到胖了一圈,也高上不少。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在府上的时候还会给他忌一忌口,她不在府上,小家伙一撒娇,其他人还不得有什么就给什么。 她一个眼神看过去,小景曜也不哭了,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娘亲,撅着个小嘴,一副赌气的娇俏小模样。 甄汨珞伸手抱过儿子,捏了捏他腰上多出一圈的软肉,压低声音道:“要哭回家去哭,娘亲累死了。” 也不知小家伙听没听懂,哭倒是不哭了,只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看了看秦临渊,又看了看自家外祖父。 “珞儿,曜哥儿这才多大,你凶他做什么,小孩子家家哭闹是正常。” 甄国公毫无威慑力的一番话却好像给了小景曜极大地支柱,瞬间来了劲头,对着娘亲气鼓起腮帮子。 一个小活宝,把一圈的气氛都活跃了一遍。 甄汨珞是不可能让他在外面哭闹的,抱着崽崽就准备上马车赶紧回家修理一顿,余光轻闪谢如兰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顿住脚步。 谢如兰果然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甄大小姐,已经抵达了京城,我准备带着妍姐儿告辞了,多谢甄大哥和大小姐一路上的照顾,无以为报,若是将来有用得上的地方,请一定莫要客气。” 她本来就看得出来这一对父女出身不俗,衣饰配件无一不精致,有些东西甚至是有价无市,再看到这位大小姐的夫君,就更惊觉对方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富贵人家。 人家未必会用得上她,但该说的还是要表示一下。 韦妍亦是跟随上前行礼。 甄汨珞点点头,摆手送母女俩包括她们的丫鬟小厮离开。 本就是一路上同行的萍水之交,倒也不必有再深的交往。 第374章 长姐 她现在满眼满心都是好大儿,也不想去管其他,抱着二十来斤小肉墩上了马车。 秦临渊自然是挑起衣袍准备跟上,却骤然从背后传来岳父的声音: “殿下,可否随老臣溜溜马?” 上马车的动作一顿,甄汨珞清楚地从男人脸上看到了那么一丝明显的不甘,连忙眨了眨眼,以示安慰。 小指在他掌心划过,秦临渊只得作罢,转身将马儿牵了过来。 他这位岳父,千里迢迢去兖州一趟,光路途就得有十来日的功夫骑在马上,现在倒是好兴致,还能叫上自己同行。 说来,藩王无召不得入京,驻京的亲王没有圣意自然也不能离开京城,否则他也不至于留在府中,日日听着小兔崽子哭闹不休。 小家伙一开始还准备闹腾一会,却见到自家娘亲从马车中翻了翻,竟然摸出来一小匣子的玩具,顿时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欢喜之色。 甄汨珞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从兖州本地买了不少玩意儿回来,就是知道自家儿子贪玩,果然这小家伙有了新鲜玩意儿,顿时忘了许久不见的娘亲。 却不想她一低头,“吧唧”一声,下巴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咬了一口,湿濡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的呆愣。 “凉~” 甄汨珞瞬间呆住了,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小景曜方才是叫了一声娘? 小家伙早就会叫“麻麻”这种顺口的词汇,却还从来没说过“娘”这种相对拗口的话。 她这半个多月不在,儿子开窍了? “阿澄。”她下意识招了招手,眉宇中含着一抹急切的喜色,“曜哥儿这段时间会叫娘了?” “啊?”阿澄满面狐疑,“没有啊,您不在府上,王爷白日也要当值,小世子都不爱理人的,也就看见老太君还能动动嘴皮子,平时都是给吃的才肯张嘴呢。” 甄汨珞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当她放下车帘,窝在她怀里的小景曜嘟着嘴,声如细纹,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声:“凉!” 甄汨珞的身形一僵,这一次她没听错,好大儿是真的会叫娘了! 小家伙在她怀里就像是个求安抚的小奶猫似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人看,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好似生怕娘亲又像之前似的,突然消失不见,把他一个人扔下来。 想着想着,小家伙眼眶又红了。 这一次甄汨珞甚至来不及跟其他人分享一下喜悦,连忙哄着自家儿子。 入城之后,久违的京城因为入了冬街上的小摊贩都少了不少,路上空荡荡的。 轻轻挑起车帘,冷风灌进车厢之中,吹散了几分困意,与此同时,也看见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 “花杳?” 对方果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过来,顿时一个机灵,“凌王妃娘娘。” 花杳是襄王妃身边的得力侍女,甄汨珞不止一次见过襄王妃身边带着花杳,自然会觉得眼熟。 花杳若是独自一人出府办事,自然不会跟着马车,那马车中的那一位就只能是…… “弟妹。”襄王妃笑眯眯地挑起车帘。 “听太后说你和国公爷回祖地省亲去了,没想到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上可有劳累?皇嫂这段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想念的紧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甄汨珞回以一个差不多的笑容。 襄王两口子都差不多,老狐狸笑面虎,实则心底的谋算半点也不必旁人少,想巴结他们的人多了去了,自然也不缺那么两个说话的人。 “多谢皇嫂关心,再有半个多月曜哥儿也得办抓周了,自然耽搁不得,但时候皇嫂可一定记着来喝杯喜酒。” “自然自然。” 妯娌两个互相虚伪恭维两轮,襄王妃便指了指自己,“本来今日打算入宫赴宴的,却不想昨日悦姐儿着了风寒,心中念念着山上的风景,我便想着带悦姐儿出门逛逛,也少叫旁人过了病气。” 悦姐儿说的便是襄王的嫡长女,秦龄悦。 六七岁的小姑娘似是才睡醒,呜咽一声探出一个小脑袋,说起话来还戴总轻微的鼻音:“母妃,你在说什么?” 待看清楚对面之人后,秀气精致的小脸上溢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五皇婶!” 又对着小景曜欢快地叫道:“弟弟!” 甄汨珞见过秦龄悦这个小姑娘,小姑娘被教养的很懂事乖巧,虽然也才六七岁大,但是在小景曜这一辈中排行最大,很有长姐风范。 襄王妃由着女儿打了个招呼,便噙着笑道:“悦姐儿,咱们得赶紧出城了,否则回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就不要打扰你皇婶了。” 秦龄悦和她母妃有四份相似的小脸上笑得很是天真,“皇婶,悦儿要跟母妃走了,下次去府上看二弟弟,希望堂婶不要嫌人家烦。” 小姑娘家说的俏皮话很是讨人喜欢,甄汨珞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便与母女俩告辞离去。 秦临渊竟然被她爹拉着不知道去哪了,一时半会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今日她才刚回城,遇到襄王妃或许是巧合,但襄王妃说出的那一番话或许并不是顺势而为。 宫宴? 什么宫宴? 以她对襄王夫妻俩的认识,襄王妃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即便是不愿意去却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那这个宫宴可有点矛头了。 人刚回到王府,把二十多斤的儿子放下,阿澄就被白影叫着赶了回来。 “老太君说您就留在府上多歇歇,多陪陪小世子,她那边不着急请安,有什么想问自然会问国公爷……” 老太君一片拳拳爱孙之心,甄汨珞心中一暖,她今日风尘仆仆的,也总得洗漱洗漱再去拜见祖母。 除此之外…… “白影说是您想问宫宴的事情,是宫中的兰昭仪有喜,皇上龙颜大悦,特意赐下的,给兰昭仪撑场面的。” “像礼亲王妃这种身份的都没做理会,去的也多是一些小官的女儿,想给自己博几分面子罢了,几日前就闹得沸沸扬扬。” 第375章 昭仪 皇帝一大把岁数依旧风流,每两年不说选几次秀,却也是一位一位的美人封起来。 这两年先是天灾国难,再是皇后病逝,为着面子,皇帝自然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宠幸妃嫔。 皇帝今年五十有七,后宫中有皇子十人,公主九人,最小的十八公主今年才不过三岁,妃嫔有孕之事,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黎嫣? 这么多年,皇帝再宠爱哪个妃嫔却也没给过如此大的殊荣。 “晟王妃和邺王妃都去了,襄王妃借口府上大姑娘生了风寒,推拒了。” 甄汨珞点了点头。 晟王妃在府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不管是结交什么人还是做什么事情,多半都有晟王和赵贤妃做主。 至于徐妙妙那边,秦湛瑛现在看见什么得盛宠的人都恨不得将其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巴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对于襄王妃来说,去给一个连妃位都没有的妃嫔做脸,实在是太难看了,尤其是这位兰昭仪虽然得圣上宠爱,言行举止都是个无度的。 在皇后大丧期间簪花戴钗,此事不少人宫人都见过,皇帝不予计较,而太后也懒得多管这闲事。 “还有,辅国公府的老夫人携两位儿媳还有底下几位姑娘都入宫赴宴去了,这段时间辅国公爷到处找门路,甚至一度求到了在上清寺清修的安阳大长公主那边,也不知大长公主说了什么,有不少香客和僧人曾经见过辅国公爷面色难看地被侍女送出去。” 甄汨珞动作一顿,心中默念着辅国公府,刑部包括大理寺的人虽然没有明面上撕破脸,最近也少不得来往辅国公府,用的借口大约就是刺客曾经到过辅国公府之类的话,想着办法从这一家人最终打听消息。 辅国公府是开国之时,追随太祖皇帝一同打天下的老臣,到如今这一位辅国公已经是第四代,虽然不复祖辈的荣光,有国公这个爵位的加持,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勋贵门户。 向辅国公府老夫人这种身份,最差也有个二品诰命,称作一声“老太君”半点也不为过,如此郑重其事给一个妃嫔道贺,未免显得太谄媚。 不过也难怪,就连安阳大长公主都没法左右的事情,不另辟蹊径只怕是不行。 阿澄将她不在的这半个月的事情一一汇报上来,上至皇帝做出的一些决策,下到谁家老爷又纳了一房美妾…… 白影和飞羽两人陆陆续续搬来两个大箱子摆在地上,“咔哒”一声,箱子被打开,里面有二十多件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有温润通透的名玉玉佩,有镶嵌着好几颗宝石的小匕首,还有狼毫砚台之类的文房用具。 其中一本干净整洁的书籍被飞羽单独取了出来。 “这是祁大人让人送来的,说是祖传之物,让人在小世子的抓周宴呈上来。” 翻开前两页空白,一个明晃晃的名字映入眼帘,祁渊,字柏生,前朝旬氏开国第一位首辅,后来因为旬朝变法之乱,被卷进党政,最后黯然辞官,退隐归田。 祁忪戊竟然是那位祁渊首辅的后人? 这小子平时藏得够深啊。 甄汨珞暗暗咋舌。 她忍不住又翻了两页,越往后看就越觉得稀奇,书页虽然保护的极佳,却依旧能看出来年代久远,一股淡淡的酸涩味萦绕在鼻翼,却并不刺鼻,这是前朝最流行的松烟墨的味道。 这本书显然是祁渊在辞官之后所写,其中罗列了祁渊对旬朝当时政治体系的看法。 若是还在前朝,这书一拿出来就足以被判定有谋反之嫌,也难怪祁忪戊家中捂得严实。 这东西的珍稀程度也可见一斑。 她讲书籍整理好放回了小匣子中,“曜哥儿抓周的时候拿出来摆上,但是不要对旁人说咱们府上和祁公子的关系。” 飞羽点点头,“属下晓得。”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帝王恩宠反复无情,皇帝本来就忌惮年长的皇子们染指权利,现如今皇帝将祁忪戊视为未来的心腹大臣,最看重的也是祁忪戊是“孤臣”这一点,便更不允许他与皇子亲王有什么私下来往了。 祁忪戊的家室对外只是说小小秀才之家,否则光是祁渊大儒后人这一条,都足够他被文坛士林盯上。 对方不欲多提的态度很明确,若是外人问起,自己也直说是无意中淘到的孤本。 窗外的寒风瑟瑟,卧房中燃着无烟火炭,精致的金丝网炉中的炭火燃烧地劈啪作响,有两盆小小的长寿花盈盈开放,窗外与窗内在此时完全是两个世界。 “咚咚”两声,珠帘被一只手掀开,“高嬷嬷,请进吧。” 对方的口气再客气,高嬷嬷也不敢放肆,双手交织放在下腹,腰背弯了一大截,人也与甄汨珞印象之中的瘦了一大圈。 此时的高嬷嬷看起来哪里还有昔日皇后身边有头有脸老嬷嬷的架子,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粗使婆子。 高嬷嬷讷讷地低垂着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甄汨珞不动如山,眼帘微垂上下打量着高嬷嬷。 之前被召回京城的时候,为了防止高嬷嬷和皇后或者姜国公府再搭上线,就让风影全程带着高嬷嬷。 风影即便是不对高嬷嬷用刑,他手上的那点玩意儿也够吓唬人的。 不过高嬷嬷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半点不值得同情,就按对方自己招认的那些事情,帮皇后做的脏事、沾得血腥一点都不少。 尤其是意图给梁曼娘下毒,间接来害她的曜哥儿,即便是过去好几年,她也依旧难以释怀,甚至一想起来便觉得怒意横生。 在姜家被流放,皇后病逝之后,她就再没听过高嬷嬷的消息,这一次之所以要见,也是因为那件事她始终无法确定。 “高嬷嬷,有什么话如实禀报就是,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飞羽皮笑肉不笑,冲着一旁站着的风影摆了摆手。 “奴、奴婢……”高嬷嬷一双沧桑的老眼飞快地瞥了风影一眼。 第376章 主仆 她说起话来都忍不住牙齿打颤,脸色发白,好似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风影轻哼一声,甩手而去。 在他离开之后,高嬷嬷的下意识恐慌的反应果然减轻了不少。 甄汨珞嘴角一抽,风影这是把人给吓唬成了什么样啊! 她也不再卖关子,坦然问道:“关于迷心花,你可知道,那个时候,皇后怎么弄来的,或者说,皇后是让什么人给你送来,还是有什么门路?” 迷心花,又是迷心花。 迷心花这三个字都快成了高嬷嬷的噩梦。 “老奴当真不知晓那药的来历!王妃明鉴啊!”高嬷嬷紧咬着牙关,似乎生怕甄汨珞不信她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双手伏在地上顷刻间便磕了好几个响头,“当时来送东西的是皇后身边的张如,就是张昌那老阉人的干儿子,他送来的时候只说让人想办法下在王妃或者奶娘的吃食里,没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老奴也是后来才知晓,那个是迷、迷……” 到现在种植。贩卖迷心花,按照律法处置还要诛九族,她哪里敢细细打听。 宫中除了宫女就是内侍,张昌的名字甄汨珞听说过,曾经是皇后身边最得意的内侍总管,太监认干儿子也是常见事情。 似是能看出她的疑惑,高嬷嬷抬起头,膝行上前几步,却被飞羽一个眼神给制止。 “张如经常帮皇后和姜家两边来往,宫外有不少事情也是张如做的,张如家是凉州赢城的,听说是个孤儿,所以皇后用着才放心,张如颇得姜国公夫人的信任,每次出宫回来都能得不少赏赐,偶尔也会十天半月的不露面……” 十天半个月不露面,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足以让人遐想了。 甄汨珞掌心托着茶盏,两根莹白的手指在滑腻的茶盏表面来回摩挲,半晌之后才道:“鸾凤宫的人都被皇上处理干净了,你要如何向我证明,你说得这些都属实?” 姜国公府被满门流放,皇后病逝的大丧之音……这一桩桩即便是被困于牢房的高嬷嬷都有所耳闻,眼见甄汨珞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高嬷嬷心中猛地“咯噔”一下,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要了自己的命。 “皇后身边有一个叫婉月,是皇后娘娘从姜国公府陪嫁到太子府的丫鬟,她跟在皇后身边十多年,在明德十一年的时候求了一道懿旨出宫,听说她出了宫就嫁给了一个游商,至今都没有消息,在张如之前,婉月就常常出宫来往于姜国公府!” “那个游商姓麻,听说这两口子后来就去了幽州定居……” 甄汨珞动作一顿,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笑容。 这就对了,皇后亦或者是姜家在西域绝对有门路,高嬷嬷口中的这个婉月,很有可能就是做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至于嫁的那个游商,说白了就是居无定所。 皇后的陪嫁侍女,即便是不在宫中当值,出了宫在一些七八品爱钻营的小官那里也绝对是值得争抢的妻子人选,就算是留下,婉月在皇后面前应当也比当初的孙嬷嬷更得宠。 迷心花这种东西,哪怕是在西域金国那种蛮荒地带,也不是平民百姓能种植贩卖的,多数都掌控在一些贵族手上…… 那么婉月应当认识一些蛮夷的人物,离开鲁国将近十年,她还会向当初那样忠于自己的主子吗? 与此同时,皇宫清泉宫中奏乐起舞、说笑言谈之声此起彼伏。 贵妇贵女来往之间觥筹交错,无一不用敬仰艳羡的目光悄悄窥探主位上容貌娇丽,媚态横生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名长相喜态的妇人站了出来,朗声道:“臣妇祝愿昭仪娘娘福禄双全,顺遂如意。” “娘娘喜得贵子,自然是有福的,臣妇看娘娘肚子尖尖,想来是个定是个麟儿。” 又有几名夫人附和。 黎嫣腹中之子尚且不过三月,穿上宽大的宫装,甚至连腰身都看不清楚,又何来看得出是尖是圆? “臣女钱回雪,家父国子监司业钱挚,为贺娘娘之喜,臣女愿为娘娘作诗一首,还望娘娘不嫌……” 黎嫣笑得很是妩媚,“请钱姑娘说。” 那名贵女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地抬步,无意间撞见一名身穿碧色衣裙的人,依旧目不斜视,没有丝毫停留,往大殿中央走去。 甄琴隐藏在阔袖之下的手掌倏然握紧,脸色发白地看向对方。 周遭有几名女子借口出去透风,她便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屈辱之情,准备一同离开,却被身边的继母旬氏捉住了手腕。 旬氏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这是在宫中,你言行举止一定要规矩,切莫不可犯了忌讳。” 旬氏有些出神,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说实话,对兰昭仪这种恃宠而骄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只不过夫君人微言轻,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大官遍地的京城实在算不得数,不管怎样还是得游走一番,与其他府邸打好关系。 如此想着,她也没注意到甄琴脸上的那一抹异色。 甄琴小心翼翼地离开清泉宫,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幼在继母周氏的打压下讨生活,她实在不是什么会说话的性子,在这些贵女中实在算不上出彩。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正烦躁和其他人完全搭不上话,却见一道玫红色的娇俏身影提着裙摆,左顾右盼地绕进了一处凉亭。 而自己则正处凉亭之下的假山旁。 对方的动作实在是鬼鬼祟祟,甄琴下意识止住脚步,将自己本就瘦弱的身形彻底隐藏在暗处。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女子是……辅国公府的嫡出三姑娘,方才继母旬氏还与关大夫人搭话,对方明显是看不上自家,一副爱答不理的摸样。 “这样真的可以吗?” 声音从上方的凉亭之中若隐若现的传来。 “三姑娘,你也是关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不懂吗?咱们家精心教养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为家族付出了。” 第377章 夫人好福气 关三姑娘本命关向珊,是关家三房之女,今年才不过十五岁。 甄琴看不清楚对话两人的表情,只能隐约从声音上听出来对方大约是个中年妇人。 也不知怎得,关向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才十五岁,怎么能……那位比父亲的年岁都大,我……” “三姑娘!” 对方骤然拔高声调,关向珊被恐吓了一下,也只得闭上嘴巴,抽泣地却越发伤心了。 “三姑娘也别哭了,咱们府上好,你才能好,关家不好,就算将来你嫁个再好的夫婿,没有娘家撑腰还不是要看婆家脸色,如今你可是要一步登天了。” “等了这么久,才只有这一个机会,府上不少庶女都盼着还没有这个福气呢,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一炷香之后,清泉宫旁边的月光殿……” 一阵脚步声响起,甄琴清楚地意识到,那名语气威胁的女子已经离开了,而关向珊还站在凉亭中抽噎着哭泣。 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仿佛都快要跳出胸腔,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名中年女子话里话外将“夫婿”、“婆家”挂在嘴边,分明是要关向珊算计嫁给什么男子。 后妃的宴席当然没有男宾,这又是在皇宫之中,岁数比关向珊的父亲还大,那就只有…… 一时之间,惶恐、震惊、不知所措种种情绪在她的心头交织在一起。 算计那一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关家竟然有这么大胆子,而且那位管三姑娘好像还不乐意似的……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了继母旬氏和陪嫁嬷嬷的悄悄话。 那一日她本来是想奉上一堆护膝讨好一下这个继母,未成想却听到继母对心腹说族长家的纤堂妹即将要嫁给吏部薛侍郎的儿子。 她听闻的时候十分艳羡。 然而旬氏却说薛家公子不是什么好夫婿,犹疑着要不要看在亲戚的份上提醒族长一下,却被心腹嬷嬷给劝了下来…… 继母旬氏好歹也是京城中正三品大员的女儿,若非是再嫁之身,只怕也轮不到自家,旬氏定然是有不少人脉能知道一些内幕。 甄琴忽然有些不甘,这段时间旬氏也没少为自己相看,只不过男方不是什么小官家的嫡次子、幼子,要么就是有点功名的庶子,旬氏那个意味深长劝她要长远考虑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似嘲似讽。 这是她第一次入宫,浑浑噩噩之间却沿着那名中年女子口中的方向往西边走,等到她发觉周围只有空荡荡的园林以及一座看起来很是雅致的小宫殿时,才恍然惊醒过来。 月光殿。 三个走避龙蛇的大字十分显眼。 里面紧闭的大门空旷又安静,想来是关家三姑娘还没有过来。 她深呼一口气,咬紧牙关,正准备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叫住。 “这位姑娘?”那丫鬟低眉顺目地从角落出来,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她,“姑娘可是昭仪娘娘安排来更衣的?请随奴婢进去。” 甄琴的肩膀一颤,不知为何并未反抗,而是顺从地跟了进去。 昭仪娘娘安排的。 今日能“安排”的如此周密的昭仪娘娘,那就只有此时在清泉宫那一位。 她忍不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兰昭仪有孕,怕旁人分去宠爱,这才和正有此意的关家一拍即合? 她的脚步停顿在门口,关向珊还没有来,方才分明是一副不愿意的表情,那…… 殿中弥漫着一股轻微的甜腻香气。 甄琴屏气凝神,听着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快速的心跳几乎令她窒息。 “甄夫人是吧。” 一名老嬷嬷停在旬氏背后,这一声也同样引得周遭不少夫人与贵女的眼神落在这一边。 旬氏身形猛地一僵,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正是臣妇,这位嬷嬷……” 那老嬷嬷笑得意味深长,表情很是暧昧。 “夫人好福气,您的女儿有福气,皇上封了其为美人,您……” 旬氏脸色一白,只觉得脑中一空,险些没反应过来。 周遭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是刺一般,有的好奇,尤其嘲讽,有的那一副果然如此的摸样和眼前这位嬷嬷一模一样。 “嬷嬷、”旬氏牵强地问:“是不是弄错了?” “皇上的吩咐,奴才哪能弄错呀,你可别问难奴婢了,就是您家的大小姐甄琴,没错,恭喜夫人。” 恭喜二字跟两个巴掌一样扇在旬氏脸上。 甄琴说是出去透透气,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时辰,旬氏早就急得不行,偏偏入宫赴宴就连府上的侍女嬷嬷都不能带进来,让她无人可用。 明明之前还跟对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惹事,甄琴这个孽障…… 那就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她这个继女的身世她也有所耳闻,前面的周氏对其不好,养得一副小家子气的性子,琴棋书画不能说是不精,只能算是勉强凑合,容貌虽然算是清秀美丽,却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样子,怎么就碰巧让皇上给看上了呢! 定然是她耍了什么小心思。 这是宫中,随便冲撞个贵人就能让甄琴脑袋搬家,连累府上,她还真是糊涂! “甄夫人,看来本宫今日双喜临门呢。”黎嫣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那一双大红的蔻丹指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旬氏看着却觉得有些渗人。 众目睽睽之下便是赖也赖不得,再加上有心人的传颂,不到天黑,就连阿澄也吃到了这个瓜。 “那位姑娘有这样的胆子?我记得她以前还挺……胆小的。” 飞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胆小到也未必,只不过当时没人能帮她而已。” “周氏是个容不得人,这位旬夫人瞧着脾气倒是还不错,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罢了。” 甄汨珞将两个小丫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在小景曜面前摇晃着小玩具的手都不禁一顿,蹙着眉问:“怎么回事?” 第378章 美人 阿澄将宫中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这事还不是咱们的人打听来的,而是从大理寺卿夫人那里听来的。” 大理寺卿的夫人是这京城有名的长舌妇,再加上她夫君的差事便利,有不少八卦都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此事涉及皇帝,给大理寺卿夫人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乱造谣,而且就现在来说,很可能半个京城都知道这事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甄汨珞心中厌烦不已,怎么一个两个眼皮子都这么浅,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连自己都觉得没脸。 “凉~” 小景曜甜甜的喊道,软乎乎的小手去抓娘亲的小指,瞪着眼,指着娘亲手中的小玩具,“啊啊”叫个不停。 小家伙的“娘”字是越叫越顺溜。 其他几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尚且还在心中感叹,别的孩子都一岁多才会说话,还是她们家小世子最聪颖! 小景曜得了玩具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只不过一双眼眸还是会略显不安地盯着自家娘亲,实在是失踪半个月的娘亲着实将他吓坏了。 “说起来,当时皇上站在宫门口,那位姑娘在里面,却不想被关家三姑娘给撞见了,皇上当时脸色都黑了,也不好说什么,问清楚了是谁家的姑娘,直接给封了个美人,赐居月光殿。” 这种事情说来总是对女子名声不好,外人不敢说皇上的不是,就只能指责姑娘家没脸没皮。 如此说来,甄琴和皇帝还真没发生什么,毕竟也是,皇帝再风流也不可能青天白日,与黎嫣的宴席不到一座宫室的距离就乱来,只怕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至于月光殿,她没少入宫,月光殿就在清泉宫和清池宫附近,这两座宫殿基本上都是逢年过节设立宴席所用,平日里甚少有人路过,甄琴被安排在此处,看起来似乎不太讨皇帝喜欢啊。 “你说关家三姑娘?”甄汨珞想到什么,眯了眯眼,“哪个关三姑娘?辅国公府的?” 前不久阿澄才跟她说过,辅国公府的老夫人带着底下几个儿媳包括孙女入了宫,碰巧就是让这位关三姑娘给撞见丑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与飞羽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处。 关三姑娘这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有意过去呢。 辅国公府越着急,恰恰就证明幽州的事情与他们关系不浅。 皇帝那一大把岁数,都能当关三姑娘的爹了,竟然还把好好的孙女送进宫,最离谱的是竟然还被甄琴给截了胡。 “据说那位继夫人脸色难看的很,都没来得及跟琴美人说上句话,就匆匆忙忙出了宫。”阿澄嘲讽道。 旬氏也是倒了霉,摊上这么几个不省心的原配儿女,若要硬管,难免让人觉得她不慈,苛待原配女儿,若是不管,闹成如今这幅模样,整个京城都在看笑话。 阿澄捂着嘴巴笑,小景曜见了也跟着笑,他也听不懂,见只当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手中的小玩意也甩得劈啪作响。 大门被轻轻推开,那人高大的身形沾染着寒气在门口站定,将外面的披风摘下,对上那双柔和的眼眸,甄汨珞笑吟吟地招招手,“晚饭还在厨房温着,喝点热茶先暖暖胃。” 飞羽和阿澄已经对视一眼,悄咪咪地从角门退去了。 “凉~麻麻麻麻!” 一声比一声高的童音在床榻的帷帐中响起,秦临渊本是温和的面容瞬间垮了下来,有些后悔让那两个丫鬟跑太快了,应该把小兔崽子也带上才是,留下来还怪吵人的。 “曜哥儿都会叫娘了。”提起这个甄汨珞还是高兴地不行,将白日里那些不愉快尽数忘了过去,搂着自己二十多斤的好大儿吧唧了两口。 她却没在秦临渊脸上看到半点惊讶。 反而有一丝丝的心虚。 她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自己不在的这半个月,狗男人没少在儿子面前告自己的恶状! 在她的眼神质疑之下,男人不自然地以拳掩唇轻咳两声,转移话题:“白日岳父叫我去商议政事,你们在兖州边境的事情……下次遇到那种情况,只管保全自己……” 甄汨珞“嗯”了一声,往他怀中一钻,脑袋懒洋洋地依靠在对方的胸膛上。 以前王爷明明从来不说废话的,这两年大约是有了曜哥儿,她和曜哥儿就像是多了一个男妈妈。 不过这样更好,就好像比从前更多了些烟火气。 “少影他们都从不离身的,不用担心,后日曜哥儿的抓周宴都准备好了,还有就是祁公子说他大概不方便路面,不过让人将礼品送了过来,我看了一下,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毕竟是人家祖传之物,更是一代名儒的东西…… 对上秦临渊含笑的眼眸,对方想染已经知道了来历,半开玩笑地说:“比起这个,对他来说那些金玉之物才是最稀罕的,既然送来了,收下就是。” 甄汨珞也确实稀罕,闻听此言也就不做阻拦。 帖子是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的,人还在兖州的时候就叫底下的人送到京城各府邸。 小景曜和皇长孙的抓周宴相隔不过一个月,按说弟弟应该比兄长次上一等,但曜哥儿是嫡出长子,更是皇帝亲封的世子,她这个做娘的也不会让外人看轻了自家儿子,自然得办得漂漂亮亮。 财不外露,那就只能在新意上多动一动脑子。 十一月初七,天还没亮,甄汨珞就已经起身,取出了为今日专门定制的一条比起亲王妃大妆省略了不少的燕居服和七翟冠,既不会压人,却也显得很是郑重。 至于秦临渊和小景曜,这爷俩长得本来就想,不管穿什么看起来都是一对亲父子,简简单单的两套正红色衣衫反倒是更衬得喜气洋洋。 站在一起,甄汨珞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午时刚至,飞羽从正门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陆月儿接了过来。 第379章 周岁 回京之后为了两府避嫌,陆月儿已经尽量不怎么找她来玩,上次见面还是在三个月前的俞家。 小姑娘好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似的,在院子中小跑过来,“珞姐姐,抓周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在京城,难免有些疏漏,若是有需要可一定得跟我说……” 小姑娘笑弯了眉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母亲准备的礼品等到待会跟宾客一起呈上,这个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专门准备的,还有霍二哥送来的玉弓。” 其实王府早在这半个多月陆陆续续收到了徐州不少府邸的礼品,像苗家、唐家的都是最厚重的,没想到霍遇人在边境还有这份心,不过也说明他和陆三娘的感情好。 陆月儿毕竟不是徐州人,总得回京城办及笄礼和等及笄之后风光出嫁,这中间有一两年的时间,渭阳侯夫人起先还很担心,小孩子家家少艾慕矣,一两年不见感情会消磨干净,但霍家逢年过节都会给亲家送去礼品,霍遇自己还会单独准备一份给陆月儿,时间长了,不光是陆夫人,就连渭阳侯都对这个未来女婿满心好感。 阿澄双手抱着白白嫩嫩的小景曜踏出房门,两个神似小猫儿的小家伙皆是瞪大了眼,一个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另一个则是对小侄子三个月不见高壮了一圈感到惊讶。 “凉!” 小景曜冲着自家娘亲张开了双臂,小嘴巴嘟起,腻腻歪歪地凑上前去,却忍不住歪着头去看另一个陌生人。 陆月儿则是愕然,“我大姑母家的孙孙到一岁半左右才会叫娘,曜哥儿这才刚好一周岁吧。” 明明之前还是个没有她一条手臂长的小东西,现在养得白白胖胖的,就好像是谁家的小包子一样。 “三娘,小孩子最爱长,几天就是一个样呢。” 没说上一会话,王府已经陆陆续续有宾客抵达。 除去一些辈分小,或者是位份低的女眷还能然高飞宇和阿澄帮忙招呼,其他人都得由甄汨珞亲自来引客。 王府无其他女眷,她娘家也只有一个妹妹,还是关系早就闹掰的甄羽霜,女眷们彼此之间都知道那点事情,自然也没人上赶着触霉头,就如同皇长孙抓周那一日,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弟妹。” 甄汨珞才刚将燕亲王妃和世子妃请进宴客厅,一转眼却看见襄王妃站在自己背后,笑得一脸和善,“弟妹,看你都忙活不过来了,皇嫂过来帮帮忙。” “方才在后面看见礼亲王府的马车了,前几日玉霞郡主回来省亲,今日应当会跟叔祖母一同过来。” 甄汨珞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襄王妃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还包括那天回城,襄王妃状若无意地提起兰昭仪在宫中摆宴的事情,果然她没感觉错,襄王妃就是在有意无意地与自己亲近,比起之前的互相试探,从利益角度出发,亲近了不少。 能帮她招呼客人的也就娘家女眷或者是如襄王妃晟王妃等人,祖母年纪大了,不方便多走动,晟王妃素来低调,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让陆月儿一个外府未出嫁的小姑娘帮忙更不合适,既然襄王妃主动提出,那真是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想到这里,她便欣然点头,满脸感激之色,“多谢皇嫂了。” 甄汨珞先安排好老太君,这才身边带着一个小侍女再度前往二门。 飞羽和阿澄两人都是她身边的亲信心腹,按照女眷们的看法,就是贴身大丫鬟,都是能帮她招待客人的左右手,即便是主人家忙不过来,客人也会谅解几分。 走出二门,一眼便看见了候在一旁胡家的马车。 胡闻歆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甚至不用侍女的搀扶,她今日穿了一件橙红色的衣裙,长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一个堕马髻,仅仅用了一只流苏金钗妆点,面颊上不擦半点胭脂水粉,甄汨珞却觉得对方此时的气色比之前在俞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时半会心中难免唏嘘。 胡闻歆的家室也算显赫,在同龄人面前也都是熟面孔,引来了不少夫人姑娘的瞩目,当着正主的面,她们也不好知会什么,心中却觉得稀奇。 胡家二姑娘前段时间和夫君闹和离早已不是秘密,不,不是夫君,是前夫君,毕竟胡小将军命人来搬嫁妆的时候闹得风风火火,根本不怕旁人看见,甚至生怕外人看不见,再让俞家那一群厚颜无耻的沾染上来。 两人的婚书都已经从官府娶了回来,可见胡家的坚定态度。 俞檀本就是一个五军都督府的小官,甚至很多人都未曾听说过他的名讳,反倒是胡小将军兄妹俩这么一闹,俞家的脸面丢的满京城都是。 还有夫人更为八卦,甚至把胡闻歆和俞檀成婚三载,俞檀一双外室儿女大的五岁,小的三岁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她们豪门勋贵可不讲究民间的和离全怪女子,到这样的门第,都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像俞家这种行为,明显就属于欺骗妻族,胡家本就是显贵,比名不见经传的俞家门第高了不知多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俞檀这个官职亦是有胡家兄妹俩的走动。 不过凌王世子抓周的大喜日子,反倒请一个和离妇过来,多少有点让人觉得惊疑不定。 再加上是凌王妃亲自来迎,两人的关系明显很好,离谱之中又透着那么一点合理。 几年前凌王妃同样还敢当着圣上的面要求退掉和邺王的婚事,虽然是邺王理亏在先,她这个行为算不上离经叛道,却也已经刷新了很多人的认知。 不过有人想到现如今邺王府那副景象,又有些感叹。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 邺王先是外族被流放,再是皇后病逝,自己被圈禁,府上王妃、侧妃先后流产,按规矩亲王有两个侧妃之位,却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越国公主,这么混乱的府邸换作她们也不想进去,弄不好还会牵连母家。 第380章 抓周(1) 有襄王妃的帮忙,甄汨珞轻松了许多了,亲自带着胡闻歆进入宴厅,迎面却看见徐妙妙与禄亲王侧妃坐在一出。 徐妙妙亦是瞧见了两人,唇角微微一勾,只是一个动作,却看得甄汨珞眉宇瞬间皱起。 她直觉这女人要搞事情。 果然,徐妙妙站起身来,面行含笑,语气却似嘲似讽,叫了一声:“弟妹,俞夫人。”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胡家二姑娘和俞家和离的事情,徐妙妙这一声“俞夫人”瞬间让场面尴尬起来。 引发事情苗头的罪魁祸首却恍然未觉一般,“本王妃说方才怎么没看见弟妹,原来是去接俞夫人了。” 甄汨珞冷了脸,正打算开口把这个话题掀过去,胡闻歆却淡笑一声:“邺王妃叫错了,臣女已经和俞大人和离,现在是胡氏女,而非俞家妇。” 她抬头挺胸,腰板笔直,面上表情淡然随和,端得是不卑不亢,一双明眸清正,直直地望向徐妙妙。 光是这一对眼,两人之间高下立分。 徐妙妙嘴角的笑意落了些许。 “是吗?倒是本王妃孤陋寡闻了。” 眼见着她依旧不肯作罢,甄汨珞心中已经满是不悦,她和徐妙妙没什么交情,也毫无感觉,若非出于礼节,邺王府那一家子她是谁都不愿意邀请,谁知徐妙妙一来就先发制人挑衅。 身为主人家,她不好开口呵斥,这徐妙妙竟然还愈发嚣张了。 胡闻歆是她亲自领进来的客人,又岂能叫人给欺负了去。 她能感觉一道道充满打量的视线注视着这一边,一旁还有一个出了名的大嘴巴禄亲王侧妃,甄汨珞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在徐妙妙的正对面。 “皇嫂有一年多都在邺王府修养,外面的事情不清楚也是正常,既然现在知道了,改口就是。” 她说这一番话的口气活像是在训斥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 禄亲王侧妃本来是打算看胡闻歆热闹的,现在看见徐妙妙那阴沉的脸色,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一个修养啊! 圈禁一年多,可不就是“修养”吗! “王妃。” 飞羽适时地走上前来,恭谨地行礼:“都准备好了,现在是否让人去请王爷和世子过来?” 她的话打断了两方之间的僵持,甄汨珞闻言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徐妙妙摆了个请的手势,“四皇嫂,请自便。” 抓周的地方是选在前院最大的明宵堂,正直十一月,堂屋中用上了地暖,一小半地面甚至铺满了稀松柔软的羊毛毯,几个小侍女将准备好的抓周物件一一放在摊子上。 不到一会,秦临渊便抱着小景曜过来了。 小家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大场面,不紧不害怕,反而还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尤其是这些女眷们头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发饰。 甄汨珞轻咳两声,拉回了小家伙的注意力,一看到自家娘亲,小家伙顿时又笑了。 他省得白白净净,幼儿标准的小圆脸配大眼睛,隐隐能看出来眼尾上挑的弧度,一笑起来,双眸中的光芒大作,乌黑纤长的睫毛轻颤,十分俏丽可爱。 “曜哥儿生得可真漂亮,就像是小丫头似的。”襄王妃笑眯眯地打趣。 甄汨珞有些汗颜,小家伙长相肖父,但与秦临渊的不苟言笑不同,这孩子天生爱笑,再加上精致过度的眉眼,襄王妃也不是第一个说他像姑娘家。 “凉~” 他长着一双小手,对着娘亲展颜,嗓音清脆响亮,虽然口齿不清,但是众人也听得懂他的意思。 “这孩子可真聪明,这么早就会说话了,本王妃记得,皇长孙都是到小一岁半才会开口叫娘呢。” 前半句话是祝福,后半句话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甄汨珞将目光看向阴阳怪气的徐妙妙,这女人八成是觉得刚才在自己这受了气,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 徐妙妙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从前看起来倒也算端庄,自从被圈禁流了产之后,大约是受了刺激,性情愈发喜怒不定。 这话接了就是夸自家儿子贬低皇长孙,她是如何都不能接的。 她悄悄瞥了晟王妃一眼,好在人家不在意。 “孩子确实聪明,当初瑜之还是都十八个月才会叫爹娘,现在还不是照样考上状元郎,邺王妃,你没生育过自然是不懂。” 一道略显骄矜高傲的女声响起,梓荣长公主站在不远处,一身明晃晃的红色衣裙更衬得她容光焕发,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岁,保养的却极好,看起来才不过三十左右。 “不错,去年臣妇随夫君去南方任职,都没能喝卫世子的状元酒,当真是可惜了。” 梓荣公主的驸马是有名的闲云野鹤,不爱仕途,梓荣公主的长子卫瑜之幼时将近两岁才会叫一声娘亲,人人都道这孩子可能是个不太聪明的,谁能想到愣是叫公主培养出一个状元郎来。 徐妙妙面上不显,长袖下面的拳头却紧攥,力气大到指甲都陷进肉里,心中亦是难堪的近。 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不能生?还是在挖苦自己当初怀上了却连孩子都保不住? 梓荣公主淡漠地收回视线,她才不在乎是不是扎到了让人的心,她只知道这种大喜的日子,堂堂亲王正妃找自家人的不痛快丢人现眼,叫外人说皇室的不好。 徐妙妙动了动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手腕被一道力气极大的手掌捉住,一阵疼痛传来,她下意识皱眉,抬头却看见秦湛瑛那充满阴鸷的眼眸。 “妙妙,今日皇弟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抢了主人人的风头呢。” 他笑着对上秦临渊充满冷意的眼神,“皇弟,小侄儿都等不及了,别耽误吉时。” 这一番话表面上是给徐妙妙解围,可只有徐妙妙自己知道,手腕上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 “凉凉~” 小景曜甜甜地叫着,一只小手指着地面上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过去。 秦临渊的视线落在小家伙身上,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柔和。 第381章 抓周(2) 将孩子放在地毯上,肉嘟嘟的小家伙瞬间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坐在原地眼神中光芒大作,盯着身边那数不清的宝贝。 陆月儿站在一旁,抚掌一笑:“曜哥儿快选一个最喜欢的。”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方才还跟他说话的姑娘,似乎根本没听懂。 甄汨珞却心知肚明,她的好大儿确实是不理解,不理解这么多宝贝为什么不能兼得,而是要挑其中一个! 毯子上摆放的除了一开始准备的东西,还有关系亲近一些的宾客送来的贺礼。 比如燕亲王府送来的前朝名画、信国公府的白玉棋盘、渭阳侯府的玉冠…… 飞羽顺势将那本祁渊大儒手书的国策放在一旁,蓝色的书皮上只有“旬策”两个字。 就在这时甄国公牵着小小的甄明非走了进来,小少年面冠如玉,虽然年纪尚小,身上却有一种君子端方的气质,让一些不知道内情的外人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孩子。 甄汨珞也是特意借着这个机会,给圈子里的人介绍甄明非的身份。 “姐姐,这是给曜哥儿的贺礼。”小少年走上前来,将一柄刀鞘上镶嵌着数颗宝石,漂亮至极的匕首放到地毯上。 “多谢非哥儿。”甄汨珞笑道。 姐姐? 一种宾客心中在沉思,这个少年莫不是凌王妃的娘家表弟或者堂弟什么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襄王妃率先开口询问:“弟妹,这个孩子是?” “是我弟弟,上个月已经将名字写进族谱了。”她一手拉过小少年的手,将他拉到了众人面前。 “原来如此,这样的事情你竟然也不派人来通知,等到回去之后,本王妃与殿下说上一说,定然备上一份厚礼送去国公府给小公子接风洗尘。” 甄国公年过四十,却还没有儿子,虽然年岁不小,但是人家有本事,有爵位,甚至有一些惦记着往上爬的小官恨不得将女儿或者妹妹送过去,哪怕是做个妾室,只要生个儿子,那就是国公府唯一的独子,早晚能继承爵位。 没想到甄国公却是个冷硬的,不仅对娶继室过门之事上没想法,甚至对于那些送美人的下级也不假辞色。 却冷不丁带回来一个外姓少年过继到名下,看凌王妃和国公爷这副重视的态度,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就是未来的世子。 小景曜的目光已经被匕首牢牢吸引,小家伙本就喜欢和甄明非玩,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一柄匕首,兴奋地“啊啊”叫了两声。 匕首还未开刃,以小家伙的力气也拔不出刀,甄汨珞倒是不怕伤到儿子,只不过她的好大儿已经对周遭那些寡淡的笔墨纸砚完全失去了兴致,抱着匕首不肯松开。 “好,不愧是本官的外孙孙。”甄国公爽朗一笑,笑的胸腔震荡,周遭的人看得出他明显的喜悦,纷纷说着好听的话多加恭维。 外祖父和父亲都是优秀的武将,将来这孩子担当大任,走武将的路子也方便许多。 秦临渊将二十多斤的小家伙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放在怀里颠了颠,嘴角毫不掩饰的笑容昭示着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古语云,君子抱孙不抱子。 凌王殿下亲自将世子抱过来,全程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那副摸样,可见对这个嫡长子是极为宠爱的。 区区几个小动作,落在一些爱胡思乱想的人眼中就已经被分析出了无数念头。 抓周完毕,甄汨珞正要招呼女眷们入席,余光一闪,却看见站在门口处的飞羽轻轻眨了眨眼,冲着门外的方向扬了扬头,脸色不太好看的摸样,瞬间知道只怕是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 她对阿澄使了个眼色,抿着嘴闲适的轻笑,“多谢各位前来为小儿贺喜,请前往凌霄堂用膳吧。” 十多名小侍女低眉顺目地走了出来,跟在主子们身前帮忙引路。 目送着客人们入座,甄汨珞与身份最高的几个长辈打了个招呼,便提着裙摆利索地绕出人群,直奔着飞羽的方向而去。 “出什么事了?” “是邺王侧妃过来了。” 甄汨珞眉宇瞬间皱起,邺王府的三位侧妃,唯一与她相熟而且能来的也就只有名义上的那个妹妹甄羽霜。 抓周宴的帖子,除了秦湛瑛和正妃徐妙妙,邺王府的其他人都没有,包括甄羽霜,她也是以甄羽霜刚刚失了孩子,身子不好的借口并未邀请,甄羽霜若是要来不跟着徐妙妙,反倒是办到一半才自己过来…… 如今府上人来人往的,什么客人都有,总不好叫甄羽霜在外面吹冷风,万一对方一个身子不好倒在她门口,曜哥儿大喜的日子可就要沾上晦气了。 她大步往二门处走去,面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冰冷,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和甄羽霜上一次见面,对方还怀着孩子,再相见时,原本已经隆起的小肚子已经完全扁平,她的脸上擦着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让气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差,可即便是如此,依旧遮掩不住眼底的那一层乌青。 甄羽霜注意到甄汨珞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上,只觉得一阵恼怒。 若非是这个贱人设计秦湛瑛和姬柔苟合,自己又怎么会惊怒之下动了胎气? 如太医所说的那样,那个孩子原本是个男孩,可最终…… 愤怒之下,她的眼眶不自觉沾染了一层猩红,“长姐,恭喜。” 甄汨珞身形不动,随意回了一声:“同喜。” “同喜?”甄羽霜呢喃一声。 飞羽见势不对,已经屏退了周围的小侍女,二门处只有姐妹两个遥遥对视。 甄汨珞眯了眯眼,目光满是审视:“我儿子过周岁,我自当是欢喜的,如果你来就是想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那本王妃只能去叫邺王妃过来一趟,处理一下你们自家的妾室。” “长姐说的哪里话。”甄羽霜扬起一抹笑容,对身边的玉蓉使了个眼色,“世子亦是妾身的外甥,妾身自然是为世子送贺礼的。” 第382章 屈辱 玉蓉走上前,手上捧着一个木制盒子,轻轻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三颗色泽圆润明亮的东珠。 没错,就是东珠。 甄汨珞不动声色明确也并未接过那颗东珠。 东珠这玩意难得,她也只有那么一两套首饰,还是被封一品诰命之后宫中赏赐下来的,甄羽霜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竟然随手就能拿出三颗成色如此绝佳的东珠。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没有半点收下这东珠的意思,抬手推了回去:“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管你有什么所求,在我这里都不好使。” 没等甄羽霜开口,甄汨珞随手指了一个小侍女,吩咐道:“领着邺王侧妃去凌霄堂。” 凌霄堂可不止正院里那些各府的当家主母,按照规矩,在侧院也为一些各府的妾室安排了宴席。 就比如嘉郡王府的王侧妃,嘉郡王妃在五年前因病而亡,嘉郡王这么多年也未曾纳续弦,府上都是由这位老侧妃管着,再比如长平侯府的侧夫人刘氏,侯夫人远在祖地孝敬婆母,这才让侧夫人过来送贺礼…… 上一次皇长孙抓周宴,皇长孙的生母白侧妃本就是个妾室,大概是晟王不忍宠爱的侧妃去偏殿与一群妾室共同席,但是在她这可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甄汨珞不肯收礼,在意料之中,甄羽霜并未太过惊讶,只是让玉蓉将东珠收好。 然而当小侍女领着她越过了凌霄堂正院,去往侧院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里的女眷们都是些生面孔,虽然打扮的也算正式,可依旧让她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名身穿魏红色衣衫的妇人一见到她眼神顿时一亮,走上前款款地行了一礼,“妾身见过邺王侧妃。” 对方脸上那股殷勤谄媚的劲儿更让甄羽霜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是?” 那妇人盈盈一笑,“妾广安侯府高氏。” 甄羽霜动作一顿,广安侯夫人她是见过的,绝对不是这个高氏,那高氏就只能是……一个姨娘。 直到此时,她才看到远处的几人,嘉郡王侧妃正与面前一个侍女摸样的人说着什么,笑语盈盈:“凌王世子抓了把刀?那还真是厉害喽,以后能继承其父的衣钵……” 怪不得这些宾客她都不怎么认识,原来全是一些勋贵府上的妾室! 浓浓的耻辱感漫上心头,甄羽霜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她终于明白甄汨珞临走之前那个眼神的含义! 她原本娇柔的面庞瞬间发青,一声也不吭,抬脚就准备离开,却被一只胳膊挡住了去路,领路的小侍女笑眯眯地说:“邺王侧妃,您这是打算去哪?” 去哪?甄羽霜险些没有气晕过去,她当然是去问问那个贱人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 然而,面对这旁人或是疑虑,或是审视的眼神,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忍着一口恶气转身回到侧厅,转而对玉蓉使了一个眼色。 “殿下。” 秦湛瑛刚与两名大臣喝过了酒,脸上染着一层微红,神情略显恍然地转过身,却见小厮焦急地走了过来。 “殿下,侧妃……侧妃娘娘过来了,现在正在凌霄堂。” 秦湛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霜儿怎会过来?” “侧妃说她想要见一见国公爷和那位小少爷……”小厮看得出自家主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战战兢兢地压低声音禀报。 “胡闹!”秦湛瑛深吸了一口气,“叫侧妃好好待在凌霄堂,待会与王妃一同回去。” 他知道霜儿和她长姐的关系不好,两人见面总是闹些龃龉,可现在秦临渊有一身功绩,并不是和他们闹翻的时候,明明说好,霜儿安心在府上将养身子,她怎么就如此不懂事! 他此时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宠爱她,让她都忘了分寸。 小厮闻言赶紧出去告知玉蓉。 得到消息的甄羽霜只得僵着脸应付着周遭这些妾室。 姬柔过门之日,她确实算计了一把徐妙妙不错,在之后秦湛瑛冷落了徐妙妙,一直到今日,邺王府必须要一个女主人出来撑场面,那个男人才刚摆脱了困境,势力浅薄的可怜,在这样的关口,他是万万不会再让自己沾染上宠妾灭妻的恶名。 甄羽霜垂下了眼眸,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秦湛瑛不好过,她又何尝能好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那个男人能身居高位,自己才能过得更好,就现在为止,她还是要尽快再怀上一个孩子才是…… 思虑一般,却听不远处的凌霄堂正院的声音由小变大,她抿了抿唇,对玉蓉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等玉蓉出去询问,一名道喜的小侍女已经高兴地说:“是宫中派了公公来道贺,皇上和太后给世子赏赐了东西。” 小侍女与有荣焉的摸样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在甄羽霜的心上。 她身子绷直地坐在原位上,许久之后才算缓过神来。 ────────── 一切结束,甄汨珞亲手搀扶着老太君上了马车,冬天黑夜来得早,国公府的丫鬟又只来了一个玉宜,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打算翻身上马车,将祖母送回府上再回来,却被老人家拉住了手掌。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掌心:“珞儿,别送了,还有你爹在呢,今日都累了一整天,不光是你,曜哥儿也累坏了,快回去陪陪孩子。” “曜哥儿有王爷盯着,我……” 话音未落,就遭到了老太君一记白眼。 “快回去吧,让飞羽这丫头陪老身跑一趟。” 飞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利落地一个翻身坐在了车夫旁边,“王妃,属下定然将老太君安然护送回去。” 见此,甄汨珞也就不多劝阻,目送着一行人离开。 忙活一整天,她也累得够呛,尤其是一头的珠翠足足有两三斤重,全身上下脖子最痛。 越过二门,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站在墙角边在说说笑笑,表情很是古怪,两人背对着她,因此丝毫没有察觉玩笑话已经被旁人听了去。 第383章 谢恩 “刚才飞羽姐姐安排我去送引邺王妃娘娘出府,她看见邺王侧妃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你是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当时可吓人了……” “邺王侧妃?”另外一个侍女呢喃,“不对啊,邺王妃来的时候只有自己,没带着什么侧妃啊,邺王府有三个侧妃,你说得是哪一个?” 那小丫鬟笑嘻嘻地说:“还能是哪一个,就是咱们主子的庶妹呗,她跟咱们主子是亲姐妹,我看着一点都不像,那位侧妃看起来是好看,但是总感觉阴气森森的,嗯……就好像我小时候村里那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 “怎么说话呢你!活腻了是吧!” 小丫鬟话音一落就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巴,“你敢诅咒……你可记住了,以后万万不能说这样的话,传出去你自己不要命了还会连累旁人!” 死了男人的小寡妇,这小丫头可真会比喻啊,听了全程的甄汨珞嘴角猛抽,回忆了一下甄羽霜的摸样,暗自点了个赞。 可不就是一副丧气相,好好的勋贵小姐,非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白莲花样。 “你们俩说什么呢!” 阿澄出声打断了正在兴头上的两人,眼神除了斥责之外还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不允许妄言主子的长短!”最重要的是说就说了,还叫人给听见了! 两个小丫鬟吃了一惊,只看见了阿澄,却没有看到站在拐角处的甄汨珞,甚至松了口气。 阿澄摆了摆手:“快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记住了不许胡说八道!”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路上,甄汨珞这才走了出来。 “徐妙妙不知道甄羽霜的事情啊,秦湛瑛竟也没有告知她?” 从甄羽霜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人特意盯着她,甄汨珞可不信甄羽霜,保不定那女人就能作出什么幺蛾子。 因此玉蓉被派去给秦湛瑛通报的时候她也是在第一时间知晓。 至于徐妙妙…… 最多也就是嘴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这种不过脑子的人总比甄羽霜这种背后阴人的强上一点但不多。 飞花筑里,小景曜已经呈大字型平摊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孩子爹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祁忪戊送来的那本书看得正入神。 听见房门口的动静,美人抬起眼眸,眼尾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 “刚将岳父送出去。”他说,“法依则也来了。” 甄汨珞闻言动作一顿,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出于个人情绪,她都没有给四夷馆下过请帖,那么法依则多半是不请自来的。 “他想问朝廷借兵。” 果然。 甄汨珞暗叹一声,法依则频繁在各府走动,尤其是借着姬柔的关系总是往来各个宗亲府上,他那点目的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包括今日法依则过来恭贺,多半也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是,若有谁真敢与法依则走得近,那可就犯了大忌了。 她不禁想到当初以边境兵力不足的缘故,将三万徐州卫留在了交州边界,法依则莫不是打那些人的注意? 皇帝自恃正值壮年,不肯让皇子们有任何移动,秦临渊已经有兵权与军功,那么在京城就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相反,如今相对于弱势的秦湛瑛才值得被皇帝重新扶持起来。 她想了一会,索性不再提起,换了个话题:“宫里让人给曜哥儿送来了不少珠宝把件和布匹,我们一同入宫谢恩。” 宫里送出来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大内的印章,除了布匹还能制作成衣衫被褥,其余那些珠宝全都堆积在库房里,包括前几年的已经有半个库房之多。 她戳了戳小景曜的脸颊,绵绵软软的,小家伙除了香喷喷地打着小呼噜,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白日里是累坏了。 夜里下了一场冰雹雨,原本就寒冷的空气更是多了些许潮湿,甄汨珞给儿子裹上了两层厚厚的袄子,才任由秦临渊给抱走。 本来就养得好的小家伙配上红红的锦鲤袄子活像是一个小福娃,就连宫中的宫女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哎呦,殿下,王妃娘娘。” 徐来公公从御书房内弯着腰走了出来,一张白面无须的脸上满是讨巧的笑意,“皇上一早就念着小皇孙了,二位快请进。” 御前的人惯会看人眼色,谁得圣心他们就巴着谁,饶是如此,甄汨珞依旧满面笑意地说:“多谢徐公公。” 飞羽顺势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荷包看起来并不笨重,但是只有捏在手上才能发觉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哪的话,您二位稍等,奴才进去通报皇上。”徐来不动声色将荷包揣了回去,一挥浮沉,进了御书房。 不到一会,又出来请人进去。 现如今天气冷,但皇帝的配制都是极好的,一进入御书房,扑面而来的暖风打在脸上,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两人并肩而行,秦临渊亲手抱着小景曜,动作不急不缓地行礼,甄汨珞亦然。 只有小景曜敢明目张胆的窥探龙颜,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皇帝,不哭也不笑,一时之间,就连皇帝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一只涂着鲜艳大红色蔻丹的手忽然抱住了皇帝的胳膊。 徐来公公才刚收了厚实的银票,当即讨巧地开口:“皇上,这寻常孩子一看见您估计都要吓哭了,凌王世子倒好,胆子真大,这是隔代亲,肖似其祖!” 其祖当然指的是皇帝。 闻言,皇帝露出一个笑容,吩咐:“将皇孙抱过来给朕看看。” 秦临渊松开小家伙,顺势将身边的小王妃拉了起来。 甄汨珞这才注意到,皇帝身边站着一名女子,这人也是一张熟面孔,正是皇帝目前最钟爱的宠妃兰昭仪黎嫣。 徐来亲自拖着孩子的腰身轻手轻脚地交到皇帝手上,一边连忙说着:“皇上慢点,小皇孙壮实。” 胖就实话实说呗。 甄汨珞忍不住憋笑,瞧着儿子一副呆萌的样子坐在皇帝怀里。 第384章 酷似 小景曜倒也不胖,就是正常周岁孩子的体重,只不过两层厚厚的袄子显得整个小身板都壮实了一圈。 骤然落到陌生人手里,小家伙冲着底下的爹娘瘪了瘪嘴,却也没哭,视线很快就被皇帝手上的扳指吸引,眼神随着掐在自己腰间的手来回转动。 这张小脸蛋又白又圆润,喜庆得很,皇帝还算是稀罕,隔代亲,好歹也是自家孙儿,皇帝年纪大了,膝下皇孙又只有两个,难免多加疼爱两分。 黎嫣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展颜一笑:“二皇孙果真是好看,浓眉大眼五官深邃。” 甄汨珞直觉黎嫣不是什么会说好话的人,果然对方下一句就是:“皇孙发丝眼眸还有些黄褐色,臣妾看倒是和姬柔公主有些相似呢。” 姬柔? 跟姬柔有什么关系?! 甄汨珞心中不悦,她生的儿子她自己看不出来?曜哥儿跟姬柔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是硬要说有什么相像,那也只是曜哥儿头发和瞳孔有些泛黄,而姬柔是正统的越国人,生的金发碧眼罢了。 再说,这玩意就算是正统中原人也难免有些发育异常的特例,到黎嫣嘴里却有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不光甄汨珞生气,秦临渊也是一脸沉色,只不过盯着的人是皇帝。 那一眼将皇帝看得有些烦躁。 “臣妾也没有别的意思,大约是皇孙长相太过精致,臣妾盼着腹中的皇儿和皇孙一样漂亮……” “行了!” 黎嫣话音未落,被皇帝冷声打断,她表情霎时一僵。 甄汨珞什么都没说,却是不以为意地低下了头。 黎嫣年纪小,对宫中那些陈年旧事不甚清楚,随便抓着一个话题就拿出来恶心人,却不想皇帝比谁都精明。 她家王爷的生母就是个胡人,儿子长相有些异域风情也只能说是隔代遗传。 皇帝或许对秦临渊这个儿子不甚在意,但是亲王终归是亲王,不是一个宠爱了几日,就可以恃宠而骄的后妃可以知会的。 在宫中有一个孩子傍身确实是一个最佳出路,但是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开始仗势欺人未免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黎嫣满脸惶恐之色,咬着后槽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托着小腹,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皇帝许久也未出声,半晌过后才眯了眯眼,深呼一口气:“兰昭仪,既然有了身子就回去好好养胎。” 黎嫣脸色一白,“皇上……”她的贝齿轻轻咬住唇瓣,眼眸盈盈蓄上一层水雾,终是牵强地笑了笑:“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告退。” 她摆出的态度反而叫皇帝有些怜惜。 甄汨珞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即便周遭有很多空旷的路可以走,她依旧摆出慢走不送的态度。 “啊呜。” 小景曜尖着嗓子打了声招呼,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放在皇帝的左手上,准确地说是皇帝大拇指上的扳指上。 那一双大眼睛望眼欲穿,若是能说话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一定已经开口向皇帝讨要了。 然而经过刚才那么一档子的事,皇帝心中也早已失了兴致,对着徐来招了招手,示意他将孩子抱了回去。 小景曜哪里肯作罢,委屈巴巴瘪了瘪嘴,却挣脱不开徐来的桎梏。 徐来“哎呦”一声,“奴才的小祖宗唉,您快松开手。” “曜哥儿!” 秦临渊嗓音清冷,算是警告,小景曜一看见自家爹爹的表情,瞬间不敢作乱,悻悻地任由徐来抱了回去。 “父皇,曜哥儿冒犯,请您息怒。” 皇帝摆了摆手:“你们也退下吧。” 他堂堂一国之君,还能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家家怄气不成。 甄汨珞去扯了扯秦临渊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便告退离去。 “皇上,奴才传太医给您捏捏头?……”徐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外人只看皇上五十有余身子硬朗,只有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才晓得,自打几年前皇上就经常夜不成眠,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传唤施针、按摩的太医都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不会外传。 “皇上……内阁让人送折子过来……” 一名刚走进御书房的小太监抱着一摞折子越说声音越小,尤其是皇帝那愈发黑沉的脸色,让他吓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徐来一甩浮沉,重重地抽在小太监身上,“你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赶紧搁下滚蛋!” 小太监“唉唉”两声赶紧放下折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生怕因此触怒皇帝。 “这么多折子,内务府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宜夏行宫都管不好,朕给他们发俸禄,都是喂了一群蠢货吗?!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要朕来处理……废物!废物!” 皇帝将手旁一本折子重重地甩在地上,许久未发作的头疾隐隐有作痛的感觉,皇帝不禁对着满殿的内侍宫女怒目而视,一双眼眸布满血丝,看起来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废物!这帮废物!” 徐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饶是如此,面对如此场景也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正准备开口,身边的通传侍卫战战兢兢地说:“公公,兰昭仪宫里让人送来了甜汤……” 主子都这副模样了,谁还顾及的上什么甜汤,徐来气的牙痒痒,正准备将人打发了,皇帝却一反常态:“快!让人将兰絮宫送来的东西端上来。” 从几年前他就开始有上头痛的毛病,尤其是阴天下雨最是难熬,自打兰昭仪伺候在身边,她那些药膳的法子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往往能睡个好觉…… 皇帝食用之物,不光有人试毒,更有太医检验,因此皇帝根本不怕对方在里面下毒之类。 甜汤丝丝甜腻的味道传了出来,热气向上翻卷,御膳房什么样的南北各色名厨没有,却只有兰絮宫里的药膳让皇帝觉得身心放松…… 那种轻松畅快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靠在冰冷的龙椅上,手指甚至都微微卷曲……如痴如醉,仿佛坠入仙境一般。 第385章 女户 皇帝是用过早膳的,但是这一道灵芝粉蒸肉饼依旧让他食指大动,多吃了几口。 徐来见状,又端出来一小盅汤羹:“皇上,这是桂圆莲子汤,有补气安神之效,您喝着也能解解腻。” 将东西放下,又压低声音道:“张太医看过了,都是养神的好东西。” 皇帝终于放下最后一丝丝疑虑。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磨人几年的头疾又怎么可能用区区几道药膳能治疗,可是他手底下无数医术精湛的心腹太医都看过没有问题,皇帝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自己的身子正在好转。 想到这里,仿佛隐隐作痛的头疾都安生下来。 ────────── 十一月中旬,京城。 从生着暖炉子的戏楼离开,扑面而来好几片冰冰凉凉又莹白的东西落在脸上,顷刻间便融化殆尽。 甄汨珞的身形站在大门口顿了顿,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胡闻歆也跟了上来:“珞儿,怎么了?” “下雪了。” 这还是今年的的第一场雪,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哪知道不过是听一场戏的功夫,就下上了不小的雪。 善听楼是京城新开的戏楼,戏班班主原本是南方人,班子里最出色的便是南方文戏,这种心想的花样和唱腔短时间内在京城中掀起了一阵小风波。 还是康郡王府的华阳县主和安顺伯府的大姑娘极力推荐,这才约了个时间出来看看。 本来陆月儿也再其中,只不过渭阳侯夫人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孔雀锦到了,临时将小姑娘扣下挑选花样,孔雀锦难得,渭阳侯夫人也不过就得了那么一匹,还是打算在一月份陆月儿的及笄礼上做一身礼服,让小姑娘风风光光的及笄。 只是让甄汨珞没想到的是,这雪越下越大,不过半日时间就已经没过了脚面。 这样的天气,马车只怕是不好走了。 “我府上离得近,反正天色尚早,不如就跟着我回胡家喝杯茶暖暖身子,等雪小一些再回去。” 甄汨珞想了想便毫不犹豫的点头。 胡闻歆的大哥本就是再西域当差,原本说好的是调回京城做个京官,但战事一起,又主动和上峰提出回了西域,偌大的胡府现在也就只有胡闻歆一人居住,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雪大防止路滑,马车行驶的极慢,胡闻歆神色恍然地望着窗外,骤然眼中闯入一道身影,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停下。” 这一声同样叫住了那名扫雪的老者。 对方生得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孔,大约五十多岁的摸样,鬓角的发丝有些许苍白,在看清马车的主家之时,惊愕地唤了一声“胡小姐。” “刘伯。”胡闻歆点了点头,对小侍女岚儿低声交代了一句,岚儿就抱着一柄雨伞跳下马车。 “还得多谢刘伯提醒我今日有雪。” 刘伯笑眯眯的:“都是邻里,应该的。” 胡闻歆对刘伯虽然和颜悦色,却并没有多加接触的准备,只是轻声道谢两句便吩咐车夫离开。 即便如此,也让甄汨珞嗅到了一丝丝不对的感觉。 她实在难以抑制行踪的好奇,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见此,胡闻歆却主动说道:“那是赵家的管家,以前也是我们将军府的邻居。” 她说的是将军府,而不是现在的胡府。 “赵家老爷十多年前去得早,府上只有赵夫人带着赵公子长大,赵公子幼时也是我兄长的玩伴。” 甄汨珞动作一顿,心知她不会随意提起一户陌生人家,又着重说了这一位赵公子。 果然,胡闻歆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前段时间,赵公子登门,说愿意聘我为妻。” 甄汨珞抱着暖炉的手一抖,心道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胡家是将军府,赵家是读书人,赵公子自幼身体孱弱,小时候两家的孩子还能玩上一玩,等到年岁大了之后,胡原野和赵公子一个习武一个读书,就压根玩不到一块去了。 赵夫人一个寡妇,难免会遭受一些怠慢,当初胡闻歆的父母对赵家颇为照顾,两家感情还算不错。 直到胡将军战死,胡夫人殉情,两家的关系才渐渐淡了下来。 这么些年因为赵公子身子骨不好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娶妻,直到前段时间胡闻歆和离大归,赵夫人主动登门来拜访…… “这个事情赵公子是怎么想的?”甄汨珞问。 这个时代对于和离的女子极为不友好,若是那位赵公子并非是因为其母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求取,并且不在意对方先前那段不太好看的婚事的话,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胡闻歆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离开俞家,我又怎甘心再嫁人。” “赵夫人和赵公子都是品行端正的好人,一来我并不想耽搁他们,二来也没人规定女子这一生就必须得嫁人。” “即便是不嫁人,我也能过得舒坦,如邺王妃那般人,说便说了,又能怎样,你说实话,邺王妃表面上风光,她那点事情上层勋贵都一清二楚,一府三侧妃,最是没规矩,同样也是藏污纳垢之地。” 甄汨珞听懂了,胡闻歆不是在发愁赵公子是不是良人,而是根本不想再嫁人。 她目光灼灼冲着身边的女子轻轻一笑,“只要你自己想得开,其他都不重要。” 没错! 女子也不是男子的附庸,凭什么只能靠嫁人来成全自己的价值? 即便是时代背景再严苛,律法官服都准许立女户呢,那些尖酸腐儒,愚昧自大之辈就是说破了天又能如何。 倒是小丫鬟岚儿满脸呆滞,她家小姐钻牛角尖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她故意让车夫在刘伯面前晃了一圈,就是为了引起小姐的注意力。 本来以为凌王妃能帮忙劝导两句,没想到凌王妃竟然还支持小姐? 岚儿只觉得这个世界愈发迷幻了。 看得出这个小丫头的心眼子,飞羽轻轻用脚尖踢了她一脚。 岚儿吃痛,不解其意地用一双委屈巴巴的大眼睛看了过去。 第386章 贪婪 飞羽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头:“主子的事情少管,做下人的就要有做下人的本分,即便是出于好心,也不可多管闲事。” “你主子经历那么多,你觉得你会比她聪明吗?” 岚儿连连摇头,她家小姐又聪明又能干,做什么事情都自有章法。 飞羽见她不明白,也并未多加解释。 人与人的见识与思想是不一样的,对待岚儿这种自小被卖为奴婢的小丫鬟来说,与她解释大道理,她或许会听不懂,但是告诉她要听主子的话,这小丫头就一定会照做。 也幸亏当初胡二小姐嫁的是俞家这种门第不显的人家,但凡换一座深宅大院,这小丫头自己保不定还会吃什么亏,给她主子惹什么祸。 “大哥,你再去通报一声,不信你家主子不见我们老夫人!” 一道捎带怒意的声音回怼道:“我都说了,府上少将军和二姑娘都不在,你们赶紧离开这,别在这里捣乱!” “我不信!” 一名身形瘦小的老妪挺直腰板满是不悦地说,“老身才不信她不在府上,她这是翻脸不认人了,以前在府上就对我这老婆子百般瞧不上,如今更是连门都不让进了,让人评评理啊!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当儿媳妇的!” 老婆子越嚎越大声,转过身去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高高凸起的颧骨、尖利的下巴,和一双满是精明的眼睛让人一看便觉得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你少胡说八道!你再污蔑我家姑娘,我要去报官了!” 那看门的小厮对其怒目而视,顺手从门缝角落拿起一把扫过雪的扫把,挥着扫把就要驱赶这一群人。 虽然如此,他的本意也就是吓唬吓唬对方,哪里敢真的动手。 而老妇人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有恃无恐地挺了挺身板,“你打啊!你打啊!让旁人都看看谁家的儿媳妇竟然当街殴打婆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将军府官职大,人脉多,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即便是去了官府都是官官相护,没天理啦!没人性!儿媳妇打婆母啊!不肖子孙……” 即便是门房再有理,面对这种不要脸无理取闹之辈,也如同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今日下着大雪,街上的百姓很少,但是经过俞老夫人这么一闹腾,还是有不少人在一旁围观。 那些百姓并不清楚其中的过程,他们总是下意识地抓住“不肖子孙”、“官官相护”之类的字眼,下意识就将这哭闹的老妇幻想成一个备受刁蛮儿媳折辱的可怜老娘。 “干什么呢!” 飞羽一抽马鞭,身下的骏马前蹄高高扬起,掀起一地雪花,冷凝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门房那么好说话的。 俞老夫人双眼滴溜溜地一转,确信她没在胡闻歆身边见过这个女子,再看后方那四匹马拉着的朱轮车,眼中流露出弄弄的算计。 “贵人,民妇要告状啊,我那不……” “孝”字都没出口,在看向从马车上款款走下来的女子之时,面色狠狠一遍。 这人不是旁人,可不就是被她挂在嘴边大骂不孝的儿媳妇胡闻歆吗! 俞老夫人审视地打量着对方,胡闻歆一身颜色鲜亮华贵的衣衫,那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头上的朱钗发簪也比以前金贵了不少,她狠狠地一咬牙…… 这个贱人非要闹和离,让她儿子丢了打脸,竟然还敢穿的这么风骚就在大街上转悠,当真是不要脸! “来人啊!快来看看,这就是我那不孝的儿媳,你们看看她回了娘家还打扮的一副狐媚子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幽会男人的呢!” “老夫人!您说的对啊!”掺着俞老夫人的嬷嬷连忙搭腔,亦是满脸恶意:“如今亲家舅公都不在家,说什么回来看兄长,没准就是来私会男人的!” 没错,就是因为确定胡闻歆的兄长胡原野已经不在京城,俞老夫人才敢登门闹上这一场。 柿子也要挑软的捏,否则胡原野上次在俞家闹得那么一出还历历在目,俞老夫人同样怕胡原野那个混不吝的兵痞子不讲道理就打人。 俞老夫人本就是出身市井,整个俞家也才富不过一代,骨子里还是泼妇的性子,揪着人骂的很是难听。 “飞羽,张嘴。” 甄汨珞紧随其后跳下马车,满眼都是厌恶,对付俞老夫人这种人,越是谦让对方就会觉得你越好欺负,还不如上来就打一顿,好歹出了口恶气。 对此,胡闻歆没有半点质疑。 飞羽冷笑一声,抡圆了胳膊照着胡老夫人的脸上啪啪就是两巴掌,“满嘴污言秽语,俞老夫人以后还是得管好自己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上下装反了呢,嘴巴才这么臭!” 别看俞老夫人生得一副刁钻刻薄的小老太相,力气可着实不小,再配上旁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动起手来还是很吓人的。 不过飞羽根本不放在眼中,掌下生风,几个嘴巴铆足了劲抽,眼神活像在看什么垃圾。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什么撒泼打滚都不好使。 “俞老夫人,难道不是你在贵府作威作福,怠慢儿媳的吗?你还撺掇你儿子将一个罪女接回府中,还妄图霸占儿媳的嫁妆,人家胡小姐和你那个吃软饭的儿子和离是官府都认可的事情,怎么,你老太太的脸面比官府都大?比朝廷律法都大?” 俞老夫人就是再蠢笨,却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赢下来,下意识就想破口大骂,然而没等她张嘴,又是两个大嘴巴落了下来。 朝廷律法规定,女子的嫁妆归女子所有,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无权私自占有,便是民间最穷困潦倒的贫民百姓但凡是要点脸的都不会去打家中妻子、儿媳嫁妆的注意。 白影混迹在人群中,带着头怒骂了一声:“呸!厚颜无耻的老虔婆,连前儿媳妇嫁妆都贪,本公子可是认识你!”随即,他扯着嗓子对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喊道:“大家都看看清楚啊,这就是五军都督府俞大人的老娘!” 第387章 泼辣 “婶子、嫂子们可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记住这一家人的嘴脸,咱们以后谁家嫁姑娘可万万不能去她们家,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白影不光揪着俞老夫人一人指责,甚至还将俞檀的名讳包括任职何处都嚷嚷的一清二楚。 俞老夫人自己不怕被骂,却十分护着儿子,眼见这个小混混摸样的人把她儿子都牵扯进来,顿时气的张牙舞爪。 白影故作被吓到嗷嗷乱叫,一边窜一边喊:“老泼妇打人了!” 不要脸的怕更不要脸的,俞老夫人那副恶狠狠的摸样,反倒是印证了旁人嘴里恶婆婆的样子。 俞老夫人本质上是个只会撒泼的妇人,这一套在那些小村落里面自然管用,但能跟胡家这种门第做邻居的人家就算府上不是什么做官的,也都是些有银钱的商人,俞老夫人这一招便明显不好用了。 胡闻歆也没打算再给她脸面:“岚儿,你直接去找五城兵马司的林大人,若是林大人不在,就去京兆府报官,我胡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 岚儿二话不说提起裙摆就要跑,却被飞羽伸手拦住了。 飞羽笑眯眯地看向俞老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胡小姐,草民倒是和五城兵马司的莫大人有几分交情,不妨属下代为走上一趟?” 饶是俞老夫人再愚钝,也知道这“林大人”与“莫大人”官职一个比一个大,甚至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心中顿时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就赶过来,应当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然而就在她额头冒冷汗,不知道该如何将对方拦下来的时候,却听十米开外几个妇人后方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母亲!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俞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儿子俞檀。 胡闻歆似嘲似讽地勾了勾唇角。 做夫妻将近三年,她又岂会不知这个男人的性子。 俞檀最是爱面子,然而却着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是那种典型的,明明做事不体面,却不许外人说的类型,尤其是在外室柳真真身上,这一场和离几乎是丑态百出。 任由俞老夫人折腾叫骂这么久,并非是她软柿子,而是让人去告知俞檀,等着他过来。 在外人面前俞老夫人尚且可以抵赖,可在自己儿子面前呢?被自己儿子指责才是对方最痛心之处! “俞大人,咱们既然已经和离,事情就做的体面一些,你叫你老母到我门前叫骂污蔑是何意思?莫不是欺我兄长上了战场,一个女儿家能任你们欺辱?” 几年战乱下来,鲁国上下对于军士颇为推崇,本来几个尚且不爱看旁人鸡毛蒜皮之事的男子都不禁停下了脚步,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望着俞檀。 那种眼神让后者如芒在背,耻辱羞愧不已。 尤其是面对胡闻歆…… 和离之前,他总觉得胡闻歆脾气太冷硬,眼中丝毫没有自己这个夫君,每日都是计较些金银之物,身为将军府嫡女却不大气,就连婆母想要个小摆件也要斤斤计较。 和离之后,他和柳真真以及两个孩子确实过了一段郎情妾意的日子。 柳真真小鸟依人,顺从柔美,两个孩子乖巧懂事…… 但是没过两个月时间,事情就变得渐渐不对劲了。 俞府的银钱开始捉襟见肘。 五品官的俸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足以支撑全府,亦或者说,整个朝廷单纯靠那点俸禄过日子的也没有几人,京官府上动辄几百口人,大多靠的都是家里的铺子、庄子,而他当官才没有几年,这些东西尚且没有置办。 柳真真不爱打点,又说婆母在中馈应由婆母来管,母亲酷爱奢华,花起银子如流水,等他察觉到衣食住行都不如从前的时候,柳真真已经向他哭诉库房没有多少银子可嚼用。 一查账才发现,曾经府上的流水来源大多是胡闻歆的那些嫁妆铺子。 胡闻歆和离之后将嫁妆全部带走,一分钱也没给俞府留下。 俞檀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自然是没有脸去怪罪胡闻歆,更无颜出现在对方面前,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闹腾起来的竟然是他的母亲! 母亲苦于开销不够,竟然找上了胡闻歆,打算厚着脸皮叫胡闻歆回去继续为府上“操持”! 一开始俞老夫人畏惧胡原野,根本不敢找上来,却从儿子口中得知胡原野离京的消息,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意图趁此机会拿捏胡闻歆继续吸血。 俞老夫人原本打算的很好,不管入伙先把胡闻歆哄回俞家,先让对方供着一家老小再说,胡原野去了便是一年半载回不来,西域那地方正在打仗,若是命不好死在边境不回来,胡闻歆一个孤女还不是任由她们拿捏! 她的那点主意不光是胡闻歆与甄汨珞一清二楚,身为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俞檀又何尝不知。 他几乎羞愤欲死。 “母亲!”俞檀伸手死死捉住俞老夫人的手腕,“母亲,快与我回去!莫要再闹!” 俞老夫人没占到便宜,本就气的眼冒金星,顿时也顾不上对方是谁,一阵剧烈的挣扎:“我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儿子日日嚷嚷着书院的其他人都有上好的狼毫,柳氏只会在家哭哭啼啼,除了问你老娘要银子什么都做不了,当初我就不该同意那个贱妇进门,谁不知道她出身……” “母亲!” 俞檀失控地怒喝一声。 他是男子,力气远比年老体弱的俞老夫人大了不知多少倍,掌心一紧,愣是把俞老夫人掐的痛呆在原地。 俞老夫人险些没在盛怒之下,把柳真真是罪臣之女,又流落风尘的事情说出去。 打入贱籍之人三代从奴,若是说出去,柳真真的那一双儿女从此都抬不起头来。 再者,妾室曾经流落风尘对他这个夫君来说脸上就有光吗?! 触及到儿子那盛怒的眼神,俞老夫人吓得瑟缩一瞬,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第388章 当众闹笑话 甄汨珞看的兴起,这一幕演得比戏文还精彩:“俞大人,快先管好老夫人吧,听闻皇上近日要严抓臣子呢。” 前两日左都御史赵忠宝,宠妾灭妻到离谱之级,居然让正妻将上首正院腾给怀了孕的妾室住。 被言官才刚弹劾,圣旨就直接下来,甄汨珞听人一嘴说过,说是皇上直接让他卷铺盖滚蛋,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灰溜溜回乡下老家种田了。 他也是考学出来,被岳家欣赏,更是仰仗着岳家的风采,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可惜这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被那些个狐媚子迷得五迷三道,不知所以,全然忘记是怎么走到今日的。 想到这,甄汨珞一阵唏嘘,又看向一旁脸色更加铁青的俞檀。 “俞大人费了大劲走到今日,可别因为妇人闹笑话,就让多年的努力,全盘皆输,毕竟以后若是再犯错,可无人罩着你了。” 这话说的让俞檀脸红脖子粗,他下意识的看看向旁边和他和离后,气色更好的胡闻歆,猛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俞老夫人眼瞅着自己已经闹了笑话,且差点让儿子丢官,她心中自是心虚,又看着众人鄙夷的目光,更加的抬不起头。 索性,俞老夫人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直接晕倒在地。 一旁的老嬷嬷,是个尽职的狗腿子,见状直接呼喊起来。 “快些来人啊,我家老夫人晕倒了,需要医官呐!” 还医官呢,医官可是比寻常大夫都还更加厉害,轻易根本请不到。 甄汨珞心中鄙夷,若再这样继续作死下去,怕是他们一家喝西北风都没有富裕的。 而胡闻歆直接说:“咱们走吧,无需为了这种人过多停留,浪费自己宝贵的年华。”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更是肺腑之言,因为哪怕就算一刻钟,她都觉得为这种人浪费了,都是极大的糟践。 甄汨珞没有在说什么,直接点头,一行人就这么的要离开。 胡闻歆走远后,看着甄汨珞及白影,眼眸中带有复杂的神情就说。 “今日还好有你们,否则我可能会被那泼妇气的够呛,她不要脸的撒泼起来,有时候确实也够我喝一壶的。” 说着,胡闻歆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甄汨珞只说:“别去想以前,咱们得去朝前看,我请你们去看戏文,吃顿好的。” 白影连忙点头,刚想要跟着说什么,可是胡闻歆却直接摇头:“父亲他们所在苦寒之地,我给他们正亲自裁制衣裳,做出来后,好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自己已经是争分夺秒了,自是没有时间去看这些个戏文什么的。 甄汨珞一听,便也没有勉强。 “行吧,那你就先回去忙,听说过几日左丞夫人要办个赏花宴,我们一同过去。” 左丞夫人之前一直在南岳,母家本就是世家贵族,且和皇上还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她办宴会很少有人不给面子不去,所以胡闻歆当然得过去。 胡闻歆这次没有拒绝,点点头后就走了,而白影见她离开,这才笑嘻嘻的说。 “我还有些事呢,也先行一步。” 甄汨珞刚想要说什么,问一下怎么回事,白影就好像预判到了,连忙离开,仿佛怕她询问。 甄汨珞无奈的笑笑,准备去找仆人,快些回家看孩子去。 可这才刚走了没两步路,又听到了一阵哭嚎声。 俞老夫人眼瞅着她们走了,怕是心中窝囊,憋屈的厉害,所以这才直接哭了起来。 甄汨珞没有惯着她们,因为自己给过机会。 刚才已经离开,俞檀更是也在一旁,可是现在却又管不住了,那么就别怪自己争辩真不给这个面子。 甄汨珞找到丫鬟,直言:“拿本妃的牌子去找五城兵司马,让把人轰走。” 五城兵司马的首领乃是齐强胜,当年他夫人难产,顶着半夜的倾盆大雨找到甄汨珞,而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判官。 甄汨珞并没有嫌弃对方身份低下,更没有因为天气而拒绝,而是顶着狂风暴雨,好不容易来到他府上,用尽一切法子守了一夜,这才使得母女平安。 所以甄汨珞提出的这个要求,别人或许在齐强胜那没这个面子,但她绝对可以。 丫鬟听从吩咐,连忙拿着玉牌去寻人了。 不多时,甄汨珞也直接离开。 小景曜正吃着鸡蛋羹,见娘亲回来,连忙摇晃着自己藕节般的胳膊,寻要抱抱,就连对他而言的美味都顾不得吃了。 一旁的奶嬷嬷见状直接笑笑,连忙帮他擦擦嘴就说,“小世子真是喜欢您呢,一看到您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甄汨珞看着儿子这般,自然也欣喜,所以笑着抱起小景曜,狠狠的亲亲宝贝儿子,满脸笑意的说。 “是不是想娘亲了,我的好大儿。” 小景曜笑得也开心,往甄汨珞怀中钻去,享受着娘亲的怀抱。 秦湛瑛正在面见圣上,君威在那,所以即便是亲父子,他心中也带有着拘谨与认真,不敢有半分逾越。 而皇上正在批折子,他将秦湛瑛叫来到现在,两刻钟都过去了。 可就仿佛没看见他一样,自顾自一直忙着自己的事。 秦战瑛也不敢说话,但是心中已经清楚,怕是哪里做得不好,惹父皇生气了。 “你可知错在哪?” 许久,不威自怒的声音传来。皇上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看向秦湛瑛询问。 秦湛瑛连忙跪下:“儿臣惶恐,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父皇生气了。” 他回话时,将头低下,这姿态倒是做的挺足的,可惜却不是个孝顺的。 所以随后皇上只是冷笑一声,“一个女人可以成为你的贤内助,却也可以坏事,自己想去吧。” 这话说完,旁边的内官识趣的上前弯腰望向秦湛瑛道:“奴才带您出去。” 秦湛瑛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磕了个头:“儿臣回去定会好好反思,请父皇放心。” 第389章 权当是个笑话 秦湛瑛说完后才敢离开,等一出门,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突然觉得脑袋发晕。 秦湛瑛清楚知道这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所以连忙擦擦额头上的虚汗。 看看,皇上把他吓成了什么样子。 说来也不怪秦湛瑛害怕,皇上总是不威自怒。 时间一晃,第二日天才刚刚擦亮,威严的朝堂上,就已经是水火不容。 言官首府安宁强大人,上前一步走,跪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启奏皇上。 “启禀陛下,俞檀大人家事让人可笑,他约束不好家中之人,几次三番去找胡家姑娘麻烦,若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寒了胡将军征战沙场之心啊。” 皇上没有回答安宁强,反倒是看向下首的文武百官:“俞檀何在,安大人所言,可是真的?” “回禀皇上,是微臣无能,惹到后院总是失火,以后微臣一定会时刻警醒,不再犯此错。” “远无俞大人所说的云淡风轻,他宠妾灭妻,且任由家中长辈去找胡家的麻烦,若是在一开始之时,何至于闹得此步。” 礼部尚书李天下,更是在一旁说道。 言之凿凿的他们,让俞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此时,武将们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们向来文武对峙,互相看不惯对方,而俞檀本就是他们讨厌的文官。 当时俞檀和胡闻歆成亲,到是让两方势力紧张的关系,稍微缓解些许。 皇上一度非常满意这门婚事,夸奖好几次胡闻歆的父兄。要知道一直非常严厉的皇上能够极度夸奖别人,本就是非常罕见。 可如今好好一门婚事,被俞檀弄得乌烟瘴气,且宠妾灭妻,作为主婚人的皇上,自然脸上无光。 他听完这些后,脸色更加阴沉,毕竟这不只是一桩婚事绝了那么简单。 皇上直接冷笑一声:“俞檀,这就是你为朕办的好事!” 他讲完,直接大手一拍旁边的龙椅,骤然起身:“回去写份道歉信,给胡家姑娘,别让人家与你和离后,都还要受着这些委屈。” 俞檀将头低得更下了,不过连忙回答。 “微臣知道,回去后定诚恳道歉。” 他倒是比左都御史赵忠宝来的幸运,居然没有被革职,灰溜溜的滚回老家。 可这样当着文武百官面前,被皇上斥责,俞檀的脸算是丢得干干净净。 不过一个时辰后,甄汨珞这才刚刚起床,一旁的小丫鬟就来报。 “胡家小姐来做客了,正在前厅候着您呢。” 这让甄汨珞倒是挺意外,她本以为胡闻歆定会晚两日出门,可没成想隔日就来了。 不过甄汨珞也没再浪费时间,赶忙过来。 古典奢华的大厅内,胡闻歆装扮的还算质朴,她只是挽了个最为寻常的飞仙发髻,上面带着金丝点缀的蝴蝶流苏。 身着淡黄色的衣裙,显得她皮肤倒是格外的白湛。 甄汨珞和她装扮的也算差不多,两人私下里本就不是喜爱奢华之人,所以才能说到一起去。 她款款走上前,微笑着问道:“怎么突然到我这来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的确是有,皇上已经犯了雷霆之怒,他以后不敢再造次,我特意说给你听,让你宽心些。” 胡闻歆直接回答道,神色也算轻松,毕竟解决了个大麻烦,谁会不开心。 而甄汨珞更是眼前一亮,连忙拉过她的手,欣喜的坐在一旁,赶忙说。 “那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父皇参与进来,他们一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再造次。” “是,所以这个好消息,我一知道就过来告诉你了,省得让你替我担忧,” 胡闻歆也笑着说,讲完后便开始看向旁边的丫鬟。 丫鬟上前拿出一个食盒,“这是我家姑娘,特意给王妃买的淑芳斋糕点。” 她说着便放到一边,刚一打开,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甄汨珞也挺感动:“难为你还想着我喜欢吃他家糕点,不过时辰尚早,我刚才已经吩咐他们让好好准备早膳,等用完早膳你再走。” 不过这话刚一说完,甄汨珞就直接笑着摇头,起身就要走。 “衣裳都还没做完呢,我得快些回去赶进度才行,等过两日再来找你。” 甄汨珞闻言,也没有强求,亲自送她出了王府,又亲眼看着胡闻歆上马车,两人这才告别。 秦临渊在甄汨珞回去时,也已经用起了早膳,他自然知道朝堂上发生何事,所以直接就说。 “是胡家小姐来给你说好消息了吧,听到后可还开心。”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甄汨珞最近因为胡闻歆的事,总是唉声叹气,而且牵肠挂肚。 现在他们一家遭了斥责,以后不敢再胡闹,甄汨珞自然会开心。 而甄汨珞一脸轻松的道:“全当是经历了个笑话,现在已经走出来了,那以后我们就不用再去想从前之事。” 她说着就拿起个小笼包,看向一旁:“儿子还没起来,真是个小懒虫。” 甄汨珞说这些话时,明显轻松了不少,这是在替胡闻歆开心。 “曜儿哥随了他娘亲,就是个懒惰的小虫子,总是喜欢赖床,你说这怪谁。” 秦临渊笑着打趣,从前战无不胜又冷酷的战神,此时满脸皆是柔情,怕是以前他的老部下看到了都不敢相信。 而甄汨珞今日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于是无所谓的说。 “你快先用饭吧,赶紧吃完,今日不是要去巡查兵营吗,千万别晚了,省得让父皇生气。” 说着忽然停顿一下:“我怎么听左都御史夫人说,昨天那位受到了圣上的斥责。” “他的事情你不必管,若是哪天他真的自取灭亡,我不会客气。” 秦临渊自然知道,甄汨珞口中的那位是谁,不过他倒是有些吃醋的说。 这让甄汨珞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了起来。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真是小心眼。” “没良心的不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心心念念,所以以后不许再私下提他。” 第390章 甄纤纤大婚 秦临渊倒是毫不否认,而且说着就站起身,因为他已经吃完了。 今日的秦临渊,身穿铠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俊逸的脸庞,此时虽说带着柔情,可是等下出门怕就是写满了肃杀了。 他这帅气的模样,让甄汨珞突然有些移不开眼,直接感慨。 “我的夫君长得可真是太帅了,出去记得遮住脸,好好遵守男德,不然回来让你跪石板。” “调皮。”秦临渊直接回答一句,语气之中尽是宠溺,随后这才离开。 而甄汨珞今日日子过得着实潇洒,小景曜中午时嘴里嘟囔着鱼,所以奶娘们抱着他去园子里看鱼了。 甄汨珞懒得动弹,所以在屋中看着画本,旁边放着些许果碟,以及胡闻歆早上特意带来的糕点,全是她爱吃的。 现在的甄汨珞好不悠闲,等快到下午时,奶娘这才回话,小景曜已经睡着了。 甄汨珞知道后就打发了奶娘,而秦临渊也忙完归家。 甄汨珞看着他回来便走上前询问:“在外面用过饭了吗。” “在军营们随战士一起吃的,忙完就回来了。”秦临渊答道。 不过这话刚说完,外面守门的小厮就进来通报。 “皇宫下圣旨来了,王爷和王妃快些准备吧。” 两人一听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让皇上要下圣旨。 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急匆匆的赶到大厅之中。 果然特意传旨的苏太监,已经在那里等候着。 他笑眯眯的看向二人:“凌王与王妃不必紧张,今日奴才过来是传个小的旨意。” “皇上瞅着最近天气不错,是打猎的好时间,所以大后日在京城围场之中,请二位前去一同打猎。” 原来如此,甄汨珞心想着,不过她也没有回答,而是秦临渊道:“本王知道了。” 苏公公传好了话便也离开,不过甄汨珞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说。 “父皇为何挑在这个关口要狩猎,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草丛上波诡云涌,各路都在神仙打架,全为了立太子之事。 而皇上虽说一直未曾正面回复,可是想必看着大臣们每天你跟我吵的,就为了立储之事,他肯定心中也多烦。 所以近来这些日子,都极少私下里面见皇子,而且更是未曾举办这些聚会了。 “我也不太清楚,咱们需得过去,才知道父皇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秦临渊想着就给出这个回复,而且说完后又想出另外一件事,于是就又说到。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父皇,不想在攻打西域,这样省去了兵戎相见,更为朝廷省了不少人马财力,想来心情痛快,所以这才准备了猎会吧。” 甄汨珞一听,想来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随后便也讲。 “算了,咱们就不操心这些事情了,天威难测谁都不知道,父皇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讲到这些后,就业变得轻松了不少,反正他们不可能会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 所以任凭外面再怎么闹得厉害,只要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 不过有时候想的挺好的,可是秦临渊身居高位,更是皇上甚为器重的皇子。 他怎么可能会置身事外,所以要想关起门来过日子,还是挺难。 因为各个夫人办的宴会。以及谁家嫁娶为孩子办酒,甄汨珞身为凌王妃,自是要出席的。 不管这家是否与她暗中有摩擦,基本上只要是递了拜帖的,甄汨珞都得出席,只有这样才能显得皇家体恤下臣。 而甄纤纤,可是她的本家,所以她成亲之日,甄汨珞自然是要来添妆的。 她出手阔绰,直接赠了两对全套的头面,个个都是真金打造,且工匠不错,看起来格外精致。 又送了些许精致的布料,江南的锦缎也算价值不菲,而甄汨珞一出手就是五大箱子。 甄纤纤看着这些个添妆,以及打扮华丽的甄汨珞,还算感激的说。 “多谢堂姐前来贺喜,还为我准备了这些。” “不必客气,你我本为本家姐妹,这是我该做的,不过你要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对方是谁,都必须要多留个心眼。” 甄汨珞还真是善良,她居然还在此时提醒甄纤纤,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就怕以后对方走了歪路。 毕竟能够拉人一把也算功德无量,而且甄汨珞觉着,自己说出来,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对方听不听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而甄纤纤在此时还不算傻,一下子就知道甄汨珞所指的是甄羽霜。 她直接皱皱眉头,无奈地叹口气便说:“堂姐。我记着你们从前关系还是很好的,可为何你现在处处都这么小心她。” 她说着仿佛又觉得有些惋惜:“咱们可是一家的姐妹,要是再这样内斗的话,怕是传出去也不好听了。” 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都变得有些头疼,没想到甄纤纤果真是不上道。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中了甄羽霜的算计,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言尽于此,要是再多说,就显得好像自己真的处处诋毁别人一样。 “我就随口一提罢了,你不用对号入座,是你多心了。”甄汨珞还算冷静的回答,而且说着就又认真的讲道。 “以后嫁为人妻,就得好好过日子,收着自己的小脾气,需得有个大人的模样。” 她说着场面的话,而甄纤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挑拨离间就行。 于是直接点头,而且有些害羞的说:“妹妹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薛家也是权贵人家,她嫁过去后也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出门更是会有人阿谀奉承。所以甄纤纤可谓是变成了人上人。 她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忍不住的激动与期待。 甄纤纤都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写在了脸,甄汨珞一看便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不过她和甄纤纤想的可是不一样的,不过此时也不能说出来,泼了新娘的冷水。 第391章 奇怪的薛家四哥儿 甄汨珞露出不失礼仪的微笑:“堂妹,我先去外面看热闹,你也快些准备吧,想必新郎官很快就要到了。” 这次甄纤纤是由丈夫亲自迎娶过门,也算是给了甄家脸面。 毕竟有的高嫁时,婆家不会器重,只会让娘家送人过去,而他却亲自来,这让甄纤纤心中也挺满意。 甄汨珞不多时便出来了,她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她直接躲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准备看热闹。 很快,新郎官骑着高大的马,身穿红色喜服,后面敲锣打鼓的便过来了。 他刚要进门,便被甄家族长拦下:“薛家四哥莫要着急,这新娘子哪有那么容易娶到,你得通过我们家这些哥们的考究才行。” “但凭长辈出题,晚辈听着。” 薛家四哥儿直接回答,仿佛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 他以为这一切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所以并不在乎。 而甄汨珞听着,倒也觉得好玩。 一直听说这薛家四哥儿不喜与人交谈,平日里只是独来独往,畏惧人多的场面。 可今日却淡然的面对,看来这成亲是真的让他高兴了。 “请说出新娘最喜爱吃的东西,以及最厌恶之物。” 族长提的倒不算是过分,只是寻常的问题。 而薛家四哥儿听完这话,脸色却一变。 “你考我古往今来的名人,或者其余诗文皆可,可我哪知新娘喜欢什么。” 他倒是个直肠子,直言不讳的回答,语气之中更是不满。 族长本来笑着的脸,突然僵硬起来,没想到这薛家的这么不给面子。 而且现在这个媳妇,都还没迎过门呢,就敢白脸子,以后过门了还了得。 甄汨珞这才发现,今天居然还有热闹可看,场面直接从喜气洋洋,变得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齐大统领的女儿齐安晚,在一旁直接笑了一声,就打趣的说。 “看来他是不会改的,以后有王妃妹妹的苦头吃了。” 她在甄汨珞旁边,甄汨珞看到了什么,齐安晚也一样。 齐安晚这话说的,让甄汨珞直接皱皱眉头就说。 “齐小姐似乎很了解他?” 这位齐安晚,倒也是个爽快的性格,所以听到询问后直接就说。 “他年岁与我差不多,从小在一个私塾中求学,可是薛家四哥儿永远是让先生头疼的那个。” 别人背诗他躲起来,别人考试,他还是躲起来。 总而言之就是别人不论做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齐安晚倒也不嫌累的话,直接回忆起来举出几个例子,这才有感慨的说。 “这也就是为什么薛家主母,后来不让他去私塾的缘故,反倒是亲自请了先生,在家中教学,不过听闻没有多久,那位先生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薛家也算名门望族,在京城之中有着一席地位。 他家请的先生,那肯定是名师,可是连名师都搞不定的学生,可想而知有多么麻烦。 甄汨珞听完这些就觉得头疼,更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 甄纤纤现在怕是还在里屋里美着呢,等待着自己的新郎官来接她。 肯定想不到现在居然是这样的场面,所以甄汨珞心中生起了同情。 而齐安晚就好像说不够一样,又继续说。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这心中也泛着含糊,无从考究,若是真的,怕是真要坑了你家妹妹了。” 她说这些话时,心中也有所犹豫,仿佛是确定不了。 甄汨珞倒是来了兴趣:“齐小姐直说就是,本妃只当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 “前左都御史家不是有个年岁,和我们差不多的小傻子吗,他家府邸正好在我家隔壁,所以小时候经常玩耍。” “而且我们也是在同一个私塾,他有天告诉我看见薛家这位,跟痛打落水狗一样的打着他家的小厮。”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烈,而且性子又不好相处,所以齐安晚对这位一直都是敬而远之。 甄汨珞越听越觉得头疼,这瓜怎么一个比一个大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的齐安晚就叹息般的说道。 “哎,希望他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小时候那么离谱了吧,否则这真是坑了这位姑娘。” 齐安晚倒是挺善良,只不过没什么心眼,居然在别人的大婚之日说新郎的不是。 甄汨珞心中也估摸着,怕是薛家这位真的有问题,可是他家手握着实权。 甄羽霜若是真的巴结好了他家,那就是变相的拉拢了他们,到最后肯定会去支持秦湛瑛。 她这个算盘,打的挺好,为了自己以后的荣宠,居然都能算计自己的本家姐妹。 甄汨珞想着这些话的功夫,薛家姑母这时连忙现身。 “你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姑母知道你是着急想见的新娘,可以不能如此啊,还不快些道歉。” 她说着就一脸笑意的看向族长:“真是对不住了,这毛头小子一门心思的想接到新娘,可是却情急之下,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无事,年轻人心直口快些,倒也无妨。” 族长心中自然生气,可是谁让他们是高嫁,哪里来的资格生气,只能好好的巴结着这位贵婿。 所以说着就让其他人让开了门:“看来新郎官已经等不及了,那我们大家就让开吧,快让他赶紧去接新娘子。” 这个小插曲也就算这样的过去,薛家四哥儿很快就接到甄纤纤。 甄纤纤本来还有些疑惑,为何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停了,但是很快就又想起,而且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这才连忙让丫鬟盖上盖头,而且娇羞的等待着。 果然是新郎官来了,甄纤纤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 她就透过缝隙看到旁边的族长以及家人,脸色个个非常严重,而且有的甚至是皮笑肉不笑。 甄纤纤觉得很是奇怪,心中存了个疑虑,等来到花轿车上,她这才低声的问旁边的陪嫁丫鬟。 “方才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第392章 洞房花烛夜遭受毒打 “姑娘莫要多想,许是夫人老爷他们舍不得您吧,毕竟一手养大的姑娘,突然嫁人了,自然多是感慨。” 丫鬟的回答滴水不漏,让本来心存疑虑的甄纤纤,突然打破了猜想。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满怀期待准备奔赴新的生活。 旁边敲锣打鼓的声音,充盈着甄纤纤的耳朵,她害羞的期待着。 等到了薛家,在宾客们的见证下,拜了天地后,甄纤纤就被薛家四哥儿拉着喜绸缎来到洞房。 她随后就听到喜婆笑着高声说道:“新郎新娘同喝交杯酒,往后余生,一同度过。” 甄纤纤刚听完这话,她手中就多了杯酒。 随后在丫鬟的帮助下,喝完了这杯交杯酒。 喜婆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于是就说,“四夫人请耐心等待,让薛家哥儿出去应酬一番宾客,回来再来陪您。” 她这话说的让甄纤纤不由害羞起来,于是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害羞地坐在原地。 薛家四哥儿心中也挺开心,总算是娶妻了,他也算解了一大难题。 甄纤纤虽是甄家旁系所出,可堂姐一个是正当权的凌王王妃,另一个虽说逊色些,但也是一个侧妃。 甄纤纤如此算来身份也不算低,所以他这样的人能够娶到甄纤纤,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也不怪薛家四哥儿开心,他背地里的名声早就远扬,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知道。 而这些贵族们,和他们薛家平起平坐,又怎么可能会敢将女儿嫁过来,跳入火坑? 而那些逊色的门户,有意想要巴结薛家,可惜他却看不上这些,小门小户的闺女,觉得配不上自己。 所以挑来挑去,甄纤纤在甄羽霜的撮合下,这才和薛家定了亲? 高兴的薛家四哥儿,出去应酬时,更是开心的喝了好些的酒。 甄纤纤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归来,等了也不知多久,她觉得头上的首饰,都要将自己的脖子压断时。 门终于响了,甄纤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很强的酒气,她还来不及贴心的询问,红盖头就突然被人掀开。 薛家四哥儿看着眼前的新娘子,直接冷笑一声就说。 “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记住必须要以夫君马首是瞻,做到夫唱妇和。否则就滚回你家。” 哪有人新婚之夜,居然这样的说话,这让甄纤纤心头一紧,有些害怕的捏紧手中的帕子。 她惶恐的躲闪着薛家四哥儿的目光,而薛家四哥儿本就喝多了酒。 所以暴脾气的他,更是在此时脾气更大了。 看着甄纤纤这躲闪的目光,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看你的小家子气,如何配得上我?这一巴掌算是给你长记性了,记住了吗。” “你……你怎么能打我!” 甄纤纤心中的惶恐很快被震惊占据,而且不敢相信的看向薛家四哥儿。 她说的这话,让薛家四哥儿到时更加愤怒,所以直接掐住甄纤纤的脖子。 “贱人,你居然敢顶嘴,既然这样,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很快,一个巴掌就又落下。 随后挨打与谩骂,就像雨滴一般的落在甄纤纤瘦小的身子上。 甄纤纤也不知被打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浑身作痛。 而薛家四哥儿也打累了,头也挺痛,靠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 甄纤纤这才算是得救,连忙跑出门。 可由于是新婚之夜,那些本来要跟在门外守夜的丫鬟。也都跑得远远的。 所以甄纤纤觉得自己跑了好久,终于跑出了这座院子,见到了个活人后就连忙说。 “我要赶紧见婆母!” 她说着就瘫坐在地上,没有了方才紧张不安的情绪,总算能放松一些。 很快,甄纤纤就被人带着区间去见到了薛夫人。 薛夫人因为是儿子大婚,所以打扮的也极为喜庆,而看到甄纤纤脸上的巴掌印。 她也并不意外的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后,这才说道。 “儿媳妇,你这新婚之夜不伺候夫君,怎么倒是来我这里了。” “婆母您有所不知,他喝了好些酒回去之后就打我,不光是脸上,就连身子都是满目伤痕!” 甄纤纤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连忙哭诉起来,而且说着更是卷起自己的袖子。 露出伤痕后,迫不及待的想让薛夫人看个清楚。 可是薛夫人却冷笑一声,连个正眼都不带瞧她的直接就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的脾气是不好些,你也要多多承担着,总不能去学胡家小姐和离吧。” 她说着也就直接起身,轻轻的捂了下嘴后就又说。 “我也累了,要去休息了,你若是个懂事的就应该知道,不要打扰婆母休息。” 甄纤纤本就委屈,听完这些话后,更是如同五雷轰顶,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一夜,甄纤纤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甄汨珞当然不知甄纤纤这一夜过得有多艰难,她昨天回家时,路过铁匠铺子。 想了想便进去,直接对老板说。 “老板麻烦帮我介绍一下,你们铺中卖的好的。” 她在出来时,身后的小厮们,也是抱着好些铁器这才离开。 回到凌王府,甄汨珞直接找到批看折子的秦临渊。 “这些东西我觉得都挺趁手的,前几日小景曜生辰,咱们也算大操大办了,可是取之于民,我们也要用之于民,所以我想着将这些东西都定上好些,送给附近的村民们。” 甄汨珞说着就让身后的小厮,将这些东西放在一旁,就又说道。 “你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取缔的吗?” “都挺好的,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秦临渊直接温柔的说道,而且讲完后,那些小厮们也是识趣的离开。 甄汨珞没有在说话,而是满意的看着自己才买的这些东西。 她心想着,要多多的做出来,分给附近的农户,让他们平日里也可多省些力气。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被人直接一把抱住。 “我的王妃真善良,我要奖励你。” 第393章 总算认清甄羽霜 说完,甄汨珞就突然被公主抱起,她一脸娇羞的躲在秦临渊怀中:“不正经……” 隔日,是十五的大日子,甄汨珞早早的就起来,准备回国公府的礼物。 像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他们都需得去向家中的祖老请安问好,甄汨珞那自然也是要看老太君的。 她特意准备了些老人家会喜欢的物件,看着准备好后,就找到秦临渊。 “我先回家拜见老太君,今日可能会晚些回来,不必等我用饭。” “好,我看看要是有空的话,就会接你。” 秦临渊直接回答,甄汨珞点头答应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出去赶路了。 老太君也知道,甄汨珞她们这些外嫁女今日要回来,所以更是早早的候着。 她回去到大厅时,旁边已经摆好了果碟及点心。 “孙女给老太君请安,愿您身体康健,吉祥如意。” 甄汨珞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太君也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的下人突然大声的通传。 “侧妃娘娘到!” 好家伙,刚才甄汨珞回来时都没让下人如此张扬,她就当是回家一样的来拜见老夫人了。 可是甄羽霜这排场倒是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比甄汨珞这个正牌王妃,身份来的还真贵。 老太君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个孙女如今如此酷爱张扬。 她从前得是多瞎,居然错把鱼目当成珍珠,所以直接上前扶起甄汨珞,开口说道。 “你先去外面避避风头吧,省得你们两个碰见了针尖对麦芒的,我这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自己要真的多讲什么传出去了,也只会让别人议论国公府的是非。 甄汨珞知道这算是老太君的良苦用心,而且自己也懒得和甄羽霜会面。 就连昨日甄纤纤成亲,她都是有意避着的,于是直接答应。 “那我先出去走走,等会再来。” 她说完这些后,就直接和刚刚进来的甄羽霜擦肩而过。 甄羽霜打扮的即为雍容华贵,仿佛把自己所有值钱的物件都摆在了身上。 甄汨珞都会正眼瞧她,可是路过时难免有余光会注意到她。 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到了,可想而知,甄羽霜这次有多么高调。 而甄羽霜停下脚步,刚想要叫住甄汨珞,她就看见甄汨珞快步离开。 甄汨珞在外面也不知道去哪逛,所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后花园。 想来花草的美丽,可以让她洗洗眼睛。 可是这才刚来到后花园,就注意到后门那边有个小丫鬟打扮的,正在哭泣。 甄汨珞看到后皱皱眉头,直接上前就说。 “你这是怎么了?可受了什么委屈?” 她这话才刚问完,甄纤纤就直接抬头看向甄汨珞。 “堂姐,我真的好毁了,居然没有将你的忠告听进去。现在自食恶果,也不知该如何脱身。” 她眼睛哭的像个桃一样,而且脸上还有赫然两个巴掌印。 甄汨珞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过来。” 她说完就带着甄纤纤,来到一旁的侧厅。 他不忘记让自己的丫鬟守在外面,看着彻底安全了,这才说。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这好好回门的日子,你却如此狼狈。” 甄汨珞说这些话时,语气也挺严肃,毕竟这也不是小事。 甄纤纤直接抽泣起来:“他特别的喜欢打人,昨天晚上,快要洞房时,我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居然就动手打了起来,可是婆母也不管,而且还让我忍让着。” 甄纤纤说到这里就哭的不能自已,而且抽泣的样子,让甄汨珞看着也有些心疼。 不为别的,因为同为女性的甄汨珞,自然知道男女力量的悬殊。 也知道这男的一旦开始发狠打起女人,那么女人肯定是彷徨无助,而且只有彻底挨打的份。 她无奈的拿出手绢,替甄纤纤擦了擦眼泪后就说。 “行了,先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不论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解决的,你也别想太多。” 她也就只能先这么说了,不知道该如何的劝导,所以想着让甄纤纤先冷静一点。 而甄纤纤直接摇摇头又说:“要光是昨天晚上就罢了,姑且当做他是真的喝醉了酒,没有理智。可是今天早晨明明已经清醒了,但是知道我昨夜去婆母那里哭诉,他居然又打了我一顿。” 甄纤纤说着就像昨晚那样,在甄夫人的面前,将自己的胳膊露出来。 上面清楚有着新鲜的伤痕,以及稍微青紫的,一看就不是同一时间打的。 而甄汨珞自然没有像甄夫人那样说风凉话,她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触目惊心的说。 “下手怎么这么狠毒,你可不能这样将就下去,否则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 而甄纤纤也是痛哭流涕的点点头,直接就附和着说。 “现在妹妹也特别后悔,如果要是早日能够听到姐姐的教导,就不至于走到今日。” 她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是却又束手无策的感觉。 因为甄纤纤也是个小姑娘家从未经历过这些,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躲起来哭泣。 但是又知道今天,是甄汨珞回娘家的日子,所以这才灵机一动,准备前来求救。 而且甄纤纤知道,自己错的太过离谱。 甄羽霜简直就是个笑面虎,而甄汨珞虽说有时候说的话不会让人喜欢听,可却也是实话。 而她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可是也不想就这样下去,所以这才借着这个机会准备和甄汨珞求救。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而甄纤纤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着自己的悔过之意。 “若是能够早日发现这些,而且不去听信她的谗言,那么妹妹一定不会走到今日。当时我也是想着同为一家人,甄羽霜断然不可能会害我,可是现在却身体力行的让我知道错了。” 甄羽霜确实不是个东西,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更是没有良心,坑害本家的姐妹。 第394章 想让她当出头鸟 这些甄汨珞早就深有体会,她可是跟甄羽霜当面锣对面鼓的斗过,怎会不知对方的阴险与不择手段。 她早些年装的挺好,可惜甄汨珞早就将她那虚伪的面具撕了个干净。 而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后心中不忍,于是直接就说。 “我这倒是有个法子,不知你愿意听吗。” “堂姐快些说吧,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能助我解了眼下的困境就行。” 甄纤纤哭的肝肠寸断,非常伤心,听完这些话连忙就讲。 甄汨珞也没再耽误功夫,讲出自己的法子。 “他们家可是高门大户,若是这些事情传出去了也不光彩,而你这些遭遇,官府自会为你做主。所以你直接击鼓鸣冤即可,我相信他们就不敢再继续为难你了。” 因为薛家肯定是要脸面的,而薛家四哥儿这事一旦传开,他们家自会无地自容,而且也会成为贵族们之间的谈资。 等到那时,甄纤纤若是想和离,那也会变得非常轻松。 甄汨珞自认为自己想的法子不错,可是甄纤纤听完这些话后表情一僵,随后为难的就说。 “我只是个小女子,哪里做得出那种惊天动地之事,而且也要为了家族考虑,若是真这么做了,怕是会将他们得罪狠了,说不定会报复家人。” 甄纤纤说出自己的忧虑,而且讲完这些后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甄汨珞。 “堂姐,我知道你这个法子是为了我好给我出主意呢,不过真真想不通。” 在他们这个时代,女子不仅要为婆家考虑,更要为娘家所担忧,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是在这京城之中,那利益可都是息息相关的,而且若真是得罪了厉害的角色,怕是一家三代都难以再翻身。 “你是我的堂妹,薛家就算再想为难你,那也没有那个胆子,毕竟他们不敢让王爷没面子。”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说道,她挺不赞同甄纤纤的想法。 她刚才说的那些虽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却不适用于她的身上。 毕竟秦临渊可是她堂姐夫,乃是皇家中人,更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薛家就算是有几分背景,但哪敢得罪正主呢,毕竟他们不过是臣子而已。 甄纤纤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为难的摇摇头,紧张的说道。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为夫兄考虑的,所以太冒风险的事情,妹妹不敢干。” 她既然继续坚持着刚才的说法,不过甄汨珞虽说听到后很无语,但也姑且相信她。 毕竟这样也算是有情有义,不忘恩负义,最起码和甄羽霜之辈,是截然相反的。 所以甄汨珞只能忍着心中的无语,仔细的思考一番后又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只能去找始作俑者了,甄羽霜害你有今天的遭遇,你大可去找她当面对质。” 甄羽霜向来又是个要脸面的,而且总是喜欢装柔弱善良。 这次为堂妹保媒拉线,她看起来仿佛是给家族争光了,可是明知道薛家是火坑。 这还装傻啊,将妹妹给推了进去,如今甄纤纤为自己当时的天真买单,而甄羽霜作为始作俑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她也要为此而付出代价才行,毕竟坏人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 而甄纤纤听完后,更是惶恐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比刚才那个主意来的反应还大。 她连忙摆了摆手,都顾不得哭了,赶紧就说。 “姐姐,她也是皇室中人啊,代表着皇家的脸面,我若是将她那些龌龊事放到明面上。不说家里的人会放过我,怕是连皇宫中人都会得罪了。” 甄纤纤胆子挺小,不过主意倒是挺大,每次都能想到一个极好的理由,好像倒是挺中肯。 甄汨珞听到这些皱了皱眉头了,都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给人出主意吗? 而甄纤纤决定趁热打铁,好不容易才见到甄汨珞一次,她若是真的没有收获的话,那岂不是白折腾了。 所以连忙又说,“妹妹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些事情风险实在太大了,我胆子又小,所以不敢做。” 甄汨珞看着眼前宛如惊弓之鸟的甄纤纤,心中虽说非常无语,不过却也只能说。 “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怎能将自己脱离苦海。你要知道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毕竟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既不想和薛家撕破脸皮,又不想得罪其他人,来达到让自己脱离苦海的目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甄汨珞反正是从未遇到过的。 甄纤纤刚才本来还惶恐难安,可听到这些话后,仿佛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堂姐,我的事真是为难你了,让你帮着给我想办法,可是我却前怕狼后怕虎。” 她倒是非常赞同甄汨珞所言,这是明摆的事实,甄纤纤无视不了。 可甄纤纤自认为自己都已经这么惨了,让自家姐妹帮着想想办法怎么了,于是就厚脸皮的继续说。 “只不过堂姐您心地这么善良,不会看着我困于苦海,所以请您帮我想想办法,可一劳永逸好吗。” 她表面上可怜兮兮,不过心底确实非常坦然,认为甄汨珞所做的这些可都是应该。 甄汨珞和她,从前虽说没什么情分,不过也是本家姐妹。 她若真是过得惨,甄汨珞这个凌王王妃,怎会不被别人背后指点? 甄汨珞没有穿心术,当然不知甄纤纤心里这些小九九。 她直接就说:“我的法子就只有那两个,不过你不同意,那你有什么办法也可以说出来。” 甄汨珞想着自己若是能帮得上忙,肯定也不会推脱。 而甄纤纤好像就正在等这句话,她才刚一说完,甄纤纤就连忙说。 “其实此事有姐姐替我撑腰最好,只要帮我去薛家走一趟,告知他们不要再欺负我,那他们肯定会有忌惮。” 甄纤纤不要猛开口说话,而且讲的很是认真,不过甄汨珞才刚一听完,就直接冷笑一声。 “你这算盘打的倒是挺好,让我去当出头鸟。” 第395章 痴心妄想之辈 她一眼看穿甄纤纤的小心思,直白的直接戳破。 “你自己怕这怕那,句句说的情真意切,有理在身。可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非但看不清这点,反而还蹬鼻子上脸想让我去帮你扛雷。” 甄汨珞如果若真是去了,这件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薛家以后若是能安分些,自然是好事,可是像薛家四哥这样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他的母亲又如此溺爱,肯定会狗改不了吃屎,难不成自己次次出面吗? 甄汨珞心中想的透彻,而且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她说完这些后,没有了耐心直接起身。 “堂姐,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真只是觉得咱们这样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还能让他们忌惮。” 甄纤纤连忙就开口说道,说着还拉住甄汨珞的手。 甄汨珞已经懒得和她多说废话,于是直接装傻冲动的说。 “原来如此,不过我正好有些事,就不和你继续说下去了,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娘家。” 甄汨珞说着就快步离开,她不想再掺和这些烂事。 甄纤纤简直是让人无语,她完全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在这和白眼狼说了许久的话。 “阿强和阿力,你们将这位必须完好无损的送回甄家,记住了,路上有任何人来寻,都不能让她走。” 甄汨珞找到两个小厮,直接开口吩咐。 甄纤纤刚才就已经追上来了,而且刚一靠近就听到甄汨珞要送她。 甄纤纤惶恐难安,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堂姐,求您帮帮我啊,可能我刚才那个主意太过幼稚惹恼了您,要不我们再想一个,我一定听您的。” 她是真的着急了,否则不可能会这么说的。 不过甄汨珞已经懒得去理她,而刚一转身,甄纤纤就直接痛哭流涕的跪到地上。 “堂姐,你就饶恕我这次吧,除了您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你只不过是我的堂妹而已,我们中间还隔着一层关系,你这样的家世我不好参与,所以这才让你回家去找父兄。” 甄汨珞看着跪在地上的甄纤纤,心情很是平静,而且随后就又继续说道。 “而你想让我当出头鸟去和薛家对抗,你的那些小心思,难道还真以为我看不穿,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甄汨珞直接就将这些话又给说了一次,而且讲完后又看向阿强和阿力。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将人快些扶起来,好好的送回家中,不过她若是不配合,那你们也不必管了,哪怕后面有豺狼虎豹跟着,但也和你们没关系。” 甄汨珞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甄纤纤若是配合,她最起码可以护她周全回到甄家。 可如果反抗起来有其他的心思,她就不可能再会去管了,而且以后也绝不会参与。 甄纤纤也有两人扶了起来,此时脸色已经变得格外苍白,仿佛明白了甄汨珞所说的言外之意。 甄汨珞也懒得再继续逗留,她本来心情挺好,但是被甄纤纤影响的,此时只剩下了烦躁。 所以甄汨珞有没有回去再见老太君,反倒是让人帮自己传话,就说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回王府的路上,甄汨珞心情倒是平复了些,只不过却觉得还是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她回去后,秦临渊倒是居然在家中,这让甄汨珞都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的?不是今日挺忙的吗。” “有些事情在家中处理就行,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好,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秦临渊很快就发现甄汨珞不对劲的地方,直接就开口问道。 甄汨珞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就别知道了。” 反正自己不可能会再去帮她,所以何必告诉秦临渊,让他的心情也一同受这影响。 秦临渊不喜欢强人所难,于是点点头就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你了,不过你要记住,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王妃,谁敢给我委屈受,只不过是娘家的一点破事。” 甄汨珞听他这么关心自己,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刚说完这些话,小景曜就被奶娘抱着进来了。 “凉,抱。” 这小子最近倒是学会了个新词,不只会叫娘了。 甄汨珞看着儿子这软糯呆萌的样,心中那些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笑着点点头伸出了手:“好娘抱你,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吃饭饭呀。” 小景曜嘿嘿一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秦临渊看着自己的妻儿,他也会心一笑。 朝堂上的那些波诡云涌,虽说让他头痛,但每每见到他们,秦临渊就觉得那些烦躁的心情,算是离自己远去了。 而甄汨珞抱着小景曜,回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那我们带着孩子要一同去狩猎吗。” “男孩子从小去外面接触一下也是好的,就跟着人一起去吧。”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看来他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而甄汨珞这是笑着打趣:“看来有些人过两年定会是个严父,盼着自己儿子继承自己衣钵吧。” “那你还不赶紧给我生个女儿,那我的另一面,你可就会知道了。” 秦临渊识逗,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 日子过得也快,这天就到了要去围场的日子。 凌王府的马车和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 甄汨珞坐在马车上,看着旁边有着汤婆子以及一个小火炉。 马车上的窗户也用牛皮纸,封的完好无损,透不出任何的寒风。 她这才松了口气:“近日以来天气寒冷,咱们又是带着孩子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好。” 而说完后又有一些疑惑的问:“不过刚才我看见旁边也有这车队,而且势头不小,这是谁家的。” “你个傻瓜,那是从皇宫出发的车队,为首的自然是父皇。看来你见人都不关心外面的事,否则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秦临渊一边逗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有些无奈的开口回答妻子。 第396章 出发去围场 甄汨珞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淡淡一笑就说:“忙着给你看孩子呢,哪有空去听外面的事。” 甄汨珞说的也对,这两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都和小景曜在一起呆着。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不过很快,秦临渊就说。 “前面有处皇庄,我们需得在那里歇歇脚,父皇那边也需要我过去一趟。” “那你快去吧,别让父皇等着你。”甄汨珞直接回答就说,而且现在小景曜睡着了,正好去一处地方,也可以让孩子好好睡一觉。 就这么的,秦临渊乘着快马先走一步,而甄汨珞在后面跟着大队伍慢慢的走着。 到了皇庄处,甄汨珞连忙吩咐奶娘。 “带孩子去睡觉吧,记住不管任何人拜访都不许见,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再说。” 小景曜可是凌王世子,又是皇上最为喜爱的小皇孙。 平日里边就有许多人,想着借小景曜,来巴结奉承,所以甄汨珞有时哪怕就算不在府上,都会来人去拜见小景曜。 说来也可笑,一个一岁的小孩哪里会去借鉴别人,所以只是他们借着看孩子的幌子送了许多的礼物。 想要以此来在秦临渊那露脸,或者让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次次秦临渊都是将这些东西送了回去。 甄汨珞说完就也去前面,因为刚才有人来报,让这些小姐夫人们去前方一聚。 甄汨珞到的有些晚,已经拒绝了许多的人,而且不少的贵家女子凑在黎嫣那,哥哥想要阿谀奉承,以此来露脸。 黎嫣坐在上首,倒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些。 她神情似乎都带有着不屑,明显看不上这些人,但是却又没有撕破脸皮。 甄汨珞坐在了一旁后,才刚刚落座,就听见黎嫣说。 “我带了些弹奏之人,在这里呆着也无事,所以大家不如跳舞助兴,来解了现在的乏味吧。” “您说的有理,那我就来起个头吧,不过跳的不好,还望大家见谅。” 黎嫣这话刚一说完,就有人奉承的回应。 说话的是夏析云,她说完后,黎嫣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带有着上位者的傲慢就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开始吧,跳的好了,重重有赏。” 甄汨珞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热闹,果然很快,丝竹声响起,夏析云开始翩翩起舞。 刚才说自己跳的不好,自然是场面话。 翩翩起舞的她,此时跳的就像个蝴蝶一样美丽动人,让人挪不开眼。 甄汨珞看的也觉得有趣,天气又天气又冷,所以又喝了几杯热茶暖身。 很快一舞完毕,旁边响起了滔滔不绝的掌声,同时还夹杂着些夸赞。 “跳得可真是太好了,我若是能有如此曼妙的舞姿,宁愿少活一年呢。” 甄汨珞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是有原因的,就像现在听到的这些夸赞。 她只觉得违心,而且自己最不喜欢别人阿谀奉承,睁着眼睛说瞎话,虚伪至极。 黎嫣更是特别满意的点点头,直接就说。 “确实跳的极为不错,回去后多学些新的舞蹈回头让我看看,解解闷。” 她说完后就看向旁边的随从,很快丫鬟会议直接拿出一套头面。 这个头面,一看也价值不菲,上面不仅镶满了珠宝,而且样式也极为新颖。 黎嫣向来出手阔绰,所以对她来说,这个不算什么。 “跳的好了自然是有奖励的,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夏析云看到后,连忙惊讶点点头,一脸感激的说。 “我一定会保管好的,多谢多谢。” 其实这头面,贵不贵重的两说,凡是在场的谁还没见过个珍贵的珠宝了。 定是都有压箱底的存货,而且肯定也是各个价值连城。 可是重要的是谁送的,而且带出去那也是极为有面子。 黎嫣这点倒是挺会拉拢人心的,这些个贵女,若是真的带着自己赏赐的东西,东奔西跑的,这样她也会在他人面前露脸。 甄汨珞看到这里笑而不语,这些小心思,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自己一直懒于去做。 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只要自己能够行得正坐得直,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就行了。 所以甄汨珞这才没有开口说话,懒得和她们同流合污。 而黎嫣气定神闲的喝下一杯茶,此时心情仿佛比刚才都好了一些。 就好像夏析云刚刚的奉承,彻底取悦了她一样,让她的心情这才好起来。 而黎嫣喝了杯茶后,这才又缓缓的继续说道。 “姬柔跳舞也是极为不错,而且凌王王妃也是如此。你们二人一个祈神舞,另一个舞剑,都各有各的风姿,让人看着很是喜欢。” 甄汨珞本不想今天出头,可是谁曾想,黎嫣居然提起了自己,所以她不得不起身回答。 “多谢夸奖。” “不必客气,跳的好了,自然是要好好夸奖的,不过也许久未见你的舞姿了,要不你们来借着今天的机会,正好让我们大家再开开眼界?” 黎嫣找有兴趣的说道,虽然说看起来好像是一时兴趣,不过眼神却死死的盯着甄汨珞。 一看就是发自肺腑,真心说的话。 不过她这样的身份想要看什么舞没有,甄汨珞虽说舞剑也好,但比她跳的更好的也是大有人在。 黎嫣又不是看不到,所以这样做肯定是有着其他原因。 甄汨珞心中清楚这些,不过这些场面话自然是不能戳破的,所以只能云淡风轻的笑笑随后就说。 “许久没有弄过这些东西,早就已经忘了,还请海涵。” 她直接就开口拒绝,带着笑意,但语气之中疏离也挺明显。 怕是在场之中,也就甄汨珞会这样当场拒绝黎嫣。 黎嫣久居上位,什么时候听过别人拒绝自己,而且还是甄汨珞,这两人从前就不对付。 所以甄汨珞才知道,她纯粹是故意的,所以这才拒绝。 夏析云听到后,发挥狗腿子的本能,赶忙就说。 “凌王妃,大家都在呢,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你就舞一曲吧。” 第397章 还算略有忌惮 甄汨珞听到之后,淡淡的笑了一声,没有再开口说话,不过态度已经很明显。 她这样,让黎嫣刚暖起的场子,突然陷入到平静之中。 其余的贵女,有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而有的眼底则是透露出兴趣,准备看好戏。 黎嫣心中有些恼怒,刚想要说什么,甄羽霜却突然出现于此。 她出现后,让有的人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她们这些人,要么是嫡女,要么是正品夫人。 甄羽霜却只是区区侧妃,她哪里来的资格,能和她们出现在一同处。 而甄羽霜并没有将别人的议论,放在眼中,反倒是热络的来到黎嫣处。 “娘娘,听闻你在这,所以妾身特意请来拜访。” 黎嫣是皇上的妃子,甄羽霜算得上是半个儿媳。所以她这次说话充满恭敬,就仿佛在对待一个长辈一般。 甄汨珞听着只觉得想笑,而黎嫣挺乐在其中,直接就说。 “还是你懂事听话啊,不惹得人心烦。”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仿佛直接指向甄汨珞。 不过甄汨珞此刻笑而不语,就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 甄羽霜更是乖巧,丝毫不顾及对面的黎嫣,其实可是她们的同龄人,依旧是当成了长辈一样的说。 “娘娘夸奖的让妾身很是欢喜,以后也会尽量做得更好。” 甄汨珞看着他们再继续说下去,怕是只会一直内涵自己。 她想想也就突然起身,然后打了个哈欠。 “对不住了,列位,本王妃突来困意,得回去眯一会。” 甄汨珞说完就直接离开,没有再去管任何一个人。 黎嫣也没有开口说话,不过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她愣是等甄汨珞走后,这才冷笑一声。 “以后像那种不懂事乖巧的,就不必来我跟前了,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 她说完也直接起身离开,不过说来也挺好笑。 甄汨珞在时,黎嫣不敢多说半句废话,而且略有忌惮。 可是现在刚刚人才一走,这才含沙射影的说出了这些话,而且直接离开。 胡闻歆来的挺晚,她本来不想过来,可是没有办法,这可是皇帝一手策办的。 谁的家中都不敢缺席,否则这可是大不敬。 胡家如今也没有了别人,所以她只能过来。 甄汨珞现在也没做什么事,而是在旁边看着小景曜的睡颜。 胡闻歆进来时,就被守门丫鬟提醒,世子睡着了,所以她纤手轻脚的上前后就说。 “咱们出去讲吧,在这影响孩子安睡。” 甄汨珞没想到她突然过来,所以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而是跟着一起出去。 来到一旁的侧厅,胡闻歆一落座后捏起绣帕,捂着嘴笑了笑,这才说。 “刚才我过来时,凑巧听到她们在背后议论,全是说你和黎嫣的。” 胡闻歆觉得解气极了,于是就又继续说道。 “你做的对,本来明面上能过得去就可以了,可是她非要挑衅,那我们也无需惯着。” “你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才会那么做。” 甄汨珞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果然是自己的好朋友,她们能玩到一起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甄汨珞说着就无奈的讲:“不过看着她跟甄羽霜,两人在那故作友好的样子,就让我犯呕。” “那你可要小心些,大约不是被他们恶心到了,说不定你肚子里又有小家伙了呢。” 胡闻歆今日心情不错的,居然还说起笑来。 甄汨珞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姨姨怎么回事,竟会打趣我们。” “若是真被你一语中的,那你可得随个大份子才行。” “好好好,当然是没问题的。” 胡闻歆笑着回应,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可没有这边紧张。 这边的甄羽霜和黎嫣,来到她们休息之处,黎嫣脸色也是难看到极致。 “你这位姐姐着实不上道,没有你懂事乖巧,以后你可要多多和我来往。” “娘娘无需生气,她在家时就被爹娘惯着,本就无法无天。嫁为人妇后,又被王爷宠爱着,所以自然有时没眼力见。” 甄羽霜笑着回答道,而且说完后,还亲自奉上一杯茶。 “不过听说最近皇上准备立太子了,娘娘可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朝堂之上,最近因为这件事情打的火热,到底立哪位亲王,也是他们争论的根本。 而甄羽霜这是要在这些妇人之间游走,尽可能的为秦湛瑛拉票,而且时刻听着风声。 “没有。”黎嫣没好气的回答,同时有些嫌弃的撇了眼甄羽霜。 她这才知道刚才为什么甄羽霜,对自己那么讨好,而且给面子。 原来还是为了这档子事,所以黎嫣自然没有好气。 甄羽霜明显感觉到黎嫣的变化,不过看破不挑破,所以淡淡的笑了一声就说。 “我家王爷说了,若是能为他所用,以后的好处少不了。” 她说着就上前走一步,继续讲道:“而秦临渊是什么样子,娘娘心中也清楚,他若真的继承大统,按照他的薄情性格,不会有我家王爷感恩。” 甄羽霜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就是在告诉黎嫣。 与其一点队都不站,到最后中规中矩的被人安排,还不如在这一刻好好搏一番。 秦湛瑛是个懂得感恩的,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黎嫣刚才还不屑一顾,不过被这话说的突然有些心动。 她心中有点犹豫,但想了想后,点点头就说。 “这也是个大事,容本宫好好考虑一番,没什么事你也回去歇着吧。” 黎嫣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甄羽霜自然不能继续呆下去,否则就显得蹬鼻子上脸。 她擅长进退得宜,所以黎嫣都已经这么说了,甄羽霜自然要及时抽身。 不能惹得对方厌烦,于是规规矩矩的行了退礼,以后就离开了。 等她走了,黎嫣也有些厌烦,看来自己不能每天就只知道争强斗胜。 也要为以后考虑,如果要是能博取得一个更高的名分,何乐而不为。 众人在皇庄,稍作休息了一夜。 第398章 这些人有大问题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又再次出发。 小景曜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哪怕坐车再长时间也都觉得新奇,小胳膊一直晃个不停。 而且凉凉的叫着,让甄汨珞看着都欢喜。 旁边的胡闻歆,也非常满意的笑笑。 “这孩子着实可爱,每个孩子就好像是老天爷派来,温暖别人心灵的。” “你若是真的喜欢,以后则得一个良婿,咱们也生几个。” 甄汨珞笑着打趣,而且说着就将手上,用来逗小景曜的糕点递了过去。 “好了,不逗你了,快些吃吧。” 而胡闻歆我们本来还挺开心,不过听到这话,垂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甄汨珞这才意识到,许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找补。 “以后也可以多多来我家,反正这小子让我每天厌烦,你去了之后正好解放了,我让我能偷懒。” “就你会偷懒,不过我也着实羡慕你。”胡闻歆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而且讲完后,就又想到俞檀。 他从那天之后,没有感觉有任何造次之举,胡闻歆这才觉得松快了许多。 日子也算是有盼头了,所以近来心情也不错。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终于在午时到达了皇家猎场。 而秦临渊这两日很忙,所以他晚上时才露面,其余时间均在布置一切。 毕竟皇上九五至尊,他们不仅要小心提防刺客,而且还要排除一切危险。 至于甄汨珞也乐个轻松自在,这次出来特意带了许多的仆人,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松快些。 小景曜看着自己的玩伴这么多,也是乐不思蜀。 可不多时,俞老夫人在她们二人,身处于亭子下,欣赏远处山坡的冬景时出现在此。 她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倒是看到了二人后直接跪在地上。 “从前是我见识浅薄,是个市井泼妇,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她说着就伤心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过也不知这眼泪是真的是错了,还是看着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马上要远去,因为惶恐而流下的。 胡闻歆没想到她会像个鬼魅一样出现,所以立马站起身来,非常不悦的说。 “尽快的离开,不要让我找人来拖你,否则你会更丢脸,” 她说着还特意提醒一下:“别忘了,他如今已经背后被人指指点点。成为了京城的笑料,你若是再如此,只会让他更加水深火热。” 俞檀现在本就是在苦苦的支撑着,而且也没有了岳父家支持,他还被其他人排挤着,所以早就岌岌可危。 而甄汨珞更是气愤直接起身看,向旁边守着傻站的奴才。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让这样的人跑进来了,而且不通报一声,这是你们的失职。”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语气严厉的直接说。 “还不赶紧把人带走,而且身后一人领5大板。” 甄汨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因为手下无能。 她这里可是个不错的院子,而且里三层外三层均有人守着。 可是没想到,俞老夫人一个老太婆,居然都能来去自如,而且就这样的出现在她们身边。 这次只是俞老夫人出现,或许说几句话恶心一下她们,可若是下次成为刺客呢。 所以甄汨珞才这么生气,而旁边那些本来没有举动的奴仆,听完这些话后这才连忙上前。 他们直接控制住俞老夫人,连忙就要把人往外拉。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们给我个机会吧,以后我们从头再来可好,” “咱们以后就亲如一家,哪怕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也好好的来往,如何?” 俞老夫人是真的急了,哪怕被人拖着,马上要出去,但也是一边挣扎着,一边连忙开口说道。 不过这一次就没有人会在回答她,甄汨珞眼底也是厌恶的说。 “你是痴心妄想,若是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回禀父皇,讲出你们那些破事。” 她这完全是在警告,而且自己向来不喜欢狐假虎威,不过这也要看是什么人。 俞老夫人这样的人就得以恶制恶,否则她们稍微尝到甜头,就会蹬鼻子上脸! 这次旁边的奴才,倒是多长了个心眼,听着甄汨珞,将这话说完。 他联盟就掏出一块布,堵住俞老夫人的嘴,让她满肚子的话却无处施展。 甄汨珞看着他们远去,这才无奈的说。 “对不住了,没想到我的手下那么无能,居然连个人都看不住。” 她心中非常清楚,胡闻歆虽然说好了很多,但也不想再看到他们。 毕竟这可是胡闻歆,心中的一根刺,她虽然嘴上不提,但也一直在心上隐隐作痛。 而胡闻歆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思考了一番,随后这才说。 “凌王殿下的人,定是个个都出色,而你又是他重点保护的对象,怎么可能会让这些草包来护着你和孩子?” 这话说的让本愧疚的甄汨珞,突然也心生疑惑,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你说的有理,从前他们也没有犯过这种错误,可是现在看来。连个草包都不如。” 甚至连眉眼的高低都分不清楚,这让人着实觉得奇怪。 甄汨珞说着心中越来越奇怪,讲完后更是坐不住了。 “不行我现在就得找到他,把这件事情说了,不然下一次不一定是什么事呢。” 秦临渊本就有着死对头,而且也有着对立的党派。 所以若真是让他们下次得手,自己和孩子怕是都等不到他救援,就被人杀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性命攸关之事。 “快些去吧,孩子这边会带到我那里,最起码我父亲的亲兵,是能信得过去的。” 胡闻歆连忙的回答,而且说的也是特别认真。 甄汨珞相信她,也知道胡将军的人,现在比他们这边的人要牢靠许多,于是就说。 “那你就快去带孩子离开,等事成之后我再去找你。” 她讲完后也没有再继续唠叨,反而是急匆匆的直接离开。 甄汨珞打听了一番后,这才知道秦临渊身在何处,所以赶忙找了过来。 第399章 先搬出去住 秦临渊本来在看地图,听人来报说王妃过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事物直接出去。 “怎么突然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也有些急切,征战多年的他自然是有直觉在身的。 甄汨珞从未在自己处理公务时找他,有时候自己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也不容易。 可甄汨珞还是拐弯抹角的找到,没有厌恶麻烦,这就意味着肯定是发生了事。 甄汨珞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就将刚才发生这事说了出来,而且随后就讲。 “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那些人可是你亲自派去保护我们的,可是现在却连个老翁,都毫不在乎,没有半分尽心。” 甄汨珞说着就皱皱眉头:“从前从未发生过如此之事,可是有人对他们挑拨离间了?” 甄汨珞这一路走来,也是想了许多的可能,不过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现在是唯一想得通的。 秦临渊脸色也难看起来,毕竟这可是自己妻儿的性命,他们居然敢如此消极怠工。 “光打他们几板子,并不能起到威慑作用,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吧,你也别担忧,我会告诉你结果的。” 他语气非常严肃,而且有着震怒之相。 甄汨珞也看得出,一向心情还算平静的秦临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他一旦生起气来,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不过他向来雷厉风行,这点自己也放心,于是直接点头就说。 “行,那我就先走了,不过你要记住快些将这些事情解决了,而且将这些人马给换了。” 否则自己就算在那里住着也不放心,而且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呢。 甄汨珞现在早就没有了,以前的无惧无畏。 她以为人母,事事都要为孩子考虑,容不得有任何潜在的危险,威胁到自己儿子。 秦临渊虽说生气,不过也是针对他们,于是又温柔的点点头。 “行,我先换一队人马,不过最近你就先跟着胡小姐吧,这件事情等彻底解决完了之后再说。” 他也就只能先这样,而且甄汨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知道他事情繁忙,所以直接离开了。 只不过这边刚从营地走出来,甄羽霜就被人前呼后拥的出现。 她仿佛非常的受人欢迎,旁边的人都一脸热络,而且讨好模样。 甄羽霜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且还是那幅小白莲花的样子。 她给人一种好像自己从不会犯错,而且自己最善良的感觉。 甄羽霜正和一旁的人交谈,但看见甄汨珞后,就一脸欣喜的上前。 “姐姐怎么也在此处,要不我们一同同行,去欣赏远处的雪景吧?” 她所指的则是远处的山顶,最近这段时间下雪了,所以白雪皑皑的,远处一看特别漂亮。 俞老夫人出现时,甄羽霜正和胡闻歆赏景。 可甄羽霜向来最不喜欢这些死物,与其让她看这些,还不如多看一些名贵的珠宝,来的有趣。 现在居然指向雪景,这让甄汨珞突然警铃大作。 她该不会是在暗示自己,刚才所发生之事和她有关。 而甄汨珞意识到这点后,脸色也并不好看,直接就说。 “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说完就不等甄羽霜回答,直接独自一人来到一旁。 甄羽霜别笑着和其他人暂做告别,随后跟了上来,就继续说道。 “姐姐居然都要和我说话,这可真是奇闻了。” 她这次倒是没有刚才装的那么好,而且语气之中,有一丝嘲讽之意外露。 甄羽霜向来都是在人前做功夫,所以人后不怎么伪装。 尤其是她们两个,早就撕破了脸皮,所以她这样倒也正常。 甄汨珞也不惯着甄羽霜,转过身来,冷冷的看向对方直接就说。 “我不管你们现在有什么样的阴谋,但记住了,只要让我抓到把柄,我就会把你打入地狱之中,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她并没有提起刚才这事,而是直接警告了一番,随后独自离开。 也没有等甄羽霜回答,毕竟现在自己不需要。 甄汨珞回去后,就来到胡闻歆处。 她让好几个年纪稍小的丫鬟和小厮,正陪着小景曜在花园里玩耍。 本来心中有所愤怒的甄汨珞,看到孩子的笑颜后,就算是将气闷消散了些。 她笑着走去,一把抱起孩子:“阿娘走后有没有乖乖听话?” 小景曜笑着点点头,不过却没有说话。 而胡闻歆也走上前就说:“他乖巧极了,而且喜欢笑个不停,所以我看着很是喜欢。” 胡闻歆说这些话时,心中的想法已经有所松动,如果要是以后,自己能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晚年也不至于太过孤独,而且总比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又来的好多了。 所以自己之前坚定不移的想法,如今已经有了些许松动,这一切皆是因为小景曜。 而甄汨珞自认为之前自己说错的话,所以现在也不敢在孩子上多说什么,于是直接就说。 “让他们先在这里玩吧,我们进去再说。” 她想着也就将孩子递给了奶娘:“别让在外面玩太久,省得吃了冷风闹肚子。” 就这样,两人回到了内厅之中,而甄汨珞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猜想。 她现在觉得这一切皆是甄羽霜手笔,她做得出来这种事。 可胡闻歆倒是诧异:“我相信最想让你出事之人当然是她,不过她就算是有这个心,可也没这个本领啊。” 甄羽霜就算在手眼通天,但是也敌不过秦临渊。 就连老百姓们都知道,秦临渊到底有多么的厉害,所以想和他作对,哪有那么简单。 怕是整个朝堂之上,可以与之抗衡的也没有几人。 “你说的也有理,不过他们若是抱团取暖,而想着来瓦解我们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甄羽霜也有些心烦意乱的说出自己的猜想,而且在随后只能说。 “现在一切都还未曾可知呢,而且在这个尘埃落定之前,我们就和你住在一起。” 胡闻歆这里暂时比那边要好多了,所以甄汨珞放心。 第400章 能够雪中送炭真好 她直接点头:“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甄汨珞就皱起了眉头,有着淡淡的愁意。 胡闻歆当然知道她在忧愁什么,可是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千万别想太多,越是如此,我们就越是要振作起来,挖出背后的小人究竟是谁。” 现在各个党派争斗的那么厉害,而且到底立哪个王爷,也是他们争论的对象。 秦临渊肯定是呼声最高的那个,但是也有着对家,所以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 越是到这个关头,他们就越不能乱阵脚,否则只会正中别人下怀。 甄汨珞自然知道,储君争斗有多么残酷,她心里都是清楚的。 所以听到胡闻歆这么说,她直接点点头就答应了。 “你说的有理,我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破绽,然后成为王爷的软肋。” 她如今在家中相夫教子,在朝堂之上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不给他去惹麻烦。 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怕他们下一次对秦临渊动手。 所以甄汨珞突然有点厌烦的说:“这样无休止的争斗,可真是让人厌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自古以来就没有休止的时候,所以咱们只能隐忍着。” 胡闻歆则是淡淡的说道,自己之前成亲,不也是因为皇上拉拢文臣武将。 想要让两家结为一好,所以才牺牲我自己。 他们是名门望族,有着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穷尽一生无法接触到的繁华。 自然也是要接受代价的,所以婚姻这事向来由不得他们做主,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往往整个家族之间都是命脉相连的,所以至于谁都不敢轻易犯错。 这就是为什么胡闻歆,之前苦撑着,不愿意和离的缘故。 实在是代价太大,而且一旦传出之后,就会让整个家族的地位受到波动。 毕竟这些事情,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哪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甄汨珞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现在心中也烦乱,不想继续说下去,只能讲。 “我先进去冷静一下,稍后可能王爷会来找我,你让小厮带路来这里吧。” 这件事情让秦临渊也被吓了一跳,他刚才那严肃的样子,明显是生气了。 所以甄汨珞知道,他一旦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后,定会来安慰自己。 胡闻歆也清楚,甄汨珞刚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现在一个人呆着也可以冷静些,于是就说。 “那你就先去歇着吧,这边由我来照看着,绝对没有问题,孩子你也放心。” 她做事情向来稳重,而且也不愿意与人纷争,所以甄汨珞当然是非常相信。 不过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后就直接离开。 甄汨珞回到了屋子,也并没有让谁去跟着,反倒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黎嫣倒是想明白了,自己若是真就这样,继续像个浮萍一样的生活下去。 一旦新皇登基,那还有自己的位置吗?自然没有。 她突然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所以直接让宫女去传话。 甄羽霜收到黎嫣的邀请并不觉得稀奇,这是在自己意料之中的。 她淡定的来应约,随后黎嫣刚一见到人后,直接就说。 “之前你所说的事情我答应你了,不过你必须得记住,这件事情是我们的秘密,谁都不能传出。” “娘娘放心,妾身这点还是清楚的,而且这一切都在秘密的进行,绝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甄羽霜非常冷静的说道,而且言语之间,充满了肯定,好像是真的出不了问题。 黎嫣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但是我的母家已经没有多少兵权,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 两者象征起来的话,那么自然是要看谁的兵力更多,而且领导能力更多。 如今看来完全是凌王占据了优势,他们处于下风。 这也就是为什么,甄羽霜最近这段时间,像狗急跳墙一样的到处寻求合作。 这些夫人们的宴会也是没少参加,可是很可惜,大多数人都高高挂起,不愿意参与进来。 也不是因为不相信甄羽霜,实在是因为对方的人因为年轻,而且连个正妃都不是。 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妾,又如何能够去和人前,受风光的正牌夫人们聊天。 甄羽霜一开始也是碰了好多的钉子,后来才发现这一点,所以这才找到黎嫣。 她清楚对方是有野心的,否则不可能会找到皇帝,而且甘愿弃之于下。 “您的手上虽说没有实权,但是有着耳边风,而且皇上年纪一天一比,一天大了,耳根子本就软。” 甄羽霜四两拨千斤的说道,而且讲这些话时也是非常的认真,随后就继续提醒。 “但是这一切绝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否则只会让人怀疑我们的动机,” 这个其实都不需要她教,黎嫣心里是清楚的,所以直接点头就说。 “你放心吧,这个我心中有数,如果要是没什么其他需要吩咐的,你就先行离开。” 她此时此刻已经进入到了警惕之中,知道如果要是被人盯上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 所以甄汨珞一旦要是知晓此事,一定会拿这个事情当为把柄,将自己直接给扳倒。 而且不仅是甄汨珞,黎嫣在后宫之中讨着生活,那么仇人自然是多的,所以不得不小心。 甄羽霜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而且现在也应如此。 于是还算满意的,直接点点头就说:“阳阳果然是聪慧过人,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回去之后定会将您的聪慧说给王爷听的。” “这些就不必了,只要你们到最后成功,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就行。” 黎嫣听到这话,心中一沉闪过一丝嫉妒。 凭什么同样的年纪,自己非要找一个快死的老头,她们却能找风华正茂的王爷。 所以黎嫣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可是也忘记了,当时这些事情,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第401章 耳边风也有威力 现在却发现自己后悔了,而且变得嫉妒起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甄羽霜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 甄汨珞现在也还不知道两个人合手,不过心中其实清楚。 甄羽霜最近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给秦湛瑛铺路。 她如今还做着美梦呢,希望着秦湛瑛,真走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随后封自己为皇后。 而秦临渊在两个时辰之后也过来了,而且一看到甄汨珞就直接说。 “并不是你想的人干的,而是之前的一些劲敌。” 他怕甄汨珞会因为这个事情,一直担忧着所以一进来之后,连忙就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而甄汨珞听到后,心中虽然也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也只能说。 “但我们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他们既然已经蠢蠢欲动了,就证明这有要闹事的苗头。” 越是到这个时刻,必须要无比的小心才行,否则一旦要是翻身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起不来了。 秦临渊身居高位不得不顾虑这些,所以甄汨珞必须要将这些事情说清楚。 可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这些话时语气非常的严肃,而且明显是吓到了的样子。 秦临渊心中很是心疼,直接就将甄汨珞一把抱在怀中,随后愧疚的说。 “真是对不住你没想到,因为我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更是因为我管教不善的缘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他如果要是早发现问题的话,也不至于到最后节骨眼上才会发现。 不过还好,老天爷是保佑他们的,最起码没有出现什么大事,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甄汨珞没想到,秦临渊这么说,一开始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直接认真的讲。 “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负担,而且我既然是你的妻子,就应该要一同面对,你千万不要自责。” 她说的也是非常认真,而且讲完这些后,又将自己的玉佩放在秦临渊手上。 “这是小时候阿娘给我求来的护身符,现在我就给你,希望你可以一切问题化险为夷。” “这个东西这么珍贵,你还是留着吧,不过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等到那时,会更加的危险,我会让人保护好你。” 他们要去的虽说是围场之中,但是也有着各类猛兽。 所以只要有人稍稍放水的话,那么这些恶兽就会伤人。 秦临渊之前本就担心这个,如今这些事情更算是给了自己警醒,所以才有些担忧的说道。 甄汨珞刚才还在耐心的宽慰他,不过很快就发现问题,直接起身。 “我看你心中好像有些纠结的样子,就仿佛对自己没有自信,这怎么可以。” 她说着就皱皱眉头,直接将手搭在秦临渊铠甲上。 “你可是战无不胜的大神,而且也是老百姓心中崇拜敬仰的存在,绝不能因此而害怕,反倒是要勇往直前。” 甄汨珞说的很是认真,秦临渊这才发现自己的问题,只是自己刚才不注意,所以才变成这样。 他只能点点头:“刚才太过慌了,所以没想太多,不过你说的对,以后我一定会注意。” 他说的也是非常认真,而且讲完这些后,突然之间开窍。 “我们完全可以让他和我们绑在一个船上,这样接下来不论是何举动,他的性命都和我们挂在一起。”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秦湛瑛。 甄汨珞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就得想明白了,不过有些犹豫的说。 “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而且万一他狗急跳墙,会对我们做出攻击。” 现在他们虽然说有反击的能力,但一切都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还是要蛰伏。 甄汨珞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秦湛瑛这个人现在看起来有些废柴,可是在从前也是有几分铁血手段。 而且背后也有着母妃娘家,他们自己也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够登上高位。 所以秦湛瑛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如果要是真的和他撕破脸皮,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秦临渊自然是清楚这些的,也知道一旦狗急跳墙,可能后果他们无法承担。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谁让他们触及到自己的底线。 “父皇生性多疑,这些年对我们兄弟几个的猜忌从未停过,而且我们也是各不理睬,若是此时突然团结起来,他只会高兴。” 最起码表面上少了许多的纷争,让皇上不会再胡思乱想。 而且几个绳全部都拴在一条船上,谁还敢突然造次,一旦让皇上生气的话,谁能承受得住怒火。 先前皇上的铁血手段,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从小都是在耳濡目染之中长大。 甄汨珞刚才还有些不放心,可是听完这些话后,觉得还算是有几分道理,于是只能先说。 “你若是这样讲,那我还是支持你的,但你也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因此有了计划。就觉得万事大安。” “看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连这些都不知道。” 秦湛瑛突然淡淡的笑了一声,而且讲这些话时也特别的认真,随后就又继续说。 “不过明天之后我就会非常的忙,我会让他们保护好你,你也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两人要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毕竟他需要在御前一直陪伴着皇上打猎。 “好了,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自己心中自然有数,而且我也不是头一次应对这些场合,” 甄汨珞看着他替自己担心的样子,心中也觉得暖洋洋的,不过随后也直接说道。 甄汨珞说完这些。就又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直接又说。 “但是秦湛瑛明显是和薛家勾搭上了,你接下来务必要特别小心。” 他一旦有了薛家的助力,就会如虎添翼,而且对他们来讲也不是好事。 甄汨珞能做的,就是帮忙好好分析,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秦临渊也清楚这些,于是直接点头,心中也有些着急。 第402章 太沉不住气 “好,我全都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稍后我就会让他们将孩子送回去。” 这个地方如今已经不适合小景曜,所以他只能先行离开,稍后再说。 甄汨珞也知道他的打算,有着自己的理由,何况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 所以非常配合的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早有打算,所以我们也算是不谋而合。” 她说着也就直接打开了门:“我知道你挺忙的,快些过去吧,不用担心我。” 任何繁琐的事情,终究也都会找到解决之法,所以只是一团乱麻,只需要人耐心的理一理,就会变得调顺起来。 甄汨珞心中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支撑着自己,一直走到现在的动力。 秦临渊也知道现在确实只能如此,他虽然心中有着万般的不舍,不过也不能儿女情长。 甄汨珞额头上随后就落下一吻,而秦临渊则是认真的说。 “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后,我们就去游山玩水,” 他这次说完直接没有逗留,转身离开,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样。 甄汨珞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反倒是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第二日,他们也就到了围场。 甄汨珞所居住的地方是数一数二的好。旁边就是皇上所停留的别院。 而在这天中午,皇上特意准备了家宴。 甄羽霜居然也在应邀内,她这次打扮的极为低调,而且处处低眉顺眼。 甄汨珞看到后,那些没有任何的波动,但是清楚这女人绝不会如此老实。 她心中早就都长了一个心眼,只要甄羽霜敢做出伤人之举,自己绝不能容忍。 皇上坐在上位,他满意的看着这些子孙后代。 “以后你们要尽快开枝散叶才行,让我们的皇室更加昌盛。” 他说着就举起酒杯:“朕先干了。” 所有人起声,回答皇上后也跟了一杯酒。 而黎嫣此时婀娜多姿的走了过去,一脸娇羞的对皇上说。 “皇上,臣妾看着这些王爷们都非常努力,而且个个都在属于自己的领地中大放异彩。” 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受到夸奖,哪怕是九尾至尊的皇上也是如此。 于是他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这些年付出的努力,朕心中都清楚。” 可他虽说心里开心,语气还依旧是不畏自怒,就好像皇室之中真是先君臣后父子。 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着疏离,并没有向往亲情的感觉。 甄汨珞全程也没说什么,等到宴会快散了,黎嫣却又突然提议。 “前几日大家,凑在一起很是开心,舞了好几曲,等到凌王妃时,她却借故离开了今天你可跑不了,快先让我们大家长长眼界。” 她说着,就满含笑意的看向甄汨珞。 而秦临渊直接就说:“堂堂王妃,得端好了架子。” 他是最像皇上的那个,所以说话时语气虽说平淡,不过也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压力。 皇上听到这个回答,心中还算是比较满意,不过却也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说。 “明天你们的能耐都要死在猎场上,如果要是获得头筹的话,朕重重有赏。”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王公公就直接出现,而且非常高兴的宣布。 “皇上已经有意,将赢了的那位,确定好后就赠送万亩良田,到时候直接成为私人的封地。” 这就算是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国,而且不必再受着朝廷的约束。 看来,皇上也算是下了血本。 哪个权力者会甘心权力下移,但他好像现在也没有这个担忧。 而秦湛瑛不由变得心动起来,若是自己真能得到的话,那么再圈养一些兵力。 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派上大用场,而且也会成为自己的最大助力。 他想到这些瞬间变得开心起来,刚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想到前几日,自己才刚刚受到警告。 秦湛瑛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而且大家也只是循规蹈矩的谢过了皇上。 而黎嫣今天也和往常大不相同,话多的厉害,又说。 “从前皆是凌王能够获胜,也不知今年是否还一样。” 她今天真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凌王夫妇。 聪明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黎嫣也没有过多掩盖,就好像是今日多喝了几杯酒,心直口快。 她特意还将脸弄得红扑扑的,就像是真的醉了一样。 这让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可这话音落下,并没有人回答。 就连秦临渊也只是喝了一杯酒,神色依旧淡淡的样子,仿佛说的并不是他。 “好了,就当做是寻常的家宴,你们快吃饭吧。” 皇上就在此时也说了一句,倒也没有多想,毕竟后宫妇人,她说的话最多逗人一乐罢了。 酒足饭饱后,甄汨珞看着皇上已经离开,她也不用继续逗留。 所以直接就准备走,而秦临渊刚才也已经兵分两路,毕竟他要随着皇上一起离开。 可是甄汨珞这才刚出去,就和甄羽霜迎面碰上。 她没有了之前的乖巧,反倒是眼神之中带有一些轻浮。 “姐姐,咱们这战争算是彻底的打响了,你说谁能到最后赢呢?” “我不知道谁会赢,但我相信老天爷绝不会让德行有失,而且奸诈狡猾之人,担当大任。” 甄汨珞心中直呼晦气,所以直接就开口说道。 她讲得倒是真的,可是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明显是不打算给甄羽霜面子。 甄羽霜听到这话倒也不恼:“那咱们就等着吧。” 她说完就仿佛想到了什么,用手帕掩着嘴角的笑意就离开。 甄汨珞知道,事出反常即为妖,她突然之间这么得瑟,绝对是有了足够的把握。 甄羽霜聪明归聪明,狠毒也为很多,但有时候太过沉不住气。 这是最大的一项缺点,所以甄汨珞回去后直接找来随从。 “让安视阁的,好好盯着甄羽霜,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一旦上报,我都会通通有大赏。” 安视阁,可是个神秘的组织,而且极其厉害。 第403章 胡闻歆失踪 基本上让他们破财消灾,没有免除不了之事。 从前有个大内侍郎,怀疑自己妻子给他戴了绿帽,就连儿子都不是他的。 所以直接找到安视阁,哪怕对方要价极高,他也偷偷卖了许多祖产,凑齐之后让对方去调查了。 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儿子确实不是他所出,他父亲的。 悲愤交加的大内侍郎,直接提刀杀了贱妇以及孩儿,最后去找他那畜生父亲。 可谁曾想被对方反杀,还掩盖成是土匪进家屠杀,皇上一开始都被蒙骗了过去。 后来安视阁直接将此事告知给他,使得皇上直接震怒,却未曾赐死对方。 反倒是将他关进天牢之中,每天遭受着极其残酷的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甄汨珞也是在从前听说此时,毕竟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才知道还有安视阁这个存在。 “你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过这么大手笔只为她,倒是有些浪费。” 秦临渊在甄汨珞刚一回去时,就直接开口说道。 甄汨珞未曾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有些意外的说。 “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着就走上前,摸摸秦临渊的手,发现有些冰凉,于是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又说:“对付这种人只能用这种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摸得清他们动向。” “实在不行就了结了她,反正你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 秦临渊直接给出个法子,甄汨珞很快会意。 她是研究过许多毒药,但都还未曾试过。 “那种毒药,还未实验过,所以不知结果如何。” 甄汨珞只能如实的说道,毕竟自己没有那些机会,但是讲着就又继续说。 “等你何时抵御外敌,我就把那些药,全都给你。” “你还是狠不下心。”秦临渊听着,喝下一口热茶后,这才缓缓的说道。 但是讲着就又突然起身,直接卸下自己的铠甲。 这让甄汨珞变得更加意外,连忙继续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应该正忙才对怎么回来了,而且好像还不打算出去了?”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所以甄汨珞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连忙继续说道。 “要真发生了什么,你可要早些告诉我,我们一同来面对才行。” “还真有一件事,是父皇交代的要事,看他的样子是挺着急,所以咱们也不能容缓。” 秦临渊突然故作神秘的说道,而且还皱着眉头,仿佛是什么棘手之事。 甄汨珞心中本就紧张,听完这些话后,内心直接咯噔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快些与我说清楚吧。” “父皇原本是想治你罪的,好好惩戒你一番。而你夫君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力挽狂澜,总算是不打算罚你了,但是也要你快些去完成事情才行。” 秦临渊沉重的说道,这让甄汨珞瞬间觉得不可思议。 “我又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且也没有对朝廷有任何危害,父皇何出此言?” 她说着也怀疑起了自己,难不成自己真在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坏事而不自知。 甄汨珞越说心中越紧张,毕竟那可是君王,君威摆在那里。 她肯定不能视若无睹,于是连忙又说:“快些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再让我着急。” 秦临渊刚才还在装样子呢,可是听完这些后突然噗嗤一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刚才我是在逗你呢,没想到你还要如此天真一面。” 他说这些话时,心情仿佛挺不错的样子。 甄汨珞刚刚都还特别紧张,觉得自己的小命随时要玩完。 可听完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直接捏住秦临渊的耳朵。 “给你胆子了,居然都敢开口打趣我!” 她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己可就真成傻子了。 所以说着,手上就稍稍用力:“还不快些告知于我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秦临渊看着甄汨珞是真的气恼,他连忙才说。 “父皇说了,御前侍卫有那么多,不差我一个,而我最重要的是与你尽快开枝散叶。” 他说着突然坏笑,全然没有了平日因素,这样反而是一把抱起甄汨珞。 “王妃,如此良辰美景,那我们就别辜负了?” …… 甄汨珞是真没想到,秦临渊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冰冷的战神王爷。 他身上多了许多的人情味,虽然只是对着她如此,但甄汨珞知道,秦临渊能做到这些已经不易。 两人第二天清晨,天才微微亮时,外面就突然响起急报。 “王爷,胡家姑娘消失不见了,如今已经调派了锦衣卫五队人马,先行前去查找,陛下有旨,让您尽快过去主持大局。” 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谁敢过来打扰他们睡觉。 甄汨珞一听,瞬间赶跑了正在相会的周公,连忙起身焦急的穿鞋。 “怎会突然如此,昨夜见她时都还好好的。” 甄汨珞一边嘟囔着,一边就要出去,想问个仔细。 秦临渊也已经起身,他倒是挺冷静,直接拉住甄汨珞:“莫要慌乱,你先准备着了,等下我们一同前去。” 他了解甄汨珞,胡闻歆此时生死不明,没了踪迹,甄汨珞肯定是呆不住的,需得一起同去。 甄汨珞心中虽说着急,却也只能点头。 “好,你等我一番。” 她刚才确实太过着急,都忘了自己的仪表,肯定不能这副样子出去见人。 而一刻钟后,甄汨珞和秦临渊,已经踏上了大本营之路。 他们刚一过去,旁边的护卫军队小王将军。直接跪在地上就说。 “王爷。属下们猜测这是遇到了仇家,江湖家姑娘给绑走了。” 心脏本就砰砰跳个不停的甄汨珞,听完后连忙就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扭转乾坤?” “此事刚发生不久,如今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对策,属下无能。” 甄汨珞一听,非常的焦躁,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看向秦临渊,想听听他怎么说。 第404章 无时不刻的在算计 而秦临渊直接就说:“将昨夜最后见到胡家姑娘的人,都控制起来,全部分开,以免串供。” 他说着又看向甄汨珞:“你莫要着急,先待在营帐之中等我消息。” 如今只能这样做,没有其他法子。 甄汨珞轻启朱唇,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可秦临渊就又说道。 “听话,你去了或许会添乱。” “好。”甄汨珞闻言,忍着心中的燥乱,只能点头同意。 她也顾不得太多,就连孩子也没有过问。 亲眼瞧着秦临渊出去,自己则是焦急的在厅中踱步。 她当然心乱如麻,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乖乖呆在这。 胡闻歆失踪的这件事如同一阵风一样,吹遍了这个围场每一个角落。 就连今天本来要狩猎的行程,皇上也都直接取消,改成了批折子。 甄汨珞在厅堂中,待的焦躁不堪,她只能换个地方,试图让自己的心能安静些。 围场的花园内,此时虽说已是冬季,处处充满冬景。 但还是架不住人们的热情,跑来闲逛。 “胡家姑娘这次怕是清白难保,而且最近她的事太多,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小人。” 有一个人还是纳闷的说道,仿佛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摊在胡闻歆身上。 可另外一个却嗤之以鼻:“她到底就是命不好吧,或许克夫,又克兄克夫,否则为何亲近她之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话说的,让正巧过来的甄汨珞突然紧握拳头。 甄汨珞直接从假山后走来:“有这会子编排别人的功夫,不如多写几句女则,不然这服长舌妇作态,谁敢要你?” 她直接开口回怼,而且严肃的说道。 谁都未曾想到,甄汨珞居然会在此处出现。 这几个姑娘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凌王王妃比她们的身份贵重了不知多少,所以自然不敢招惹。 可谁曾想,旁边居然还有个甄羽霜。 甄羽霜故作纠结的说:“姐姐,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不过咱们也别将气撒在这些无辜之人身上。” 她说着就又叹口气,准备将好人当到底。 “胡家姑娘有着皇上的庇佑,一定会相安无事的,你切莫着急。” 甄汨珞听着她这么说,脑海之中,瞬间闪过秦临渊昨夜和自己说的话。 若真是看他不爽,直接了结了,不就没这么多麻烦。 甄汨珞想到这些,刚才的那些震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嘲讽的冷笑。 “那就借妹妹吉言了,姐姐等着。” 她不会撕破脸皮,更不会再次当众失态,反而要将这出戏唱到最后。 轻易了结甄羽霜,自然是个好主意,可以让自己耳根子清静,也省了许多麻烦。 但这有什么意思,她要将甄羽霜所在乎的东西,一一瓦解,随后亲自将将她踩入泥潭之中。 权力,首先便是权力。 甄羽霜想要母仪天下,她非不让对方得偿所愿,反而还要对着来。 让她这些丑态,被天下人都知晓,而且全都耻笑着,成为笑料。 甄羽霜看着甄汨珞,这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她突然有些心虚,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关心的继续说。 “能有用得到妹妹的地方,姐姐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量照做。” 她说的仿佛情真意切,而甄汨珞笑着点头。 “妹妹盛情,姐姐自不会辜负。” 她说完这些话就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留下一抹悬念。 凡是看到甄汨珞表情的,心中都含糊起来。 从前甄汨珞不愿在人前出风头,而且事事都非常低调,可如今看来好像她变得不一样了。 其余的人都发现了这点,更不用提和甄汨珞一直明争暗斗的甄羽霜。 她看着甄羽霜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更多的是冷漠。 “侧妃娘娘,看来日后您需要小心了,您这位姐姐要发威了。” 刚才那个被甄汨珞,当场怪罪的千金小姐,此时站起身来,略有些挑拨的说。 当众被人责怪,而且还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在一旁作陪,她脸上自然挂不住,所以想着借机出气。 这是太保大夫之女,赵莹,平日里就一小心眼出名,但是也挺怂。 所以暗戳戳的坏,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也并未做出什么过分事,所以多数人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以及与太保大夫家的正常来往。 她们也都不选择戳破,而是就这样将将来往的。 赵莹说着,甄羽霜也是无奈的叹口气就讲。 “她乃正妃,上了皇家玉碟,又是我的姐姐,我自要忍让着,不过多谢你关心。” 甄羽霜说到这里,就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满意的一笑。 “不过听说他们最近,准备会再要个小外甥。想必当两个孩子的母亲后,就会慈爱多了些吧。” “也就是侧妃娘娘心好,居然还能这样想,若是换做旁人,指不定想到哪呢。” 赵莹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不过也没好气。 甄羽霜这次笑而不语,继续往前走着。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赵莹要是真的再想不明白,就证明是个蠢货。 事实证明,甄羽霜才是那个最大的蠢货。 她满心欢喜的想着赵莹,肯定会对甄汨珞暗自的下手。 可是赵莹哪敢对皇族之人下手,最多也是被地里骂两句,还怕被别人听到。 赵莹后来想了又想,总觉得甄羽霜对自己最后说的那番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也亏得有个心直口快的好朋友,齐安晚,就是那日甄纤纤成亲时,在一旁有些不忍心的姑娘,齐大统领之女。 听完赵莹的叙述,齐安晚也觉得不对劲,连忙就说。 “她怕是要将你当枪使,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而且王妃本就心烦意乱,看着你们谈笑风生的,自然心中有些气愤。”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仔细的回想一番,还算比较中肯的说。 “我接触过这位王妃,是个面冷心热之人,绝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 第405章 奇怪的一伙人 赵莹听完这些话,连忙瞪大眼睛一拍即合的说。 “还好我问了你,我爹说的不错,咱们两个这性子也算互补。” 是了,老天爷还算公平,他会给每个人交朋友的机会 赵莹虽说平日里小心眼,而且喜欢记仇,但是和齐安晚的关系真是不一般的好。 两人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且二人的父辈,还是拜把子的兄弟。 而齐安晚想想又说:“可只怕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位侧妃娘娘已经惦记上你了,所以你还是尽快向王妃去说明,然后道歉就好。” “这样以后若真有什么事情,最起码能撇清了你的嫌疑,不让你深陷于风波之中。” 赵莹闻言却皱皱眉头:“没这么严重吧?” “我们家族的后宅之中,那些夫人姨娘们,争斗的手段,你都觉得令人发指,就更不用提皇家了,他们肯定过之而不及。” 齐安晚连忙说道,而且也非常的认真,这可是她们无法忽视的事实啊。 赵莹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是啊,齐安晚说的确实有理。 所以没多久,齐安晚和赵莹,双双找到甄汨珞。 她们先让丫鬟通报,可甄汨珞直接回绝了她们的参见,赵莹便有些着急的看向齐安晚。 她现在是真怕了,万一要真是因此而得罪甄汨珞,她以后可真没好日子过。 齐安晚也有些着急,不过想想后。便拿出自己腰间的玉佩。直接递了过去。 “这位姐姐,您再受累跑一趟吧,王妃见到我这牌子,一定会见我们的。” 她心中猜想,甄汨珞从前和自己,虽没什么来往,不过她对自己印象估计也不错。 甄纤纤成亲那日,她所言非虚,而且接下来的几日,甄纤纤按理来说,德加高门肯定是要出门,好好风光一回。 尤其是回门那日,她肯定无比憧憬那天。 但甄纤纤非但没有回门,反而是这几日连消息都没有了,就好像消失了一半。 所以齐安晚心中断定,甄纤纤这个是已经跳入了火坑,而这个火坑自己之前已经预料到,告诉了甄汨珞。 甄汨珞果然这一次再见到这牌子后,直接点点头说:“让她们进来。” 齐安晚也赌对了,她和赵莹刚一进来,就看见甄汨珞脸上并没有恼怒之意,反而更多的是担忧与着急。 这完全就是因为太过在乎胡闻歆,所以在花园之中发火无可厚非。 而赵莹,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大约没放在心上。 赵莹这次也很是机灵直接,跪在地上连忙就说。 “是我当时太没规矩了,居然胡乱说话,请王妃责罚。” 她这次语气虽说有些着急,不过却也非常诚恳,因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你这么着急的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甄汨珞也有些意外,毕竟赵莹是什么为人之前自己听说过。 她居然会低下了头,而且主动来认错。 齐安晚闻言,连忙点头就说:“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尤其是后面。很是惶恐难,所以求王妃给莹莹一个机会。” “你们都已经亲自跑一趟了,我怎么可能会为难放心的回去吧,此事就算过去了。” 甄汨珞知道两人非常诚恳也无意为难,所以直接就回答? 但是说着突然停顿一下,又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赵莹:“你父亲从一介武夫,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切勿砸了他的招牌,所以以后做事说话小心些。” 在朝廷上立足之人有几个是容易的,所以做儿女的更应该要珍惜父辈的光芒,千万别因此而嚣张,这才是绵延家族昌盛的妙计。 而若是目中无人,且每日只知道算计他人,那只是自取灭亡。 “多谢王妃指点,以后我一定会小心的。” 赵莹感激的回答道,而且说完后擦擦眼角的眼泪,因为刚才真是紧张的厉害,而且也被吓得不轻。 生怕自己会遭受到拒绝,所以如今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 甄汨珞这次也起身,将自己烦躁不堪的心情先放到了一边,直接亲自扶起赵莹。 “你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这张嘴和小心眼不饶人,但这也是你的缺点,以后莫要被人利用了。” “王妃所言甚是,今日侧妃娘娘还特意提起您,准备再要孩子的消息,而且很为您开心,后来我仔细回味了这番话,觉得有一番他意,所以王妃以后一定要小心。” 赵莹已经变得格外诚恳,甄汨珞听着虽说有些意外,不过却也嗤之以鼻。 甄羽霜这么的活着,难道真不累吗,每天都在算计他人,而且钻营自己的权利。 见缝插针一样的给自己下绊子,不愿意错过一丁点的机会,这可真是累人啊。 甄汨珞想到这些只觉得恶心,不过却也淡淡的说。 “你们都回去吧,此事我放在心上了,也谢谢你们今天说的这番话。” 她话音刚落,胡闻歆就推门而入,而且还满脸的风尘仆仆。 她脸上有泥巴,而且身上的衣裳也都脏乱不堪。 甄汨珞看到后,心中一紧,不过连忙上前。 “总算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着就握紧胡闻歆的手,给她心安的感觉。 而胡闻歆并没有因为此番遭遇,而感到害怕,反倒是镇定自若的说。 “此事不简单,你的侍卫先出了问题后,我就被绑架,怕是真冲着我们来的。” 她说着才发现居然还有别人,眼神刚看向赵莹和齐安晚。 齐安晚就识趣说道:“娘娘,我们先行告退。” 赵莹也是连忙行礼,两人匆匆离开。 等她们走后,胡闻歆这才又说。 “这伙人极其神秘,将我掳走后,扔在了一处破庙之中,而且根本不管我。想让我自救,所以这番做法,他只是为了警告我们。” 给一个下马威罢了,胡闻歆心中是这么猜想的。 可甄汨珞觉得奇怪:“你是在皇家围场失踪,又是因为皇上举办猎会,这才来到了这个地方,按理来说皇上的场子,谁有几个脑袋敢造次?” 第406章 这事情有着大猫腻 皇上向来以民义治国,手段了得,这些年更是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可是他也生性凉薄,对那些乱臣贼子更是没有半分容忍。 这使得近年来朝堂还算安稳,这些日子以来,也就只有立储,让朝堂算是有了波动。 胡闻歆闻言,意外的看向甄汨珞:“你所言非虚,看来他们居心叵测,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她和其他人一开始,还真以为是胡家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对方借此机会,来故意恶心他们。 可甄汨珞所言非虚,要是其他场合还好,真有极大这样的可能,可这是皇上亲自举办的猎会。 对方就算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会挑在这样的关头下来,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甄汨珞神情变得越发严肃:“此时我们只能极力吾下,然后慢慢调查,绝不能再有其他波动。” 现在看来这是最佳明智之举,而且没有其他别的好办法。 胡闻歆只觉得头痛,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卷入到了这些风波之中。 她刚想要说什么,秦临渊就也讲道:“你们两个莫要胡思乱想,如今没有一点证据,肯定无法定性。” 他说着停顿一下,又看向周围:“这些日子是不安稳,所以明日我会将你们送回去。” “父皇那边会同意吗?”甄汨珞问道。 毕竟他们就这样一走了之,面上来看肯定也不好。 猎会都还未开始,身为皇家之人的甄汨珞,就直接缺席,让巨型国策之人利用的话,不一定还会扯出什么风言风语。 甄汨珞担心的有理,可秦临渊却说:“正是父皇交代的,他有着极高的敏锐力,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让我保护好你们。” 秦临渊如实的告知,而这话让甄汨珞非但没有感觉到放心,反倒是更加警惕。 “父皇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突然开口,让你我离开。” 所以皇上有意隐瞒了,不想让他们知道,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秦临渊现在也并不清楚这些,不过却也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到时候尽快离开就好。” 现在只能这样去做,他们没有其他法子。 可胡闻歆抿了抿嘴,沉重的说道:“之前听我父亲说。皇上是有着隐疾的,只不过多年以来从未犯过,现在如此关头下,他又一改往日的心情,该不会皇上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尤其是秦临渊:“有隐疾?” “是,当年吴王和安王叛乱,他们兄弟二人母家极其显赫,而皇上胜算不大,所以与他们每每对抗时,都要费好大的心血,也是在那时累得留下了病根。” 吴王和安王是皇上的兄弟,当年和皇上争抢天下,闹得好大的乱子。 后来皇上步步为营,又搜集到了许多的厉害之人,这才侥幸赢了天下。 当然这其中也遭受过背叛,所以让皇上也吃过不少苦头,这也就是为何他现在如此小心,而且谁也不信的缘故。 哪怕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皇上也未见真正的彻底相信我。 秦湛瑛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哪怕就算是真的有了封地,他也得每月十五时,向皇上汇报近来发生的状况。 如此就更不用提军机处的大臣,每日天不亮时,就在外面候着,向皇上报告每日的新情况。 就连京城中的文官,也都不像武将轻松,谁家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也需得记录在册。 皇上也是最痛恨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他登机之后没用两年,就扫除了一切的障碍,而且还用非常的手段,让所有的人都信服于他。 这些年来,朝廷之中从未有过大的动乱,皇上更是将上下治理的风调雨顺。 所以甄汨珞仔细的回想一番,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父皇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而且谁敢在他面前造次,可是现在却将我们要打发走,看来这其中有其他缘故。”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谁也不知究竟是何情况,所以咱们还是耐心等候。” 秦临渊只能先这么说,而且讲完这些话后就直接告诉胡闻歆。 “你同王妃一起回去,随后你们住在一起,这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远在千里之外的胡将军他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总不能让将士一边为他们拼命,一边还要操劳家中的一切。 所以秦临渊现将这一切都给想了个清楚,而且也觉得只能如此。 只不过这话刚一说完,门口就直接来报:“太保大人求见。” 这话定是对着秦凌渊说的,他有要事要商,所以甄汨珞随后也就说。 “你先去忙吧,我们收拾下东西随后离开。” 她知道皇上已成定局,让他们这么做了,自己要是赖着,那病人也不好,而且说不定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与其这样还不如尽快离开,也就不用等到明天了,尽早走了也省事。 秦临渊听到这话想想也同意:“你先收拾,等我回来我送你们离开。” 说完这话他直接就走,毕竟外面的事情也耽误不得。 胡闻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倒是有一些担忧的讲。 “太保大人向来和那边不对付,而且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到时候可别吵起来啊。” “这些就不是我们女子该担忧的了,还是先将自己照顾好,让他们无需担心家里就是。” 甄汨珞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不过听完这些话后,看起来倒是挺冷静的就说。 她也就只能这样讲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法子,所以说着就告诉胡闻歆。 “别想太多,我们现在就收拾吧。” 胡闻歆按理来说,刚刚归来也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应该要好好休息。 可是现在哪有那个条件,让他们过多逗留,所以只得赶紧离开再说。 胡闻歆看着甄汨珞已经这么讲,也无其它法子,所以只得同意。 收拾完,胡闻歆都没来得及歇一下,秦临渊这边就带着亲兵回来了。 “我这边走不开,让人护送你们回去。” 第407章 先韬光养晦吧 他一堆的事物,甄汨珞知道他有多忙,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好。” 说着就拉起胡闻歆的手,直接朝外走去。 谁也没有过多的逗留,甄汨珞看着仆人将东西,全都装在了后面的马车上,她们这才上车。 坐上马车,旁边的小丫鬟拉起了车帘,秦临渊神色冷静的说:“快先回去吧,我会在这里守着,等处理完后,就归家。” “那你小心些,也无需挂念我们,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秦临渊点点头,甄汨珞也就对丫鬟说道:“放下吧,出发。” 马车也就这样慢慢的行驶起来,甄汨珞心情有些烦躁,不过并未表现出来。 谁面对这种事情,都无法做到泰然自若的,所以她自然也一样。 而胡闻歆想想也觉得可笑:“也不知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倒有另一件事,让我觉得好玩。” “哦?何事。”甄汨珞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胡闻歆则是直接就说:“甄羽霜近日以来。尽可能的给人家抛橄榄枝,想要让他们位置站位,没曾想还真有成功的,你可想知道那些蠢才是谁吗?” 甄汨珞一听,原来是这么着。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于是云淡风轻的笑笑,就无所谓的说。 “她巴结来巴结去,也就只有那些蠢货上当,所以那些人脑子不灵光,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不像赵莹,虽说之前真的鲁莽,但好歹还算聪明,所以这才没有中了她的奸计。 甄汨珞也就将之前发生之事说了出来,而且随后嗤之以鼻。 “她现在就是见缝插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甄羽霜这么不留余地的对付自己,可想而知,他是恨毒了甄汨珞。 胡闻歆听完刚才发生之事,有些震惊,不过震惊之余,却也嗤之以鼻。 “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们无需在意,不过你也要让身边之人提防着,省得她们真恶心了你。” 现在连老二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呢,居然都已经打成了独立。 甄羽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心思歹毒至极。 胡闻歆想到这些,就意外的看向甄汨珞:“她如此的居心叵测,坑害嫡亲姐姐,你的母家就无半分举动吗?” 若是换做其他家族,一个庶女敢如此造作,早就乱棍打死或者扔到太庙中了。 甄汨珞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出神的想了想。 上次自己归家,老太君倒是态度有些不一样,发生了转变。 只不过却也没有想着去惩罚,反倒是不准备撕破脸皮。 “其实他们还真不知道,甄羽霜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清楚的也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认为罪不至死。” 甄汨珞觉得,这个可能是最大的,否则他们早就有所行动了。 因为不说其他的,要是真有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庶女,哪怕甄羽霜就算爬得再高。 但那也都是给家族蒙羞,使得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受牵连,所以自然是容不下的。 胡闻歆听着,原来是这样。 “你说的极有可能,不过你也要适当的透露些,不能总这样吃闷亏。” 她这样与世无争的性格,都看不过去了,所以可想而知,甄羽霜得多不受人待见。 甄汨珞刚想说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下。 “怎么回事?” “回禀王妃,是…侧妃娘娘求见。” 外面的丫鬟有些为难的回答道,因为谁都知道,甄汨珞和甄羽霜,向来面和心不和。 若不是碍于皇家脸面,怕是两人早就已经撕破了脸皮,所以许多人都清楚,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甄汨珞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不过,却也说。 “开车门。” 很快,丫鬟听从吩咐,将马车门打开,掀开了帘子。 甄汨珞都还没有动身,就看到甄羽霜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直直的站在马车前方,离马不过一点距离,看来是直接逼停的。 甄汨珞没有戳破这一点,反倒是云淡风轻的问:“有事?” “猎会都还没有开始,姐姐怎么着急回去呢?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甄羽霜笑嘻嘻的问道,好像两人之间没有不愉快。 胡闻歆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好笑,不过并没有开口说话。 甄汨珞用胳膊撑起了脑袋,略有些玩味的问:“和妹妹有关系吗?妹妹怎么这么关心?” 她说着又看向旁边的胡闻歆:“你看,有个这么会关心人的妹妹,真是我的福分。” 甄汨珞这话说的,完全就是在恶心甄羽霜。 胡闻歆一听,眼前突然一亮,饶有兴趣的讲:“那你都快过生辰了,也不知侧妃准备了什么?” 她说着就看向甄羽霜,甄羽霜一听,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做妹妹的我。自然早就为姐姐准备好了生辰礼。” “看,我就说是个好妹妹嘛,我的生辰还在明年夏季呢,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了,看妹妹多挂念我。” 甄汨珞毫不留情的开口打击,而且说完这些话后,就拍了拍自己的嘴。 “哎呀,挺累的呢,就不和你先说了,让我眯一会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丫鬟就连忙放下车帘,不敢再去打扰主子。 但是随后又郑重其事的,看向甄羽霜:“您要是再不走的话,只能让后面的士兵来帮忙了。” 等到那时,事情肯定会闹大的。 谁家出了什么丑事,自然也会像一阵风一样的,吹遍于经常每个角落。 所以甄羽霜要真赖着不走,她这贤惠的名声可就不攻自破了。 甄羽霜本来刚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没想到甄汨珞会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而现在,又被小丫鬟当场下逐客令。 她脸上自然已经挂不住,不过愤恨的看了一眼车窗,也没说什么。 因为甄羽霜知道,她现在没有那个能力抗衡。 不多会,马车就继续行驶起来。 甄汨珞心情也变得不错,好像是在甄羽霜那找到了找补。 胡闻歆觉得这样也挺好:“真是瞌睡了,有人给你送枕头,她也活该。” 第408章 齐老将军的威慑 居然就这样找了上来,甄羽霜不被人冷嘲热讽,还真对不起她凑上来。 甄汨珞笑着点点头就说:“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如此,不过王爷的意思,她可能留不了太久。” 甄羽霜从前在后宅之中,小打小闹的自己可以忍让着,可是如今已经将手伸到了草丛上。 妄想为自己的夫君拉票,而且还结成了党派,让那些夫人们每天都串通着哼成一气。 所以秦临渊自然是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一个威胁。 所以他之前早就给自己透露了消息,实在不行,只能解决甄羽霜。 甄羽霜这是在自己作死,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 胡闻歆听到这话也不意外,毕竟朝堂之事,本就是挡我者死。 谁有能耐才能够活到最后,而且不光要有能耐,还要有魄力。 所以胡闻歆还算冷静的点点头:“你家王爷向来聪明,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估计也见不了几次甄羽霜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见也算保护了他们的眼睛。 甄羽霜在这受了刺激,她直接就回到了皇家别院,在屋子里乱砸一通。 珍贵的摆设,此时成了一个又一个没用的碎片。 但是甄羽霜并没有生很久的气,她看着杂乱不堪的房间,冷笑一声后突然变得冷静下来。 “甄汨珞,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垮我吗?非不。” 她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小的庶女爬到现在,其中受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 她要是就这样垮下了,那都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受的苦难。 甄羽霜想到这些后就冷静了,随后直接找到赵莹。 赵莹本来在院子里,百般无聊的看着池内的青鱼,时不时的扔下去颗鱼食,来打发时间。 甄羽霜就在此时直接走了进来,而且一看到赵莹后就直接笑着说道。 “赵小姐挺有雅兴,不知可否与我出去逛一逛?” “对不住娘娘,我刚才有约了,所以不能陪您出去。” 甄羽霜居然还敢来找自己,让赵莹瞬间变得嗤之以鼻,真想翻个白眼。 不过很快,还算是冷静的说道。 而甄羽霜,当然看到了赵莹眼底闪过的讨厌。 她心中突然清楚,莫非是有人背后戳了自己的气? 只不过现在考究这些没有用,而且自己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的回去。 “听说齐小姐和你的关系不错,难不成是你们两个有约,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正说这话的功夫,齐安晚就直接进来了。 她看见甄羽霜,以及旁边有些不耐烦的赵莹。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直接看向甄羽霜。 “侧妃娘娘,正巧有件事想要问一问您,所以我们出去聊吧。” 她说着就又看向旁边的赵莹:“你先在这里耐心等候,哪都不许去。” 赵莹听着有些意外,她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也不好当众拂了齐安晚面子。 所以只好点点头:“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 就这样两人直接来到花园的另一角,而且齐安晚直言不讳的说。 “娘娘您心中是怎么想的,我们心中都已经有数,不过抱歉,我们只想安稳度日,不想掺杂其中。”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直接警告:“若是您私下再来找我们,我们只能将这些困惑,告知给家中的长辈,想必他们很愿意帮我们解决。” 此事一旦传开的话,甄羽霜那可就是面子里子,全部都丢得一干二净 而且让老者参与进来,事情可就变得更加不一样了。 甄羽霜一愣,突然这么说倒是让人招架不住,不过很快就讲。 “你多心了,只不过是我呆着无聊,所以想着多些人陪陪我也是好的。” “您究竟是怎么想的?而且最近是怎么做的,其实我已经略有耳闻,但是我想我的祖父绝不会愿意与您为伍。” 齐安晚直接搬出了家中的长辈,他的祖父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大将军。当年锤定西北,为皇上解决了很多难题。 哪怕就算是皇上也都要给几分薄面,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为了不被别人眼红,还有就是顾及皇上。 怕自己功高震主,所以齐安晚的祖父,这才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 皇上心中很少有敬仰之人,但其中之一就是这位老人了。 要不是他的话,皇上的宝座,也不可能会做得如此顺当。 齐安晚直接将话挑明白,甄羽霜脸色此时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她就算再蠢都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等齐老将军一旦出手,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定会被皇上查明白,而且皇上也会为了让他们宽心。 一定会狠狠的责罚自己,就更不用去提其他的了。 而且她地位低下,只不过就是个侧妃而已,秦战瑛这个没良心的,肯定也不会在意。 说不定盼着自己赶紧死了,这样才能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 “齐小姐严重了,如果要真让您多想,那我以后不再找你们就是。” 她只能后退一步,而且说完这些话后,直接转身就离开。 毕竟齐安晚说得出就做得到,而且她还是齐老将军最小的一个孙女,当然深受宠爱,否则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齐安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回到了院子里。 赵莹看着她,脸色还算比较平静,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过还是非常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啊,再怎么说都是皇家之人,但为什么做出的事情如此小家子气。” “小妾养出来的,自然登不上大雅之堂,还妄想让自己一步登天了,真是痴心妄想。” 齐安晚这人说话本就没有把门,现在又只有自己和好姐妹两人,所以说话自然也难听。 只不过讲的倒是一语中的,甄羽霜确实如此。 甄汨珞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不过齐安晚派人稍了口风。 等她刚一回到王府,快马加鞭的人就赶了过来,而且将这个消息,写成了书信直接递给甄汨珞。 甄汨珞看到上面的内容,都乐出了声。 第409章 皇上没有了当年的戾气 胡闻歆正好在旁边焚香,听她的笑声,突然有些好奇的问。 “何事如此开心,莫非有的人落马了?” 她知道隔墙有耳,所以没有直说是谁。 但不就是秦战瑛,他现在于甄汨珞来说,就是最大的祸害。 秦战瑛这些日子,那可真是没闲着,私下里联络了众多大臣,想要为他所用。 而甄羽霜也是,所以他们两个算是蛇鼠一窝,哪个都不是好角色。 而甄汨珞笑着将这封书信递了过去:“这用言语说不出来,你还是亲自看看吧,果真精彩。” 她如今都能想得到,甄羽霜当时脸色有多扭曲,但是又不敢发作。 胡闻歆听着,就开始看了起来,但随后也笑出了声。 “果真精彩,怪不得你会如此开心。” 不过说着,又讲出刚才得知的消息:“皇上那边,说是明天就要启程回去。” 这明明都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可想而知有着巨大的猫腻。 而且这其中,说不定真的有乱臣贼子,在里面搞鬼。 而甄汨珞听着也不觉得意外:“皇上如今年岁大了,没有年轻时那份魄力,这些年来又过得安稳,所以想必也觉得先别硬碰硬的好。” 毕竟对方如今在暗处,可他们在明处,所以皇上失去了先机。 他自然要退到让自己安心之处,然后以静制动。 甄汨珞也不知皇上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大差不差应该如此。 这话才刚一说完,就进来一个小丫鬟连忙说道。 “刚才外面来了位公公,说是皇上明日举行家宴,请王妃务必参加。” “知道了,退下吧。” 甄汨珞听着有些意外,没想到皇上居然又举行家宴,不过不动声色,没有表露出来。 等丫鬟离开后,这才看向胡闻歆:“你怎么看?” “我心中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发生了问题。” 她只能不确定的说道,讲着又皱皱眉头。 “居然又让我们去参加宴会,这并不像皇上的作风。” 从前皇上最是讨厌这样的场合,如今却再三的要求,的确奇怪。 而甄汨珞和胡闻歆想到一起,她也觉着如此,不过是骡子是马还得看看才行。 她讲着,也有些心烦意乱。 自己实在不喜欢与那些人,虚以委蛇,不过没有办法,必须得出席。 胡闻歆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上前,凑近悄悄的说了些话。 第二日,甄汨珞一大早便出门,和胡闻歆一起。 秦临渊昨夜,并没有回来,这也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她们也没带小景曜,就如同以往那样的前去应约。 果然来到皇宫口,旁边的马车已经停了不少。 而甄汨珞的马车,自然不用停在远处,可以直接停在宫门口。 她是王妃,更生下了世子,所以自然应该格外优待。 一下马车,旁边就多了许多,来奉承之人。 甄汨珞也只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应对,不过随后就发现赵莹,在不远处有些纠结的看着她。 她觉着有些奇怪,于是让丫鬟打发了身边这些人,随后来到赵莹处。 “那日不是讲话已经说开了,你这怎么还有些奇怪?” “王妃…昨日她又来找我了,不过您放心,我没有乱说话,而且她被吓跑了。” 赵莹果然色厉内荏,之前厉害的不行,可如今像个草包一样,看来是真的怕了。 甄汨珞听着也觉得好笑,不过却也说:“你别想太多,话已经说开了,本妃自然不会为难你。” 她说着就没有多讲,而是直接离开。 今天在宴会的阵仗还挺大,来了许多世家豪门。 不过也是,皇上的宴会,他们自然削尖了脑袋,想要过来。 来到大殿上,甄汨珞像往常一样,对皇上行礼问安。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些平身,今日怎么没将孩子带过来。” 皇上照常的回复,讲完后,甄汨珞就也说道。 “孩子今天有些闹觉,怕扰了大家安宁,索性就让在家呆着呢。” 甄汨珞说着就起身,皇上也没有再多问,让她直接落座。 很快丝竹声响起,宴会也就这样的开始。 秦战瑛和秦临渊也在其中,他们坐在了对方的对面。 而甄汨珞看着一夜未归的秦临渊,以及旁边脸色并不好看的秦战瑛,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们怎么回事,居然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顾了。” 他们从前好歹还能收敛些,不会让皇上发现端倪,而且面上也能过得去。 可是现在明显,互相看着对方都不爽,而且一个正眼都不带瞧他的。 秦临渊听到这话,喝了口稠酒,淡淡的说道:“德不配位,还不服气,自然要受到白眼。” 他所说的德不配位,自然指的就是秦战瑛。 甄汨珞一听,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现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没有多讲。 很快舞姬出场,乐器的声音越来越高,所以两人交谈别人也听不到什么。 秦临渊这才说出经过:“昨天父皇给了个好大的筹码,只要谁能获得头筹,就可获得这奖赏。” 他说着就冷笑一声:“技不如人,就想着要用恶心人的法子来赢了,最后当然是打了自己的脸。”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倒是有些意外。 “可是皇上之前就责骂过他,当时闹了好大的没脸。如今他又犯错,父皇没有再进行责罚吗。” “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能去告状,所以父皇不论知不知道,我都不能说。” 秦临渊说出其中的缘由,不过想必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毕竟哪里没有他的眼线。 这点连甄汨珞都知道,但她当然不能继续说下去,不然只会显得斤斤计较。 于是便也没继续说话,可是很快就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甄羽霜悄悄的入席,而且并没有像秦临渊和甄汨珞这样,齐排坐着,而是坐在秦战瑛后方。 如今所有的人都已到齐,而且皇上均已落座,谁还敢在皇上已到后,再次出现了,让皇上注意。 第410章 甄纤纤前来躲难 皇上本就注重规矩,向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所以谁敢如此造次。 正当甄汨珞意外,没想到甄羽霜会突然犯蠢时,皇上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就当没有看到一样。 一直到最后,甄羽霜都是相安无事的度过,而且席间居然还给皇上敬了酒。 别说甄汨珞了,胡闻歆看着都觉得意外。 而等最后,皇上直接走了,众人这才议论纷纷。 毕竟大家也都觉得诡异,而且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 甄羽霜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居然在皇上走后,就又头一个离开。 她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要说没有鬼,谁敢相信? “父皇今日未免太过奇怪,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甄汨珞直接问向旁边的秦临渊,想想他应该知道什么内幕。 而秦临渊则是云淡风轻的说:“自然是母凭子贵,如今刚刚怀孕,要有些额外的优待。” 父皇如今一门心思地,想要开枝散叶,想看到自己的子孙变得更多。 而甄羽霜这次算是走运,居然让她捡了这个大便宜。 甄汨珞一听,确实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怀孕了。 皇上要是额外优待,也算能说得过去。 而秦临渊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起身拉起甄汨珞。 “这边要散场了,想必没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吧。” “你没事了?”甄汨珞询问道。 而秦临渊点点头:“回家吧。” 他们也没在皇宫中多逗留,直接回到王府中。 胡闻歆没有出现,而是直接回到了房中休息。 因为甄汨珞和秦临渊,肯定有话要说,她也不方便在场。 果然,秦临渊遣散了下人,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人时,直接就说。 “前些日子,御史大夫告诉我,秦战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暗中勾结。” “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有些大臣也心照不宣,毕竟他们也都有数。” 只不过就是不好说出来,毕竟也要顾及皇上的脸面。 否则一旦堂而皇之的将此事捅出来,皇上脸上也挂不住,毕竟不论如何,他也是皇上之子。 甄汨珞也就直接开口回答道,可是说完这些之后有些不平。 “但是他所做这些事情,父皇个个都不喜欢,为何还不严惩?”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如今已经让人去调查,但还不知结果。” 秦临渊只能如实相告,讲到这些后,又告诉甄汨珞。 “父皇昨夜单独和我说过,最近要多忍让,所以想必他是有准备的。” 很有可能是想要将之捧杀,但他又不能询问,所以只能心中多揣测。 甄汨珞只觉得心乱如麻,现在这些事情太过烦乱,让人剪不断,理还不清。 她突然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你说的这些让我很是头痛,还是别讲了。” 她讲完后,就又无奈的叹口气:“明日我要回家一趟,需得将孩子带走,你也照顾好自己。” 甄汨珞有些放心不下家中,而且怕有其他变故,所以得回去看看。 因为甄纤纤,怕是这两日过得不好,定会回家扰老太君的安宁。 秦临渊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另一边的甄纤纤,她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娘家。 连薛家的门槛都不敢迈进一步,可想而知是吓得多厉害。 而甄汨珞隔日刚一回去,旁边的开门小厮便说。 “王妃您回来的正正好,老太君近来颇为烦忧,您回来了还能解忧呢。”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甄纤纤回来了。 她直接进去,来到堂屋,找到老太君。 老太君果然在那呆着,而且旁边还有位不速之客。 甄纤纤横着个眼眶,眼睛哭得像桃胡一样,而老太君则是一脸无奈。 等甄汨珞进来,甄纤纤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感到开心。 她反倒是后退一步,眼光有些躲闪的,明显害怕甄汨珞。 甄汨珞看着她的转变,倒是觉得好笑。 短短几天的功夫,倒是出现了两幅面孔。 “孙女闲来无事,想着回来看看您。” 甄汨珞将这一切看在心中,不过并没有点破,反倒是笑语盈盈的看向老太君。 说话的功夫,旁边的丫鬟就献上一只山参。 “这是王爷寻来的千年老参,特来送给祖母。” 说着又笑着看向甄纤纤:“堂妹已经澄清了,不在婆家呆着,怎么总在这里?” “姐姐,我在那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所以只能求助老太君。” 她说着,就突然一鼓作气的上前,直接跪在地上。 “孙儿求老太君帮我脱离苦海,不然我早晚有一天要被他打死!” 她说着眼泪已经流下了,仿佛非常可怜一样。 老太君只是无奈的摇头:“你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管不过来啊。” 她哪里能参与这些,未免手伸的太长了吧。 所以老太君这才为难,可甄纤纤却固执的说, “这是甄羽霜为我保的媒,自然和这房脱不了干系,所以希望老太君可以帮我,可好?” “这些事情不仅是我,连祖母也帮不上你,你还是回家去找父兄吧。” 甄汨珞在旁边听的真真切切,不过还是直接冷漠的拒绝。 她说着就又看向旁边的门童:“薛家这两日可来人找了?” “是,薛家主母总是过来,只不过每次都无功而返。” 门童老实的回答,每次他们只要来人,老太君和大人,都会各自打着马虎,含糊过去。 两家来回的推诿,薛家又碍于甄家的地位,自然只能将话往肚子里咽,也不敢进来搜查。 而要是再这样一直下去,保不齐对方会狗急跳墙,所以这样也不是办法。 甄纤纤闻言,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而甄汨珞自然也不是好性子:“从小我就告知过你办法,可是你想让我当出头鸟,那就抱歉,我也没有发作,请你尽快离开。”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直接给出最后的通牒。 “你若是再不走的话,我只能叫薛家的人来,让他们亲自请你回去,不过我想你是不愿意的。” 第411章 耳根子清净些 之前薛家是进不来,老太君极力阻拦着,所以这才没有成功。 可若是两家一旦结好,甄纤纤必然就要被放弃,她到时的日子可想而知。 甄纤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想到甄汨珞居然会这样说。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甄汨珞,怯懦的开口:“姐姐当真要如此绝情?” “并非是我绝情在先,你自己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不要来碍老太君的眼。”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怼,而且说话间的功夫,旁边就已经多了好几个小丫鬟,随时待命。 甄汨珞看着她们已经就位,就又继续说道。 “妹妹快走吧,别让我们弄得真不好看了,到时你的境地更加难堪。” 她再次催促,而甄纤纤清楚,她是在逼自己走。如果自己要是继续死缠烂打,未必会有好结果。 甄纤纤只能愤怒的握紧了拳头,虽说有一肚子的脏话不吐不快,但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阴阳怪气的讲。 “姐姐这个王妃当的真有派头,妹妹心中真是羡慕,可是又不可奈何,毕竟我却有那样的一个夫婿。” 她愤愤的说完这话,没有再做过多逗留,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甄汨珞也并没有将她的离开当回事,反而是直接告诉老太君。 “你若一开始就这么强势,也不至于这几天都遭受这个困惑,所以以后她要再来找的话,千万不要再忍让着。” 老太君自然知道自己孙女这么说,是为了让她耳根子清静,可是随后却也无奈的说。 “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觉得她很是可怜,毕竟咱们女人要是真跳错了夫婿,这可是一辈子的苦,所以心中觉得可怜的慌。” 她说着就无奈的叹口气:“而且你们也是姐妹沾亲带故的,我不好什么都不管。” “心软乃是大忌,尤其是对这种人,所以祖母以后不必如此在乎。” 不然只是给自己找不快,甄汨珞心中是这么想的,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甄汨珞这话才刚刚说完,她的贴身丫鬟就急匆匆的赶进来,满脸惶恐的讲道。 “娘娘不好了,王爷被送了回来,明明没有受伤,可是昏迷不醒,您快回去看看吧!” 这话刚一出,就好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一块乱石打破,泛起了万丈涟漪。 甄汨珞不敢相信的望向丫鬟,而老太君更是捂着自己心口,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连忙提醒。 “怕是王府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得主持大局,千万别让小人作怪。” 老太君见惯了许多人家破人亡,所以知道,越是在此时越是容易有小人作祟。 甄汨珞绝不能乱了阵脚,否则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后,她心乱如麻,但也只能连忙点头。 她转身刚要走,老太君也有些心慌,想想还是说。 “孩子,你父母如今不在家,我同你一起过去吧,也算给你撑场面了。” 最起码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甄家不是没有人了。 而甄汨珞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这样,失魂落魄的和老太君直接回到了王府之中。 她们坐着马车,在王府前停下,而老太君并没有着急下去,反而是对甄汨珞说。 “现在他们在暗,你在明,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想必也是遭受人暗算,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老太君还算冷静的话语,给了甄汨珞重重一击,将她敲醒。 是啊,老太君说的有理,她为了王爷和孩子,都一定要振作起来。 而甄汨珞此时冷静下来后,直接冷笑一声,就义正言辞的告诉老太君。 “您放心吧,他们想要算计我,我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一定会将这一切都给查的水落石出。” 说着也停顿一下:“而孙女也精通医术,一定会穷尽一生所能将王爷给治好。” 老太君刚才还有些担心,不过听完这些话,也算是放心了一些,于是就说。 “只要你心中有数就行,咱们也不必多讲,快先进去看看吧。” 不用想里面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许多人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怕是都要弃暗投明了。 甄汨珞回去后,还稍微能够稳定下局面,让这些人没有其余的心思。 甄汨珞也没再多说什么,搀扶着老太君直接回到了王府之中。 她们进去的时候,发现有许多下人,已经有些慌乱之色。 一个府邸的主君,如果要是垮下了,他们这些下人肯定要率先遭殃,直接被发卖出去,所以不怕是假的。 而甄汨珞虽然忍着心中的慌乱,不过看着他们如此还是忍不住的愤怒,直接斥责。 “王爷可是龙子凤孙,你们胆敢因为王爷病了,就如此害怕,看等他好了后,我该如何整治你们。” 甄汨珞这话讲完,便也直接离开,这样也算是给了这些奴才一个敲打。 而等她们回到房中,才发现旁边站了好些太医,都束手无策。 其中欧阳大夫,一看到甄汨珞,就满脸无奈的讲:“王妃娘娘,王爷真不知中了什么毒,突然昏倒了,而且我们也无法将他叫醒。” “可曾试过针灸?”甄汨珞还算冷静的问道,而且说着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秦临渊。 秦临渊在早上时,都还意气风发,穿着铠甲,前去军营之中处理事务。 可再回来时,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了从前的生气。 而欧阳大夫,也是束手无策的摇摇头:“这些法子我们都试过了,可是均对王爷起不到作用。” 甄汨珞听着,心中也十分着急,可是她没在说什么,而是坐在床边开始把脉。 脉象的走向,有些飘忽不定,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好。 甄汨珞又翻看了秦临渊眼皮,刚一看后,立马就问。 “他眼皮内是青色,可想而知,一定是中了毒才会导致如此,今日究竟服用了什么东西?” 甄汨珞发问,秦临渊的随从博南,连忙跪在一旁回话道。 第412章 横生变故 “回王妃,王爷今日出去后便和我们一同用餐,但出事的只有王爷。” 可想而知,对方就是冲着秦临渊去的。 甄汨珞一听,只觉得这件事,让自己没有丝毫头绪,却也只能说:“不知各位可有高见?” 她只能问一下旁边的太医们,而旁边的老太君,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直接讲道。 “只要是谁能医治好了王爷,此生荣华富贵绝不断。” 这条件自然让人心动,可太医们放着这好好的条件,依旧是全都摇了摇头,看来他们真是丁点法子都没了。 甄汨珞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一言不发的太医们,她也只能继续讲道:“这事刚发生不久,大家没有头绪也是正常,不过也请大家住下来,有个什么我也好叫你们。” 甄汨珞也只能这么去做,没有其他法子。 这些太医们,也就被安顿进了王府之中,而甄汨珞这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守着秦临渊。 老太君在旁边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可看着自己孙女好久都没有了动静,她有些沉不住气的道。 “孩子,刚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怎么浑然不记了。” 甄汨珞自然知道老太君指的是什么,她心中其实都有数,只不过自己现在心乱如麻,于是也只能说。 “我得冷静下想想该怎么做,所以请您别着急,先去一旁歇着吧。” 老太君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想让甄汨珞尽快振作起来。 但看甄汨珞已经这样。她想着可能确实是需要安静,于是也只能点点头。 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空间全留给了他们两个。 秦临渊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让甄汨珞差点怀疑起来,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自己在做梦。 但她自然知道,肯定不能这样的骗自己,所以只能振作起来,于是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一切查的水落石出,而且也会为你研究出解药。” 甄汨珞说完就从旁边,拿出了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针灸包。 她这次并没有是常规的扎针,而是直接拉开了距离,使用起飞针。 这样看起来比较危险,但是刺激性强,所以甄汨珞决定斗胆一试。 而甄汨珞一连飞了好几针,穴位也是个个精准不差,都落了针。 但眼前人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仿佛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甄汨珞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而且也没有将针拿出来,反倒是深吸一口气,随后就说。 “刚才只是个开始,希望你能撑得住,毕竟你要是真的因此而醒来,醒来后也会非常痛苦。” 她说着就直接将针下移,与此同时,秦临渊眼皮动了,眼睫毛轻轻的扎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全被甄汨珞看在眼中。 她总算是松口气,将针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秦临渊总算醒了过来。 他迷茫的看向甄汨珞,甄汨珞急切的看着他。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会昏睡不醒?” 她连忙开口问道,因为据下人说,秦临渊是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起先他们也没在意,只认为是太累了。 可后来,过了一个多时辰,秦临渊都没有醒过来,所以这才发现异常。 秦临渊已经回想了个大概,他脸色变得也有些难看,直接就说。 “怕是他们对我又下毒了,只不过我没有防备,所以中招了。” 说着就皱眉,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头痛的厉害,晕乎乎的。” “太医们对你没有办法,他们也束手无策,还好我施针成功了。” 甄汨珞无奈的回答道,说着就将刚才的针拿起来,而且同时指向针尖。 “上面有着极强的药力,纯粹将你的神经唤醒,随后刺激起来的,若是这个都不成功,几天之内我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甄汨珞说的这些也是真的,变得也有些后怕。 “若是真的没有好办法,就这样浪费着时间,就怕你会越来越坏。” “如今我已经醒来了,看来老天爷还是保佑我的,你别害怕。” 秦临渊直接开口说道,而且讲完之后,心中就有了一个人名。 “秦战瑛如今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巴不得我去死,想必和其他人一条心来对付我。” 如今看来他肯定是有一个得力助手了,而且此人也非同一般。 秦临渊这话刚一说完,甄汨珞就不满的讲道。 “不若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留他一条性命,苟延残喘至今直接了结了,哪还有这么多困惑。” 她说的这些也是真的,只不过现在讲这些没有用,所以只能无奈的继续讲。 “但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咱们以后要多长个心眼,同时暗中调查,将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最起码是要有证据的,随后再向父皇禀报,求得处理。 甄汨珞心中是这么想的,不过刚一讲完,这才想到甄羽霜如今有了身孕,还真是棘手。 想下手可没有那么容易了,如今他们有了免死金牌。 就在这时,胡闻歆连忙跑了进来。 她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所以赶紧赶了过来。 但一看到,秦临渊已经苏醒过来,而且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时,直接愣了一下。 “王爷,您现在没事了吗?” “已经没事了,只不过得将背后的凶手查出来。” 甄汨珞直接替秦临渊回答道,而且讲着也有些情绪。 毕竟将自己吓得够呛,而且秦临渊也还因此昏迷,所以等这些事情查清楚时,她都要一一还回去才行。 可胡闻歆却直接摇摇头说:“现在外面都已经传疯了,说王爷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而且你们这一方就要没落了。” 现在这些哪是要紧的,而是外面的传言,如今得赶紧去解决了才行。 所以胡闻歆说着,就直接催促起来。 “要真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让王爷快些出去吧,最起码人在他们面前站着,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会不攻而破,省得再传得离谱了。” 第413章 个个都在演戏 现在外面说什么的可都有,而且秦战瑛的呼声,也已经是越来越高了,所以对他们很不利。 毕竟之前秦临渊才是最有胜算的那个如今,却突然倒下,而且传的也非常离谱,说他快死了。 那么支持秦临渊的,自然此时也摇动起来,但也有些忠臣忠心耿耿的,并没有举动。 只不过经此一事,秦战瑛的支持者,确实多了不少。 如今他也算是马上要有后人,而且最大的敌人,看来身体也并不怎么好,毕竟从前也是差点就见了阎王。 如今又突然不好起来,就算苏醒过来,谁又能保证他会健康的活下去呢? 甄汨珞也立马联想到这些,不过觉得此事并不能着急,于是直接就说。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要让他们传下去,然后到最关键的阶段,在攻破流言蜚语” 将他们捧得高高的,随后在关键时刻,直接踩碎他们的阴谋。 甄汨珞这样的想法,得到秦临渊认同:“如今这也是个好法子,所以胡家姑娘不必着急,也不要将我苏醒的消息说出去。”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真就这样的昏睡不醒,究竟是谁会蹦达的最高。 胡闻歆看着他们夫妻已经有了主意,那么自己也就不必着急,于是连忙点点头。 “只要你们心中有数就行,我也就放心了。” 就这样,甄汨珞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直接守在房中。 不管是谁来了,她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反而是一直守着。 秦临渊在他们的眼中,自然也是没有醒过来的,不然甄汨珞何至于如此失魂落魄。 皇上在第三日时,直接摆驾王府。 甄汨珞这才出门,而且她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反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望向皇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小景曜就在此时也有奶娘抱了过来,好几天没有见到娘亲的他,立马变得激动起来,连忙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凉,凉抱。” 甄汨珞有些恍惚的接过孩子,随后紧紧的抱住小景曜,好像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皇上见状,脸色也非常难看:“不中用了。” 也不知他口中说的是谁,但说完这些话后,也并没有在厅堂中逗留,反而是直接来到房中。 看着平日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秦临渊,皇上刚才严肃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许瓦解。 他独自的说道:“你这孩子运气是不好,为什么这种事情全都让你摊上了。” “父皇果真认为这些都是运气吗?难不成真就没有人为,天灾人祸?” 甄汨珞直接反问一声,而且情绪变得明显激动起来,没有了刚才的克制隐忍。 一旁的公公,听完这话,连忙惶恐的上前拦住甄汨珞。 “凌王王妃,您可要慎言,皇上的伤心不比你少。” 而皇上也并没有因此而愤怒,反倒是沉默了一番,良久这才叹口气。 “这孩子从小克制隐忍,是个可塑之才,可谁曾想磨难也比一般人多。” 说着又停顿一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以后的出息也少不了。” 甄汨珞可不想听到这些,她尽力的蛰伏了这么几天,不想听到这无痛无痒的回答。 “可是父皇,每次对方出手,都是冲着他这条命过去的,都已经两次了,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咱们就真的这样不管不顾吗。” 平日里温顺有礼的甄汨珞,此时就好像是个小刺猬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武器,而且提防着每一个人,就像谁都要害她一样。 秦战瑛正巧进来,而且听完这些话后更是勃然大怒,直接指责。 “王妃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你是在质疑父皇吗,他可是天子,你可真没规矩,传出去只会让人看了我皇家的笑话,” “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装好人。”甄汨珞直接冷冷的看向秦战瑛,说出的话也不客气,随后更是讲:“你是什么样子,你心中没数吗?” 从前发生那些事情,单拎出来不管哪一件,那可也都是缺德事,跟他的身份极度不符。 秦战瑛若是放在之前,怕是会做贼心虚,可是现在人都躺在这里了,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还有什么危险。 他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在寻常人家吗,你又是什么样的身份?难道忘记了?一个堂堂王妃却像市井泼妇一般,这样不恪守规矩,是得好好惩罚。” “用不用惩罚,还轮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父皇自有定夺,若是你来看热闹的请离开,而你若是来看兄弟的,又何必抓着他的妻儿不放?” 甄汨珞言语激烈,直接将秦战瑛说的下不来台。 这些平日里并不能戳破的窗户纸,此时也荡然无存,好像抱着一种,谁都别想好过的心态。 秦战瑛也终于是被问得哑口无言,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所以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甄汨珞。 皇上在一旁就这样看着,良久,这才冷笑一声,仿佛非常嘲讽一样的笑笑。 “朕还没死呢,你就如此不拿别人的妻儿当回事,怕是他要真出什么事,你们都要过来打秋风了。” 他这话直指秦战瑛,讲完后,秦战瑛连忙惶恐的抬头看向皇上:“父皇,您误会了,而臣只是提醒她,得恪守自己本分,绝不能坏了规矩。” “朕正在这里呆着,还轮得到你来越俎代庖?”皇上直接一声访问,说完后更是直接起身。 他冷冷的看向秦战瑛:“你其心可诛,更是狼子野心,想要趁人病要人命,如此居心叵测岂能当大任。” 皇上说完这些话,仿佛也是被气的不轻,所以直接甩袖离开。 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秦战瑛并不适合做这个太子。 而秦战瑛,平日里是找不到机会来挖苦讽刺,趁机出气,毕竟秦临渊将自己的妻儿护得很好,他也没那个胆子敢放肆。 如今总算有这个机会,想着好好为难一下,为自己出口恶气,却不曾想变成这样。 第414章 只差临门一脚 他虽然怒不可遏,但也不能在这里发火,不然只会让自己境地更加糟糕。 随后甄汨珞,冷眼瞧着秦战瑛愤愤不平的离开。 她估摸着秦战瑛,还能听着自己说话,所以在他出去了后又高声的讲道。 “快先将院子脏东西扫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秦战瑛被这话气的更是不轻,他攒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了王府中。 甄羽霜如今悠闲自在极了,仗着肚子里面有东西。她恨不能横着走。 而秦战瑛一回来就直接找到她,甄羽霜正在悠闲的听着小曲,吃着水果。 而秦战瑛一进来后,便直接将火撒到她身上。 “瞧瞧你的好姐姐,居然当众给我难堪,我看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巴不得早点死!” 秦战瑛都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尤其是甄羽霜如今还怀着孕,他都能如此勃然大怒。 甄羽霜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所以连忙起身赶紧就说。 “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王爷千万别生气,不然正中了她的下怀。” 她温柔的讲道,而且说着还给出个法子。 “老太君马上就要过寿辰了,若是您真的心中有气,到时咱们好好整治一番就是。” “我可没那个心思,去你家当客,要不只怕会被人恶心死。” 秦战瑛没好气的说道,但想着突然停顿一下。 “之前刘国那边来报,说他们年年被边关战事困扰,若是我能帮助他们,他们也将会助我一臂之力。” 秦战瑛说着就有些犹豫,这样的话,自己一旦过去,就算是彻底背叛了朝廷。 最起码里通外国,一旦被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脑袋怕是都要搬家。 甄羽霜也立马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直接就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现在就差临门一脚,而他如今也垮下了,绝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甄羽霜说的极其认真,眼神诚恳,让本来有些摇摆不定的秦战瑛,突然下定决心。 “你说的有道理,机会来了,若是这样白白错过也是浪费,还不如好好拼一把。” 秦战瑛又想到刚才,自己所受到的白眼,冷笑了一声就又继续说。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全部跪在我的脚边,俯首称臣!” 秦战瑛想要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并没有想过黎明苍生多需要一个好的皇上。 所以他从本质上都不适合,这也就是为什么,秦临渊会和他一直作对的缘故。 而秦临渊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后,就没有在假装昏睡不醒,而是直接起身就说。 “父皇如今年事已高,他之前对我确实抱有厚望,可如今我却这个样子,让他也摇摆不定。” 秦临渊说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又无奈的讲道。 “而如今对他又勃然大怒,父皇心中如今也烦乱不堪。” 甄汨珞当然知道这些,可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只能说。 “皇家之事,向来残酷,尤其是还关系到立储,自然没那么简单。” 甄汨珞说着,也就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冷静下来。 “你如今烦躁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将我们的计划快些弄好,这样就可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 “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刘国那边早就已经打过了招呼,如果他要真是有狼子野心,一定会进入圈套。” 秦临渊刚才还有些烦躁,不过在此时还算冷静的就说。 因为他之前想着请君入瓮,只要让秦战瑛做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他肯定就无缘皇位。 等到那时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这一切都可以解决好。 可要让他主动犯错实在太难,尤其是身边如今还有着这么多的智囊团。 所以秦临渊在很早之前,就下了这一盘大棋,为的就是等他进去。 甄汨珞听到这话也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便说。 “当时你和太保大人,下这盘其实我就很是担心,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看来你们是有远见的。” 甄汨珞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从前自己还想着阻拦一番,可是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是愚蠢的。 而秦临渊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男人和妇人,想的都不一样,而且甄汨珞从未接触过这些。 她不明白这些也实属正常,所以直接就讲。 “其实不只有太保大人,还有护国公府,他们也在其中贡献出了一份力量,只是后来遭受到他方的暗害,所以让他们撤了职。” 秦临渊此时颇为有些恼怒的说道,因为护国公也帮了自己许多。 可秦战瑛当时连同手下,做了一个局,使得的护国公,直接被撤职,然后去往别的地方任命。 他这样做,就是想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全部撤去。所以秦临渊也没有闲着,在这后来,一口气砍掉他们好几个大将,这才作罢。 不过从那之后,秦战瑛对他们倒是收敛了许多,将那些小心思不敢再露出来,也不敢再做。 甄汨珞听到了护国公爷,这才想起了往事,随后有点惋惜的讲:“他们确实是可惜了,而且从前护国公爷的小孙女,和我来往还算密切,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甄汨珞说着就突然有些于心不忍,随后临时起意的讲。 “这件事情,暗中都已经过去好久了,咱们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不行就叫小孙女接过来,同我们一起生活。” 秦临渊如今虽说是在装病,而且地位看起来好像一落千丈。 但等到他直接踏马归来时,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会不攻而破,而且也会使得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变得害怕起来。 所以等到那时他们的地位也会回来的,护国公的小孙女一旦回来,也会受到很好的庇佑。 说不定,也会找到一个不错的夫婿,从此安稳的度过一生。 甄汨珞想着,若真能如同自己所想,他们两口子的心里,也能稍稍好受些,没有那么愧疚。 第415章 切勿乱了江山社稷 甄汨珞说的这话也在情理之中,秦临渊自然没什么问题,于是直接一口答应。 “明天我就准备复出,让那些人害怕起来,就在这时,他们也最为害怕,所以想做什么可以轻松些,那你就快些准备吧。” 既然要将别人接回来,那么肯定是要早早准备着,最起码要让护国公看到他们的诚意。 而甄汨珞听他答应,点点头,又拿出一根艾草说。 “你最近腰伤犯了,得多熏艾草。” “看来娘子会医术,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都省了找大夫。” 秦临渊突然打趣起来,甄汨珞也只是笑笑没在说什么。 皇上如今在大内之中,看着跪下的朝臣们,他心中烦躁的厉害,却也只能冷静的说。 “朕知道你们如今心中着急,怕立储之事,横生变故,可朕如今还没死呢,争论这些岂非是在克朕?” 皇上一如既往的强势,说出的这些话,让这些大臣们头也低得更像。 毕竟君威难测,谁都不敢想,皇上一旦真的生气,会要了谁的脑袋。 所以没人敢再开口说话,而皇上眼看着自己施压成功,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开心,反倒是继续说。 “凌王如今遭人算计,此人居心叵测,想要乱了江山社稷。而朕的眼睛,永远容不下脏东西,所以限你们三天之内查清楚。” 他这话是说给大理寺听的,讲完后更是直接警告。 “若是三天后没有结果,大理寺主官直接回家种田即可,不必再来汇报。” 这次说的都还算好了,没有直接要了他的脑袋,也算是格外开恩。 大理寺主官梁文斗,听完这些话连忙点头:“微臣知道了,一定会竭尽所能!” 他只能这么说,而皇上眼瞅着将他们镇住了,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省得露出破绽。 所以直接起身离开,可是等回到内室中。 王公公一脸着急的带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是些丹药。 “皇上如今您可不能动怒了,否则您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 他说着就哎哟一声:“今天早上您就没吃药,再这样下去,可该如何是好?” “如今朕心中烦躁的厉害,你就别扰朕的耳朵了。” 皇上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而且说着就将药吃了下去。 不过并没有感觉到顺心,反倒是依旧心中烦乱不堪。 他此时的表情可是骗不了人的,而且王公公从小就伺候着皇上,当然了解皇上现在的心情。 于是王公公想了想,斗胆就说。 “凌王王妃医术了得,可是治好过许多疑难杂症的,不然请王妃过来给您瞧瞧。”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王公公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这话才刚刚说完,皇上就直接摇头否认。 “若是连她都叫了过来,这岂非证明朕已经药石无医,宫里的太医已经束手无措,一旦传出去,只会让朝野变得更乱。” 皇上考虑的永远都这么周全,总是为大局考虑。 王公公瞧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所以只好作罢,但也只能唠叨一句。 “但是您需得注意好,可千万别再漏掉吃药了。” 他眼底的担心是骗不了人的,皇上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翻看起了奏折。 不过眼瞅着,皇上是在这边坐着,不过心思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皇上心中自然希望,凌王能快些好起来。 毕竟说实话,他有意想要将皇位传给凌王,可如今这样让皇上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治好。 他当然可以一直依靠着威严来压着朝臣,可等到自己真正彻底垮下的那天,他们定会乱成一窝蜂。 此时有多么听话,到时候就有多么的难管,所以这并非长久之计。 而甄汨珞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欣喜万分地跑出去,连忙招呼着下人。 “快些将大夫全都找来,王爷已经醒过来了,赶紧让他们来瞧瞧!” 就在说话的功夫,老太君也拄着拐杖,一脸不敢相信的说。 “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可有什么不适?” “老太君什么都没有,王爷就说自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的。” 甄汨珞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随后欣喜若狂的继续讲。 “现在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等太医把脉后,就会有决断了。” 就这样,甄汨珞赶紧将太医找了过来,而且个个全部给秦临渊把脉。 之前的欧阳大夫,也很是意外,但又欣喜若狂的就说。 “王爷现在脉象平稳,而且已经苏醒过来,那就跟常人无异,想来没有问题了。” 他说着就连忙看向秦临渊:“王爷,可觉得哪有不适的地方吗?” “并没有。”秦临渊像往日一样的清冷,淡淡的回了句。 而他醒过来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的,瞬间就吹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秦战瑛本来一切准备妥当,正准备神气的去上朝。 他如今算得上是最为有可能的那个皇子,所以自然神气些。 而且这两日,秦战瑛也觉得有些臣子,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观,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是循规蹈矩的说话。 这两日会多了一些奉承,所以秦战瑛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可是正当小厮,将这消息传回来时,秦战瑛脸色直接变了。 “这些可是真的,可有依据?” 小厮看着这冷脸的秦战瑛,当然很是害怕,不过却也只能点点头,连忙就说。 “一切都是真的,现在外面已经传遍了,而且他等下也要去上朝。” 小厮说着,就将头低的越来越下,生怕等秦战瑛怒火会牵扯到自己。 而秦战瑛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发火,他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后退两步。 那个药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本以为秦临渊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觉得高枕无忧。 因为甄汨珞就算想要调查,但她远无秦临渊厉害,当然不会查清楚这些。 可若是秦临渊出手,他的手段,秦战瑛可是再了解不过的。 甄羽霜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连忙说。 第416章 搬到皇宫居住 “他势必会将这些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等到那时按照他嫉恶如仇的性格,怕是我们都会遭殃。” 甄羽霜说着,秦临渊就直接冷笑一声,不耐烦的讲道。 “傻子都知道这些,可想要将他的嘴巴捂住,哪有那么简单?” 秦临渊是谁,那可是昔日的战神,虽说一朝陨落,但后来很快又站了起来,所以现在百姓们对他无不爱戴。 他就算是想要动手,要真有那个能耐,何必等到今天这个局面。 甄羽霜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所以冷静下来就又说:“如今他刚刚苏醒,底下的人怕是也比平时松懈,这上朝路上若是发生些意外,谁又能说得清?” 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甄羽霜。 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及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以无所不用的往上爬。 因为她清楚,光靠秦战瑛,那是远不能够的,毕竟他没那么牢靠。 而秦战瑛直接不耐烦的起身:“什么都不懂,你就闭嘴吧,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嘴巴说一说就可以做到。” 远的不说,就光他身边有着无数的暗卫,时刻保护着他的行踪。 而且父皇手底下的军机处,那位李大人更是嫉恶如仇,眼睛里面柔薄的沙子。 也有几分能耐,而秦临渊上朝的这段路正好在他所管辖之内,所以一旦在他这边出事。 李大人就算掘地三尺,都会将这一切全部给查清楚,而且也会让真相大白。 而李大人的搭档,刘胜将军,更是秦临渊忠实的老部下。 所以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而且一听就是荒谬至极。 甄羽霜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听完这些话后,也只能低下头直接就说。 “看来王爷是嫌弃臣妾想不出好法子了,不过王爷记住了,只要需要臣妾,臣妾就更会为您赴汤蹈火。” 甄羽霜情绪虽说有些低落,不过这话讲得,正好表达了自己的衷心。 可秦战瑛如今正在心烦意乱,尤其是因为甄汨珞,他这几天连个好觉都没有。 一联想到甄羽霜和甄汨珞的关系,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 这两天秦战瑛给甄羽霜的,全部都是冷板凳,都不如一个下人来的脸色好。 他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上朝去。 甄羽霜也已经习惯这样的态度,不过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冷笑的一声。 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没有遭受过白眼,但只要到最后,能让自己达到目的就行。 甄羽霜想得非常透彻,而且也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法子。 至于甄汨珞,这次特意要和秦临渊,一同前去上朝。 秦临渊也因此并没有骑马去,反倒是坐上了马车,二人就这样慢慢悠悠的出发。 他大病初愈的消息,也直接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此时早就耐心的候着了,而且威严的脸上有着些许的雀跃。 看得出来,皇上也因此心情感到不错。 甄汨珞更是投其所好,知道皇上肯定因为秦临渊,现在正在开心着。 想必也更是眷恋亲情,所以直接带来了小景曜。 “好啊,没想到你福大命大,居然能醒过来,看来以后也定有大造化。” 秦临渊一家就这样见到了皇上,而皇上一看到他们后,就直接由衷的说了一句。 讲到这些后,也颇有些感慨的,直接起身来到跟前。 秦临渊更是诚恳的说道:“父皇,儿臣还要为你做好些事情,当然不能垮下。” 而小景曜也在此时嘿嘿一笑,父慈子孝的场面一下子就有了。 就连王公公在一旁看着,都颇为有些感动,感慨着皇上今日心情总算能好了些。 而一向冷漠无情的皇上,在此时更是直接点点头,弯腰也将小孙子抱了起来。 “好孩子,有没有想皇祖父?” 小景曜如今已经会学舌了,于是听完这些后嘿嘿一笑,学着大人讲道。 “想!” 奶声奶气的回答,让皇上的心都觉得快要化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是个冷酷无情的皇上,反而还是一个有人情味的正常人。 也会因为儿孙环绕气象而感到开心,并不只是每天只知道如何御下。 皇上很是满意的看向甄汨珞:“你将他们两个的管的都很好,皇家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也算祖上蒙德。” 这是极其高的评价,听的甄汨珞连忙跪在地上,谦虚的说道。 “父皇谬赞了,实在是太看得起儿臣了,这一切全是因为有老天爷庇佑。” 甄汨珞不卑不亢的回答,让皇上更为满意,因为这一家子如今是自己心中最上乘的人选。 而他们的关系也在慢慢的递进,并不像以前那样的君臣有礼。 皇上突发奇想的说道:“这次你之所以被人陷害,怕是也因为外面容易得手。如若不行就搬回皇宫住着吧。” 一直以来,皇子一旦成亲就要去外面居住。 而在皇宫里面还能成亲了,继续住着的只有东宫太子,或者就是预备的人选。 所以皇上本就心思缜密,而且看重规矩之人,居然能突然这么说,怕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但秦临渊非但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 “父皇,他人不会觉得,是你我父子关系亲厚而住到一起,寒光反倒会有其他猜测,所以为了让朝堂安稳,还是算了吧。” 他说的也算有理,不然到时候若是再刮起了立他的风,自己就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这才是其一,其二就是,只会让更多的人蠢蠢欲动,若是狗急跳墙的话,对他们来说反而不妙。 皇上当然知道这些,不过随后冷声说道。 “朕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动了我在乎之人,他们只会作茧自缚,有反效果。” 说着,皇上就又继续讲道:“你不必有其他忧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快写准备明天就搬进来吧。” 皇上这样,让夫妻二人着实觉得意外,因为这并不在他们计划之中,也没想到皇上会让他们搬到皇宫里。 第417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而且还这样的匆忙,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只怕朝廷会动荡。 甄汨珞深感不妥,可却不能说话,只能低头不语。 秦临渊也还想再说什么,可皇上却直接发话。 “你们在此等候,现在到了上朝的时辰了。” 他们一旦过去,皇上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怕是会有大动静。最起码朝廷向下,皆会乱套。 但秦临渊不好再三抚了皇上面子,他只好不再说话,而是跟着一起离开。 甄汨珞则是留在大殿上,她心情也并不好。 寻常人若是能得此殊荣,怕是早就高兴的不知所以。 但甄汨珞清楚,这是把他们架到了火堆上,接下来怕是不好过了。 果然,皇上上朝后,直接当场宣布。 “想必你们都知道,凌王已经醒了过来,而再三的遭人陷害,让朕深为不满,既是如此,那朕便亲自护着他。” 皇上严厉的声音,传到朝堂的每个角落。 而说着就停顿一番,继续宣布。 “凌王一家从今日起,搬到皇宫之中居住。” 这话说的使得全场哗然,所有的人皆面面相觑。 在场的个个是人精,自然知道皇上这决定意味着什么。 于是左丞相直接跪在地上,开口讲道。 “请问陛下,凌王是要居哪个宫殿?” “自然不是在后宫之中,而在朕的勤政殿旁边。” 宫中的院子那么多,而秦临渊身为男子,肯定不好在后宫之中居住。 而且还携带着家属,所以在这旁边是最为上佳的选择。 此话一出,有些人松了口气,最起码不是居住于东宫。 可有的人却如临大敌,先前朝廷并无这样的破例,只怕先是住到了宫中,后就是东宫了。 秦战瑛更是愕然,他不敢相信的,看了眼和自己同排站着的秦临渊。 若早知如此,那么自己当上演出苦肉计,说不定父皇还会多有体恤。 而皇上看着没人在讲话,他就继续说:“这件事情已经定了,接下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秦临渊也没想到过这么多的朝廷大臣,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让他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的样子。 终于等上朝散了,秦战瑛现在心中宛若个大醋缸。 但又不好发火,所以只能酸溜溜的讲。 “本是同根生,可是你运气总是每每比我好些,这次都能住到皇宫里了,着实让兄弟羡慕啊。” “你认为那是运气,我却认为是本事。” 秦临渊一听这话,就知道秦战瑛嫉妒心在作祟,于是直接淡然的回答。 他永远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可却每每都能更胜一筹。 秦战瑛每次都是真的头破血流,觉得使尽了全部力气,却都是惨然退场。 所以秦战瑛最是讨厌,秦临渊这一幅与世无争之样。 秦临渊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抬脚离开。 秦战瑛在原地倒是气的够呛,不过旁边出现了个九品芝麻官。 他当下刚想奉承两句,可秦战瑛却直接冷笑了一声,怒不可遏的走了。 他那表情,让这个芝麻官也不敢再说话。 而秦临渊出来后直接找到甄汨珞,随后询问。 “此事你怎么想?” “一旦住进来,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天命不可违,所以只好同意。” 甄汨珞实诚的回答,而且说着还将怀中的小景曜,直接递了过去。 小景曜嘿嘿一笑,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就想让父亲抱。 看着自己的儿子,秦临渊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等抱过来后又继续说道。 “你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们只能回去收拾东西,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省了外面生活的艰难。” 他们无时无刻都要提防,但一住进了皇宫之中,最起码那些人,想要再下手就可很难了。 秦临渊是这么想的,现在最起码也有个好处,想想让人心里觉得也就没那么难受。 而甄汨珞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于是直接点头就讲。 “确实这是唯一的好处了,不过你也是得小心,因为他们只会比以往更努力。” 说着就突然停顿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秦战瑛今日可还老实,有在他的脸上看出心虚之色吗?” “一开始是有些,不过后来听到这消息后,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秦临渊中肯的给出一个回复,而小景曜也嘿嘿一笑。 他开心的拍起了手,好像很是喜欢爹爹和娘亲,一起陪着自己。 甄汨珞听着也就点头:“一猜就是这样,这次你中毒之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甄汨珞说到这里,都有些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帖毒药直接毒死他拉倒。 这样最起码省去了个祸害,而且不至于让他们,生活的这么辛苦。 但想象永远是美好的,所以甄汨珞就又继续说。 “不过你也是得记住,就凭我们的计划,也算是万无一失的,所以快些行动。” 直接挖坑让他跳下去,而且犯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皇上绝不会法外开恩。 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废柴儿子,而毁了自己多年以来,积攒的清誉。 皇上肯定是不希望,他已经战战兢兢在这位上一辈子,受到了许多的夸奖,而临了却被儿子毁了。 所以甄汨珞和秦临渊,纯粹是抓住了这点,所以才决定大做文章。 秦临渊现在也没心思说太多,于是直接点头同意,随后他们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这次搬家,是有孩子的,所以他们光小景曜的东西,都独自占了一个马车。 而甄汨珞回到自己家中,她这才适当的表露出不满。 “我是真不愿意在那高墙中生活,以后我也不想。” “我深知你想无拘无束过一辈子,我也正在为之努力,所以我们耐心等等。” 秦临渊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一起回来收拾,而看着甄汨珞这样说,他也很是耐心的讲道。 甄汨珞听完这话,心中才算好受了些。 刚想要说什么,小厮却急匆匆的来报:“不好了,王妃,您的妹妹上吊了!” 第418章 甄纤纤自尽 他说着就连忙跪下,继续讲:“老太君已经先赶了过去,让您尽快些。” 甄汨珞听完这话,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问:“人现在怎么样?” “据说是被救了下来,不过还正昏迷不醒,所以叫您过去看看。” 甄汨珞现在也不得不去,于是直接看着秦临渊:“那你就先帮着收拾,千万别漏掉什么东西,我先回去看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去也不行。 “我陪你一起去吧?”秦临渊问了一句。 而甄汨珞却是直接摇头:“算了吧,都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方便露面,而且她还没重要到让你出面的地步。” 甄纤纤如今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所以甄汨珞也只是想着过去走个过场,不被人戳脊梁骨罢了。 她说完这些,也急匆匆的赶去,不过在半路上就有新的消息来报。 说是老太君已经将甄纤纤,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且准备亲自照料。 甄汨珞一听这话直呼荒谬,毕竟她又不是没有自己娘家。 而甄汨珞也直接让人转头,她只好更换了目的地。 等刚找到老太君,老太君也是一脸哀容的说:“说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保媒拉线。” 她心中也有些后悔,为何自己当时没有反对。 说着就看像在床上,已经昏睡不醒的甄纤纤:“她也就是被人及时救下,若是再晚了那么一刻,如今都在阎王爷那报到了。” “老太君为何要为他人过错买单,直接过好自己的晚年就是。” 甄汨珞直接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而且说着还继续讲道。 “她的娘家,都不说将她接回去,你又何必出了这个风头。” “到底是你妹妹保媒的,而且薛家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为了表达歉意,只好如此。” 老太君直接就说,当然也听出了甄汨珞语气中的不满。 她也只好继续讲:“你也莫要怪我,我如今是家中最大的长辈,要为你们所有人的清誉着想。”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都觉得烦躁,毕竟平时稍微注意一些,哪怕吃点亏也就算了。 但在关键时刻若是再冲上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而甄纤纤就在此时,虚弱睁开眼睛,她一阵咳嗽后这才说。 “我这是到了阎罗殿吗。” “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甄汨珞只好忍着心中的不满,直接上前,看向甄纤纤,直接说。 她也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看着甄纤纤,如今这么可怜,心中难免有所触动。毕竟同为女人,甄汨珞知道,甄纤纤确实也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甄汨珞随后又讲。 “若真不想和薛家继续过下去,直接一直诉状递上去就是,莫非你怕官服中没有人为你伸张正义?” 甄汨珞这是忍不住才说的,而甄纤纤也只是顶着张虚弱的脸,惨笑了一下。 “我是得为家中其他弟妹考虑,不能扰了他们婚配,不然怎会不闹大呢。” 甄纤纤说着就看了眼甄汨珞:“对不住堂姐,之前想着让你帮我出头,而我坐收渔翁之利。” 她说着又咳嗽了两声,而刚才讲的话也是极为诚恳。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难免心软了几分,任凭什么样的硬话也说不出来了。 “薛家不仁不义在先,就算你真的和离,你也不会被人议论,所以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甄汨珞想着劝两句,于是又继续说:“而你家中的弟妹,并不希望你委屈自己来成全他们,有些事情是你想的太复杂,而且外人就算知道你和离,他们也只会同情你。” 甄汨珞说着就直接将她胳膊露出,果然有着青紫的痕迹。 旁边的老太君都不由惊呼一声:“打奴才都没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你不为自己讨回公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忍气吞声。” 老太君说着就望向甄汨珞:“派人将她叫回来,让她瞧瞧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妹妹坑成什么样了。” 看来老太君不是不清楚,只是从前没有点破。 而甄羽霜哪是那么好叫的,如今更是因为怀孕,正在享受着殊荣。 所以甄汨珞也只是说:“您先稍安勿躁,她如今怀孕了,到时被您劈头盖脸骂一顿,出事的话,皇上就怕会怪罪。” 她说着又望向甄纤纤:“你同我讲句实话,之前我那个法子,如今你可愿意?” “堂姐,我已经是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已经无所畏惧,而且刚才老太君讲的有理。所以我愿意。” 甄纤纤突然一反常态的讲道,而且说到这里,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诚恳的又看向甄汨珞。 “这次您说什么我都照做,只要能将我脱离出这样的水深火热就行。” 她不想再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甄纤纤迫切的想要改变。 甄汨珞得到这句回答也就放心了,不过现在需要从长计议,于是就说。 “你现在先等着,我回去筹谋一番,你等着我消息。” 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又望向了老太君:“她既然已经在这里住下,那就派个大夫过来,将这些伤情全部一一记录。” 老太君点头同意:“你回去准备着吧,让薛家最起码要给个交代。” 她说着又不忍心的看向甄纤纤:“从前你是做了不好之事,但也没有大恶,这次我们可以原谅你,但以后记住了,我们不是傻子。” 老太君讲完后又望向甄汨珞:“你也别多逗留了,她怕是真的,知道错了咱们也得拉一把。” 老太君从前虽然说,是不知该如何辨别是非,而且总是被坏人利用。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已经慧眼识珠,所以说话时还算冷静,而且也中肯。 所以老太君如今还算好,甄汨珞也没在说什么,而是直接回到王府之中。 她在回去的途中,就已经找人去请薛夫人,傻子都知道这是准备秋后算账。 所以薛夫人,还是有些心虚,却又不得不来。 第419章 到底心软了 她很快也赶了过来,不敢浪费时间,毕竟凌王王妃,不是她能招惹得了的。 而且如今人家就要去皇宫中居住,可想而知以后定是太子,也会继承大统。 薛夫人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哪敢怠慢。 甄汨珞回去后,薛夫人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不过她却说。 “让薛夫人在荷花堂,先候着。” 荷花堂,是王府之中最小的厅堂,平日并没有人过去。 而薛夫人一来不仅坐了冷板凳,而且看着这狭小的厅堂,心中已经了然。 怕是已经将这位王妃得罪了个彻底,不然怎么会找这么个地方打发自己。 她心中难免变得紧张起来,而且想要尽快见到甄汨珞,不然这样一刻一刻的过去。她只觉得内心深受煎熬。 甄汨珞最讨厌的便是薛夫人这样的人,欺软怕硬,一旦若是遇到个硬茬子,她比谁都怂。 但若真是软弱之人,她就会将人往死的欺负。 甄汨珞让薛夫人独自待了大约有一时辰,她这才缓慢的赶来。 而且一进来后,薛夫人也是当忙起身,卑恭欺膝的说道。 “见过王妃。” “这小丫鬟也太不懂事了,居然不给夫人奉茶,就这样干等着。” 甄汨珞直接走了过去,无视薛夫人,等落座后,这才不缓不慢的说道。 而薛夫人也是连忙笑笑:“哪有,是妾身不爱喝茶,所以没让他们送上。” 她说这些话时,心中后悔极了,若早知道甄汨珞会出头,她哪敢欺负那个婆娘。 薛夫人也是侧面打听的,甄汨珞和甄纤纤,后来闹得不太好,所以她觉得甄汨珞肯定不会再管这堂妹的死活。 她这才一个劲的欺负,而且还和同儿子一起,但若早知如此,借她八个胆子也不敢了。 甄汨珞这刚一落座,旁边就来了个小丫鬟,奉上茶水。 而甄汨珞也是也是不慌不慢的说:“不知堂妹做错了何事,居然让薛家如此对待。” “妾身那儿子也就是您的妹夫,平日里总是喜欢喝些猫尿,等喝醉了也会胡作非为,所以这才委屈了您的妹妹。” 薛夫人赶忙说话,而且讲到这里后,又连忙过来。 “您放心,我已经狠狠的责罚了他,以后定不会让他再喝酒。” 薛夫人心中直呼见鬼,没想到甄汨珞居然真的会管甄纤纤死活。 她心中后悔极了,却也只能先这么说,而且随后又赶紧讲道。 “您的妹妹如今也受了极大的委屈,我们薛家很是抱歉,一定会好好补偿。” “可我怎么听说,我妹妹向您求助时,你管都不管。” 甄汨珞淡淡的回答,语气之中,听不出喜怒哀乐。 而越是这样,让薛夫人就越害怕,她现在能感到冷汗直流,哪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只能尴尬的笑笑说:“一开始寻思着是小两口之间,闹了点矛盾,我这当婆母的不好插手,所以才没管。” 这话刚一说完,甄汨珞就直接起身。 “看来你也没有认错的心思,还一个劲的找借口,枉费了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甄汨珞说到这里,就直接冷笑一声,随后又说。 “既是如此,你就回去等着我们诉状吧。” 薛夫人早就也就是冷汗直流,而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所以连忙为自己争取。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这次是我们做错了,求王妃再给个机会,让我们回去改正好吗?” 她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又讲。 “再说也是您的妹妹保媒拉线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切也并非是我们的错啊!” 薛夫人这话一出,甄汨珞就直接冷笑一声。 “甄羽霜是吗。那你就看看她是否会管这件事。” 甄羽霜也没想到过自己拉拢薛家。会有如此大的后果,要早知如此,她肯定也不敢。 毕竟甄纤纤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她脸上又没有一点光彩,自然会尴尬的无地自容。 同时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毕竟居然将自己的妹妹,推到了火海之中。 而甄汨珞也懒得再多说废话,所以直接拂袖离开。 而薛夫人此时还妄想追上,但直接被旁边甄汨珞的随从拦住。 甄汨珞也没有再去管薛夫人,而是回到了屋子里,准备继续收拾东西。 秦临渊刚才其实没有走,他去书房处理了个紧急的要务,等他回到屋子也知道了薛夫人过来的事。 所以秦临渊还算有些意外的开口:“本以为你不会管这件事情的,可谁知你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也是着实可怜,所以我没办法。” 甄汨珞只能无奈的说道,而且讲完后又看向秦临渊:“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你能帮她,就证明你看到她有的悔过之意,所以你才心软了。”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完这些停顿了一下,就直接给予肯定。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错的,所以放心的去做吧,有什么后果我承担着。” 甄纤纤确实之前很过分,可也不能因此让她真的没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秦临渊才会这样的说话。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紧张,怕他会责怪自己,居然多管闲事。 不过听完这话后,倒是松了口气,连忙笑了笑就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接下来我也会认真对待此事。” 甄纤纤确实可怜,从前虽然说也做了错事,但这一切也并非她的本意。 所以甄汨珞从来没有打算放过,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甄羽霜真以为自己肚子里有货了,就可以一切无所畏惧,从前的事情也可以被勾销。 那这可真就错了,甄汨珞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秦临渊还想要说什么,可小丫鬟却又赶忙进来而且说。 “薛夫人赖在那里不走了,而且哭哭啼啼个不停,说她真是无心之举,希望王妃可以高抬贵手。” “果真是个厚脸皮,这么做也不让我意外。” 甄汨珞闻言,就看向秦临渊说道,不过随后又讲:“你先去忙吧,我去会会她。” 第420章 薛夫人耍赖 甄汨珞知道,薛夫人定是狗急跳墙了,所以才开始闹起了动静。 她没有一开始的忌惮,所以没刚才好对付。 不过秦临渊没必要参与,毕竟他可是大男人,怎么参与后宅之事。 所以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后,秦临渊答应,她就直接离开,回到了厅堂之中。 果然,旁边站着好几个丫鬟,准备随时将薛夫人快些拉起来。 但她就像个落水的小鸡一样,拍打个不停,只要一有人动她就激烈的反抗。 甄汨珞直接走上前:“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居然敢在王府闹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甄汨珞这话刚一说,薛夫人就眼泪朦胧的看着她,满脸的不平。 “你家财大势大,我们薛家小门小户,自然招惹不起,既然如此我走!” 她说着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自顾自擦了眼泪后,就直接扎头离开。 一旁的丫鬟元宝,看到这难免有些担忧。 “她出去后定会散播谣言,说今日在府上如何苛待了她。” “无事,那由她闹吧,不过你们记住,不管做什么都要盯紧了。” 甄汨珞倒是挺冷静,她说完后也就直接找到秦临渊。 秦临渊没想到,甄汨珞居然回来的如此之快。 他拿着书的手都顿了一下,随后有点不敢相信的说:“那么难缠的人,今天这么好打发?” “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反正很委屈的走了。”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无所谓的继续讲道。 “管她呢,这皆有证据,所以不必怕他们。” 薛家要是真敢将事情闹大,她也绝不可能会手下留情,而且一定会将他们家的嘴脸曝光出来。 甄汨珞早就想清楚该怎么做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秦临渊这才发现,甄汨珞原来心中有了主意,不然不可能会如此从容,他也就放心了。 “这些日子累着你了,最近乱七八糟事情太多。” 秦临渊说着,又看向甄汨珞:“你若是累了就告诉我,我会派人去帮你。” “堂堂王妃,连这些事情都无法应对,他人只会戳你的脊梁骨。” 甄汨珞直接就讲,她可真不能当了缩头乌龟,否则这京城之中,不定还有什么流言蜚语。 秦临渊知道,甄汨珞此番举动是为了维护自己清誉。 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多的是心疼,还想要说什么,小景曜就突然被抱了进来。 他好奇的看向周围,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娘亲,所以开心的拍起了手。 “凉!” 开心的叫了一声,小景曜像挣扎着,要挣脱奶娘的怀抱。 而奶娘顺势,将他放下,扶着让自己走路。 甄汨珞也笑着蹲下身子,张开自己的双手。 小景曜就在奶娘的帮助下,一步一步的来到娘亲跟前。 甄汨珞一把抱起自己的好大儿,狠狠的亲了口,这才说。 “看到你,娘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王妃此言差矣,难道我就没有那么重要吗?” 秦临渊在一旁阴阴的说了一句,仿佛心中有些不满,更多的是吃了自己儿子的醋。 甄汨珞被他突然说的这话,弄得忍俊不禁。 “你可都当老子了,居然还吃自己儿子的醋,传出去都不怕被属下笑话。” 她说着也就停了一下,又看向小景曜。 “娘抱你去花园玩可好?” 甄汨珞说着就直接出去,没有再去理会身后,眼神都变得有些哀怨的秦临渊。 一旁的奶娘,看着情况不对劲,也连忙跟了出去。 秦临渊看着四下无人,这才吃味的说了句。 “每天就知道你儿子,我都快失宠了。” 发了句牢骚,秦临渊也就没再说什么。 甄汨珞抱着小景曜,在花园里面玩了好一会,小景曜这才打了哈欠。 “好了,让奶娘抱你回去睡觉吧,等睡醒之后娘再陪你玩。” 甄汨珞说着,也就看向奶娘:“将世子抱回去吧。” 与此同时,胡闻歆脸色有些难看的走了过来。 甄汨珞一看就知道出了事,索性趁机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胡闻歆也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等众人都走远了后,这才后背发寒的讲。 “俞老夫人死了,据说是被他毒死的。” 胡闻歆这话,让甄汨珞听着都愣了一下,随后不敢相信的说。 “他虽说心狠手辣,可也不至于对自己亲娘下手啊。” “那次的事情后,老妇人就疯疯癫癫的,总是说些不中听的话,又有个狐狸精给他吹耳边风,所以俞檀怕是就动手了。” 上次俞老夫人在围场闹了好大一通,惹得所有的人都知晓了此事,更有不少人看笑话。 而且当中被人抬走后,俞檀就在朝廷上,变得更加抬不起头。 别人明面上不说什么,可是背后总归会指指点点。 其中也不乏性子粗犷之人,有一名武将直接堵住俞檀,好一顿嘲讽。 “俞大人,你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居然辜负了胡姑娘,而取得那样一个狐狸精,你们家老夫人更是拎不清。” 他说着也吃笑一声,旁边的那些人虽然没讲什么,不过也跟着笑了起来。 试想一下,俞檀那样在乎别人眼光的被如此对待,肯定都恨不得当场撞梁自尽。 他没有,但仇恨的种子已然埋下,而且俞檀本就心思阴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胡闻歆和他和离后,口碑更是一落千丈。 所以他本就饱受着折磨,如今又出现了风言风语,自然容易有了偏激的想法。 这些事情,甄汨珞也是听说过的。 不过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胡闻歆:“你讲的这些可确切吗?千万别是空穴来风,或者以讹传讹。” “当然不会出错的,当时我走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将可用之人留在了他们家中,为的是以备不时之需,可没想到却收获了这么大个秘密。” 胡闻歆唧极其肯定的说着,她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本来只是想着,俞檀若再次伤害自己。 第421章 怕什么来什么 她最起码能提前知道,而且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再从容应对。 可谁曾想头一次收到的消息,居然是这样的。 俞老夫人有着极大的罪过,她听信谗言,而且宠妾灭妻,更是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但千不该万不该,那也不应该由自己的亲儿子了结了她。 所以胡闻歆才会觉得阵阵恶寒,说完后就捂着心口,瘫坐在旁边。 “现在想想我都后怕,真没想到过曾经的枕边人,居然会有如此恶毒之面。” 她本以为俞檀只是个极坏的男人,宠爱着小妾,没有章法。 可是却做出了如此疯狂之举,让人如何能不后怕。 甄汨珞一听,这脾气怎么能忍得住,直接拍板决定。 “此事定要上报给官府,由大理寺出面,亲自查的水落石出才行。” 甄汨珞说完就要起身:“现在我就去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准备着。” 俞檀这样有悖人伦之举,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一个真相。 可这话刚一说完,胡闻歆直接就拉住要离开的甄汨珞。 她顶着苍白的脸,无奈的摇摇头,随后略有一些绝望的讲。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且也正漂浮不定,陛下管理起来本就困难。所以他现在极为爱心,人才不会做出像当年那样的举动。” 胡闻歆之前也是听父亲提起过,为何陛下不愿意重罚于他。 大体的原因就是如此,所以俞檀对皇上来讲还算是可用之人,轻易动不得。 而他们一旦要说了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只会让皇上难堪,说不定也会给他们埋下个祸患。 毕竟君威难测,若哪天皇上忽然想法变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联系起来,只会让他们的罪过更大。 甄汨珞一听也有道理,可是这样让她们着实憋屈,于是冷哼了一声。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的放过他。” “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你不要告诉王爷,我们心中清楚就好。” 胡闻歆此时有点害怕的心也冷静下来,她只是说出了秘密,但是没有想着当场揭穿。 所以先知道着,说不定有一天皇上会算总账呢。 但此时绝不是透露的最佳时机,哪怕就算是秦临渊,那也是不行的。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只觉得憋屈二字,从她们头顶飘过, 但胡闻歆都已经这么说,她要是真的不管胡闻歆的意思,那自己也太不够意思,而且也不够仗义。 所以甄汨珞就只能点头同意,同时轻轻地拍了拍胡闻歆的手。 “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他已经影响不到我们了,毕竟和你已经和离。” 桥归桥路归路,想必俞檀肯定不敢动胡闻歆,毕竟她背后不仅是狐家,而且还有着整个长城的武将,作为最后的靠山。 胡闻歆怎么都比俞老夫人,来的让他更为忌惮。 俞老夫人无权无势,娘家也是泥腿子,靠着俞檀得道,他们也才鸡犬升天,所以哪来的那个胆子敢和他作对,除非不想过现在的好日子了。 胡闻歆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于是直接点头。 “你说的话有理,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了,只不过就是觉得心寒罢了。” 试想一下,曾经的枕边人,突然敢对亲娘下手,,换做是谁也害怕啊。 而胡闻歆说完这些话,也就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了下来又说。 “好了,这件事情让你知道一下,但你也要烂到肚子里,绝不能说出去,除非有朝一日成为扳倒他的证据。” 现在看来是没那个机会了,毕竟皇上会力保俞檀。 俞檀算是会风平浪静,毕竟谁敢和天子作对,所以他们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 甄汨珞明白胡闻歆在顾虑什么,因为他们世家大族每做一个决定,不仅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整个家族考虑。 毕竟有时很容易,因为一个人就连累了整个家族,所以要格外小心。 而皇上又不可能站在他们那边,他也有着自己的顾虑,以及谋算。 身居高位的皇上,向来是九五至尊的,所以他怎会由别人牵着鼻子走,去处理自己的朝臣。 甄汨珞直接点头:“看你这害怕的样子我也心疼,先回去休息吧,切勿在胡思乱想,我让人送碗热汤过去,你喝下暖暖身子。” 胡闻歆确实也不想再说什么,毕竟讲的都已经够多了,而且自己也需要冷静一番。 于是直接点头同意,而且起身后也就离开了。 甄汨珞知道了这样一个奇闻,她也有心特意观察起了俞檀。 他活脱脱的是个孝子,说是在灵堂上,都不知哭晕过去了多少次。 向来孝顺可以让别人多夸奖几句,那自然也就可以掩盖了他从前的罪过。 所以俞檀因为此事,口碑倒是迎来反转,多少人都说他重视孝道,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还不喜欢个美人呢。 而他们现如今也搬到皇宫之中,都已经好几日了。 甄汨珞虽说有些不太适应,却也只能忍着。 就在这天早上,秦临渊正和甄汨珞一起用膳时,他也就提起了此事。 “俞檀如今风评好了很多,他的母亲死了,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 秦临渊很少去评价别人的家务事,可是现在都说出了口,可想而知,连他都觉得荒谬。 因为俞檀定有作戏的成分在里面,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所以才让他有了好口碑。 甄汨珞听到这话,只觉得像苍蝇一样恶心,而且瞬间没了胃口。 “让这样的人再次翻身,绝对是个坏事。” 甄汨珞说着就好奇地问了句:“不过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边关吗?怎么还没动身?” “父皇前天就已经派了骑兵大将军,前去垂定西北,他也确实有几分能耐,所以如今动乱已经解决。”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着又看了眼甄汨珞。 “这两日太忙了,所以将此事忘了告诉你,害你跟着一起挂心了。” 第422章 皇上的难言之隐 甄汨珞倒是直接摇摇头,随后冷静的讲。 “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不过这件事情就这样的完了吗?” “自然没有,听说他们要送来一个公主和亲,让我们看到他的诚意。” 秦临渊将这些话,说的也不太确定,毕竟有些,还不是安排上钉钉的事,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甄汨珞觉得像这种大事,自己还是不参与的好,于是亲自盛了碗火腿粥,这才说道。 “就是可怜那位公主了,自古以来和亲,都是坑了公主。”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时,王公公也进来了,而且后面跟着好些奴才。 他一脸的笑意,直接走到二人面前,行云如流水般的行礼问安。 秦临渊还算客气的,让其起身,等起身后,这才问道。 “王公公此番前来,可有要紧之事?” “皇上亲得了好些贡品,特意让奴才挑了些来送给小世子。” “我先替世子谢过父皇,孩子正在睡觉呢,等睡醒后定会去谢恩。” 甄汨珞听着也不觉得意外,于是直接说道。 王公公也客气了一番,随后这才离开。 而甄汨珞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礼物,她突然好奇的想。 “甄羽霜如今怀孕了,怕是东西也不会比我们少吧。” “她最近听说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没找你的晦气吧?” 秦临渊带着关心询问,而甄汨珞则是直接摇头。 “她最近老实的厉害,想必是怕胎儿出现问题,所以哪都不敢去。” 甄汨珞每每想到这里时,都觉得好笑,因为自己看得出来。 甄羽霜就是怕自己对他下手,尤其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这样她唯一的仰仗可就没了。 她自己是个十恶不赦,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就将所有的人,都想的和他一样了,所以甄汨珞才觉得好笑。 她就算再讨厌甄羽霜,但这也是她们之间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会殃及无辜的孩子。 不过说起甄羽霜,她这才想起今天还要回府去看老太君。 尤其是甄纤纤,这两人一直都在老太君处养伤,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得赶紧去看看。 “跟你吃个早饭,都把要紧的事情忘了,我先去忙了,你也快些去吧。” 甄汨珞说着,也就急匆匆的起身,看了看那些贡品后又想。 “嫣然,我先去换衣裳,你挑选好的补品,等会一同带上。” 嫣然如今算是甄汨珞,眼前最为受宠的丫鬟,因为她做事情非常麻利,而且人也爽快。 最主要的是也没什么坏心思,是个直肠子,所以甄汨珞用的极为放心。 而甄汨珞不出一个时辰,也就回到了甄家。 她直接找到老太君,老太君正在散步,看着后面的丫鬟大包小包的提着。她心中觉得欢喜,不过嘴上还是责怪。 “我看你要将我家底的家底,都给我搬过来了,你若再这样,还以为我是打秋风呢。” 说着老太君就继续讲道:“以后回来别带东西了,只要人回来我便比什么都欢喜。” 人年纪大了,就想着能够儿孙环绕在膝下,也希望外嫁的孩子能多回来看看,陪伴着自己。 所以老太君早就看淡了这些,只想着能够安稳度日。 而甄汨珞笑着讲道:“这些都是孝敬老太君的,是孙儿应做之事。” 她说着就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她现在身体如何?” 那次见面之后,甄汨珞就直接捎了口信回来。 说是先好好的养身子,等身体好转后,自己自然会回来帮着处理。 所以甄汨珞也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来。 老太君点点头,她脸色是骗不了人的,没有了上次的紧张与焦躁不安,反倒是多了几分从容的说, “最近情况好多了,也好好配合着养伤,而且时不时的还看书,说要丰富下自己的见识。” 甄纤纤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开窍了一样的,做起了从前最为不愿意做的事情。 甄汨珞听到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自己没想到,她改变的居然如此之快。 看来人还是需要逼一把的,不然都不知道会打到什么地步。 “好了,我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快先进去看看吧。” 老太君随后就继续讲,而甄汨珞也算放心的点头。 两人就这样来到了甄纤纤处,她气色确实好转了些,而且一看到甄汨珞,眼睛突然一亮的就说。 “堂姐回来了,我等的你好是辛苦。” 甄汨珞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看向旁边的奴才。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事要和姑娘说。” 等所有的人全都散去,老太君也识相的离开后。 甄汨珞这才冷静的讲道:“如今考虑的怎么样了?上次我提出的法子,可愿意去做?” “我自然是愿意,而且这两天我派人了解了,大理寺可是最刚正不阿之地,他薛家就算再怎么厉害,但也不可能敢跟朝廷作对。” 甄纤纤这次说的,倒是讲到了点子上。 因为薛家确实是挺怂,上次在王府闹了一通后,回去居然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而且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甄汨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却也直接就说。 “你那个婆婆,虽说不是个省心的,但都被我打发了,所以你不必害怕。” 甄汨珞语气还算平缓,而且没有了一开始的偏见,就又继续说道。 “我找来了一个秀才,他人品能信得过。” 这话刚一说出,甄纤纤脸色就变了下,稍微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有点排斥的讲。 “堂姐,我这还没和薛家了断,怎能再找他人,所以您保媒是不是太早了。” “想什么呢,我是让他稍后过来,而你将所发生之时直接告诉他,让他来写诉状,毕竟人家的水平远在你之上。” 甄汨珞看着甄纤纤误会,直接解释了一通,而且自己都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回答,也不想再多逗留。 于是在此时直接起身,看向甄纤纤,就又说。 “稍后他就会过来,你切记将实情说出,不可添油加醋,也别忘记了哪些细节。” 第423章 薛家妄图泼脏水 甄汨珞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句,而甄纤纤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后,变得更加害羞,头低的也更像了。 但也赶紧连忙点头:“妹妹知道了,稍后会注意。” 甄汨珞听到这话也就放心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回去了。” “您快回去陪孩子吧,我这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也不会劳累老太君。” 她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以及死皮赖脸,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甄汨珞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也不想讲太多,于是从这出去后,和老太君说了两句这才走了。 只不过未曾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甄汨珞才刚刚回到皇宫之中,胡闻歆就紧张的在那踱步。 她一看到甄汨珞,连忙凑了上来,略微有些紧张的说。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薛家那边是要给你泼脏水了。” “这话如果说?” 甄汨珞好奇的问一句,而胡闻歆有些激动的就说。 “她说是悬梁自尽被救下了,传闻说从那天之后,薛夫人就茶饭不思,好像是被吓得不轻。而这次被救下之后,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名字。” 薛家四哥儿当时就放话,一定要闹到开封府去,而且要将此事查清楚,还给母亲一个公道。 因为他说,母亲一定是在凌王王妃那,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否则不会如此。 甄汨珞一听,就觉得好笑,直接冷笑一声。 “呵呵,我说这几天怎么没有动静?原来是在憋大的,谁会相信呢。” 薛夫人有时在贵夫人们的圈中,那也是个牙尖嘴利之人,而且左右逢源。 谁人不知道她向来都是两幅面孔,所以像这样能吃得开的人,哪舍得回去死。 她如此的小心眼,怎么可能会不想着报仇,而是自己将委屈咽下。 胡闻歆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连忙就提醒。 “说这些话又没用,咱们需得想办法自证清白才行,可不能被他污蔑了。” “她估计是看我这几天没有动静,所以这才蹬鼻子上脸,你放心吧,等她儿子做的那些丑事闹到大理寺,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谁都会受不了薛家四哥儿,他到底多么过分,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 所以甄汨珞并不着急,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找来了薛夫人,而且还好一顿下马威。 但薛夫人后来闹得那时出,哪里像是胆小如鼠之人,所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行吧,既然你也不担心,那我就不多讲什么了。” 胡闻歆看甄汨珞,确实好像也不担心,所以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又说:“还好,你如今身处于皇宫之中,想见你一面都费劲,他们就算是想伸手不由余力的害你,那也不可能有那胆子将手伸到皇宫里。” “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甄汨珞并不担心这些,反倒是突然之间说了一句,而且眼神之中带有着怀疑。 因为薛夫人和甄羽霜,本来就是臭味相同,而且两人要是真的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甄汨珞突然说的问题,让胡闻歆真的沉默了几分。 她心中也开始有所怀疑,只不过还没有着急开口回答。 甄汨珞就在此事也决定:“看来需得告诉王爷了,让他的人帮着一起调查。” 甄汨珞说的很是认真,胡闻歆一听就直接点头答应。 “他手下有那么多厉害人,手段也是非同一般,处理起来确实比我们方便。” 胡闻歆说完这些后,秦临渊直接从外面回来了。 他身穿的铠甲,看来是刚刚去巡视军营了。 如今朝堂上下,都在说皇上格外的看重秦临渊。 他自从住在皇宫之中,每天都有着新的任务,而且都是要事。 秦战瑛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但敢怒不敢言,毕竟害怕皇上会发火。 所以秦战瑛这两天也是忙的厉害,他经常早上出去,等到晚上都是子时这才回来。 甄汨珞看着大中午的他居然回来了,有些意外的牺牲。 “怎么突然回来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让我前来看看你,让你别想太多。”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皇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否则不会这样讲。 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最起码没有被皇上误会,这就是好事。 “哪有那么矫情,你快去忙吧,我这边没有问题。” 她直接回答了句,而且说着,她还向旁边的胡闻歆:“最近你也别来找我,省得连累了你。” 胡闻歆哪里怕连累,她们向来就走得近,所以自己不在乎就行。 “我不怕,所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而且记住千万不能置之不理。” 像这种事情如果要真的不管,她们怕是会蹬鼻子上脸,而且越闹越严重。 而甄汨珞一听,就直接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心中其实是有着另外一个谋算。” 与其现在就出手,还不如先助长一下他们的歪风邪气,而且将他们的胃口调到最大。 让他们先尝到些甜头,慢慢的更加过分,这样就可以找到他们更多的错处。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自己再出手,这是最好的方法。 甄汨珞这招玩的就是捧杀,因为人只有在得意时,才会先出原形。 胡闻歆这才发现,甄汨珞其实比自己聪明多了。 她总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想出个好方法,然后去实行。 而秦临渊则是说:“从前或许可以这样处理,不过如今他是没这个机会了,因为薛家已经被父皇抄家了。” 之前甄纤纤之事,怎么可能会逃出皇上的法眼,所以他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而如今薛家,又突然闹了起来,想要算计的还是皇家之人。 皇家哪容别人这样的算计,所以皇上直接出手,把他们全都抓了起来,如今已经进了内狱。 甄汨珞没想到皇上出手如此之快,她都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第424章 居然又怀孕了! 胡闻歆也是惊呼一声:“皇上向来杀伐果断,可没想到会参与后宅之事。” “已经牵扯到了我,大概在皇上看来,就是挑衅皇家威严吧。” 甄汨珞想想,大抵就是如此,不然没有其他的解释。 胡闻歆一听,觉得还算有道理,不过王爷刚刚回来,他们要好好聊聊。 所以胡闻歆机灵的起身:“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出宫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胡闻歆说着话,甄汨珞也跟着一起起身。 “好,路上小心些。” 她也没心思说太多,毕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等胡闻歆彻底走了后,这才说出自己的疑惑之处。 “父皇这样做之前,因为有过半分透露,所以可想而知,当时一知道此事,薛家就遭殃了。” 秦临渊听完,直接点点头。 他一边泡着雪景寒翠,一边说道。 “所以等我知道消息时他们,他们已经全都进入了内狱,而那个堂妹并未受到牵连。” 甄纤纤现在依旧是好好的在养伤,这次他们就算是断了个干净。 只不过秦临渊说着,就又继续讲道。 “但她近两年不好出现在众人眼中,所以我向天恩寺那边打了招呼,等伤都养好后就会去带发修行。” 这样甄纤纤不仅可以堵住悠悠之口,而且也不会被人再议论下去。 京城里的风向标变得可快着呢,所以用不了两年后,人们就会彻底的将此事遗忘。 甄纤纤此时,再回来就会变得轻松许多,所以只需要再好好忍耐两年即可。 甄汨珞知道,秦临渊现在安排的一切是最好的局面,于是直接点头就说。 “等明天我就去告知这个消息吧,对她来讲,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甄纤纤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每天面见佛祖,好好的修身养性。 将从前的那些恶习全部改掉了,然后重获新生。 甄汨珞是往好的方向去想,秦临渊也觉得,经过这样大的变故,甄纤纤定也会学到什么,不会像从前那般天真。 所以直接点头:“希望如此吧。” 就在这时,秦临渊将泡好的茶递过来,继而继续说。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让你受累还不讨好。” 现在皇室之中的,基本上有一个算一个,对甄汨珞都嫉妒之极。 所以人前奉承着,可是在背后却议论的很火热。 秦临渊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定是将甄汨珞说的一文不值。 甄汨珞却从未倾诉过这些委屈,不管平时多累,也从未向自己说过一次。 所以秦临渊心中也有所愧疚,自己从前从未注意到这些。 不过说着,秦临渊就直接继续讲。 “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到你,” 甄汨珞倒是挺冷静的样子,喝了一口茶之后,这才讲道。 “谁人背后不挨说,我觉着没什么。” 但就在此时,甄汨珞突然捂住嘴巴。 一阵恶心的她,突然起身跑到外面。 秦临渊也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看着甄汨珞光是干呕,秦临渊紧皱着眉头,轻轻的拍打着后背,等她起身,就关切的问道。 甄汨珞摇摇头:“没事了。” 只不过说完就皱皱眉头:“我的月事……” 她喃喃自语的说了几个字后,突然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秦临渊。 但随后什么都没说,直接给自己开始把脉。 秦临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心跳也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他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而甄汨珞很快睁开眼睛,有点略微打趣的说道。 “果真是喜脉,看来王爷又要多一个孩子了,恭喜恭喜。” 秦临渊是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被人砸了一下。 但很快平日里冷酷无情的他,嘴角露出笑容,直接抱起甄汨珞:“这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他从前不喜欢孩子,可是现在想的不一样。 甄汨珞的一切自己都喜欢,而且自然也想多生几个。 不过秦临渊说着,就又想到什么,于是又讲。 “不过这个生完后,咱们就不生了,怀胎十月实在太辛苦。” 他说的也是极其认真,至于甄汨珞则是拍打着他的肩膀,有点责怪的说。 “这些事情以后再这样,不过你现在要将我放下来…” 既然已经怀孕了,那自然就要好好保胎,必须要事事小心这才行。 秦临渊听到提醒,赶忙将甄汨珞放下了,有点紧张的讲。 “孩子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 甄汨珞想想,就给出一个回复,而且也有些懊恼。 她自从生下小景曜,月信就断断续续的,所以自己也没在乎。 毕竟女人生完孩子后,头一年里面不准也是正常的。 可是谁曾想到居然有孩子了,而且自己也从未给自己把过脉。 甄汨珞说着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没想到里面又有了个小生命,而且来的还如此匆忙。 秦临渊听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扶着甄汨珞,回到房间后才讲。 “这件事情先瞒着吧,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对你下手。” 俗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秦临渊在这一方面也特别小心。 他就是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依旧难挡明枪暗箭。 所以秦临渊才会如此小心的说道,而甄汨珞自然是同意的,于是直接就说。 “嗯,你说的有道理,而且还好,刚才我特意遣散了下人,本来是为了说话方便,可没想到却也无意的帮了我们。” 不然人多眼杂的,也有说漏嘴的风险。 秦临渊也变得镇定了些,他又看向甄汨珞:“如今在皇宫之中,他们虽说难以下手,但你也要小心着日常的饮食。” 甄汨珞本来就是懂这些的,而且也是有着极高的天赋,所以她一旦出手的话,比其他人也更为牢靠。 秦临渊也能变得更加操心,所以这才这么说。 第425章 要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 甄汨珞听着他唠叨,心中觉得暖洋洋的,而且随后都是无奈的讲。 “你现在好生唠叨,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居然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嘱咐我。” 自己都已经是有经验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呢? 所以甄汨珞说着,就直接拉起秦临渊的手,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王爷。你无需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外面披荆斩棘。” 她觉得他们的分工很是明确,所以不能混淆。 秦临渊只需要在外面闯荡即可,毕竟光做这些就已经很累了。 甄汨珞因为心疼,所以才不让他多想。 秦临渊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清楚。” 他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会本末倒置,而且也一定会将自己所做之事,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甄汨珞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比别人更加的风光。 这也是他前进的动力,而甄汨珞说着就被又催促起来。 “好了,现在你也要好好注意身体,中午了,我陪你一起午休。” 秦临渊大有一种,要好好陪甄汨珞的意思,可甄汨珞却直接说。 “你去忙公务,我等下会过去休息,千万别本末倒置。” 甄汨珞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因为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们不能再出现差错。 尤其是秦战瑛,虽然明显现在都快要疯了,如果要是真的让他狗急跳墙,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差错。 所以越是这个关头,秦临渊就越是不能让小人得逞。 秦临渊只好起身:“我知道了,不过我最近会慢慢的权利下移。” 今年马上就要科考,朝廷也会多许多的人才。 他自然是会物色的,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随后放手。 因为秦临渊不喜欢这种,你争我抢的日子,只想和自己的妻儿作伴美满的过完一生。 所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慢慢的抽手朝廷,随后淡出众人视线。 甄汨珞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王权富贵,可是每个人都极力想要得到的,你如今做的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真的放弃了可会后悔?” “并不会后悔,因为这些权利,都是虚无缥缈的,而你们却是最重要的。” 秦临渊冷静的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又看向甄汨珞。 “但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奋力一拼。” 秦临渊对自己很自信,他知道如果要真的想抢太子之位,早就是自己的了,何至于变成这样。 只不过他自认为了解甄汨珞,自己的妻子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甄汨珞经过了人情的冷暖,早就看淡了许多,也知道亲情的可贵。 所以听他这么讲后,就直接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也不喜欢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我们以后,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己早就受够了。 她也清楚,哪怕就算自己当了皇后,但也依旧逃脱不了。 所以要想彻底结束这些纷争,就要远离权力。 秦临渊听到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的笑笑。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以后我们退山林,去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那你就快为了以后,现在赶紧去奋斗吧,赶紧把他们解决掉。” 甄汨珞也笑着说道,她说完秦临渊在额头上落下一吻,眼神之中带有眷恋和不舍的讲。 “好,等我回来。” 他说着,甄汨珞就带有甜蜜幸福的点点头。 秦临渊这才离开,而且甄汨珞也乖乖听话,直接去午休了。 甄汨珞嘴风很紧,她第二日回家时,也并未向老太君提起此事,反倒是说。 “薛家出事的事,想必您都已经听说了,这次总算是可以放心。” “是啊,皇上果然雷厉风行,也肯为我们出头做主,是个好的君王。” 老太君非常赞赏的说道,而且讲完后就又笑着继续说。 “她这两日高兴的,都多吃了好几碗饭,而且也说自己,以后定会擦亮眼睛。” 甄纤纤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有着痛改前非的意思。 不过甄汨珞就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于是听完这些后,直接就说。 “咱们先进去吧,有件事情需要说一下。” 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老太君也没在说什么,而是跟着一起进去,因为她也猜到了。 在后宅院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老太君并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 所以她不意外,因为并不是薛家人抓起来后,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甄纤纤果真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都变得好了许多。 甄汨珞在刚一踏进门槛,来到屋子里时,她直接神采奕奕的出现。 甄汨珞看着也有些意外,因为甄纤纤从前是属于内敛的性格,不愿意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可是现在却能堂而皇之的表达出来,而且特别的开心,看来此事真的让她变了不少。 所以甄汨珞也就说:“我知道你现在开心,不过这事还没结束,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说。” “堂姐,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甄纤纤直接点头就回答,而且语气别提有多么开心。 因为她心里清楚皇上,纯粹就是因为堂姐的缘故,所以才会问责薛家。 如果要不是因为甄汨珞,身居王妃之位,皇上还不一定会处理。 而甄汨珞也没想藏着掖着,于是直接就说。 “现在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你更是被众人知晓,大家也都在议论你。” 甄汨珞说着也就认真的看向甄纤纤:“如果要是再出现在众人眼中,你只会被人议论,而且此事一直都不会过去,所以你去带发修行几年,风头过了再回来。” 旁边的老太君听完这些话后,也很是赞同的说。 “是啊,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我也赞同。” 甄纤纤本来还挺开心,不过听着两人这么说后,就皱了皱眉头。 毕竟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愿意在千灯古佛之中,度过最好的几个年华。 第426章 甄纤纤的去处 所以场面瞬间陷入到沉默之中,而甄汨珞并不意外。 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无疑是给她浇了盆冷水,所以一时之间,不愿意接受也正常。 而甄纤纤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抬头认真的说道。 “堂姐我愿意,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坑害我。” 甄汨珞和甄羽霜,一个给了她救赎,另外一个将自己推入到了深渊之中。 所以甄纤纤身体力行的知道了,这姐妹两个,究竟哪个才是好人。 甄羽霜说是被天打雷劈都不为过,可是甄汨珞却真的是有着一副慈悲心肠。 甄汨珞本来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过听完这些话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你真的是已经学会了很多,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只要她脑子不像以前那样泛笨,就绝不可能会过苦日子。 甄纤纤已经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情,只是平静的说。 “我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后哪怕就算嫁不出去,我也知足常乐。” 因为甄纤纤心里清楚,如果要不是甄汨珞。 她现在可能已经被薛家的人打死了,而且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为自己出头。 因为薛家比他们来头不知大了多少,娘家肯定不愿意出头。 所以甄纤纤突然也想明白了,早就已经释怀了。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 所以直接点头:“你也别想太多,平安的度过两年后就会将你接回来,到那时,不会再有人敢害你。” 就算真有人有这样的心思,自己也不可能会同意。 所以甄汨珞直接讲话说了个清楚,而且也非常认真。 甄汨珞说完这些,甄纤纤就好像突然来了兴趣。 “其实每天在那里呆着也挺不错的,最起码可以修身养性,而且也算修德修身,堂姐真是替我考虑的周到。” 甄纤纤说着,就突然眼神发亮的看向老太君。 “那可否麻烦老太君,为我准备两身衣裳即可,现在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即刻便可动身。” 甄纤纤说的可是非常认真,但这完全是一时兴起。 甄汨珞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此匆忙的就过去,于是直接就说。 “虽说你是去修身养性的,不过也得好好准备,所以等两天再说。” 老太君见此也非常赞同的讲:“正是你堂姐说的那样,我们甄家的孩子,以后绝不能受委屈。” 这话刚一说完,旁边就出现了魏嬷嬷。 “老太君,已经到了时辰,可否让下人们摆餐。” “好,让他们再多烧两个好菜,我得和孙女好好喝一杯。” 老太君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看向甄汨珞。 “你回来的正好是饭点,就陪我吃饭吧,” “好,不过孙女这两天事情有些多,所以不能喝酒,怕误事。”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答应,不过心里也在谨记着怀孕之事,所以尤为小心。 而且连这事都没告诉老太君,可想而知是多么怕贱人暗害。 老太君虽说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也答应了,因为只要孙女能陪着自己就行。 一行人来到了花园的小厅中,因为老太君说在这里用餐别有意境。 等老太君动筷后,甄纤纤也直接端起了杯水说道。 “唐姐今日我就在这,以茶代酒,谢谢你能够帮我,让我重获新生。” 甄纤纤说着就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且也很是感激。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要不是甄汨珞,她早晚会被折磨致死。 所以甄纤纤是真的非常感激,但同时心中也有着怨气。 甄羽霜,她是绝不可能会放过的,所以也会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甄汨珞这次也起身,给面子的喝完杯中的水后就说。 “看着你这样,心中的石头也算落地,不过记住,在那边遇到困难也可告诉我。” 她不可能会不管不顾的,而且也并不是真的去了寺庙就万事大吉。 甄纤纤感激的说:“您已经帮了我许多了,就不再麻烦您了,而且大家都能吃得了苦,我去了后,肯定也要和其他的师傅们一样。” 甄纤纤这段时间之内,居然都已经想到了这么多,而且说这话时也非常的认真。 可想而知,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更不是突然之间决定的,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甄汨珞虽然说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只能点头就说。 “行,你都已经这样讲了,我尊重你。” 说着,老太君用公筷,给甄汨珞夹了块鱼肉,笑着说道。 “新来的厨子很会做江南菜,这道西湖醋鱼,深得我心,你也快些尝尝。” 甄汨珞一听,点点头就开始品尝起来。 只不过刚一入口,她就直接皱皱眉头,仿佛并不喜欢。 老太君看着也有些意外,放下筷子后,就一脸诧异的讲。 “你从前同我一样,胃口差不多,可如今怎么好像挑嘴了?” 甄汨珞听着连忙吃下鱼肉,随后就想。 “没有的,就是刚才在想,好像吃到过差不多的菜品,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所以入神了些。” 甄汨珞找了个借口,老太君这也才放心。 三个人也算其乐融融的吃完了这餐饭,甄汨珞就带着两人不舍的目光,回到了皇宫之中。 秦临渊这两日,本来应该非常忙的,毕竟自从进了皇宫之后。 皇上就给他派了许多的事物,让他前去处理。 但今天他好像格外的悠闲,因为甄汨珞这才刚一回来,就看到秦临渊居然在修剪盆栽。 甄汨珞有些好奇的上前:“今天沐休吗?” “是。”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随后放下剪刀,满脸笑意的看着甄汨珞。 “看看我的作品,可还满意?” 这是甄汨珞最为喜欢的一盆梅花,她从来都当个宝贝一样,就连修剪花枝都不让下人假之于手。 她都是亲自来的,而秦临渊从不管这些琐碎的事可,今天却突然心血来潮,变得好像都不是他了。 不过甄汨珞抛开了奇怪之处,中肯的说了句。 第427章 珍贵的礼物 “确实挺好看,不过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今日休息。” 她今天出门时,秦临渊早早的就已经出去了,所以甄汨珞还以为他像以往一样,去了军机处。 而秦临渊则是说:“为了给你一个惊喜,而昨天也有些琐碎的事情没处理完,今天早上去断尾了。” 他解释完了这些话后,就直接伸手:“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秦临渊突然搞起了神秘,而甄汨珞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伸出手,秦临渊的大掌顺势就直接握住了她。 甄汨珞被秦临渊,带着来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了过去。 “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秦临渊直接开口说道,这让甄汨珞变得自然非常好奇。 她看了眼盒子,就小心翼翼的打开。 不多时便惊呼一声:“你好厉害,怎么弄到手的!” 盒子里面居然是龙延香,这可是极为珍贵的香料。 因为哪怕年都出不了手指块大小,采集起来可是极其困难。 所以甄汨珞,从前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不知更是从来都不敢想自己会拥有。 而秦临渊则是说:“上次你看医书时,看到一夜入迷了,随后还在上面画了个圈,我便好奇,后来看了看,发现是这个东西。” 他说着也就浅笑一声:“让你开心就好。” 只要甄汨珞开心了,那么自己自然也是高兴的。 甄汨珞当然是开心的,而且听完这些话后,都有所感动的说。 “我都很少会注意你做事,可没想到你却总盯着我看。” 而且也会将自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记下来,不管是多小的细节他,都会记住。 在随后更是会注意,尤其是那次,甄汨珞因为对花生过敏。 刚一知道,秦临渊就直接命令全府上下,不能再出现这个东西。 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打破先例,谁都不敢再吃花生,而秦临渊自己也是一样的。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千百倍的爱护你,所以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完了这些之后,也变得非常满意,就又继续说。 “而且能够看到你这么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是真的很用心,很努力的在当好一个丈夫。 而甄汨珞却突然好奇的问道:“只有我一个,有礼物吗,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和小景曜,你可准备了?” “小孩子们需要什么礼物,等他们长大了,我会亲自教他们做人,教他们武功和知识,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秦临渊直接说道,而说完了这些,甄汨珞深感幸福。 她直接抱紧秦临渊:“有你真好。” 她此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不过秦临渊随后又说:“过两日公主便会到了,而父皇有意让你准备宴会,我会多为你排几个助手,你走走过场就是。” “好,你放心吧,我定不会累着自己。” 甄汨珞也很认真的回答,因为自己肯定不会,拿肚子里面的孩子冒险。 甄羽霜现在也没有闲着,她也是刚刚得知公主快要到的消息。 而且也知道,如果自己要是能在这个宴会上,抛头露面大放异彩的话。 说不定会对自己扶正,很是有助益,所以她焦急的等待着秦战瑛归来。 秦战瑛终于回来了,甄羽霜大萌走了过去,随后焦急的讲。 “妾身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进去讲。” 秦战瑛语气倒是挺平淡的,听不出喜怒回答了一句。 等两人全都进去,甄羽霜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 “马上宫里就要准备宴会了,如果妾身要是能独揽大权,像这个宴会准备的风风光光,您的脸上也有面子,而且也会让皇上高看你一眼。” 秦战瑛一听,他直接就冷笑一声:“你想的倒是挺好的,不过说晚了,早就已经被别人办了。” 他说着就直接起身,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战瑛最近这两日又纳了新小妾,他这是朝堂失意,但是情场得意。 而甄羽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晚了一步。 她缓过神来后,直接找来丫鬟。 “帮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挡我的路,居然要举办这次宴会。” 甄羽霜说着,一脸不耐烦的取下一个手镯递了过去。 她现在已经没多少私房钱了,可是平日里打点也是需要不少,这个可是不能省的。 不然甄羽霜处境,会变得更加危险,所以没办法。 丫鬟立马应答,不敢看她此时的脸色,低着头行了个礼,然后赶紧去打听。 而甄羽霜更是脸色阴沉,自顾自的讲道。 “挡我者死!” 甄羽霜现在已经快要杀疯了,只要是挡了她的路,她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的。 现在基本上都在阎罗殿里面了,前两日又处理了一个通房丫鬟。 而甄汨珞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她现在只想着让自己好好安胎。 甄汨珞第二日,去向皇上请安时,甄羽霜早就已经到了。 刚刚一到,甄羽霜就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冬天到了,路滑。姐姐耽误了些功夫,也是正常的。” 甄汨珞听到这话,并没有去理会她,反而是直接跪下磕头请安。 皇上也并没有因为甄羽霜挑拨离间,而变得恼羞成怒,反而是直接说。 “快些起来吧,赐座。” 甄汨珞得体大方的回答道:“多谢父皇。” 等甄汨珞刚一落座,皇上就将准备好的打算说了出来。 “想必你都已经知道,朕有意让你办这场宴会,你这孩子虽说从前从未做过,不过凡事都有头一次,朕也知道你是个素来机灵的,一定可以做好。” 甄汨珞一听,便直接颔首说道。 “儿臣知道了,多谢父皇给这个机会锻炼儿臣。” 而甄羽霜听到这话,心里别提多酸了。 他们两口子,最近是轮着被刺激,没有一个会逃过。 但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全都是色厉内荏,只会窝里横。 第428章 格外的眼红 皇上看甄汨珞也是越看越顺眼,他满意的点点头后,就说道。 “多学学吧,以后少不了还要让你操办。” 甄羽霜一听,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先让他们入住了皇宫,但就这个破例了,毕竟只有太子才能住在皇宫里。 而成了亲的皇子,都要被封为亲王,随后赐府邸居住,自立门户。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朝堂之上倾向他们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而皇上做的也不止如此,他这两天给了秦临渊许多要紧公务。 明显就是在当做太子培养,毕竟从前谁可都没有这个先例。 皇上向来都是自己能处理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的。 而现在又要让甄汨珞单独操办宴会,而且以后居然还有意向,甄羽霜是彻底无法冷静了。 “姐姐,最近这段日子我正在养胎,待的很受不了,要不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甄羽霜直接开口说道,语气柔柔的,一如既往的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 而甄汨珞早就看烦了她这幅姿态,于是直接就说。 “妹妹还是好好养胎吧,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是,你切勿主次颠倒。” 皇上也赞同的说了句,随后就起身。 “朕先去上朝了,王妃可以开始准备了。” 他说完,就在太监们的簇拥下离开。 而甄羽霜此时,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的七窍流血,但也不得不忍耐着。 起身来到甄汨珞的跟前,随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就只有两天的功夫了,姐姐可要好好准备了。” 说着停顿一下,好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的,准备恶心甄汨珞,就又继续讲。 “别可出了什么差错,丢了皇家脸面。”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甄汨珞直接起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是冰冷,看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一个陌生人。 而甄汨珞最后也走了,她可没有功夫和甄羽霜继续说话。 其实这不算是一个特别大的宴会,不然不可能会仓促的准备。 但皇上的态度可是很重要的,而且还特意指定甄汨珞,并没有让内务府像从前那样的包办,反而还留下话说,随时让内务府听后差遣。 所以一时之间,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甄汨珞这天不管走到哪里。遇到的宫女太监,全部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无一例外。 而甄汨珞也觉得稀奇,因为自己平日里虽说贵为王妃,可到底会遇到心口不一之人。 所以她等秦临渊回来,也觉得好笑的就分享说。 “今天许多人都奉承着我,其实就是看父皇赏识我,所以特意巴结。”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觉得挺好玩的,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权力。 费尽心思的想要往上爬,例如俞檀,他亲自杀了母亲的事,现在都还被按着,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原来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权力可以带来极大的好处,而且总能给一种人上人的感觉。 只不过甄汨珞虽然体会到了这些,他也觉得没什么用,毕竟她经历过大起大落。 非常清楚,只要自己这一辈子能平安幸福就好,她要求很低,其余的那些都不必在乎。 “这些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千万别累着自己。” 秦临渊一听,就直接开口提醒,而且非常认真。 甄汨珞当然是知道的,于是直接点头。 “你就放心吧,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就开口打趣:“你现在倒是啰嗦了不少,和从前大不相同。” “你都说了是从前,如今不仅是你的父亲还是父亲,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种杀神的样子。” 秦临渊也毫不否认的说道,不过在爱的人面前,他也喜欢如此。 因为秦临渊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保护的这么好,他也高兴。 甄汨珞倒也说出了个更好玩的事:“甄羽霜今天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不过却拿我又没办法,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这两人能够凑到一起,也算有着相同之处,每天我遇到秦战瑛,跟你的情况大体也差不多。” 秦临渊回答了句,说完又讲:“可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他们去准备。” 这两天,秦临渊事无巨细的观察着甄汨珞。 都恨不得无时不刻待在甄汨珞身边,好好的照顾着她。 甄汨珞听着,却突然有点吃味的讲。 “你从前虽说关心我,但也不会问这些细节的小事…如今为了孩子却事无巨细,看来我还没有孩子重要。” “瞎讲什么呢,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最重要的,不过你突然吃起了孩子的醋,看来这是个女儿。” 秦临渊乐在其中的说道,讲完就突然之间抱起甄汨珞。 甄汨珞有点害羞的说:“都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这样。”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有点困了,陪我休息一下。” 甄汨珞也没在说什么,而且没过多久后,就看到了秦临渊的睡颜。 他睡得非常踏实,就连从前总是爱皱的眉头,如今也不经常皱了。 所以甄汨珞真的是帮了秦临渊许多,他们两个也在互相改变着,相互之间走的也更近。 而甄汨珞也突起困意,跟着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被出卖。 甄羽霜直接在御花园的角落中,而就在此时,过去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而且一看到她。 就用略带有些惶恐的声音说:“娘娘,以后咱们还是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行,毕竟这里可是御花园啊。” 来人正是甄汨珞为小景曜找的奶娘之一,她很明显是被收买了。 而甄羽霜则是一脸冷静的讲:“最危险之处,才是最安全之处,你不必担心,我早准备好了。” 说着也就停顿一下,随后有些不耐烦的讲。 “这些天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有何异常之处?” 其实她们也许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从前见起来就比较困难,怕被人发现。 第429章 皇上的心思 可甄羽霜现在心中焦急的厉害,等不及了。想快些对他们下手。 而奶娘摇头,面带为难的讲:“奴婢每日只是管着小世子,很难打听到他们俩的事。但看得出来,王妃这两日不爱动弹,就连门都极少出了。” 甄羽霜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满的眯眯眼睛,不耐烦的讲。 “只有这些?” 她刚一说完,底下跪着的人就连忙低头不语。 因为奶娘知道,她确实打听到的极少。不是个合格的探子。 而甄羽霜见状,只能不耐烦的说。 “别忘了你老娘,她可还需要我手上的药,才能活下去。这次我就算了,等到下次时若是还这样,那你就是亲自断了你老娘的生路。” 甄羽霜说着,底下的奶娘也是惶恐的如临大敌,连忙点点头。 “是。奴婢以后都会努力打探。” 不是她不愿意,实则是这差事不好当。 甄汨珞平时就极为小心,最近更是加强了戒备。 但奶娘不敢说出口,所以只能小心回应。 甄汨珞也不知道,甄羽霜现在心动期的抓狂,可是对自己无可奈何。 她胃口可是好的很呢,最近这几日每餐饭,都可以吃上好多。 秦临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来说。 “听闻你最近胃口大开,可是真的?” 他嘴上虽说是在询问,不过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因为秦临渊每天早上,都会陪着王妃用过早膳才走。 而甄汨珞听到后,也点头,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说。 “看来这次怀了个贪吃的家伙。” “可不能这样了,以后要注意,不然只会胎大难产。” 秦临渊也郑重其事的回答,他非常的认真。 因为今日早上,秦临渊上早朝时,有人在那说。 左都御史中丞的小姨子,本来家中和和美美,但奈何整个孕期就是控制不住吃东西。 平日里都会偷着吃,毕竟也会有人管着。 所以小姨子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这吓得秦临渊,当时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因为自己这两天也觉得,甄汨珞这样下去可不行,只不过心中没有定论,所以没说出来。 但没想到已经有人,为此真的又付出了性命。 “我知道了,其实我这两天也注意到了,只不过想着先放纵两天,随后再少食多餐。” 甄汨珞如实的回答,讲的也很诚恳。 秦临渊听着这才算松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听说老太君那边也准备好了,你要不回去送送?” 甄纤纤不日就会出发,秦临渊嫌她每日在皇宫呆着,或许也会无聊。 趁着这个机会,去走走也可以。 甄汨珞听到这,倒是没有答应:“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回去了只会让场面搞得伤春悲秋。” 她说着就起身:“你若无事了,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秦临渊哪能不同意,于是听完了这些话后连忙起身,扶住甄汨珞,依然小心谨慎的样子。 不过这让甄汨珞,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我只是怀孕了,都还没三个月呢,你这样紧张得我,就像即将要临盆。” “在我心中,不管什么时刻,都要小心对待。” 哪曾想,秦临渊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自己说下去也是无用。 她也就不好再讲什么,所以就任由秦临渊将自己搀扶到外面。 这才有些不自在的说:“好了,快将你眼珠子收起来吧,不然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甄汨珞现在,还不能将怀孕的消息传出去,所以需得在外面小心对待。 而秦临渊听到,只能恋恋不舍的将手收回,随后又说:“我陪你去御花园转转。” 甄汨珞当然没有问题,俩人就这样的慢慢出发。 不过在路上,甄汨珞突然听到一阵低泣声。 她转身刚想要询问,就发现秦临渊也听到了。 “你要不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次出来就只有他们两个,所以甄汨珞只能指使秦临渊。 秦临渊望了下东南角的假山方向,已经知道了差不多的方向,听到甄汨珞这么说,也就讲。 “许是哪个宫女的小宫女,受了斥责。我若过去查看,只会将她惊扰了。” 秦临渊平时在外,这些宫女太监们也都怕他,所以秦临渊心中有数。 甄汨珞听着觉得也有道理:“是,那我过去瞧瞧。” 她说着,就小心的往假山方向迈入。 不过刚一过去,就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哭的人正是小景曜的奶娘之一,也是刚才出卖了甄汨珞的奶娘。 奶娘没曾想被发现,感冒擦了他自己的眼泪,有些举措不安的说。 “回禀王妃,今日收到了家书,难免伤感。” 甄汨珞听着也没多想,点点头就道:“若是想家了,本妃就告诉总管,放你一月假期,回去看看。” “多谢王妃好意,不过奴婢现在还不能回去。娘让奴婢好好伺候小世子呢。” 甄汨珞得到了这个回答,她听着也就说。 “行吧。” 讲完后也就转身离开,而秦临渊则是在不远处等待。 他并没有去看奶娘,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甄汨珞。 甄汨珞刚一过去,他就问道:“怎么了?” “奶娘有些想家了,也是人之常情。” 甄汨珞回复着说了一句,与此同时前面也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看来宫中有人设宴,不然不会如此欢庆。” 甄汨珞得出了个结论,不过很快就拉住秦临渊,就往旁边藏去。 她不想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所以想着,能躲就躲过去。 而秦临渊自然是非常配合,所以没过多久,他两就看到了一众娇小姐。 为首的是太保大人之女,她如今仿佛众星捧月。 因为旁边的人,皆在巴结她,她也很是受用,看得出来挺开心。 等一行人从甄汨珞处走后,她这才有些纳闷地想。 “这是怎么了,太保大人只是位居三品,难不成也能被人如此奉承?” 她说话时也非常不解,因为自己刚刚也看到左丞相之女,要知道丞相可是一品。 第430章 宴会开始 一品嫡出之女,何需要来巴结三品的女子。 “父皇因为近日以来的朝廷异议,准备选入秀女进宫,来让他们闭嘴,所以想必是好事将近了吧。” 秦临渊直接开口说道,甄汨珞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这次倒是有些同情的,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 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非要来宫中熬着,慢慢的也就会变得像朽木一般。 她心中虽说有些惋惜,却也只能讲:“或许这就是甲之甘露,乙之砒霜。” 只能这么理解,甄汨珞觉得。 秦临渊倒是没有太大触动:“太保大人在这个位上已经多年,家中的庶女,也皆是被他送去联姻,就是为了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他们父女,可能也算一拍即合,女儿在后宫准备吹着枕边风,而太保大人则是在前朝兴风作浪,看看能不能让自己跻身二品。 甄汨珞当然知道这些,不过也想起太保大人,也还算正直。 想来也算是个好人,于是直接就讲:“断然不能让他们凑到一起,你要小心些,多个心眼。” 秦战瑛若是和太保大人守到一起,说不定两人是会一拍即合,要是做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事,只会给他们添乱。 甄汨珞说完,秦临渊就突然刮了下她的鼻子。 “别多想了,这些你如今不用担忧,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她如今身为孕妇,定不能多思多虑,这样对孩子和身体都不好。 甄汨珞听着也就点头:“是,走吧。” 她听到提醒,就也收起了这些思绪。 在外面转了一圈,甄汨珞心情也是好了些。 等到秦临渊送她回去后,秦临渊也就恋恋不舍的说。 “军机处还有要务。而你也要帮着再继续筹备宴会,现在你我皆有事,真不想让我们这么忙。” “别想太多了,快些去吧,你我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是闲人。” 甄汨珞心情倒算平静,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所以不想着急。 而秦临渊听着就点头:“我先走了,等回来带你喜欢吃的椒麻鸡。” 而甄汨珞也是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这才恋恋不舍的归来。 芍药看着王妃,明明也舍不得王爷,可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这让她很是不解,于是就问。 “王妃,您为何不将自己的不舍表达出来,这样王爷说不定会多陪陪您。” 甄汨珞何尝不想,但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芍药,她也只能淡淡的说。 “男儿志在四方,他在外拼搏,我就不能拖后腿。” 这回答倒也还算正常,芍药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 “您中午想吃些什么?” “让他们随便备着,你替我跑一趟,看看御膳房将明日的宴会,膳食准备的如何了。” 甄汨珞现在怀着孕,也是不得闲。 因为公主来和亲,她被皇上指定亲自筹办宴会,所以竭尽所能的做好,这样就不算辜负了皇上。 时间越短,很快来到第二日。 甄汨珞这天特意起了大早,秦临渊今日也无事,看着甄汨珞已经醒来梳妆,他颇有些不满的讲。 “现在时辰还早,你要不在歇会?” “何必呢,心中要是挂念着也睡不着,还不如早些起来帮着他们去忙,这样心中也安心。” 甄汨珞今天要打扮成正装,穿戴朝服,所以要额外隆重,她就算为了梳妆也得提前起来。 秦临渊听着自己提议无果,也只能作罢,跟着一起起来。 他们两个朝服,颜色皆是青紫色,样式也有些相像。 所以穿好后,往那一站,让人就挪不开眼。 而甄汨珞很快也就由秦临渊陪着,吃过了早膳,就去宴会厅候着。 这次只不过是个和亲的公主,所以还不需要他们大动干戈,去城门外迎接,只需要在宫里候着就好。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基本上宴客皆已到齐。 而甄汨珞瞅着时间差不多,这才对秦临渊说:“派人去叫父皇吧,公主已经快要到了。” 到时候父皇肯定要在场,这样才能彰显大国的气度。 秦临渊听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旁边自己的随从。 暗五,是他的得力干将,看到秦临渊眼神示意后,他直接转身离开。 而秦临渊这也才收起眼神,随后看向甄汨珞:“那两口子的眼神,都快要长在你身上了。” 是,秦战瑛和甄羽霜,这两人现在越来越放肆。 就算在外面,也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居然就这样,总是盯着甄汨珞看。 甄汨珞听着,也只是说:“他们也就这些能耐了,总是嫉妒着别人有的东西,让自己也变得面目全非。” 她若不是因为甄羽霜,如今肚里有个孩子,早就已经对他下手。 所以甄羽霜,接下来这些日子,最好和自己相安无事,不要再去招惹是非,否则她一定会亲自了结甄羽霜。 秦临渊也没在说什么,没过多久,皇上就也到来。 本来还有些吵闹的宴会,随着皇上的到来,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很快,公主也就到了。 甄汨珞刚才远远的看着,确实长得挺不错。 “这公主听闻在那边并不受宠,是宫女生下的,所以这次和亲,才会派了她来。” 甄汨珞听着旁边,有位命妇低声讨论。 她也因此多看了一眼公主,果然这公主一脸的淡然,好像和亲对她来说,没有什么。 而皇上在此时起身:“公主这一路奔波辛苦了,有失远迎。” 随着皇上一声寒暄,宴会就这样的开始。 而甄汨珞这次宴会筹备的,那也是相当的好。 不管是宴会上的餐品,还是今日所听到的舞蹈,以及看到的表演。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全是费了番功夫的。 因为这些正好能彰显了朝廷的特色,让公主对这里,一开始就有了个认知。 “凌王王妃果真深藏不露,你看将这些弄得多好,怪不得人家能住进皇宫呢,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甄羽霜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话,而且居然夸赞甄汨珞。 第431章 众人皆是惶恐之样 这听的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不敢发作,只能隐忍着。 而心中嫉妒的厉害,所以在此时决定扭转乾坤。 公主本来应该住在驿站,可在此时,甄羽霜直接起身就提议。 “皇上,臣妾有意想和公主住在同处,让她去王府生活,不然孤身在外,还在驿站待着,对公主来讲残酷些。” “你的心思细腻,考虑的挺好,就按你说的做,” 皇上怎么可能会去管这些琐碎的小事,所以一听这么说,就直接想也不想的同意。 甄羽霜听到一声夸奖,她本来有些不满的心,瞬间开心起来。 而且还还下意识的望向甄汨珞,有些得意的稍微抬起了下巴,仿佛是在说瞧她多厉害,不也是受到了夸奖。 而甄汨珞就当没有收到她的眼神,只是静静的坐着。 甄羽霜这次也并没有因为受到无视,而被气恼,反倒是心情更好了。 秦战瑛就在此时,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公主。 他心中也不知在盘算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直接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心情瞬间就好像变得痛快了许多,看来秦战瑛这是又有了害人的心思。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甄汨珞结束了一天的劳累。 她确实被累到了,所以一回来后便躺在那,准备好好歇歇。 而秦临渊进来,见状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说。 “下次如果再有这些事情,就一口回绝,你若不方便说,我来讲。” 他都有些后悔,这次答应筹办宴会,因为甄汨珞确实因此受到了影响。 而甄汨珞却直接摇头:“父皇是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同意,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让我筹备,你放心吧。” 甄汨珞心中清楚,如今朝堂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之境地,皇上哪来的心思筹备这些。 就在这话刚说完后,胡闻歆姗姗来迟的出现。 甄汨珞见她进来,温柔的笑了笑就说。 “今日宴会,你怎么没有出席?” “人太多了,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特意躲起来了。” 胡闻歆一向直率,直接道出其中缘由,但随后又问秦临渊。 “王爷,北边的战士如今吃紧,公主已经入朝,这样是否可以缓解那边的压力?” 她心中也在挂念着父兄,所以逮到机会就想问问秦临渊。 秦临渊自然也是点头:“是,现在公主来朝,两边就算建起了友谊,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 说着可能是为了让胡闻歆安心,就又继续讲道。 “本王当年在那里时,其实也算不上多么凶险,所以你放心。” 胡闻歆听到这,眉眼处总算是解了哀愁。 她这两日记挂的就是此事,而且也担心父兄在外面,每天面对刀枪剑影的很是危险。 “多谢王爷,这两日正因此事。爹爹特意来了封信,说如今轻松了许多,我还有些不相信,所以才来问一问。” 本来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此时确实已经冷静了许多。 而秦临渊外面还有事情,正巧胡闻歆过来,他也就直接说道。 “那你陪陪王妃,本王出去忙了。” 就这样,秦临渊也就直接出去了。 而甄汨珞则是起身,温柔的说道。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乖乖在家中守着,等待家人归来就行。” 胡家父子确实也不容易,戎马半生,只为守护一方安宁。 而胡闻歆,一开始也成了文臣与武将之间的牺牲品,所以对他们来讲不公平。 这就是为何甄汨珞,如此讨厌联姻的缘故。 而胡闻歆确实也是会心一笑:“你说的对,这下我的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她说着,就要看向甄汨珞小腹处:“看来小家伙不调皮,你的气色非常好。” “想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没有他哥哥当时那么闹腾。” 甄汨珞也不否认的说,而且随后又说。 “听说镇北大将军,有个侄儿很是厉害,15岁时就已经可以单挑三人,后来也娶妻,不过妻子在一次行军途中,不幸被杀害。” “是啊,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那小李将军如今都还一人独来独往。” 胡闻歆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而甄汨珞就要继续讲:“我看你们两人性子还算合适,不如挑个机会见见?” 甄汨珞只是试探的问问,但这话刚一说完,胡闻歆就略有些责怪的瞪了她一眼。 “你如今正怀着孕呢,还要操心我的事情,都不怕累着你。” 与此同时,之前的那个小奶娘,迫于着急,只能装作随意经过的样子,从窗前走过。 从而直接听到胡闻歆所说之话,她心中大惊,但还是处变不惊的离开。 而甄汨珞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继续讲。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心中也着急,所以倒不如为你挑选一个良婿,这样以后你也算有个依靠。” 甄汨珞说着,就也继续满意的讲:“小李将军我是知道的,如今已经调回到了京城之中,而且也是很有潜力,以后一定会再上升。”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无心想这些,所以就别提了,你这都不知道介绍了几人了。” 胡闻歆看甄汨珞,越说好像越起劲的样子,于是连忙又讲,直接打断甄汨珞。 甄汨珞看她是认真的,再说下去怕是要急了,于是也只能算了。 “行吧,那我就不多讲,但你心中永远有个数。” 因为胡闻歆的身份,肯定不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与其现在孤身一人,倒不如,身边有个合适的就尽快拿下。 这样也可以省去了,日后的夜长梦多。 胡闻歆听到这,总算松口气,有些无奈却又看破世俗的说。 “以后什么样谁知道呢,只要将现在过好就行。” 甄汨珞听着就问:“你想来还没用午膳吧,正好刚才宴会上我也拘谨,要不陪我吃顿饭?” “好,恭敬不如从命。” 胡闻歆看着总算换了个话题,心中也算放心了,所以连忙讲道。 而秦临渊才刚刚过来,就看到其他人,皆是一脸惶恐之样。 第432章 拉拢公主 他并没有着急言语,反而是直接坐在主位上,这才居高临下的说道。 “出什么事了?” “回禀王爷,城南的地主庄子,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洗劫一空,现在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边有位属下,看起来很是惶恐的说话。 而秦临渊听到这话,他直接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不是头一天在本王手下做事,难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还需要本王来教?” 他反问一声,使得所有的人头低的更下。 不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所以他们拿不定主意。 怕万一要真有什么,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以旁边的欧阳军师,只能跪在地上无奈的说。 “能够一夜之间,将这些地主家洗劫一空之人,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肯定是带有来头的,所以得由您来决定。” 他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而秦临渊虽然清楚这些,不过也说。 “算了,先报告给个个衙门,让他们协助调查,同时也搜集证人。” 秦临渊从心底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不过现在自己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先这么说。 讲完后就再次起身:“你们通过过去看看,现场可还留下什么痕迹。” 就这样,秦临渊有了新的棘手问题。 而甄羽霜,此时还真是卖力。 她自己做主,将王府内最好的阁楼收拾了出来,随后跑来对着这位公主说。 “公主,您不远万里来到了我们这,我们当然要尽地主之宜,所以这个地方您就好好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菲乐公主本来只是在厢房休息,听到了这些话后,也只是淡淡的说。 “有劳娘娘关心,不过我并不需要这些,只要能有个遮风挡雨之地即可。” 瞧瞧,甄羽霜最近运气是真不行,又一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不过她可是越挫越勇,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于是连忙又说。 “你可是个姑娘家,在我们这里是要富养的,所以千万别客气,来到这就当是自己的家。” 甄羽霜说着,就自顾自的坐到公主对面。 “我在京城之中,向来也没什么朋友,正好你在府上呆着,没事我还可以找你闲聊,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菲乐公主本来就喜安静,听到这些话只觉得一阵烦躁,并不想回答,只不过却也只能说。 “娘娘自便。” 她现在就板上的鱼肉,哪有挑剔的余地,所以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资格。 甄汨珞当然就不知道这些了,她和胡闻歆简单的吃顿饭后,两人就来到了花园中散步。 胡闻歆这次倒是变得平静了些,看着这园内的雪景,突然感慨。 “马上又要过年了,眨眼之间一年就结束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 她说这些话时,回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 甄汨珞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刚想要说什么,胡闻歆就又继续讲。 “想来等过年时,皇上又会重视你,让你继续筹备宴会,等那时你可不能再同意。” 她在说这些话时,目光已经放在了甄汨珞的小腹上。 甄汨珞自然明白,胡闻歆的意有所指,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等到那时也有三个月了,可以悄悄的告诉皇上,不过也就不大肆宣扬了,省得有贱人暗害。” 甄汨珞知道这次怀孕,自己不能让所有人知道,所以能瞒着就要尽量瞒着。 而她哪里清楚自己的身边早就出现了内鬼,所以没过多久后,甄羽霜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甄羽霜和菲乐公主,说的好一会的话,大多都是她在说。 菲乐公主也就只是敷衍着回应,甄羽霜自然能看得出来,对方冷冷的态度,所以后来也没再强求。 她随便的找了个借口后就离开,而且刚一出去,旁边的随从侍女就愤愤不平的说。 “娘娘,您都不应该如此热络,她如今只不过是个人质而已,咱们都不该放在心上。”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管了。” 甄羽霜听着别人替自己抱打不平,她也就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句。 这话刚一说完,旁边就出现了个急匆匆的小厮,他赶忙就说。 “侧妃娘娘,之前那个奶娘又回来了。” 甄羽霜本来神情非常平淡,但听完了这些后立马变得着急起来,因为自己知道。 她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不可能会轻易过来。 所以没再开口说话,而是迈着紧张的步伐,赶忙来到厅堂。 果然那个小奶娘早就已经等候在此,而且一脸的紧张不安。 甄羽霜刚一进来,小奶娘就连忙说。 “王妃怀孕了,现在怕是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奴婢也是凑巧经过才不小心听到的。” 甄羽霜刚一听完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反问一声:“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妃今日和胡家姑娘闲聊,明明还有王爷在,所以听到的自然不会有假。” 奶娘说这些话是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 甄汨珞瞬间也就变得混乱,如果要真是怀孕的话,那么自己的定位定位一落千丈。 她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男是女,那也只是庶出而已,可甄汨珞所出,那可就不一样了。 心慌意乱之下的甄羽霜,有点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而奶娘也有些紧张的说:“奴婢娘亲最近药不够用了。” “这次你算立了一功,我会为你备齐一个月的药。” 甄羽霜心中烦躁不堪,不过还是回了一句。 说着就撇了一眼奶娘:“再接再厉。” 奶娘喜从中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是。奴婢一定会尽力为您再打探的,争取将什么消息都收入囊中。” “这倒不必,记住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被发现。” 甄羽霜提醒句。因为自己培养这个线人,一直走到今天,没有被发现也不容易。 第433章 甄羽霜的眼线 所以她的存在,还是有着很大的价值,绝对不能被发现了。 甄汨珞接下来的这几天,过得也算安稳,只不过秦临渊却非常的忙碌。 自从那天宴会之后,京城之中就变得不太平了。 先是各个地主被洗劫一空,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些就是土匪所作。 可后来慢慢也有小官职的家中,也被遭受了袭击。 秦临渊临危受命,去勘察此事,所以这才异常的忙碌。 这天晚上,甄汨珞挑着夜灯等待着他归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秦临渊果然披星戴月的回来,而且脸上写着倦意。 他看到甄汨珞,却有些不满的说道。 说着就走上前,直接拉起甄汨珞的手:“都已经什么时辰了,也不说顾着自己的身子。” “都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我想念你,今天吃多了,索性不睡觉等你,正好也消食。” 甄汨珞有些心疼的回了句,随后就被拉着走到了床边。 但很快也就好奇的问:“这些事情难道还没有眉目吗?该不会是出现了敌国探子吧?” 朝廷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这样的风波,所以现在惹得风言风语。 甄汨珞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不过心中也跟着一起着急。 而秦临渊每天早出晚归的,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可是现在还没什么线索,于是只能说。 “这次的敌人极其狡猾,极有可能只是为了扰乱朝廷,让我们自乱阵脚,随后他乘虚而入。” 秦临渊再说这些话时,也有些头痛。 他办案这么多年,极少会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 甄汨珞听着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唉,要是能帮到你就好了。” “你要做的,就是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不要让我担忧就行。” 她这话音才刚刚落下,秦临渊就连忙说了一句,随后亲自帮着甄汨珞脱去鞋子。 “不听话的小东西,快先睡觉吧,不然我会生气的。” 甄汨珞也就只好先行作罢,没有在说什么,等秦临渊躺到了一边后这才讲。 “那你心中可有什么打算吗?我们总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而且在讲这些话时,也有些疑惑,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 “还有,这些不都应该由判官们去调查吗,尤其这还是大理寺的事。” 往往常有这种,如果遇到这种事情都是由大理寺去解决。 可是这次大理寺的主事大人,却干脆将事情推脱了出来。 秦临渊听着甄汨珞的不解,他随后耐心的回复。 “在京城之中屡屡犯事,不仅对老百姓产生了威胁,也是在挑衅朝廷的威严。” “所以这件事情父皇让我去做,正是为了向老百姓证明,朝廷不会不管他们。” 虽说受了伤害的都是大户人家,但底下的那些老百姓们,也开始人人自危。 有些胆小的都已经开始逃难了,准备跑到别的地方讨生活。 要再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加人心惶惶,所以只能由皇家之人出面。 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这才算是解了疑惑,可最后也只能说。 “枪打出头鸟,你这样容易被人记恨。” 尤其是秦战瑛,如今联络了好几个大臣,准备为他所用。 哪怕是甄汨珞,远在皇宫之中居住都听说了此事,所以可想而知,他现在放肆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秦临渊现在还没工夫收拾他,于是就说:“他正在自掘坟墓,你我无需着急。” 秦战瑛向来没什么耐心,喜欢一口吃成个胖子,但是却过犹而不及。 总是会起个反效果,所以自己才特意挖了个坑给他跳,如果一旦让他背上通敌的罪名。 别说是父皇了,就算是上任天子复活,也难以为他保命,等到那时难逃一死。 甄汨珞听着这些话,她还想要再说什么,不过脑子里面却已经天人大战。 慢慢的,秦临渊旁边响起了熟睡声。 他一天的疲惫在此刻总算卸下,而且轻轻的亲吻了甄汨珞的额头,满意的睡去。 甄汨珞再次苏醒时,旁边的人已经没了踪迹。 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也消失不见。 因为秦临渊身为凌王,他理应为老百姓们分忧解难。 所以甄汨珞像往常一样的梳洗打扮,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而小景曜没过多久,也在奶娘的带领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娘亲。 他如今出的牙已经更多了,小嘴一笑,就可以看到好几颗大牙。 甄汨珞看着小景曜过来,她这也才想起,老太君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 “你们都准备下,等吃过早餐后就回府,让老太君见见世子。” 甄汨珞突然兴起,决定说走就走,让老太君见见孩子。 旁边的下人们也是连连应是。而那位奶娘,脸色很快变了下,不过又恢复正常。 她看着所有的人,也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没有人注意到她,便悄悄的退下。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这才又回来。 而甄汨珞也如同所说的那样,等刚吃完了早膳,就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小景曜最喜欢坐车了,所以一上去之后,就高兴的望来望去,看着车内的一切。 “小世子如今越发调皮,最近睡觉的功夫都少了许多,就是因为贪玩不愿意休息。” 旁边的奶娘有些无可奈何的说,不过却也是一脸的笑意。 毕竟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如此。 甄汨珞看着小景曜这么开心,她有些阴霾的心情也得以好转。 所以点点头就说:“孩子大了,你们费的心思更多,回头本妃会和管家说说,给你们提些月例银子。” 在她手下做事,向来是没那么多事的,而且拿的银子也是挺多。 所以有的下人们,哪怕疏通关系,都要费尽心思来到甄汨珞手下当差。 奶娘也开心的连忙谢恩,而在马车的行驶下,他们也就出发了。 甄汨珞从皇宫之中回去,其实经过的全部都是闹市。 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问题,可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这次。 甄汨珞正和孩子玩耍,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第434章 回家路上受袭 正当甄汨珞疑惑之际,外面就突然出现求饶声。 “大爷们别杀我啊,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死!” 这是车夫的声音,甄汨珞听得出来。 而且旁边还出现了些抽咽声,皆是他们的随从。 很快,甄汨珞就又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她连忙捂住小景曜的耳朵,而奶娘也变得慌乱起来。 “娘娘,听说京城近日有歹徒四起,该不会是被我们遇上了吧!” 她一脸的惶恐,而且抱着孩子的手,都不自觉的更用力了。 旁边的贴身侍女白芷,是甄汨珞刚刚提携起来的,就是看中了白芷的稳重。 所以白芷直接就对奶娘说:“有什么好怕的,王爷在暗中,也会派人保护王妃。” 她说着就看向甄汨珞:“娘娘无需害怕,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甄汨珞还真不是害怕,只不过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 居然还真有人敢拦自己的马车,而且杀自己的人。 她正值疑惑之际,车门就突然被人用力的砸了起来。 奶娘更是被吓得不轻,她当然没见识过这种生死场面,被吓到了也属正常。 不过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厮杀声,这就是暗中保护他们的人赶过来了。 所以甄汨珞心中松了口气,直接对奶娘讲。 “我们不会有事的,你照顾好孩子,别再多想。” 秦临渊手下,到底有多厉害自己是清楚的,而且他还是将所有的翘楚,皆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所以甄汨珞相信他们的能力,若是连这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那秦临渊也算看走了眼。 果然,外面早就已经是血腥一片。 被杀的那些下人们,倒在了马车的周围。 而黑衣人们也是分为了两拨,他们是对立的,如今也正在厮杀。 为首的暗三,是准备拿些活口的,所以直接抓住了其中一个,扭着对方脖子就问。 “究竟是谁派你们过来的,居然敢对王妃下手,好大的胆子!” 他这话才刚一说完,这黑衣男子居然就直接服毒自尽。 暗三感觉到了手中的人质没了气息,他一看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嘴巴里藏了毒。 原来这些人全部都是死士,看来这是有人花费了大手笔和心血。 没过多久,暗三的人,就也控制住了这些人。 而暗三,也是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个活口。 “把这个人给我小心带回去,随后等待王爷亲自审问。” 暗三吩咐着手下,说完这些这才打扫起了现场。 看着没有刚才那么血腥,他也才敲起了车门。 甄汨珞给白芷眼神示意,白芷点头立马开门。 暗三也就说道:“请王妃放心,这些歹徒均已被制服,其中我们还抓获了活口。回去之后,等待王爷审问。” “嗯,我也没心思回家了,回皇宫吧。” 甄汨珞点点头,现在哪还有回家的兴趣,所以说了之后,暗三也讲。 “是,那属下亲自驾车送您回去。” 甄汨珞这次也没再说什么,马车也再次的行驶了起来。 而甄汨珞心情,自然也变得沉重起来。 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可是到底死了那么多人。 而且这些人皆是因自己而死,她心中当然五味杂陈。 所以等刚一回去后,甄汨珞就直接告诉暗三。 “回头将这些不幸被伤害的,钱等你分单子出来,每家赔偿200两银子。” 说着停顿一下,就又补充。 “若是剩下老弱妇小的人家,就让把小孩送过来,在这边谋个差事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甄汨珞考虑的还算周到。 暗三点头,甄汨珞也就没再说什么,亲自抱着孩子回到了房中。 她回去后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敢对他们下手? 秦临渊本来正在外面勘察案情,得知此消息,也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甄汨珞正值疑惑之际,他回来了。 “可受到什么惊吓?孩子还好吗?” 秦临渊一进来后,就直接紧张的问话。 “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都没什么事,尤其是小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甄汨珞淡淡的回复了句,不过心情也好不起来。 “只不过突然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是突然之间,我这心中难以接受。” 她说的也是真的,所以以至于现在心中都觉得空落落的。 而秦临渊早些年上过战场,早就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于是直接就说。 “你得振作起来才行,而且这件事情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你别怕。” “可是最近你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对面的准备对我们下手?” 甄汨珞想来想去,觉得也就只有这两种可能。 而秦临渊却说:“现在一切都还没有调查清楚,还不能妄下定论,你也别多想。” 他说着,就也心疼地摸了摸甄汨珞,已经发凉的小脸。 “如今你还有着身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胡思乱想,得养好自己身子。” 甄汨珞当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于是就是能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清楚,所以就算伤心难过,我也不会维持太久。” 她说着就也将自己,刚才的补偿方法说了出来,同时也就讲。 “其实让他们进宫来侍奉也挺好的,最起码可以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是有人撑腰的,也不至于有人想吃绝户。” 甄汨珞此时再说这些话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给自己埋下了个祸患。 她亲自引狼入室,差点犯成了大错。 秦临渊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就说。 “这些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你要记住不许伤心太久,明天你要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他知道现在伤心是人之常情,所以甄汨珞此时有些伤怀,自己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不能维持下去,否则秦临渊也会生气。 甄汨珞本来有些心乱如麻,听到了这些话后,也就只能点头同意。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看你也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这边你不用担心。”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让秦临渊尽快离开。 第435章 皇上还不知晓 甄汨珞听着只能点头:“想想就忧心不已,很难做到不关心。” 她说的也是真的,而秦临渊想了想,突然突发奇想。 “最近这些天,都没带你出去走走,要不挑个太阳好的日子,我们一家去踏风?” 他是为了让甄汨珞,可以换个地方,心情好些。 而甄汨珞刚一听完就摇头拒绝:“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吴王事情一出,你更是走不开了,我怎么能让你带我去玩。” 她说这些就深吸一口气:“算了,别再多想了,我也不会再胡说八道。” 甄汨珞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有些杞人忧天。秦临渊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只会让秦临渊,哪怕在外面做事,都要关心自己。 而甄羽霜心情也没那么好,她此刻又心急了。 秦战瑛这才刚刚回来,他就直接找到甄羽霜。 甄羽霜此时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急的乱转,秦战瑛也就这么的走了进来。 他正巧看到甄羽霜着急的样子,随后直接质问。 “甄汨珞遇袭一事,可是你做的?” “不是妾身,妾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如何差遣得动那些人。” 甄羽霜心想着,果真是着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认为是自己做的。 她连忙就开口放人,而且一脸的着急。 “请王爷相信我,我根本做不到这些。” 秦战瑛其实也就心中有个疑虑,他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出气。 毕竟甄汨珞他们最近风光无限,如今出了事情,他自然要小人得志。 听完了,这么说之后也就直接点头。 “本王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询问一下而已,但要记住,别让他人再怀疑到你身上。” 他这次语气,还算平常的回复了甄羽霜,而甄羽霜突然觉得一不做二不休。 她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后,直接上前,一脸认真的讲道。 “王爷,甄汨珞已经怀孕了,臣妾也是好不容易才知晓这个消息,如果让她真在生下孩子,我们的地位只会更加岌岌可危。” 她现在能被皇上另眼相待,也完全是因为怀了孩子。 可甄汨珞一怀孕,两人的差距一下就明显了,所以甄羽霜也就不会有那么吃香。 而秦战瑛听到后就讲:“不过就是个孩子,如今都还没出生,没有威胁。” 他说着突然停顿一下,也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 “在皇宫之中能够活下的孩子,那可是在少数,本王就不信老天爷次次偏袒他们。” 甄羽霜这次听到这个回复,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沉默了。 而甄汨珞第二天,就迎来了胡闻歆特意找来的大夫。 这个大夫是位女公子,看起来也是极为年轻。 甄汨珞一开始见到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胡闻歆见状,打起了圆场。 “别看这位大夫年纪轻轻,但其实是欧阳大夫的关门弟子,所以非常厉害。” 欧阳大夫可是一代名医,而且这一生只收过10个徒弟。 而这是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可想而知分量集中。 胡闻歆能够找来,也是费了一番大功夫的。 甄汨珞收起心中的疑惑,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这位女公子,替我把脉了。” 欧阳大夫的弟子,也就是赵无双此时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甄汨珞没在多说什么,随后就让开始把脉。 而赵无双经过了一番诊断,很快手起手就说。 “王妃现在的身体康健,只不过有些忧思,所以气内郁结,是得放松心态,不能在胡思乱想,否则对胎儿不好。” “是,多谢大夫。” 甄汨珞心中有了定论,将这些话记下了之后,也就客气的回答了句。 而贺无双此时,也颇为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娘娘也是懂艺术的,不知师傅是谁。” “本妃不过小打小闹,随便看了些医书,自学的而已,和大夫您是比不了的。” 甄汨珞回答了句之后,白芷正巧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名贵的草药。 “贺大夫肯定是不缺银子的,所以这些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 “多谢王妃,这些东西对我而言确实很重要。” 贺无双在看到这些草药时,眼睛都放出了光芒,很快就直接恢复。 而甄汨珞最后也是让人,恭敬的将贺无双送走。 胡闻歆这也才松了口气,连忙就说。 “既然你如今身子康健,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了,不过你也要记住,大夫说的那些话,以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甄汨珞如今是个双身子,她要胡思乱想,影响的可是两个人。 甄汨珞也是点头,随后突然就说。 “我的堂妹已经到了慈恩寺,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颇多,我也想去求个签,你若有空,就陪我走一走吧。” “昨天才有人刺杀你,你就又想着出去了,王爷不可能会同意的。” 胡闻歆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再者,我也不会陪你去,因为这样太危险,我们不能冒险。” “我会亲自求皇上,派一队亲兵,路上保护我们,所以不敢有人对我们下手。” 甄汨珞却好像打定了主意一样,直接就开口回复,而且说这些话时非常认真。 “还有就是王爷,这几日他的事情颇多,就算知道了,也管不住我。” 今早晨天不亮,秦临渊就踏着月色离开了。 他的公务实在太多,尤其是又有了吴王之事,所以想来,接下来这几日两人不会再碰面。 胡闻歆只觉得头疼,于是直接就说。 “就算他不知道,我也会怕人告知的,所以这件事情,直接到此为止,你要再胡思乱想我会生气。” 胡闻歆说完这些话直接就起身,而且目光非常严肃。 “我也不知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只为求个签,但我的话,也请你三思。” 甄汨珞本以为胡闻歆,是会同意的。 第436章 别想一出是一出 可实在没想到态度居然如此坚决,于是也只能作罢。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先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也不知为何,只是突然不想在皇宫待了而已,所以想来没有问题,这才提出建议。 但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后,明显变得也有些失落。 胡闻歆若是放在别的事情,肯定会安慰一番,但是这次绝对不行,于是直接又说。 “你就别再多想了,如今正值年关,本来路上行人就多,还出此之事,你就只会更加危险,所以乖乖呆着吧。” 她说着也就突然有个提议:“而你若真想求个签,不如就让你的堂妹或者住持走一趟。” “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已,犯不上让他们舟车劳顿,为我奔跑一趟。” 这话才一讲完,王公公就突然进来了。 “王妃千岁,奴才有礼。” 甄汨珞没想到王公公会突然过来,虽说有些意外,不过起身也连忙说道。 “公公客气,快快平身吧。” 等王公公起身了之后,这才笑着说道。 “马上就到年关了,皇上说您如今正巧没事做,不如大年三十晚上的宴会交由您打理。” 此话一出,胡闻歆下意识的就想说什么,可是随后却作罢。 而甄汨珞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王公公也就只是过来传递个消息,话都带到了,他也就走了。 而胡闻歆愣是等王公公走了后,确定不会听到他们说话,这才连忙讲。 “你肯定是不能操劳的,不然你的身子哪承受得住,不然快些告诉皇上吧。” 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甄汨珞,再次有孕的消息,而皇上一旦知道。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 甄汨珞现在也懒得走动,于是直接就讲。 “让王爷去说吧,正巧这些日子,他们父子可能见面也频繁些。” 她已经不想在奔波走动,而白芷此时也有些喜出望外的,送了王公公进来后就说。 “娘娘,老太君过来了。” 白芷话音刚落,甄汨珞就听到了熟悉的拐杖声。 她也非常开心,连忙向外看去。 果然老太君进来了,而且也是一脸的着急。 “昨天收到了你的书信,虽说我放心了些,不过晚上辗转反侧,还是忧心着你,所以今日特来看看。” 甄汨珞既然不能出宫,那么老太君就只好过来走一趟了。 等老太君说完了这些话,也仔细的瞧了瞧甄汨珞,这才松口气。 “不过瞧着你的气色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安心,昨日只不过是遇到了一群飞贼,他们难成气候,自然吓不到我。” 甄汨珞直接就回答了老太君,而且还连忙拉过老太君的手,笑着又说。 “孙女如今正无聊呢,您就过来了,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快先陪我好好说说话。” 不怪甄汨珞,突然这么黏人,而且好像也需要人陪伴。 她从前其实也不这样的,不过怀孕也可改变一个人。 胡闻歆看到这里总算也是放心了,而且老太君也是点点头就说。 “胡家姑娘,这不是陪着你的吗,你们两个的关系向来就好,我也放心。” 而胡闻歆则是说:“老太君,我和您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看着你们团聚,我心中也欢喜。” 胡闻歆说完,也就看一下旁边站着的白芷。 “快去备些老太君喜欢的东西,吩咐厨房,中午做些老人喜欢吃的菜肴。” 白芷听完后也是连忙就出去了,而且这边的氛围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至于秦临渊,如今正在查着一切和吴王,有关的事宜。 他先是来到了之前所查到的据点,但是并没有暴露,而是悄悄的到访。 暗五在一旁也解释:“我们的人悄悄的询问了附近的百姓,说他们和正常人无异,所以可想而知,肯定还有其他地方是他们的据点。” “我们抓住的只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知道的并不多,所以还需要深挖。”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说着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三近的小院子。 “同时让暗一他们,尽快的去查沙漠之中的事。” 这些人全部都是那边,蛮夷之地过来的,所以他们必须要亲自过去到访才行。 秦临渊如果要是在以前,自己一定会亲自到访,只不过现在不行,多了许多牵绊。 所以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最为厉害的暗一,这样他也能放心些。 暗五点点头,随后他们也就来到了军机处。 这里的士兵们,都在有条不紊的训练着,而且他们完全是秦临渊受皇上旨意,亲自培养的亲兵。 秦临渊这次并没有和大家说话,反而是直接来到了帐篷之中,随后找到欧阳军师。 “外面的事情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您需要出山了。” 秦临渊一过来之后,就直接直白的开口说道,而且讲这些话时也非常认真。 欧阳军师看着眼前的沙盘,也听到了他说话。 但并不着急,只是将上面的小旗,全部都规范好了之后,这才讲。 “吴王当年有个女儿遗落在民间,他多年的心病就是如此,你们可有线索?” “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可是知道旧事的人并不多,所以还需要一定时间。”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也就提起左丞相。 “至于左丞相,他的能力军师你也清楚,要不就拉拢到我们的阵营之中让他效力。” 左丞相是寒门贵子出身,当年科考之后,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才爬到了今日。 而且全靠皇上赏识,否则没有一点根基,就能够做到丞相之位,古往今来也是没几位的。 所以左丞相一直对皇上心中感激,现如今皇上已经递出了苗头,所以他立马就找到秦临渊,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自然是想站队秦临渊,不过这些事情,秦临渊一人不能决定,还是得和欧阳军师商量。 欧阳军师是他当年好不容易请到的老师,所以一直以来都格外的尊重,不论有什么事情都会过问。 第437章 老太君突然到访 只是前两年欧阳军师归隐山林,最近这些日子,这才出山。 “左丞相为人正直,确实是个好人,但我心中最为属意的还是左都御史。” 欧阳军师直接就开口回答,说着也停顿一下,突发奇想的继续讲。 “但如果要是让两人可以结合起来,那完全就是互补。” 因为左丞相年纪到底大了,有些廉颇老矣,有时的想法跟不上,但是贵在老练。 而左都御史,相对来讲年轻一些,看事情也非常毒辣,所以两人只要在一起,那就会是一个狠角色。 “这些都没问题,稍后本王就会派人去说,” 秦临渊听完这些话后,非常赞同的讲,而且说着也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吴王如今行踪不定,而且被人抓住了一个活口,想必早就已经换了地方。” 那些尸体虽说已经被他们处理,但秦临渊还是觉得当时,有暗中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所以他们将活口抓走时,吴王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欧阳军师在此时直接起身,随后从容不迫的讲。 “我们无需担心这些,要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为他们到底是在明处,所以失去了许多先机。 正因如此,才应该小心对待,保持好自己的心态,而且绝不能焦躁不安,否则只会越说越错。 秦临渊听到后,直接握紧了自己的手,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抓住这个人,随后千刀万剐。 但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于是只能点点头。 而欧阳军师,与此同时也看了一眼窗外,正在训练有素的战士们。 “这些战士们如今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因为这些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所以必要时刻可以给吴王致命一击。” 所以他们现在完全是在等待,等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一定出手。 说着,欧阳军师也就喝了杯茶,没有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秦临渊也非常聪明,直接点头:“若是他们再出手,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所以我们现在就耐心等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布个大局,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至于秦战瑛,他如何能和吴王相提并论,所以现在早就被放到了一边。 秦战瑛却也没闲着,此时在京城中最好的茶楼里,宴请了右丞相。 右丞相贺听风看着秦战瑛,直接就说。 “王爷,您派人递话请我出来,绝非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既然如此直说就是。” 他向来是个直肠子,不愿意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于是直接点破。 秦战瑛也了解右丞相,直接点头:“是,本王确实有一事相称相对您心中也有数,只是想让您帮着说说话。” 他说着还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后就又认真的讲。 “你也知道,如今我不得父皇宠爱,富光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而您和父皇乃是忘年交,所以希望可以美言两句。” “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子之间和大臣私下来往,只要我一说皇上要我一说,皇上定会猜到,您觉得这样妥当吗。” 右丞相并没有着急喝茶,反而是反问了一句,而且从容不迫至极。 他好像有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一样,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秦临渊自然也是连忙点头,直接就说。 “是,但您说的隐晦些不就行了,而且听说您如今正想拿下一个铜矿。” 秦战瑛抛出了一个橄榄枝,满意的笑笑后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 “正巧那是在我的封地之中,您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右丞相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太过贪财,而且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敛财之事。 只不过他手眼通天,而且这一切做的全部都是借他人之手,所以皇上还不知道。 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丞相太过聪明,不然怎么可能会连皇上都被蒙蔽过去? 秦战瑛也是好不容易,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花费了多少银两才得知的。 而贺听风刚刚还一副冷静的样子,但听完这些话后神情一顿,明显是听了进去。 都是人精,所以自然不能再这样什么,于是直接点头就讲。 “王爷果真有诚意,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辜负了您的美意。” 他说着也就举起自己的茶杯,给出了让步。 秦战瑛这也才满意的笑笑,随后又拿出一张地契。 “咱们向来是明人不说暗话,您只要把事情办的让本王高兴,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随后又讲。 “这块地也就是您的了,以后不论做什么,本王都不会过问。” 贺听风祖辈乃是富豪,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也是好不容易才走上了仕途之路,走到今天。 只不过很可惜,过了好几辈子他依旧没有摆脱同臭味,所以满脑子不仅想的是权利。 更多的也是银子,所以秦战瑛这也是花费了好大的手笔,投其所好。 而甄汨珞自然就不知道这些了,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和老太君和和美美的吃了顿饭。 眼瞅着要到时间,宫门马上上锁,老太君和胡闻歆,这才准备结伴同行离开。 只不过在临走之前,老太君也是颇为有些担心的说。 “如今你既然又有了身子,凡事也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中了奸人暗害。” 她说着也就突然停顿一下,脸色有些为难,但也只能直接继续讲。 “尤其是你的妹妹,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所以一定要格外小心。” 本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君说出这些话也心疼。 但甄羽霜做了太多不是人的事情,老太君早就已经寒心。 所以老太君这两孙女之间的差别,所以只能明讲。 “是,孙女都知道的,不过怀孕也是件开心事,您要为我感到开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甄汨珞也是慢慢回答,刚才在饭桌上,直接向老太君说出了怀孕之事。 而且老太君一开始也是开心,只不过后来更多的只是担忧。 因为一怀孕,就会成为更多人眼中的刺。 第438章 实在太过大胆 老太君不愿自己伤春悲秋,本是个开心的事情,却一直担忧着,让甄汨珞受到影响。 于是只能点点头:“那就不多说了,照顾好自己,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她也只能这么讲,而胡闻歆顺势揽过老太君的时候,随后挽住她的胳膊。 “老太君,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 而甄汨珞见状,直接将她们送到了宫门口,目送着她们远去,这才要回去。 但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不速之客来袭。 甄羽霜如今已经显怀,她特意挺着腰走了过来。 脸上还带着些许张狂,直接就说。 “老太君来了,姐姐怎么不告知我一声,让我们也好团聚一番。” “自己不会去看?”甄汨珞反问一声,不想再多说什么,就要离开。 而甄羽霜明显是故意过来的,而且直接拦住她的去路就说。 “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王爷一定会成功。” 甄汨珞不知道她这次,在玩什么花招,索性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抬脚离开。 甄羽霜这次也没有再追上来,反而是在原地笑了笑。 等甄汨珞回到了屋子里,她这才想起一件事。 “如今已经快要傍晚,她来宫里面做什么?” 难不成真就是为了见老太君一面,可是也并没有见她,拦住马车上去寒暄? 所以甄汨珞突然有些想不明白,而白芷打开琉璃灯盏,点燃里面的蜡烛,这才说。 “娘娘,不论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现在都无需计较。” 因为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心安多少。 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甄羽霜这次太过奇怪。 她还想要继续想下去,但是困意突然涌上心头。 所以甄汨珞便也直接睡去,等再次醒来时,秦临渊已经坐在旁边,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她。 甄汨珞睡眼惺忪的撑起身子:“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吵醒你。” 秦临渊亲昵的帮甄汨珞理了理头发,他这才温柔的说道。 而甄汨珞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已经变黑了。 “看来这觉我睡得挺长时间。” 说话的功夫,肚子突然响了起来。 秦临渊便也继续说道:“起来用饭吧。” 甄汨珞点点头,等两人来到侧厅,宫女们已经候在那里,而饭菜已经布置好了。 甄汨珞本着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本来没有打算开口说话。 但秦临渊给她剃好了一块鱼肉,递过去后就说。 “老太君过来了,我看你欢喜的厉害,若是你觉得无聊。就让老太君进宫居住一段时间吧。” 秦临渊提议,而甄汨珞想也不想的摇头就说。 “老太君年纪已经大了,如今总算能够颐养天年,我不想让她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 她如今不能待在老太君身边尽孝,那么就只能尽可能的不去添麻烦。 甄汨珞说完,便也询问一句。 “军机处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欧阳军师给出了个法子,如今我们正在洽谈,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秦临渊直接回复了句,而且说着就也催促。 “别再继续说话了,快吃饭吧。” 两人这才没有多说,安静的吃过了一顿饭后,秦临渊提议去花园里面消食。 甄汨珞这次没有拒绝,所以俩人结伴而行,到了御花园里。 甄汨珞走路的功夫,也将今日疑惑之事说了出来,随后讲出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可是今日突然出现,而且只是阴阳怪气的说了两句话,我着实想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想不明白就也不想了,不要因为这些人,而影响到你的心情。” 秦临渊直接回复了句,说着就突然驻足,看了看寒月。 “马上就要过年了,听说父皇要你助力宫中事宜,举办宴会。” “正要给你说呢,到时候帮我回绝了吧,就说我怀孕了。” 甄汨珞也就像是闲聊一样的回复了句,而且说着也淡淡的笑了声。 “现在我都准备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要管好两个孩子即可。” 小景曜这些天,自己都没有好好管,所以心中有些愧疚。 甄汨珞就也想着,将这些事情都扔到一边,还是好好照顾好孩子再说。 而且如今来到了皇宫之中,也少了许多应酬,算是给了自己机会。 她前两日就是一直在钻牛角尖而已,所以没转过劲,现在才想明白了些。 甄汨珞话说的也诚恳,秦临渊自然没问题,而且听到这些都有些欣慰。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不枉费我全说你的那些话。” 不过说着也提起另一件事:“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挺忙,而秦战瑛若是来找你的不快,你直接禀告父皇。”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去告状,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甄汨珞简单的回复了句,说话的功夫,突然刮起了大风。 秦临渊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披在她身上,连忙就说。 “快些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声音。 明显是人的脚步声,而且秦临渊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他身边安排的暗卫。与此同时也直接出现,将两人紧紧围住。 甄汨珞有些害怕,拉紧秦临渊的手,也听到了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而秦临渊只是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别怕,万事都有我在。” 他说着,旁边就突然出现一群杀手。 很快两方的势力,直接交接起来。 甄汨珞本就因为怀孕,所以嗅觉有些灵敏。 所以闻到这些血腥味时,忍不住的犯呕。 秦临渊因为顾及她,所以连忙抱起,直接一个轻功,就离开了现场。 后面那些刺客还想要追上他们,只不过很快就被人拦下。 终于等走远了,甄汨珞看着大批的守卫前去支援。 她直接皱了皱眉头:“皇宫之中他们都敢如此大胆,而且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也值得考究,你说呢?” 第439章 他还真是没闲着 所以他这次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就讲。 “确实应该让别人好好看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而甄汨珞想要听的,可不是这个回答,于是直接催促。 “你就快些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再卖关子了,不然我会更着急。” “当年吴王是父皇最厉害的对手,他们一度到了不分伯仲之地,若不是吴王当年被臣子背叛,现在想必父皇也不会坐上宝位,所以他也培养了一番自己的势力,如今卷土重来。” 秦临渊看甄汨珞如此着急,也就只能说出了大概的原委。 甄汨珞自然是不想只知道大概,于是直接催促。 “快些告诉我,更多的细节。” 她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所以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而秦临渊拧不过她,也就继续的说了起来,将自己知道的,竭尽可能的全都说了出来。 等讲到了最后这才说:“如今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所以你可满意?” “我满不满意,又改变不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我诧异于吴王居然能够如此厉害。” 甄汨珞颇为有一些无语的说道,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吴王居然还没断。 而且还培养了这么多厉害的死侍,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打死都不敢相信,亭湖阁居然会是他创办的。 甄汨珞说着也就看向秦临渊:“这件事情要尽快告诉父皇才行,必须让他心中有数,咱们也不能参与过多。” 毕竟这是陈年过往之事,必须要由皇上亲自解决,别人要是一旦参与进来。 皇上心中说不定会有疙瘩,长此以往下去,对他们来讲也是不利的。 秦临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直接点头就说。 “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去说,半个时辰后,你我夫妻将会去给父皇请安,等到那时就会亲自说出来。” 他说到这里就也有一处纠结,于是直接又讲。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光凭借着吴王残余势力,怕是很难做到今天这一步,所以就有可能朝中也有着内奸。” 而秦战瑛绝不可能是这个人,因为他有几分几两自己是知道的。 而且这人蠢笨如猪,吴王也不可能会和这样的人合作。 怕是哪个老臣,这么多年一直都和那边联系着。 甄汨珞就知道朝堂之事,没有那么好解决,自己光听着都觉得头痛。 因为这些事情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她不敢妄下定断,于是直接就讲。 “我乃是后宫中人,肯定是不能妄议朝政,到时你和父王说清楚即可。” 甄汨珞此时识趣的选择,不再继续多说。 秦临渊也知道甄汨珞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就说道。 “这次一定要将这个人挖出来,可能会经历一些风波,但你不要害怕,到最后我们还是会好好的。” 这其中的过程自然没有那么简单,秦临渊这是在给甄汨珞提醒,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甄汨珞现在因为怀孕本就心焦,更因为这些事情劳心伤神,所以哪想得了那么多。 所以听完这些后,直接想也不想的摇头。 “如今我只想安稳的度日,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至于其他那些纷争,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给不了你好的法子,也尽量不拖你的后腿。” 甄汨珞说到最后,好像都有点自怨自艾的意思。 而秦临渊身为她的枕边人,自然立马就发现了这个异常。 所以他直接捏住甄汨珞肩膀,目光平视的说。 “你是我的妻子,你怎么可能会拖我的后腿,所以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不然我会生气。” 甄汨珞跟了他之后,表面上风光无限,但背地里的苦楚以及遇到的危险,秦临渊可是非常清楚的。 秦临渊这话说的,让甄汨珞心情确实好了些,于是直接点头。 “好了,我们就别再多说了,父皇那边可能也在等着,我们尽快过去吧。” 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毕竟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糟糕。 秦临渊心中也清楚,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随后扶起甄汨珞:“走吧。” 很快,他们就直接来到勤政殿。 皇上一直都在处理奏折,最近这些天大家都很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皇上自然也是如此。 而看着他们过来,这才将手中的朱砂笔放下,随后说道。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让你们两口子亲自跑一趟。” 他说着就望向甄汨珞:“你才刚刚受了惊吓,应该要好好休息才行,怎么也跟着他来了。” 甄汨珞闻言,直接就跪在地上,随后冷静的看向皇上说道。 “父皇,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因为遇袭之事,此番有大文章,所以需要亲自向您说。” 她义正言辞的嗓音传遍了每个角落,这让皇上心中有些疑惑。 立马就说:“是秦战瑛干的?” 也不怪皇上会下意识的想到秦战瑛,是他平日里的所做之事,皇上心中也都有数。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戳破而已。 而甄汨珞却直接摇头,这次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将目光放在秦临渊身上。 秦临渊也走上前,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他讲的语气还算缓慢,而皇上听到了最后,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 甚至直接就拍了一下旁边的龙椅,随后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他早就死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这么多年以来,吴王一直都没有闲着,还想着要将自己一举击败,然后登上宝座。 皇上说着也就冷笑一声:“简直是痴心妄想之极,现在的朝廷比当时更加坚不可摧,他怎么可能会成功?” 当年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一血前耻。 听到后也是低头不语,没再开口讲话,因为这不是自己该说的话题。 她时刻谨记着自己不能参政,毕竟面对皇上不得不小心,以免留住把柄被人趁虚而入。 第440章 全交给你去管 而秦临渊则说:“如今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儿臣怕的是朝廷之内有人里应外合,且一定是有地位的臣子,不然他绝对不可能会如此顺利。” 秦临渊说的这些也是真的,而这些也是需要尽快解决的。 所以秦临渊随后也就催促:“父皇,您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将在内奸抓出来,肃清朝纲。” 秦临渊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想到这些都已经很不容易。 而皇上这次没有刚才那么生气,反而是变得沉默了,随后也就直接说。 “这件事情发生从头至尾,如今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你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甄汨珞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于是直接就讲。 “接下来的事情,儿臣不方便听,就随行告退了。” 皇上也是直接点头:“你向来是个聪明的,朕非常喜欢,以后也要时刻注意。” 他所有的儿媳里面,其实就只有甄汨珞,算得上是最聪明,而且都是乖巧的那个。 所以皇上对他们两口子心中,其实是最放心的,而且也知道他们的为人。 不然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入驻到皇宫之中。 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所以皇上等甄汨珞从勤政殿走后,他直接起身,一步一步的来到秦临渊跟前。 “孩子,你有我当年的风采,甚至比我更加厉害。” 秦临渊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突然夸奖自己,所以低头不语。 而皇上想了想,就又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做,记住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全都调查清楚。” 他说着就要停顿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就又继续说。 “尽快将他活捉住,朕有些事情要亲自问他。” 秦临渊知道,皇上怕是有些往事要和吴王解决。 他直接点头:“儿臣不会辱了父命,会尽快将这些事情都给做好。” 因为他们现在,就只是知道个苗头而已,具体的那些事情一概不知。 所以秦临渊接下来要做的还有很多,尤其是抓住吴王。 皇上也是头痛,而且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现在还无法安静下来。 所以在随后也只是把他拍手,好像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说。 “你和王妃都回去吧,这些日子也不必过来请安了。尽快将事情做好即可。” 皇上很少会表现出这么虚弱的一面,可想而知,现在是真的没那个精力了。 也有可能是吴王的出现,让他心境也发生了变化,所以有些疲惫。 秦临渊不知道究竟为何,不过也是听话的点头,随后及时离开。 皇上等他们走后,也遣散旁边的宫女太监。 他就这样站在勤政殿的匾额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只是深邃的一直看着匾额。 突然之间笑了一声:“这大好江山,朕守护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拱手相让!” 而甄汨珞在外面等待着,看到秦临渊过来,连忙关心的开口问道。 “这次的变故这么大,父皇可还好?” “他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比我们想象的坚强,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秦临渊直接开口说了一句,而且讲得也非常认真。 说着就摸了摸甄汨珞的头发:“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而且尽可能的不要再出去了。” 因为吴王极有可能,已经听到了风声,而且朝廷之中也有着他的人。 所以自己有些担心,接下来他会出其不意的再次出招,所以秦临渊不想让甄汨珞冒险。 甄汨珞知道,秦临渊这么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于是直接点答应。 “是。你就算不说我都会这么做的,毕竟如今可是多事之秋。”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也就回去了。 只不过回到屋子里,甄汨珞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好不起来。 “我也在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此事而担忧,但是我发现做不到。” 甄汨珞挣扎无果后,就颇为有一些无奈的说道。 旁边的秦临渊,正亲自在给她倒水。 提到了这话也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水倒好了之后。递过来这才说。 “担心你是认知长相,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子,不要让我担忧好吗。” 他说的也是情真意切,而甄汨珞虽然有些烦恼,但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好吧,我会答应你的,尽可能不会胡思乱想,也会尽快的去看大夫。” 甄汨珞说完后突然有些自责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有时我真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居然要让他经历这么多,而且估计都还没有出生呢,就有这么多风雨在等着我们。” 她怕万一等自己生孩子时,这些都还没有处理好,那只会给孩子带来隐患。 而小景曜,如今自己也是交给了奶娘去管,所以现在看来好像两个孩子自己都没管好。 这个娘亲当的也并不是多么称职,相反让自己也觉得很过分。 秦临渊知道,这怀孕的人本就喜欢胡思乱想。 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所以知道甄汨珞这样,那也是正常的,于是直接就说。 “不许再瞎说了,你已经比许多人做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所以我为你很是骄傲自豪。” 他这话才刚刚说完,还想要再继续说什么,来让甄汨珞不要胡思乱想。 但甄汨珞突然就又想起一件事情,连忙催促。 “我们现在就只顾着父皇了,把老太君都给忘记了,现在她肯定被现在的风言风语吓的厉害,你亲自去一趟,好好解释一番。” 甄汨珞这一次说这些话时,已经变得非常认真,而且也特别着急。 其实别说是她,秦临渊也是因为太忙,都已经忘记了这茬。 要不是甄汨珞提醒,怕是还想不起来,于是听完了后连忙点头就说。 “再让我亲自过去一趟,你也别着急,我现在就去,要不你亲自修书一封,让我带给老太君?” 他就这样过去了,可能也没有信服力,而甄汨珞现在不能乱跑。 第441章 需得冷静对待 所以写封信给老太君看,说不定老太君也能放心些。 甄汨珞听到后觉得也有道理,是没有多出什么。连忙就去写信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写好了封信后,有些担心的递了过来。 “说不定老太君知道后,并不会安心到哪去,反而会更加担心我的处境。” 因为现在连皇宫都已经不敢出了,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甄汨珞估计是怕了。 而秦临渊接过了这份书信以后,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就认真的讲。 “你不许再瞎说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可会生气的,这是最后一次。” 他讲到最后都有一些无奈,毕竟甄汨珞这样,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甄汨珞也知道,或许是自己现在太过伤春悲秋,所以她连忙变得认真起来就说。 “那我不再多说了,在家等着你的消息,你快去快回,回来我们陪孩子玩。” 甄汨珞这次倒是挺认真的,秦临渊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尽快离开。 甄汨珞看他走后,直接告诉白芷。 “去然一些安神的香。” 而胡闻歆,如今也是刚刚回到了胡家。 她正准备要休息一下,但很快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俞檀送来了拜帖,胡闻歆听小丫鬟来报后,她直接面无表情的讲。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站在胡家跟前,尽快将这些脏东西扫走。” 她说着也突然停顿一下,又看向来报的小丫鬟。 “将我的原话说出去,如果这张东起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找小李将军了。” 小李将军可是京城之中,最是嫉恶如仇之人。 胡闻歆和俞檀,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城之中人尽可知。所以小李将军自然也知道,谁才是过分的那个。 凭借着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会偏袒俞檀。 而他正好也在管着京城之中的治安,所以胡闻歆这才搬出了小李将军。 俞檀本来也在门口耐心等待,他心中确实也紧张,不过等到小丫鬟将原话说出来后。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但脚底下还是没有任何举动,仿佛不打算离开。 而小丫鬟有了胡闻歆的授意,自然是不害怕的,于是直接就讲。 “当然如果再不走的话,那么奴婢就只能去请小李将军了,等那时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俞檀刚才许是因为走神,听完了这些话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这才离开。 而他很快也来到了一座茶楼,里面坐着个蒙面的男子。 俞檀有些深恶痛绝的说:“这个贱女人如今已经不肯见我了,而且摆明了,要和我真的断绝一切来往。” 其实这本来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而且皇上因此都已经下了决断。 但他就是认不清现实,觉得胡闻歆不论如何,从前都是自己的妻子,那么理应围着自己转。 这个蒙面男子听完这些话,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轻轻的敲起了桌面。 他好像是在思考这些什么,随后这才讲。 “薛家前些日子,落了难,如今判决已经下来了,举家都要搬往荒地。” 俞檀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眼神,不知道他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在朝堂上混的本就是人精,所以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根本就无需他人点破。 俞檀这次直接点头,语气非常爽快的讲。 “那我就直接将他们救下,想来他们现在也时刻记恨着,使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胡闻歆不是好东西,甄汨珞自然也不是。 俞檀心里想着,而他们当时和离,甄汨珞更是从中贡献一部分力量,不然胡闻歆哪来那么大胆子敢提出这事? 所以俞檀每每想到此事时,心中就非常不痛快也想着。 他也暗暗的想着,若是让自己抓到机会一定会还击。 这一切,甄汨珞和秦临渊,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而甄汨珞这次确实,没有了之前那么莽撞,多了几分安心。 她耐心的等待着秦临渊回来,看他不出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便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看来老太君没有为难你。” “是,老太君也算明事理之人,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临渊直接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又问。 “这都已经天黑了,孩子怎么还没过来?” 从前每到这个时辰,他们娘俩,都要凑在一起,甄汨珞单独看着孩子? 而甄汨珞听到这话,直接就说。 “小景曜今天中午没有休息,所以奶娘讲。刚才困的不行,已经睡着了。” 她这些天也没有功夫去管孩子,所以心里也有些自责。 说到这里更是无奈的叹口气:“小景曜最近也被我们忽略了,可不能再这样下去,得赶紧想个法子弥补一下孩子。” “他如今还小,根本就不懂这些。而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他能有个快乐的明天,所以他会理解我们的。” 秦临渊想的非常通透,而且讲完后就又说。 “你也别再多想了,我已经让他们送饭过来,等下我陪你吃,这次一定要乖乖吃饭,不能像中午那样了。” “你就别陪着我了,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别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公务。”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当然是觉得非常温暖,不过去也直接提醒。 因为秦临渊不仅是自己的夫君,也还是凌王,受天下人所养,那么自然是要为天下人做事情的。 秦临渊却直接摇头就说:“如今之前的那些事情,已经放到一边了,接下来得专心处理吴王之事。” 他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情,而且这是最耽误不得的,所以需要尽快处理。 甄汨珞一听,想了想也就问:“他可能没那么好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法子吗。” “我的好娘子,这件事情才刚刚发生,哪有那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也要给幕僚一些时间。” 越是像这种事情,就越是不能着急。 第442章 皇上还不知晓 甄汨珞听着只能点头:“想想就忧心不已,很难做到不关心。” 她说的也是真的,而秦临渊想了想,突然突发奇想。 “最近这些天,都没带你出去走走,要不挑个太阳好的日子,我们一家去踏风?” 他是为了让甄汨珞,可以换个地方,心情好些。 而甄汨珞刚一听完就摇头拒绝:“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吴王事情一出,你更是走不开了,我怎么能让你带我去玩。” 她说这些就深吸一口气:“算了,别再多想了,我也不会再胡说八道。” 甄汨珞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有些杞人忧天。秦临渊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只会让秦临渊,哪怕在外面做事,都要关心自己。 而甄羽霜心情也没那么好,她此刻又心急了。 秦战瑛这才刚刚回来,他就直接找到甄羽霜。 甄羽霜此时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急的乱转,秦战瑛也就这么的走了进来。 他正巧看到甄羽霜着急的样子,随后直接质问。 “甄汨珞遇袭一事,可是你做的?” “不是妾身,妾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如何差遣得动那些人。” 甄羽霜心想着,果真是着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认为是自己做的。 她连忙就开口放人,而且一脸的着急。 “请王爷相信我,我根本做不到这些。” 秦战瑛其实也就心中有个疑虑,他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出气。 毕竟甄汨珞他们最近风光无限,如今出了事情,他自然要小人得志。 听完了,这么说之后也就直接点头。 “本王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询问一下而已,但要记住,别让他人再怀疑到你身上。” 他这次语气,还算平常的回复了甄羽霜,而甄羽霜突然觉得一不做二不休。 她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后,直接上前,一脸认真的讲道。 “王爷,甄汨珞已经怀孕了,臣妾也是好不容易才知晓这个消息,如果让她真在生下孩子,我们的地位只会更加岌岌可危。” 她现在能被皇上另眼相待,也完全是因为怀了孩子。 可甄汨珞一怀孕,两人的差距一下就明显了,所以甄羽霜也就不会有那么吃香。 而秦战瑛听到后就讲:“不过就是个孩子,如今都还没出生,没有威胁。” 他说着突然停顿一下,也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 “在皇宫之中能够活下的孩子,那可是在少数,本王就不信老天爷次次偏袒他们。” 甄羽霜这次听到这个回复,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沉默了。 而甄汨珞第二天,就迎来了胡闻歆特意找来的大夫。 这个大夫是位女公子,看起来也是极为年轻。 甄汨珞一开始见到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胡闻歆见状,打起了圆场。 “别看这位大夫年纪轻轻,但其实是欧阳大夫的关门弟子,所以非常厉害。” 欧阳大夫可是一代名医,而且这一生只收过10个徒弟。 而这是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可想而知分量集中。 胡闻歆能够找来,也是费了一番大功夫的。 甄汨珞收起心中的疑惑,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这位女公子,替我把脉了。” 欧阳大夫的弟子,也就是赵无双此时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甄汨珞没在多说什么,随后就让开始把脉。 而赵无双经过了一番诊断,很快手起手就说。 “王妃现在的身体康健,只不过有些忧思,所以气内郁结,是得放松心态,不能在胡思乱想,否则对胎儿不好。” “是,多谢大夫。” 甄汨珞心中有了定论,将这些话记下了之后,也就客气的回答了句。 而贺无双此时,也颇为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娘娘也是懂艺术的,不知师傅是谁。” “本妃不过小打小闹,随便看了些医书,自学的而已,和大夫您是比不了的。” 甄汨珞回答了句之后,白芷正巧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名贵的草药。 “贺大夫肯定是不缺银子的,所以这些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 “多谢王妃,这些东西对我而言确实很重要。” 贺无双在看到这些草药时,眼睛都放出了光芒,很快就直接恢复。 而甄汨珞最后也是让人,恭敬的将贺无双送走。 胡闻歆这也才松了口气,连忙就说。 “既然你如今身子康健,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了,不过你也要记住,大夫说的那些话,以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甄汨珞如今是个双身子,她要胡思乱想,影响的可是两个人。 甄汨珞也是点头,随后突然就说。 “我的堂妹已经到了慈恩寺,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颇多,我也想去求个签,你若有空,就陪我走一走吧。” “昨天才有人刺杀你,你就又想着出去了,王爷不可能会同意的。” 胡闻歆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再者,我也不会陪你去,因为这样太危险,我们不能冒险。” “我会亲自求皇上,派一队亲兵,路上保护我们,所以不敢有人对我们下手。” 甄汨珞却好像打定了主意一样,直接就开口回复,而且说这些话时非常认真。 “还有就是王爷,这几日他的事情颇多,就算知道了,也管不住我。” 今早晨天不亮,秦临渊就踏着月色离开了。 他的公务实在太多,尤其是又有了吴王之事,所以想来,接下来这几日两人不会再碰面。 胡闻歆只觉得头疼,于是直接就说。 “就算他不知道,我也会怕人告知的,所以这件事情,直接到此为止,你要再胡思乱想我会生气。” 胡闻歆说完这些话直接就起身,而且目光非常严肃。 “我也不知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只为求个签,但我的话,也请你三思。” 甄汨珞本以为胡闻歆,是会同意的。 第443章 别想一出是一出 可实在没想到态度居然如此坚决,于是也只能作罢。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先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也不知为何,只是突然不想在皇宫待了而已,所以想来没有问题,这才提出建议。 但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后,明显变得也有些失落。 胡闻歆若是放在别的事情,肯定会安慰一番,但是这次绝对不行,于是直接又说。 “你就别再多想了,如今正值年关,本来路上行人就多,还出此之事,你就只会更加危险,所以乖乖呆着吧。” 她说着也就突然有个提议:“而你若真想求个签,不如就让你的堂妹或者住持走一趟。” “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已,犯不上让他们舟车劳顿,为我奔跑一趟。” 这话才一讲完,王公公就突然进来了。 “王妃千岁,奴才有礼。” 甄汨珞没想到王公公会突然过来,虽说有些意外,不过起身也连忙说道。 “公公客气,快快平身吧。” 等王公公起身了之后,这才笑着说道。 “马上就到年关了,皇上说您如今正巧没事做,不如大年三十晚上的宴会交由您打理。” 此话一出,胡闻歆下意识的就想说什么,可是随后却作罢。 而甄汨珞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王公公也就只是过来传递个消息,话都带到了,他也就走了。 而胡闻歆愣是等王公公走了后,确定不会听到他们说话,这才连忙讲。 “你肯定是不能操劳的,不然你的身子哪承受得住,不然快些告诉皇上吧。” 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甄汨珞,再次有孕的消息,而皇上一旦知道。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 甄汨珞现在也懒得走动,于是直接就讲。 “让王爷去说吧,正巧这些日子,他们父子可能见面也频繁些。” 她已经不想在奔波走动,而白芷此时也有些喜出望外的,送了王公公进来后就说。 “娘娘,老太君过来了。” 白芷话音刚落,甄汨珞就听到了熟悉的拐杖声。 她也非常开心,连忙向外看去。 果然老太君进来了,而且也是一脸的着急。 “昨天收到了你的书信,虽说我放心了些,不过晚上辗转反侧,还是忧心着你,所以今日特来看看。” 甄汨珞既然不能出宫,那么老太君就只好过来走一趟了。 等老太君说完了这些话,也仔细的瞧了瞧甄汨珞,这才松口气。 “不过瞧着你的气色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安心,昨日只不过是遇到了一群飞贼,他们难成气候,自然吓不到我。” 甄汨珞直接就回答了老太君,而且还连忙拉过老太君的手,笑着又说。 “孙女如今正无聊呢,您就过来了,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快先陪我好好说说话。” 不怪甄汨珞,突然这么黏人,而且好像也需要人陪伴。 她从前其实也不这样的,不过怀孕也可改变一个人。 胡闻歆看到这里总算也是放心了,而且老太君也是点点头就说。 “胡家姑娘,这不是陪着你的吗,你们两个的关系向来就好,我也放心。” 而胡闻歆则是说:“老太君,我和您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看着你们团聚,我心中也欢喜。” 胡闻歆说完,也就看一下旁边站着的白芷。 “快去备些老太君喜欢的东西,吩咐厨房,中午做些老人喜欢吃的菜肴。” 白芷听完后也是连忙就出去了,而且这边的氛围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至于秦临渊,如今正在查着一切和吴王,有关的事宜。 他先是来到了之前所查到的据点,但是并没有暴露,而是悄悄的到访。 暗五在一旁也解释:“我们的人悄悄的询问了附近的百姓,说他们和正常人无异,所以可想而知,肯定还有其他地方是他们的据点。” “我们抓住的只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知道的并不多,所以还需要深挖。”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说着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三近的小院子。 “同时让暗一他们,尽快的去查沙漠之中的事。” 这些人全部都是那边,蛮夷之地过来的,所以他们必须要亲自过去到访才行。 秦临渊如果要是在以前,自己一定会亲自到访,只不过现在不行,多了许多牵绊。 所以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最为厉害的暗一,这样他也能放心些。 暗五点点头,随后他们也就来到了军机处。 这里的士兵们,都在有条不紊的训练着,而且他们完全是秦临渊受皇上旨意,亲自培养的亲兵。 秦临渊这次并没有和大家说话,反而是直接来到了帐篷之中,随后找到欧阳军师。 “外面的事情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您需要出山了。” 秦临渊一过来之后,就直接直白的开口说道,而且讲这些话时也非常认真。 欧阳军师看着眼前的沙盘,也听到了他说话。 但并不着急,只是将上面的小旗,全部都规范好了之后,这才讲。 “吴王当年有个女儿遗落在民间,他多年的心病就是如此,你们可有线索?” “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可是知道旧事的人并不多,所以还需要一定时间。”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也就提起左丞相。 “至于左丞相,他的能力军师你也清楚,要不就拉拢到我们的阵营之中让他效力。” 左丞相是寒门贵子出身,当年科考之后,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才爬到了今日。 而且全靠皇上赏识,否则没有一点根基,就能够做到丞相之位,古往今来也是没几位的。 所以左丞相一直对皇上心中感激,现如今皇上已经递出了苗头,所以他立马就找到秦临渊,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自然是想站队秦临渊,不过这些事情,秦临渊一人不能决定,还是得和欧阳军师商量。 欧阳军师是他当年好不容易请到的老师,所以一直以来都格外的尊重,不论有什么事情都会过问。 第444章 老太君突然到访 只是前两年欧阳军师归隐山林,最近这些日子,这才出山。 “左丞相为人正直,确实是个好人,但我心中最为属意的还是左都御史。” 欧阳军师直接就开口回答,说着也停顿一下,突发奇想的继续讲。 “但如果要是让两人可以结合起来,那完全就是互补。” 因为左丞相年纪到底大了,有些廉颇老矣,有时的想法跟不上,但是贵在老练。 而左都御史,相对来讲年轻一些,看事情也非常毒辣,所以两人只要在一起,那就会是一个狠角色。 “这些都没问题,稍后本王就会派人去说,” 秦临渊听完这些话后,非常赞同的讲,而且说着也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吴王如今行踪不定,而且被人抓住了一个活口,想必早就已经换了地方。” 那些尸体虽说已经被他们处理,但秦临渊还是觉得当时,有暗中的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所以他们将活口抓走时,吴王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欧阳军师在此时直接起身,随后从容不迫的讲。 “我们无需担心这些,要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为他们到底是在明处,所以失去了许多先机。 正因如此,才应该小心对待,保持好自己的心态,而且绝不能焦躁不安,否则只会越说越错。 秦临渊听到后,直接握紧了自己的手,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抓住这个人,随后千刀万剐。 但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于是只能点点头。 而欧阳军师,与此同时也看了一眼窗外,正在训练有素的战士们。 “这些战士们如今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因为这些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所以必要时刻可以给吴王致命一击。” 所以他们现在完全是在等待,等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一定出手。 说着,欧阳军师也就喝了杯茶,没有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秦临渊也非常聪明,直接点头:“若是他们再出手,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所以我们现在就耐心等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布个大局,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至于秦战瑛,他如何能和吴王相提并论,所以现在早就被放到了一边。 秦战瑛却也没闲着,此时在京城中最好的茶楼里,宴请了右丞相。 右丞相贺听风看着秦战瑛,直接就说。 “王爷,您派人递话请我出来,绝非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既然如此直说就是。” 他向来是个直肠子,不愿意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于是直接点破。 秦战瑛也了解右丞相,直接点头:“是,本王确实有一事相称相对您心中也有数,只是想让您帮着说说话。” 他说着还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后就又认真的讲。 “你也知道,如今我不得父皇宠爱,富光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而您和父皇乃是忘年交,所以希望可以美言两句。” “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子之间和大臣私下来往,只要我一说皇上要我一说,皇上定会猜到,您觉得这样妥当吗。” 右丞相并没有着急喝茶,反而是反问了一句,而且从容不迫至极。 他好像有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一样,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秦临渊自然也是连忙点头,直接就说。 “是,但您说的隐晦些不就行了,而且听说您如今正想拿下一个铜矿。” 秦战瑛抛出了一个橄榄枝,满意的笑笑后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 “正巧那是在我的封地之中,您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右丞相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太过贪财,而且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敛财之事。 只不过他手眼通天,而且这一切做的全部都是借他人之手,所以皇上还不知道。 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丞相太过聪明,不然怎么可能会连皇上都被蒙蔽过去? 秦战瑛也是好不容易,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花费了多少银两才得知的。 而贺听风刚刚还一副冷静的样子,但听完这些话后神情一顿,明显是听了进去。 都是人精,所以自然不能再这样什么,于是直接点头就讲。 “王爷果真有诚意,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辜负了您的美意。” 他说着也就举起自己的茶杯,给出了让步。 秦战瑛这也才满意的笑笑,随后又拿出一张地契。 “咱们向来是明人不说暗话,您只要把事情办的让本王高兴,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随后又讲。 “这块地也就是您的了,以后不论做什么,本王都不会过问。” 贺听风祖辈乃是富豪,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也是好不容易才走上了仕途之路,走到今天。 只不过很可惜,过了好几辈子他依旧没有摆脱同臭味,所以满脑子不仅想的是权利。 更多的也是银子,所以秦战瑛这也是花费了好大的手笔,投其所好。 而甄汨珞自然就不知道这些了,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和老太君和和美美的吃了顿饭。 眼瞅着要到时间,宫门马上上锁,老太君和胡闻歆,这才准备结伴同行离开。 只不过在临走之前,老太君也是颇为有些担心的说。 “如今你既然又有了身子,凡事也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中了奸人暗害。” 她说着也就突然停顿一下,脸色有些为难,但也只能直接继续讲。 “尤其是你的妹妹,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所以一定要格外小心。” 本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君说出这些话也心疼。 但甄羽霜做了太多不是人的事情,老太君早就已经寒心。 所以老太君这两孙女之间的差别,所以只能明讲。 “是,孙女都知道的,不过怀孕也是件开心事,您要为我感到开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甄汨珞也是慢慢回答,刚才在饭桌上,直接向老太君说出了怀孕之事。 而且老太君一开始也是开心,只不过后来更多的只是担忧。 因为一怀孕,就会成为更多人眼中的刺。 第445章 皇上中毒 因为他们现在树敌颇多,所以甄汨珞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但不管是谁,都得先查清楚才行,所以秦临渊直接冷静的讲。 “无论如何,都会查清楚的,你别担心。” 他说这些话时,心中也有些疑惑,因为这些人完全就是在自找死路。 所以他们难道是在投石过河,想要调查些什么? 秦临渊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说出,他怕甄汨珞受到影响会忍不住的担心,所以又讲。 “这件事情马上就要闹大了,一旦传到父皇那,怕是朝廷里面,又会刮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咱们还是快先回去。” 他得要将王妃平安的送到,然后前去汇报。 甄汨珞知道,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直接就答应。 等两人回去了后,甄汨珞这才催促:“我已经回来了,你赶紧过去忙吧。” 她说完这些话,突然灵机一动。 “甄羽霜下午时突然出现,晚上我们就遭遇了刺客,所以这些该不会是她引来的吧?” 她说完又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 “说不定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是想将所有人都支开,然后对我下手。” 毕竟现在场面一度混乱,如果要是有人浑水摸鱼,那就会变得比平时轻松些。 秦临渊一听,认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才刚想要说什么,王公公却突然去匆匆的赶了进来,连忙就开口说道。 “王爷,不好了,皇上突然之间腹痛不止,太医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快先让王妃过去看看吧。” 甄汨珞已经许久没有给人看过病,但是她名医的称号还是一直有的。 所以王公公这也是没办法了,眼瞅着太医院解决不了,所以只能过来求助。 甄汨珞一听,直接点头答应。 他们也顾不了太多,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勤政殿。 刚一进去,就看到皇上非常痛苦,但是却也没有声张的样子。 甄汨珞赶紧上前,直接就说。 “父皇,我先给你把脉吧,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皇上已经没有精力说话,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等甄汨珞把脉后,她直接看了看周围就说。 “这里很有可能被人下手了,因为这是中毒,而且药方也极为诡异,是来自西域的。” 她也是从前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这些的,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药方。 那就是无色无味的让人吃下了之后,就会变得腹痛不止,而且一天会比一天更加厉害。 直到最后,就会将人活活的疼死。 秦临渊皱着眉头问道:“如今该怎么做,可有办法缓解?” “王公公,派人弄来一些盐水,先让父皇喝下。”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着也就想了想继续讲。 “我开始配解药,不过我并不能保证成功。” 因为甄汨珞真的就只是听说过,没有做过多的了解而已,所以一切都只能凭感觉来。 秦临渊也顾不了太多了,所以刚想要答应,皇上在旁边就直接说。 “朕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去配解药,不论出现什么事情,都不会责怪你。” 甄汨珞得到这个回答,也就算是放心了,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赶紧忙了起来。 转眼之间,本来异常严肃的勤政殿,此时却飘满了草药味,就好像来到了一个药铺子一样。 而甄汨珞,则是认真的用小秤,开始配齐了药房。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好像打扰到她一样。 而秦战瑛的到来,直接打破此刻的平静。 “父皇,近日皇宫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遭遇了刺客,后是您又中毒,这让儿臣放心不下啊。” “现在如果没有解决办法,可以让父皇好受些,你就闭嘴,不要再添乱。” 秦临渊直接开口斥责,毕竟皇上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了,而且如今还难受着。 秦战瑛就好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样的说出了这些话,仿佛是故意来给人添堵一样。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也皱眉,不过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而秦战瑛直接冷喝一声:“你向来喜欢当好人,可是这一切全部都是皆在你们夫妻,搬来皇宫后发生的,殊不知是不是你们命格太硬,克了父皇也未曾可知。” 他好像真是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再说这些话是更是无所畏惧。 这话才刚一说完,甄羽霜就直接出现,连忙拉住了他。 “王爷,妾身知道您是因为担心皇上,不过也不能关心则乱。” 她说着就也连忙看下甄汨珞,发现她纹丝未动,仿佛没有受到影响。 而甄汨珞就在此时,直接起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药。 “解药已经被我研究出来了,请你们闭嘴不要再说话。” 她说着就看向皇上:“父皇请耐心等一等,我这就亲自去熬药。” 而皇上此时也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直接就说:“好,谁要是再多说一句,全都给我滚出去!” 就这样,场面瞬间变得寂静下来。 甄汨珞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熬好了药。 王公公赶忙接过了药,亲自喂了皇上后,这才问道。 “娘娘,皇上得多久才能痊愈。” “这个我也不知道,得耐心等一等。” 甄汨珞直接如实说道,这话才刚一说完,秦战瑛好像就想杠两句,而甄羽霜演眼疾手快的拉了下他,提醒不要乱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所有人都在这里等待着皇上痊愈。 皇上脸色果然也变得好了些,而且突然能够站起身来。 “凌王王妃,果真有几把刷子,如今治好了朕。” 他说说着,就也非常满意的继续讲道。 “如今朕已经觉得痊愈,这一切都是你们夫妻的功劳。” 甄汨珞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自己并不想受到什么夸奖,只要皇上能没事就好。 而秦临渊直接就说:“今日发生这事太过诡异,皇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乱过,所以肯定有人趁虚而入了。” 第446章 一封奇怪的信 他说着就直接跪在地上,随后主动请缨。 “请父皇同意,让儿臣亲自去调查。” “不行,按照规矩来说,这些都是要由大理寺去调查的,你要一旦调查,那外面一定会有风言风语。” 秦战瑛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完这些后就又看向皇上。 “儿臣自知愚笨,绝不会将这些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所以只求一切都能按规矩办事。” 皇上并没有着急回答,就只是这样的看着两人。 而甄汨珞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甄羽霜此时,则是用两人能够听到的语音,直接就说。 “姐姐今日真是好不风光,又出了一次风头呢。” 甄汨珞并没有回答,只是侧身一看,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她。 久居王妃之位的她,早就已经练就了不威自怒的本领。 而甄羽霜还想要开口再嘲讽两句,但是却发现,甄汨珞如今目光如炬。 她居然突然有些害怕了,这冷嘲热讽之语,怎么着都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皇上直接打破了平静。 “此事交由大理寺办理,不过你从中协助,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前来汇报。” 皇上给出了这个回复,而就在这时右丞相直接进来。 贺听风刚一进来后,就连忙跪在地上,随后关切的问道。 “如今全朝野,都知道皇上生病,如今可是痊愈了?” “还有,这件事情发生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但是却已经传遍了京城,所以调查清楚是谁走漏了风声。” 皇上并没有着急回答右丞相,反而是直接继续说道。 秦战瑛本来想主动请缨,不过却怕自己露怯,万一要是做不到就丢脸了,所以没敢说话。 而秦临渊则是临危不乱的说道:“是,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就在此时好像也累了一样的,得到这个回答后,无力的摆了摆手,露出少有的倦态就说。 “全都走吧,一个人都别留,让朕也冷静一下。”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从勤政殿离开。 而秦临渊在走到门口时,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右丞相。 “丞相,如今宫门已经上锁,你是如何进来的?” “回禀王爷,事发突然,所以大家都慌了神,派我来当了这个代表,这才让将军放行的。” 他心中虽说有些慌乱,不过当了这么多年老狐狸,倒还算是没有破绽的回答。 不过右丞相,心中也有了警醒。 秦临渊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而且还询问自己,可想而知他的脑子转的有多快。 秦临渊得到这个回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 随后直接拉起甄汨珞的手,从勤政殿离开。 甄汨珞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将这两人的暗潮汹涌,全都看在眼中。 等回到了屋子,确定不会隔墙有耳,这才问道。 “你刚才那个眼神,明显是在观察他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甄汨珞可是秦临渊的枕边人,所以非常了解他。 而秦临渊听到这话,也毫不否认的点点头就说。 “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凑巧,他们一前一后进来的,怎么会有如此碰巧的事。” 不过说话的功夫,也就直接催促。 “别想太多了,今日也累着你了,快些休息吧。” 甄汨珞直接摇头:“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我哪能休息得下去。” 昨日显示自己遇袭,今日再次遭遇袭击,而且皇上居然都被人下毒。 这往前倒数好几十年,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毕竟谁有胆子敢对皇上下手? 所以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就直接皱眉。 “吴王渐渐浮出了水面,而且就是与此同时才出现的这些事情,所以我心中推测极有可能是他做的。” 甄汨珞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测,但秦临渊不想让她再想下去,于是直接就讲。 “别再多想了,你要再不休息我会生气的。” 秦临渊说着就倒了杯水,递过去后又讲。 “无论是什么难缠的事情,终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所以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他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其实甄汨珞难以做到。 所以甄汨珞依旧摇摇头,没有在开口说话。 而秦临渊看着递过去的水,甄汨珞都没有心思喝。 他也无奈的讲:“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是双身子,而且大夫也说了,你忧思过重。” 秦临渊心中其实也非常抓狂,因为自己也想尽快将这些事情解决。 他作为丈夫,自然不愿自己的妻子,每天因为这些事情胡思乱想。 但朝廷之事本就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哪能轻易的解决。 甄汨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不听话了。 “是啊,不过我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也不凑巧,应该等这些事情,等解决好了之后再来,我们也就有精力了。” “不许瞎说,不然孩子知道了会伤心。” 秦临渊一看,是真的没法再好好说下去了,所以讲完这话,直接拦腰一抱。 “今日我什么事情都不做,专门陪你休息,你要再不听话我就揍你。” 甄汨珞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而他们屋子里面的烛光很快也淡去。 白芷识趣的点了安神香,但当关房门的那一瞬间,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有的人仿佛都因为如今的局面,无可奈何。 而秦临渊第二日一早,就直接收到最新的消息。 暗五来报:“昨日的刺客全部都是吴王,皇上下毒也是他做的。因为后来皇上那边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是他的亲笔信。直接挑明,这是个下马威。” 甄汨珞一听,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而秦临渊也冷笑一声:“皇宫之中绝对是有内鬼的,不然不可能会如此顺利的,和他前后相应。” 他说着就看了一眼暗五,直接吩咐。 “将所有的人都排查一遍,行踪不定之人,或者表现诡异的,直接拿下,丢入牢中审问。” 暗五得到吩咐后也就直接离开,赶紧去做事了,而甄汨珞随后也说。 第447章 丞相夫人有约 “你别陪着我了,如今吴王如此嚣张放肆,须得赶紧整治才行。” 秦临渊不能再继续陪自己,不然甄汨珞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而秦临渊知道自己不能儿女情长,于是只能点头。 “我先去调查,你在家中乖乖等我回来。” 秦临渊说着,也就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甄汨珞甜甜的笑了一声后,没有在言语,而是目送着他离开。 她在秦临渊走了后也没有闲着,拿出了一些布料,准备打发无聊的时间。 白芷看到后没有言语,因为知道,王妃现在找点事情做也挺好的。 而甄汨珞刚准备给小景曜缝个小护膝,小家伙就跑过来了。 他现在走路已经越来越稳,有时都还可以小跑。 所以甄汨珞看着,心中也觉得欢喜,直接一把抱起小景曜。 “我的乖宝真是太厉害了,如今都学会跑了。” 说着,就看向旁边的奶娘询问:“最近这几日,世子进食可香?” 她这些日子也忙于奔波,所以鲜少去管孩子。 奶娘直接点头,今天带小景曜过来的,是那位翠娘。 翠娘就是被收买的那个,闻言连忙点头就说。 “吃东西挺好,而且有时都非常着急,想着自己去吃呢。” 就在说这些话时,旁边有位丫鬟进来了,而且手中还拿着个竹制的请帖。 “娘娘,丞相夫人请您一同前去赏花。” 丞相,官居一品,所以她的宴会,甄汨珞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甄汨珞也没有再去参加任何的人的宴会。 她不能一直想借口推诿,所以也得是时候露面了,于是直接点头就说。 “知道了,你们尽快准备一份礼物,完成后我们就离开。” 甄汨珞说着,就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小景曜。 “怎么办?娘亲今天更想陪你,可是没想到居然又有事情。” 她说着也就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后狠狠的亲了一口小景曜。 “那就等回来之后,再好好陪你玩吧,” 小景曜现在还听不懂太多的话,所以看着娘亲,他只觉得开心而已,所以咯咯笑个不停。 甄汨珞肯定是不能带着他去的,毕竟也怕有人会趁虚而入。 所以甄汨珞陪着小景曜,继续玩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先去梳妆打扮。 等她要出门时,小景曜却不像以前那么好打发了,好像知道自己娘亲即将要离开。 所以他直接哇哇大哭,哭的很是伤心。 “呜呜。” “宝宝乖,等娘亲忙完了之后就回来陪你,今天是真的带不了你。” 甄汨珞听到这嚎啕大哭都觉得伤心,不过也只能强忍着自己的不忍心,随后离开。 她很快就来到了丞相府,在到来时外面已经停满了马车,个个看起来都非常华贵。 而白芷在伺候了甄汨珞,刚一下马车之后,丞相夫人就热络的赶来。 “多谢王妃给妾身这个面子,肯来参加宴会。” 她说这些话时,脸上堆满了笑意。 因为这件事情传出去都有面子,毕竟谁不知道,甄汨珞最近这段时间深入浅出。 可是自己却把她给请过来了,可想而知,自己在她跟前还是有一定脸面的。 甄汨珞将丞相夫人的开心看在眼中,不过并没有点破,反而是仪态大方的说道。 “许久未曾见过夫人了,本妃也有一些想念,所以特来叙旧。” 她说着就看了眼,旁边停留着的马车。 要说丞相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她立马就说。 “请娘娘放心,今年的宾客分为两批,那些个身份贵重的都在后花园之中,其余的皆在前院。” 她这是在告诉甄汨珞,她身份贵重,而贵客们也正好在一起。 所以并不会有太多的人打扰,全部都是熟人。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也放心了,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来到了丞相府中。 但这一路走来,甄汨珞心中也存了些疑虑。 她前几个月才刚过来一趟,可是那时的丞相府,装扮的就异常华贵。 让人看了简直都叹为观止,因为处处都彰显着尊贵。 可这次居然又换了一个风格,而且和之前的装潢完全不一样。 甄汨珞疑惑在心中,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随着丞相夫人来到后花园之中。 要说身份尊贵的,在京城之中,也就只有那几位而已。 胡闻歆正好也在其中,她是估摸着甄汨珞,极有可能会过来,所以这才来凑这个热闹。 “你可算是来了,丞相夫人今日的茶点非常好,一定对你的胃口。” 胡闻歆一见甄汨珞,就直接走过来说道。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淡淡的笑了声,就直接说。 “夫人为了筹办这场宴会,有心了,我们一定会好好观赏的,不辜负您的美意。” 她说完后,就也看了看各处。 这个花园之中,虽说处于露天里。 但其实没走两步路就放着炭火盆,所以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冷,而且旁边还特意修上了个特别大的屋子。 想来就是暖房,里面也摆满了各种名贵的花,不然怎么可能会在冬天赏花呢? 甄汨珞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些,而与此同时旁边来了个丫鬟,对着丞相夫人窃窃私语。 丞相夫人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一脸从容大方的讲道。 “多谢娘娘夸奖,不过妾身这边出了点小差错,得先去处理一下。” “夫人不必客气,就当我们是自己人,快先去处理吧,我们自便。” 甄汨珞也是说这场面话,让人挑不出差错。 就这样,丞相夫人很快就离开了,而且脚步也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甄汨珞和几个相熟的打过了招呼后,就和胡闻歆,来到了一座小亭之中。 她们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特意让几个丫鬟在外面守着。 而胡闻歆这也才说:“来的路上听说,右丞相的一位贵妾之女,想要和丞相夫人娘家的侄子结亲,人家可是嫡系,本来门不当户不对,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第448章 故意先来找茬 胡闻歆说着也就笑了一声,仿佛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继续讲。 “可谁让右相大人,宠爱贵妾,这位姨娘又会来事,所以把自己参加到了局中想要慢慢的将丞相夫人踢出局,让她渐渐从娘家视野中淡去。” 要知道一个女子,最为有利的支撑就是娘家了。 可是娘家如果要是都出了差错,那么路肯定会非常难走。 甄汨珞听着,直接就说。 “她好大的骨气,夫人不论如何,都是娘家的亲女,还是正牌的夫人,如何使他一个小妾能够冲动左右两家关系的?” 甄汨珞觉得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才会这么说,不过这个世界上本就无巧不成书。 所以胡闻歆直接略带嘲讽的说道:“这枕边风吹多了,自然也就可能,再加上丞相夫人这些年都无嫡出之子,膝下的那个儿子,还是过继这位贵妾的,你说呢?” 甄汨珞刚才还真觉着不可能,不过听完这些话后,倒是沉默了一下。 因为在这个世上活着久了,就会发现什么样,稀奇百怪的事情都会遇到。 而胡闻歆是继续讲:“所以这夫人也是被逼急了,,想着赶紧举办场宴会来巩固自己在情场之中的地位,也好拉拢一下人心,然后为她说话,” 如果要真是威胁到她的地位,最起码丞相夫人还有那么多相好之友,丞相大人是不得不顾虑的。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就觉得非常头疼,于是直接就讲。 “还好和她的来往不深,我也不想掌握到这些纷争之中,所以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她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会去管他人人后院之事? 而且这大宅院之中,本就有许多的勾心斗角,外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多个笑话而已。 大多数人都是帮不到什么的,只能当个看客。 “然也,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心中有数,别被他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不过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聪明,一点即透,我就放心了。” 胡闻歆也放心的回复了句,而且在说这些话时明显非常的满意。 甄汨珞也是笑了笑:“虽说一孕傻三年,不过有些事情不得不逼着我们聪明。” 她现在纯粹就是在苦撑着,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说话的功夫,丞相夫人就再次回来了,而且脸色虽说有些难看,好像是在强颜欢笑。 但她依旧是来到了众人跟前,随后宣布。 “那些花儿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贵客移步,我们一同前去观赏。” 甄汨珞她们听到外面说话,也就直接动身,有人带领来到了花房之中。 可这才踏入门槛一步,后面就响起了一道让人讨厌的声音。 “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姐姐怎么不等等妹妹,和我一同过来。” 甄羽霜声音直接从后方传出,而且丞相夫人也是愣了一下,连忙就说。 “娘娘,我未曾给她下帖。” 她不傻,京城之中,早就已经传遍了。 甄汨珞和甄羽霜,两人早就已经闹掰,而且是水火不容之地。 所以没有人敢轻易的,在甄汨珞所到之处邀请甄羽霜。 而甄汨珞脸色并没有变,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 “这个宴会这么热闹,来的人自然多些,夫人无需紧张,人多了也热闹。” 不过这才刚刚说完,甄羽霜就又直接走上前,故作熟悉的对丞相夫人说。 “夫人,您怎么没有给我下帖呢,要不是丞相大人给王爷下帖,妾身都还不知晓此事呢。” 她这话一出就露出了破绽,清楚的让这甄汨珞,捉到了些许信息。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两人私下之间定有来往。 所以甄汨珞突然决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好好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 所以她没有讲话,让人把甄羽霜哄走。 丞相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也只能先回答。 “许是邀请的人太多,所以漏掉了吧,底下人做事不仔细,还请侧妃娘娘海涵。” 她给出了个解释,说完后就又讲。 “前厅已经备好了,还请侧妃娘娘一步。” 丞相夫人还算聪明,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甄羽霜既然已经来了,那么肯定不能开口直接赶走。 所以三言两语的就想叫人打发,然后去了前厅,这样就将她们都给隔开了。 不过她这话才刚说完,甄羽霜就非常不配合的讲。 “多谢夫人好意,不过我许久没见到姐姐了,想要和姐姐叙旧。” 甄羽霜在说这些话时,目光直接放在甄汨珞身上。 甄汨珞心中有着伎俩,所以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好像懒得搭理她一样的,所以就又转身离开。 场面虽说有一些尴尬,不过还好,也并没有吵起来,所以就又继续赏花了。 甄汨珞特意来到了一个角落之中,和从前一样,仿佛不喜欢与人有太多的交流。 所以旁边就只有胡闻歆为伴,而甄羽霜仿佛阴魂不散一样,直接跟了上来。 她刚一过来后,就挑衅的抬起眉毛直接讲。 ““看来这正妃与侧妃,也并无太大差别,毕竟都可以来同样的地方赏花,所以规矩只是说给外人的。” “聒噪,在王府之中是没人和你说话吗?所以特意请来与我讲话?” 甄汨珞仿佛也没有了多少耐心,所以直接就讲。 而这话刚一说完,胡闻歆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次居然杠上了。 甄羽霜自然也是一样的,同时伴有了些许尴尬,没有刚才那么神气了。 因为甄汨珞讲话时,直接抬高了自己的音量,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丞相夫人的心本来就是提起来的,在听完了这些话后,更是连忙赶过来打起了圆场。 “可是哪里招待的不周,让两位贵客有些生气了,我这就去让他们改进。” 她心中别提有多么恼怒,非常的讨厌甄羽霜。 要不是她场面何至于这么尴尬,而且自己也不用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在说这些话。 第449章 精心准备的流产大戏 而甄汨珞无心让丞相夫人因此受到牵连,毕竟她都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不能火上浇油。 所以她直接看向白芷:“将人请出去,不论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本妃一人承担。” 她说着就又看了一眼,甄羽霜如今已经隆起的腹部,就又继续讲道。 “记住了,你们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让人碰瓷。” 而白芷听完后,直接面无表情的上前。 “侧妃娘娘,请吧?” 甄羽霜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她没想到甄汨珞,居然会当众给自己难堪,而且连皇家脸面都不顾了。 所以她直接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打算离开,不过就在此时。 秦战瑛的贴身小厮,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甄羽霜这惨冷哼一声,带有着愤愤不平离开。 丞相夫人见状,这才长松一口气连忙就说。 “真是对不住了娘娘,妾身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她自己上门的,和夫人没有任何关系,您无需自责。” 甄汨珞直接回复了句,而且说完之后,这才发现,甄羽霜只是从这里出去了而已。 但依旧还是在花园里面呆着,而且仿佛不愿意离开。 甄羽霜还以为这样能恶心着自己呢,但殊不知,甄汨珞这次还真不希望她离开。 所以甄汨珞,也算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之后,场面就再次恢复了热闹,仿佛也没有人再去议论刚才发生的不快。 但甄汨珞知道,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功夫而已,背地里不一定都议论成什么样子了。 而甄羽霜自然也没那么乖巧,她还有其他恶心人的招数。 那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仿佛是迫于压力,遭受到了责罚一样的,所以站在那边不动弹。 这使得这些夫人们,又议论了起来。 “如今这侧妃娘娘,不论怎么说都怀有身孕呢,要是就这样的受罚,怕是身子骨和肚里的孩子也熬不住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要我看,是凌王王妃的事,她如果要是不点头,让侧妃离开,侧妃今天肯定是不敢走的。” 这就是甄羽霜的目的,想要让所有人,都认为甄汨珞是个恶人。 特意拿权力施压,一直在故意为难自己。 而且心思歹毒至极,居然连肚子里面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甄汨珞其实也听到了这些言论,要是放在从前根本就不会去理会,不过现在竟是不同于往日。 所以甄汨珞直接上前,来到甄羽霜面前,平淡的问道。 “你自己自导自演,上演着这么一出可怜的戏码,到底意味何为。” “姐姐,你是了解我的,知道我这人只要有什么想要的,就会不择手段的达到。” 甄羽霜也是平静的回复着,而且在说这些话时。 旁边的人也看不到她的脸色,所以动的手脚自然也是看不到。 所以这话才刚刚说完,甄羽霜就突然拉住甄汨珞的腹部束带,用力的往旁边拉去。 甄汨珞自然不受控制的,要朝旁边倒去。 而甄羽霜此时更是直接倒下,旁边又是台阶。 她率先滚了下去,而甄汨珞心中早就已经有所防备,所以刚才借用了巧力,使得自己跌倒时并没有摔得多狠。 场面也一度陷入到混乱之中,因为很快就出现了甄羽霜的惨叫声。 “血,我家主子流血了,快些请大夫过来!” 她的侍女,更是连忙凄厉的说道。 甄汨珞闻言,侧身看了过去。 而正好也对上甄羽霜的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甄羽霜很快就被旁边丞相府的奴才抬走,而丞相夫人也顾不得甄汨珞这边了。 明显甄羽霜那边的事情更大,所以得赶紧顾着那头才行。 胡闻歆一脸冷汗的跑了过来,赶忙和白芷,将她扶起后就说。 “你没什么事吧?用不用找大夫。” “不用,,刚才我有所准备,所以她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看起来摔了一跤而已。” 甄汨珞直接就冷静的回答,而且同时也知道自己确实惹上了麻烦。 甄羽霜孩子如果要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但甄汨珞根本就不害怕,因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胡闻歆闻言,你总算松了口气,不过随后也皱眉。 “你的这个庶妹,怕是要借着此事大做文章了,皇上就算是想维护你,担也都难。” “这些我都不害怕,因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孩子发生了些什么,不然不可能会以身犯险。” 甄羽霜向来是个非常会权衡利弊之人,所以一旦要是利大于弊的话,她肯定会去做。 而孩子对于她来讲利益才是最大的,因为如果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么一定可以母凭子贵。 “咱们还是先别想这些了,找个地方快些休息一下吧,然后想想对策。” 胡闻歆只觉得头疼,所以给出了一个回复后,就扶着甄汨珞,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们也并没有远去,而是继续留在了丞相府,毕竟现在这里才是主场。 很快,秦战瑛就带着人马赶来。 他并没有去找甄汨珞的麻烦,反而是一直守着甄羽霜,在她如今所在的屋子外面。 甄羽霜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 旁边的侍女,收起了擦脸的脂粉,还算满意的讲。 “娘娘如今确实虚弱了许多,一定可以骗过外面的人。” 甄羽霜听到这个回复,也满意的笑笑。 她当然是怀孕了的,只不过前几日就已经查出孩子有问题。 所以这才上演了这么一幕,想要将这屎盆子扣给甄汨珞。 这次孩子肯定是会没有的,而且流产也是事实。 所以甄汨珞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本事,皇上那边也不可能会再去帮她。 “刚才听到了王爷的声音,你快去外面看看,打点一下,” 甄羽霜想了想后,就又说道。 而秦战瑛也因此,没过多久之后,就收到了大夫的回话。 “娘娘如今出血太过严重,而且脉象也更加虚弱,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第450章 直接禁足 秦战瑛闻言,冷冷的看向旁边的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只觉得无辜,她真没想到一场宴会,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但她也不得不上前,就要开口回话时,甄汨珞直接走上前。 她看向秦战瑛:“此事和丞相夫人没有关系,你若想讨个公道,我们一起去找父皇。” 她十分的冷静,可也是这个样,越让秦战瑛觉得极其刺眼。 他冷笑了声:“如今真是处处都少不了你,最近已经在避让你了,可你为何还要来扰乱我们的安宁?” 秦战瑛这话说的倒是极为嘲讽,上次秦临渊中毒,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他。 只不过甄汨珞和秦临渊,并没有选择戳破,而是准备将错就错而已。 而甄汨珞在此时,也不会点破,反而是又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在讲话的功夫,秦临渊直接从旁边出现。 他一把护住甄汨珞,警惕的看向秦战瑛。 “此事我已经上报给大理寺,到时候会有专人前来查看,究竟谁对谁错,也会水落石出。” “我的孩子如今已经没了,你难道是说我的侧妃,为了陷害她的姐姐,特意来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吗?” 秦战瑛直接就开口回复,而与此同时后面也想起了惨叫声。 甄羽霜确实在此时要流掉孩子,那么自然也会非常痛苦。 丞相夫人更是欲哭无泪,不知道如今这样的场合,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她一开始,只是想拉拢一下各个势力而已,可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秦战瑛眼看僵持不下,也只能离开。 他带着已经流产的甄羽霜走的,毕竟这里是丞相府,让甄羽霜继续待着也不行。 而甄汨珞回到了马车上后,这才一阵后怕。 “这件事情绝非偶然,而且她居然会利用孩子来陷害我,难道是真的打算母凭子贵?” 甄汨珞再说这些话时,都觉得匪夷所思,尤其是旁边的胡闻歆,听着更是赞同的点头。 “谁说不是呢,这也太过诡异了,不过现在你不占据上风。” 任何人来看,都是甄羽霜吃了个大亏的。 尤其是刚才还有人传出,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婴。 秦临渊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认真的讲道。 “你不用担心这个事情交给我即可,而且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有我解决。” 他说着也就停顿一下,理了理自己甄汨珞的头发,就又认真的嗓音继续说。 “而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孩子,还有自己的身体,不然我会生气。” 甄羽霜现在虽说慌乱如麻,不过也知道,她不能死鸭子嘴硬。 强撑着去处理这些事情,因为自己现在确实不适合,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 所以甄汨珞直接点头同意:“你说的我都答应,不过我们现在要去皇宫之中,不论如何,我都是要亲自向父皇解释。” 这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然自己要是就这样的藏起来。 反倒显得好像就是心虚一样的,所以甄汨珞得做了这件事后,才能回去好好休养。 胡闻歆也觉得极有必要做这件事,于是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是,这是必须要去的,不然到时候,不一定还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虽说甄汨珞他们并不害怕流言蜚语,不过如今这样的关头,还是少惹些麻烦比较好。 秦临渊这次倒是直接同意了,所以直接答应。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现在我们就去的是皇宫,而且你想想等下该怎么说就行。” 秦临渊在刚一得知这个消息时,也非常慌乱,生怕甄汨珞会在那个地方被人活吃了。 因为右丞相最近和秦战瑛,走得非常近,两人肯定有一些勾当。 丞相夫人虽说一直都不受宠,而且和右丞相从来都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只是貌合神离。 但到底他们也是两口子,所以要是真的合作起来去害甄汨珞,他想想都觉得恐怖。 甄汨珞得到这个回答,松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不过心中也在开始盘算起来。 她肯定是要好好说的,所以也得先组织下语言。 皇上早早的就在大殿上候着了,他们一行人刚一进去,皇上威严的声音就从上首传来。 “王妃,今日之事,你需得给朕一个解释。” 事关皇家子嗣,所以皇上必须过问,而且语气仿佛也有些不快。 毕竟不论如何,都是他的孙子,所以自然有些责怪之意。 甄汨珞闻言,直接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说道。 “请父皇明察,儿臣当时再三被挑衅,可是均没有任何还击,而她后来都是使用激将法,将儿臣引到了小亭台上,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她说的非常认真,而且目光坚定,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皇上见过那么多的形形色色之人,他自认为还是能够识破人心,而且也能看得清楚一个人的本质。 甄汨珞这个样子,那是一点都不心虚的,所以这让皇上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可如今凌王王妃已经牵扯进来,他作为圣上,必须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于是皇上直接就讲:“朕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来确定整件事情的经过,所以等大理寺他们查清楚之前,你必须得禁足。” 说着又停顿一下,准备收回殊荣。 “而你们也从皇宫之中搬出去,最近这段时间,不必出现在外人眼中,一切事物全部停下。” 这是不止甄汨珞禁足了,秦临渊也得陪着一起。 不过秦临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是,儿臣一定会好好配合,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他们在说这些话时,人人都光明磊落,仿佛我没有一点心虚,这样。 这使得旁边已经驻守的一些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他们确实是无辜的。 但没有证据,就连皇上都不能乱说话,所以甄汨珞他们没过多久后,就直接收拾了东西,从皇宫中搬离。 第451章 再次回到王府 经过了一路的舟车劳顿,再次回到了凌王王府。 甄汨珞回到自己熟悉的屋子,非但没有惆怅,反而是多了几分轻快。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现在看来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居然还能说出这些话,看来是心中真的不着急,而且也不恐惧。 秦临渊听着也就松了口气,而胡闻歆却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她这完全是用的苦肉计,而且代价居然如此之大,所以这才让许多人不敢相信你。” 胡闻歆说到这里,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直接又讲。 “虽说你被禁足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外面的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的,都不会有任何的冤情。”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心中觉得暖暖的,不过现在肯定不能答应,所以直接提醒。 “这些事情你不能参与,因为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而且你若参与进来,只会惹得更多的风言风语。” 她还想着让自己的好朋友,和小李将军能成一对呢,所以胡闻歆还是少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好。 甄汨珞说着就又看向胡闻歆,极为认真的继续说道。 “你也快先走吧,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更多的人非议。” 因为自己如今已经开始禁足了,胡闻歆能够送自己回来,而且进来说两句话已经是法外开恩。 秦临渊是赞同的点头:“本王让他们送你出去。” 胡闻歆闻言,看着夫妻两人都统一了战线,她自然也不好强求,于是只能点头同意。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不过有些日子见不上你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这可是皇上亲自提出的禁足,所以就连书信来往都不能有。 而甄汨珞当然是点点头,而且直接起身拉住胡闻歆的手。 “放心吧,我不傻,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能胯下,不然只会让小人得志。” 她说的也是很认真,不过随后又催促。 “时辰也不早了,跟着我都折腾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这边你不用担心。” 胡闻歆再次受到了催促,也就只好无奈的离开。 而甄汨珞等她走后,这才赶忙急切的看向秦临渊。 “如今你被禁足,吴王之事只能耽误下来,说不定他就会借着这个机会,大肆杀戮,这可该如何是好?” 她心中着急的厉害,一直都在记挂着这个事,只不过胡闻歆刚在,所以甄汨珞不好说出来。 而秦临渊禁足,也是皇上为了堵住外人悠悠之口的法子,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车打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着急。我若是想出去,法子多的是,毕竟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秦临渊直接淡定的回答,他这话当然有这两层意思。 甄汨珞立马明白了,眼前一亮的,赶紧就说。 “你的意思是,你会趁着夜色行事,所以该做的事情绝不会被耽误?” 这个提问,很快得到秦临渊的点头。 甄汨珞这才将紧张的心放下,连忙笑了笑就说。 “那真是太好了,最少不会因为我而影响到你,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也就靠你了。” “当然是要依靠我的,我就是你们的指望,而且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说着也就抱住甄汨珞。 “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不论她流产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都得沉住气。” 现在就只能这么做,而且别无他法。 甄汨珞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听他一提起后,就变得生气起来了。 “甄羽霜如今说是走火入魔都不为过,不仅会坑害自己的堂妹,陷害无辜之人,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惜利用上了。” 她更为担心的还是老太君,于是揪心的讲。 “老太君若是知道了,又会为我们着急上火,而且也同时会气愤,” 毕竟哪家的姐妹,会如此的明争暗斗,而且不惜连孩子的性命都利用上。 甄汨珞想着都骇人听闻,因为后宅院里面的勾心斗角,那也只是在家里而已。 在外面,那些人不也是个个装的兄友弟恭,没有任何问题。 秦临渊现在不知该如何劝说,于是只能讲。 “你着急上火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用事实说话,而老太君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可能会沉不住气。” 她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而且就算他们一直挂怀着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还不如先冷静对待。 秦临渊到底是带兵打仗的,而且有着这么多年的经验,所以遇到事情时临危不乱。 总能用最快的速度分析出利弊来,然后尽可能的想出个好办法。 甄汨珞虽说心乱如麻,不过如今也只能点头。 “也只能听你的劝了,因为我也做不了什么,就先不添乱了。” 甄汨珞说完,秦临渊就直接催促。 “太阳都爬上来了,快先休息吧,就当做这次是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好好休息几日。” 他倒是想得开,看来是真的胸有成竹,肯定能将这次的事查清楚。 甄汨珞自然也就没再多说了什么,因为也知道着急解决不了麻烦,把自己急病了,还会让他们看笑话。 所以乖乖的听话,先去睡觉了。 秦临渊一直在旁边守着甄汨珞,察觉到她熟睡后。 再甄汨珞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冷逸的面庞出现了少有的温柔。 他透着月光,看向自己的妻子,心中有着无尽的甜蜜。 伴随着窗外有两声蟋蟀叫声,秦临渊这才收起自己的温柔,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如今都快要过年了,哪里来的蟋蟀叫,这是他们的暗号。 秦临渊身着一身黑色衣服出来,暗五早就等候在此。 看着主子出来,连忙单膝跪地,开口回复。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 而秦临渊也没有说话,反而是轻松的离开了,已经被重兵把守的凌王王府。 这些兵马全部都是皇上派来的,皇上若是真不想让他出去,秦临渊怎么出的来? 第452章 她们居然有所来往 所以皇上心中也有一把称,适当的放水。 甄汨珞熟睡之际,甄羽霜却顶着张苍白的脸,看向满脸冷漠的秦战瑛。 “王爷,定要借此机会,抹黑他们在皇上眼中的样子。” “这些该不会都是你的布局,只为了能达到你刚才说出的目的?” 秦战瑛并没有点头同意,反倒是直接反问一声。 他眸色也非常阴沉,因为他突然发现,甄羽霜真是好歹毒的一女子。 秦战瑛没有想过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王爷,您怎么会这么想妾身,这一切全部都是意外,当时没有站住脚所以滚了下去。” 甄羽霜赶忙开口回答,回答说话的功夫,两行热泪就已经留下。 她满脸的委屈,随后倾诉道。 “当时木已成舟,所以就想着借此机会,可以助您一臂之力,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 秦战瑛本来心中还有所疑惑,因为他知道,甄汨珞从不屑做这种阴谋诡计之事。 更不可能会去牵扯无辜的一个孩子,但甄羽霜哭的又楚楚可怜。 他突然心中也有些漂浮不定,更多的也是烦躁,所以摆了摆手就说。 “算是本王误会你了,你好好休养,以后我们再要。” 他说完这话直接就抬脚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关心这话。 甄羽霜独自一个人,在华贵在屋子里流泪。 刚才若说是自己在演戏,但此时却是真情流露。 她恨,为什么秦战瑛真不相信自己。 而且所有的人,都持怀疑的态度,难道自己在他们心中就真那么坏吗? 且自己已经流产,克拉太君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自己不是她的孙女一样。 “娘娘,您可不能流眼泪,要不以后眼睛会瞎的。” 秦战瑛出门后,甄羽霜的贴身侍女,这才敢进来,而且一进来后就看到她,独自在流泪,所以连忙说道。 甄羽霜听到这话,却哈哈大笑两声,随后闭上眼睛讲。 “没关系的,如今我只是个侧妃,而且还是庶女出身,都看不上我很正常,等我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所有的人都要臣服于我!” 她答非所问,好像并没有听到侍女说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 侍女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如此癫狂的说出这些话。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因为甄羽霜如今这样,就仿佛是个疯婆子一般。 但甄羽霜没有任何察觉,反倒是看向侍女,随后又说。 “叫那个奶娘给我叫过来,而且记住,尽快的收购毒药。” 甄汨珞,不能再留了。 甄汨珞可不知道自己在睡觉的功夫,甄羽霜就已经发过一次疯了。 她想着,甄羽霜和该得意才对。 因为费了这么大的劲,还舍弃了自己孩子,换来她的禁足,甄羽霜当然要好好得意一番。 所以甄汨珞非办但不伤心,反而还要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心情看起来也是极为不错。 她第二天起床时,眼底没有任何乌青。 而且反倒神清气爽的样子,明显是休息的不错。 白芷过来,她看到甄汨珞心情极佳的样子,心中也松了口气,笑着过来就说。 “娘娘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如今不用出门了,梳个寻常的发髻即可。” 甄汨珞心情不错的回答,而且说着,还自顾自的梳起了头发。 秦临渊恰巧从此时进来,他和甄汨珞截然不同。 秦临渊身上带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而且眼神还带有些倦意。 从前他就算是忙碌一晚上,也不会倦怠如此。 但甄汨珞现在一看,他和以往大不相同,所以连忙起身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可以问出什么结果。” “吴王那边痕迹擦的太干净,所以找起来也比较麻烦,而且我们同时也审问了当时丞相夫人的下人,所以费了些功夫。” 秦临渊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一下,直接丢出个王炸。 “左丞相的爱妾,和甄羽霜半个月之前,在香阁楼见过。” 而甄羽霜当时,能畅通无阻的去到丞相府,本来就奇怪。 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是沆瀣一气。 甄汨珞听到后,心中一紧。 她就知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而且绝对有人理应外合。 而秦临渊随后继续说道:“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父皇,” “父皇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们按兵不动。”秦临渊回答。 可是这个回复,让甄汨珞心中并不好受,所以直接就说。 “可这样只会浪费时间,万一他们蹬鼻子上脸,或者酝酿出更大的阴谋,到时该怎么办。” “父皇已经这么说了,我只能照做,而且你别着急,就像我说的那样,借着这个机会就当好好休息了。” 秦临渊倒是非常冷静,而且说完后就来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喝下去,这才继续讲。 “秦战瑛对于此事是并不知情的,所以父皇没想着大动干戈。” 要不然现在早就已经将他拿下了,哪里还会多说这么多废话。 甄汨珞就知道必要时刻,皇上还是会偏袒自己儿子。 她瞬间没话讲了,于是直接站在一边,没有再开口说话。 而白芷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出去,因为察觉到王妃和王爷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甄汨珞很快也注意到了这点,于是直接就说。 “你先出去吧,看看孩子吃饭了没。” 白芷得到了大赦,她赶忙点点头,连行礼都顾不得就出去了。 等她走后,场面陷入到平静之中。 秦临渊有些不明白,甄汨珞为何会突然生气? 难道是因为没有及时还给她清白,而选择按兵不动吗? 他想了想,随后就只能说。 “你也别太着急,父皇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定不会置之不理,如今只是暂时的。” “我并不是在气这个,只是在想我们,被他们摆了好大一步棋,没想到我们在算计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没闲着。”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直言自己的天真。 她太低估对手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第453章 皇上突然有请 秦临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甄汨珞末了,想想还是长叹一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算了,木已成舟,有什么好说的。” “切勿再伤春悲秋,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不会再这样了。” 秦临渊连忙回复了句,随后又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万幸的是对你没造成伤害。” 这样他们都没有什么损失,顶多就只是被外人非议两句。 但等水落石出时,也就没问题了。 甄汨珞想想也只能点头,她知道秦临渊说的还算在理。 所以甄汨珞只是点点头后,就没在说话,而是沉默起来。 而秦临渊没想到,本应是个好消息,可却让她有些沉闷。 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做。 而甄汨珞这正心烦意乱之际,这才想起来,秦临渊审问了一晚上都没合眼。 她赶忙起身,走过来就讲:“快去休息吧,别和我说这么多了,我自己心中有数。” “看你高兴不起来,我也受着影响。” 秦临渊如实的说道,不过就在说话的功夫,甄汨珞直接拉住他的手,朝着里屋走去。 “我谈不上高兴与否,就是觉得此人太过龌龊,被恶心到了而已。” 这是甄汨珞的心里话,而且说着就掀开帘子,拉住秦临渊就来到床边。 “好了,快些休息吧,你不用担心我,说开了就没事了。” 甄汨珞现在的心情,和刚才相比,确实也平静了几分。 秦临渊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之间一把抱住甄汨珞。 他好像直接来了精神,没有了方才的困乏,呢喃着问了句。 “可以吗?” 甄汨珞没有回答,直接一把推开秦临渊,后好像害羞一样的跑掉了。 秦临渊这次也是笑了笑,不过没再追上去。 而甄羽霜这边却也不好过,她本以为前来看自己的人,会一波接着一波。 可谁曾想从昨天出事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来。 “平日里和我好的像什么一样的,从哪都拍着我的马屁,可是现在都避讳着我。” 她望向窗外,仿佛看淡了人情冷暖,所以直接开口说道。 而一旁的小丫鬟不敢开口说话,因为甄羽霜现在阴晴不定。 她生怕说错了什么,万一怪罪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甄羽霜想来都觉得好笑,所以哈哈大笑起来。 而秦战瑛刚刚才靠近,就听到了这一阵笑声。 听到他心中没由来的,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侧妃近日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疯疯癫癫。” 秦战瑛直接问向旁边的小厮,小厮赶忙卑躬屈膝的回答。 “回王爷,许是因为没了孩子受到了刺激,所以才变得如此。” 这么一说,秦战瑛心中的嫌弃也少了几分。 但他最后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并没有踏进房门半步。 秦战瑛和甄羽霜,虽说臭味相投,但是现在却也没有了往日的恩爱。 而甄羽霜更是不知道,自己那些小九九,如今已经被皇上发现。 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这件事情查不出来,所有罪证都指向甄汨珞。 而甄汨珞也因为心思沉重,没有了孩子,就连正妃的位置也会丢掉。 可惜了,幻想永远都是幻想。 因为甄汨珞过的,不知比她好多少倍。 如今虽说禁足中,但秦临渊特意请来了些唱戏的,前来给甄汨珞解闷。 “王爷真是细心,将这些人安排的恰到好处,最起码让您没那么无聊。” 白芷在甄汨珞听小曲时,递过来一碟果盘,随后说道。 甄汨珞也不否认的点点头:“这些江南小曲,听起来别有一番意境,我很喜欢。” 说着就也问了句:“王爷可去休息了?” “他去了书房办公,而且前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前来汇报了。” 白芷直接开口回答,这使得甄汨珞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之意。 她起身想要去书房劝说,让他休息。 可刚一起了来后,想想却也算了,就又坐下。 甄汨珞看向白芷:“你亲自盯着,让厨娘熬一盅参汤,随后你亲自给王爷送去。” 甄汨珞当然心疼自己的男人,但也知道他如今事物太多。 所以只能黑白不分的忙碌,别无他法。 白芷闻言后,点头,随后离开。 而甄汨珞也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继续听着小曲。 她要是继续烦躁的话,这些努力不就白费了,也辜负了秦临渊的好意。 所以就这样一连过了两日,甄汨珞没有再去过问秦临渊的事物。 他无论有多么忙,甄汨珞都不会参与进去,让他不管不顾的去休息。 而秦临渊也许是因为,她的体贴谅解,所以就这两日的功夫,将这些都给忙完了。 所以今天下午特意前来说:“吴王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而且父皇让解除禁足的消息,也快来了。” “你怎么如此笃定?”甄汨珞惊讶的发声。 看到秦临渊眼下的乌青,她眼底也带着些许心疼,不过并没有点破。 而秦临渊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后,这才讲道。 “刚刚才飞鸽传书,父皇将他的意思告知给了我。” 秦临渊说着就拿出张纸,递了过去。 甄汨珞赶忙结果来查看,发现确实是皇上的亲笔字迹,而且上面写着委屈他们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而甄汨珞看完了这些,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是说。 “父皇打算怎么做,难不成真的将甄羽霜陷害我的事情,公布于众。” 如果一旦传出去的话,那么只会让朝廷变得更加议论。 他若不说,这件事情得不到解决,议论的人也只会变得更多。 而秦临渊现在也不知道,于是如实的回答。 “并不清楚父皇的打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了你。” 这个屎盆子谁爱扣谁扣,但绝不可能会由自己的王妃来承担。 所以秦临渊说的非常冷静,就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好奇,可听完了这些之后,她心中只剩下感动,而且也笑着说。 第454章 父子两人杠上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解了禁足,这清静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她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两天,也找到了其中的乐趣所在。 所以甄汨珞说着,都觉得有些可惜。 秦临渊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王公公却在此时进来,而且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他进来后直接向两人行礼,随后笑着说道。 “恭喜王爷王妃,圣上命奴才前来,解了二位的禁足,同时将您二位接到皇宫之中。” 甄汨珞听着,没有着急开口回答,而秦临渊则是点点头。 “知道了,有劳王公公。” 就这样,夫妇二人再次回到了皇宫之中。 甄汨珞在来时的马车上,就告诉秦临渊。 “只想让你告知父皇,说我有孕的消息,不过一直都没来得及说,这次过去了还是告诉他吧。” 她说的也是极为平静,好像确定好了。 秦临渊当然是没问题的,他一直以来都是以甄汨珞的想法为主。 甄汨珞既然已经决定好了,秦临渊也就直接点头答应。 “好,但凭你的想法来。” 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笑,也没咋开口说话。 等他们由宫人引路,再次回到了大殿上时,气氛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而皇上脸色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少有的宁静,没有了往日的严厉。 他看着二人进来,便笑了笑,直接说道。 “这几日委屈你们了,也亏得朕有个好儿媳妇,能够沉得住气,没有添麻烦。” 甄汨珞听到后回答:“多谢父王夸奖,不过这些都是儿臣该做的。” 她说着就也停顿下,随后看向皇上,就又继续说道。 “儿臣也要谢谢您,借着这个机会,让儿臣好好休息了几日。” 秦临渊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说话,他心中却也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自己说过,会让甄汨珞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可是却没有做到。 所以秦临渊突然抬头说道:“父皇,以后这些事情,就别让王妃参与进来了。” “你小子倒心疼起媳妇来了,不过如今事物颇多,凌王妃又能干,还是先别躲清静了,等日后再休息也不迟。” 皇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又看向甄汨珞。 “孩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朝廷中各个命妇,还需有人联络,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怀孕了。”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目光如炬的看向皇上。 甄汨珞也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沉默起来。 皇上愣住了,没想到秦临渊会突然扔出这么多消息。 他脑袋只觉得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直接点头说。 “原来如此,那王妃就休息吧,而且以后不必管这些事情,安心养胎即可。” 秦临渊嗯了一声,继而看向旁边的甄汨珞:“你先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与父皇商量即可。” 而皇上也是点头:“对,可要注意养胎,别再忧思太多。” 甄汨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谢过皇上后就直接离开了。 而皇上继而也看向秦临渊,语气责怪的说道。 “若是一早告诉朕,何至于此?” 非要说出怀孕的事情,才作罢,倒显得自己这个公公当的苛责。 秦临渊刚才是真没想太多,于是听到了后也只是回答。 “儿臣刚才太过着急,所以才说出了此事,本不想告诉您的,但实属无法。” 秦临渊说的也认真,皇上想想也就算了。 “这件事情朕就不追究你了,回去好好安慰王妃,别让人家感觉我这当公公的事多。” 皇上说完后停顿了一番,这才问到正事。 “吴王可追查到下落了?” “他在西山山中,同时里面还养了许多的兵,正在加紧练习,想来是准备进攻了。” 秦临渊直接看看回答,而且再说这些话时,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吴王不可能,会去做没有目的的事,而且同时加紧了练习,就意味着他们有新的目标,马上要去做了。 皇上听到了后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回到了龙椅上,经过一番沉思之后冷笑一声。 “肯定不能等着他出击,拿着朕的虎牌,你去调派亲兵,直接一窝端了它。” 皇上总是能做出,让人出其不意的决定,这也正是天威难测的所在。 而秦临渊听着觉得不行,于是直接进言。 “这样怕是会打草惊蛇,而且万一让他逃脱,想要再追查起来就会变得更难,不如装作不知道,等着他们进攻。” “做事情本就有着各种风险,若是因为惧怕,而选择相对保守的办法,那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所以还不如尽快敲定。” 皇上则是淡然的回答,而且说着还拿出自己的虎牌,直接扔了过去。 秦临渊接过后,他就又继续说。 “按照朕的旨意去做,同时盯紧了右丞相一家,别让他们闹出幺蛾子。” 皇上也觉得心寒,没想到他还算欣赏的右丞相,居然会和秦战瑛狼狈为奸。 但是他也只是心寒而已,并没有对儿子作出任何的处罚。 可想而知,皇上现在还不愿意动秦战瑛。 秦临渊对此颇有微词,于是直接就讲。 “秦战瑛和他密谋,说不定这次侧妃滑胎,就是特意做出来陷害王妃的,感恩父皇,要如何解决?” 他步步紧逼,直接询问皇上。 而皇上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沉默了一下,不过继而又讲。 “如今还不是动他的时候,所以请你们先行忍耐一番,朕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敢问父皇,要等多久?” 秦临渊依旧不选择松口,直接继续询问。 他的这句话让皇上眯了眯眼睛,仿佛也是在无声的审视他。 秦临渊却也不惧怕,而是依旧那副认真的模样,直接盯着皇上。 皇上突然冷笑一声:“你这是在顶嘴?” “儿臣不敢,只是王妃因此受了很大的惊吓,而且胎儿不安,儿臣作为她的丈夫,自然要为妻儿讨个公道,不能让坏人继续逍遥法外才是。” 第455章 受到严厉斥责 秦临渊淡定的回答,而他也清楚,刚才皇上已经生气,只是还没有挑拨。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用手指向门外:“滚。” 王公公在一旁看着,而此时的气氛已经变得越加紧张。 秦临渊和皇上谁都当仁不让,不愿意退让半步。 他连忙走上前,拉了一把秦临渊,赶紧开口说道。 “王爷,您就快先走吧,皇上都答应您了,自然也会给个交代。” 可是玩功能都这么说了,而且手上还在拉秦临渊,但秦临渊却纹丝未动,仿佛定在了原地。 皇上本来没在开口说话,不过看到这里,却也怒火中烧。 他突然拍案而起,冷眼瞧着秦临渊:“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违背父命?” “儿臣不敢。” 秦临渊依旧是淡定的回答,不过大有一种,皇上要真是不给自己回复,他就不走的意思。 皇上心中也觉得气恼,他干脆冷笑一声,直接就说。 “凌王以下犯上,不顾父命,罚跪一个时辰。” 他说完就起身,直接从侧方离开。 秦临渊倒是依旧冷静,虽说已经听到受罚的话,但他也并不害怕。 而是直接跪在地上,身姿如松,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 王公公此时只觉得,自己冷汗直流,他更是无奈的叹口气,看向秦临渊。 “王爷,您说您何必呢,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而这次发生的又是妇人之间的事。皇上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兴许是不知道的,所以想缓和一下。” 说着王公公就又叹口气,无奈的继续说道。 “但你却要和皇上杠上,如今这才刚刚解了禁足,您却又被罚传出去,还不一定会说成什么样呢。” 听着王公公这么说,秦临渊却没有任何回复,依旧是跪在原地。 王公公心中虽说也无奈,却也只能叹口气而后离开。 甄汨珞一直都在旁边厅堂,她这茶水都换了两盏,可秦临渊却还未曾归来。 她觉得奇怪,而后王公公走了进来。 甄汨珞起身直接问道:“公公,王爷怎么还没来?” “王爷和皇上杠上了,如今正在罚跪。” 王公公直接说道,而且随后催促:“王爷一向最听您的话,要不王妃前去劝说一番,让王爷给皇上认个错吧。” “怎会如此?” 甄汨珞意外的发声,满脸写着惊讶。 王公公见状,就也将刚才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随后无奈的讲。 “他们现在杠上了,而且皇上也气的不轻,但归根结底肯定是要哄着皇上来的,所以还请王妃好好劝说。” 王公公依旧是想着,让甄汨珞好好的劝劝秦临渊,将刚才的摩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甄汨珞瞬间变得沉默了,并没有回答王公公,反而是直接向旁边的大殿走去。 不过王公公倒是觉得王妃,是去劝说王爷了,所以松了口气,这才满意的说。 “希望娘娘能够劝说好,可别让他们置气了。” 甄汨珞来到一旁的大殿上,果然看到了秦临渊在罚跪。 她心中很不是滋味的走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不必管,有些事情态度本就应该强硬一些,不然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也就没那么重视了。” 秦临渊直接回答,但这才发现,甄汨珞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他连忙说:“是我不好,没有想到你会担忧,我刚才只顾着和父皇说话。” 秦临渊心中瞬间被自责占满,不过甄汨珞却直接摇头。 “没有,你这样做的,让我很是感动,所以我不会干涉你,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有些事情确实不该退让。” 甄汨珞淡淡的回复,可谁曾想皇上居然从一旁出现,明显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所以怒目的看着他们。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朕做错了?” 他说着就冷笑一声:“看来还是平时对你们太过宠溺,这才使得你们如此放纵,不知君命不可违。” 皇上直接拿身份施压,毕竟在朝廷里面,本就是先君臣后父子。 甄汨珞听到后,直接看向皇上。 “儿臣不敢,但王爷未曾做错,他作为丈夫,只想给我们讨回公道。” 皇上反问一声:“那你这意思,就是朕在混淆视听,不愿意给你们公道?” 他明显是在钻牛角尖,甄汨珞这也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破绽,被皇上抓住了把柄。 甄汨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皇上更是借题发挥,直接拍案决定。 “你们两个违背君命,不忠不孝,回去自己反省,没有朕的指令,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这和上次禁足,可就是真的不一样了,皇上是来真的了。 但秦临渊却是淡定的起身,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直接一把拉过甄汨珞,往出走。 他好像并不怕这个决定,直接选择淡然的接受。 甄汨珞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两个这样,更是让皇上气的不轻。 他直接将旁边的砚台,狠狠的摔到一边。 王公公刚一进来,就看到四分五裂的砚台,以及怒不可遏的皇上。 “逆子!” 皇上高声怒骂一句,而刚走出大门的二人,自然是听到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吓得晕倒过去。 但他们两个却很冷静,还是互相望了一眼,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一样。 王公公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不过也是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 皇上更是在气头上,于是直接吩咐。 “告诉众人,凌王以下犯上违背父命,禁足三月。” 三个月,而且还是正受宠的亲王。 他手上不知有着多少要紧的军务,而这一禁足就是三个月,可想而知,秦临渊是要彻底被架空,而且失宠。 王公公深感不妙,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也再次回到了马车上,甄汨珞却一反常态地说。 “这次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明明惹怒了皇上,而且如今还受了这么大的惩罚,但应该非常害怕,担忧才对。 第456章 他早有打算 秦临渊和甄汨珞想的就不一样了,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于是直接讲。 “当时是故意惹怒了父皇,让他惩罚于我的话,秦战瑛就会受利。” 甄汨珞本来刚才感到格外的轻松,不过听完这话后倒是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的说。 “你这样的话造价太大,对你名声有损,何况吴王之事,你就真这样放下了吗?” 秦临渊最近这些日子,为了吴王的事,日夜不休的去查,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秦临渊从来都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所以直接开始答疑。 “秦战瑛平日里,看起来倒是稳成,但若真让他逮着机会,可以大放异彩时,他就会变得额外嚣张,所以会漏洞百出。” 秦临渊说着就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又继续讲道。 “等到这时,吴王的问题,也到了最严重的阶段,你猜父皇是否会怪罪他?” 那这就是必然的了,因为秦战瑛一定会变得德不配位。 皇上素来又是个急性子,而且非常讨厌失败,那么会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他身上。 甄汨珞这才明白了他的打算,可是听完这些话后,却突然生气。 “看来你是早有打算的,不过为何不告诉我一声,自己做完了之后才告诉我。” 不怪甄汨珞生气,她可是秦临渊的王妃,是他的枕边人。 他连枕边人都不告诉,做的是有些过分。 秦临渊也心有愧疚,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所以直接坦率承认。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怕你一开始知道了后会变得担心,而且心事会更重,所以这才一个人做了。” “可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后会生气吗,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商量着做。” 甄汨珞不能够接受,甚至说着还冷笑一声。 “就算是连丞相夫人和丞相,他们虽说貌合神离,外面的人看见了笑话,但真遇到什么事,两口子还是关起门来商量。” 连他们都能够做到如此,而自己和秦临渊平日里那么恩爱,却无法做到。 秦临渊皱眉,他只能继续承认错误。 “确实是我做的不好,你打我骂我两句都行,不过千万别气。”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甄汨珞,有任何不好的感受。 当时想的也太简单,目前不够厚,所以忘了之后要该怎么解决。 甄汨珞只觉得非常无语,她当然是不想生气的,可是这话说的,让自己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甄汨珞转念一想,秦临渊最近一人处理了那么多事情,所以有些考虑不周也在所难免。 何况他是好心办坏事,自己若是在和他置气,只会让现在的局面变得更加紊乱。 甄汨珞只能强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直接起身。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生气,不过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甄汨珞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要走,而且还吩咐旁边的下人。 “我要一个人散步,谁都不许跟着我,不然大板伺候。” 甄汨珞很少会这样说话,可想而知,这次是认真了。 秦临渊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也只能头疼的扶额。 他知道,甄汨珞这是心疼自己,才没有大发怒火。 而且也给了自己台阶下,因为说要看到诚意,那就是明显等一下再去找她,好好认个错就是。 暗五就算此时直接出现,他拿出了一双密信。 “右丞相和秦战瑛,如今来往的更加频繁,而且皇上是知晓此事的,不过却视若无睹。” “现在把他们身边的人全部撤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也绝不能打草惊蛇。” 秦临渊看着他们相通的密信,冷静的开口说道。 因为秦战瑛马上就要被皇上重用,身边肯定会多了许多厉害之人。 而自己在他们身边又安排了那么多人,如果一旦被发现,那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秦临渊说的话,让暗五有些犹豫。 “王爷,我们好不容易,才打通了这条密线,如果就这样的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他说的也是真的,可是现在,他们绝不能目光短浅。 所以秦临渊依旧是冷静的说:“按照本王说的去做,任何代价,本王都会承担。” 他的态度已经这么强硬了,暗五当然没办法,所以只能吩咐下去,随后照做。 而两口子也开始了,他们真正的禁足生活。 秦临渊吩咐完这边的事情后,直接就找到在花园之中,独自待着的甄汨珞。 “娘子,我来负荆请罪了。” 他说着就直接拿出一根荆棘条,双手奉上。 “全凭娘子惩罚。” “我早就不气了。” 甄汨珞开口淡淡的回答,而且说着就拿过了这根荆棘,扔在一边后,这才又说。 “不过我总觉得有哪些地方,好像是被我们漏掉了。”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因为这件事情,如今有着明显的错漏。 秦临渊还没想到,不过看着她心情已经平复了,这才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就说。 “你若觉得哪些对方不对劲,说出来我们好好分析。” “皇上这次生气太大,惩罚也非常重。虽说一开始你是借用秦战瑛,故意惹怒他的,不过他就算想要维护秦战瑛,但也犯不上把我们惩罚的这么狠。”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到这里后,皱了皱自己清秀的眉头,又看向自己的手。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这块肉明显受宠的多,父皇何至于非要如此折腾我们?” “正所谓天威难测。说的就是他,你不必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慢慢看就是。” 秦临渊到时淡定的回答,而且直接又告诉甄汨珞。 “你也须得记住,不要忧思太重,不然会亏了孩子。” 甄汨珞如今可是双身子,必须要时刻注意着。 甄汨珞闻言,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认真的看了一眼秦临渊。 想了想这才问:“你是真不知内情,还是说你和父皇串通好了?” 第457章 皇上的异常之举 她现在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演了一出戏。 秦临渊和皇上,特意大吵一架,为的就是蒙蔽外面的人,从而暗中进行着他们的事。 秦临渊没想到,甄汨珞这小脑袋瓜转的这么快,一会一个样。 他听到后,无奈的讲道。 “若真有什么,我怎么会连我的枕边人都不告诉,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所以真不是串通好的。” 不过他说着却也停顿一下,随后凭借多年对皇上的了解,这才又说。 “不过父皇好像确实有些奇怪,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却直接禁足三个月。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在过年时,露面。” 他就算真的生气,也不至于在过年时,连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 许多犯了错的达官贵人。一旦遇到年关,那么惩罚都会降轻许多。 可到他们这里偏偏是个意外,所以确实有些诡异。 甄汨珞听着,突然眼前一亮,直接拍桌就说。 “对啊,刚才我就觉得缺点什么哪个地方没想明白,你一说还真是这样,为什么连过年都不让我们出去?” 他们可是最注重过年的,而且皇上更是格外信奉这些。 “我们不是父皇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不知晓也是正常的,你也别再想了,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秦临渊倒是变得非常冷静,因为就算发现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如今都不能出去了,所以就算是想到了,也无任何用武之地。 可就在此时,旁边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 秦临渊警惕的抬头,这才发现居然是宫中的锦衣卫。 而且是由小李将军带路,直接浩浩荡荡的朝他们过来。 中间还有着被他们保护着的皇上,只不过如今他们,皆是乔装打扮。 秦临渊和甄汨珞,夫妻二人互相望了一眼。 他们猜到了什么?所以二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直接走上前。 “父皇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秦临渊率先开口说道,而甄汨珞作为妇人则是站在一边,没有咳嗽。 皇上此时也走到他们跟前,于是直接摆摆手,让旁边的左右退下。 等就只剩他们三人时,皇上这才说。 “方才朕的情绪是有些激动,所以特意过来和你们说一声,别往心里去。” 他说着就又停顿一下:“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这几个月你们别出去了。” “儿臣无所谓是否受罚,但吴王之事,父皇难道不愿意让儿臣参与了?” 甄汨珞听着,本就稍微有些浮躁的心,也被牵扯起来,于是也跟着一起说道。 “好不容易如今稍有眉目,父皇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王爷,多日来的努力成为泡沫。 皇上看着夫妇二人一唱一和,他倒也挺冷静,于是直接就说。 “此事由朕亲自解决,任何皇子都不得出面。” 皇上说着,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些,明显是有着心事。 他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打算的,而是准备交给秦临渊,可现在却突然变了法子。 若说这中间没发生什么,谁都不会相信。 所以甄汨珞有些狐疑的皱皱眉头,不过没有开口说话。 而秦临渊倒是猜中了皇上的心思,所以直接点破。 “您是怕自己宝刀已老,所以想着借此事来看看,如今是否有着当年的手腕。” “朕这么多儿子中,只有你是最了解朕的,也会揣摩心意。” 他的这个猜测,直接得到皇上的验证,皇上云淡风轻的给出了个回复。 而且说着他也不慌不忙的,来到旁边的座椅上,独自坐下后,这才又感慨万分的说。 “虽说这年事已高,这些年来,朝廷之中也风调雨顺,没再发生过什么大事。但吴王突然搅局,朕也还坐在轮椅上,所以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但凭父皇做主,不过有用得到儿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临渊也没有任何情绪,直接冷静的说道。 他任何时候都不慌不忙,而且除了甄汨珞,仿佛其他人也无法牵动他的内心。 这一点皇上倒是非常满意,毕竟当一个君臣,自然不能有太多的感情。 而皇上这次过来不仅只有这事,所以他就又说。 “朕的探子来报,秦战瑛这个好儿子和楚国正在接连,楚国和朝廷一向又不对付,可能他已经做出叛国之事。” 这件事情牵扯到秦战瑛,和秦临渊甄汨珞二人,和他关系正好,最为紧张,所以不便评价。 于是两人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的听着。 皇上自然也知道这些,于是就又自顾自的说道。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来好好探探他的底细,如果要真做出了背叛朝廷之事,朕自然不会包庇。”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处理的。 他也是格外的铁公无私,所以尤其是已经到了快退位的年纪,已经有了一辈子的好评。 皇上当然不会愿意在最后的关头,为自己蒙羞,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秦临渊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他也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消息自己从前就知道,而且楚国的君王和秦战瑛,据说是忘年交。 所以他只能如实的说:“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从前就认识,所以想查起来也要耗费一些日子。” 听到秦临渊分析,这话说的,明显知晓此事,而且也知道些许内情。 皇上自然也就猜测到了,他正在派人监视秦战瑛,不然如此隐蔽的秘密,秦临渊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确实有几分能力,居然都能打通你兄弟的内情,就连朕都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皇上直接就给出去回复,而且说这些话时神情淡淡,也看不出喜怒。 甄汨珞怕皇上生气,于是连忙解释。 “当时察觉到有诡异之处,所以王爷只能如此,又怕父皇会多心,所以这才没想着告诉您。” “王妃不必害怕,这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欣赏他的能力,因为能够做到这些实属不易,所以自然要受到夸奖。” 第458章 他不愿让权力下移 皇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是直接冷静的说道。 他永远都是这样,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着什么,而且真实的情绪到底如何。 或许这就是一个君王,与生俱来的气势吧。 甄汨珞听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多讲什么,不然只会显得自己喋喋不休,于是只能闭嘴。 而秦临渊则是问道:“除非铁证如山,不然他不会承认,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错。” “所以朕已经派人前去调查,而吴王朕也会亲自处理,从今往后所有事情一定朕亲自来。” 皇上又说出了刚才的话,好像是准备独揽大权,而且不愿意让权力下移。 仿佛也是想要发挥自己最后的余热,所以想着尽可能的为朝廷做些事。 秦临渊当然是没问题的,于是点了点头。 他好像也并不生气,若是换做其他人,自然心中是不服气的。 所以皇上看到这点很是满意,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临渊就也交出之前的虎牌。 “既然如此,那这个东西就还给父皇,也祝父皇可以马到成功,” 本来之前说好让自己去收兵,不过现在,秦临渊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思关几个月。 这些东西自己留着又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还回去。 不过这次,皇上倒是直接摆摆手。 “东西你收下,早晚都是你的。” 他说着就突然起身,而且头也不回的离开。 任何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反而是留下了这句。 而且甄汨珞,听到后,皱了皱眉头。 等皇上走远,而且一行人全部都离开后,甄汨珞这才说道。 “父皇的意思是他这个位置,以后也是你的,他想让你继承大统。” 可两人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根本无心于皇上之位的斗争。 若非秦战瑛做了太多不是人的事,而且也难当大任,不然他们也不会来抢夺这些。 秦临渊倒不觉得意外,因为皇上自有着自己的考究,而且他的眼光最是毒辣。 当然会在这些王爷之中,挑选出最为合适的那个,而自己自然当之无愧。 “今还不到最后,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我。” 秦临渊淡定的说着,而且讲完后。就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 “快些回去吧,你的手都有些凉了,让他们给你准备个汤婆子,赶紧暖暖。”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直接抓住甄汨珞的手,想要给予她温暖。 甄汨珞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说的对,不到最后一刻还无法见分晓,所以说他都没有用。 这一天很快也就结束,不过他们也没有了之前的迷茫。 毕竟皇上已经亲自到访,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皇上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胡思乱想。 而且还在最后给出了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想下去。 所以甄汨珞这天晚上,休息的格外好,而且第二天清晨起来气色更是不错。 这次怀孕,虽说因为忧心,甄汨珞身体有一些不好,但是气色却一天更比一天强。 所以秦临渊今天早上看着胃口大开的甄汨珞,突然说。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那么在怀孕时,也会让你变得格外漂亮,看来这次我要有女儿了。” “我是个当大夫的,都还把不出男女的脉呢,你现在就断定了。” 甄汨珞笑着回应了句,不过说着突然也有些惆怅。 “已经许久没有行医治病,上次还是父皇,只怕再遇到病人,医术都要生疏了。” 她说这些话时心中是有些失落,因为自己学了这么多医书。而且从前还达到了非人的成就。 可是如今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秦临渊察觉到甄汨珞的失落,他想了想后就讲。 “这样吧,等你五六个月时,胎像已稳,我们就办个专门看病的药堂可好?” 他说这也停顿一下,继而继续说道。 “到时招许多的人,特意来给附近的穷苦百姓免费看病,你若是闲暇了或者有疑难杂症,就可以出山,平日时就在家歇着。” 甄汨珞本来情绪还有些许失落,不过听完这话立马眼前一亮,心中期待起来。 若真如此,自己不至于在家闲的无聊,而且还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们。 她也不算辜负了这一身医术,于是立马点头。 “好,如今算来,等刚一解除了禁足,我们就可出去办药堂了。” “所以这些日子你有事情做了,毕竟开个药堂可没那么容易,有许多东西都要去准备。你就别假手于人,全都亲力亲为吧。” 在府中准备着,也不用出力气,只需要拟定单子即可。 而且也可以让他有个事情做,不至于胡思乱想,所以这样真的不错。 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乐极了,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心中已经期待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如同期待的那样。 甄汨珞赶忙拟定了,需要准备的药草单子。 一天的功夫,就将这些都给敲定好了,而且也递给白芷就说。 “将这些交给外面的药草商,让他们尽快准备,完成之后放在府上,我要一一查验。” 她说的格外认真,白芷听着也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就在这时,秦临渊抱着小景曜进来了。 他看到白芷拿着张单子出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到跟前就讲。 “时辰不早了,快先吃晚饭吧。” “今天这一天过得可真充实,我非常的高兴,也希望以后可以如同今天这样。” 甄汨珞点了点头,但又直接开口回答道,而且说着就伸出手。 她是准备抱孩子的,而且小景曜意识到娘亲的举动。 他立马开心的拍拍手,就要张开怀抱,换个人抱自己。 不过秦临渊却说:“如今你有孕,孩子刚学会走路,也最喜欢踢脚,还是小心些吧。” 听到这个回答,甄汨珞隐约有些失落,所以只能走上前拉住小景曜的手,就说。 “好吧,那娘亲等下亲自喂你吃饭,就当弥补我们了。” 第459章 偷偷看望老太君 说着他们就去了前厅,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全是各式各样甄汨珞最为喜欢吃的菜品。 不过甄汨珞很快在一道菜前驻足,有些疑问的说。 “羊肉羹是谁做的?” 她看到这道菜不由的想起老太君,因为老太君乃是西北之人,最是喜欢吃羊肉。 不过他们家中倒是无人喜欢,而老太君又嫌这边的厨子做的不好,所以总是自己动手。 从前甄汨珞也不喜欢,但有一次无意的吃到后,这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从而爱上了羊肉羹,不过已经许久没吃到了,因为老太君年事已高,不适下厨。 秦临渊听到后,将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娘,又拉开椅子,让甄汨珞坐下,这才说。 “是老太君派人送来的,吩咐你一定要多吃些,别亏了自己的身子。” “她心中也定是在挂念着我,这两日也忙,居然忘记给她写封书信报平安了。” 甄汨珞突然有些自责,而且说着更是无奈的讲。 “这事一出,父皇也并未说出实情,所以如今还人人认为是我推了她,以至于滑胎,外面一定议论纷纷,老太君也格外煎熬。” 甄汨珞想到这些,就觉得揪心。 毕竟老太君年事已高,非但不能安然度过晚年,却还要为他们担忧着。 “你别再多想了,对身子不好,老太君知道后,也会不愿意。” 秦临渊只能先这么说,随后拿起勺子,给甄汨珞盛了一碗后递过去,这才说。 “别辜负了老太君的好意,快先吃吧。” 甄汨珞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并没有顾着自己吃,而是喂起了孩子。 等小景曜吃光了自己的饭菜后,秦临渊这也才吩咐说。 “带着世子前去消食吧,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 就这样,餐厅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而秦临渊刚才也并没有吃,所以这才说。 “现在我们能好好吃饭了,你可一定要将这道菜吃光,不能辜负老太君的好意。” 甄汨珞听着,也直接点头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还是那个味道,只不过如今吃着,倒是没有从前的意境了。 甄汨珞一连吃了两勺,突然想说做就做,于是直接说道。 “王府之中是有密道的,不如等下趁着夜色我出去一趟,看看老太君吧。” 现在谁须得见到真人才行,这样双方才都能放心,不然光靠着书信来往。 无论是谁都觉得,定是在报喜不报忧。 “只要你想,那当然没有问题。”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也是非常的认真。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不会同意,不过听完这些话后,总算是松口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吃完饭,秦临渊就兑现自己所说的话。 他特意让甄汨珞换了深黑色的衣裳,随后这才带着她离开。 而且这次没有任何人跟着,就只有夫妻二人。 甄汨珞走在长长的密道里,突然疑惑的问道。 “这个地方其他人是否知晓,外面可否有人把守?” “都是我的人,而且知道的人极少,所以你就放心吧。” 秦临渊直接淡定的回答,因为他向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而且这个地方若真危险,他也断然不可能会冒着风险,让甄汨珞出发。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许担心,不过听完后总算是松口气,放心了。 等他们出去后,果然发现那里已经有人把守。 而且暗五,更是亲自上场,旁边还牵着匹马。 看着两人出来后,暗五直接拉来了马,随后单膝跪地的说道。 “回禀王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您可以出发了。” 秦临渊听着点点头,就直接拉来马绳。 甄汨珞都忘记上次骑马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这次变得也有些新奇。 不过他们两个的速度倒是挺慢,因为秦临渊怕颠簸。 但还好,两家离的也不算是太远。 所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地方。 而且这次前来,甄汨珞并没有让人通知老太君,所以他们来到了后院狗洞处。 “是有些委屈你,堂堂的战神王爷,如今居然要钻狗洞。” 甄汨珞看着这熟悉的狗洞,突然打趣的说道。 而秦临渊倒是挺冷静的,而且将旁边的杂草处理干净后,这才说。 “上过战场的人,什么样的地方没去过。” 说着他也就直接进去了,而且随后还伸出手,特意拉着甄汨珞。 秦临渊和甄汨珞,也就这样的进来,而且甄汨珞进来后立马犯了难。 “这里的佣人这么多,老太君跟前更是有着许多人伺候,我们该怎么混进去?” 都怪当时想的太少了,如今刚一进来,就发现问题所在。 秦临渊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直接就说。 “刚才特意请了个戏曲班子,在府中给下人们唱戏,而老太君跟前也没多少人。” 秦临渊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块药,随后又降。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这东西无色无味无毒,但是人闻了之后,就会晕倒过去吗?” 甄汨珞眼睛,瞬间变得光亮起来。 她开心的点点头,有些不敢相信的说。 “你准备的居然这样多,让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居然能在短时间之内,像这些都准备好了,而且还准备的如此充分。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所以秦临渊不像是个带兵打仗的王爷,反倒是像个足智多谋的军师。 “我还有更多厉害之处呢,以后你慢慢发现。” 秦临渊笑了笑直接说道,而且接下来他们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尽快行动起来。 来到老太君的院子,果然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下人。 秦临渊直接躲在他们看不到之处,将这块药燃烧。 随后在二人的注视下,这几个下人,全都好像困了一样的,立马靠在后面的墙上睡着了。 老太君哪有什么闲心看戏,她在房中正呆着。 而门吱呀一声响,老太君就颇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春花,我不是和你讲了吗?我没有胃口用饭,不要再劝我了,快些端走。” 第460章 家谱中除名 “祖母,是我来了。” 甄汨珞直接出声,而老太君听到这话突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身看去。 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孙女,还有那厉害的孙女婿。 她连忙走上前:“你不要命了,这突然悄悄出来,可是违背圣意啊!” 一旦被人发现,且闹到御前,那肯定是会治罪的,说不定都会砍脑袋。 不过这些当然是针对寻常之人,甄汨珞无论如何都是皇家的媳妇,所以自然不会如此严厉。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是要受一番苦头的。 甄汨珞却笑了笑就说:“请老太君放心,这次出来非常隐蔽,绝无他人知道,孙女你怎么可能会冒险?” 她说的也在理,因为老太君知道,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谨慎,不会打明准备的仗。 所以她这才笑了笑,赶紧看向自己的孙女。 “不错,气色是好了许多,而且也比从前有肉了,看来王爷将你照顾的很好。” 甄汨珞听着,就拉住了老太君的手,随后往里面走去。 秦临渊倒是没有跟上来,而是守在门边,以便发生突发状况,他可以及时应对。 而老太君也有些于心不忍的说:“是我对不住你,居然没有将那个孩子教养好,如今都学会了暗害你。” 老太君肯定知道,甄羽霜落胎,肯定是阴谋,因为甄羽霜如今早就封魔了。 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哪怕舍弃了腹中孩子的性命,也要拉嫡姐下水。 老太君说着就也闭上眼睛,仿佛下了什么决定,随后就又说道。 “我同你父亲商量过了,等他从边关回来,就会将此人移出家谱,从此往后不是我们甄家的人。” 甄家出了甄羽霜,简直是奇耻大辱。 哪怕她现在做了王爷的侧妃又如何,只要身形不正,那么断然就容不下她。 甄汨珞倒是挺冷静的样子,而且不想说这些,于是直接就告诉老太君。 “她以腹中孩子的性命。为威胁来陷害我,就证明他如今着急了,怕我的存在会威胁到她。所以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请老太君和父亲别参与进来。” 甄汨珞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说出自己的打算。 “到最后我们之间肯定会有个胜负,而我不希望别人帮我,因为我要亲力亲为。” 甄羽霜做出那么多猪狗不如之事,她一定要亲自报仇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无辜之人以及自己。 甄汨珞说的也是格外认真,老太君了解她,已经做了打算,那心中就已经是确定好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只能点点头:“不过现在也好,看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而且日久见人心,皇上这次只是因为孩子太生气了,而你如今正有孕,等你的孩子落地,皇上也就不会置气。” 哪有当爷爷的会和孙子过不去,所以只是时间问题。 老太君是这么想的。而甄汨珞是真的不想再说这些,于是直接告诉老太君。 “老太君你无需关心这些,所以你自会解决好的,而且只希望您能平安快乐度过每一天,不要对这些事情烦恼。” 秦临渊本来并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听到这里后,非常赞同的点头。 “此番回来就是要告诉老太君,我们没有事情请您放心,至于其他的那些您就不必担心。”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都已经这么说。 老太君也明白他们是认真的,这次也是怕担心,所以这才跑回来一趟。 她只能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们也不能出来太久,快先回去吧,看着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甄汨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点老太君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所以非常放心。 至于其他的那些,甄汨珞都已经发话,老太君自然不好参与进来。 甄汨珞确实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她怕皇宫会来人。 于是直接起身,有些恋恋不舍的说。 “外面的人已经晕倒,等会就会醒过来,您只要吩咐他们前去睡觉就行,睡了一觉之后今日之事就会忘记了。” 她吩咐老太君,最后辞别。 “那孙女就先回去了,您也无需再担心,因为我好着呢。” 老太君这次没有回复,反倒是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秦临渊也向老太君行了礼后,随后两人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甄汨珞这次格外的开心,而且仿佛也没有了任何忧虑。 等他们再次通过密道,回到王府后,甄汨珞就已经变得安心不少。 “现在我可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甄汨珞刚一回到屋子里,喝了一口水之后,直接说道。 秦临渊眼看自己的目的达成,他心满意足的笑笑:“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 “还好有你。”甄汨珞听到这个回答,突然感慨的说了句。 若不是他突然想出个开药堂的法子,说不定自己如今正还在胡思乱想。 所以甄汨珞说的也是格外感激,只不过讲着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又说。 “秦战瑛那边,你真要撤去所有的眼线?” “对,如今已经开始行动,不过哪怕我们不看。父皇那边也不会闲着的,一旦要真有风吹草动还是会告诉我。” 皇上虽说一切事情都由他自己解决,但秦临渊心中清楚。 皇上这条路可不好走,尤其是如今有着两座大山,正压着他,所以难免会有分身乏术时。 等着他来找自己,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所以他们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秦临渊在说这些话时,格外的认真,而且也胸有成竹。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许担忧,不过看着他已经这么认真,而自己向来不懂朝堂之事。 所以甄汨珞这次倒也非常冷静,直接点点头。 “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在替你出主意。” 甄汨珞说的也是额外认真,她突然觉得以后他们两个的事,还是分开的好。 所以只能如此,也决定不管那么多。 第461章 假装深明大义 可这是之后从前的事,他们现在还没有个决断,所以还得继续问。 “丞相夫人如今如何?” “她过得也并不好,听说已经去了别处的院落居住,和宰相如今正闹着和离。” 宰相夫人算是闯了个大祸,毕竟不论如何,甄汨珞作为王爷的侧妃,而且还身怀有孕。 她却没有尽到地主之宜,居然让人在那里落胎。 虽说有些宗女命妇,都非常聪明,知道宰相夫人这是被利用了。 全部都是皇室之间的争夺影响到了她,只不过这一些大家都没有点破,所以这些恶果只能宰相夫人独自承受。 “说来也怪她倒霉,若不是想着办一场赏花宴,甄羽霜不至于想到这个法子。” 甄羽霜向来不做无准备之事,所以肯定是提前预备好了,而且也知晓赏花宴的事,这才制定了这些。 秦临渊倒是不关心这些:“公道自在人心,到最后都会水落石出,所以丞相夫人还是会洗刷冤屈。” 只是现在过得格外艰难而已,不过没办法,毕竟人人都身不由己。 秦临渊讲的在理,而且这些还是清晨时。欧阳军师告诉他的原话。 因为秦临渊早就料到,甄汨珞肯定会进行一番询问,而欧阳军师,对这种事有着独特的见解。 所以他的话,甄汨珞肯定受用。 “算了,不再想这么多了,等以后想办法弥补丞相夫人,就是毕竟也算因为我而连累了她。” 甄汨珞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办法再继续想下去了,所以还不如先算了。 因为甄羽霜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丞相夫人不过被利用了而已,所以确实可怜。 但她这次也无法帮到丞相夫人,因为如今自己也被关了禁足。 但甄汨珞是当真没想到,秦战瑛这次不似往日的做派,他从前都是趁人病要人命。 可这次居然想着,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 秦战瑛在第二日上朝时,直接当着文武百官,所有人的面开口求情。 “父皇,侧妃滑胎之事实属意外,和王妃并无关系而意外,本就是常有之事,所以请免去他们的责罚。” 这话一出,其他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谁都没想到平日里却是小心眼的,他居然会说出这番深明大义之话。 而且这些话讲出来,就已经向所有人证明,皇室并没有内讧,而这一切都真的只是意外。 就连皇上都被意外了一把,秦战瑛居然会说出如此冠冕堂皇之话。 若是换做他人,皇上会相信是真的深明大义,但若是秦战瑛,那自然当属冠冕堂皇。 皇上虽说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直接点头答应。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那朕就不辜负你的好意。而你们这些兄弟,以后更是要兄友弟恭。” 他并没有夸奖秦战瑛,反倒是稀松平常的说道。 秦战瑛本以为自己今日,真会被夸奖一番,听到这个回答心中瞬间失落起来。 但他话都已经放出来了,如何能够作假,于是直接大声的说道。 “是,儿臣谨记父教诲。” 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二人耳中,甄汨珞听着虽说觉得意外,不过也冷笑了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以为自己会落个好名声,但没想到父皇比他还冷静。” 秦战瑛当然是装出来的,甄汨珞这点可以肯定。 只不过说着,心中也觉得有所疑惑。 “不过若真是为了博得更好名声,有其他许多法子,为何非要在我们身上下手。” 秦临渊听着,虽说也觉得意外,不过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凭他有什么法,我都会一一化解。” 这次禁足之事,若非自己真的愿意,皇上岂能关得住他? 所以秦临渊早就暗中,掌握了许多的情况,而且对许多事情更是胸有成竹。 甄汨珞见他已经这么说,就知道无需再过多挂怀。 所以直接伸了个懒腰,还算心情不错的说。 “你说的对,而且我们也要庆祝一番,最起码不用关在这片天下,每天大眼瞪小眼。” 她说着也就突然兴起:“药堂都还没有确定在哪个地方开,不如你出去陪我审查一番?” “如今刚解了禁足,想必等一下任职的圣旨就会下来,所以先等等。”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他非常的了解皇上,所以想必是不会出差错。 而且等一下圣旨来了,他们若是不在就会想到他们心急,仿佛真的被关得很着急一样。 甄汨珞有些尴尬的笑笑:“是我考虑不周,现在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常言道,一孕傻三年。 甄汨珞觉着多少是有些应验了,不过却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秦临渊也笑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果然没过多久,王公公便直接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他喜气洋洋的宣布了圣旨,随后将圣旨递给秦临渊,略有些感慨地说。 “王爷,您这次可务必要小心些,切勿像上次那样鲁莽。” 当时发生的事,都将王公公吓了一跳。 秦临渊向来很听皇上的话,而且脑子够用,可是上次居然忤逆皇上。 他说着就要离开:“如今圣旨已经带到,奴才就先走了。” 他肯定得赶紧说话,不能让秦临渊给自己回话,不然那像什么样? 王公公很会人情,甄汨珞也客气了句:“有劳王公公跑一趟。” 白芷也就送王公公离开,临行之前,给了王公公很大一笔赏钱。 至于甄汨珞,看着他手中的圣旨,没有感觉到多么开心。 “本以为你还能再歇两日,没想到公布下来的如此之快。” 秦临渊还是像以前一样,当着军机处的领袖,同时也要管着边关事宜。 这些事情各顶各的重要,所以他得赶紧去忙了,毕竟这些日子肯定积压了不少公务。 “好了,你也快先去忙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等一下我自己跑铺子。” 甄汨珞随后也就开口说道,至于秦临渊却说。 “你一人出去我不放心,我陪着你一起,那些事到明天处理也来得及。” 第462章 终于敲定好了 “不行,我一人可以应付的来,无需你陪我,而朝廷事务更重要,你得赶紧去处理。” 甄汨珞直接开口拒绝,说话也非常认真。 秦临渊知道,他说再多甄汨珞都不会妥协,于是只好点头同意。 “好,那我便先走了。” 甄汨珞这才笑了笑,点点头。 没过多久,甄汨珞也是乔装打扮一番,就直接出发。 白芷跟在左右,而暗中也有许多的人保护她。 他们率先来到的便是西街,这里背靠着老百姓们居住的地方。 且后面有着许多的大山,穷苦的百姓最为多了。 “这里的铺子极为便宜,只需十几二十两银子,便可买下来。” 白芷看着热闹的街道,随后说出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说着也就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药堂:“这就是奴婢看的铺子了,这里的大夫准备回老家,所以得兑换出来。” “事情办的不错,这个地方确实适合看病。” 甄汨珞满意的点点头,夸奖了一句白芷。 两人就这样来到这个铺面中,而有位大夫则是在柜台那边。百般无聊的呆着。 他看到白芷。瞬间眼前一亮,赶忙起身就说。 “姑娘你可总算过来了看,看看我们何时过地契呢?” “我们夫人来了,这件事情由夫人与您洽谈。” 白芷开口回答道,而且目光也看向甄汨珞。 这位大夫这才发现,旁边的这位夫人气宇不凡,而且长相很是美丽。 他连忙点点头说:“多谢夫人愿意接管住这个铺子。” “掌柜的这里有着许多的百姓,按理说生病的人平日也不会少,为何您这么急切,好像生怕这个铺子兑不出去呢?” 甄汨珞讲出自己的疑惑,不过说完这位大夫表情也有些尴尬,仿佛不想把这些实情说出来。 他万一若是说出来,怕甄汨珞也觉得这个地方做不起来生意,所以就会弃之不顾。 甄汨珞看出了他的顾虑,直接又说。 “您不必担心这个铺子我已经看上,肯定会和您签订契约,只不过就是想知道一下事情而已。” “这里的百姓虽然很多,但大多数都非常穷苦,每日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就算生了病,那也没几个能够看得起的。” 大夫看着甄汨珞如此诚恳,他便直接开口回答道,而且说着也叹了口气。 “许多人更多的是赊账,而且这些账也很难要回来,经常入不敷出,所以还不如回老家颐养天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也恰恰能证明,这里的百姓们过得有多么困难。 甄汨珞听着心中也有所动容,不过随后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约定好的银子,稍后会有我的丫鬟和你去衙门过契。” 她不想抛头露面,所以打算将这个铺子,写在白芷名下。 大夫当然是没问题的,赶忙点点头就说。 “是,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只不过留下甄汨珞一人在这里呆着。 她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是在这边看了起来。 这里的许多药材,确实看起来像许久未曾用过,所以都已经变质。 可想而知,刚才那位大夫平日里支撑的有多艰难。 甄汨珞也哀民生之多艰,所以想了想,有一个新的主意诞生。 没过多久,这位老大夫就和白芷回来了,而且他脸上写着轻快,一看就是心中卸下了块大石头,所以高兴。 而甄汨珞看着他们回来后,便直接就说。 “老大夫,我接管这里也是想要开一个药堂的,既然您还如今身强力健,不如留下来当我的大夫?” 甄汨珞这话一说,大夫非常的意外,他赶忙就说。 “那这可是肯定的赔钱买卖啊,您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我打算在这里开个免费的义诊,所以看病吃药全都不收钱,并不怕亏损银子,而且也会每月为您开一两银子为月银。” 甄汨珞淡定的开口回答,这位老大夫这也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夫人,怕是大有来头。 可他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心中纠结了起来,不知是否该留下。 甄汨珞也不勉强他,只是直接起身:“我给您几天的时间考虑一下,等过几日来时您给个回复就行。” “好。”老大夫也是点点头,好像也打算仔细思考。 甄汨珞没有再做过多的逗留,看好了铺面后,就抓紧坐着马车离开了。 只不过回去的路上,甄汨珞却突然兴起。 “突然想吃糕点,淑芳斋的糕点最为好吃,我们先去店里面吃吧。” 可是这话一出,旁边的白芷,有些纠结的回应。 “娘娘,如今外面不安生,要不咱们回去吧,奴婢等下亲自为你买回去。” “若真怕成这样,那以后我都不必再出门了,你不必担心。” 甄汨珞淡淡的开口回答,好像也并不害怕。 白芷也无法违背主子的意思,于是只能敲了敲前方的车门。随后说道。 “师傅,我们去淑芳斋。” 就这样,甄汨珞回到了久违的漱芳斋 她从前最是喜欢吃这里的糕点,只不过这些日子太过繁忙,也没心情再去吃。 甄汨珞闻着这熟悉的糕点味,她都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一连要了好些糕点。 “娘娘,这些的糕点虽说好吃,不过却也不容易消化,等下年各式各样的尝尝即可。” 白芷为甄汨珞倒了杯茶后,就直接说道。 甄汨珞点点头,但随后想到了些什么,连忙说。 “你让他们去跑一趟胡家,告诉胡家姑娘,我在这里等她。” 二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甄汨珞知道,她这位好姐妹一定有许多话要和她说。 白芷也没再继续啰嗦,而是赶紧去办事了。 没过多久后,胡闻歆也是一点开心的进来了,而且赶紧就说。 “这次的事情,他虽说办的不安好心,不过好歹也将你们禁足了解了。这样可以来去自如,省了许多麻烦。” 她说着,就赶忙瞧了瞧甄汨珞,不过随后满意的点头:“气色不错。” 第463章 左丞相到访 看着甄汨珞没有继续神伤,而且养的挺好,胡闻歆自然也就放心了。 甄汨珞也是笑了笑,直接点头就说。 “就知道你挂心着我,所以刚一想到你,就赶紧让你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如今和以前相比都已经好了不少。” 最起码皇上的态度已经明确,而且秦战瑛若是想再搞些麻烦。 他也得掂量掂量几斤几两,看看能否对抗得过秦临渊。 不过胡闻歆,随后想到另一件事,连忙就说。 “不过听着你那位庶妹,好像如今脑子不大好了,时而疯疯癫癫。” 胡闻歆说着就觉得好笑,不过也是非常解气的讲。 “这样也好,她犯下了那么多罪孽,如今成了个疯子,也算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胡闻歆说着都觉得解气,不过甄汨珞心思却动了动。 “看来得给她一个药方,让脑子最起码清醒了些,不要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 “你想什么呢?她把你害得这么惨,让你吃过了这么多的亏,为何还要给他医治?” 胡闻歆立马变得不愿意,觉得像个疯子一样的,每天生活被人看笑话,本来就算便宜她了。 现如今甄汨珞居然想着将她治好,哪有那么好的事? 而甄汨珞听着,却云淡风轻的说:“她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绝不能让她记忆紊乱,不然接下来计划也要被打乱。” 胡闻歆刚才还不愿意,不过听完这些话后,这才想起,甄汨珞和王爷,定是早就商量好了对策。 甄羽霜若是真出了问题,他们的计划会受到影响。 所以胡闻歆这才点头:“方才我想的简单了,不过具体怎么来,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就是。” 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得是尽快将这些风波平息。 甄汨珞倒是不打算继续说这些,于是就讲。 “好了,今日与我总算相见,我们说些开心的事吧,” 她说着就突然坏笑一声:“你和小李将军如何了,我可是听说他有次演了出英雄救美。” 这事说起来有点远,是甄汨珞头一次禁足时,发生的事。 说是胡闻歆有日前去庙中进香,路上遭遇了匪贼。 小李将军当时恰巧路过,而且还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与这些匪贼打了一仗。 他后来还受伤了,胡闻歆更是送了许多的补药,每日清晨还得过去看看。 “不许瞎说。” 胡闻歆闻言,表情都变得害羞,更是有些责怪的瞪了眼甄汨珞。 甄汨珞一看就知道,胡闻歆这是动心。 她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言。 “小李将军真是个不错的人,你必须得把握好机会,以后余生若是有这样的人同你度过,我也放心。” “你话说的,仿佛和我母亲语气差不多,不过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甄汨珞刚才讲话时也很认真,所以胡闻歆回复着,也是认真的语气。 甄汨珞听到这里才算放心,两人继续交流了起来,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 一眨眼都已经快要下午,甄汨珞这才要和胡闻歆,恋恋不舍的分别。 两人各奔各家,等甄汨珞回去时,左丞相居然在那候着。 “丞相安好,来这里是找王爷吗?” 甄汨珞得知消息后,直接来到前厅和左丞相相见。 左丞相点头:“王爷说有重要的事情,须得与欧阳军师和他商量,所以微臣在此等候。”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所以点点头。 而左丞相继而,有眼力见的继续讲。 “臣怎敢惊动娘娘,一人在这待着就行,娘娘请去休息吧。” “大人客气,本妃现如今无事,所以想着前来看看。” 甄汨珞说着这才发现,他们男人若是讲事,自己在一旁呆着也不太方便。 于是她起身,想了想后就又说。 “王爷怕是也要回来了,本妃就不打扰你们了。” 左丞相也是起身,恭送甄汨珞离开。 等甄汨珞回房,心情也不自觉的,变得沉重了些。 秦临渊这次居然讨堂而皇之的,将左丞相请到家中。 看来他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了,和秦战瑛成为对立面。 “娘。” 甄汨珞正神游之际,小景曜突然进来,而且还满脸开心的拍拍手。 看到可爱的儿子,甄汨珞这才说起心中所想,赶忙走了过去。 她扶着小景曜走路,可小景曜如今学会了自己走路,所以直接摇摇手。 示意让娘亲不要再扶着他,最后小心的迈着步子。 “世子爷如今变得越发可爱,不过这会走路了,也会变得调皮许多呢。” 白芷在旁边笑了笑,开口说道。 而甄汨珞也是赞同的点头,等孩子会走路后,确实会变得费事许多。 所以她看向奶娘们:“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等过年时,定会给你们每人送个大礼。” 奶娘们听到了话后,连忙开心地谢过甄汨珞。 而甄汨珞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陪着儿子继续玩了起来。 等小景曜困了睡着后,这才由奶娘抱走。 而甄汨珞则是在这里等待着,果不其然,没过多久。 就披着月色回到了房中,而且看到甄汨珞,他便直接说道。 “看来你是在特意等我,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秦临渊问了一句,而甄汨珞也是直接点头,就说。 “你怎么会把丞相叫到家中呢?若是传出去,定会有许多人认为。你们是在私下结交。” 如果要真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不一定会怎么着呢。 甄汨珞这也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想着问一句。 不过秦临渊这么做,当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在里面,于是直接解释道。 “这是父皇派给我的任务,说要和左丞相一起商议,看看如何将朝廷的税收减免。”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皱着眉头,不过听到这里却意外了一下,这才喜笑颜开。 “原来如此,那这可真是件好事啊,最起码老百姓们,就不用过得那么艰苦了。” “对,而且我们也想趁此机会,看看是否有人,会真的告我的状,这样就可知道谁才是敌人。” 第464章 楚国即将来朝 原来他心中是真有数的,且步步为营,更是受着皇上的旨意。 甄汨珞听完这些,才明白其中的关窍,于是直接点头就说。 “原来如此,那你小心些,别被秦战瑛反咬一口。” 秦战瑛上次在朝堂上替他们求情,虽说是不安好心的,不过明面上他们还是欠他个人情。 所以短期内不好翻脸,不然言官肯定是会告状。 秦临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直接拉过甄汨珞的手,认真的就说。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绝对不会让他们找到可乘之机。” 说着,秦临渊又继续讲。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甄汨珞一听,这也来了兴趣直接就问。 “什么好消息,还让你如此神秘。” “秦战瑛已经慢慢入了我们的圈套,想要和楚国的国王联系起来,借他的兵,偷偷养着。” 秦临渊直接就说出了最新的消息,而且甄汨珞也属实意外。 没想到他的胆子真就那么大,而且还在里应外合。 要知道私自的养兵,一旦被发现,那可是真会掉脑袋的。 “如今他已经狗急跳墙了,不然绝不会这么做。” 甄汨珞想了想,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秦战瑛如今是想着,急功利切呢,不然不可能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秦临渊自然也是清楚这点的,不过随后又讲。 “铺子的事情看得怎么样了?可还满意。” “都挺好的,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而且还有胡家姑娘帮着我一起出力,所以没问题。” 甄汨珞那可不是报喜不报忧,不过明天就没工夫处理了。 因为过两日就是大年三十,而他们又是在年关,解了禁足。 明日需得进宫,向皇上谢恩才行。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又得一天是什么都干不了了。 秦临渊也是知道这个事的,所以直接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 秦临渊说的也认真,看来他进皇宫是有事。 甄汨珞也没有再过多的询问,两人很快也就休息了,这一天就算结束。 随着第二天朝阳的到来,新的一天也到来了。 甄汨珞特意起了个大早,好好的打扮,而且还穿着正装。 秦临渊也是一样,他今日是不用上朝的,所以要和甄汨珞一同去见皇上。 而他们走的也比较晚,等皇上快要下朝时,这才出发。 不过在去皇宫的路上,马车上的甄汨珞,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有些不自然的说。 “如今不知该怎么面对父皇了,总觉得怪怪的。” “从前怎么样,等一下就怎样面对,你无需紧张,万事都有我在。” 秦临渊冷静的开口回答,而且说着,还拉过甄汨珞的手紧紧的握着。 甄汨珞点点头,有他这句话自己当然放心,不过随后又说。 “那你可得记住,这次说话可别像上次那样了,不然父皇若是看你老样子,定会生气。” 有时也不能太过在乎得失,就像上次一样,若是一直强求着皇上。 皇上一旦恼羞成怒,那么就会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这都还算轻着呢,如果要是更生气的话,说不定把他的爵位都会拿下。 而且甄汨珞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糊涂点好,不要计较的那么清楚。 秦临渊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马车的行驶,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皇宫之中。 甄汨珞和秦临渊,二人很快来到庆正殿,而且一如既往地见过皇上行礼问安。 等这些礼仪全部都做好了后,皇上这才满意的点头,赶紧就说。 “王妃以后不必如此拘谨以规矩,你现 “儿臣心中有数,请父皇放心。” 甄汨珞冷静的回答,挑不出毛病。 不过就在此时,秦战瑛却突然从外面进来,而且一看到他们两个后。倒是一反常态的说。 “二位一如既往的恩爱,我这当兄弟的看到了后,也很是欣慰。” 在场的人哪怕就算是皇上都知道,他这说的只不过是场面话,也是虚伪的厉害。 不过秦临渊却还是点点头,给了他个面子。 “你也快些娶个正妃,这样也就安定下来了。” 而说着,皇上爷就打断他们。 “今日叫你们几个过来,是有件重事,要和你们商议。” 皇上直接开口说道,而且讲到这里后就拿出一份奏章,让王公公给他们拿去。 皇上看着他们拿到后查阅起来,这才继续说道。 “楚国这次想要来觐见,怕是有着其他的心思,所以须得好好准备,绝不能让他们跳出差错,而且也不能让他们发现什么。” 和朝廷有关的秘密,自然是不能被发现。 而秦战瑛听到这些话,以及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后,表情变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甄汨珞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戳破,而是站在旁边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心中已经盘算起来,因为楚国来时。正巧是在他里通外国之际。所以其中的内情,绝非那么简单。 只不过这是朝堂之事,所以她一个妇人在此无法参与。 甄汨珞也就没有说什么,而秦临渊在此时,则是直接说道。 “请父皇放心,而且一定会派着许多的兵力看守好他们,也会让人家暗中把守。” 他说完后就又突然请旨:“不过儿臣想亲自处理这些事情,请父皇同意。” 秦战瑛听到这话就不愿意了,直接又说。 “近日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同你一起处理吧,也算为你分担一些。” “看着你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朕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共同处理,但是记住必须好好配合。” 皇上看到这一幕后,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而秦战瑛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父皇,二辰的能力确实低些,不过也会好好学习,不拖大家的后腿。” 他最近倒是突然换了路子,好像很是喜欢装乖。 甄汨珞很快就发生了这点,而秦临渊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并没有多说。 第465章 不听劝怕是会吃亏 皇上也不打算继续讲下去,他在崇文殿还有要事相商,于是起身要走。 几人很快恭送皇上,而等皇上走了后,秦战瑛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 “以后可要承蒙你照顾了,从前未曾做过这种事情,可得多教教我。” 秦临渊听着,并没有理会他,反而看向甄汨珞。 “你不是想吃冰酥酪,正好如今有空,走吧。” 他已经将冷落,表现的这么明显,而秦战瑛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恼羞成怒。 他只是看着二人离开,随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走出大殿,甄汨珞这才觉得奇怪,直接就说。 “他如今好像换了路数,如果要是不加以小心,怕是会真找了他的道。” “右丞相向来喜欢权宜之计,二人如今走的又密切,许是受到他的指点。” 秦临渊也是直接说道,看来他的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测。 甄汨珞虽说也觉得奇怪,不过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肯定不能让他们继续狼狈为奸,否则对我们来讲也不算好事。” 她说的这句倒是真的,只不过现在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所以秦临渊也只是提醒。 “这些你不必担忧,到时有了办法,我定会告诉你的,你要做的就是先照顾好自己。” 秦临渊说的也很是认真,他不希望甄汨珞参与太多,只想让她养好身子。 甄汨珞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于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这次确实来吃冰酥酪了,而甄汨珞也只是用了几口后,就放到一边。 “如今怀了孕,不能贪凉。” 甄汨珞说着,眼神还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的这碟子糕点。 秦临渊看出了这点,不过并没有戳破,反而是说。 “如今医馆筹备的如何,可有我能帮得到的地方?” “现如今已经步入了正轨,而且之前那个大夫也被我聘请了下来,接下来只需物色一份看看,找一些新大夫即可。”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许失落,不过听到这话倒是突然来了精神,直接就开口说道。 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明显对这件事情很是喜欢。 秦临渊听着就放心了,不过却也说了一句。 “那里人们鱼龙混杂居多,届时我会派些人马,前去给你镇场子。” 他说的也认真,这是很有必要的,省得到时有人真的闹事。 甄汨珞倒没想到这些,而且听完了后也只是先说。 “如今还不确定,到时候的情况如何呢,等看看再说吧,不必一开始就兴师动众的。” 她想法真是天真了,日后的甄汨珞,在遇到一件变故时,都恨不得回到今天,抽自己一嘴巴。 而秦临渊却皱了皱眉头:“你没和三教九流的人接触过,防范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以后再说吧,如今连人马都还没备齐呢,说这么多太早了。” 甄汨珞依旧是没有多想,而且说着也就起身准备离开。 秦临渊便不好再说什么,不然显得自己唠叨,而且也许会让她烦心。 所以甄汨珞接下来,也是很快就回到了王府之中。 她如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马上就要大年三十,是得给父皇准备贺新年礼,咱们可得好好准备,由我亲自盯着吧。” 甄汨珞说的也是认真,可想而知,对这件事情很是看重。 秦临渊自然是没问题的,于是直接点头答应,不过随后也讲。 “虽说这个礼物很是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你,可千万不要顾此失彼。” 他说的也非常认真,甄汨珞自然是知道的,于是直接点头,而且随后催促。 “好了,父皇已经交给你新的任务,赶紧去忙吧,不必在家中管我,我自己心中有数。” 她当然知道大男儿志在四方,肯定不能整天陪在自己身边。 甄汨珞说的认真,而秦临渊本来就是打算送她回家后再走,所以直接点头答应。 “那我就先走了,等晚饭时我再回来陪你。” 就这样,秦临渊真就只是将甄汨珞送到了家中,没有做过多逗留,赶紧去忙。 甄汨珞在家中,更是思索着,看看这新年里到底应该送什么。 白芷站在一旁没敢打扰,而甄汨珞也是突然灵感激发。 “皇上如今年纪大了,怕是最怕社死有个头疼脑热,不如我们就练就一些强身固体的丹药。” 甄汨珞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很是可行,所以看向白芷,继而继续吩咐。 “先将药房收拾一下,等下我过去看看,应该用到什么东西。” 甄汨珞想着说干就干,而且如今也没多少时间了,须得赶紧准备才行。 白芷自然没有问题,听完了这些话后连忙就去准备。 甄汨珞也就这样的研究起来,他先是聚集了许多,对人身体有好处的草药。 而且也要确保这些药性,不会相互冲突,所以很是艰难,费了好大的功夫。 不过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傍晚之前,甄汨珞总算将这些,都给确定好了。 “娘娘,你已经忙了一天了,快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然等下王爷回来看到,又要不高兴了。” 白芷点燃一旁的蜡烛,随后赶紧提醒。 甄汨珞这也才想起来,秦临渊今日是要回家和自己用晚膳的。 她也就直接起身,而且将这些草药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旁边的格子里,随后就吩咐。 “从今日开始,这个地方必须严加看守,而且不管进来谁,都需详细记录在册。” 甄汨珞直接开口吩咐,白芷也是连忙点头答应。 “是,奴婢知道了。” 甄汨珞这也才放心的离开,而秦临渊果然没多久后便回来了,而且直接询问。 “今日休息了,如何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有没有闹你?” “这个孩子可乖,不像小景曜那时,让人总是没吃饭的胃口。” 甄汨珞直接如实的回答,而且说着就拉起他的手,朝着饭厅走去。 秦临渊也并退左右,亲自为甄汨珞布菜,随后也说。 “都是你爱吃的,得多吃些才行。” 第466章 这个礼物不行 而甄汨珞点头答应,她忙了一天,如今确实有些累了,也得好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接下来二人食不言,所以没有再开口说话。 终于等吃完后,秦临渊就像往常一样的,带着甄汨珞准备出门散步。 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如此。 而甄汨珞在此时也说:“给父皇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可以为他准备一些平日里固体的丹药。” “不行,这样只会让父皇觉得,他的身体一天更比一天好,万一要是强撑着做更多的事,只会耗费他更大的心血。” 秦临渊闻言,直接想也不想的拒绝,而且语气非常严肃,随后看向甄汨珞。 “我只想你是一片好心,可是如今父皇已经找了许多道士,暗中为他练就丹药,而你的医术高明,这是世人皆知的,你若在为他准备,只会让他更有这样的想法。” 甄汨珞是真没有想到,秦临渊居然会开口拒绝,而且说的义正言辞。 看来是自己真的准备错了,所以她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 “是我想的天真了,不过还好你提醒的及时,接下来我会注意。” 甄汨珞也是说的非常无奈,不过也只能如此。 就当是一开始准备错了,接下来把这些东西,继续研究出来送给老太君就是。 反正不会浪费了今日的心血,可随之而来,也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可这是我能够想到唯一的法子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 甄汨珞说的也是认真,因为她本就是个大夫,也就只能想到这些。 秦临渊自然也清楚,不过听完了后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沉思了一番,这才说。 “我想你将这个医馆开起来,而且告诉父皇,这一切全部不要任何银钱,都是为了造福百姓,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作为君王,自然是想看到老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而且免受病痛的苦楚。 甄汨珞一听也只能如此,所以点头答应。 “好,那我就在筹备的快些,争取在这之前全都处理妥当。” 说着也就停顿一下,直接开口继续询问。 “楚国的使者即将来访,你们可准备好了吗。” 秦临渊今日出去,就是为了忙碌此事,所以想听听结果如何。 而秦临渊也是点头:“如今暗中已经安排了许多人手,到时候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也会小心饮食。” 当然不会让他们在这边,出现任何的问题,不过还有一个更为头疼的事情,摆在他们眼前。 “但他们到了后,秦战瑛自然会私下来往,万一若是真勾结起来,当下做了谋逆之事,父皇肯定承受不住。” 哪怕就算是有着应对的法子,但也真是足够气人。 年纪大的人是承受不住这些怒火的,所以秦临渊现如今,不知该如何防范。 “这些你倒不必担心,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这样的关头下做出此事。” 甄汨珞却并不像他一样担心,反而是轻飘飘的说出了这些话。 此话一出,秦临渊意外的看向甄汨珞:“何出此言?” “凭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最是胆小,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敢做出这种事。” 甄汨珞直接开个回答,不过这话一说完,秦临渊醋坛子全翻掉了。 “对啊,我倒是忘记了,我的王妃从前可是很喜欢他呢,只不过还好后来醒悟的及时。” 他这番话说到最后,颇为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意思。 甄汨珞作为秦战瑛的枕边人,怎会听不出来这些暗讽。 不过却也淡淡的笑了一声:“小时候眼瞎。” 这句话说的,让秦战瑛心情倒是好了。 两人这边正在悠哉的散步,可皇上这边,召见了许多自己的肱骨之臣。 “如今两个王爷看来实力相当,不分伯仲啊。” 前朝的元老,欧阳大夫虽说已经告老还乡,不过这次都被皇上找了回来。 而且他这话说的,自然也是真的。 现在不是从前,秦战瑛已经有了许多大臣,暗中的支持他。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这样,那也全靠母家的银钱支撑。 秦临渊从前胜算更大,毕竟他能文能武,而且还一度成为战神,为老百姓们评定了许多战乱。 可武将那边秦临渊深得人心,但文官这里却稍显逊色。 因为二人一文一武,将两方的大臣,全都分为了两派。 本来文臣武将,就互相看着不顺眼,如今更是恩怨分明。 “是啊,朕也深知此事,所以想着不如举办一场赏花宴,让这些世家子女相互相看。不论文成武将,都需得尽快结合,让他们有着更多的姻亲。” 而且皇上想着由他赐婚,这样就会让他们脸上更为有光。 可此话一出,旁边的杨阁老却直接摇头。 “胡家姑娘上次的姻亲。就已经伤了武将的心,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所心动。” 毕竟这样一个鲜明的例子摆在那里,这些姑娘们心中也都有数,不能走了胡闻歆老路。 说的也是有理,所以皇上心中也摇摆不定起来,看这两位肱骨之臣,直接就说。 “可如今朕也只能想到这些法子,不知二位有何高见?” “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而日久见人心,何须担忧这些?” 欧阳大夫直接说道,说着却也停顿一下,继续讲。 “虽说臣是凌王殿下的老师,此话一出,或许是在抬爱他,不过臣心中真是认为他是极好的选择。” 旁边的杨阁老听欧阳大夫说这话,却也没有反驳,毕竟公道自在人心。 这两个人谁更加厉害,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只是秦战瑛如今搅乱了局面。 他将基本上所有的完成都集结于此,而且一旦真的让他愿望落空,说不定便会造反。 背后有着如此多的军师,定会也给他出个完美无瑕的办法。 “行吧,此事暂且不议,二位先回去休息,容朕多虑一番。” 皇上还想再思考一下,所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不然只会让自己更加头疼,也没有其他好处。 第467章 医馆慢慢步入正轨 二位大臣也极为有眼力的直接走了,而大家心中也都有数。 秦临渊如果真受到扶持,走向此位,秦战瑛一旦造反又会生灵涂炭。 可是反之而来,秦战瑛并不是个好心的君王,他若真的继位。 怕是这朝廷用不了几年便会乌烟瘴气,也会将先祖打下的江山拜个精光。 所以说到底还是打铁还需自身硬,秦战瑛但凡若真有些真本事,那也不会让人如此犹豫。 甄汨珞可就不管这些草堂之事了,她直接第二日早上。就告诉秦临渊。 “我已经想好了,在后日直接挂牌,而且亲自启奏父皇,让父皇为我们提字。” 如果要是有皇上的字摆在那里,那么想必那些闹事之人,也会心中有所顾虑。 就会为他们省去了许多麻烦,也会让这条路更加好走心。 甄汨珞这个方法确实不错,秦临渊听完后,直接点头同意。 “那我那日腾出功夫,与你一同进宫。” “不必了,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还是多部署一番,不要有什么差池才好。” 甄汨珞这次却是直接拒绝,而且说到这里时,便又忍不住的叮嘱。 “也要记住,千万不要被小人钻的空子,来扰乱你们的视线。” 秦临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听着这些话,倒也直接点头同意。 “好,你放心,养好自己身子就是其余事情,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他说着好像着急要走,于是拿起了个包子,尽快的吃了起来。 甄汨珞也没有再说话,而是为他盛了一碗莲子粥。 “莲子最为能败火,你如今都有些上火了,得多吃些。” 就这样,两人吃了早餐后便分道扬镳。 甄汨珞觉着这件事情,还是要奔走相告的,于是直接找到老太君,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老太君听完了这些话,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沉默了一番,这才讲出顾虑。 “可若如此,你的身子受不住啊,而且如今你有孕在身,不然我们让别人帮你做。” 她率先想到的还是甄汨珞,而甄汨珞如今已经打定主意,只是前来通知一声罢了。 所以听完这些话后,也直接摇头。 “孙女是有数的,如果要是真全部交由别人打理,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只会胡思乱想。” 她说着也就笑了笑,用着极为风轻云淡的语气继续讲道。 “老太君不必忧心,王爷到时自然会帮我,而且皇上亲笔提字,那么也会省去许多麻烦,让人不敢闹事的。” 甄汨珞想法还是有一些简单,只觉得会有人故意闹事。 但若是有人用软刀子来磨他们,那么也是够喝一壶的。 可这些话暂且不提,老太君看着甄汨珞已经如此认真。 她知道这是上了心思的,而且也准备妥当,那么自己便不好再说什么。 所以只能点点头:“祖母虽说同意了,不过你心中也要有数,如果要是真累着自己,可别怪我收拾你。” 她说着也就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个毒妇,如今虽说还在坐小月子,不过却也想回家休养,我一口回绝掉了。” 老太君讲的自然是甄羽霜,可甄汨珞懒得听这人的闲言碎语。 也更不愿意去想她,为何想要回来,于是直接拒收。 “老太君这样做是对的,不然每日看着她心情也会不好,对您的身子有害。” 甄汨珞顺着老太君的话讲,而老太君则是哼一声。 “也是个没脑子的,小月子都没出,怎么会想到回娘家,也不怕带来晦气。” 甄汨珞听到这里,并没有提醒老太君,甄羽霜如今神志不清。 听人讲有时就像个正常人,可有时却哈哈大笑或者动怒,阴晴不定至极。 不过没关系,甄汨珞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她会伸手拉一把这个好妹妹。 所以甄汨珞心中全都清楚,就陪着老太君拉了好一顿家常,这才离开。 之前的那位老大夫,也早早的等候在门口。 他一看到甄汨珞过来,连忙就说。 “您总算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位李大夫之前虽说有犹豫不决过,不过也想想留在这里比较好。 最起码可以多挣一些银子,来弥补自己之前的亏空。 甄汨珞等进来后也淡定的表示:“这边的人情世故我并不清楚,所以有劳大夫多受些学徒,让他们有个归处,而且也可以学个手艺。” 她说着就要停顿一下,随后继续讲道。 “而且如今我事情颇多,所以以后会时常过来看看,但是这边所有的款式全都交由你,等需要我决定时,我自会出现。” 甄汨珞觉得这位李大夫能够信得过,所以这才将这些话说了个清楚。 只不过这话一出,李大夫非常的惶恐。 “老头子我年事已高,看个病自然是可以的,头头脑热不在话下,可若让我管事,这从前也没做过啊。” “可是您在这边熟悉许多人,所以管理起来也方便,而且我信得过您。” 甄汨珞也是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讲完后就看向白芷。 “稍后你就贴出告示说要招选学徒,而且会包吃包住。” 想必这消息一出,自然会有许多的人们前仆后继,想要被选上。 因为在这跟前住的,本就是食不果腹之人,他们做梦都想要吃到一顿饱饭。 而李大夫刚才虽然有所纠结,不过看着夫人已经如此相信自己。 他想想就也觉得,只能不辜负厚爱,于是只能点头说。 “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不再推辞了,不过若真做的不好,还需迷途知返,尽快的让您换人才行。” 丑话得说在前面,李大夫是这么想的。 甄汨珞自然没有问题,直接就答应了,他们随后来到二楼。 李大夫则是在下方守着,果然那告示一出,有着许多半大的小子,全部都跑了进来。 李大夫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虽说有些慌乱,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秩序。 “大家不要造成拥堵,而且听我说,一个一个慢慢来。” 第468章 胡家将军出事 可是这话说出后,并没有多少反应,因为这些人们都已经急了。 甄汨珞对白芷,又低声说了些什么话,白芷随后悄悄离开,没过多久后。 他们的大厅中就出现了许多的小厮,帮着李大夫一同强调维持秩序。 场面这才算稳定下来,而且这一天下来,也见了许多的人。 甄汨珞看着李大夫最后,敲定好的名单,也还算满意的说。 “这些孩子的心性确实不错,适合当大夫,李大夫果真有眼光。” 李大夫听到后也不好意思的笑笑,直接推辞的说道。 “全都是夫人的功劳,若不是他们帮我的话,那么现在说不定都还闹哄哄的。” 而甄汨珞则是又吩咐了些细节,这才带着这张名单离开。 她回到家里时,早就已经天黑了,小景曜也哭个不停。 许是想娘亲了,所以哭得很是伤心。 “我的宝贝怎么哭得如此伤心,怎么了?” 甄汨珞赶忙抱过了孩子,也顾不了太多,赶紧开口哄着。 刚才还哭得非常伤心的小景曜,此时却也稳定了下来,终于不再哭泣,反而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娘亲。 他眼神之中写满了委屈,这让甄汨珞心中更是自责。 “都是阿娘不好,如今事情太多,所以只要你放在家中,但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我们要勇敢一些。” 甄汨珞轻声细语的哄着,而旁边的奶娘,也是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鸡蛋羹,赶紧开口说道。 “小世子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不曾弄饭,一直到现在都还滴水未近,如今您回来了,不如哄着吃些东西吧。” 甄汨珞点头,而小景曜这次倒是非常给面子,直接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旁边的那些奶娘们看到了后,也是松了口气。 而甄汨珞接下来也没闲着,等喂完了饭后,直接带着小景曜出去走走。 这才刚刚走到花园,小景曜就突然眼前一亮。 他父亲回来了,秦临渊看到了他们也是快步走上前,直接接过孩子,随后就说。 “你个小调皮鬼,是不是又闹娘亲了。” 说着也就讲:“天黑了,风已经大了起来,我们还是别出来的好。” “他刚刚吃完了东西,所以想着出来消消食,不过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甄汨珞也是直接开口问道,而秦临渊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拉起她的手就说。 “父皇有旨,不许我忙太久,到了时辰就得回来陪你。” 这次皇上倒是格外贴心,居然想着他们小两口,是得经常相处。 而甄汨珞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回到了屋子里,小景曜情绪也已经好多了,在那里和奶娘们玩。 而甄汨珞看着他,心中都觉得高兴,随后又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说。 “等肚子里面的这个出来了,家中只会变得更热闹,怕是这一个屋子都装不下呢。” 甄汨珞说这些话时,只觉得自己幸福十足。 秦临渊自然也是这样觉得,不过随后又说。 “我们就要这两个,不然你太遭罪。” “这谁能说得准呢。”甄汨珞眉眼带笑的看着孩子,随后回复了句。 可这话刚刚落音,胡闻歆却突然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忙慌的看向秦临渊。 “王爷,求您救救我的父亲!” 她说到这里,两人都非常的意外。 而秦临渊则是对旁边的下人说:“将世子抱出去,你们全都退下。” 胡闻歆向来就是在乎形象,而且也循规蹈矩,可是现在却不顾这些,想必是发生的大事。 所以甄汨珞的心,立马被牵动了起来,等他们走后这才连忙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她眼神之中也写着心疼,而且紧紧的拉着胡闻歆的手。 “父亲上阵杀敌时被他国抓去,想来是要当人质,的了,所以现在正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胡闻歆悲痛欲绝的说道,而且讲到这里后,连忙又继续说。 “父亲的年事已高,如何能够经受得起这些折腾,所以还请王爷快去想个办法救父亲于水火之中。” 胡闻歆说的这些话也很是认真,而秦临渊则是直接点头。 “你不必担忧这件事情我自己知道,那我就会尽快派人去查,看看该如何权衡。” 他说着就要停顿一下,随后安慰道。 “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父亲如今对阵的是一个小国而已,他们就算是有着雄心壮胆,再也不敢对朝廷之人下手,最多抓住了你父亲,也只是为了向朝廷施压。” 想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少些进贡,秦临渊上阵杀敌的日子也多,所以对这些更是门清。 胡闻歆这虽说没刚才伤心,可却心中也忧心着。 “我知道你如今伤心欲绝,可也没有其他法子,先听王爷的好吗。” 因为他们毕竟远在千里之外,如今就算着急,也不能飞奔过去。 胡闻歆只好点点头,随后泪眼婆娑的看向秦临渊。 “我心中是这样想的,索性在家中待着也无事,而您的手下又多勇猛,不如派一个同我一起前去看看情况。” 不然就算在家中待着,每日也是吃不下饭,哀思不已。 “不行,那个地方刀剑无眼的,是我们能去得了的,你就乖乖待在家中可好,不然胡老将军就算知道了,也会不安心啊。” 秦临渊都还没有回答,可甄汨珞却直接开口说道,而且语气非常的认真。 因为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边关本就是苦寒之地,胡闻歆从小养尊处优,一到那里肯定水土不服。 “是,我同王妃是一个意思,你也别太担心,本王现在就去找人。” 秦临渊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且讲着也看向甄汨珞:“你先安抚着胡姑娘,我先去。” “快些去吧,一有消息尽快的告知我们。” 甄汨珞也是直接点头,催促着他,随后又看向胡闻歆。 “好了,咱们千万不能垮下,毕竟家里还要让你撑着呢,不然大家在外面也不放心。” 胡闻歆虽说失魂落魄,但也只能点头答应。 第469章 连夜的奔波 她点点头后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双目无神的在原地坐着。 甄汨珞也没有再继续劝说,因为知道现在说多了,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秦临渊再次回来时,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而这个过程中,胡闻歆也是一言不发,一直在那里坐着。 甄汨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知说什么,所以只能如此。 而听到动静的两人,赶忙转身看去,而胡闻歆也是紧张的问道。 “王爷,情况如何?” “他们是因为两座山起了争执,皇上不愿割舍,而他们又是游牧民族,想要在那里安身立命,所以双方僵持不下,这才绑了你父亲。”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完后停顿一下,随后又说。 “不过你放心,这样做只是为了向朝廷施压而已,但他们不敢拿你父亲怎么样,只不过要想放人,还需费翻功夫。” 甄汨珞听到后,也总算是松口气,最起码如今情况也算还好。 “人如今是没有危险的,咱们想个办法。尽快将人解救出来就行。” 甄汨珞说着这些,胡闻歆也是点头同意,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直接就说。 “对,我可不能垮下,他们在前方上阵杀敌,我就要守好后方才行,不能让别家看了笑话。” 胡闻歆说完,甄汨珞这才想起一件事,直接就说。 “王爷才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你就过来了,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俞檀告诉我的,他一看也是刚刚才得知,而且迫不及待的就要来我跟前邀功。” 胡闻歆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反而更多的是冷静,说着更是冷笑一声。 “我就算是找个乞丐草草一生,也都绝不会再回头找他。” 她何尝不知俞檀那些个小心思,只不过不愿意戳破而已。 而甄汨珞听着,心中也已经了然。 “今日你就在这先住下吧,等这件事情解决后你再走。” 甄汨珞没有继续回答,反而是突然岔开话题,而且说着也就继续讲。 “你就算是回去了也触景生情,不如留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可好。” 甄汨珞说的也很认真,胡闻歆想了想,则是点头同意。 “也好,省得他想办法来找我,而这是王府,他肯定是进不来的。” “那你们就先说着话,本王去找欧阳军师商量一下进一步的事宜,你也别着急,一有消息本王会告诉你。” 秦临渊看着胡闻歆情绪已经稳定,他便想着进一步的举动。 胡闻歆闻言,直接起身向他行个礼,随后感激的说道。 “多谢王爷为此事奔波。” 其实胡闻歆心中清楚,秦临渊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看在甄汨珞面子上。 二人的关系这样要好,他肯定不会不管不顾。 而秦临渊则是点点头:“不必客气,都是我该做的,那你们就先聊,” 他也就再次出发了,而且这次一晚上未归。 胡闻歆这天晚上,和甄汨珞同在一处休息,而且两人一直聊着天,聊到了很晚。 许是星星都快要换班了,甄汨珞和胡闻歆,这也才沉沉的睡去。 等清晨时分,甄汨珞因为胃里有些不舒服,便也起来。 她想着喝些水,让胃里暖和些,可是动静虽小,但也吵到了胡闻歆。 “我给你倒。” 胡闻歆醒来后看到这一幕,直接走了过去,帮甄汨珞倒好了水。 而甄汨珞看着手中的水杯,想了想就说。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然我会生气。” 她这次可是认真的,昨天晚上虽说聊了许多,但是谁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可甄汨珞知道,胡闻歆心里还是挂记着此事,所以这才会睡得那么晚。 不过这也人之常情,换做别人,自然也是如此。 胡闻歆点点头:“还是会有悲伤,不过没有昨天那样惊慌失措,所以你放心吧。” 她说的也是非常认真,而甄汨珞这也才放心。 “今日正好我要去医馆,得先去看看他们学习的如何,等回来了或许王爷也就归来。要不你陪我一同前去吧,正好散散心。” “好。”胡闻歆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随后跟着离开。 两人确实来到了医馆,而且这些学徒们也是认真的听讲。 可胡闻歆很快发现了问题,直接站在二楼就说。 “你们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了,这么多的人,就已经占据了许多的地方,哪里能让更多的病人来就诊?” “你说的我已经想过了,所以我将左右两侧的铺子全都买了下来,到时打通即可。”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解释,而且看到下面的这一幕也非常满意,最起码大家都是努力。 而且学会了后,以后当大夫不论走到哪里,那也是造福一方,而且还能养活得起自己。 甄汨珞解释道,胡闻歆听着这也才点点头,眼神之中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做的真好,这样也好我总不至于每天在家中待着,闲着也是无聊。” 她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该看的都已经看过,所以胡闻歆心中挂念着最新的消息,想着赶紧过去看看。 她其实能到这里来走了一遭,而且还特意的观察着这些,就已经是很不容易。 所以甄汨珞也并没有拒绝,反而是直接点头:“好。” 两人很快也回到了王府之中,而且果然如同她们所想象的那样。 秦临渊此时也已经回来了,虽说熬了一夜,但他也并不是多么憔悴。 胡闻歆也是着急的问道:“王爷。如今情况如何了?可有商量出什么对策?” “骑兵攻打过去,只怕他们会恼羞成怒,而且鱼死网破,万一对你父亲下手就不好了,所以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秦临渊知道他心中着急,所以很快就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着也停顿一下,就又继续讲道。 “就是朝廷少些进贡,但这件事情仅此一次,以后若是再发生就会不客气。” 第470章 皇上当众偏袒 秦临渊说出了解决的法子,而且这是最可行的,现在也已经着手让人去办了。 “你放心,皇上已经知晓此事,如今正去办理,所以用不了多少功夫,你父亲就会被放出来。”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本不应该由他过问,毕竟秦临渊的公务,只是管好那些兵将。 只不过这次也是没办法,所以这才如此。 胡闻歆听着,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白芷就从外面匆匆的赶来,而且一脸严肃的讲道。 “俞檀大人再次过来了,而且指名道姓说要见胡小姐,说他有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告诉他就说是本妃的意思,就算有着天好的法子,我们也不稀罕,请他滚蛋。”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这些话时,也是非常认真。 讲完后更是补充一句:“就将本妃的原话告诉他,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白芷直接会意,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 甄汨珞看着胡闻歆,知道她现在心中如同吃了苍蝇一样,不过也只能耐心的劝导着说。 “你也别太气愤,像这种小人我们无需在意,若是真看不过去,想办法料理了便是。” 他亲自杀母,以此来为巩固荣华富贵,本就实属大逆不道。 皇上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俞檀哪还有命继续活下去。 而甄汨珞说完,胡闻歆就直接摇摇头,看起来也冷静了些,直接就说。 “算了吧,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而昨日时属意外,所以没得选。” 不过心中到底五味杂陈,如果要不是他的话,父亲现在可能还没有解决的法子,而且自己也不会知晓。 甄汨珞本来是非常认真,不过听到这些话后,也只好作罢。 “我听你的。”她这话说完旁边的秦临渊,也就继续说。 “已经到了要上朝的时辰,你在家中乖乖呆着。” 这话是对甄汨珞说的,甄汨珞直接点头同意。 秦临渊也就这样走了,只不过胡闻歆心中过意不去,所以直接在他走了后就说。 “都怪我昨日太过着急,所以害得他连夜处理此事,如今却也休息不得,还得去上朝。” 她说着就也叹了口气,仿佛在自责。 “没关系的,身为朋友,自然应该要帮着你一起出力才行,你如果再客气我会生气的。” 甄汨珞也是严肃的开口回答,而且说完后,就又继续讲。 “别再想这些事情了,不许再伤春悲秋,我们去看看小景曜,现在这个时辰他应该醒过来了。” 而在朝堂之上,秦战瑛仿佛也是抓到了把柄,所以直接起奏。 “启禀陛下,凌王无视自己的公务。反而去处理其他事,这样坏了规矩,若是以后人人效仿,那朝堂岂不也坏了章法。” “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虽说心中的心意是好的,可到底坏了规矩,所以不得不提。” 一旁秦战瑛的支持者,也是认真的讲道。 而皇上怎会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故意找茬,而且前后冲突。 前两日还在劝说自己放了秦临渊,为了深表他们的深明大义。 此事说这些话,虽说前后冲突,不过却也是为了再次显现出,他们的刚正不阿。 “身为王爷身为王爷,受天下人供养,那么自然应该处理天下人之事,何况他又没有耽误到公务,所以无需在意。” 皇上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这话讲的明显是在偏袒秦临渊。 秦临渊听完了这些话后,也并没有开口讲话,反倒是依旧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与不说都是错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沉默来的实在。 而秦战瑛属实没有想到,从前那个刚正不阿的父皇,此刻居然会偏袒起了人。 而且在说这些话时更是义正言辞,但其实谁都听得出来,他是故意的。 这让他的心中更不是滋味,还想要说什么,可却被旁边的人参与了进来。 “皇上此番也有道理,不过以后王爷需要注意才行,不能次次如此,不然也会大乱。” 旁边一位大臣说话,这才算是阻拦了秦战瑛。 秦战瑛只好忍住,没有再说什么。 等这次上朝结束,皇上没有让二人着急离开,反倒是将他们都聚集在一处。 看这兄弟二人,这才开口发问。 “让你们处理的事,如今结果如何?” “回禀父皇。暗中的人马均已安排妥当,而且京城之中也部署了许多兵力,一旦有风吹草动,一定可以及时止损。” 秦临渊淡定的回答着,而秦战瑛倒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些全部都是武将该处理之事,他当时太过盲目的参与了进来,后来才发现问题。 可是却也无法抽身,毕竟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而那些人也全部都是文臣,自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所以许多人昨日聚集在一起,却也没有想到个结果。 “父皇,儿臣愚笨,如今正在慢慢的学习。” 秦战瑛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些,不过却也只能开口回答道。 皇上听到后,直接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讲道。 “你连自己的本分都处理不好,却还去管着他人之事,而你的兄弟人家不仅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还能去为别人分忧解难。” 皇上说着,好像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于是直接站了起来,开口继续斥责。 “所以以后不要想着挑拨离间,若是再发生,下次别怪朕对你不公。” 他说的可是非常认真,秦战瑛听完这些话,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秦战瑛可是真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翻脸不认人,而且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偏袒过自己。 可如今却为了一点琐碎之事,都宁愿偏袒秦临渊。 秦临渊依旧是沉默不语,就好像此事和他无关一样。 秦战瑛最是讨厌他这个冷然的态度,不过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儿臣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也会尽量学习这些,不再拖大家的后腿。” 他说这些话时心中多有不服,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第471章 使臣来访 皇上仿佛不再愿意看到秦战瑛,继而起身,冷哼一声。 “望你说到做到,别再有其他心思。” 他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秦临渊依旧是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向皇上行了个离别礼。 而等皇上走后,秦战瑛这才冷笑一声,看向秦临渊。 他语气轻蔑,直接开口说道。 “你这是给父皇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会让他如此袒护你?” 一开始先是将一家子,接到皇宫之中居住,如今更是公然袒护。 秦战瑛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二人见皇上的时间都差不多。 且基本上都是大家全在场,秦临渊是如何深得父皇之心? 他想不明白,所以语气极为不好。 “公道自在人心。是个好的坏的。父皇自然一看便知。” 秦临渊这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而后也转身离开,仿佛不愿意和他多说半句。 这一点,他和皇上倒是挺像。 秦战瑛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甄汨珞看着胡闻歆,总算没有昨日那样失神,总算是松口气。 胡闻歆正在陪小景曜玩,她指着老虎布偶,故意的吓唬他。 不过小景曜倒是一点不怕,反而笑得咯咯不停。 不过没多久,小景曜倒是打了个哈欠。 “抱着世子爷去休息吧,照顾的仔细些,别着了凉。” 甄汨珞这才提醒奶娘,而奶娘也抱起小景曜。 小景曜扶在奶娘肩膀上,他眼眯瞪着。 而等他们走后,甄汨珞这才看向胡闻歆。 “想必若是顺利的话,胡将军定用不了两日便会安然归来,你别担心。” “瞧你,现在我都不提此事了,你却主动的提起。” 胡闻歆直接开口说道,而且笑了笑,仿佛眼底也多了几分释然,就又继续说道。 “王爷已经打了保票,而且这个法子确实不错,所以想必父亲会平安归来。” 只不过说着也多了一点失落:“就是过几日便过年了,看来今年无法和父亲团聚。” 就算到时放了胡将军,但边关也是远在千里之外,所以胡将军根本赶不回来。 至于甄汨珞,赞同的点头。 “确实如此,不过不要担心,只要人好好的没事就行。” 现在也只能如此,没有其他办法。 可说着,胡闻歆就想到另一件事,直接皱着眉头讲道。 “我在暗中听人说,秦战瑛和右丞相贺听风,已经暗中勾结在一起。” 贺听风本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大臣,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深居高位的官位。 对秦战瑛来说,简直是个极为有利的助手。 这对甄汨珞秦临渊来说,定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意味着他们的路更加难走。 不过甄汨珞倒是想得清楚,直接就说。 “他们暗中勾结,皇上未必会没有一点风声,所以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甄汨珞这话说的,让胡闻歆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疑惑的问道。 “可他们二人勾结在一起,只会害凌王,你的夫君啊,何来观虎斗一说?” “你以为皇上为此,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自然会和他争斗一番,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说破而已。” 甄汨珞这才说出其中的关窍,而且讲着,更是认真的继续说。 “更何况如今楚国要来拜访,这样的关头,肯定不敢出事。” 如今若是在这样的关头下,出现什么笑话,楚国一旦过来不一定还会传成什么样子,也会让他人看了戏。 所以皇上如今纯粹是在隐忍着,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 胡闻歆这才明白其中的窍门,突然有些头痛的抚额。 “本以为后宅院中,已经够让人心烦意乱,也难以对付,可没想到朝堂之事,更是错综复杂。” 现在看来,她们从小在后宅院中的那些争斗,算不了什么。 顶多就只是争争谁的宠爱,可可是朝堂之上,若是一人做错,全家族皆会覆灭。 甄汨珞就在此时,冷静了不少。 看了看外面的天,一望无云。 “后日便是他们来访的时间,到时你跟我一起过去,自会知道皇上如今是怎么想的。” 甄汨珞知道皇上不威自怒,不喜于色。但讨厌一个人的表现还是很明显的。 秦战瑛势必是要失宠,而且遭受一段时间的冷眼,这是必然的。 胡闻歆这么一听说,就变得更加好奇,随后感慨的说道。 “若真如此,那就让这天快些来吧,我还真想看出戏。” 而也就只需再等两日,时间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这天早晨,甄汨珞和秦临渊皆是盛装出席。 他们二人先行一步,得先去皇宫之中候着。 胡闻歆也是到了时辰才走的,毕竟她只是大臣之女,只要按照这时间来就行。 可甄汨珞不同,皇家的儿媳妇自然要先到了,然后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甄汨珞一到皇宫之中,这才发现处处焕然一新,而且宫女太监们也在认真的做事。 她不由得感慨:“当年与你成亲后,前来皇宫请安,都还没有如今的阵仗大。” 甄汨珞说着,秦临渊也只是笑了笑,就直接说道。 “不如与我再成一次亲,我一定让父皇好好操办,举国欢庆?” “得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私下怎能如此没有正形?” 甄汨珞娇怒的瞪了他一眼,继而说道。 不过这有时,真是讨厌谁就来谁。 秦战瑛居然和他们,一同出现在大殿之上,而且他明显是在候着皇上。 皇上还没出现,而他们已到了皇宫后,自然是要来请安问好的。 秦战瑛看着琴瑟和鸣的二人,心中有些嫉妒,难免加夹枪带棒的说话。 “呦,这不是我那恩爱的兄弟,和兄弟媳妇吗。” 秦临渊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拉着甄汨珞的手,继而说道。 “可把你的礼物备好了?” “嗯,父皇看到了后,会会非常满意的。”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两人就目视前方,直接全都忽略了秦战瑛。 秦战瑛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中更是愤怒。 第472章 这个宴会居然无恙 甄汨珞这个贱人,当年自己没看上她,她定是怀恨在心,所以才给自己甩脸色。 秦战瑛心中居然是这样想的,又或许是因为他过得不好,和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琴瑟和鸣的二人,在他眼中无比的刺眼,所以秦战瑛想着恶心一番,于是又说。 “当年还好,本王没看上王妃,不然若是你与我成了亲,和凌王不就白白错过了?” “你也是个亲王,说话居然如此口无遮拦,难道是怀念我的那些药了?” 甄汨珞一听这话直接就开口回怼,而且说着就要继续讲道。 “若真如此,你就说你哪个地方,想要遭受折磨,直接告诉我就是。而且想必父皇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 甄汨珞说的那可是非常认真,而且刚一讲完,皇上就从上首出现。 善于洞察一切的皇上,很快就发现,几人好像情绪不对。 秦战瑛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想必是他又惹出了什么麻烦,所以皇上直接讲道。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不仅是除夕夜,更是要接见使臣的一天,谁若是惹出麻烦,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秦战瑛就算再蠢,都能听得出这是在敲打自己,所以他不敢开口说话,反而是站在原地。 而甄汨珞就在此,直接上前,随后向皇上行礼问安后,这才说道。 “今日乃是除夕佳节,儿媳不知该送父皇些什么,所以思来想去后便开了一个医馆,一切皆不要钱,且是开在穷苦百姓的闹市之中,会解了许多百姓的燃眉之急。” 甄汨珞说着,就将有关于医馆的细节文书,直接递给旁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连忙弯腰前来拿,随后递给皇上。 皇上仔细的品阅一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用你擅长之事,解决了黎明苍生的辛苦,王妃着实有着心系天下之心。” 皇上给予了肯定,不过说着也提醒一番。 “但你别忘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皇家的子嗣,一切都要紧着你的身孕。” “是,儿臣知道了,一定不会忘的,” 甄汨珞也直接开口答道,说着给皇上行了个礼。 而秦临渊与此同时,也被皇上提起。 “今日你就负责,跟在朕的左右,无需做其他事。” 秦战瑛听着,这是单单把自己落下了,而且皇上都未曾理会自己。 他立马变得着急起来,赶忙就说。 “父皇,那儿臣今日有何事?” “你就参加宴会,无需做其他的。”皇上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居然还停顿一下,继而又讲。 “记住了,不许出现任何麻烦,要是你再惹了祸,朕不会维护你。” 这话说的,让秦战瑛当然满腹牢骚。 皇上何时维护过自己,这话说的,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但他对谁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不愤,于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而甄汨珞只觉得解气,不过并没有在讲话,而是来到了宴会厅。 胡闻歆就在此时也已经到了,不过二人身份有别,所以坐的席位不一样。 甄汨珞坐的靠近上首,胡闻歆身为臣女,自然是要坐在下首。 而甄汨珞旁边也是其他宗亲,他们来往的还算好,所以并无任何干戈。 而这场宴会,很快浩浩荡荡的开始。 歌舞升平的同时,大家也开始议论起来。 而楚国的使臣,没过多久便也到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他们还算守规矩,直接对皇上下跪而起参拜。 皇上直接点头,随后对他们招手示意。 “请平身。” 而楚国的使臣,平身之后献出他们的宝物。 “这是我朝独有的麝香,在此送给皇帝入药。” 他们说着就掀开这个帘子,果然是特别大的一块麝香。 皇上直接点头,随后让旁边的侍卫拿下。 而这场宴会开始后,一切都还算是正常。 皇上旁边的臣子,为他们讲解着这边的风土人情。 楚国的使臣,则是看起来津津有味的听着。 甄汨珞本以为这场宴会,可能会发生些许事情,所以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可谁曾想到,一直从开始到结束,都无任何差池。 “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住所,请各位移步,” 皇上看着宴会结束后,也对着他们直接开口说道。 而使臣们,很快便入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一直等离宫,坐在马车上的胡闻歆,这才觉得奇怪。 “你不觉得今日之事,进行的格外顺利吗?他们之前明明与我朝,那可是水火不容啊。” 胡闻歆都觉得奇怪,甄汨珞自然也是如此。 她直接点点头,不过眼神清明的说道。 “或许他没有其他计谋在里面,不过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了,接下来或许无法再见到他们。” 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她们是后宅院之人,所以怎么可能会见前朝的人。 甄汨珞心中是这样想的,而胡闻歆倒是有了另外一番打算,于是直接就说。 “回头可以向王爷打听一番,他肯定知道些许内情,咱们也就能够了解一下了。” 胡闻歆说着,就想到了那麝香:“不过那东西确实不错,回头若是能够用药的话,也算造福了许多百姓。” “只要两朝之间没有任何干戈,那便就是最好的。” 甄汨珞也是淡淡的开口回答,因为觉得只要能够就此休战,那么百姓们也会少了许多折腾。 可不是一块麝香能够弥补得了的,所以自然希望,不会再有其他事发生。 可惜有时或许事与愿违,秦临渊再一回去后,他直接告诉甄汨珞。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老实,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等他们一入住驿站,秦战瑛就已经私下来往了。” “他怎么会如此大胆,这可是在天子脚下,而且有这么多人盯着。” 甄汨珞本来在准备年夜饭,可听完这些话后却非常意外,直接开口说道。 秦临渊也是非常冷静,直接点说。 “他嘴上说的是,去询问一番这些使臣,有没有还需要准备的地方,这也是个理由。” 第473章 过年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秦战瑛和这些人早就已经合作了,所以他们私下肯定是在商量什么。 这些人竟然能够如此冷静,怕是也离不开他的缘故。 甄汨珞就知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听完了这些话,后直接冷笑一声就说道。 “看来他是真把这些人全都当傻子,不过我也会仔细的瞧着,看看他如何自取灭亡,” 楚国的这条线,是秦临渊他们故意让秦战瑛搭上的。 但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得如此疯狂,真的是已经忘记了祖宗的教诲,忘记自己身上流着的血。 秦临渊看着甄汨珞,仿佛有些动怒,所以直接拉住她的手,开口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许为了这些人生气。” 他说这就也停顿一下,随后开口询问。 “胡姑娘走了吗?” “嗯,今日可是除夕,她肯定不能在这待着,所以回家去了。” 甄汨珞此时也变得冷静了一番,而且说着就将菜单放到一旁,用拉着秦临渊的另一只手,突然使力,好像要将他拉出去一样。 “我们去厨房包饺子吧,今天我们亲自做。” 秦临渊当然是没问题的,所以直接答应了,而后两人来到了小厨房之中。 甄汨珞也算是会议这些东西,所以包的还算像模像样。 她后来还特意挑出一些,看起来精致的饺子。 单独的放到了一个盘中,这才说道。 “回头这些做熟了,送给父皇,就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了。” “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父皇很是开心。” 秦临渊给出了一个夸奖,就直接开始生火,准备下饺子。 而甄汨珞也是赞同的点头:“这是当然能够娶了我,可是你们家的福分。” 两人说说笑笑的,做好了一顿饺子。 而先头给皇上准备的那些,甄汨珞也是让白芷特意亲自送去。 白芷是她最为受用的大丫鬟,所以也能代表了她。 终于等开饭时,甄汨珞看向秦临渊抱着的小景曜,笑了笑就说。 “恭喜我们儿子又长大一岁,明年就要学会更多本领了,你可一定要加油。” 甄汨珞说着就夹起一块饺子,直接递给小景曜。 小景曜此刻就仿佛是个小馋猫,赶紧咬了一口。 而秦临渊也及时提醒:“如今已经夜深了,让孩子少吃些。” “我自然知道。”甄汨珞也是回答一句,然后就将饺子放在了一旁。 他们这才开始吃饭,这一顿年夜饭,主角当然是饺子,不过旁边也有着许多精美的菜肴。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饭,他们还抱着小景曜,来到怨种点燃了新年的炮竹。 小景曜肯定是不能守岁,所以等这些做完后,他就已经眯瞪着眼睛了。 甄汨珞这才将小景曜,还给了奶娘,让他前去休息。 而夫妻二人则是在房中,看着窗外已经飘起的雪花。 “今天的雪下的可真漂亮,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 甄汨珞冷静的开口说道,而秦临渊则是讲出另一件事。 “按照规矩,明天一早起来我们就要去皇宫请安,可能你会见到她,不过不要理会。”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甄羽霜,她如今吃了甄汨珞暗中给的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跟以前无异,但她肯定会针对甄汨珞。 甄汨珞早就已经知道这些,所以直接点头答应。 “你放心吧,我不可能会和任何人去争执,因为我知道,明天会有许多人盯着我们。” 朝堂之上的言官,就挑着这些大日子,想要抓住他们的错处。 而言官属于文臣,如今已经是为秦战瑛所用,大部分的文臣,是如此。 所以自己不可能会暴露出错处,而让他们去纠错。 上次和皇上发生争执后,甄汨珞就知道,皇上不可能会一直护着他们,所以还是自己小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余的一切皆有,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秦临渊说的也是非常认真,因为这是他的心声。 甄汨珞就在此刻,看着窗外的雪花,笑了笑又说。 “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许说这些恶心的人,这样会让我心情都不好的。” 甄羽霜在她的心中是最为恶心之人,因为秦战瑛后来的种种。都是被她刻意养起的。 她也总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止一次的坑害了别人。 甄纤纤就是最鲜明的一个例子,连本家人都不放过,她哪来的良心? 所以在甄汨珞心中,甄羽霜早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秦临渊听到了这么说后,也就没有再讲话,而是直接抱住了她,就这样静静的呆着。 两人全都是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总会有挑战到来,因为第二日清晨,他们这才刚到皇宫门口。 甄羽霜也就直接出现在一旁,而且就未出现的她,今日打扮的很是艳丽。 “姐姐,好久没见了,妹妹对你很是想念呢。” 甄羽霜刚一见到他们,就直接开口说道。 甄汨珞是真的不愿意理他,所以听完了这些后恍若未闻,直接转身就要走。 而秦临渊则是扶着她,生怕路面上的积雪会滑了甄汨珞, 甄羽霜看着自己受到冷落,也并没有气馁,反倒是笑了一声。 继而也跟了上去,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路上有着许多的人,对甄汨珞和秦临渊,请安问好。 旁边的白芷,也散发了许多的赏钱。 终于等到勤政殿,皇上一早的就候着他们,一看到他们后便直接说道。 “今个是大年初一,你们都来请安问好,朕的心中很是宽慰。” 秦临渊他们听到这些话后,则是行着大礼,来恭祝皇上新年安康。 皇上也很是开心的,给他们每个人都赐了礼物。 “王公公,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给他们都发下去。” 而就在此时,秦战瑛也从一旁出现。 他出现的好像也没有让其他人惊讶,因为所有的人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第474章 新年伊始 而秦战瑛仿佛习惯了一样,所以见怪不怪的直接向皇上请安问好。 皇上这次倒是没撅他的面子,等受完礼后,这才继续说道。 “如今朕这边已经没事了,你们都去闲逛吧。” 甄汨珞和秦临渊,自然都是没问题的,所以直接点头答应后就又离开。 只不过秦战瑛却并没有走。等二人离开后,这才看向皇上开口说道。 “父皇,昨日儿臣去找了使臣,,听他们的意思,已经有了归顺之意,以后绝无战火出现。” “呦,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份能耐,不过这个回答倒也不错。” 皇上仿佛也有些意外,所以直接开口回答道,而且说着也停顿一下,就又继续讲。 “不过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私自见他们。” 秦战瑛一听,非但没有收到奖励,反而还断了自己的路。 他好像这才发现,自己的路也会变得更加难走,不过没有办法说太多,只能点头答应。 “是,儿臣知道了。” 秦战瑛表面上还算冷静的回答,而且说着也就在皇上的催促下,再次离开。 皇上好像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一样,所以都催着他们快些走。 而甄汨珞他们,虽说觉得心中奇怪,不过知道并不能调查,一旦要是被皇上发现。 不仅表面上难看,而且很有可能会遭受斥责,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王府之中。 胡闻歆此时已经带着一众贺年礼,前来拜访。 “你这是将你家库房,全都给搬来了吗。” 甄汨珞看到后都吓了一跳,只见小厅之中,摆满了许多的礼物。 而胡闻歆则是坐在一旁,好像很是满意的样子。 而胡闻歆笑了笑就说:“这些不仅是我的准备,而且还是家父的意思,他已经被放了,是特意来信说要好好感谢王爷。” 胡闻歆说着就停顿一下,又看了其中的一处,这才继续说道。 “其余的那些都是我父亲准备的,至于这些是我自己亲自为你准备的,全都是些名贵的草药。” 甄汨珞如今已经要开医馆,那么肯定少不了要和药品打交道。 胡闻歆也想尽可能的,帮帮忙,也算是自己出力了。 甄汨珞看了一下这些东西,确实是些极为罕见的草药。 她心中也还算满意,不过随后又对胡闻歆说。 “果然是极好的,不过以后不必费心准备,你我的关系无需讲这些。” 而秦临渊看着她们闲聊,也不想参与,他还约了欧阳军师,于是就说。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见个人,稍后就会回来。” 甄汨珞早就已经习惯了,也知道大年初一他也挺忙,要去打点许多事情,所以直接点头答应。 “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秦临渊点点头,也就随后离开。 只不过等他走了后,胡闻歆这才满脸感激地说道。 ““此番事情我们心中都清楚,要好好的感谢王爷,所以一切都记在心中,以后有用得到胡家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没有此事,以后你也会尽力的帮我,所以我们完全是在互帮互助。”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拉住胡闻歆的手,随后分享起来。 “刚才进宫,皇上赏赐了我许多的首饰,你也挑挑看,有喜欢的没。” 而秦临渊这是拿到这这是来到了天香楼,欧阳军师和左丞相早就已经候在那里,看着他过来后。 他们两个也是直接起身,而秦临渊则是冷静的说道。 “二位不必如此客气,全都坐下。” 听到了这些话,左丞相和欧阳军师也就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坐在了一边,随后左丞相就说道。 “如今秦战瑛几乎已经将朝中的文臣,拉拢在了一起,妄图想要让有更多人支持自己,只不过我看着他们背地里,并不是那么和谐。” “是,暗中调查得知,秦战瑛并不会拉拢人心,所以现在背地里已经有人有着诸多不满。” 欧阳军师在随后,也非常赞同的点头回答,而且说到这里。更是冷笑一声。 这些人如今被坑了也不稀奇,谁让他们一开始就错拿鱼目当珍珠。 秦战瑛也因为他们,一度变得非常风光,可是现在却有了陨落之意。 秦临渊听着,倒也不觉得稀奇,所以直接就说。 “如今本王想着,若能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的话,也不算辜负了此番此景。” 让他们一旦开始内讧后,那么一切事情都可以被瓦解掉,而且秦战瑛的内线,也会随机崩塌。 左丞相听着,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稍后我和欧阳军师再商议一番,看看具体该怎么做。” 而甄汨珞和胡闻歆,当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她们如今正在陪着孩子玩。 胡闻歆许是因为父亲已经平安无事,所以她显得格外开心,而且今日看起来也是气色上佳。 而甄汨珞看到这一幕后总算是放心了,不过趁着奶娘抱小景曜,前去吃鸡蛋羹的空隙,她这才说道。 “小李将军,是非常不错的少年英雄,而且对人还一往情深,对你更是有那个意思。我可听说伯父最近这段时间的事,他也没少出力。” 胡闻歆一听,就知道甄汨珞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随即变得有些害羞就讲。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何况我现在没那个心思,谈情说爱。” 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否认小李将军,反倒是多了几份害羞在里面。 甄汨珞可是非常了解胡闻歆,知道胡闻歆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心中有那个意思了。 看来这件事情还有些希望,于是直接就讲。 “既然遇到一个对的人,最好还是别失去,不要让这样的人白白错过。” “你说的意思我都懂,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胡闻歆这次倒是冷静了不少,直接就开口回答,而自己心中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她才合和离没有半年的功夫,此时肯定要注意。 第475章 与欧阳军师的密谋 如若和离没多久就再次成亲,外面免不了要有闲言碎语。 她可不想遭受这些非议,所以才选择等一等再说。 胡闻歆说的也是非常认真,甄汨珞听着觉得不像是假的,她看样子也是上心了。 所以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也算认真的讲。 “那你之后可要注意些,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情,而让这样好的人被别人抢走。” 胡闻歆听到这个提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话,不过却也算是默认了。 而甄汨珞也没想再继续说下去,所以俩人换了个话题,又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等秦临渊归来,也已经是中午。 胡闻歆作为客人,自然要在这里用午膳,所以三人一同落座,前来用餐。 甄汨珞给胡闻歆特意找了个丫鬟,为她布菜,这顿饭吃的倒也安稳。 只不过等吃完了后,秦临渊就直接提醒。 “明日是你回娘家的日子,东西可准备好了?” 平时有许多事情,都是秦临渊一手操办的,不需要甄汨珞担心。 可回娘家是个重要的事情,而且准备东西的话,秦临渊觉着还是甄汨珞自己来比较好。 所以秦临渊才会如此说,而甄汨珞刚一听完就立马点头,而且认真的说。 “自然已经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吧,不会有差池,而且也会让老太君很是满意。” 其余的人都是在外任职,所以偌大的府邸里面,就别有老太君而已。 老婆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倒也可怜,所以甄汨珞每每想到此时,心中也无奈。 她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多多上心,尽可能弥补老太君。 甄汨珞说完,胡闻歆就觉着天色也不早了,自己该回家才行。 她随后也就起身,准备离开。 “家中还有些事物需要打理,我就先回去了,有空我会再过来的。” 胡家也是需要拜访走亲的,胡将军他们如今又都不在,所以这些事情只能由胡闻歆来做。 甄汨珞自然也没问题,于是直接点头答应,而且随后也说道。 “我给你也备了些东西,等下你带回去。” 旁边的白芷一听这话,也就连忙跟了上去。 胡闻歆这次也并没有拒绝,然后就带着礼物回去了。 等胡闻歆走后,甄汨珞倒也是突发奇想的说。 “若是真将小李将军他们二人凑成一对,我们可否向父皇请旨,给他们来场盛大的婚礼。” 甄汨珞说的这些可是认真的,因为想着胡闻歆,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还能心怀善良。 这本就是个非常不易的事情,如今若是再能遇到良人,就应该让他们风风光光办婚礼。 秦临渊倒是非常冷静,所以直接回答。 “这都是以后的事,如今二人都还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我们不能着急。” 甄汨珞一听,确实如此,所以就只能点头答应。 但秦临渊却直接说:“今日也算无事了,我带着你出去走走吧,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转转吗。” “算了吧,如今使臣来朝,正值多事之秋,我若同你一起出去,怕是有人会说你,不顾朝廷只顾家人。” 甄汨珞直接拒绝,说着也继续讲道。 “何况如今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还是少出去的好,明日也要出去,不差这一日。” 甄汨珞说的很认真,秦临渊听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只能点头同意。 “好,那就听你的,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情,要让你知道一下。” 秦临渊直接开口说道,说着也就讲出,他刚才同欧阳军师以及左丞相讲的事。 甄汨珞听着这些不觉得奇怪,反而还挺冷静的,直接就说。 “他向来是个小人,又做事不顾首尾,只顾着自己高兴,所以早晚有一天会众叛亲离。” 甄汨珞给出了一个评价,而且也想起了秦临渊所说的法子,她也非常赞同,于是又说。 “至于你想让他们起了内讧,从内部瓦解掉,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到那时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正是他们能够下手的时机。 秦临渊只要到那时,直接趁虚而入,就不会有问题了。 秦临渊就知道,甄汨珞肯定会赞同,自己所说之话,而且也会支持自己。 他听到后也直接点头,而且非常认真的讲。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定会好好处理,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你可是战无不胜的凌王,我当然相信你了。”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躲进到他的怀抱之中,想要企图他的温暖。 甄汨珞抱住秦临渊,同时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略有一些感慨的继续说。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一步一步走入到了我们的圈套之中,只要被发现那我们就可成功。” 所以甄汨珞其实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还乐在其中,喜欢这种操控全局的感觉。 秦临渊听着也赞同,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我就再努力些。争取让这日早日来到,我们也可高枕无忧。” 而秦战瑛可就没有他们两个,现在这么好心情了,反倒是阴测测的看着甄羽霜。 “明日可就是大年初二,那是你回娘家的日子,切勿忘记你的任务。” 他肯定不可能会陪着一个侧妃回娘家,这样未免太掉身价。 而甄羽霜肯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必须要去帮自己,打探些东西回来才行。 甄羽霜如今情绪也稳定了好些,所以和平常人无异,于是听完后直接点头同意。 她仿佛更是恢复了平日的狠辣,于是在听完了这些话后,直接冷静的讲。 “请王爷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的,绝不会让任何人逃出我们的控制。” 甄羽霜这话讲的,好像是自己真的也有所打算一样,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秦战瑛本来还稍有不满,不过听完了这些后,脸色倒也恢复了些。 他知道,甄羽霜还算是自己一个能手,所以直接又嘱咐。 “哪怕就算真做不到些什么,但也记住必须要好好恶心到他们,不能辜负了这次机会。” 第476章 初二回娘家 这就是真损人不利己,秦战瑛心里已经脏到极致,更是坏到了极点。 可甄羽霜只会比他更加厉害,所以直接点头答应,而且眼神带有迷恋的讲。 “只要是王爷吩咐,,知识妾身就算豁出了这条命,都会帮您办到的!” 秦战瑛最近这些日子,可是被人巴结着送了许多的美人。 他哪有空再去看看做小月子的甄羽霜,但突然这么一看,觉得甄羽霜倒也还算入眼。 所以直接点点头,满意的讲。 “如此听话,本王自然要好好奖励你!” 而第二日,很快也就到来。 甄汨珞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他们要全家出动。 所以换了个特别大的马车,因为小景曜如今更加闹腾了,小的马车对他来说太过束缚。 所以这辆马车,停靠在门前时,和旁边一座小马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甄羽霜恰巧从马车上下来,她看着这华贵无比又气派的大马车,心中怎能不嫉妒? 但是却不留痕迹的,下了马车后直接走上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的说道。 “真是凑巧,没想到和姐姐一同回来了,我们也一起进去吧?” 她说着居然还将目光放在小景曜身上,充满怜爱的讲道。 “许长时间没有见到外甥了,外甥长得也更加壮实了。” 甄汨珞听着她说话,就觉得仿佛吃到了苍蝇一样恶心。 所以再次听完之后,直接没有回复,反而是带着他们径直得离开。 这么两次他没遇上后,甄汨珞都是如此做的,就仿佛眼前自然是空气一般。 而老太君知道甄汨珞,今天可是要回娘家的,所以一早就在那里候着。 她翘首以盼,总算是等到了一家的到来。 “老太君,孙女回来给您拜年了,” 甄汨珞一进来后,便喜气洋洋的开口说道。 而小景曜的出现,瞬间夺走了老太君所有的目光。 她都来不及开个回答,而是张开了手,连忙说:“快让老祖抱抱我的乖重孙。” 小景曜不怕生,乐呵呵的被老太君抱走后,就好奇的东看西看。 他们这边氛围正好,可是甄羽霜的出现,仿佛打破了这个宁静。 老太君上一秒还喜气洋洋的,不过看着她出现后,脸色却一变,直接冷冷的说。 “不是提前稍话了,让你今年不必回来。”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甄羽霜回来,所以才提前的说了。 可没想到这人,倒真是个厚脸皮,还是给回来了。 而甄羽霜笑了笑,装作看不到冷落与白眼一样的,就直接说道。 “祖母,挺长时间没有见到您,我都想您了,自然得来看看。” 她说着就也停顿下,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孩子身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无意的就又说。 “何况看到了世子爷,孙女的心中也高兴,盼得能够沾上这样的喜气,尽快的为王爷添个儿子。” 甄汨珞并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甄羽霜。 她特别了解甄羽霜,甄羽霜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只要是她确定好的事,那么句句都是暗示,可想而知,刚才那些并不是真心话,而是有着其他含义。 秦临渊本来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听到这里,直接走上前直接一把抱起小景曜。 他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那就是有自己在,看谁敢害他儿子? 老太君意识到已经冷场,而如今又是过年不好发生争执,不然这一年的好兆头都没了。 她心中虽说不满,不过却也只能打着圆场。 “都快落座吧。”说完就又看向小景曜:“可不能把我们小人累着。” 甄羽霜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己才冷场的,所以此时也很是懂事的没在说话。 她等到落座后,就要拿出自己的礼物。 “这是孙女好不容易得来的千年山参,特意给老太君奉上,愿您身体安康。” “只要没有人想着来破坏安宁,那我一定可以活个大岁数。” 老太君头也不抬的回答,但其中暗示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明眼人谁听不出来? 而甄汨珞,也没有想过咽下这口气,所以在此时直接提起。 “纤纤近来表现的不错,说是在外面一直给您诵经祈福,也写了许多的佛经,也不想回家过年,所以就特意送回了她的礼物,” 甄汨珞说着,白芷就直接走上前,拿出了好几个书本,甄汨珞这才继续说道。 “这是她为您准备的礼物,全部都是亲手摘抄的佛经。” 而秦临渊就在此时也说:“这位堂妹确实沉稳了不少,请老太君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甄纤纤这名字一出,甄羽霜脸色其实也变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在此时说话,不然得多尴尬,所以并没有开口。 而老太君也感慨的接过了这几本佛经,随便的翻了一页,就发现清秀的字迹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且每一页都是如此可以想到主人,为了这几本佛经费了多大功夫。 而且上面还有着淡淡的禅香味,这一定是在佛祖殿堂前,供奉过的。 “纤纤确实也是有心了,这不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来的有用?” 老太君说着,就也笑了笑,满意的收下后,随后继续说道。 “你如今身子如何,肚里的小家伙可还闹腾?” “这次和小景曜相比,这小家伙可乖了呢,平日里就只知道吃吃喝喝,所以没看孙女都好像胖了一圈。”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甄羽霜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却将她的变化全都看在眼中,而且暗自握紧了手。 她就是讨厌甄汨珞过得好,只要真过得比自己好,那么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摧毁掉! 只不过甄羽霜心里虽说是这样想的,不过却也不动声色,依旧在原地坐着。 而甄汨珞的回复,让老太君也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好,孩子也是心疼自己的娘亲了,所以才如此乖巧。”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而甄羽霜很是突兀。 第477章 她不会没有来意 老太君又很快瞥了一眼甄羽霜,语气没有了方才的瞧不上,反倒是多了几分冷漠,她随后说道。 “若是没其他事,那就请侧妃娘娘回吧。” 老太君对待二人的态度很是明显,她一看就是不喜欢甄羽霜,充满了排斥。 甄羽霜倒是能真的隐忍,听完了这些后,还是镇定自若的说。 “已经许久没有回到娘家,很是想念这里的饭菜,所以请老太君让我留下吧。” 老太君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厚脸皮到了如此地步,所以有些意外。 可是心中更是清楚,甄羽霜若真留下,这顿饭,怕是吃的也会让人心惊胆战。 所以老太君直接清清嗓子,还是冷漠的说道。 “你若真的想念家中味道,那么就让你去其他地方候着,让他们给你备个席面就是。” 她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不想让甄羽霜出现在自己眼前。 寻常人若是得到如此待遇,早就已经羞愤难当走掉了。 可甄羽霜在众人的眼中,非但不这样去做,反而是厚脸皮的直接点头,继而起身。 “如此,孙女就多谢老太君的安排了,先行一步,” 她说着就行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这次倒是没有了方才的纠结,反而多了几分干练。 甄汨珞看着心中也就奇怪,只不过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而后看像老太君。 “她怕是心中有其他打算,否则不可能会如此冷静。” 甄羽霜不久之前,才使用了那么大一个计谋,不惜坑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想要来拉自己下水,只不过是没有成功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度疯疯癫癫。 可如今虽说吃了自己的药,变得正常下来,可是现在这样,甄汨珞当真觉得她不简单。 “你所说的,全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将我想要讲的说了出来。” 老太君也是无奈的叹口气,直接点点头就说,而且讲着就担忧的看向甄羽霜,方才离开的方向。 “她这次回来定是不简单的,所以我已经派人好好盯着她了。” 大过年的,也不能闹得太难看,总不能让人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所以老太君只能想到这么个,折中的法子,至于其他的那些,是没办法了。 甄汨珞听的也很是赞同,不过看着老太君已经变得如此担忧。 她直接淡淡的笑了一声:“老太君不必忧心,任凭她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可以粉碎掉。” 秦临渊从刚才到现在,虽然也没有开口讲话,不过如今知道得让老太君安心些。 他想了想也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就直接跟着甄汨珞,一同说道。 “甄羽霜如今气数已尽,就算是想闹出什么风浪来,那也不可能了。” 因为秦临渊肯定也不可能会坐视不理,所以这一切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秦战瑛更是知道,甄羽霜今天会回门,所以才交代了许多事情,这两口子绝对是有二心的。 只不过现在还需要挑拨离间,所以还需再等待一些时日。 秦临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如今还没有开始行动起来,所以不便说出。 老太君看着二人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她想了想就也算了。 “行吧,既然你们二人说的,能够如此认真,那么我自然也相信你们,” 老太君说着就满意的笑笑:“老婆子我心中有数,知道你们这样讲,是为了不让我胡思乱想。那我自然也会听你们的。” 老太君自然不傻,看得出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一番良苦用心,所以不忍心拒绝。 甄汨珞听到这里总算是放心了,而后他们的氛围才算好了好些。 甄羽霜也被人带到了侧厅,她倒是像没什么问题一样的,直接开始休息起来。 旁边老太君派来的人,则是死死的盯着她,就连眨个眼睛都不愿意,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能飞走一样。 甄羽霜将这一切全都看在心中,不过并没有说话,反而是开始品茶。 而等甄汨珞离开前,她也早就已经吃完了饭,走人。 甄汨珞在回程的马车上,她心中觉得多有不安。 “甄羽霜今日回来真没出什么事情,而且居然还很乖巧,难不成这是为了迷惑我们所做出的烟雾弹?” 甄汨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而秦临渊则是非常冷静,听完了这些话后,直接就说。 “任凭她有什么诡计,你夫君我都不可能会置之不理,所以你放心的,在家中待着就是。” 他心中其实也觉得多有奇怪,只不过如今没有证据,不便多说。 而且想了想,就打算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本来是不想告知你的,不过看着你如此挂心这件事情,就还是让你知晓一下吧。” 甄汨珞一听这话,立马眼前一亮,知道秦临渊这定是有什么计划了,否则不会如此。 “那你快先告诉我吧,可别耽误功夫了。” “我们之前打算让秦战瑛,和他的那些幕僚起内讧,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做事,儿童力也可以如此来针对他们两口子,” 秦战瑛和甄羽霜,如今虽说是两口子,但他们之间的隔阂太深。 只要有人轻易挑拨的话,那么就一定可以成功,而且也可以达到目的。 只不过秦临渊觉得,挑拨了他们夫妻,看起来仿佛有些不光明磊落,所以这才不愿意说出。 但此时讲出来,完全就是为了甄汨珞,怕她因为此事而忧心,所以得赶紧说出来。 甄汨珞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打算,而且听完了这些后,仔细的想想就赞同的点头。 “你这法子确实很不错,从前是我没有多想,居然错过了这么好一个机会,若之前交给我,现在恐怕早就完事了。”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同时心中也有些无奈,要是自己早知道就好了。 而且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秦临渊:“你可是个战王,可如今让你都要参与后宅之事,真是委屈你了。” 第478章 去皇宫请安 甄汨珞知道,秦临渊所做的这些,皆是为了自己好,否则绝不会可能如此。 他心中想着只要自己做了,那么就可以让甄汨珞歇着。 “瞎说什么呢,你我夫妻一体,你做与我做有什么区别?何况这些不过顺手一做而已,可以免去许多麻烦我也愿意,”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的也是非常认真。 他想着就将目光,放在已经睡着了的小景曜身上:“这小家伙也得快快长大,随后我们一同保护你们。” 甄汨珞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不论什么事情都不想让自己太过操劳。 所以心中很是感动,但此时知道说再多,那也是无用的,于是直接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甄汨珞此刻,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幸福,于是直接满意的说道。 “能够有你这样的夫君,我此生无憾。” 秦临渊听着其实也高兴,不过傲娇的他选择不再说话,而是享受着这一切。 甄汨珞他们很快也回到了府上,而王公公居然在那里候着。 看着他们回来了后,这才喜气洋洋的走上前,随后笑着说道。 “恭喜王爷王妃,陛下为二位赏赐了许多礼物呢,让奴才过来跑一趟,亲自送过来。” 他说着就也停顿一下,特意的说着好话。 “看看陛下有多么器重二位,这些东西就只有二位有。” 甄汨珞听着其实也不觉得奇怪,知道皇上如今对他们确实令人相待。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会因此,而感到骄傲,或者有其他放松的想法。 于是听完了后也只是点点头:“有劳王公公跑一趟。” 秦临渊更是直接走上前,开口询问道。 “楚国的使臣,如今身处何处,他们可还安分?” 昨天一天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秦临渊,总是觉得此事透露出诡异。 他也在暗中调查,可惜还没有查到什么,所以只能先询问一番。 至于王公公听到他的询问,也不觉得意外,而是直接就说。 “皇上就知道王爷正挂记着此事呢,所以特意把那些公文拿了过来,让您查看。” 王公公说着,就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烫金公文。 这些可是皇上特有的公文,只有皇上才能用得起。 甄汨珞也未曾开口说话,而是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看到秦临渊接过了公文后,就直接谢道。 “多谢王公公,等下本王,一定会仔细查看。” 而王公公此时也笑了笑:“如此,那么奴才就不打扰二位了。” 他说着就要离开,而且早就已经轻车熟路。 甄汨珞没有在开口说话,反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芷。 白芷帮着王妃,都打理着许多事宜,所以自然明白她验身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走了出去。 白芷是出去打发王公公了,而甄汨珞与此同时也就说。 “你们全都下去吧,” 就这样,旁边伺候的奴才和奴婢,全部都出去了。 而甄汨珞这也才走上前,有些关心的询问。 “这些公文,我可看得?” 秦临渊也是直接点头,而且随后就说。 “自然看得,我已经看完了,你要想看就看吧。” 说着他就将公文递了过去,甄汨珞自然不会和自己夫君客气,于是直接仔细查看起来。 只不过等看完了后,她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出楚国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和朝廷闹翻脸,更是有几次都兵临城下,气氛一度非常紧张,而且就差打了起来。” 甄汨珞说着也就停顿一下,而后纳闷的继续说道。 “可为何如今却如此老实,居然会在驿站内闭门不出,就仿佛不愿意掺和朝廷如今的风雨。”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早就已经风雨飘零,而且大战一触即发。 作为他们老对手的楚国,怎么可能会如此老实,所以此时处处透露着诡异。 甄汨珞说出了秦临渊,此时心中的疑惑,于是秦临渊就只能点点头说。 “你和我想到一同去了,不过我们不是土行孙,不能时刻的盯着他们,所以还需得再观察一番再说。” 如今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定夺,而且他们做的也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所以秦临渊觉得,他们只能耐心候着,并没有其他法子。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虽说也无奈,不过只能点头答应。 “确实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只盼上天庇佑。能让这些事情尽快尘埃落定,否则怕是又免不了腥风血雨。” 她也是为了老百姓所想,才说出了这些话,不过随后,秦临渊这才问了另一件事。 “你的医馆如今已经准备妥当,准备何时开门?” “虽说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是还想让他们再多准备两日,趁着这个功夫好好过过年随后再说。” 甄汨珞直接就开个回答,而且想的是怎么着,都得等初五之后才能再开门。 秦临渊听着倒是也没有问题,于是点了点头,而且随后满意的讲。 “昨日左丞相知晓此事,一个劲的夸你,说你有着先见之明,那个地方的百姓确实需要帮扶。” “不过是小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怎么还惊动了宰相爷。” 甄汨珞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更坚定了自己,要做好这个医馆的决心。 如今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所以绝不能出任何的纰漏,而且也要让更多的老百姓受益。 秦临渊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暗中早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甄汨珞之前拒绝了他,想让暗中保护的意思。 但秦临渊觉得这样做还是很有必要的,能够解决不少的麻烦,所以已经准备好了。 甄汨珞知道后肯定会不同意,所以他这些全都是悄悄进行的。 这一天很快也结束,而等到快要二更天时。 秦战瑛这才喝的醉醺醺的,从外面归来,而且直接找到甄羽霜。 “交代你做的事情如何了,可发现了什么诡异之处。” “回禀王爷,妾身已经打通了,接下来可为我们所用。” 第479章 买通了身边人 她这次回去,哪真是只吃个饭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买通了老太君身边的人。 甄羽霜想着,甄汨珞平日里最为在乎的,可就是老太君。 所以如果针对老太君下手,甄汨珞肯定是会受不了的,而且对她来讲也是重创。 秦战瑛虽说喝的醉醺醺的,好像没有多少理智,但听完了这些话后。也满意的点点头。 “此事做的不错,只要这个老太君没了性命,甄汨珞就会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甄羽霜也觉得如此,可随后停顿了一下,却直接提醒。 “可这一切还得小心些,要找到个最好的时机才行,否则一旦被发现,那可就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说的这些本王心中都知晓,而且你放心,毒药现在还没有归位,所以我们如今只是在筹备,” 秦战瑛说到这些,好像来了精神,没有了方才醉鬼的状态,反倒是冷静了几分。 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不惜对老太君下手。 甄羽霜听到这些。这也才算放心,不过心中早就已经麻木不仁。 她暗暗的想着:“甄汨珞,我偏要看你在乎什么,我就对什么下手,然后摧毁这一切。” 甄羽霜如今心中非常清楚,她之所以继续活下去,那全部都是为了和甄汨珞作对。 甄汨珞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的,不过睡得正香呢,突然打了个喷嚏。 “看来这半夜都有人想我,我也着实招人喜欢呢。” 她因为这个喷嚏,扰了自己的清梦,而秦临渊也是醒了过来。所以甄汨珞笑着说道。 秦临渊到时拍了拍甄汨珞的后背:“许是因为晚上散步着凉了,明天我们别出去了。” 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明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由于是新年伊始,甄汨珞每天都要连同秦临渊一同进宫请安。 这天那是大年初三,二人像往常一样的进攻,只不过今天没有带着小景曜。 不是因为不孝,而是因为着实太冷,所以怕孩子会着凉。 他们一来到宣德殿,就看到皇上,很是头痛不已的坐在龙椅上。 甄汨珞皇上基本上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不会太着急。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将效力都写在了脸上。 不过没有开口询问,反而是像往常一样的行礼问安。 等他们起身后,秦临渊就关心地询问道。 “父皇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如今北方受灾,这雪的使得许多百姓都流离失所,而且怕是来年的收成也会毁掉。” 皇上也不藏私,直接就说出具体的情况,而且蒋哲也告诉他们 “本以为瑞雪兆丰年,可是没想到这雪下的越来越讨人厌,而且如今还是在过年,所以朕很是担忧那些百姓。” 皇上本就是个明君,时刻担忧着老百姓,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更是揪心不已。 而甄汨珞听到后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什么法子,所以只能看向秦临渊,看看他是否有高见。 秦临渊虽说也揪心,不过却也只能询问。 “底下的地方官差,可有什么应对的法?” “他们能有什么法子,一味的哭穷,然后让朝廷赈灾,除此之外哪有什么新奇的。” 皇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还扔下了一个奏章。 “这就是他们先前递过来的折子,让朕批一些赈灾款。” 可是皇上并没有答应,因为这些钱就算批了出去,怕谁也真花不到灾民头上。 层层让这些官差们扒一层皮,等到了老百姓的手上,还能有多少钱? 秦临渊这次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就直接说道。 “这些奏折全部是文臣递来的,一旦若真遇到什么事,他们只会纸上谈兵。” 他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直接看了一眼甄汨珞。 甄汨珞明白秦凌渊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点头。 秦临渊这也才算松口气,于是直接跪在地上,开口请旨。 “父皇,若不然就让儿臣带兵前去赈灾,,而臣定会将这一切打点妥当,同时也愿先出部分银两。” 像这种事情本就要有个打头兵的,只有这样,才能调动起别人的积极性。 所以甄汨珞与此同时,也直接继续说道。 “是,而且同时大肆宣扬此事在朝堂之中,其他大臣怕是也会站不住脚,因为已经有了王爷带头,他们定会也捐款。” 任何时候都要有个引头羊,所以他们现在,必须要起好这个头才行。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皇上倒是有些意外:“你如今有孕在身,家中又有小儿,就这样放心让你的夫君前去,还是在过年的关头?” “回禀父皇,儿臣自然是心中有些不愿的,不过现在必须舍小家顾大家。王爷以及而臣,全是受天下人供养,那么如今天下人受了事,自然也要回报他们。”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语气一如既往的认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甄汨珞说完,皇上也满意的点头。 “朕就知道你这个儿媳,当日没挑选错,如此的深明大义,乃是皇族一大幸事。” 他说着就也看向秦临渊:“即使如此那你就走一遭,明日直接启程,而且不必担忧其他的,直接拿着朕的尚方宝剑。” 皇上不傻,知道秦临渊若是空降过去,怕会动了其他人的肥肉,所以他前去会被算计。 所以必须要拿着尚方宝剑,前去镇场,只有这样才能少去了许多麻烦。 秦临渊自然也没有拒绝,于是直接点头同意,而且皇上看到这里也很是欣慰。 “行了,既然如此就只有一日的功夫,你们也快些回去团聚吧。” 皇上说到这里,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也只能如此,因为天下事自然是最大的。 就这样夫妻二人也就再次离开,不过这次回去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率先打破瓶颈。 甄汨珞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秦临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打破如今这样的僵局,所以索性没有讲话。 第480章 要去前往受灾处 他心中却想了起来,在想自己该怎么说话,才能不让甄汨珞过分的伤心。 甄汨珞和秦临渊,已经做了多日夫妻,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他如今的心思,于是直接就说。 “此去一别,怕是要一两个月的功夫,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了奸人的阴谋。” 甄汨珞说着就也停顿一下,看起来还算冷静的,就又继续讲道。 “至于家中事务你也不必担心,我定会都处理好的,其他的那些事情就暂且先放到一边。” 等他回去之后,继续处理那也是来得及的,毕竟这么多时间都过去了,他们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月的功夫。 秦临渊心中本就觉得对不起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后更是有些愧疚难当,只能说。 “就是此行前去,有些对不住你,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而且还要看管着孩子。” 尤其是还有孕在身,所以秦临渊知道,自己真是对得起天下之人,可是甄汨珞被自己辜负了。 甄汨珞一猜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于是听完这些话后,直接皱眉头开口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是为天下人做表率,而且还是救苦救难,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你并没有辜负我,而是很对得起我。” 甄汨珞非常的认真,而且说着,就也拉住秦临渊的手,随后继续说道。 “所以不许多想,而且也要记住,你所做的也是我想要做的事,若非我如今有孩子傍身。也断然会跟你一同前去。” 甄汨珞说的可全是自己的肺腑之言,都是心里话。 秦临渊当然看得出来她的认真,所以在此时只能点头答应。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想太多了,一定会将这些事情都给处理好,你也别太着急,等回来后再处理这些小人。” 秦临渊心中最担心的,还是自己一走了之后,秦战瑛会借此机会,直接欺负这些孤儿寡母。 所以他每每想到这里时,就揪心不已,于是又继续说道。 ““我会派几个得力的助手,在暗中保护你,而你遇到什么事也别逞强。”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该如何护好自己,你不必担心。只要能将此次的雪灾解决好。就不算辜负了我这番信任。” 甄汨珞也是直接点头同意,而且说这些话时,更是非常认真。 秦临渊想了想就直接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而甄汨珞则是冷静的坐在原地,她好像也在入迷的想着什么事。 秦临渊虽说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点破,而是继续呆着。 终于等回到了王府之中,胡闻歆好像也知道了消息,于是赶忙过来。 几人直接在门外碰上,恰巧此时天空之中飘过雪花。 甄汨珞看着已经下雪了,于是说道。 “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这样来到了小厅之中,而胡闻歆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紧张,连忙问道。 “难道真要让王爷前去赈灾,朝廷之中有那么多的能人辈出,为何非要是王爷?”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遇到事情去想着让别人上前,那么朝廷也就完了。”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非常的认真,随后更是开口讲道。 “我知道你是担忧我,才说出此话,不过这些话以后不许在外面讲,否则会招来祸端。” 胡闻歆确实是有些口不择言,虽说现在也后知后觉,可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就说。 “属实因为心疼你,如今你这样的情况,王爷却要远行,而且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让人心中如何放心。” 她说着就看向秦临渊:“此番前去,王爷可有把握?” “说真的并没有,这可是天灾而非人祸,所以只能到时看看运气。” 秦临渊也是如实的回答,因为确实如此。 在天灾面前人们显得本就渺小,所以一边要靠着努力,一边更要看着老天爷给的运气。 胡闻歆听着也就只好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却依旧担心。 不过甄汨珞倒显得比她冷静许多,而且随后就有一点很是疑惑,于是直接问道。 “我们这才刚出宫门,而且这是刚刚决定之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小李将军恰巧在皇宫之中当值,所以告知给我了,我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胡闻歆如今因为担心,所以并没有多想直接开口回答,可是这话一出,才发觉自己说出了漏。 后知后觉得捂住了自己嘴巴,仿佛有些懊恼,刚才的口不择言。 甄汨珞一听,和秦临渊相视而望,笑了笑后就讲。 “有个人,前天还和我说他们没什么呢,可是进展了却如此飞速,看来有许多我都不知晓的事。” 她说着就要停顿一下,而后继续打趣。 “看来等王爷回来时,等着他的不是接风宴,而是有个人的喜酒。” 胡闻歆是当真害羞,所幸没有开口说话,仿佛也默认了这些,反正迟早也会知道。 而甄汨珞也知道,自己跟好姐妹是因为担忧自己,所以才跑了这么一张。 她随后也对秦临渊说:“你先去看看孩子吧,我和她说会话。” 秦临渊自然没有问题,知道姐妹俩这是要说悄悄话了,所以直接转身离开。 而胡闻歆等秦临渊,这才刚刚一走随后就说。 “当真你没有任何问题?” “自然如此,咱们女子也不一定非要依靠男人而活,有他和没他,都应该好好生活。何况王爷是去做为百姓造福的事,我岂能拖他后腿?” 甄汨珞便是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的很是认真。 胡闻歆听着这也才点赞同意,仿佛心中多了几分安慰。 “看着你说的如此认真,就知道你心中也算有着定数,何况王爷确实厉害,说不定真的没事。” 她也就只能先这么想了,不过随后就要起身。 “即使如此,那我就不再耽误你们了,你们一家好好团聚一番,等王爷走了后,我会时常来陪你。” 第481章 分别时刻来临 胡闻歆这次说的这些话,甄汨珞倒是没有拒绝,而是直接点头同意,随后目送着她离去。 秦战瑛知道了这事后,他心中多有不愤,于是直接找到皇上。 “父皇,而且也想要去赈灾,请皇上同意。” 他说着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仿佛非常坚定。 可皇上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这是心中起了嫉妒。怕秦临渊将这件事情处理好后,会得到无尽的风光。 他眼色罢了,但肯定都没想过此番情绪会有多么休闲,有多么难做。 所以皇上想到这些后,直接点头同意,爽快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你也收拾一番,明日同凌王一起前去。” 不过皇上说着也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直接有所提防的继续讲。 “但你们如今肯定不能共处一事,所以你就管这粮食方面的事。” 说白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倒也算是个清闲的差事,还算便宜了秦战瑛。 秦战瑛一听,居然让自己打杂,刚想要开口拒绝,不过想了想自己也不能太过分。 皇上如今对他本就多有不满,他只能隐忍着,所以只好点头同意。 “是,儿臣定会做好这些。” 他就只能这么开口说话,而皇上也不想再继续讲下去,于是摆了摆手。 “回去准备着吧,而且也要跟他一样捐款才行。” 秦战瑛也就这样的离开,不过心中有些肉疼,不知自己该捐多少钱出来。 他暗中的打听了一番,随后更是瞪大了眼睛。 “什么,凌王居然捐出了一万两银子?” 秦战瑛很是惊讶,而来人更是直接点头,继而小声的说道。 “是啊,如今朝堂上下,谁都在说凌王有勇有谋,而且重情重义。王爷若是真相,跟着一起捐款,还需共同进退才行。” 此人是觉得他俩要是捐得一样的款数,那么就彰显不出秦临渊的特别之处,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夸奖。 秦战瑛自然也是被点了一番,想到了这些,不过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直接离开。 他再次出现时,也是在即将出发时。 甄汨珞也在一旁,她心中肯定多有不舍,但表面上倒也还算冷静,而且直接嘱咐着。 “到了那里之后,记得照顾好自己,别生了病,不然怕会耽误事情。” 甄汨珞说着就拿出一条围脖:“时间也匆忙,没有准备太多,你就将就着戴吧。” “我这一去后,王妃要照顾好家里和皇宫,不能出现事端。” 秦临渊也是直接点头答应,而且随后开口嘱咐。 甄汨珞自然是答应了,而且他俩的谈话,全部都被旁边的秦战瑛听得清清楚楚。 秦战瑛突然发觉了一个问题,有些后悔。 秦临渊这么一去,甄汨珞那可就没有了最大的保护。 他要想再动手的话,就会变得容易许多,最起码比之前的机会要多了不知多少。 秦战瑛意识到这点直呼自己太傻,可是也不能说出来,所以只好在旁边呆着。 “分别的时刻已经要来临,你们也出发吧,京城这边无需担忧,朕会料理好一切。” 皇上没过多久后,也直接开口说道。 而秦临渊此番前去也带了许多的臣子,所以他们直接跪在地上辞别皇上。 而后上了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受灾的方向驶去。 甄汨珞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不过实则心中已经有些难受。 谁会喜欢分别?她自然也讨厌,不过没办法,这是无法避免之事。 她很快也就直接离开,想也不想的回到了王府之中,而且一个人待着。 白芷在外面等着也很是揪心,不过并不敢上前打扰。 她知道王妃如今正在独自担心,可是就在此时,胡闻歆也走了过来。 “你不在里面伺候,怎么在外面呆着,可是王妃不高兴了。” 胡闻歆其实了解甄汨珞,所以一语中的。 白芷心中无奈,也是点头就说。 “奴婢方才刚要进去伺候,可是娘娘却遣散了所有的人,所以只能在此等候。” 白芷说着,就担忧的看向里面,而且随后催促。 “您既然来了,快些进去和娘娘说话吧,这样说不定她也钻不了牛角尖,不至于太过伤怀。” 胡闻歆过来本就是陪甄汨珞说话的,所以听完了这些后,就直接点头答应,而且推门而入。 甄汨珞正一个人呆着呢,听到了门声后直接就说。 “不是说不让进来吗?怎么都不听话,” “你可没下逐客令,我自然进来了,” 胡闻歆故作轻松的说道,而且讲着也就直接来到跟前。 她没有了昨日的担忧,反而是直接就说。 “王爷虽说走了,不过人家是去做大事了,咱们可得好好支持。” “我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心中有些舍不得,所以这才独自疗伤。” 甄汨珞也毫不否认的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看胡闻歆。 “昨天你倒是挺担心的,如今却起了劝我的心思,看来你也想明白了。” “那是因为只能这么说了,何况你们已经决定好,我这个外人也不便参与。” 胡闻歆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让贴身丫鬟直接拿出一个餐盒。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全都给你带来了,不知美食可否疗愈你此刻的孤独?” 胡闻歆每次都会在甄汨珞,有些失落或伤心时,就拿美食过来抚育人心。 甄汨珞听着这一番好意,也就直接笑了笑,而且随后就说。 “自然是可以的,多谢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伤心太久,而且如今既然已经被人打断,那么就应该到此为止。 “好了,你陪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甄汨珞也恢复了以往的认真,而且随后没有再继续说他离去的事。 胡闻歆也很是识趣,并没有戳破这点,反而是直接陪他享用了起来。 秦战瑛他们如今也出了城,而且他还是威风的,穿上了自己从未穿过的铠甲。 秦临渊则是走在最前面,他心中有些嫉妒妄想取而代之,可是也知道此事不行。 第482章 怕是要给难堪 秦战瑛自然清楚他有几斤几两,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挑衅秦临渊。 而夜半时分,甄汨珞当然想念上心头。 她看着熟睡的小景曜,心中思念的却是他的父亲。 “若是没有怀孕就好了,定可以和他一同前去。” 甄汨珞稍带有些感伤的说道,不过随后也只能休息。 等第二日刚一起来,甄汨珞正坐在琉璃镜前梳妆打扮,白芷就直接来报。 “老太君来了,说是要来看看您呢。” “怎么都不打个招呼,那翡翠你快些,先将头发梳好。” 甄汨珞非常的意外,不过也连忙就开口回答。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厅里面,果然看到老太君已经坐在那边。 而老太君一见甄汨珞,她就直接开口说道。 “现如今王爷离家,虽说是去做好事,不过让你一介女流支撑王府,我怕会有人欺负你。” 她说着就叹口气,讲出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 “俞檀如今正想方设法的,怕要给你难堪呢。” 老太君听人说,俞檀如今对自己私交甚好的大人讲,很是讨厌甄汨珞。 他觉得是甄汨珞,从中作梗,一直阻拦着他和胡闻歆和好。 胡闻歆从前没有那么有主见,可如今却变得心硬的厉害,其中少不了甄汨珞。 而此番王爷一走,俞檀正蠢蠢欲动呢。 甄汨珞确实知道,肯定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来给自己难堪。 可没想到居然会是俞檀,所以直接冷笑一声。 “胡家姑娘和他和离,自是因为他宠妾灭妻,且是皇上的旨意,干我何事。” “话虽如此,可柿子也要挑软的捏,所以他自然记恨到了你的头上,总不能去找皇上辨别。” 老太君也是直接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告诉甄汨珞。 “我已经将细软收拾好了,这些日子就过来陪着你,等王爷归来我再走。” “老太君不必如此,王府里面有着许多人保护我,绝不可能会有意外。”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答,拒绝了老太君。 她并不是不知好歹,而是为老太君好,所以才这样说。 现如今王府,正值多事之秋,虽说自己生命不会受到安全,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怕还是会有其他恶心事出现,老太君就算是强者也都会着急,还不如让她躲得远远的。 老太君闻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孩子孝顺,不过我这都怀了大半辈子了,何样的大风大浪我没见过,所以有我在可以帮你看着点。”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语气也变得非常严肃的,就又继续说道。 “你若不同意的话,今日我依旧是会不走,所以只是通知你一声,不必在乎你同不同意。” 老太君鲜少会与其这样的强硬,看来这次是真的。 甄汨珞皱了皱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就在此时白芷也直接解围。 “若真如此,娘娘,您每日不必太过无聊,而且老太君也可和小世子,总是玩耍,这样儿孙环绕在膝下,老太君心情也好啊。” 甄汨珞一听,好像也算是这么个理,只能点头答应。 “既是如此那孙女就不说什么了,接下来您就陪孩子好好玩,对于其他事情您不必担忧。” 她还是要讲清楚的,所以直接就对老太君开口说道。 老太君知道,甄汨珞是不想让自己过分担忧,所以才挑了个清闲的差事。 而且每天看着孩子,她自然高兴,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世子这孩子如今虽说小,但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我看着心中也欢喜,不过你也要小心。” 老太君想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说着就直接告诉甄汨珞。 “她初二那日回到家中,我现如今想想怎么样都觉得奇怪,所以怕是有其他诡计。她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否则不会如此诡异。” 老太君说的自然是甄羽霜,甄汨珞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她心中也有打算。 不过如今不能告诉老太君,省得让她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忧,一事直接答应。 “老太君不必忧心,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若真有诡异之处,定会告知于我。” 甄汨珞说着,就发现老太君脸上还是写满了担忧,所以就只能继续劝道。 “如今王爷走了,可是她家的王爷自然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还算势均力敌,老太君不必过分担忧。” 甄汨珞想着,甄羽霜平日里,就算想要下手,那也是秦战瑛的意思。 他在背后有着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如今既然他已经走了,甄羽霜也就算是成了个没王的蜂。 甄羽霜现如今也是成不了气候的,所以只需要小心提防。 老太君听到这些才算满意,不过这女人凑在一处本就少不了八卦,所以她直接就说。 “听闻右丞相遭此一事后,有了休妻的意思,而丞相夫人自然是不愿的,所以他们闹到了官府之中。” “这位丞相夫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惜年轻时眼瞎,居然挑了这么个夫婿。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和离的,所以休妻别想。” 甄汨珞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起了这些话,因为和离和休妻本就不同。 如果真是休妻的话,那就坐实了夫人真有错处。 老太君也是点点头,同为女人,她自然也知道,这丞相夫人如今有多难。 所以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觉着有些可惜一样的就说。 “可是咱们这些外行人,也就只能看看笑话了,至于其他的那些不能参与。” “好了,咱们就别说这些了,如今到了要用早上的时间,咱们快先去吃饭吧。” 甄汨珞也有些心烦意乱,所以直接找出个理由,准备岔开这个话题。 就这样两人一同前去用早上,而且没多久,李大夫就直接来报。 “娘娘,如今医馆里面准备一切妥当,等初五时一定可以及时开门。”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也非常满意,随后直接夸奖。 “医馆能够筹备稳当,全是托了您的福,接下来其他事情都会交给您的。” 第483章 确实是个蠢才 “娘娘谬赞,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如今我们也已经将口号说了,出去就说看病什么的都不要钱。” 李大夫这话才刚一说完,老太君就直接皱了皱眉头,似乎觉着有所不妥。 “这真是一文钱都不要,难免会有浑水摸鱼之人,这样的话你们亏空会更大,而且让那些真正需要帮忙的,也会被人抢占了先机。” 甄汨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老太君说的这些。 所以刚一听完后,她立马也发现了自己的漏洞,于是直接就对李大夫说。 “你先照常准备,至于其他事情我自会通知你的。” 就这样李大夫也就直接离开了,而老太君也坚持自己的观念。 等李大夫走了后,又苦口婆心的说道。 “虽说你们是设在贫苦百姓居多的地方,但你们也忘记了人性的贪婪。” 甄汨珞确实也觉得有所不妥,于是在听完这些话后直接点头,非常赞同的讲。 “老太君所言有理,这件事情是孙女做的不好,居然忽略了这些。” 甄汨珞说着就停顿一下,不过也变得有些疑惑,于是又说。 “若真是如此,那么如何能够辨别的清呢不?还是会有人浑水摸鱼?” 她如今是真的想不出个好法子,所以才会对老太君这样讲话。 老太君这次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沉默了一番,仔细思考了下,这才讲道。 “若是可以的话,登记了他们的户籍信息,同官府一起备录,只要官服参与进来,想必没有人有那个胆子。” “老太君的话提醒我了,先前皇上给我了一副饼了,如果挂上之后自会有一定的威慑力。可若有些人真想浑水摸鱼,咱们也是提防,所以你这法子不错。” 甄汨珞也是变得舒心了不少,而且与此同时也长舒一口气,因为这样确实是个好法子。 老太君见着自己,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心中也跟着高兴。 她也就笑了笑:“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留在这里,可不只是给你添麻烦的,自然也会帮到一些。” 老太君说着,也就直接开口打趣。 “看你刚才还不同意,现如今是不是都有些后悔了?” “老太君所言有礼,刚才是孙女有眼不识金镶玉,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甄汨珞也是直接开口说道,可是这话才刚一说完。 白芷这次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甄汨珞给老太君正倒着茶,看到白芷这个样子,她就知道肯定是有着让人为难的事出现。 所以将老太君的茶递了过去后,也就不缓不慢的说道。 “发生了何事,直接说出来吧。” “侧妃娘娘过来了,而且还带着好些的补品,说是要和老太君以及姐姐团聚。” 白芷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在讲完了这些话后,又看向甄汨珞。 “娘娘若是不愿意见他,那么奴婢现在就打发人,将她给轰走。” 甄汨珞没想到,甄羽霜居然还敢过来,所以听着觉得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也冷静的说。 “她如今倒是一反常态,和从和从前截然相反,不过越是如此,我就越要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甄汨珞说着就也决定好了,于是直接看向白芷。 “叫人直接带进来吧,不过不必有什么好脸色。” 而老太君此时有些欲言又止,不过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白芷听命,从这里离开后,老太君这才说道。 “你明知他是不安好心的,何必将她招惹进来,还不如直接轰走就是。” “她就算真被轰走了,也会有其他法子继续来恶心人。本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打发得了。” 甄汨珞也就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看来她是真的了解甄羽霜。 本来老太君还有些不赞同,可是听完这些话后觉得还算有理,只能点头。 “即使如此那你就小心些,千万别中了她的诡计,不然咱们哭都来不及。” 看来老太君如今是真的嫌弃甄羽霜,将这一切都已经写在了明面上。 而甄汨珞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心中已经盘算起来。 甄羽霜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眼前,而且她一进来后,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行礼。 “孙女见过老太君,愿老太君身体安康。” 她这话一说完,老太君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仿佛也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就连表面上的平和,也都不愿意维护了,而甄汨珞则是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可是稀客啊,来我这里做什么。” “妹妹瞧着你,我夫君全都走了,不如搭个伴,正瞧,老太君过来了,咱们一同住着,就像儿时那样。” “你想如此,但也不是事事都能如你愿的,所以若是真为此事而来,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会打造,而且在说这些话时,也非常的认真。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见不得甄羽霜。 甄羽霜闻言,立马眼神充满了委屈,而且随后看向老太君。 “今日就跟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前我是做了许多错事,可是如今真的已经幡然悔悟,所以求给个机会。” 她说着更是咬了咬嘴唇,直接绝然地跪在了原地,而且一幅认错的姿态,就又继续说道。 “从前是我攻心太强,总是欺负着姐姐,但是如今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甄羽霜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老太君倒是有些意外。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看了一眼甄汨珞。 甄汨珞却是非常的冷静,直接就说。 “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思也罢,尽快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甄汨珞说着就看了眼白芷,白芷立马会意,直接就过来。 “请吧。侧妃娘娘,不要闹得大家都非常难看。” 甄羽霜皱了皱眉头,还想要说什么,而白芷也发现了她的意图,但是并没有打算给这个机会。 直接就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所以很快两人直接架起甄羽霜。 第484章 看防人之心不可无 甄羽霜就这样的直接被请了出去,而且她这次居然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这让老太君心中倒是泛起了含糊,好像有些不确定的说。 “她仿佛是真幡然悔悟了,莫非这一切真的知错了?” “老太君,她做下种种恶事,我们绝不能容忍,所以就算真错了,她也只能悔过,但是不能求的原谅。” 甄汨珞直接淡然的说道,而且在说这些话时,她好像也并不相信甄羽霜。 甄羽霜哪有这么大的良心,所以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有其他的计谋。 本来老太君心中还有所松动,可是听完了这些后也只能点头说道。 “怕是丞相夫人那事,将她吓得不轻吧,所以才会如此。” 不过说着这才想到其中的关窍,老太君立马眼前一亮。 “她可是丞相夫人事情的主角,为何如今却要装作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明明表面上是受害者。” 老太君在此时已经更加确定,甄羽霜那样的性格,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可是如今却背道相持,那么就一定是有着其他的缘由在里面。 甄汨珞其实也猜到了这些,不然刚才不可能会那么强势,不过已经不想管那么多。 如今自己要先顾好孩子再说,所以就直接讲道。 “管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和我们没有关系,只要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 甄汨珞说着,目光也就放在自己,已经慢慢隆起的小腹上,随后又告诉老太君。 “我们可得分清楚主次,如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算得了什么东西。” 老太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这些事情你处理起来也有经验,我自会听你的,所以不管那么多。” 说着老太君也起身,旁边的老嬷嬷则是说道。 “您已经到了该歇一歇的时辰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而甄汨珞闻言,也是直接点头告诉老太君。 “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必害怕。” 甄汨珞都已经这么说了,老太君自然也是没问题的,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等老太君前去休息后,白芷别从外面回来了,而且心中觉得奇怪,于是直接就说。 “娘娘,她今日居然出奇的安静,我们将她带出去了后,居然就乖乖的离开了,而且虽说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但也还是乖乖走了。” 就连白芷都觉得非常奇怪,甄汨珞又何尝不知,这其中一定有所关窍。 她此时目光也变得冷了几分,直接就开口吩咐。 “吩咐绿萝,尽快让人调查清楚这一切,看看最近是否有人和她来往。” 甄汨珞现在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阶段,只不过要看看幕后到,底是谁在对她出招。 甄羽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都不敢在秦战瑛才刚走一日后,就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其中更是不可能会有秦战瑛的授意,毕竟他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可能会管这边的事? 所以甄汨珞知道,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只是他们现如今还不知道,得慢慢挖掘。 白芷闻言,也是立马点头答应。 “是,奴婢等一下就告诉绿萝,让她好好查查。” 甄汨珞随即也摆手:“出去吧。” 如今事物太多,她都觉得有些心力憔悴。 而秦临渊此刻正在休整,他们的大军已经行驶了一夜,如今得好好休息一番。 而主力将,则是在大营之中,准备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就在秦临渊与他们交谈时,急先锋却突然出现。 而且这位急先锋,脸上写满愤怒,一进来打开帘子后,就直接单膝跪在地上,直接气冲冲的说道。 “王爷,掌管粮食的主将,并不愿意给大家准备粮食,说是已经睡着,会有谁吃东西!” 看看,这哪是人说的话? 虽说将士们大多都已睡着,可谁不想等醒来后,吃一碗热乎乎的饭菜。 而秦临渊闻言,脸色也变了一下,直接拿出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 “将本王令牌拿过去,就说这是本王的意思,让他们务必好好准备,否则一旦出现问题,别怪本王不客气。” 秦临渊说完后,急先锋的脸色才好了些,而且立马出去。 至于旁边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尤其是那些军师,其中有一位更是冷笑一声。 “自作聪明,想要为难王爷你,殊不知这样也会尽失人心。” 秦战瑛这么做当然是冲着秦临渊来的,可他手下那也是依旧劳累了一天,谁不是如此? 他想着来恶心别人,但也要委屈自己的将士,怎会不让人心寒。 秦临渊自然也知道,只不过现在不想过多议论,于是直接就说。 “继续商量吧,至于这些跳梁小丑,我们无需在意。”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没有其他法子。 而秦战瑛正悠哉的在躺椅上休息,刚才那位急先锋直接就过来了,而且随后就说。 “王爷有旨,必须要让大家好好休息,随后吃一顿饭,这是他的令牌。” “小将军莫要着急,本王自然要好好查验一番,才能放粮食。” 秦战瑛也不慌不忙的直接回答道,而且说着就看了眼这个令牌。 可随后却眼皮一抬,直接看向眼前的急先锋,随后又说。 “赵小将军,谁知这是真的假的,而你们王爷的令牌,说不定是被你偷来的呢?” “王爷,这是何意?凌王作为我们的主导者,谁敢偷他的东西,若真为了一顿饭,都偷了王爷的令牌,这不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小将军也是个急性子,而且说着就直接敲了敲自己的剑。 “王爷若真想不放这些粮食,让我们吃个好饭直说就是。” 本来武将就是一番急脾气,所以赵小将军就直接讲了个清楚。 而秦战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可喜欢看赵小将军,如今恼羞成怒的样子。 旁边的右丞相此时也想说什么,可是却又作罢。 他此刻如果直接打断,秦战瑛也没面子。 第485章 秦战瑛自作聪明 而赵小将军更是异常愤怒,知道这种小事,自己若再回去跑一趟,倒显得像小孩过家家。 秦战瑛也是轻轻一笑,随后又说。 “依本王的意思,你直接拿出你们王爷的书信,本王认识他的字迹,自然会放行。” 现如今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纯粹就是故意的。 而赵小将军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战瑛,末了又作罢,直接转身离开。 终于等他走了后,旁边的右丞相这才说道。 “王爷,您是想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可若这连饭都吃不好,全军的将士也都如此,那其他人如何信服于我们?” 右丞相直接反问一声,而秦战瑛这也才后知后觉,原来真是自己错了。 他幡然悔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随后看向右丞相。 “方才丞相大人,为何不告知本王。” “如期说出也不晚,只要将粮食布下就行,而方才要是真的打断,那可就是让你没面子。” 右丞相这也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更了个蠢才这么浅显的道理,非但看不出。 反而居然还学会了污蔑别人,不过他也无法只能隐忍着。 秦战瑛心中虽说有些不满,但也知道不能继续作妖,否则让全军都怨气横生。 他就可真成罪魁祸首了,虽说一贯看不上这些武将,但也不能得罪,所以只能看向旁边的随从。 “快让他们准备吃的吧,今日可以多用些肉,多些油水。” 而赵小将军刚刚回去,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脸色已经变了,极为难看,直接看向自己的同伴就说。 “这位王爷品行不端,总是喜欢为难于人,而且因为私人恩怨。” 按理说,朝堂之间有一些私人恩怨,很是正常。 但若真是夹杂到了公务之中,这只能说明这个人拎不清,而且脑子有病。 秦临渊凑巧从此时出来,看向赵小将军就直接问到。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赵小将军点头:“他们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请王爷放心。” 而他也没有将刚才发生的摩擦讲出来,想必不是个都是的。 赵小将军,可是前朝赫赫有名的赵将军之子。 而赵将军从前战无不胜,更是武将中的佼佼者。 他老年才得这么一儿子,可以说是众星捧月长大,可是却也没有养坏。 如今也送到了军中历练,秦临渊被赵校将军也很是看好,于是直接又说。 “若是再有什么摩擦,先隐忍一番,回来禀告本王就是。” 赵小将军点头答应,心中却并没有打算这样做。 而秦临渊也是再次进去后,就和大家商议起来。 “如今前线来报说,许多人已经流离失所,而雪虽说已经不下了,可是粮食没了收成,而家中房屋倒塌,这是最大的难题。” 欧阳军师闻言点头:“是也,是得想个法子,让老百姓们尽快找到个营生。” 他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继续讲道。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可给他免费发放种子,随后修缮了房屋,让他们恢复到正常中。” 秦临渊点头:“如今我们先商量着,等到了后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秦临渊说着就直接收起地图,随后看向众人。 “大家赶路一日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听秦临渊这么说,大家也就直接离开,而营帐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个。 秦临渊并没有半分睡意,所以直接在周围查看起来。 而秦战瑛好巧不巧的,和他居然碰到了一起,而且秦战瑛直接就开口说道。 “凌王如今当真威风,不仅是同龄,如今更是皇上的心腹呢。” “这军中自然是有着父皇的人脉,而三岁小儿都知隔墙有耳的道理,你却不明白吗?”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怼,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面子,说着就也继续讲道。 “你用粮食来卡着大家,这些父皇一旦知晓后,猜猜你会受何处置?” 本就不受宠,如今还作妖。秦战瑛简直是嫌自己的好日子过得太多,烧的慌。 秦战瑛也是空有一副皮囊,骨子里却无半分思考。 所以在听完了这些话后,脸色确实一变,而且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 尤其是刚才自己说的话,若真传到了皇上耳中,他被骂一顿也是必不可少的。 秦临渊看着,他如今思考起来。就知已经将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 所以与此同时,就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留秦战瑛一人,在原地呆愣着。 至于甄汨珞,很快这边也已经筹备妥当,准备开业。 她今天特意来了,而且旁边还跟着胡闻歆。 甄汨珞有些无奈的笑笑,就说:“我都已经是个多大的人了,你何必跟着我,不过就是开业而已,来的又不是土匪。” “你也太不小心了,万一要真有什么事该怎么办,所以必须要好好照顾你,省得王爷回来我无法交差。” 胡闻歆却根本不同意她所说这话,而且说着就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一脸的小心就继续说。 “你那位庶妹,对你更是虎视眈眈,不小心一些能行吗。” 甄汨珞见她如此认真,也就不好在说什么,所以直接点头答应。 “行吧,那就由着你来,不过我们先得去二楼看看情况。” 甄汨珞也就直接开口说道,而后他们也直接来到二楼。 终于等外面锣鼓喧天一番后,老百姓们也是直接涌入了,进来各说各的不适。 同时,胡闻歆眼尖的发现了异常,于是直接就问。 “他们的手上为何人人都带个户籍的单子?这是为何?” “老太君那日提醒了我,说不定会有人浑水摸鱼,来寻求免费的治病,这样也会对其他的那些百姓们不公,所以需要让他们带着,自证身份的户籍单。” 甄汨珞淡淡的解释了一番,而且随即那些大夫们也开始了医治。 甄汨珞也特意请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所以他们都在排着队。 胡闻歆听着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才点点头。 第486章 医馆开业了 “原来如此,你的脑子就是聪明,要是换做我的话,这些事情早就已经把我弄得烦透了。” “哪里是我想出来的办法,这些都是老太君的高见。” 甄汨珞也是如实的回答,只不过看着大夫们都开始诊治。 她突然也想加入其中,可是也不行,所以只能又有些无奈的说。 “如今因为有孕在身,只能看着大家帮病人们医治,这让我看着都难受。” 胡闻歆听着,也就笑着打趣道。 “我深知你是个好的大夫,所以当然想着进去和大家一同诊治,只不过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必急于这几个月。” 胡闻歆说完这话,旁边居然多了位不速之客。 甄纤纤的打扮的很是清丽,头上只是挽了个素簪子,而身上则是穿着青色的衣裳。 她气色不错的,出现在二人眼前,而且随后就直接行礼。 “堂姐安好,已经许长时间未见,妹妹很是想念。” 甄汨珞很是惊讶,连忙拉住她的手。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都不说事先打声招呼,让我好生准备。” 而甄纤纤,此番好像也懂了许多的规矩,所以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对着旁边的胡闻歆也行了个礼。 “胡家姐姐安好。” 而胡闻歆也是点头:“妹妹看来气色好多了,已经从之前芝士走了出来,我看着心中都觉得欢喜。” 甄纤纤也是淡淡一笑,随后就说道。 “堂姐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这也是老太君告知给我的,所以这才过来。” 甄纤纤心情好像也稳定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急躁,而且多了几分从容。 看来千灯古佛之下。也确实能够让人的心情平静些。 至于甄汨珞听着,也是笑了笑。 “看着你如今这么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寻个由头让你回来就是。” 至于甄纤纤,则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就说。 “就算等回来后,我也不会再回到薛家去当什么大家千金,反而会跟在结界左右就当个随从。” 她说着目光也就变得认真起来,随后更是开口讲道。 “这条命是姐姐给我的,所以以后我要一直跟在姐姐左右,为您尽心尽力。” “全都依着你,正好也能多个伴,何乐而不为。” 甄汨珞直接一口就答应,而且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下太过嘈杂。 所以直接开口提议:“我们先去天香楼,随后将老太君也请过去,在那吃顿饭,然后也团聚一下。” 其余人自然是没问题的,所以她们很快便来到了天香楼之中。 甄汨珞准备了天香楼最好的席面,而甄纤纤也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手串。 “这东西就当是给姐姐的贺礼了,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却也是我自己打磨出来的。” 东西不在于贵,反而是心意。 甄汨珞听着,就也收下了这块石头手串。 她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普通的河石,不过每颗上面都有着字号。 很有可能是梵文,全部都是住到别人安康的意思,所以她也满意的说。 “这东西准备的可真好,正合我的心意。” 而没多久老太君也已经到了,看着许久未曾见面的甄纤纤。 她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变化居然这么大,不过随后却也满意的说道。 “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本来还挂念着你,大过年的都不能回来,不过如今看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老太君也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且讲着就直接落座。 “孩子不必拘束,就当是寻常家宴,我们快些吃饭吧。” 她挂念着,可能甄纤纤赶了一天的路,现在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得赶紧吃饭。 而甄纤纤只是过去诵经祈福,在外面自然没有约束,不必忌口。 于是听完了这些话后,大家也就直接开动。 这饭氛围相当不错,而且每个人都非常开心。 只不过等吃完了后,老太君也就直接提议。 “如今正是过年佳节。不如你就先留下来,等过了十五后再回去也不迟。” 而甄汨珞此时也很赞同:“对,可以好好的过个年,虽说现在有些迟了,不过也还来得及。” 可甄纤纤并没有着急答应,反而是皱了皱眉的,好像似乎有些纠结。 胡闻歆看出了对方的为难,于是直接就说。 “这全部都是你的家人,你何必拒绝呢?不怕他们伤心吗。” 说着就也停了一下,随后就用耐心的讲道。 “更何况你在王府之中待着,他人不敢乱传,所以就安心呆着就是。” 而如今坑害甄纤纤的薛家,早就已经没落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哪敢有人来找事。 甄纤纤本来还有些担忧,不过听完了这些后。也就直接点头答应。 “好,那我就多住两日,不过等想走之时,一定要送我走才行。” 她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生怕惹来什么事端,所以得小心一些。 而说着,也就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甄汨珞看出了这点,于是直接就说。 “有什么你直接说出来就是,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约束。” “甄羽霜如今过得如何了?听说他滑胎。且此后精神不正常。” 甄纤纤自然没有忘记是谁害的自己,所以也额外的关注甄羽霜。 而老太君脸色却是一变,直接就说。 “以后不许再私下,提这个没心肝的,不管是谁都不行。” 老太君都已经这么讲话,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所以只能作罢。 至于甄纤纤很快,也就回到了王府之中,而且白芷也已经收拾出了客房。 “您就住在王妃隔壁屋子就行,同在一个院落,以后说话也方便。” 甄纤纤直接点头,又看向了甄汨珞她们。 “姐姐不必如此伤心,随便找个住处让我居住就是。” “既然已经过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你就别客气了,这都是该做的。” 甄汨珞直接就开个回答,而且眼瞅着,都已经到了中午。随后就有吩咐白芷。 “快些去准备午膳。” 第487章 先住下来再说 继而甄汨珞就又回到了厅堂,这次小景曜也来了,所以好不热闹。 老太君看着这样的场景都觉得高兴,只不过人年纪大了,困意也多。 等再次吃完了午膳,老太君抵挡不住困意,只能先前去休息。 而甄纤纤也知道,不能一直打扰甄汨珞,随后也就讲道。 “妹妹这一路赶来也辛苦了,也先去休息。” “快先去吧,缺什么就直接告诉下人。” 甄汨珞点头,从容不迫的说道。 而等甄纤纤走后,胡闻歆颇为有一些感慨的讲。 “你这妹妹确实变化挺大,不过现在我们可不能想这些。” 甄汨珞本来心情还不错,不过听到这里则是有些疑惑,于是直接问道。 “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刚才也看你被叫了出去,莫非是又有了什么新消息。”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问道,而胡闻歆也没有打算藏私,于是直接就说。 “如今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右丞相虽说已经跟着他们前去赈灾,但在临行之前也放话了说必须要休妻。” 胡闻歆说着就也停顿一下,喝了口水后继续讲道。 “这一切自然有着小妾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丞相夫人,也是彼此不从,所以刚才一尺白绫,想要了断了自己。” 她说到最后语气之中,难免夹杂着些许感慨。 像丞相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丞相夫人付出性命。 虽说丞相夫人上次的赏花宴,惹了许多的事情,可她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罪魁祸首。 所以右丞相明显是借机借题发挥,想要一脚踢开丞相夫人罢了。 甄汨珞没想到,丞相夫人居然如此刚烈,可听完这些话后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沉默了。 甄汨珞的异常,胡闻歆可是看在眼中的,于是直接问道。 “看你这意思,仿佛是有些于心不忍,难道要打算做什么吗?” 胡闻歆刚一开口询问,甄汨珞就也说出了心里话。 “如若不是我前去,甄羽霜自然找不到这个机会,所以只是丞相夫人倒霉而已,我也算是有着一些责任。” 甄汨珞说着就也叹口气,直接将自己的自责讲了出来。 “他们夫妻从争吵到现在,虽说我也知道,可从未参与,这样看来,太过不近人情。” 甄汨珞说的,让胡闻歆觉得有所不妥当,想要说什么,可是甄汨珞就要说出自己打算。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亲自走一趟,让她出面,只要有了她在其中牵桥搭线,想必右丞相不敢再为难夫人。” 甄汨珞口中指的此人自然是甄羽霜,而胡闻歆连忙就直接拒绝。 “这是绝对不行的,她最近这段时间行事,本就可疑,而且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若前去,那岂不是自入虎口。” 胡闻歆说的可是非常认真,而且讲着就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 “若不然你就去求皇上,说此事好歹是因你们而起,让皇上出面兴许会好很多。” 他们肯定不能做到置之不理,但也绝对不能用这么蠢的办法,去自投罗网。 可甄汨珞已经打定了主意,觉得这样做是最为妥当的,而且这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 丞相夫人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连累了,所以不能再将皇上给牵连进来。 所以甄汨珞直接摇头:“现如今老太君也去休息了,正好有这机会,我就去走一遭吧。” 她看来已经确定好了,而且在说这些话时,已经变得非常认真。 胡闻歆知道,甄汨珞既然已经这么讲了,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的,所以只好先说。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那个地方可不是那么好去的。” 甄羽霜怕是等秦战瑛走了后,整个王府就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场景。 她自然会借此机会,好好的逞威风,然后树立自己的威信。 而甄汨珞一旦真的前去,必然会被她再次利用来。 甄汨珞如今已经想好,所以不想再犹豫不决,于是听完了这些后更是直接点头。 “我已经想好了,就这样做吧,你也无需担心,若是实在不行你就陪我走一遭,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甄汨珞这次,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着更是看向白芷。 “到底也是年关,所以前去要准备一下东西,你去弄些礼物过来。” 白芷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前去准备。 而胡闻歆颇为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等老太君醒来知道后,定会跟你生气的。” “过不了那么多了,得赶紧帮一帮丞相夫人才行,她已经没有活路了,必须要让人拉一把。” 现如今虽说已经救了回来,可一心想要寻死的人,能够找到许多的机会。 甄汨珞不想因为自己恩怨,而影响到丞相夫人。 胡闻歆听完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讲完了。 甄汨珞如今已经是个王妃,也不能被人一再驳了面子,所以只好闭嘴。 等半个时辰后,她们直接就出现在甄羽霜院落中。 甄羽霜早早的就在厅堂候着,她一看这两人进来就也笑了笑,直接开口说道。 “妹妹实在没想到姐姐居然会过来,真是有失远迎。” 她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看了看旁边的胡闻歆。 “本以为胡姐姐最看不上我了,可没想到今日也过来了,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胡闻歆若不是因为甄汨珞,怎么可能会踏足一个侧妃的院子? 她也知道,甄汨珞如今这么说,不过是在恶心人罢了,所以并没有开口讲话。 而甄汨珞也是直接上前,没有打算藏着掖着。 “上次你流产之事实属意外,你自己心中也有数,可如今害得丞相夫人已经没了活路,丞相一直责怪夫人,此事你必须得出面开口解释。”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讲完这些话后,目光如炬的看向甄羽霜。 “我已经跟你说了个明白,行与不行,你直接给句痛快话就可以。” 甄汨珞说完这些,甄羽霜这才明白来意。 第488章 她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仔细的想了想,随后就点头。 “姐姐所言有理,我自然应该走一趟,为夫人好好解释一番,你们不必担忧,我稍后会去的。” 她说完,甄汨珞就直接催促。 “你自己前去肯定是不行的,我们需要一起。” 甄汨珞也作为其中之一,肯定是要过去,然后来以表自己的心意。 而甄羽霜倒是非常爽快,直接点头答应。 “好,那明日一早我们就一同前去。” “行,明天我亲自来接你。” 甄羽霜的痛快答应,让甄汨珞虽说意外,不过也直接点头,而且立马离开。 她们此番前来确实只为此事,所以都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不想多逗留。 而等回到了马车上,准备回王府时。 胡闻歆倒也觉得好笑,于是就说。 “她今日也会拿起派头来了,我们从去到走,虽说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可是她却从未起身,而且更是为让下人奉茶。”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当家主母的量,而且派头居然如此之强。 甄汨珞心中确实清楚怎么回事,于是直接解释。 “她不过是个小人之心罢了,想着我是这样待她的,那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甄汨珞心中全部都有数,两人再怎么样都是一块长大的,所以还算了解。 只不过现在也不在乎这些,而是长舒一口气。 “但究根结底,还好她答应了,虽说非常痛快,不过我也不怕闹妖蛾子。” 甄羽霜就算真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她是一点都不惧怕的。 甄汨珞说的认真,而胡闻歆看着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讲。 “明日我陪你一起走一遭,不论如何我也要看着才安心。” 她说着就将担忧的目光,放在甄汨珞小腹上,无奈的继续说道。 “只是你这月份大了,每天都这样的操劳,对孩子可没好处啊。” “这有什么的,不过就是动动脑子罢了,根本就伤不到孩子,你放心。” 甄汨珞作为一个大夫,自然了解这些,所以直接就开口让胡闻歆安心。 而胡闻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她们也很快回到了王府之中。 这一来一回的,不过也就一个多时辰,而老太君此刻也还没有醒。 所以甄汨珞想了想,直接开口吩咐道。 “此事就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莫要让老太君知道,否则她又要担忧。”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胡闻歆也是直接答应,而就在此时,白芷也拿着一封鸡毛信件,匆匆赶来。 “娘娘,王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 她说着就欣喜地,将信件递给甄汨珞。 甄汨珞自然也高兴,所以连忙查看起来,发现上面写着一切安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王爷那边进行的一切都很顺利,如今也快到了地方,等帮老百姓建设好那边的家乡后,也就会赶回来了。” 甄汨珞双眼带笑的说道,而且讲着就将信件收了起来。 她心中清楚,就算真有什么,秦临渊定也会报喜不报忧。 可甄汨珞相信他,并可以解决好这些事情,因为他非常厉害。 而胡闻歆自然也是跟着一起高兴,而且也感激的说道。 “王爷的能力我们心中都清楚,之前我父亲的事,若不是他怕是如今也危险。” 胡闻歆说到这里,是满意一笑。 “如今皇上法外开恩,说父亲年事已高,就让回来颐养天年了。” 现如今胡将军已经启程,可能用不了多久,便也会赶回来。 甄汨珞听着自然是跟着一起高兴,于是直接点头又说。 “等回来后一定要好好尽孝,而且记住不要再惹老将军生气。” 她说着就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又讲。 “还有就是可要记得小李将军,找个机会让他们两个见见老将军,一定会非常喜欢小李将军的。” 甄汨珞说的这些话,可是一点没扒瞎,因为胡将军本就是武将。 而小李将军更是年轻武将之中的佼佼者,所以胡将军惜才,定会非常高兴的。 胡闻歆没想到甄汨珞,居然会这么说,所以听着有些害羞的瞪了一眼。 “怎么现在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小李将军头上,你若再如此,我可是要生气的。” “好了,看来是有个人害羞了,既是如此不说就是。” 甄汨珞也是笑着答应,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秦临渊,他们也已经再次启程。 而小赵将军虽说不满秦战瑛,不过却有没有说出半句。 依旧是当着急先锋的统帅,闯在了最前面。 而秦临渊他们,翻过了一个山头,看着眼下白雪皑皑的一片,旁边的欧阳军师就说。 “此番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如今看来粮食颗粒会无收,就算给了他们种子,但种出来也会比往年的收成少许多。” “这个不必担忧,皇上已经下旨,这个地方所有的税收两年内全免,所以只要少了苛捐杂税,老百姓们也会果腹。”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这一次说这些话时,也非常的认真。 因为本就是如此,可是皇上亲笔下旨。 欧阳军师本来却有一些担忧,不过听完这些后也还算满意的点头。 “那如此算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我们可将这些雪,全部消除,然后帮着他们建造房屋,同时下地再次撒种就是。” 欧阳军师说着,也就满意的点点头。 而秦临渊则是看向旁边:“有劳赵小将军让大家先休息吧,随后我们直接要一鼓作气到了地方,然后帮大家排忧解难。”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休息了,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可能会是无休无止的忙碌。 赵小将军可是年轻人,有着无尽的憧憬,于是直接点头答应,随后吩咐了下去。 而秦战瑛此时更是有苦说不出,他没想到过,这一路上居然会如此辛苦。 从前的他从未出去过,更是没有在朝廷出事时,去外做过什么事情。 第489章 终于到了地方 所以这次一路上,一直在快马加鞭的赶着路程,哪怕他是什么都没干,但也觉得异常的辛苦,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对不住了丞相,本以为我们这次可以联合起来,一同对付他,可没想到这一路上这么辛苦,也害得你和我一起受累。” 他们这边扎了个帐篷,附近全是秦战瑛的人,而帐篷内,秦战瑛也很是无奈的对右丞相贺听风说道。 不过右丞相已经这么大年纪,吃些苦头也不算什么,所以很是冷静的说。 “现如今吃苦受累不算什么,而是要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他们,” 右丞相说着就也停顿一下,随后又讲。 “他们到时,一定也会抽不出空的,所以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时机。” 俗话说得好,趁人病要人命,他们现在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可秦战瑛现在累得够呛,哪有脑子想这些,于是听完了后只是摇头说。 “如今本王脑子真是半刻都动不了了,实在转不动,所以有劳丞相帮本王想想。” 秦战瑛别提有多么后悔,如果早知道来这里会如此艰辛,自己说什么都会留在京城之中。 而且还白白的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但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有苦往下咽。 而这个办法一时三刻,肯定想不出来,所以右丞相就只能点头说。 “既是如此,王爷相信下官,那么下官定会帮您排忧解难。” 至于秦战瑛就是喝了一口茶后,没有再说什么了,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息。 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再次启程,终于一鼓作气,直接来到了受灾的这个地方。 这里的房屋倒塌的很是严重,而且人们只能在街边搭起了窝棚。 秦临渊的队伍,在人群中间走着,让老百姓们好像也看到了生的希望。 所以他们全都跪在了地上,而且开始磕头,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如今我们真是活不下去了,请朝廷快些帮助我们吧。” 而秦临渊一边听着,百姓们的哀嚎与请求。 另一边则是看着,街边两道的情况。 有些有条件的那窝棚搭的,还算是密不透风,可有一些却只能拿烂布在那里搭着。 虽说有些房屋没有倒塌,不过他们也不敢去住,因为上面已经有着重重的积雪堆积着。 而其中更是有些尸骨,都暴露在了外面。 秦临渊见状,直接皱了皱眉头,随后想到甄汨珞临行之前对自己的嘱咐。 “常言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以王爷一旦过去看到要是事故太多的话,必须要即可掩埋,而且拿醋好好煮一煮散散味。” “将这些尸体全部都集合起来,若是无人认领的话,全都拉到城外,就地火化。”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吩咐,小赵将军也是直接点头答应,随后开始嘱咐起了下边的人。 而秦临渊既然已经到地方,那肯定也得赶紧行动起来才行,所以这就继续说。 “大家现在直接开始,帮百姓们扫着房屋上的积雪,同时也要架起锅来,为他们发散粮食。” 说着就又停顿一下,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倒塌的房屋,随后又说。 “这些倒塌的房屋若是没有修缮的,可能就直接记录在侧,稍后由朝廷统一修缮。” 这次他们来可是带着大银子的,所以可以帮着这边的百姓,重新建造起房屋。 而秦战瑛一听,看着这雪路他们都难以行走,就连麻痹都走一步,非常艰难。 他也就颇为有一些不满的说道:“若是真的发散食物,我们就得原地直接开始烧灼起来,可是这个地方如何有这个条件?” “边关乃是苦寒之地,一旦下雪,都会末入到人的膝盖之中,那难不成我们就不吃饭了。直接向敌人缴械投降?” 秦临渊直接开口反驳,这些话说的,让秦战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右丞相见状,只能打起了圆场。 “虽说做起来不太方便,但是耗费着大的时间肯定可以做到,还请王爷稍等片刻。” 他说着就也开始嘱咐起来,让大家架柴柴货的价柴火,而铲雪的铲雪。 肯定是要让这些人,先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饭菜,再说其他的事。 至于秦战瑛,脸色虽说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却也只能在旁边什么话都不说。 秦临渊都懒得搭理他,所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行走。 而秦临渊虽说,已经去前面帮着一起处理,但很快也发现了个问题。 “你们做事情时也要小心些,有的房屋已经不能使用就直接记住,不要想着斗胆尝试。” 他说着,就直接拿出旁边的一个修长的木棍。 用力捅了一下上面的房顶,果然直接出现了一个窟窿,而屋顶很快烂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而那些积雪,很快就压了下来,直接让这个房顶倒下。 而秦临渊他们,也是因为跑的歧视,所以没有任何人受伤,不过这也算是给大家提了个醒。 他们变得更加警惕,而且没日没夜的忙活起来。 这天夜里,欧阳军师看着秦临渊,本来修长好看的时候,如今上面已经布满了伤口。 他有些无奈的说:“您作为指挥官,肯定不能冲在前面的,若真出了什么事,这岂不就群龙无首,以后可不能那么拼。” “本王信中全是有数的,这些事情做了,让本王心中也高兴。”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的这些话,也是非常认真。 他说的可全部都是肺腑之言,不然让自己在那里闲着,只知道出主意,那么迟早都会憋出病来。 而秦临渊在说完了这些后,欧阳军师这才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又讲。 “秦战瑛如今已经变得老实了不少,今下午时更是主动在那里发粥,和老百姓们打成了一片。” “他从上次在父皇面前为我开解,解了我的禁足时,就已经想要为自己博得个好名声,如今这样做更是不让人意外。” 秦临渊有着自己的见解,也猜中了秦战瑛的心思。 第490章 此风不可长 而欧阳军师认为,此风不能长,于是直接就说。 “可若再这样下去,真会被他得逞,咱们需得想个办法才是。” “现如今安置灾民,才是重中之重,其余事情接放到一边,日后再议论。” 秦临渊却有着自己的境界,因为他知道什么事情更加重要,不能耽误。 欧阳军师知道,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讲什么,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王爷心中既然已经有所定论,那么您就要尽快的,赶紧把这些事做完才是。” 绝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否则时间长了,一旦发生变故那可就不好了。 秦临渊心中也清楚这些,于是在听完了这些话后,直接点头答应,而且认真的看向欧阳军师。 “放心吧,本王知道你心中在担忧什么,临行之前和左丞相也已经商量好了,若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本来左丞相也是要跟着一起来的,只不过一番商量后,还是决定让他留在京城。 一旦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及时的作出反应,而且尽快的化解。 就在他们议论之时,赵小将军却再次冲了进来,而且这次脸上写满了屈辱。 “臣自认为这一路上忠心耿耿,可可以谁想到王爷居然如此过分,居然不给我的兄弟们留东西吃。” 他说着就直接握紧了手:“偏偏就只有我的那对人马没有,这完全是为了前几日之事,故意报复。” 秦战瑛着实眼皮子太浅,居然还在记恨着之前的事情,而且还想着来为难他们。 而秦临渊在听完了这些话后,直接就说。 “不必生气,有本王替你们做主,谁都不敢欺负你们。” 他说着就直接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赵赵小将军更是跟在身后,但是刚才的愤怒却没有消散半分。 而秦战瑛此时已经从外面回来,他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今日不必再准备任何吃的,所以都准备要休息了。 他也热了一壶酒,准备好好品尝一番。 而秦临渊就在此时直接出现,秦战瑛见状,淡淡的笑了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讲。 “凌王鼻子倒是挺好使,知道这可是上好的杏花酿,所以前来讨酒喝?”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为何不给我的部下准备吃的,你若再这样搞这些小动作,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秦临渊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面子,所以直接开口质问,而且说着更是打开刀鞘。 刀光剑影之下,秦战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把刀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下方。 “或者你想与我比试一番,看看谁更厉害吗?” 其实秦战瑛在秦临渊面前。完全就是个废柴的存在。 他不论哪点都比不上秦临渊,这也就是为何皇上后来才发觉,秦战瑛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秦临渊这也才慢慢得以重用,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而秦战瑛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撕破脸皮,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如此。 秦战瑛只觉得羞愤难当,直接握紧了自己的手,瞪着眼看向秦临渊。 “这么多人,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本王,好歹我还是皇室中人,你可拿皇室放在眼中?” “那你是否又将朝廷放在了眼中?这些将士们可是为朝廷做事,可是你却故意为难他们连口热乎的饭都不给吃,可是在抹黑朝廷的名声?” 秦临渊说着也就再次用力,而且秦战瑛因此,脖子下方都出现了血。 而秦临渊更是觉得远远不够,于是继续发问。 “在临行之前,你明清楚我手中有着尚方宝剑,为何还要再三的挑衅我,真当我不会发火?” 他若真是上了头,一旦众怒之下使出尚方宝剑杀了秦战瑛,谁敢反抗? 谁又敢在旁边多说一个字,怕是活得腻味了吧。 秦战瑛好像也知道了不对劲,而且知道自己,如今处在下风之中。 可是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不想服软,不然自己真是面子丢光。 而右丞相知道这边的消息后,匆匆赶了过来,一进来后连忙跪到地上就说。 “是王爷此犯糊涂了,不过还请您放下手中的刀剑,千万别闹得手足相残,否则只会让朝廷变得更加动荡!” 他说着就连忙瞪向秦战瑛:“难道王爷还真不知道错吗?非要让脖子上多了一刀?” “是,刚才我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日后一定会一视同仁,绝不会再有任何小心思。” 秦战瑛觉得很是屈辱,不过如今已经这样,而且自己要是再不服软,怕是真的人头不保。 因为秦临渊此刻的目光之中,就好像进了寒冷的冰一样。 他看人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温度,就仿佛是看着所有的人都像死物一样。 很明显这是一种杀气,而且是久经沙场所练来的,所以秦战瑛确实也不敢再反抗。 而秦临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直接收起武器,随后就说。 “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有什么小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完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好像不愿意再过多逗留。 而秦战瑛也因此,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好像正在回味着,自己刚才所遭遇的一切。 秦临渊走后,赵小将军的脸色才好了不少,知道这是有人替自己撑腰。 而这次的举动更是让秦临渊,在全军将士的心中更加有威严。 大家也都变得更加信服于他,因为这位王爷,是真的会愿意为了他们出头。 甄汨珞可就不知道这些事了,她这天下午时并没有闲着,反而是想了想,直接找到丞相夫。 丞相夫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光,她脸上更是写满了倦意与苍白。 甄汨珞带着好些个补品前来看她,她双目无光的看向甄汨珞,淡淡的笑了一声就说。 “王妃,如今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夫人,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也很是自责,和我脱不了干系。” 第491章 心灰意冷的宰相夫人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并退左右。 “你们全都出去,我有事情要和夫人好好商议。” 就这样旁边的丫鬟们全部都出去了,而偌大的屋子之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甄汨珞看着已经双目无神的丞相夫人,她直接开口讲道。 “若是为了这样的男子苦苦支撑,又有何意思,胡家姑娘与我向来要好,她是怎么做的,想必夫人也知道。” “我已经是一把年纪,更是未曾生育一个孩子,而娘家如今与我更是水火不容,若是不苦苦熬着,怕是一出去后就会被人杀。” 夫人直接就开口回答,看来她心中也是早有考量。 有太多的人不想让自己活下去,尤其是右丞相的爱妾。 甄汨珞从来没有吃过妾室的苦恼,所以其实也不知道这些,更没想到这一层。 听这夫人这样提起,她也才想到原来如此,不过随后又说。 “如今我已经说服侧妃可以为你出头,证明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是被连累的。” 甄汨珞说着,就也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讲道。 “所以想来不会有问题,而丞相在知晓后,于情于理也都不会再为您施压。” 甄汨珞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打算。 夫人并没有多么开心,反而是和刚才一样,神情淡淡的说。 “世人都说王妃娘娘,您有着菩萨心肠,而且很是乐意帮助别人,看来确实如此,其实您完全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因为傻子都能看得出,甄汨珞也是如同自己一般,被无辜连累的。 可她非但没有置身事外,反而还可以来找到自己,说出这些话。 所以夫人心中也是有着极大的触动,只不过随后却也只能继续说。 “但如今说这些都晚了,我知道,我家那口子是铁了心,所以没有办法。” 就算真的做到这些,右丞相不愿意回头,那这一切也是枉然。 “如今都还没有尝试,您却在这里自暴自弃,都对不起我走的这一遭,而其余的那些您不必担心,全都交给我。” 甄汨珞时此刻,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许多,而且在说完这些话后,直接就拉住丞相夫人的手。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不过就是想和丞相,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哪怕就算是貌合神离,但也只要能够有这个空名头就行。” 甄汨珞直接就说出自己发现之处,而夫人更是直接点头。 “现在只能如此,我已经一把年纪拼不动了,肯定是要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而又没有娘家的帮扶,所以夫人一旦真要被休或者和离后,那其实也无路可走。 她若是一直戴着丞相夫人的名头,就算是真的自己出现三长两短,那么右丞相也脱离不了干系。 他哪怕为了维护自己名声,都要把自己好生相待。 甄汨珞也已经知道这些,于是直接点头答应,而且随后就说。 “好,那我们今日便说好,你好好的养身子,我也会留一些人在这帮您,至于明日,我们就可去官衙,讲出一切经过。” 这件事情一旦过了明路,而且有着官府撑腰,右丞相就算心中还想休妻,也是不能的。 因为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是否能和朝廷的威严作对。 夫人的脸色,其实还如同刚才一样,面如死灰。 而甄汨珞也知道,她如今心灰意冷,想要突然转变,肯定是不能。 所以还得慢慢来,一步一步指引着,于是直接又说。 “也是因为我和她的渊源,才害得你成了如今这样子,所以我会管到底,直到你有个正常的日子。”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怕是躲都来不及,可是甄汨珞一直都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担。 她不想因为和甄羽霜的恩怨,影响到了别人。 所以甄汨珞说着也就直接起身:“该说的已经说完,我就先走一步,明日我自会来接你的,也会去官府之中说明一切。” 她这次说完后,没有做过多逗留,更是没有多讲,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而甄汨珞在走了后,夫人也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像并没有将刚才这话听进去。 等第二日清晨,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正准备要出去。 可老太君直接碰上甄汨珞,有些好奇的询问。 “昨夜下了些雪,路上的雪都还没有消化呢,看你这样子又要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她想着除非是有什么事,不然雪都没化,干嘛出去。 而甄汨珞自然不能说出来,让老太君担忧,于是只能随便的想了个借口说。 “医馆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让我敲定一番,所以老太君在家中等着就是,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 “你这孩子,如今你可是个双身子,不要跑来跑去让他们处理,就是非得你去吗。” 老太君立马就不同意了,说着更是冷哼一声,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 “今日说什么你都不能离开,不然都对不起王爷对我的信任。” 秦临渊其实在临行之前,特意写了封书信告知老太君,若是无事的话,请老太君帮忙照顾一番。 这些甄汨珞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却也只能无奈的说。 “老太君,肯定是他们处理不了,才得让我过去,而你也放心驾,车的王二,很是平稳,所以肯定无事。”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的,而且说着也就要离开。 “您先回去休息吧,想必没多久,堂妹就会找您的,你们二位好好聊天。” 她刚一说完这些话,就连忙甩开了老太君的手,急匆匆的往外面赶去。 老太君肯定不能跟上去,不然闹得太大也难看,于是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可甄汨珞坐到了马车上后,并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是心中有些压抑。 胡闻歆已经约好说,今日会跟着一起过来共同处理,也会帮忙照顾一下。 所以刚才到了后,直接上了马车等着甄汨珞。 她看到甄汨珞表情有些难看,于是直接询问。 第492章 让蔡国公夫人相助 “怎么?可是丞相夫人情况不好?” 胡闻歆询问道,一说完,甄汨珞点头,颇有些无奈的讲。 “她不信我,虽说这也是正常的,不过看她那样,我心中难受。” 说着,甄汨珞就捏紧自己的手帕。 胡闻歆注意到后,直接拉住她的手。 “如今我们量力而行,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想揽在手上,可别忘了你腹中的骨肉。” 孕妇不宜忧思,甄汨珞身为大夫,她可是很清楚的。 但一着急起来,哪还顾得了这么多,所以胡闻歆这才想着提醒。 可刚一说完,甄汨珞就苦笑一声,颇为有些无奈地讲。 “我也想大包大揽,可现在没那个力气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更知道要照顾好身体。 秦临渊归来之时,甄汨珞不想让自己看着憔悴,让他担忧。 胡闻歆本来还挺担心,不过听完这话,总算是松口气。 “你要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说着又停顿一下,不愿让甄汨珞胡思乱想,于是就又继续说道。 “至于甄羽霜,她定然会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你放心。” 甄羽霜自掘坟墓多时,她到头来肯定会自食恶果。 甄汨珞知道,胡闻歆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 但她也领情,直接点点头,语气平淡的说。 “说的有理,前些日子蔡国公夫人,看到我还劝我呢,让我看信息看来他们也知道我为什么而烦恼。” 这只是随便的一回话,可甄汨珞说着却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打通任通二脉一样,立马瞪大眼睛。 “对,蔡国公夫人可是长安郡主的孙女,她在这世家贵族中,地位别提多高。” 胡闻歆看甄汨珞这样,有些没想明白疑惑的问道。 “你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让蔡国公夫人帮你?” 可世人皆知蔡国公夫人,最是不理会凡尘俗事,平时只喜欢礼佛,外面的事向来不顾。 她身份虽说高贵,但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而且皇宫都少去。 甄汨珞自然是清楚这些的,不过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直接点头。 “蔡国公夫人那是名门之后,她更是我们女子之中榜首,敢问这些贵夫人谁会不给他面子。” 所以若是能说动她,去劝说丞相夫人,那总比自己出面要好很多。 要知道丞相夫人都能当甄汨珞母亲,所以她不信甄汨珞,实属正常。 可若蔡国公夫人去了,她哪能不听进去? 胡闻歆听着,倒是觉得挺靠谱,可是却也有些纠结的说。 “你前两日碰到蔡国公夫人,实属巧合罢了,就算上门拜访,人家也未必接见。” 可说着,胡闻歆就笑着摇摇头。 “把你当成跟我一样了,可别忘了你乃是凌王王妃,凌王可是朝廷的战神不知解救了多少黎明苍生,就算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她又怎会将你打发走。” “说的就是,所以这次得豁出去,让这位夫人出面…” 甄汨珞喃喃自语的说起来,而蔡国公夫人的祖母,长安郡主。 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奶,她和皇上更为亲戚,也代表着皇家颜面。 甄汨珞越想越觉得靠谱,所以连忙敲敲窗户。 这是个信号,她这边才刚一敲完,马夫就连忙停车。 “转头去蔡国公府。” 甄汨珞直接开口吩咐,不过这话刚说完,白芷便直接进来。 她面露凝重,直接讲道。 “王妃若是不让停下来,奴婢也会让停下来的,因为有一个发现。” 她说着也没保留神秘,反而是小声说道。 “后面有几个小子,跟了我们许久,从王府出来后一直如此。” “不怕,暗中有人保护我们,他们成不了气候。”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人怕是甄羽霜派来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这边才刚从他的府邸出来,立马就被人跟上,所以肯定是她的手笔。 甄汨珞说着就看向白芷,冷静的吩咐。 “去蔡国公府,他们知晓便也就知晓了。” 谁知道甄汨珞派人跟她,是为了想对自己下手,还是想密切关注行踪。 不论哪个,甄汨珞如今都不在乎。 她无需遮掩,甄羽霜知道了又能如何。 凭借着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见到蔡国公夫人,斗是翻不起浪花。 而且还可以借此直接敲打一番,蔡国公夫人不是她能得罪的对象。 白芷闻言,没再多说话,点头答应,而是掀起门帘离开。 马车很快调转方向,来到蔡国公府门前。 胡闻歆想了想就说:“我同你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 甄汨珞直接点头:“好。” 两人最后让丫鬟递了牌子,看门的小厮,很快便去通报。 甄汨珞跟胡闻歆,耐心的在外候着。 没过多久,蔡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闻讯赶来。 她走上前后规矩的行礼,继而又说。 “恭迎王妃,胡姑娘,夫人已经在那等候,请二位进去。” 甄汨珞笑着点头,和胡闻歆并排走了进去。 蔡国公夫人最为喜欢礼佛,而蔡国公向来宠妻,更是将这府邸修缮的别有洞天。 一番下来很是素雅,不失礼佛的风采。 而处处也飘散着檀香味,看来府上的下人,是随着主人礼佛的。 甄汨珞和胡闻歆,来到一处花厅中。 这个季节没有什么鲜花,所以便有寒梅独立于此。 甄汨珞刚一进来后便看到雪梅,她笑着说道。 “国公夫人很是雅兴,这雪梅修缮的极为漂亮,看来是费了功夫的。” 她觉得自己都挪不开眼了,因为着实好看,这话不是恭维。 而蔡国公夫人,打扮的很是典雅,她并没有堆砌许多华贵之物,反倒是件件看起来普通。 但是贵在人有气质,所以穿起来更是格外好看。 “不知王妃今日过来所谓何事,我想了想,王妃这还是头一次前来拜访。” 蔡国公夫人也笑着回答道,就在这时,她对着胡闻歆点头。 第493章 一切有所耳闻 胡闻歆恰巧行礼,抬起头来,目光对上,两人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而甄汨珞还没有回答蔡国公夫人,就又继续说道。 “快些请坐吧,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还请喝些花茶,暖暖身子。” “夫人无需客气,仔细算来,你我也算亲戚,不必见外。” 甄汨珞说着也就落座,随后直接讲明来意。 “其实今日一来是有事想求夫人,想必右丞相夫人之事,您也有所听说,而这一切也算因我而起,所以请夫人走一趟,帮我劝说一番。” 她说着就微微颔首,表达出恭敬之意又说。 “还请夫人同意,晚辈是认真的。” “这京城之中有头有脸之人众多,为何偏要挑我?” 蔡国公夫人并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问了一句,说着一些淡淡笑了声。 “我是个老太婆了,这些年来从未去管外面的凡尘俗事,不好轻易破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丞相夫人有意想要寻短见。晚辈去劝说却无果,所以请您前去。” 甄汨珞从容不迫的开口回答,而且说着就又起身,微微含首继续说道。 “而除您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他人了,所以还请您能走一趟,帮晚辈一把。” 她语气极为诚恳,胡闻歆也帮腔:“还请夫人出山。”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容我想一想,你们先回去吧。” 蔡国公夫人依旧没有明确的回复,但是并没有拒绝。 就意味着此时还有希望,甄汨珞只好点头。 二人一番告别后,这才离开蔡国公府。 回程的马车上,胡闻歆仿佛不敢相信的说。 “若是换做旁人,别说见到蔡国公夫人,就是传个话也难,可是没想到我们今日不仅见到了她,而且也没有拒绝我们。” 在她看来,此事是极有希望的。 甄汨珞却不这样想:“还没成之前,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变故如何,我们还是静待佳音吧。” 她说着,目光就不由的望向窗外。 心中不自觉的想到秦临渊,甄汨珞都希望,他能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胡闻歆看着甄汨珞,明显变得有些惆怅的眼神,她突然想了想,就笑着打趣道。 “看来有个人是觉得事情难做,想到王爷了,看来有个人依靠确实挺好。” “也不能这么说,有没有王爷不都得将这些事情处理好,这都是后宅之事,他不便参与。” 甄汨珞否认胡闻歆说的,不过想想却又承认。 “但心中有个人确实挺好的,最起码日子有了奔头,所以你和小李将军得快些。” “就知道你是个睚呲必报的,不过打趣你一下,就拿小李将军又来说我。” 胡闻歆特意的调节着气氛,甄汨珞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等两人回到王府之中,老太君已经脸色极为难看,正在门口候着。 一看到众人回来,她立马冷哼一声,目光看向甄汨珞。 “这好端端的出去了,为何不告知我一声,你去做什么了?” 甄汨珞一看,老太君如此这样,怕是有人告密。 她想想,极有可能是甄羽霜。 二人刚刚见过面,她若想告状,找上老太君倒也不难。 直接派人烧个口信就可达成目的,而老太君知道了自然会生气。 甄汨珞想想,叹口气后就无奈的说。 “老太君,丞相夫人寻了短见,这事和我脱不开关系,所以我去劝说一番。” 她说着就停顿一下,顺势直接走过去,扶住老太君的手,又继续说道。 “本想告知您一声的,不过当时您已经入睡,所以索性先去了。” 甄汨珞坦然的承认,并不像老太君心中所想那样。 那老太君着实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方才的愤怒。 “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怎能乱跑,若是真有什么差错,等王爷回来我如何交代?” 她说着就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倔强的讲道。 “从今日开始,你要去哪都得带上我老婆子,不然我不放心。” 胡闻歆一瞧,老太太这是倔劲上来了。 她连忙走过去打岔:“老太君,王妃真的是临时起意,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出去转一圈。” 胡闻歆说着就又连忙看向甄汨珞:“对了,你不是还见到了你的庶妹,你们二人说的也还算好,没有翻脸。” 她这是故意说的,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不是甄羽霜告密。 甄汨珞一下便看出胡闻歆意图,所以直接点头,镇定自若的说道。 “对,还去见了她呢,此事若是少了她的话也成不了,所以请祖母放心,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太君若是真不知晓,突然一听甄羽霜,她定然是会着急的,可是两人这话都已经说完了。 老太君的脸色还和刚才无二,看来真是甄羽霜从中作梗。 甄汨珞看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不过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老太君扶了进去。 老太君虽然没在开口讲话,但等进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对甄汨珞也没了办法。 “我知道如今你的主意挺大,而且也想帮别人,但你得自己先立足,将自己的这摊子事情,决完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老太君其实是心疼,她不想自己孙女,每日还为这种事情奔波劳碌。 虽说确实和他们也算有关系,但能避免,还是避免让别人去做不就是了,为何非要自己亲自去。 甄汨珞知道,老太君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坦然答应。 “好,这件事情是临时起意,当时考虑的太少,未曾考虑周到,还请老太君见谅。不过如今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孙女以后定会小心,” 甄汨珞上来回话非常快,而且知道自己这样一说,老太君就不好再发作。 果然如同所想的那样,老太君听完了这些话后,脸色倒是好了很多。 她直接看向甄汨珞,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 “王爷如今在外赈灾,你作为他的王妃,得为他打好后方,让王爷安心才对。” 第494章 最近挺安分 说到秦临渊,这几日也不知如何了,那边的信件回来的极慢。 大雪使得许多官路如今也被封了,所以他们的消息得到的也不及时。 而甄汨珞乖乖受训,直接点头答应。 她从回来到现在,老太君觉得表现还算不错,最起码真不像自己所说那样是偷偷行事。 更不像甄羽霜所言那样,甄汨珞想背着自己去处理这些。 所以老太君知道不能唠叨太多,于是索性直接起身。 “该说的老婆子都已经讲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也记住照顾好自己身子,其他的那些要真想做也得先问问我。” 她说着就已经准备离开,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嘱咐一句。 “可别忘记了,你的祖母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还多,所以无需不告诉我,我也可帮你出主意。” 老太君想的是打不过就加入,反正自己现在也有精力,可以为孩子分忧解难。 甄汨珞听着心中很是感动,知道老太君能讲出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她笑了笑,直接点头答应,眼神诚恳的对老太君说。 “多谢老太君,您说的这些话孙女都记住了,等明日若再去的话,会告知您一声。” 现在这个样子,让胡闻歆倒是有些看不明白。 她坐在一旁,虽说没在开口说话,不过将这一切也瞧在心中。 等老太君走了后,这才说出自己心中疑惑。 “明明你求了蔡国公夫人,为何不告知老太君?难道你还想有所隐瞒?” “这件事情如今还没个影子,就算让老太君知道也是无用的。”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答,说着就停顿一下,又看向胡闻歆。 “所以你记住得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而且就算到时蔡国公夫人答应,咱们也无需告诉老太君。” 甄羽霜就算本事再大,也不会知道蔡国公夫人的事情,所以只要她们不说,老太君也不会知道。 胡闻歆想着这样做倒是难,所以有些不太赞同。 “若真如此,哪天被老太君知道了,她定然会勃然大怒,没看刚才都生气成什么样了,若不是被你哄好,现在怎能安然离去。” 而刚才老太君已经不气了,可要发现还有事情瞒着她,怎么会不发大火? 甄汨珞怎会不猜想到这些,不过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制定的,完美无瑕。 她只能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后,想想就说。 “见人事听天命吧,其余的只能交给天意。” 甄汨珞想着,自己会尽可能的将事情做好,但若哪个地方真出了问题,自己也没办法。 胡闻歆闻言,知道如今只能如此。 她想想也就只能先点头:“最近这两日你倒算是有个机会,不如就先将老太君送去别的地方。” “此话从何而讲?”甄汨珞意外的问了一句。 胡闻歆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你的堂妹如今从佛堂回来,她就算回来也有着礼佛的习惯,不如让她和老太君,同去城外的寺庙祈福。” 这诵经祈福乃是大事,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两天的功夫。 而这两天的时间,甄汨珞已经足以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甄汨珞一听,确实有理,于是直接起身。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番,得跟她把话说明白,让她尽可能帮我拖住老太君。” 甄汨珞说着又看向胡闻歆:“此事我一人先去嘱咐即可,你在这里先歇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好,快去快回,”胡闻歆快爽快的答应。 甄汨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急匆匆的离开。 甄纤纤如今早都休息好了,而且正在给佛祖上香。 甄汨珞一进来后,便看到她刚刚上完香的样子,笑了笑就说道。 “猜想着你肯定有每日礼佛的习惯,所以特意为你设置了个小佛堂,方便你为佛祖进香。” “纤纤多谢堂姐。”甄纤纤闻言,连忙起身回答道。 而甄汨珞没想着藏着掖着,所以听完她讲话,直接就说。 “如今过来,是有件事情想求你帮我。” “堂姐,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竭尽所能,” 甄纤纤很快就直接开口回答,甚至不加思索。 她知道,如今自己的这一条命都是甄汨珞给的,她就算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而甄纤纤颇为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这让甄汨珞有些哭笑不得。 “你放心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只是想请你支开祖母两日,你们前去城外诵经祈福。” 甄汨珞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而且讲着就停顿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尽快吧,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老太君在不方便。” 甄纤纤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些事情,不过听完了后还是直接点头答应。 “好,这件事情姐姐无需参与,等下我会单独做好。” 她对自己倒是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毕竟这本就是个小事,很轻松就能做到。 甄汨珞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过听到这里总算松口气,直接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多余的客气话,你我二人之间也就不讲了。” “是,那姐姐就先去等着消息吧,等我和老太君确定好了后就会告知您。” 甄纤纤也将这件事情想的简单,这本就是个举手之劳。 甄汨珞听着,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地没在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 她等回去了后,胡闻歆直接就说。 “刚刚得知了个消息,对我而言或许是好事,也想分享给你。” 甄汨珞这边坐下,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胡闻歆就神秘的说道。 这让甄汨珞倒是有些好奇,直接就讲。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你如此高兴,看来和俞檀分不开关系。” “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确实如此。” 胡闻歆直接点头,说着又冷笑一声。 “他自掘坟墓,现在马上就到了他的死期,让我真是开心。” 甄汨珞听着倒是有些糊涂,俞檀最近可真没打草惊蛇,而且他做的那些事情皇上都知晓。 第495章 俞檀马上要遭殃 但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所以皇上这才没有动他。 何况朝廷如今比之前还忙,现在南方又有着雪灾,自然无暇顾及俞檀,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动他。 “究竟怎么回事,就别兜圈子了。” 甄汨珞赶紧开口问道,心中也有着极大的好奇。 胡闻歆听到后没再藏着掖着,爽快的讲道。 “他今日在朝堂上,被人联合上奏,说是宠妾灭妻,这种事情摊到了明面上,他自然躲不过去。” 之前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如今全部放在明面。 俞檀就算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那也都说不清楚,毕竟郑雪如今还在。 “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你与他已经和离,和他私交甚好的,肯定会为之求情。” 甄汨珞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直接开始分析起来。 胡闻歆当然知道这些,不过笑了笑后就说。 “他们这是顺着此事,直接牵扯出了他母亲一事,所以如今他母亲的棺椁都被挖了出来,去让仵作查验。” 说他宠妾灭妻,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为的就是想要先出后面之事。 甄汨珞本来还真的疑惑,可听完这些话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过看来是有些人的手笔…” 甄汨珞说到最后,她不自觉的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胡闻歆当然看破她,更是开口打趣。 “谁说不是呢?这次的事情王爷做的可真好。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如今突然爆出来,怕是想给你个惊喜。” “瞧这话让你说的,最惊喜的怕不是你。”甄汨珞笑着回答。 胡闻歆对此倒是不否认,可还是认真地说。 “但这一切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时常我都庆幸着居然能认识你,不然都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 胡闻歆想想,从前自己墨守成规。 身为武将之女,却嫁给文臣,本想着想让两方势力从中平和,也算成为了朝堂的牺牲品。 可未曾想到,后来被自己过得一地鸡毛,而夫君也是失了心。 胡闻歆一想到从前,脸上就没有了方才的开心,反倒是多了几分自嘲。 “有的武将会怪我父亲,将我推进了火坑之中,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当时我是看到了俞檀。他长得如沐春风,就像诗文里的公子哥一样,让我很是动心。” 胡闻歆很少会主动提起以前之事,现在突然说出来,怕是心中已经放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甄汨珞听到后,没有看到回答,反倒是拉住胡闻歆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俞檀如今已经被停职,在家中等待着消息。 她们也无暇顾及俞檀,如今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临渊如今在千里之外,自然不知道自己妻子每日所做何事。 但他一有闲暇的时候,就会想到甄汨珞,以及小景曜。 这两日通过他们的奋战,许多的房屋都得到了修缮,而且积雪也被铲除干净。 照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日,他们就可返程。 欧阳军师找到秦临渊,说出自己的计划。 “到时这边一旦处理好,咱们就可先行离开,后续交给他们去做。” 秦临渊本来看着这边的土丘地图,可听到这话后,却有些犹豫。 “若是真就这样走了,怕是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旦有了可乘之机,就会咬我们一口。” 此人讲的当然是秦战瑛,他这两日表面上看起来倒是老实,而且一直在拉拢着人心。 但是谁都清楚,他这只是蛰伏了起来,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然后出击而已。 欧阳军师,此人聪明非凡,怎会看不透这一点。 所以听到后,淡淡的笑了一声就说。 “看来王爷这两日着实辛苦,都没有了往日的睿智,我们一走,他有了机会对我们而言更是好事。” 他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看来是想做个圈套,让秦战瑛往里面跳。 秦临渊已经知道欧阳军师的意图,这次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如今不行,若是他走到哪里处处都闯祸的话,倒像是刻意为之,所以得先顾及着他的脸面。” 因为这样做不单单是秦战瑛的面子,他可是皇上的儿子,自然关乎着皇上的脸面。 若真有着如此废物的一个儿子,皇上自然会被众人耻笑。 欧阳军师发现两人的意见,有了分歧。 他想想也不想争夺,因为秦临渊说的确实有理,这是让他们不能忽略的问题。 于是想了想,就只能先点头答应。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看看情况再说。” 秦临渊这才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他们这边倒是没太大的问题,这两日就顾着,救治灾民以及抢修东西。 而这天晚上,甄汨珞吩咐人准备好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甄纤纤和老太君是一同入场的,而且一进来后便直接说道。 “堂姐,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我和老太君想要去城外诵经祈福,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太君的。” 甄纤纤装模作样的说道,甄汨珞听到后心中算是松口气,不过却还是说。 “如今正值过年,人正是多的时候,不如我们等年后再去。” “这…” 甄纤纤闻言,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番,随后无奈的说。 “这是个好办法,可是过两日我便要走了,所以怕是没有机会。” 老太君将二人说的话,全都听在耳中。 她看出甄纤纤的为难,直接就说。 “在你这呆着也没事,纤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尽孝,那便由着她吧,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老太君并没有多想,她只是认为这是个寻常的祈福。 甄汨珞故作为难,纠结的看向二人,但随后只能点头答应。 “既是如此,那我便好好准备一番,你们何时启程?” “我们准备快些,明日一早就动身。”甄纤纤答道。 甄汨珞听着点点头:“等下我就让他们准备好,也会给你们多派些人手,保护好你们。” 第496章 支走老太君 这件事情也总算敲定下来,她明日等老太君一走后,就可以直接去找蔡国公夫人。 而丞相夫人之事必须要尽快解决,不然甄汨珞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 甄汨珞何二人吃完饭后,亲自挑了些健壮的下人。 她好好安排了一番,这才算是放心回到了房中休息。 白芷看着都忍不住的心疼:“娘娘,虽说您做的都是好事,可以要量力而行,千万别委屈了您。” 说着,白芷叹了口气。 甄汨珞实在是太过的倔强,有问题总是自己扛着,不愿意假手于人。 甄汨珞看得出,白芷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并没有介意,只是淡淡一笑就坦然的说。 “如今这些都是我能处理好的,等真生了孩子后,怕是有半年都无法出去,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最后自由一番。” 她做的这些事情,看起来仿佛都是费心费力的,但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 所以甄汨珞才会如此冷静面对这些,而且也可以从容不迫。 白芷听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所以只能点点头:“那有什么奴婢能帮忙的,可一定要告诉奴婢,为您分忧解难。” “你就别担忧了,我心中都有数。” 甄汨珞也是直接回答,随后闭目养神。 她心中其实是在想着蔡国公夫人之事,而胡闻歆在下午时就已经走了,因为胡将军即将归来。 她得赶紧回去好好部署一番,来一个接风洗尘宴。 到时肯定也会有许多的名门贵族,前来恭贺,所以胡闻歆现在就得赶紧准备。 这一日很快就结束,甄汨珞每天忙忙碌碌,不过晚上休息,睡得倒是香甜。 她第二日一大早,就已经在外面等候着老太君起床。 老太君和甄纤纤,自然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发。 二人着急的,这次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甄汨珞看到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却不露声色的说道。 “祖母真是倔强,不过即使如此,那我就不留你吃早饭,但在车上一定要尽快的吃了。” 她说着就直接摆手,旁边的丫鬟连忙将两个精致的餐盒,放到马车上去。 老太君也是满意的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此番我们二人前去,得要两三天的功夫才能回来,你在家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不必担心我。那边一切准备妥当,不会有事的。”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怕甄汨珞会背着自己,再去做些忧心忧神的事。 甄汨珞听着,她并没有答应,反而是模棱两可的说。 “请祖母放心,我尽可能的会将事情下移,让其余人去做。” 但这话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有些事情,旁人若是处理不了,她还是得出面。 老太君知道自己孙女的性子,她已经认定的事情如何改变得了。 而自己就算在王府之中,每天看着她也没有意思。 毕竟甄汨珞真犯起倔劲来,谁都无法改变,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若真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过两日再回来。” 老太君说完这些话后,就由着人扶上了马车。 甄纤纤在后面并没有着急上去,反而是对甄汨珞说。 “请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太君的,您在家中安心等候我们归来就是。” “这一切都有劳你了,我身子不便,先送到这里。” 甄汨珞点头回答,而甄纤纤随后跟着离开。 等两人都走了,甄汨珞收拾一番后就准备要出发,可没想到就在这时。 胡闻歆居然匆匆赶了过来,甄汨珞这边正准备上马车呢,她赶紧喊了一句。 “等一下我,急匆匆的收拾了一早上,没想到还是晚了。” 甄汨珞一听,都有些意外,等胡闻歆上马车后,她这才说。 “胡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在家中好好处理事务,怎么又过来了。” 甄汨珞有些责怪之意,怕她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耽误胡将军归来。 但胡闻歆听着,只是淡淡笑了一声,直接开口就说。 “父亲乃是武将,所以那些宴会什么的,不必做的像文臣那般精致,只要能过得去就行。” 她说着就看向甄汨珞:“而你如今这样,自己去奔波,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他们两口子对自己都这般要好,胡闻歆当然做不出这种背信忘义之事,尤其是秦临渊如今还不在。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心中倒是感动,不过还是有些斥责。 “等明日时你就不必过来了,我去你那边看看有什么能提醒的,就顺带告诉你。” 要知道,举办宴会里面也是有着大学问,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也需准备许多东西。 更得面面俱到,因为这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脸面,不能在外人面前跌了份。 胡闻歆知道,甄汨珞所说的这些话,皆是肺腑之言。 她都是为自己好,所以直接爽快答应。 “也好,省得你每日在王府之中胡思乱想,去我那里有个事情做你也不至于太闲。” 不过说着也停顿一下:“不过得把我干儿子带上,这孩子跟娘亲可不能离开太久,不然你们感情都要生分了。” “这两日是所做之事不方便带他,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会带着的,让你们两个也好好叙旧。” 胡闻歆直接爽快的答应,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没再开口说话。 马车行往蔡国公府方向,没过多久后就到了地方。 甄汨珞正准备下马车时,胡闻歆却想了想说。 “这才过了一日的功夫,我们就上赶着前来讨要结果,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不好,不过如今人命关天的,不能耽误太久,所以得赶紧要个结果才行。” 甄汨珞直接如实的回答,因为现在确实如此。 胡闻歆听着,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丞相夫人那边万念俱灰,而丞相的爱妾更是虎视眈眈,在丞相府内肯定会为难她。 所以不能耽误太久,不然这样出什么事,他们可得后悔一辈子。 “那好吧,我们快先下车。” 第497章 先静静的等候 胡闻歆想到后,说着就直接下去。 甄汨珞被小心的扶下马车,如同昨天一样,是顺利的进入到蔡国公府。 但这次和昨天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二人刚一进去后,就看到蔡国公夫人脸色不好看。 她看到来人,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情,随后就说。 “你们来了,有失远迎。” “夫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仿佛没休息好?” 甄汨珞点点头后,关心的询问。 此话刚一出,蔡国公夫人就神色如常的说道。 “老毛病了,有时总会失眠,就那样瞪着个眼睛,直到天明。” 只有失眠的人才知道这有多痛苦,甄汨珞当然是清楚。 她一想,直接就决定好,对蔡国公夫人说。 “若您不嫌弃的话,我有一套独特的针灸法,您可愿意一试?” “王妃的医术,远近闻名,您确实可以试试。” 胡闻歆听着,随后就说了句。 蔡国公夫人当然知道,甄汨珞的名号,她可是响当当的京城女神医。 听到了后心中有些纠结,不过很快就直接点头。 “好,即使如此,那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后,劳烦王妃帮我施针。” 甄汨珞一听:“请夫人放心,无需等待,正好我随身携带了针,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 “那可真是太好了。”蔡国公夫人没有理由不答应。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来到内厅之中。 甄汨珞直接开始施针,她目光很是认真,而且干净利索。 蔡国公夫人并不害怕,只是静静的在那里候着。 终于等所有的针,全部都到了该去的位置后,甄汨珞直接就说。 “我会为您现在点燃一颗安神香,随后再配上针灸,效果会更佳。” 蔡国公夫人现在不便说话,只能点点头。 但她的眼神,里面明显带着感激。 甄汨珞肯定是发现了的,不过笑了笑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开始燃香。 这些都是自己独特配置出来的,刚才派人从王府之中拿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甄汨珞就将这一切全都做好了。 蔡国公夫人由丫鬟扶起来后,她都觉得自己脑子清明了不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王妃厉害,让我如今,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最起码不会焦躁不安,而且隐约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 甄汨珞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笑着点点头后,直接拿出了一盒香滴过去就说。 “要说最大的功臣,还是这些安神香。您以后每天睡觉之前点燃,就可祝您安睡无二,” 说着就停了一下,又收起了针。 “至于针灸的话,其实每月一次即可,到时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有劳王妃了,这多不好意思,没想到还让你帮我做了这些事。” 蔡国公夫人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旁边的丫鬟也收好了安神香。 而甄汨珞却淡淡的笑了一声,仿佛不以为然,一样的直接说道。 “人年纪大了,有些小问题是很正常的,您以后不必客气,有什么头疼脑热直接找我就是。” 这一举动让蔡国公夫人,变得更加满意。 她没有再继续多说下去,而是催促着直接离开。 因为甄汨珞都已经这么够意思了,她当然不能拖后腿。 一行人尽快的赶路,很快就来到丞相府。 甄汨珞这次准备拿出牌子,可看门的小厮,一看到她后,也认出了甄汨珞。 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无奈的开口说道。 “奴才见过王妃,今日您怕是进不去了,王姨娘说如今府上多盗贼,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出。” 这位王姨娘就是右丞相的爱妾,多年以来深得宠爱,而且在丞相府有着很深的地位。 一度都已经超过丞相夫人,这就是为何,丞相夫人之前会如此着急的缘故。 甄汨珞一听,脸色就变了变。 但让她此刻开口说话,为自己争取,这些人还不够格。 蔡国公夫人严厉的看向此人,冷笑一声后就说。 “堂堂的王妃,皇室中人。难道还要被一个什么王姨娘阻拦,她算什么东西?” 这话刚一说完,白芷脸色极为不好看的,走上前开口警告。 “她那样卑贱的身份,如何能够拦住娘娘,怕事不要命了。” 确实,此事一旦追究起来,这位王姨娘怕是会真的没命。 小厮非常为难,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若是放行王姨娘也不会放过自己。 但若是拦住甄汨珞,怕是自己都会掉了脑袋。 “罢了,本妃今日不和你们计较,亲自去会会这个王姨娘,教她是什么规矩。” 甄汨珞从容淡定的开口说话,就在此时,旁边的侍卫,更是直接为她开路。 她就这样的直接走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丞相夫人房间。 如今夫人的院子已经没有一个吓人,而走得远远的,都能听到夫人在那咳嗽。 蔡国公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丞相也是个黑心肝的,居然会如此宠妾灭妻,让堂堂二品夫人,遭受如此屈辱。” 她说到这里,心中已经非常愤怒,怪不得前两日,传出丞相夫人寻短剑。 这换做是谁,都无法忍受如此屈辱。 明面上都已经做成这样,暗地里肯定会更加过分。 甄汨珞心情也是好不到哪去,同时坚定了信念,一定要为丞相夫人,讨回公道。 她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准备进屋子。 可是这门槛都还没迈进,后面却突然赶来一群人。 王姨娘为首,她打扮的异常艳丽,彰显出了自己的雍容华贵。 看到几人后,更是赶忙开口道歉。 “惊扰了贵客,有失远迎,还请诸位恕罪。” 胡闻歆其实如今也不好受,这样的丞相夫人,让她看到往日的自己。成 所以她直接走上前,冷冷的看向王姨娘。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朝廷命妇,以及王妃如此说话,还不赶紧滚下去。” “诸位有所不知,如今我们夫人身子已经垮了,料理不了家事,家中一团糟,所以丞相特命妾身前来打点家中事物。” 第498章 狐假虎威的王姨娘 王姨娘赶紧开口解释,可这些,一看就是借口。 而甄汨珞知道,要想让丞相夫人舒心,怕是王姨娘要成为第一个开刀的。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姨娘,突然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没想到姨娘倒是时,却亲自赶了过来,本妃本来还担心,你会有着借口,对我们避而不见。” 甄汨珞说着更是非常满意的点头,随后继续讲道。 “如今这样我们倒是放心了,既是如此,那就跟着一同进去吧。” 甄汨珞说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王姨娘,而是率先走了进去。 王姨娘本来心中还有所得瑟,可听到这样一番话,难免疑惑起来。 这王妃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她突然不得而知。 等她们都进去,丞相夫人还像上次那样在床上躺着,而屋子里面非常的冷。 甄汨珞一看,昨天来时好歹还有炭火盆,可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恰巧,王姨娘在此时走进来。 甄汨珞直接冷眼看向始作俑者,都没有对丞相夫人说话,而是直接发问王姨娘。 “如此冷的天,你们正妻的屋子,居然连个炭火盆都没有说出去,怕不是会惊掉别人下巴!” 甄汨珞说完,王姨娘连忙跪在地上,开口解释。 “如今家中的庄子正忙,那些个奴才,奴婢全都被妾身打发着去忙了,忽略了夫人这边还请王妃恕罪。” 两人正在这里博弈。丞相夫人就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 蔡国公夫人见状,直接走上前,她认真的看向丞相夫人开口说道。 “还请夫人睁眼,看看是谁来了,你放心,老身既然已经到了,就会给你个清白。” 蔡国公夫人说完,丞相夫人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眼睛,愣了愣。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身份异常尊贵,而且多年以来,不问外面之事的蔡国公夫人,居然会到来。 想到这里后,丞相夫人都顾不得说话。 她不敢相信的看相旁边的甄汨珞,能够想得到,肯定是王妃将国公夫人请来的。 而甄汨珞知道,现在不能让王姨娘,浪费他们的时间。 她索性直接打发王姨娘:“你德不配位,如今让秀母受着如此大的屈辱。让本妃瞧见了,自然不能就此放过,直接去外面罚跪,本非说何时起,你在何时起来。” 这话说的非常明显,肯定是想着为丞相夫人撑腰。 而王姨娘,此时早就已经是丞相府,公认的夫人了,比丞相夫人不知珍贵了多少。 底下的那些奴才们早就已经知晓,可如今让她去外面跪着,明显就是打着她的脸。 王姨娘听后愣了愣,她她不敢去想自己脸丢光,是个什么样子。 “这…确实是妾身有所疏漏,而且王妃网开一面。” 她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看着甄汨珞变得如此强势。赶紧开口求饶。 但甄汨珞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直接看向旁边的白芷。 白芷见状,让旁边跟着的随从,直接将王姨娘嫁了出去。 等他们全都出去后,白芷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姨娘。 要么说王姨娘有先见之明呢,如今倒是没旁人,全部都是你的心腹。你怕丢脸,不过这些心腹肯定不敢胡说。” 白芷这么说,纯粹就是想恶心王姨娘, 王姨娘听到后,愤恨的握紧了自己的手,可却一言不发。 她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她们身份都那么尊贵,这三人不管哪一个,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等王姨娘从屋子走后,丞相夫人这才开口说道。 “真没想到王妃居然如此重情重义,可我是个将死之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她说着就直接咳嗽起来,好像已经病了。 甄汨珞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直接走上前开始把脉。 她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等把完脉。直接就对丞相夫人说。 “如今你只是觉得气郁咳嗽,但这些都是他们下的毒,你会慢慢将自己的肺咳烂,直至死亡。” 丞相夫人怕是也猜想到了,听完这些后并不觉得意外,反倒是笑了笑。 “俗话讲的好,成王败寇,我算计不过这群人,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御下无方,如今遭受如此横祸,丞相夫人只能接受。 “或许如此自暴自弃,这些人和你身份有着与你之别,你何必与他们同流合污,拿出自己主母的气派来。” 此话刚一出,旁边的蔡国公夫人,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口训斥。 她说完,丞相夫人也只是苦笑一声。 “事已至此,也不想瞒您了,我身边亲近之人,全被这些贱人打发了出去,如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就算是想要重新再拿回权力,调养好自己身子,回到往日,那也怕是不能。 因为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心腹,她是有心也无力。 如果丞相夫人孤立无援,想做到这些确实很难。 不过现在有着他们帮助,这不过是说个话的功夫而已。 胡闻歆本来没有开口讲话,不过在此时,直接宽慰丞相夫人。 “这在王妃看来还是个事吗?只要她一声令下,有什么人是您找不回来的?” 说着,胡闻歆就劝说丞相夫人,放宽心。 “至于您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接下来先顾好自己的身子,王妃肯定不会不管您,将这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还您清白。” 甄汨珞点头,赞同胡闻歆所说。 “正是这个理,昨天我来你不相信,所以特意找了蔡国公夫人,前来做个见证。” 而丞相夫人听完这些话后,早就已经变得热泪盈眶,没想到自己真会遭人如此重视。 她们完全不必这样做的,可却还是选择愿意拉自己一把。 蔡国公夫人更是在此时说:“其余事情由王妃去做,至于你府中的这些人,我来管教最为合适不过。” 蔡国公夫人管教整个府邸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自己,岂不就是白活了? 何况早年,她也在皇宫之中待过,管理过许多事。 第499章 得到斥责 这对蔡国公夫人,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现在并不是客气的时候,甄汨珞一听,觉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她们分工也明确。 于是直接爽快的答应,更是对蔡国公夫人讲道。 “那接下来就麻烦您了,而丞相夫人的身体由我来调养,用不了五日,就会让她活蹦乱跳。” “放心就是,老婆子我一定会管好这些小人,而王妃您赶紧给个药方,让她尽快好起来。” 蔡国公夫人说着,就看向自己的随从,直接发号施令。 “让那个贱人进来回话,就说我有重要事情要问。” 没多久,灰头土脸的王姨娘,就又再次回来。 她心中有着无尽的愤恨,可是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乖乖的跪在那里。 而蔡国公夫人,冷冷的看着王姨娘,直接发号施令的说道。 “你不敬主母,更是侮辱于人,按照朝律,得打十大板,至于其他那些,老婆子我日后再和你算。” 王姨娘听完这些话后,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她知道今日怕是自己逃不过。 若是逆来顺受的话,只会让这些人欺负的更狠,索性直接问道。 “如今这些都是家事,不知夫人为何要闹大,若妾身真的不敬主母,她的娘家岂会容忍?” “丞相夫人的娘家皆是一群草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今日,我就告诉你个透亮话,我会收他为干女儿,谁敢与她作对?” 蔡国公夫人直接开口说道,这话一出,让别人倒是真的意外了。 没想到蔡国公夫人,居然会收丞相夫人为干女儿。 就连丞相夫人都吓了一跳,但心存感激的看向蔡国公夫人,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知道,自己此时若是说什么,就是折了她们的脸面。 “如今要你做的就是,将我干女儿身边的那些亲信,全都找回来,少一个人唯你是问!” 王姨娘这才得意没多久,没想到就跌入到尘埃之中。 她不敢再有所抗议,知道此时自己若在说什么,怕是向上人头真的不保。 只能灰头土脸的答应,赶紧离开。 等王姨娘这次走了后,蔡国公夫人又看向甄汨珞及胡闻歆。 “你们两个一个有着身孕,另外一个父亲即将归来,家中有着许多事,要忙就先走吧,这边有我照应,不会有事。” 蔡国公夫人都已经发话,甄汨珞和胡闻歆,当然是放心的。 “好,那就有劳夫人了,我先回去为丞相夫人开药,让人送过来后!一定要按时服下,等身体痊愈后,我们再去官府。” 本来今天想的是一定要去官府备案,尽快的让大理寺查清此事。 可如今看来也只能推延,这没有办法,谁让丞相夫人病了。 至于丞相夫人,心中更是感激。 她看向二人,很是感动的说道。 “多谢王妃和胡姑娘,能够为我这事奔波,忙碌这么久,之前还不相信你们,是我的错。” “夫人不必多想,这些皆是因我而起,你是被我连累的,自然要为你善后,都是我该做的,而你就养好身体,将这些事情尽快解决。” 甄汨珞直接开口回答,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为自己开脱。 不过说完这些话,倒是直接想到甄羽霜。 她昨日明明和自己约定好,晦暗时的出现在丞相府,可如今看来早就爽约。 甄汨珞昨天还真的信了,可没想到,甄羽霜敢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她绝不会放过。 所以甄汨珞很快就离开丞相府,而在回去的马车上,更是开口说道。 “甄羽霜又放了我的鸽子,将我想要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口恶气我自然不会咽下。” 胡闻歆刚才也发现了,不过并没有点破,可听到后就直接问。 “如今你身边有着许多事,要不先将这起子贱人之事。放在一边,等我们忙完之后再说。” 胡闻歆说的很是认真,她忧心的厉害。 怕甄汨珞会因此而劳心伤神,委屈了肚中的孩子,更透支了自己健康。 甄汨珞心中是有数的,听完之后直接就说。 “这些你不必担忧,我心中都有数,只要结果好就行。” 她根本就不需要,劳心伤神的去想办法,只需要从甄羽霜吃的药里动手脚就行。 胡闻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有些疑惑的问道。 “看来你是有着办法的,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说说,看是否能帮到你些什么。” “甄羽霜前些日子深受打击,如同一个女疯子,可如今却恢复正常,全是因为我给的药。” 甄汨珞直接就开口回答,胡闻歆当时就知道这事,还劝说甄汨珞,不必救她这条狗命,任由自生自灭。 所以一听到这个旧事后,立马就联想到什么,直接就说。 “你是想从药里下手,给她教训。” 甄汨珞闻言,这次没再开口说话,倒是爽快地直接点头。 甄汨珞已经断定要这样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好办法。 这是最为有效的,而且不会让自己太过劳性伤神,只需要配个药方就是。 她本就是个大夫,配药方对于甄汨珞来说,不过就是动动手的事。 胡闻歆刚才还有些担忧,不过听完这些话后,总算是松口气,算是赞同的说。 “如此算来确实是个好方法,我支持你,到时有我能帮得上忙的,直接告知我。” “还有件事,不知你是否观察到了,世人皆知,蔡国公夫人一向不理外面的事,可如今你父亲归来之事,她都知晓,看来也是在观察着的。” 这么多年以来,怕是蔡国公夫人全都知道外面的动静,只是懒得掺和而已。 胡闻歆刚才只顾着丞相夫人,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一听提醒之后更是赞同的讲。 “对啊,不过之所以不掺和进来,她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不想卷入到皇家的纷争吧。” 胡闻歆想着,怕是只有这个理由了。 甄汨珞倒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先说。 “本就是皇家中人,怎能不卷入纷争的,或许一直都在观察吧。” 第500章 可别杞人忧天 甄汨珞想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如此。 因为蔡国公一家要挑个最为可靠的皇子,进而扶持。 胡闻歆此时不愿意想那么多,觉得眼前之事,都还没处理干净,想其余的没有用。 她直接笑着拉住甄汨珞的手,无奈的晃晃就说。 “好了,你就别再担心其他的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顾好眼前,其余的那些说多了没用。” 甄汨珞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怕是要管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甄汨珞当然知道,她现在仿佛有些杞人忧天,许多事情自己都想参与。 她听到提醒后,无奈的笑笑只能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王爷走了后,我就如此可能是想着,做许多事情来消磨时间吧。” 甄汨珞想想,怕是这个可能最大。 说完后不自觉的就想到秦临渊,忍不住的去想,他如今正在做什么事。 秦临渊现在其实已经将事情,处理了个大半。 许多事情,都已经步入到正轨之中,看起来可谓是井井有条。 欧阳军师对此非常满意,忍不住的夸奖。 “王爷果真是个少年英才,能够在如此年纪部署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他说完这些话后,也变得非常感慨。 秦临渊倒是挺冷静的,从容不迫的直接回答道。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本王要学的事情更多,还请军师多多教导。” 说完,欧阳军师就满意的点头,自己当然会好好教导。 不过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欧阳军师,直接催促着的说道。 “如今这边灾情控制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启程,段后由我来做,你尽快的回去陪王妃。” 欧阳军师说的全是真的,这些日子通过他们日以继夜的奋斗。 这边老百姓们的生活,慢慢的步入到正轨之中,用不了几天后就会彻底正常。 这都是大家苦战得来的结果,更离不开秦临渊的英明指导。 而秦临渊,如今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在这继续呆着。 秦临渊闻言,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 欧阳军师的能力,自己清楚,他也就直接点头答应。 “好,你我二人如此熟悉,本王就不客气了,这边的事情就劳烦军师多多担待。” 秦临渊说着,心中有着激动之意,想要迫不及待的尽快看到自己妻儿。 而欧阳军师,想了想后就直接提醒。 “这次我们之间来个出其不意,尽快的出发,不需要给任何人汇报。” 秦战瑛最近对他们可谓虎视眈眈,总是观察着一举一动。 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让他马上发现监视的对象不在了,说不定就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 欧阳军师早前在皇上跟前效力,最为了解皇上,知道他讨厌勾心斗角。挑拨离间之人。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 秦临渊这次倒是直接回答:“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直接耐心等待。” 他爽快的答应后,只能让秦战瑛自求多福。 秦战瑛这次可真是要看运气了,他若真是没害人的心思,就可以平安度过。 但若是想着害人,那么只能自食其果。 甄汨珞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马上就要归来。 秦临渊在传信时,特意瞒了这个消息,为的就是想给一个惊喜。 甄汨珞回到王府后并没有闲着,尽快的帮丞相夫人调配出了药后,直接就给白芷。 “这个东西你亲自跑一趟,务必亲自送过去,不能让任何人参与。” 甄汨珞直接开口吩咐,说着停顿一下,又继续讲道。 “还有就是记住尽快的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异常的情况,回来也要通报与我。” 甄汨珞如今虽说已经回来,但是丞相府的事不能什么都不管,还得多多了解。 白芷闻言,直接点头答应,赶紧就去做这件事了。 胡闻歆一直都在旁边看账本,等白芷走后这才开口打趣。 “我看你就是个天生操劳的命,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想着丞相府的一切都不说,关心一下你自己。” 说着,胡闻歆直接就拿出,自己早就备好的参汤。 “这可是我刚才亲自给你熬的,如今还热着呢,赶紧喝下去吧。” 甄汨珞其实也不想这么累,听完这些话后,淡淡的笑了一声。 她并没有着急喝参汤,反倒是无奈的说。 “你我已经相识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我吗,做什么事情我都喜欢有始有终,一旦开始那就得跟着到结束。” 甄汨珞说完,这才将参汤一饮而尽。 “你的手艺倒是越发好了,等你们婚后,小李将军一定会被你喂的越发富态。” “都还没有做的影子的事情呢,不许瞎说,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恨嫁呢。” 胡闻歆听到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可是说着就想到俞檀。 “也不知那边的事情如何,说是大理寺如今正在查着,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却没有一点进展。” 胡闻歆说着就有些恼羞成怒,越想让这件事情尽快定夺,就越是磨磨唧唧。 她都不由想到秦临渊,有些无奈的继续说。 “也是这件事情不凑巧,算是他走运吧,居然没让王爷参与其中,不然肯定饶不了他。” 胡闻歆说的这话倒是真的,秦临渊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公正无私,尽快处理好。 但甄汨珞想得很明白,直接开口安慰。 “俞檀在朝中算有一番势力,而且手上也有些银子,只要好好周转一番,自然可以延误一些时间,这都是正常的,不着急。” 因为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哪怕就算是朝廷之上,也不可避免,会有人情世故出现。 所以甄汨珞对于此事倒不意外,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胡闻歆可不是这样想的,相反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就说。 “我是恨极了他,知道他做了许多穷凶恶极之事,但又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他推倒。” 自己一度已经放弃了,知道光靠自己一人无法推倒俞檀,可没想到峰回路转。 第501章 给王妃一个惊喜 俞檀自己做作茧自缚,许多事情被外人知晓。 让胡闻歆突然又多了几分希望,可没想到如今愿望再次落空,难免会失落。 甄汨珞理解胡闻歆,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谁都不能例外。 若换作是自己,甄汨珞怕是比胡闻歆,都还会更加着急。肯定都会下药,直接毒死俞檀,省得他在危害人间。 可如今说这些没用,甄汨珞只能开口安慰。 “别想太多,他终究会有落马的那天,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胡闻歆知道,甄汨珞这是在安慰自己,她不想让甄汨珞为自己太过担心。 于是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点头,索性起身就脚。 “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若再有什么记得叫我,千万别自己扛着。” 胡闻歆说的非常认真,秦临渊如今不在,许多事情甄汨珞需要亲力亲为。 她帮不了太多,但也想出自己那份力,让甄汨珞没有那么累。 甄汨珞这次听到后,直接笑笑点头答应,起身就说。 “放心吧,我都有数,不会亏待自己的,你也快回去,我送你到门口。” 说着,两人就朝外面走去,而今天的事情算是落下帷幕。 就在傍晚时分,秦临渊已经踏上归途。 他并没有带太多的人连大部队都没带,只是带了几个随从而已,就这样轻装上阵。 要的就是让大家都意外,而秦临渊也想着尽快回到京城之中。 要实在太多人那也麻烦,肯定会耽误进度。 一连好几天,甄汨珞都是在王府之中呆着。 她倒是没有乱跑,而老太君和甄纤纤,早就已经回来了。 甄纤纤没住多久,很快就告别,回到佛堂之中,继续礼佛。 而老太君则是留了下来,这天早上两人正吃早饭时。 胡闻歆从外面走来,身旁的侍女,手上还拎着个食盒。 她刚一进门后就松口气,直接就说。 “还担心你吃的太早呢,如今正好,带了你喜欢吃的羊肉泡馍,快些尝尝吧。” 甄汨珞听着后就笑了笑:“果然最懂我的就是你了,这两天正想这一口呢,你就给我送过来了。” 甄汨珞说完,一旁的丫鬟就直接打开食盒,喷香扑鼻的味道直接传来。 而老太君也是尝了口,赞不绝口的说道。 “果然是那个味道,怪不得你这么喜欢的,不过这胎和之前真是不一样,你最喜欢吃肉了。” 回想之前,怀小景曜的时候。 甄汨珞一点肉腥味都闻不得,可是如今却最为喜欢吃肉,这简直是截然相反。 甄汨珞也觉得奇怪,惊讶于自己的改变,不过还是满意的,笑笑就说。 “王爷之前讲,腹中的极有可能是位小郡主,因为很是心疼娘亲,是我们的小棉袄。” 这话才刚一说完,秦临渊就直接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最先看到的是老太君,她都愣了一下,觉得是自己老花眼了。 而甄汨珞如今还不知晓,她只是笑了笑后,就继续说道。 “也不知王爷如何,还需多久才能回来。” “我的王妃,我已经回来了,可想我了吗?”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随后迈着步伐走上前来。 甄汨珞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但没有想到居然听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她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说。 “你怎么会突然归来,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害我在家中苦苦耗着。” 甄汨珞说着就赶忙起身,看到了秦临渊后,心中也是开心。 而秦临渊笑笑,并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直接上前一把抱住甄汨珞。 “这两日可真想你,没白天黑夜的赶路,就是为了想早些见到你,给你个惊喜,可还开心?” “讲真的,和开心并不沾边,倒是吓坏了。” 甄汨珞直接如实的说道,与此同时,旁边的老太君和胡闻歆,早就一脸笑意的出去,而且还遣散了下人。 整个厅堂里面就只剩下二人,甄汨珞看着只剩下他们,这才有些责怪的看向秦临渊。 “真的怪你了,没说提前告诉我一声,害我居然傻傻的等着。” 她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撒娇,而秦临渊紧紧的抱住甄汨珞,怎会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味,于是直接就说。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不论王妃怎么责罚,我都会应着。” “谁要罚你,我知道这一路上上风尘仆仆的,你也累了,正好这里还有饭菜,快点用些东西,赶紧回去休息。” 甄汨珞只觉得自己,已经被甜蜜包围,说着更是甜甜的笑了一声。 压抑已久的心情,在此时得到了缓解。 秦临渊一回来,她就觉得自己再次多了个依靠,不论什么棘手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好。 秦临渊也不客气,点点头后就松开甄汨珞,两人就这样的用了早膳。 但秦临渊并不着急去休息,反倒是直接过来看了小景曜。 小景曜因为有段日子没见秦临渊,刚见到时,都有些害羞的往后躲了躲。 “看着孩子是明显和你生分了,不过你别担心,用不了两天,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甄汨珞直接笑着开口说道,秦临渊自然是没问题的,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过去一把抱住小景曜。 “父王走了后,有没有想我呢?” 小景曜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突然笑了一声,好像也想起了这是父王的声音。 父子开始相处起来,他们一起待的都还没半个时辰,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甄汨珞看到后都不由感慨,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啊。 不过马上就到了小景曜,要出去遛弯的时辰。 甄汨珞这才开口提醒:“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边不用担心都没问题,如今要做的就是赶紧休息好,尽快恢复过来。” 甄汨珞说完,都很心疼的看向秦临渊。 他如今眼下有着乌青,一看就是熬夜的结果。 “好,不过你得陪着我一起休息,也顺便告诉我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样我才会去。” 第502章 来到皇宫中 秦临渊直接讲起条件,甄汨珞听到后,笑笑直接点头答应。 “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就这样的去休息了,而且这一夜过得还算安宁,最起码没出什么事。 不过第二天清晨,秦临渊归来,得去给皇上请安,他特意起了个大早。 甄汨珞本来正睡得香甜,听到一旁的动静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户,随后问道。 “外面天还黑着呢,要去这么早吗?” “这次是因为赈灾出去的,父皇一定非常着急,得赶紧过去和他说明情况。” 平时虽说有折子可看,但到底没有真人说的来的真切。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道,讲完后就看了一下甄汨珞,略有自责的说。 “本想着动静小些,可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时辰还早,你快些休息。” “已经醒过来了,如今想再睡怕是不能了,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甄汨珞突发兴起的说道,她说完后更是直接起身,大有一种真要去皇宫的意思。 秦临渊刚想要开口拒绝,不过想想就算了。 “好,那你快些准备。” 就这样,二人直接来到皇宫之中。 其实有些日子,甄汨珞都没过来了。 她进来后,到有些感慨的直接开口讲道。 “许多人都是为了这片天地,这才争执不休,日夜算计着,不过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许是自己对权力没什么向往,所以甄汨珞根本想不通,秦战瑛等人,为何非要为此争个头破血流。 “如今你正在怀孕,别想太多,听说丞相夫人这事你处理的很好,不过让我听到后也有些担忧。” 秦临渊直接就开口说道,讲完后更是叹了口气,直接提醒。 “如今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可别操劳那么多,能让他们去做了,你就别出场。” “别的事情或许可以,可这次绝对不行,毕竟是因为我而起的。” 甄汨珞刚一听完后,就直接开口拒绝,她对这事非常认真。 秦临渊就知道会收到这样的回答,不算意外,不过还是提醒。 “甄羽霜向来是个城府之深的人,听说这两日她都没露面,怕是已经有了新计划。” “就算有着新计划,不过凭借着她的身份,定不能和蔡国公夫人做对,所以我们也算有了把握。” 甄汨珞这次还算冷静的回答,而秦临渊这才发现,这次自己归来后,甄汨珞其实比往常平静了许多。 戒骄戒躁了一样,这让自己放心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后没在说什么,两人的手就这样紧握着,坚定不移的朝前面走去。 终于等来到勤政殿,皇上看到归来的秦临渊,满意的点头后就说。 “朕本来以为这次灾祸,怎么着也要一个月之久,可没想到不过半月有余,你就已经回来。” 他说着就停顿一下,对秦临渊更是非常满意的继续说。 “处理的也极为好,这是你谋划有方,换做别人怕是都不能做成此事。” 当时这天灾刚一出来,许多大臣就必恐不及,生怕让自己去前方。 而秦临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自己挺身而出,承担起这一切,更是治理的津津有条。 皇上非常的满意,而且此事,也算给自己长了极大的脸。 “都是父皇从小教导有方,儿臣不敢鞠躬自傲。” 秦临渊直接冷静的回答,说完后,更是看向甄汨珞。 “王妃近来也准备为丞相夫人申冤,还请父皇有所准备,不要被小人蒙蔽双眼。” 甄汨珞本来今日过来,都没打算提起此事,毕竟这可是夫人之事,皇上和秦临渊自然无法参与。 但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提起,明显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 甄汨珞听到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就说。 “如今蔡国公夫人,已经参与其中,或许用不了多久后,便可有个好结果。” “王妃进来所做之事,这也有所耳闻,确实很不错,做人就要以良心为本,不能忘本。” 皇上非常满意的点头说着,更是起身直接看向二人。 “你们两个都是有良心之人,这心里都是有数的,不过今日事情颇多,你们先回去,过两日我们再见。” 秦临渊听到这话后,并不算意外,直接点头,随后二人向皇上行了离别礼。 这次的见面非常短暂,甄汨珞心中有所疑惑,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里是皇宫,耳目颇多,她是得小心注意,隔墙有耳,别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等回到了马车上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甄汨珞这才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连新年都还没过完,元宵都未曾过去,皇上为何会如此忙碌?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说来其实不让人意外,楚国前来的使臣已经死了,死的非常离奇,这是若是不处理好怕对那边不好交代。”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说完这些话后,停顿一下又叮嘱。 “这件事情无几个人知晓,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别透露出去。” 甄汨珞一听,很是意外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 “这绝对是嫁祸再造,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的。如此一做之后关系一旦恶化,他们就有理由发兵。” 甄汨珞说这些话,是有理有据,更是觉得自己讲的极为真切。 秦临渊心中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知道讲这些得有证据。 不能光靠推测,还得要拿出铁的事实才行,于是只能先收。 “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没有弄清楚,你也别太过着急,我们耐心等待一番后再说。” 可如今已经这样,甄汨珞当然无法冷静,毕竟这关系到数以万计的老百姓生存。 一旦若真发动其战争,怕是两国无法安宁,且老百姓们吃苦受累。 她颇为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无奈的说道。 “我倒也想置身事外,可如今看来显然不能。那仵作那边,他们是什么结论?” 甄汨珞想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得多问些细节了解一番才行。 第503章 秦临渊难得的严肃 可这话才刚一说完,秦临渊就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就此打住。 “如今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不许继续问下去,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说的异常严肃,很少会有如此严肃之色对着甄汨珞。 甄汨珞这才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许是有着许多内情。 可怕到连秦临渊,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甄汨珞想到这里后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还是点头,故作乖巧的说道。 “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何必如此凶巴巴的,我不说就是了。” 她说着就也望了眼窗外,好像真的不再去管这件事一样。 可秦临渊乃是甄汨珞的枕边人,怎会不知她这样,不过是演出来的,让自己放心罢了。 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反倒是依旧说道。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记住千万不能再参与进来,否则让父皇一旦知晓,怕会惹来祸端。” 他们最近这些日子,如此认真就是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可若再传出什么风声。 甄汨珞作为一个后宅之女,参与到朝堂之上的事,就算皇上不会多想,但别人难免会吹耳边风。 甄汨珞本来想打着哈哈过去,可没想到这次秦临渊,没有像往常那样被糊弄过去。 反倒是依旧义正言辞的说道,看来是已经猜到自己的意图。 她瞬间变得非常无奈,可也只能点头答应。 “你都如此说了,若是我再不答应,那可就显得不懂事了。” 甄汨珞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只能先这么说,可是讲完后却又提醒一句。 “但你别忘记,他们之前是有合作的,若是这一切都是阴谋,极有可能是冲着我们而来。” 甄汨珞心中非常清楚,秦战瑛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扳倒他们的机会。 而这些使臣,之前和他就有所联系,更是私下里悄悄来往。 这些人突然死了,秦战瑛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秦临渊心中其实知道这些,他不是个傻子,更何况和秦战瑛斗智斗勇这么多年。 怎会不了解他的为人,于是直接点头答应,顺势拉住甄汨珞的手直接提醒。 “这些都不必担心,你夫君我自然会处理好,而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胎,照顾好自己。” 秦临渊说的非常认真,他也不想继续讲下去。 说多了没意思,也会让人觉得厌烦。 甄汨珞和他其实想到了一处,索性直接点点头,没再开口说话。 可快要到王府时,秦临渊心中却有些不放心。 在临下马车之前,再次提醒:“记住你答应我的事,若是说到做不到,我可是要向祖母告状的。” “你就会拿老太君来压我,都已经答应你了,我怎会出尔反尔,放心吧。” 甄汨珞一听,哭笑不得的回答一句。 这种事情自然不敢含糊,得说到直接做到。 秦临渊听到这个回答才算满意,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抱起甄汨珞。 他亲自抱着甄汨珞,下了马车。 不过甄汨珞瞧着他,没有将自己放下的意思,这才赶紧就说。 “快些将我放下来吧,旁边人多眼杂的,看你我如此,难免会议论的。” 秦临渊不要脸可以,他是个大男人,顶多被人议论两句。 可甄汨珞想要让这件事情过去可就难了,最近本就处于风波之中。 那些个夫人们,肯定会因为此事再次议论起自己,没十天半个月怕是难以过去。 “我抱着我的王妃回家,谁敢议论我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甄汨珞这才刚刚说完,秦临渊就霸气十足的开口回答。 说完这些话后,甄汨珞这才发现今天是真的难以下去了,索性直接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颇为有一些掩耳盗铃的意思,只要自己听不到,看不到那就没有发生。 甄汨珞就这样,终于一路煎熬的回到了厅堂之中,这才连忙捶打着他的肩膀。 “都已经到地方了,快些将我放下来,我可不想被大家议论。” “平时胆子倒是挺大的,如今害羞起来,让我意外呢。” 秦临渊直接就回答一句,说完后倒是直接放下甄汨珞。 老太君与此同时进来,看着两人刚才那样,不太放心的说。 “王爷,我知道你是爱惜王妃,所以才不愿意让她走路,可也要有个度才行,如今怀着孕,可不能被你抱上抱下的。” 俗话讲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怕就是老太君。 只要小辈们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他就会直接开口提醒,为了避免错误的发生,确实也算省了些麻烦。 甄汨珞一听,立马两眼放光的直接点头。 “老太君都已经这样讲了,你作为晚辈可一定要受教才行,” 她心中总算松口气,刚才还在担忧着,以后若是抱上瘾了,他总是这样,那该多丢脸。 而秦临渊倒是不像刚才那样拒绝,特别给老太君面子的,直接点头答应。 “是,晚辈知道了,日后一定会注意,还请老太君放心。” 老太君得到这个回答,这才满意的笑笑。 “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朝堂之事,也得快些上心才行,莫要被他人鸠占鹊巢。” 看来就算是老太君,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秦临渊其实依旧是点头答应,不过借着此事更是告诉老太君。 “老太君既然已经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帮我好好盯着您孙女,省得她每天胡思乱想,就差当菩萨,去普渡众生。” 这次秦临渊说的可是格外认真,因为知道老太君能够治得住甄汨珞。 甄汨珞一听,刚才还挺高兴的,可是现在瞬间变成苦瓜脸,直接就讲。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子,会管不住自己,你这太多心只会让老太君跟着一起担忧,可不许瞎说。” 甄汨珞还真的是乐极生悲,而老太君这次听到后,倒是非常赞同的点头。 “你本就不听话,总是逞强去做许多事情,不过王爷放心,我自会好好盯着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甄汨珞听完这句话后,虽说无奈,不过只能点头答应。 第504章 不能落井下石 “你们二位强强联合,看来我是真不能放肆了,有许多事情会交给其他人做,你们放心。” 甄汨珞说的也是非常认真,知道此时要拿出个态度出来,大家才能放心。 到底是因为关心,所以才这样讲,甄汨珞肯定是承他们情的,但也有个要求。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我要说清楚,丞相夫人之事,我必须要跟到底,别人无法彻底取代我。” 其他的事情都好讲,哪怕就算是医馆,如果不需要自己,她也不会过去。 但丞相夫人这事不行,毕竟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在甄汨珞心中,要是再不解决,那么还是会变成一根刺,一直在心中扎着, 她必须要亲自跟到最后,把这件事情圆满解决,才能够放心。 甄汨珞刚才都已经那么爽快,老太君和秦临渊知道,按照甄汨珞的脾气,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 所幸两人直接点头答应,秦临渊更是直接开口说道。 “你当然可以去做,不过我要派个人,一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让我心中也有数。” 他们两个都得各退一步,只有这样才能互相安心,而且不牵扯到其他的事。 甄汨珞知道,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除了答应,别无选择,索性直接点头同意。 “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情就讲到这里,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此话刚一出,秦临渊就直接爽快同意。 “好,不过最近这两天我有空,不如我们全家一同出去游玩?” 他突然开口提议,但这话说完之后,甄汨珞却觉得略有不妥。 “最近这些日子风声正紧,你也知道为何,所以咱们还是先别出去,省得让人抓住把柄。” 可老太君听完这话,倒是有着别样的想法。 “越是如此你们就越是要照常的过日子,否则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让他们只会更加遐想。” 老太君义正言辞的说道,讲完这些话后,更是直接敲板决定。 “这件事情就一往一所说,尽快筹备起来,我们一家都好好出去玩一玩。” 秦临渊这才算是松口气,他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 甄汨珞最近这些日子,明显憔悴了,只是他自己不知,可别人却看得出来。 尤其是秦临渊,作为枕边人,当然能看得出明显的差距。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甄汨珞好好休息一番,别再多想。 “胡姑娘最近也没事,小李将军很是喜欢胡姑娘,所以就将他们二人也邀请了一同前往,说不定还能促成他们。” 秦临渊补充了两个人,而甄汨珞正值犹豫之时,一听这话之后,倒是觉得还算妥当。 她没法再拒绝,所以只好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去做吧,我当个甩手掌柜的,只顾着玩就行。” 他们这边如今这温情满满,享受着团圆的时刻。 可秦战瑛得知秦临渊,早就已经先自己一步回到京城。 他崩溃的直接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愤怒不堪的他,直接破口大骂。 “他悄悄的走了,定是想给本王上演一出调虎离山之计,这其中一定有着阴谋,否则怎会突然走了。” 他非常的愤怒,不过旁边的右丞相则是极为冷静。 但同时心中有些后悔,为何当时跟了这么个胸无大志之人? 秦战瑛总是将情绪都写在脸上,可是能成大事者自然要万事藏于心,不表于情。 秦战瑛并不知道,他如今和右丞相早就已经有了隔阂。 看着右丞相不开口说话,秦战瑛更是不耐烦的问道。 “如今的情况,可有好办法解决?” “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先看清楚他们的目的再说。” 右丞相虽说心中有所不满,不过还算本分的直接开口回答。 但心中早就已经有所结论,这个方法虽好,但是秦战瑛是个急性子的人。 他不一定会同意,且会觉得这样做实在墨迹。 果然,右丞相贺听风是个非常聪明之人,被他给说中了。 “这样做只是消磨时间,况且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追赶上他们,怕是我们会错失先机不说,还会尽失人心。” 秦战瑛根本就不同意开口否认,而且说着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不行,本王须得舍下这边的一切,也要跟着一同回去,绝不能让他钻了漏洞。” 如今的这样一番结论,让右丞相心中突然有个想法,那就是只能弃暗投明。 不过却不显山漏水的直接点头:“王爷若执意如此,倒也无碍,先回去之后,看看再说也来得及。” 而他是故意这样讲的,先将回去之事说的比较轻松,秦战瑛肯定会相信自己,这样也就有了机会尽快回到京城之中。 贺听风为何要如此着急,回到京城之中,他可不是个傻子,不会做没用的事,定有着自己的计谋。 而甄汨珞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等几日后,丞相夫人之事,总算沉冤得雪。 已经有许多的人,看在蔡国公夫人面上,前去官府证明此事和丞相夫人无关。 丞相夫人总算沉冤得雪,这天欢天喜地的前来感谢。 “妾身今日是特意过来谢谢娘娘的,若不是您,怕是如今我的尸骨,都被野狗啃了个干净。” 丞相夫人很是高兴的说道,但讲完这些话后,又想到之前发生那些事。 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就连眼神都阴沉了几分,随后又说。 “不过此时是丞相府有内贼,虽说与我无关,但到底是出在丞相府里,我回去还要复查清楚。” 丞相夫人虽说没有明讲,不过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这件事情和王姨娘脱不了干系。 王姨娘乃是右丞相爱妾,而右丞相和秦战瑛走得非常近。 甄羽霜若是因为如此,和王姨娘搭上线,然后共同来陷害丞相夫人,也是未曾可知的。 甄汨珞想到这些,觉得很有可能,索性直接点头。 “丞相夫人只要缓过来就好,也要将这些事情尽快查个清楚,若是需要帮手尽管开口,我不会做事不理,。” 第505章 还不算意外 她说的非常认真,可这话才刚讲完,丞相夫人就直接果断摇头。 “接下来的那些是妾身自己的仇恨,就不劳烦王妃动手,不然总会觉得怪怪的。” 她说这些话时也非常认真,因为要自己报仇才能痛快些。 丞相夫人这样的心思,甄汨珞倒是可以理解,索性直接点头答应。 “好,那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可是想到,佳音还未曾传到,但噩耗就已经传来。 这天下午时,秦临渊直接回到王府之中,颇为有些头疼的对甄汨珞说。 “楚国果真是设了个圈套,想要让朝廷往里钻,如今正拿着使臣之死,大做文章。” 他们猜想的果真不错,而甄汨珞听着并不觉得意外,这是自己之前的猜测。 只不过当时自己无法参与,而且如今已经知晓,但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先说。 “朝堂之上,有着那么多的能人异士,他们可有好的法子?” 甄汨珞对自己肯定是没自信的,一介女子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文武百官? 而若是真的想到办法,也不至于如此头疼。 秦临渊果断的摇头:“刚才和他们商量了一番,但是大家如今都没有结果,只能先安心候着。” 说完这些话后,又停顿一下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已经筹备人马,若是他们真的打起来,我们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甄汨珞一听就知道是这样的局面,让自己不觉得意外,可是却有些头疼的说。 “这样的战役,怕是得要让老成的将军前去才能稳住人心,而胡将军才刚刚归来,就连家中都还没有逛完,这却又要离开。” 甄汨珞不用想都知道,最佳人选,肯定就是胡将军。 胡将军戎马一生,此时又刚刚从边关回来,对那边的情况最为了解。 这个人非他莫属,但是却对胡将军来说,未免残酷了些。 秦临渊其实也知道这些,不过此时只能耐心劝导。 “如何决定是父皇之事,我们就别担心了,做好分内之事而之所以告诉你一声,是因为接下来,有段日子我得很忙碌,怕是不能好好陪你们。” 秦临渊就是特意回来打个招呼,让甄汨珞知晓此事,而且心中不要多虑。 甄汨珞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良苦用心,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你放心吧,跟了你这么久,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不会拖你的后腿,而家中这边我也会照顾好。” 不过说着却又停了一下,略微有些可惜的讲。 “但说好明天要出去游玩,如今看来怕是要耽误了,只能等下次。” “你放心吧,欠你的我都会不上,那我就不再多说,回去还要继续议论。” 秦临渊回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还得赶回去继续忙碌。 甄汨珞当然是没有问题的,直接点头答应,而且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后又说。 “遇到问题若是真解决不了,记得告知我一声,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好,我心中都知晓了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其余的那些你莫要担忧。” 秦临渊知道,甄汨珞说这些话不过是担心自己,但他不能勉强,索性直接点头答应。 说完这些话后,直接骑马准备离开。 甄汨珞也知道现在说再多是无用的,索性直接点头,向他招了招手示意离开。 等甄汨珞再次回去后,心情都变得低沉了几分。 若说不被此事影响到怕是也不能的,毕竟若真打起仗来,那数以万计的老百姓定会流离失所。 甄汨珞作为王妃,肯定对这些事情不能置之不理,继续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 老太君没过多久过来,看着这甄汨珞明显心情变得低落了些,这才纳闷的问。 “听说王爷刚才回来了趟,到底说了什么话,让你居然如此失落?” 老太君说完这些话后,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索性直接问个清楚。 “莫非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又有了变故,所以你这正为他担忧。” 老太君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想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过甄汨珞现在心中有些心烦,更知道老太君年纪大了,还是不担心的好。 于是只能点头,装作苦恼一样的开口说道。 “那些人依旧为难着王爷,所以在想着能不能帮王爷,想到个好办法。” 老太君一听原来被自己猜中,可是随后只能耐心的劝导着说。 “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就莫要参与,否则让别人只会争论不休,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即可。” 这话才刚一说完,老太君就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拍了拍脑袋就说。 “这次过来,有着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你可一定要冷静面对。” 甄汨珞一听,老太君刚才的反应,明显不知道朝堂这事,可如今这样看来又是发生了什么。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否则老太君不会如此。 她想了想后,非常认真的直接点头就说。 “老太君你是知道我的,我肯定会处变不惊,所以尽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战瑛回来了,而且这次有着文臣帮他,所以他的名声,如今已经大造,皇上嘉奖了他。” 最后这句话让甄汨珞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奖赏于秦战瑛。 要知道秦临渊做的这些事情,让皇上非常满意,可他也不过口头夸奖了两句而已。 这样看来,皇上就仿佛成为了偏心眼一样,不过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甄汨珞想了想后,认真的看向老太君。 “这些事情直接烂在,我们的腹中,在外面绝对不能说,哪怕只小了都要装作不知情。问” 不然就算传出去,他们没有说什么坏话,但总会有人会以为是嫉妒。 甄汨珞要是放在以前,都不会去理会这些,不过如今不同。 秦临渊如今正是关键之时,若是出此差错,怕是都会影响他们的部署。 一子错满盘皆错,这样的代价他们定然承受不起,必须要小心的应对,方得安宁。 第506章 胡将军要再次出征 老太君聪明一世,肯定不会在这时拖后腿,直接爽快的答应,但也同时警告。 “别忘记王爷那天跟你说的话,不许私自做事,不论做什么都要告知给我们。” 老太君说着,目光就放在甄汨珞,如今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 “你如今身子重了,万事都得小心,别怪我说话难听都得注意着来才行。” 甄汨珞心中是知道这些的,只能点头同意,不过心中有些烦躁,于是只能对老太君说。 “那老太君就先回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也安静一下,仔细想想看看能否帮到王爷。” 甄汨珞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实话实说。 老太君也知道,如今担心是人之常情,若是让她什么都不做,怕是会憋出病来。 只好点头答应,但在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的叮嘱了一句。 “可别忘记我说的那些话,若是让我发现了,一定会饶不了你。” 甄汨珞这次没有在开口说话,反而是直接点头答应。 而秦临渊这一夜并没有归来,看来外面的情况很是紧张,让他根本回不来。 甄汨珞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一大早,胡闻歆就急匆匆的赶来。 “看来朝廷如今到了危难关头,父亲才刚刚回来,就被任命又成为了征北大将军。” 她讲出了这个最新的消息后,就皱着眉头看向甄汨珞。 “如果要是父亲不能成功的话,怕是再次出征就会成为王爷。” 甄汨珞对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听完了后反倒是挺认真的,点点头就说。 “秦战瑛昨天也回来了,他突然袭来的归来,怕是和楚国也有联系,说不定有背后高人指点。” 甄汨珞跟胡闻歆,是极为要好的关系,索性全都说了个清楚。 而且说到这些后,更是冷笑一声,随后继续讲道。 “他一直都想,将朝廷搅得像一团乱水一样,只有这样他才能像天神一样的驾临,将这些划线为以后,让众人追捧于他。” 甄汨珞从前并没有明说过,但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必须全都说明白。 于是讲完就又看向胡闻歆,极为认真的开口叮嘱。 “你要记住,告知你父亲,不仅战场上的敌人要小心,就连自己的人都要格外注意。” 因为这次之事,还牵扯到朝廷的纷争,所以极有可能,会有人会在背后放冷箭。 这些可不是甄汨珞在那危言耸听,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必须要格外小心。 胡闻歆作为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想到这些。 她听完这些后,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觉得自己父亲这次比上次出征,还要更加艰难。 但她们这些世家贵族之女,本就是享受着父辈与祖上的荣光,才能得以衣食无忧的生活。 更是受着天下人供养,在此时肯定不能临阵脱逃,否则整个家族都会覆灭。 “你别太过担心,王爷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定会为老将军挑选一个,信得过之人前去帮他。” 胡闻歆久久都未曾开口说话,甄汨珞看到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直接开口劝说。 她这么讲,就是为了让胡闻歆心中好受些,不要再胡思乱想。 既然改变不了局面,那么就只能选择接受,同时最大程度保护好他们。 甄汨珞说的这话极为在理,胡闻歆刚才还有些失魂落魄,不过听完这些话后,瞬间变得非常认真。 “你说的有理,越是这样的危难关头,良臣就越要挺身而出,这些皇上都会看在眼中,而其他人也不会置之不理。” 尤其是上次父亲被当人质,皇上处理的也非常好,而且秦临渊更是从中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力量。 这些足以证明,朝廷其实是能信得过的自己,而他们安心征战即可。 胡闻歆想到这些后,心中总算好受了些,这才开口问道。 “昨天下午至今晨我出门,我父亲都未归来,王爷也是如此吗。” “对,如今这样的关头,他们定是要聚在一起,赶紧商量出对策才行。” 甄汨珞直接点头,说着的心思就已经飘到了皇宫之中,不知他们如今正在说什么。 而秦临渊此时,并没有和大家继续议论,反倒是被右丞相叫在了一个侧殿之中。 他一开始看到右丞相叫自己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跟着过来。 到四下无人后,右丞相这才有些尴尬的笑笑,无奈的开口说道。 “王爷,接下来微臣所说之话,还请您不要笑话,而且也要仔细考虑才好。” 他这样一说,让秦临渊变得更加好奇,直接开口问道。 “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本王不会置之不理。” “从前文臣武将各为一派,支持着您和秦战瑛,而经此上次赈灾之事,臣已经发现他并不是个可用之人。” 右丞相倒是非常爽快,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讲完后更是认真的看向秦临渊。 “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须得抱团取暖,还请王爷不要嫌弃之前我看错了人。”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明显,就是想要投奔秦临渊, 秦临渊听着不觉得意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右丞相不是个傻子。 而秦临渊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在原地走了几圈后,这才说到。 “你所说这些大家心中自有定夺,而你讲的什么党派,本王一概不知,还请丞相做好份内之事,不要妄想其他的。” 秦临渊这样将有着自己的目的,因为知道右丞相,并不是个可控制之人。 他虽说有着自己的一些能耐,可是一旦脱离了控制,就会胃口变得越来越大。 秦临渊或许一开始还能控制得住他,但若真要有什么把柄被他捏住,怕是自己都会变得被动。 既然如此那么何必要引狼入室,还不如索性直接拒绝。 秦临渊这话说的,让右丞相脸色一变。 “王爷,从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不过真的恳请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够迷途知返啊。” 他说这些话时,明显都已经变得着急了许多,像被戳中了心事。 第507章 只能言尽于此 毕竟丞相怕的就是会遭受拒绝,没想到噩梦成真。 秦临渊像他的反应都看在眼中,但自己都已经说了出来又怎会妥协。 于是直接摇头,更是认真的看向右丞相。 “父皇之前对你格外器重,你必须得记住,莫要辜负了老人家对你的栽培,别再妄想有其他心思。” 秦临渊觉得自己言尽于此,说的只能有这么多,讲完这些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可是右丞相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没想到自己如此高傲之人,从前秦战瑛求着自己入伙。 但在这里却备受冷脸,还被敲打了一番,让他觉得极为屈辱,但又不能发作。 秦临渊从这个偏殿出来后,直接找到欧阳军师,刚才发生的事全都告知给了他。 说到最后,秦临渊直接给出一番评价。 “现在看来,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自己起了内讧,随后崩盘。” 秦临渊说的这些话极有道理,就算是欧阳军师也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欧阳军师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转了转自己手中的核桃,继而说道。 “这个消息尽可能的透露给他,让他们立马变得离心才好。” 此时若是攻心,,那么效果一定会事半功倍,而且对他们来讲也算是个好事。 秦临渊这次和欧阳想到一起去,直接点头答应。 “那就按照军师所来的去做吧,不过本王最近事情颇多,就劳烦军师将这些事情落实好。” 他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无暇顾及到每件事情,只能交给他人去做。 欧阳军师也是知道这些的,于是直接点头答应,更是认真的说。 “此事交给我你就放心,不过也要记住,谨防走漏消息,千万别让他人知晓。” 说到这里后,欧阳军师更是停顿一下,语气变得极为认真。 “王妃虽说是可信之人,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就连王妃都要瞒着。” 况且如今什么都不说,对甄汨珞来讲才是保护。 欧阳军师这么做,也算是有着一番良苦用心在里面。 秦临渊当然知道这些,直接点头答应,拍了拍欧阳军师的肩膀就讲。 “还请军师放心,我心中都是有数的,一定会将这些事都处理好。” 他说的极为诚恳,两人随后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各奔东西前去忙碌。 秦战瑛如今得了皇上的夸奖以及赏赐,他变得走路都带风。 走到哪里都喜气洋洋的,和之前那是截然相反。 秦临渊也知道这些,不过就算视若无睹,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回到王府之中。 这一路上,其实也听了许多流言蜚语,但秦临渊这是一笑了之。 暗三看到王爷这样,心生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如今人人自危,为何王爷要如此冷静,莫非已经有了良策?” 暗三少年时就跟着秦临渊,一同出生入死,走到今日,是个可信之人。 秦临渊对他更是格外放心,索性直接点头还不否认的就说。 “确实有着办法,不过如今你慢慢体会,明日告诉我,让本王看看如今你是否有了韬略。” 秦临渊故意卖起关子,暗三听到后,他便仔细思考起来想想,究竟是什么让王爷如此高兴。 而甄汨珞虽说不知皇宫发生之事,但也清楚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怕是外面早就变了天。 等秦临渊这边才刚一回来,她就直接开口问道。 “秦战瑛如今占尽风头,怕是之前丢失的人心。借此机会也会回来,对你没有构成威胁吧?” 甄汨珞对朝堂之上的事,非常清楚,有些人无非就是风头草,看着哪边得利,便会直接转向哪边。 秦临渊听到后,直接点头。 “确实如此,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不过如今不能告诉你,等过些日子再说。” 他如今这样讲也是正常的,有些事情需得避嫌,就连王爷王妃都不能例外。 甄汨珞早就已经习惯如此,不过听完这些话后算是松口气,点点头就说。 “看来你是有这计划的,如此我就放心了,而这小孩今天调皮了呢,都学会踢我了。” 甄汨珞说着,脸上已经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秦临渊闻言,直接附耳听了下。 “什么都没有听懂,怕是心疼他爹爹,忙碌了一天,不想让他爹爹挨踢。” 秦临渊直接开口回答,说着就一把抱住甄汨珞。 “不过仔细说来你也辛苦了,这些事情若不是你操劳着,怕是会变得更加棘手。” “说这些做什么,我是你的王妃,要不帮着你想办法,然后操劳王府之事,难道还由着别人去做吗?” 甄汨珞听完这些话后,心中还算开心,不过表面上有些嫌弃的说道。 不过说着又想到胡闻歆,今天过来两人说的那些话,于是索性又问。 “胡将军已经接到指令,马上要去那边镇压,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出发?” “这件事情如今还没个定夺,虽说对方已经翻了脸,但是没有真正的举动,还是不出兵的好。” 秦临渊这次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回答,说完后又讲出一个实情。 “其实他们心中也清楚,若真想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只不过如今朝堂上,都在护着百姓以及将士的性命,这才稍有退让。” 大家都不愿意打起来,但对方如果要真过分的话,一旦动起手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楚国的国王心中都清楚这些,所以如今只是在慢慢的试探,但并不敢真正动手。 秦临渊所说的这些。甄汨珞之前确实没想到,一听完后就有些懊恼的说。 “俗话讲的,说是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的。。若是换做之前早就已经猜想到这些了,可如今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甄汨珞说着就又看了一眼腹部:“都怪这个小家伙,让你娘亲变得这么笨。” “不许怪我女儿,我女儿已经够听话的了,要是被她听到了肯定会伤心的。” 秦临渊立马开始护犊子,可这话刚说完。 第508章 天有不测风云 暗三便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有些神色慌张地说。 “皇上如今让所有朝中大臣,全去皇宫之中待命。” 秦临渊才刚从皇宫回来不久,这一路上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可皇上突然这样做,看来是有别的事情发生。 甄汨珞想想,赶紧开口催促。 “那你就快些过去,记住先谨言慎行,看看别人怎么说。” 此话刚一落音,老太君便从外面过来。 她眉眼之中带着愁容,直接告诉秦临渊。 “王爷,老身为何听说马上要打仗了。” “如今事情才刚发生,谁都不知接下来会如何请,老太君莫要担忧。” 秦临渊只能先这样开口回答,说着就准备要离开。 “现在须得去皇宫一趟,还请老太君在家照顾好王妃。” 秦临渊再说这些话时,还算镇定自若,给人一种事情并不急的样子。 老太君也知晓,自己再问就没意思了,只能点头答应。 “那你就快些去吧,家中这边不用担忧,有我在不会有问题。” 老太君说的还算镇定自若,甄汨珞心中觉得怪怪的,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想想后,直接拉住要离开的秦临渊。 “先莫要着急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甄汨珞说的很是认真,好像委托重事。 秦临渊知道不用急于这一时,于是点头,跟着一起离开。 二人回到了卧房,秦临渊这才纳闷的问道。 “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神秘?” 说着便停顿一下,有些担忧的继续说道:“莫非是又在操心了,可别因此而让你劳心劳神,不然我会生气。”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甄汨珞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着急。 甄汨珞如今是双身子,她若有什么不测,那么影响的可是两人。 “就是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让你多拿些东西傍身,你放心吧,我不会自作苦吃。” 甄汨珞一边翻找几个东西,一边直接开口回答。 她拿出一个小锦盒,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后,发现就是这个东西,这才递了过来说。 “这里面的,全都是毒药,你要记住,仔细拿好,危机关头下一定可以救你一命。” 说完,甄汨珞就开始解释起来:“这里面的东西,只要你拿出来,撒在对方脸上,那么必死无疑。” “这这是你何时研究出来的,为何不告知给我一声?” 秦临渊脸色一变直接开口质问,说着还看了一下这个锦盒。 这是前两个月,自己出去忙碌时看到的小玩意,觉得很是可爱,这才带了回来。 甄汨珞用这个东西装毒药,可想而知,肯定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甄汨珞听到他的询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究竟是不是要撒谎。 秦临渊早就审惯了犯人,怎会不知人心虚实是什么样。 甄汨珞如此这样,秦临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瞬间心中充满怒火。 “这个盒子是我两个月前才给你的,而那时你初有身孕,为何要研究这么危险的东西?” 秦临渊说完后,语气都不自觉的变得严肃起来。 他很少会这样说话,而且从未对甄汨珞如此苛责过。 甄汨珞何尝不知,秦临渊这事真的生气了,不过只能现说。 “我是一个大夫,精通药理,当然知道怎么样能保护好我,所以你放心吧,没有问题。” 她这话才刚一说完,就得到了一声冷笑。 秦临渊明明显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嗤之以鼻,甚至眼神都变冷了许多又说。 “如果要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你肯定不会瞒着我的。如果今天没有这样的事,想必你还会继续瞒下去。”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赶紧度过眼前的危机才行,你为何要对我的过往,一直耿耿于怀?” 甄汨珞皱着眉头,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秦临渊却直接将锦盒放在一旁,他已经变得冷静了许多,知道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索性直接冷静的看向甄汨珞,继续开口说道。 “这个东西我不会收的,因为这件事情我很生气,而你并没有把我当回事。” 他说着就停顿一下,更是直接牵扯到孩子。 “就连孩子在你心中也无关紧要,毕竟在做这些事情时,你就已经选择了毒药。” 秦临渊说完这些话后,并没有再多讲,反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他现在的脸色,比刚才进来时要难看了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本来是想特意的避开老太君,所以并没有回到前厅之中,可没想到老太君恰巧经过。 从一旁看到,秦临渊脸色难看的离开。 老太君活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情况,见到后,心情略微沉重地说道。 “他们如今这样,怕是又拌嘴了。” 一旁的李嬷嬷,跟了老太君已经大半辈子,二人一路相互扶持,乃是老太君最为相信的心腹。 “即使如此,老太君刚才应该拦住询问一番,尽可能的消除误会啊。” “这你就不懂了,两口子之间,最怕的就是吵架时,别人掺和事情,会变得变味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装聋作哑,” 老太君是有着大智慧的,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事情,说着索性就直接讲。 “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你也记住,无需多嘴,以后随机应变。” 老太君都已经这么说了,李嬷嬷自然无需多讲只好跟着一起离开。 甄汨珞并不知道老太君今早碰巧遇到了,她中午用午膳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像往常的喂孩子吃饭。 老太君也是个聪明人,并没有点破,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甄汨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是等自己一个人呆着时,甄汨珞神情立马变了一副样子。 她心中知晓,秦临渊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同时也在气愤着,他并不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当时若是没把握,自己绝不会研究这些毒药。 而且甄汨珞觉得,两人之间的事情无需互相全都告诉,只要必要时刻言语一下子就行,何须弄得那么繁琐。 第509章 突然的争吵 白芷没过多久后,拿着炖好的东阿阿胶走了进来。 她看到王妃,独自在那待着明显一副惆怅的样子,索性走过来后直接就说。 “今日早上您和王爷争执,奴婢全都听到了,不得不说确实是您做错了…” 白芷说到最后也欲言又止,但自己说的这些可是真的,而且忠言逆耳利于行。 甄汨珞听听到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大丫鬟,都已经这样说,这才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为何连你都这样觉得,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而且若无把握,我肯定不会做。” “就是因为您的把握实在太大,觉得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情,都在您的控制范围内,可是王爷看来这可是毒药啊。” 白芷紧跟着就直接开口回答,说着更是无奈的叹口气。 “别说是王爷,普天之下除了大夫以外,谁看到毒药都会立马变脸。如如果说心中不怕,那肯定也是假的,尤其您在王爷心中还是最重要的。” 整个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秦临渊很是宠爱王妃。 两人一度成为了,京城之中的神仙眷侣。 甄汨珞刚才还有些心烦意乱,真挑不到自己错处,可是听白芷这么一说后。 她突然换位思考一下,确实如此,于是只能点点头。 “看来是我真做错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要认错。” 说着又停顿一下,想到了秦临渊如今不能轻易回来。 甄汨珞在心中思索一番后,直接又讲。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打听一下看看皇宫之中情况如何,若是可以的话,我要进去一趟。” 既然已经发生争吵,那要尽快解决,而且不能让炒的时间太长,不然感情的裂缝会大。 甄汨珞可是很了解这些的,而这些都是老太君曾经教给她的。 听人劝吃饱饭,甄汨珞一直都深知这个道理。 白芷看着王妃,总算将自己这话听了进去。 她会心一笑后,就赶紧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甄汨珞就直接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老太君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她并没有知会甄汨珞,躲在暗处悄悄的看了起来。 看着这这辆马车已经开始行驶,而且知道甄汨珞是要去何处。 老太君这才心满意足的笑笑,仿佛也抛弃了之前的担忧。 李嬷嬷又有些看不明白,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太君就直接讲道。 “看来是有人劝她了,如今正想着要去给王爷认错。” 甄汨珞向来是个急性子,做错了事情直接会承认,但若无错,肯定会一直倔下去。 所以甄汨珞如今看来,是真的想明白了。 李嬷嬷刚才还有些担忧,可听完这话后,总算心中松了口气。 “那这可真是太好了,至少您不用再继续担忧。” 老太君这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也希望他们尽快能打破隔阂。 甄汨珞在马车上坐着,并没有开口说话,心中盘算着,自己见到秦临渊后该怎么说。 白芷静静的守在一旁,她时不时的添一些炭火,让马车里不进寒风。 而正当所有人以为,就会这样顺利的到达皇宫时。 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武器相交的声音,甄汨珞可是再熟悉不过的。 她听到了这些后,脸色一变。 刚想要打开窗户看,白芷却连忙拦住甄汨珞。 “王妃,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如今得自保才行。” 说着,白芷就开口安慰:“您无需太过担忧,王爷在暗中早就布下了许多人保护您。” 甄汨珞当然知道这些,可没想到短时间内,自己会遭受到两次暗杀。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两次的暗杀是不是一个人指使的。 但若是换了一个人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劲敌。 “咱们先耐心等等,王爷手下有多厉害,咱们都是清楚的,不会有问题。” 白芷见甄汨珞并没有开口说,她怕甄汨珞会胡思乱想,于是又补充一句。 甄汨珞本来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听完这些话后,只能先点点头。 谁都没有在开口说话,不过此时明显变得度日如年。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暗三这才打开马车的,赶紧说。 “对不住了王妃,这些人突然前来进攻,让我们始料未及,所以解决起来浪费了时间。” “可留下活口?”甄汨珞直接开口问道。 不过这话才刚一说完,暗三就直接摇头。 “这次的人明显训练有素,怕是和先前的吴王,是分不开关系的。” 吴王最近这些日子,就仿佛消失不见了一样,许多人都在追查着他的下落,可是并没有任何结果。 而他最近这些日子,真就仿佛人间蒸发,就连上次雪灾之事,他都没有出现,准备趁火打劫,可想而知是在韬光养晦。 但这次突然之间再次出现,而且和上次如出一辙。 每次在出现时都会直接刺杀甄汨珞,好像就认准了她一样。 甄汨珞心中寻思着这些,可是很快就笑了笑说。 “他是想拿我下手,如果一旦成功的话,就会告诉众人,我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而他接下来就会大杀四方。” 甄汨珞说完这些话,就顺着旁边的空隙,看了一下外面。 如今满地的尸体,就连他们的人都有所受伤。 “这次我们损失惨重,记得好生安慰伤员,如有受伤危险严重的,我来诊治。” 堂堂的王妃能够给属下诊治,可想而知,甄汨珞心中并没有低看,他们反而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生命。 暗三听完这些话后心中觉得暖乎乎的,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直接点头答应。 “是,那属下就替弟兄们先谢谢王妃,不过我们别在此处等留太久,得先尽快出发才行。” 甄汨珞这次听完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不过也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心中有些乱,准备自己想想。 暗三则是出去亲自部署,护送甄汨珞,他这次没有再躲在暗处。 而在他们离开了后,这边也留下了些人,准备打扫现场,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证据。 第510章 再次遭遇袭击 甄汨珞没想到路上会发生此事,她直到皇宫后,心中还留有余悸。 而秦临渊好像也知道了,所以在她才刚一下马车后,就看到秦临渊焦急的在那边踱步。 而他的目光才刚看到甄汨珞,就立马焦急的走了上来,赶紧查看。 “怎么样,可有受伤之处?” “我们一直都在马车之中,未曾出去,等全都解决好后这才离开的,全程都没下马车一步。” 甄汨珞看着秦临渊,这么紧张自己,她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又想到自己之前犯的错,甄汨珞连忙继续开口说道。 “这次过来本想和你认错,可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也算是因祸得福。” 秦临渊紧皱着眉头,直接拉住甄汨珞的手。 “不,我不会拿你以身犯险,所以谈不上因祸得福,我也不会放过他。” 任何想通过自己妻子,来达到目的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不论那人是谁。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心中暖暖的,但随后还是说。 “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毒药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以后再牵扯到这类的事,我会告诉你。” 甄汨珞从王府之中赶过来,就是为了此事,看秦临渊如今这样的紧张自己。 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赶紧认错说,说不定还能轻松原谅。 甄汨珞这话刚一说完,秦临渊就无奈的叹口气,直接抱住甄汨珞。 “不论何时何地,你只需要记住我做的事情,皆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所以哪怕这次自己生气,看起来好像也非常气愤,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甄汨珞。 她做了这么冒险的事情,生气是必然的。 甄汨珞听到这些话后,心中不是滋味,知道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她直接坦率的承认:“是,你说的有道理,以后我会注意。” 她说着就又想到吴王,得赶紧商量此事才行,于是直接催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再聊。” 甄汨珞如今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得赶紧询问才行。 秦临渊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讲话,而是点点头。 就这样直接拉着甄汨珞,两人坚定不移的朝着皇宫走去。 等来到一处安静的偏殿,甄汨珞知道这个地方,特别的安全,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她这才放下自己心中的担忧,直接严肃的说道。 “每一次吴王出场,都会选择从我这里开始,所以可想而知这次他是又卷土重来了。” 甄汨珞在说这些话时,非常认真,讲完后更是直接告诉秦临渊。 “看来这次他的把握比上次还要大,不然不会如此浩荡的开场。” 她当时透过缝隙,特意看了看,这次前来的死士,明显比上次厉害许多。 就连他们的武器,都是各顶各的厉害。 得亏秦临渊留了一手,保护甄汨珞的人,也都是人中翘楚,不然这次真的危险。 而秦临渊本就因为此事而正在生气,于是听完这些话后,冷笑一声直接就说。 “吴王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你,他会为这样的选择,付出惨痛的代价。” 秦临渊说的非常认真,而甄汨珞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 明显是被吴王惹生气了,但如今讲这些有些为时过早,于是只能继续说。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摸索到他的行踪,而这次没有留下任何的活口,怕是比较艰难。” 那些人的出场也是极为干练,可想而知,早就已经抹去了一切的痕迹,想要借此机会来搜查。 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所以对他们来讲很有难度。 秦临渊怎会不知道这些事,不过如今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他没有想再继续说这个事,反而是认真的看向甄汨珞。 “这件事情你就别再担忧了,从今往后我会加派人手,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而他失守两次,想来会换个人。” 吴王这个人非常聪明,同一块铁板被踢到了两次,他肯定不会继续犯错。 甄汨珞知道,秦临渊这是太过担心自己。 她刚想要说什么,不过暗三却突然出现,直接禀告。 “王爷,皇上已经知晓遇刺一事,请王爷王妃尽快过去。” “那我们就快先走吧,别让父皇等着急了。” 甄汨珞听完后没有多想,直接点头答应,说着又拉住秦临渊,想让他赶紧走。 秦临渊点点头,他们很快也就离开,来到皇上的勤政殿。 皇上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严肃,看到了二人后直接开口就说。 “吴王私底下一直都在招兵买马,如今更是消失多年突然席卷而来,想必是早有所准备。” 他说完后就看向甄汨珞:“不过这件事情委屈王妃了,如今怀着孕,还要遭受如此大的惊吓。” 其实就连皇上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会遭此横祸,还是甄汨珞。 “承蒙祖宗庇佑,儿臣安然无恙的度过了此次危机,请父皇切勿担心。” 甄汨珞直接开口说道,这话才刚一讲完,秦临渊就顺势继续说道。 “他们也有可能是扫去了一切痕迹,想要在追查起来也难,他是在京城之中的某个角落躲藏着。” “吴王这人报复心最为强,而且很是喜欢挑衅别人,所以此刻肯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作为曾经的兄弟,皇上自然非常了解自己这个亲兄弟。 他直接就开口分析了一番,说完后直接起身看向秦临渊。 “如今和他要是真打起来我们也不怕啊,不过得先找到人才行。这件事情别人去做,朕不放心,全都交由你去处理。” 秦临渊突然被委以重任,不过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的点头答应,反而是直接推辞。 “如今楚国那边虎视眈眈,儿臣已经一直在跟着了,若是此时抽身的话,就算有后来者顶替儿臣位置,但未必可以处理的明白。” 话说到这里就直接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 甄汨珞听到后没有选择开口说话,毕竟这牵扯到朝堂之事,她不便参与。 第511章 果然是吴王 皇上没有想到。秦临渊居然会开口拒绝,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后只能点头。 “吴王一旦疯起来,做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是别参与的好,就算为了王妃也不能去。” 说到这里,皇上就极为赞同自己所说的这话,刚才是考虑的太少,没想到这些。 而甄汨珞觉得,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不合时宜,索性直接就对皇上行礼,然后说道。 “父皇,您和王爷说的全都是朝堂之矢,儿臣不便参与其中,先行告退了。” “也好,此番你刚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朕会让太医前去看你。” 皇上直接点头答应,说完后,更是找来王公公。 “好生伺候王妃,让在偏殿休息。” 就这样,整个大殿之上,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秦临渊认为自己说的都已经够多的了,无需再想其他的,可是没想到皇上还有话要讲。 “秦战瑛如今已经飘飘然,认为自己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如今让他想要犯错,很是简单。” 皇上这样一番话已经表明自己态度,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想要捧起秦战瑛。 秦临渊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这样说话。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所以只能默默的继续听着。 而皇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不过并没有当回事,反而是继续开口说道。 “虽说他是朕的亲儿子,不过在皇位面前,能力者居上,所以朕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皇上有意想要栽培秦临渊成为太子。 满朝之中,虽说有着许多能人,而皇上不止他们两个儿子。 但他如今最为看重的就是秦临渊,他所做之事让皇上都非常满意,处理的很是干净利索。 而且文武双全,就算出兵打仗,也不逊色于哪个大将军。 “父皇,儿臣从来都无心于皇位之争,只是不忍心让坏人登上皇位。” 皇上听完之后,这次只是拍拍秦临渊肩膀,并没有开口说话,而后转身又走向了上方。 等重新坐回去后,皇上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继续说道。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去吧。” 秦临渊就这样的直接离开,而他如今也算有时间,可以送甄汨珞回去。 甄汨珞倒没有上次那样好奇,她自己都藏有心事,一上马车之后就独自的想着事情。 秦临渊看到这一幕后,觉得很是好玩,直接打破平静就说。 “我的王妃,难不成又忘记了我的叮嘱,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说完这些话后,甄汨珞就直接无奈的叹口气,索性明说。 “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就怕他们结合起来,一同来对付你,那可就不好了。” 秦战瑛就是一条疯狗,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甄羽霜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特意的下药,这才老实了许多,这也算是一个侥幸。 不然她要是好好的呆着,说不定又会给秦战瑛出什么损招。 秦临渊就知道,甄汨珞还是为了这些事情担心,不过自己不想看到如此这样。 他索性就直接变了个脸,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直接就说。 “你若是再继续想下去,我真的生气了,你可知道后果?” “当然知道后果,可是如今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我已经被牵扯其中,如何能独善其身。” 甄汨珞这次可没做错事情,所以直截了当的开口回答。 她说着就要停顿一下,继续告诉秦临渊。 “别以为你这次会吓到我,我又没做错事。” “好吧,是我忘了我的王妃非常聪明,居然忘想来吓唬她。” 秦临渊一听,只能点点头。 甄汨珞被他这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笑了笑后又说。 “如今情况已经这样的危机,你非要让我笑个不停。”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了王府。 老太君其实在刚才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在暗中一直观察着。 她心中一直都在记挂着两人的事,看着马车再次回来,老太君立马站在上方,翘首以望。 而老太君的心也被牵动起来,不过很快就看见,秦临渊如同之前那样,直接抱起了甄汨珞,然后往王府中走去。 老太君此时总算松口气,会心一笑后就说。 “总算是解决好了,希望他们以后能有商有量。” 老太君正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没了踪迹。 甄汨珞等回到了厅堂后,她才责怪的看了眼秦临渊。 “别老是这样,传出去,我还嫌害羞呢。” 说着就直接开始催促:“你就别守在这里了,快去忙自己的事吧,想必父皇交给了你很重要的任务。” 甄汨珞说的也挺认真,为他考虑,怕因自己而影响到秦临渊。 秦临渊没想着具体解释,刚才他们父子到底说了什么。 于是听完这些话后,直接点头。 “今天晚上我会回来的,你要乖乖的,让我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可会发火。” 甄汨珞直接笑着点头答应,但在他临走前还是提醒一句。 “早上我给你的药,如果不行就给父皇吧,想必他比我们的用处还大。” 吴王如今对皇上紧追不舍,怕是每天真会私下动手,如若两人遇到。 吴王借此机会想要了皇上的性命,怕是不会成功。 甄汨珞想得倒挺认真,觉得这样做挺不错。 但秦临渊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认真的说。 ““此事关系重大,如今并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回头真要有消息我会告知给你。” 他说着就停顿一下,直接认真的嘱咐。 “但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何事,都得照顾好自己,外面的那些,别再担忧。” 甄汨珞当然知道这些,于是直接点头答应。 “好,你放心吧,我会乖乖的,你也快去忙,别在这里和我继续啰嗦。” 她说着就推了推秦临渊,秦临渊便没在说什么,索性直接离开。 他离开后这次并没有去皇宫,反倒是直接找到欧阳军师,准备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