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当炮灰有了金手指》 1、纨绔变卷王一 贾赦把自己关在贾家祠堂里,足有三天没出门了,连吃喝都是小厮送到贾家祖先牌位跟前的,他一步都不动弹。 周围人都只当他是疯了,好好的高床软枕不睡,偏要在祠堂这个地方打地铺。贾家祠堂可不是个好地方,一应荤腥儿物品,除却祭祀时候,是不允许进屋的,所以这三日来,贾赦只能吃些点心果腹。 照着他以往的习惯,每顿饭少了七八个菜是碰都不碰的,如今这般,可不就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不论是贾史氏还是贾政,或劝或骂,贾赦就是不挪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惹得贾史氏等人甩袖而去,只当他是找罪受,再不搭理他了。 贾赦心中苦涩,他难道不知道享受,但他是真害怕啊! 看着离他三丈远,双脚悬空的老爹和儿子,贾赦流下了两行清泪。 天老爷啊,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见鬼了呢?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贾赦叩首,请您几位千万要保佑我,快点把我爹和瑚哥儿带走吧!他们都是已死之人,阳间的阳气盛,外头和尚道士也多,实在是太危险了……” “爹啊,瑚哥儿啊,我会多多给你们烧纸钱的,赶快走吧,莫要逗留阳间了。你们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大可以托梦给我,可是现在这样,真的是太危险啦……” 贾赦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嘴里絮絮叨叨的恳求着。 贾代善寒着一张脸,看着下面的傻儿子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简直不忍直视。 半晌,贾代善低头看了看贾瑚:“你这蠢爹不好,瑚哥儿日后千万莫要学他。” 贾赦…… 过分了啊!整日飘在身边吓唬自己就算了,如今还当着自家儿子的面埋汰人,就是亲爹也不能忍了! 贾赦张嘴欲要辩解,冷不丁看到贾代善的脸,又吓了一哆嗦,罢了罢了,那是亲爹,还是死了的亲爹,再忍忍。 贾瑚见状,噗嗤一声笑了:“父亲,我和祖父又不会害您,您怎么如此害怕?” 贾赦自然知道活着的老爹和儿子不会害他,可一来人鬼殊途,如今那二人都是鬼了,谁知道成了鬼之后和人有没有区别。二来呢,贾赦心里也愧疚,贾代善拼死救驾,保住了他的世子之位,可自己还是不争气,从国公爵位到一等将军,降了不知多少等级来,他属实觉得对不住贾代善。 再一个,贾瑚小小年纪就夭亡,自己身为父亲却护不住他,还得忍着背地里害他之人,无法为他讨回公道,实在也是枉为人父了。 由此种种,贾赦一来害怕,二来愧疚,实在不想看到贾代善和贾瑚的面孔,纵然那二人算起来,都是他的血脉至亲。 贾赦的头埋得很低,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可怜极了。 贾代善冷眼瞧了许久,这才沉声道:“你这像个什么样子!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然应当俯仰无愧,我素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不成!” 贾代善的口气和生前一般无二,贾赦被他骂了,反倒安心了几分,诺诺道:“儿子不敢,儿子愧对父亲,愧对瑚哥儿,也愧对张氏。如今贾家,贾家不得当今喜欢,儿子也不得太太喜欢,连荣禧堂也住不进去,只得蜗居在东院里。” 贾代善闻言没说话,半晌才道:“不怪你,从前你做废太子伴读,是我和先皇的主意,并不是你求着的。你的伴读做的很好,可废太子败了,怎能怪你呢?” “至于你太太,哎……” 贾代善长长的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才说道:“恩侯,太太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话恍若晴天炸响了个雷,直劈得贾赦三魂出窍,七魄不归,只呆呆的盯着贾代善,连话都忘了说了。 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会? 他是荣国府的嫡长子,贾史氏是荣国公贾代善的妻子,他的母亲不是贾史氏,还会是谁?还能是谁? 贾代善思量再三,还是选择说出实情:“你祖父从前跟着□□打天下,我那时候才十来岁,跟着你祖母留在金陵。等到十六岁那年,你祖父来信,叫我去战场上历练,临行前你祖母为我说了个媳妇。” “她虽然身世不显,却也是极贤惠温柔的,我们朝夕相处了三月后,我就上了战场,留她在家陪伴你祖母。我那时不知道,原来她已经有了身孕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贾赦张了张嘴,想问那她呢,他的亲生母亲去了何处? 可嗓子眼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噎得的鼻腔发酸,眼眶发涩,只怔怔的落下泪来。那个温柔的女子,肯定是死了,不然祖母不会不对自己提起,府里也不会没有半点她存在的痕迹。 贾代善也觉得心酸,几乎流下泪来,可鬼是没有眼泪的。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辽平之战,我充当先锋对阵,大破敌军的同时,自己也险些死了过去。消息传回金陵,你祖母就病倒了,那时你母亲已经怀胎七月,一边要担忧我,一边还要照顾你祖母,实在艰辛。” “可是祸不单行,当时敌军将领寻到了咱们老家,要捉了你母亲和祖母来威胁我们。虽然有义士报信,她们二人提前躲了起来,可你母亲惊惧逃亡中还是早产了,后来……” “后来如何?只是早产而已,她,她……” 贾赦追问道,却又不敢直直的问出来。 “她死了,生下你不过三日,为了帮你祖母和你引开追兵,死了。” 死了?贾赦愣愣的看着贾代善,眼中浮起一层雾气,似乎隔着遥远的时光,见着了那个温柔坚韧的女子。可是一眨眼,那女子却又消散不见了,不知真假。 “可是族谱上,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儿子从未听说过她。” “后来你祖父和史侯相交莫逆,为我和你太太定下婚事,你祖母初时不允,后来好容易同意了,却把你记在了你史氏名下。”贾代善有些愧疚,其实是为了拉拢史家,抹去了贾赦生母的信息,毕竟史侯家的大小姐,怎能为人继室呢。 这些隐秘之言,贾代善没有说出口,可贾赦却突然清醒过来,想到了背后的盘中错节。毕竟再是温柔似水的姑娘,也比不得实打实的利益动人,史家一门双候,是绝佳的联姻对象,与之相比,自己的生母就半分优势也没有了,更何况,她还死了。 看着贾赦嘴角的那丝冷笑,贾代善顿了顿,随即解释道:“你生母也记入贾家族谱了,是用的你祖母义女的名号,贾家子孙也需得供奉于她。从前你祖母在的时候,不也经常带着你祭拜?” 贾赦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既然瞒了我这么些年,如今又为何要告知于我?” 若是有第二个选择,贾代善也是不想说的,这毕竟是自揭伤疤的丑事。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起来。 倒是旁边的贾瑚,听了这久远的爱恨情仇,心中却无甚触动,闻得贾赦发问,笑嘻嘻的说道:“自然是曾祖父发话了,他老人家说祖母闹得太不像,而您又太过愚孝,恐会动摇贾家根基,酿成大祸,这才特意遣了我和祖父回来。” “父亲,琏哥儿乖不乖?我跟了您四日了,还一次都未曾见过他呢。母亲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多照看弟弟呢。”贾瑚说着激动起来,飘到了贾赦身边,仰头恳切的看他,“父亲,您带我去看弟弟好不好?” 见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贾赦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下来,想要伸手抱抱他,手臂却穿过贾瑚的身体。贾赦这才恍然,即便看着再如何同往常一样,如今的贾瑚,也已经是个鬼了。 贾赦回过神来,拿着衣袖抹了把眼泪,轻声道:“好,父亲带你去看弟弟。” “要不要举把伞来,你能晒太阳吗?”贾赦没有理会贾代善,蹲下身问贾瑚,“还是等到晚上再去?或者我让人把弟弟抱来?” 贾瑚笑呵呵的点头道:“能晒能晒,太阳月亮都能晒的,前几日我跟着父亲,不是还去了一趟古玩街么,都没有妨碍的。我想去看弟弟呀,还有珠哥儿,半年不见,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可惜他见不着我,不然我们还能一处玩儿呢。” 说罢,他还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样子。 贾赦顿了顿,看着一派纯真的儿子,没有吭声。他如今早就知道,瑚哥儿的死和王氏逃不了干系,可今日听了贾代善的话,却不知道与贾史氏相不相干。 只是这都是大人之间的阴险丑恶,就不必告诉瑚哥儿了吧,左右连张氏和贾代善都没有说过,且让他心中再保留些纯善,莫要再经历人心险恶了。 贾代善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讪讪的,见儿子不搭理他,只得和孙子走在一处,跟着贾赦出了贾家祠堂的大门,往荣庆堂去了。 2、纨绔变卷王二 脚步跨入荣庆堂的大门后,贾赦习惯性往正房走,走了一半却又突然改了方向,径直往东厢房去了,那是贾琏如今的住处。 贾琏的奶母赵嬷嬷,正坐在廊下看两个丫鬟做针线,眼角余光见着贾赦来了,忙起身行礼问好:“大老爷安。” “起来吧,我来看看哥儿,他这会子是醒着还是睡着?” 这可稀奇了,从贾琏住进这院子里,也有五六个月了,贾赦虽然会来荣庆堂给贾史氏晨昏定省,可却从未来看过贾琏。 赵嬷嬷闻言心中很是纳罕,面上却含笑回道:“回大老爷的话,哥儿方才吃饱了,刚刚睡下。不过哥儿往日睡得都香甜,轻易不会醒动,大老爷可要进去瞧瞧?” “要要要!父亲,瑚哥儿要进去看弟弟!” 贾赦还未说话,贾瑚就急的直跳脚,他从未见过贾琏呢,只记得张氏大大的肚子。母亲从前时常摸着他的头说,肚子里的就是弟弟,再过两个月便能出来跟他玩儿了,还叮嘱他要照顾弟弟,可惜他被人推进了荷花池里,没能见着弟弟一面就死了。 贾瑚想及此处,心中有些难过,可他死前也才四岁,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故此很快就抛开来,重又高兴起来。毕竟如今他也能陪在父亲和弟弟身边,就是母亲,她灵魂受损严重,已经早早的轮回去了,许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赵嬷嬷看不到贾瑚,只是见自己说完话后,贾赦就一直往身后空地望,还以为他是在赏花呢,心中觉得怪异。只是主人做事,他们这些当奴仆的只能建议,旁的却一句也不敢插嘴的,赵嬷嬷是个稳重的性子,故此只静静的等着贾赦发话。 “如此我进去瞧瞧琏哥儿,你们在外头候着吧。” 贾赦说完,当先走进屋里,身后的贾瑚和贾代善不能远离他,自然也就跟着进了屋。 贾琏正在呼呼大睡,小脸吃的圆嘟嘟的,一看就被乳母养得极好。 贾代善和贾赦见此,都缓和了神色,好歹贾史氏不曾坏到骨子里,没有对着襁褓婴儿出手,就冲着这个,贾赦对贾史氏便原谅了三分。 至于不得她疼爱之事,贾赦却放下了,毕竟不是亲生的。自己的存在对于贾史氏而言,或许更多的是插入心底的一根刺,时刻提醒那个高傲的女人,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女人拥有了贾代善,并且为他生了孩子,史侯家的大小姐,也只是个后来者。 平心而论,若是贾赦处在贾史氏的位置上,也不会对自己多喜欢的。 毕竟自己不但是根刺,还“抢占”了贾政嫡长子的位置,让有“天纵之才”的贾政,如今只能做个二老爷,荣国府的爵位半点都沾不得。人家母子二人和自己,非但没有什么感情,中间反而隔着跨不过的阻碍,自然亲密不起来,也能对着贾瑚和张氏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怪道自己养在祖母膝下,贾史氏却半个月都不过问一句,即便是自己巴巴的跑去请安,也只能得着个凉凉的眼神,如今贾赦全都明白过来了。 贾瑚没有想那么多,他飞快的飘到贾琏摇篮上头,定定的看着弟弟出了会儿神,半晌才笑道:“弟弟他好胖,也懒,大白天的还在睡觉。” 说罢,还想伸手去戳一戳,被贾代善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瑚哥儿不可,小孩子就是要多吃多睡,才能快快长大啊。” 贾代善这会儿若是还活着,定是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了。人鬼殊途,贾瑚如今是鬼,阴气重,而贾琏又实在弱小,若是真的触碰上去,贾琏定然会大病一场。 贾瑚被贾代善的动作惊了惊,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方才讷讷道:“我忘了,曾祖父告诉过瑚哥儿,不可随意触碰生人,他们会生病的。弟弟他,我方才离他这样近,他会不会生病啊?” 看着贾瑚担忧的面容,贾代善心底又酸又软又疼,这是他的嫡长孙,从小就聪慧懂礼,至纯至善,最得他的宠爱。他的长子贾赦,次子贾政,都是庸弱无能之辈,可以说贾瑚承载了贾代善全部的希望。 可惜,这样的一个好苗子,却死于后宅妇人之手。 贾代善还记得当初自己重病在床,陡然听闻瑚哥儿落水的噩耗,气得吐出血来。他心中也不是不恨的,不过是个未满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能下的了那样的狠手,实在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也是自己识人不清,教子无方的恶果。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贾代善定了定神,拉着贾瑚的手道:“不会的,方才你离琏哥儿还远着呢,琏哥儿肯定不会生病的。” 他正要再开解几句,外头却传来丫鬟的声音:“大老爷,老太太知晓您出来了,请您去正房说话呢。” 这声音听着很是耳熟,贾代善想了想,是史氏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鸳鸯。 贾赦面色一寒,随即又放松下来,摸了摸睡得红扑扑的小儿子,起身出了屋就走,半句话也没有说。 鸳鸯心中纳罕,从前大老爷虽说胡来,可对上老太太院里出来的人,总归是会礼敬几分。她作为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大丫鬟,不论是贾赦还是贾政,亦或者是王夫人,见着了总是好言好语的,今日这般甩脸子,倒是第一次。 不过想着这几日的传言,鸳鸯自觉心中有了底,毕竟是在祠堂呆了三天三夜的人,许是真的癔症了也说不准。 贾赦不知道这丫鬟的想法,也不在乎,他大步跨进荣庆堂,就见着贾史氏高坐在上头,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美貌的丫鬟,正在为她打扇。腿边还蹲着一个,拿着美人捶细细的为她捶腿,看着好不悠闲自在。 贾赦草草行了个礼,不等贾史氏叫起,就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贾史氏见他如此,险些气了个倒仰,只是顾忌这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不好拿这个直接发作:“老大,你也太不像了,好好的一个大老爷,家事外事都撒手不管也就罢了,居然缩在祠堂里不出门!我和你二弟去请你,你也不出来,怎么,你老爷去了,我如今就管不得你了?” 这是一张嘴,就给贾赦扣了个偷奸耍滑,对母不孝的大帽子了。 不论贾史氏多么疾言厉色,贾赦从前都认了,还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可如今他不想认了。 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贾赦撩起眼皮子,沉声道:“太太说的过了,什么叫我不管家事外事,不是您先把府中的印章拿了去,给二弟了吗?连荣国府的正院,我这个正儿八经的袭爵嫡长子,一日都还没有住过呢,不也被您拨给二弟使唤了吗?” “我倒是也想问问呢,谁家是这样的规矩,袭爵的大老爷手里没权,反倒是交给尚是白身的二儿子。正院高堂,袭爵人住不得,还是给二儿子,这话说出去,咱们荣国府才是真笑话呢。” “你……” 贾史氏被他这话堵得心口一窒,险些闭过气去。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习惯了从前贾赦的唯唯诺诺,对着自己掏心掏肺,毕恭毕敬,只求一个好脸色。如今贾赦这毫不客气的直言顶撞,面上那明晃晃的嘲讽之意,贾史氏怎么可能忍的了。 “放肆!你这不孝子,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如今就得了这个话儿?老大,你莫不是看着你老子去了,如今就容不下你母亲和弟弟了?既如此,我就回金陵去,我老婆子也不碍你的眼!” …… 贾史氏拍着桌子发起火来,嘴里一时要哭贾代善去,一时又要去宫里求见太上皇,一时又说贾赦不孝顺,一时又哭自己命苦云云,真是好不热闹。 贾赦冷眼瞧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自己当初年幼,不知道生母到底是谁,可贾史氏也不知道么? 不,她知道,她也比谁都清楚贾赦的一腔孺慕之情。可惜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渴慕,反倒成了贾史氏手里的一把利刃,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了,一下一下的刺进贾赦的心底,血肉模糊。 想着自己从小唤的声声母亲,贾赦的眼圈儿微红,那时他是真心以为,贾史氏是他的亲生母亲,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她。祖母每每训斥贾史氏,贾赦也都会出声阻拦,明里暗里为史氏说好话,只求她能过得好一些。 可惜,一腔情谊都错付了,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养在祖母身边,所以才和太太不亲近。 贾赦想明白之后,又看着拿所谓生养之恩拿捏自己的贾史氏,越发觉得可笑。 他脑子蠢笨,人也懒散,可毕竟不是真傻子,如今知晓了前因,自然也能想的透彻。 想着想着,贾赦真的笑出声来,直惊呆了一屋子人。 “好了,咱们家原本就该回金陵为老爷守孝,如今已经是迟了半年了。我明儿就给陛下上折子,就说太太您思乡心切,日夜挂念着父亲,请他允准咱们一家扶灵回乡,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定会同意的。” 说罢,也没有看贾史氏铁青的脸,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到院门口,突然顿住:“对了,琏哥儿我就带回东院去了,左右是我儿子,就不劳太太再多加费心了。” 看着贾赦扬长而去的背影,贾史氏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张脸涨的通红,半晌才摔了个杯子,怒喝道:“反了天了!” 屋里丫鬟婆子忙不迭跪了一地,有知机的已经小跑去找贾政夫妻俩了,荣庆堂一片混乱。 贾赦对于不远处的喧嚣,全然没有理会的心思,只伸手抱了还在沉睡的贾琏,亲生叮嘱道:“赵嬷嬷,你把哥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件不落的带回东院里去,从今儿起,琏哥儿就在东院生活。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只挑那忠厚老实心眼少的,其余的统统留在荣庆堂内。你是琏儿他娘亲自选的,我信你的眼光。” 赵嬷嬷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不敢质疑,想着贾赦好歹是贾琏的亲爹,总不会害了这个儿子,只低低的应了。 贾赦安排好后,抱着贾琏刚走到荣庆堂门口,就见着贾政和王氏二人匆匆过来,双方照面的时候,贾政的脸色极为难堪。 他张嘴就要说教,却被贾赦堵了回去:“老二,你来的正好,我有两件事告诉你。一呢,如今哥哥我是袭爵老爷,正院自然该当是我的住处,你待会儿就收拾东西,把荣禧堂腾出来,明儿一早哥哥我就要住进去的。二么,老爷去了,咱们身为人子要守孝三年,我打算待会儿就写个折子,请当今允准咱们回金陵去,也好早日让老爷入土为安。” 说罢,不顾贾政夫妻俩瞠目结舌的表情,自顾自的扬长而去。 待到回了东大院,贾赦命人找来了林之孝两口子:“林家的,你去把东厢房收拾干净,今晚琏哥儿便要住进去的。林之孝,安排下人们收拾行李物品,过几日要护送老太爷的棺木回乡,两三年内怕是不会回来了,东西准备的务必要齐全。” 林之孝闻言两口子大惊,只是窥着贾赦的脸色,倒也不敢有异议,俱都连声应了,自去忙活不提。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两鬼,贾琏果真如赵嬷嬷说的那般,睡的极为香甜,这一路走过来居然都没有醒。 贾赦把他放在自己床上,叮嘱贾瑚道:“瑚哥儿看着弟弟,莫要翻到地上去了,我和你祖父说说话。” 贾瑚方才目睹了荣庆堂之事,虽然不知道父亲和祖母为何争吵,可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儿。他心里害怕,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今听到贾赦安排,马上乖乖点头称好,飘在床边不动了。 贾代善即便如今是鬼,也看出脸色很是难看,顾忌这两个小孙子,跟着贾赦来到外间,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身世,不是让你去和你太太斗嘴吵架的。她纵然没有生了你,可也是你的继母,难道在人前也不配你尊重三分么!” 贾赦冷笑一声没说话,在今日之前,贾史氏和贾代善在他心中,是最值得敬重的人,可今日之后便不是了。 贾代善见他如此,想起前因,委实也是史氏先做的过了,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 不过想着自己和贾瑚的来意,贾代善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可世情如此,她是你太太,礼法上便占据着大义,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你直不起腰来。赦哥儿,莫要赌气胡来,万事都要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 贾赦对贾代善的这番谆谆教诲,简直打心眼里嗤之以鼻,一句都不想听,只抬头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人。 贾代善是何等奸猾之人,对于贾赦这个傻儿子的心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中羞愧气闷,有心想发火,却又觉得气短,最后还是选择动之以情。 看了看老老实实待在内室的贾瑚,贾代善低声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母亲,这些年来也忽视了你,你若是不想听我的也就罢了。可是瑚哥儿总是你亲生的,他如今这般并不是什么好状况,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终有一日是要消散的。” 贾赦闻言,瞳孔瞬间放大,失声问道:“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想着靠自己往日的威严压制着贾赦上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贾代善就把事情全盘托出。 却原来,他和贾瑚、张氏前后脚过了奈何桥,就见着了贾家的先祖,贾源兄弟二人。一家人死后重逢,也算是喜事一场,虽然张氏可能并不觉得多高兴。 要说贾源和贾演兄弟二人,已经离世数十载,原是早就该转世投胎去了的。可因着生前杀戮过重,本该是下地狱受罚的命格,可他们二人又助大乾国开国皇帝平定了天下,身上还有几分王朝气运,又该奖赏。如此一来,二人的去处就成了难事,判官左思右想,几番权衡之后,就把二人收编,成了地府的鬼差,大小也算个官了。 如今见着血脉至亲,这两个老爷子心中矛盾,不过更多的是觉得贾瑚年纪小小夭折可怜,还有张氏这个孙媳妇,为着给贾家传宗接代,年纪轻轻就去了的惋惜同情。张氏倒是自己想得开,毕竟她人死都死了,心中就是再多怨恨也无计可施了,抱着儿子哭了一场,就打算投胎转世去了。 可当几人在望乡台最后再望一眼尘世时,却发现贾家的气运陡降,本可以再延续五世的家族气运,只短短半年的功夫,就消散了一大半,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到贾琏长大,贾家必定败落无疑。 这可如何得了,贾演兄弟两个,外加一个贾代善,顿时就慌了手脚。他们生前死后,为的都是贾家能够福寿绵延,子子孙孙平安延续下去,如今这般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两个老爷子思前想后,觉得是贾代善没有尽到当爹的义务,所以两个儿子都没教好,这才把整个贾家给败了。贾源兄弟俩厚着脸皮去求了判官许久,并且抵押了自己往后百年的俸禄,这才换得贾代善和贾瑚回去的机会。 不过两人都死了半年了,还阳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以鬼魂的形式在阳间逗留五年。且这五年间,只有一人能见着贾代善和贾瑚,其余众人都不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若是在这五年间,贾家能逆天改命,重新聚拢家族气运,两人便能收取其中三分之一,安安稳稳的转世投胎去,下辈子荣华富贵都不愁。可若是不能,贾代善二人没有气运护体,又长久逗留人世,时间一到,便只能魂飞魄散了。故此这个人选,就显得颇为重要了。 贾代善原本想要选择贾史氏,毕竟她的身份有天然优势,有她督促着,贾赦兄弟俩上进还是不难的。可这却被张氏和贾瑚强烈否定,特别是张氏,闻言险些化成了厉鬼,最后由贾源兄弟俩拍板,定了贾赦。至于贾政,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次子,根本没有纳入选择范围。 贾赦默默听完了前情,心中又惊又怕,方才的义愤填膺都消散了,如今只余下忐忑不安,心里不住的打鼓。 他,他一个京中驰名的纨绔子弟,五年时间聚拢贾家族运,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3、纨绔变卷王三 不提这边贾赦如何忐忑不安,荣庆堂内,更是混乱不堪。 贾政素来自诩端方君子,这次在那么多下人仆妇面前丢了脸,直羞愧的恨不得投缳自尽,以证清白。 王夫人又惊又惧,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着那个流掉的孩子心中发狠。脑子一刻不停的转着,只想在贾史氏面前,再给贾赦狠狠的上些眼药,务必要让贾史氏撤了对贾琏的庇护,先弄死那个小崽子再说。 至于贾史氏,则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三五日的功夫,这贾赦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快,她属实有些摸不到头脑。 贾史氏心中暗暗怀疑,莫不是有人在贾赦面前胡说,把张氏和贾瑚的死扣到自己头上了吧。可天地良心,那件事确实不是她做的,王氏下手突然,贾史氏发现的时候,贾瑚已经没气儿了,她最多也就是帮着王氏收了尾,手上没沾大房的血啊。 贾史氏压根没有往贾赦身世暴露上想,毕竟府里知道这事儿的老人,早就被陆陆续续的打发了。如今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还个个都是她的心腹,谁也不会到贾赦面前多嘴的。 任贾史氏再如何猜测,也决计想不到是贾代善鬼魂现世,亲口对贾赦说了此事,为的就是不让这个便宜儿子,再被自己擎肘下去。 不提贾史氏和贾政如何心烦意乱,那边贾赦却是说到做到,请安折子已经写好了,正让人备马要入宫面圣去呢。 贾赦想的也简单,不论他如何伏小做低,当今反正是不会喜欢他了,如此不如堂堂正正些,也给自己留些体面。再一个,他和当今的关系算不上好,可从前二十来年的时间,也没有故意打压为难过当今,即便是废太子当道的时候,双方也是党派斗争,如今当今既然已经坐在皇位上了,爵位也压到了这个地步,犯不着再和他一个纨绔为难。 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验过身份之后,又被太监领着步行到了明光殿,让他在门口候着。 贾赦老老实实的站在檐下发呆,想着一年前的自己,那会儿贾代善还活着,废太子也辉煌着呢。他贾恩侯在宫里,不说是横行霸道,也算是畅通无阻,进出是可以做轿的,即便是陛下的明光殿,通传一声也就能进去了。 走的脚疼,站的腿抖的贾赦,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贾家的衰落。 贾代善和贾瑚跟他肩并肩站着,贾瑚是一脸的兴奋好奇,他记得这座大房子,从前贾代善带他来过的。而贾代善的心情就复杂许多,他和先皇算得上君臣相得,还把自己的嫡长子送去,做了先皇嫡长子的伴读,足见二人关系和睦。 可惜,当今异军突起,他们二人的嫡长子都废了。 贾赦还好,如今最起码是自由安全的,可废太子被囚皇陵,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且废太子心高气傲,从出生起就是顶顶尊贵的一个人,怕是很难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心情郁结之下,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除了贾瑚兴奋的飘了一会儿,其余二人都沉默的站立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个小太监:“贾将军,陛下有请。” 贾赦听了,忙悄悄活动了下腿脚,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进去,借着门框的遮掩,还飞快的给小太监丢了个荷包。荷包就是普通款式,里头装了几粒金瓜子,是宫内太监宫女们最喜欢的赏赐物品之一。 小太监在袖子里摸了摸,心中对贾赦亲热了三分,低声道:“今日三公主满月,陛下心情不错。” 这就是提点了,贾赦心知肚明,暗暗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等到了珠帘前头,这小太监就停了步:“陛下,贾将军到了。” “叫他进来吧。” 小太监做了个手势,帮着挽起珠帘,贾赦心怀忐忑的走了进去,噗通跪在地上:“臣贾赦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并未为难贾赦,当即就叫起了:“起来吧,贾卿许久未曾进宫,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 贾赦站起身来,也不敢抬头,低声道:“臣之老父去世半年之久,家中母亲时常挂念涕泣,近日越发不得安枕,如今连饭食都进的少了,只说想回金陵去。臣身为人子,自然该陪伴在侧,故此请求陛下,恩准臣一家扶灵回乡。” 贾赦说完,半晌不见对方回答,额角不自觉的沁出汗来。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出声:“唔,你父亲当初为朕挡了一箭,以致重伤不治,他的功劳朕都记得。既然国公夫人思想家乡,回去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一片孝心可嘉,朕自然不会阻挠,往礼部上个折子便可。说来当年朕的骑射功夫,也曾经受过贾国公的指点,此次他棺木回乡,便按照超品郡王的规制来吧,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贾赦简直喜出望外,他只觉得陛下不会为难他,没想到还有超品郡王下葬规制的惊喜。 噗通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臣叩谢陛下隆恩!” 鉴于他这头磕的实诚,空寂的大殿内传出咚的一声响,倒把当今逗乐了。 当今名为司徒曜,原是先皇的第九子,生母不过是个嫔位,且早早的便去了,素来在皇子中都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最开始,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司徒曜善于隐忍,且颇有识人之明,他从不可以拉拢朝廷重臣,自然也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他。司徒曜选择的,都是寒门子弟,亦或者高门庶子之类的,一个皇子的身份对这些人而言,算是颇为拿得出手了。 就这样聚沙成塔,居然也慢慢积攒出了一些势力,虽说比不得废太子和前头几个年长的皇子,私下里也很能看了。而且因为他年岁小,不得先皇看重,故此在皇位争夺之时,众人也没有把他作为对手,坐收不少渔翁之利。 不过也许是因为以前忍得太久,如今当了皇帝后,司徒曜的性情便有些放飞自我了,做事随心许多。譬如此刻,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贾赦,司徒曜就想起从前打马京都的贾恩侯来,生出些许恶趣味来。 司徒曜饶有兴致的发问:“贾卿,朕记得你从前和戾太子相交莫逆,如今可还有交集?” 贾赦额头的汗水,啪嗒一声滴到地板上,晕开一团,像极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废太子时的眼泪。 “怎么不回话?贾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面对上位者的追问,贾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臣,臣只是不知如何说,自从戾太子去了皇陵之后,臣与他就再未见过了。去岁冬日严寒,臣曾经托人给戾太子送过些棉被炭火,只是皇陵守卫甚严,并未能见面。” 这些司徒曜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贾赦的老实,他心中也很满意。 司徒曜从前是很羡慕贾赦的,虽然这人不是皇子,可在先皇面前的地位却比自己高。且他虽然不得贾史氏喜爱,却很得先国公夫妇的看重,不过三岁就逼着贾代善请封了世子,地位十分稳固,就算跟错了主子,还有他爹拼死为他保了爵位传承。 司徒曜的命算不得太好,对于贾赦这种躺赢的人,便十分羡慕嫉妒。 如今见这人跪拜自己,连去探访至交好友都不得,心中起了些隐秘的快感,又隐隐夹杂着些同情可怜在里头。贾代善死了,戾太子废了,贾赦没有了靠山帮手,如今过得可真惨。 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司徒曜脱口问道:“你如今有几个儿子?年岁几何?” 贾赦愣了愣,老实回答:“臣膝下共有两子,长子去岁夭亡了,次子如今还未满周岁。” 司徒曜沉吟片刻,随即道:“朕给你那次子,寻个儿媳如何?” “儿,儿媳?” 贾赦惊得抬起头来,旁边贾代善也愣住了,不过还是急声道:“低头谢恩!” 贾赦又忙低下头:“陛下做媒,自然是天作之合,臣感激涕零。” 司徒曜朗声笑了起来,这回是真的高兴:“来人呐,给贾将军赐座上茶。” 贾赦胆战心惊的喝了半杯茶,又小心回了司徒曜几句话,领着两箱子东西出了宫。从头到尾,司徒曜也没有说那儿媳妇,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给了他一块玉佩,说是三年后回京,就见着人了。 等到迷迷糊糊上了马车,贾赦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疑惑的看向贾代善。 贾代善对这一出,也觉得心中纳罕,不过他毕竟经历的多,前后一想,得出个匪夷所思的结果:“戾太子身边,估计是有人怀孕了,许是诊断出是女儿了。” 贾赦…… 这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父子俩面面相觑,都摸不透司徒曜的想法,而且此事还需要验证。不过今天司徒曜问的问题,也说明皇陵那边肯定有他的人,贾赦这两把刷子,想要瞒过司徒曜的眼线,直接和废太子联络,等于自寻死路。 所以贾代善想了想,叮嘱道:“不管是谁的女儿,既然是当今亲自保得媒,咱们就得认下。左右那姑娘如今还没有出生呢,听当今的意思,三年后就让你见儿媳妇了,大不了选几个能干的嬷嬷丫鬟,好生照顾教养着也就是了,万不可心存怨怼。” 贾赦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撇了撇嘴:“儿子又不是疯了,怎么敢心存怨怼,只打个板儿供起来也就是了。就是可怜了琏哥儿,他才丁点儿大,日后的媳妇就定下了,若不是个好的,这日子过得该多无趣。” 说道这里,贾赦突然看到贾瑚,心中疼了疼,贾瑚这辈子都不会有媳妇了,也没有子嗣。 “父亲,我回金陵去,您觉得这件事对吗?” 贾代善闻言翻了个白眼:“如今你才问我对不对?陛下都金口玉言应下了,还给了我那样的哀荣,这事儿不对也是对的。不过避开京中这二年的风浪,回到金陵去韬光养晦,不失为一个韬光养略的好法子,且这两年的时间过去,即便你有些个什么不同,人家也不会深究。” 这话前面贾赦还听得懂,可后面就有些不明白了:“能有什么不同,我不还是贾赦贾恩侯么?” “你莫不是忘了我早前说过什么?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回来,就是要重聚贾家气运,绵延贾家子嗣的。”贾代善无力的重复一遍,叹气道,“恩侯,你该长大了,如今贾家需得你立起来才好,难不成还要靠我这个死人么?” 他的语气太过沉重,贾赦低头不吭声了。 贾赦从小学的就是吃喝玩乐,跟在废太子身边做个跟班即可,反正他的字是先帝亲赐的,等到废太子登基,一个侯爷是少不了的,做什么还要努力。 后来废太子和三皇子鹬蚌相争,反倒被司徒曜渔翁得利,贾代善又拿命给他挣了个一等将军,贾赦还是缩着不动弹。贾代善死了之后,贾赦其实也想奋进一把,可贾史氏和贾政又日日洗脑,只说他蠢笨无能,惹了当今的忌讳,逼着他退居东院。 贾赦的雄心被消磨了个干净,如今陡然要他上进用功,顶立起贾家的门户,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去做。 但是看着小小的贾瑚,想着若是自己做不到,五年后他和亲爹就要魂飞魄散,贾赦拒绝的话就梗在心口,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贾赦方讷讷出声:“那,那我该怎么做?我文不成武不就,太太和二弟都说我是个废物。我自然不愿做个废物,可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贾代善却很是欣慰,笨不怕,无能也不怕,最怕的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自然有我帮你,从前我忙于公事,对你教导太少。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寅时过半起身,先绕着演武场小跑两刻钟,蹲马步一刻钟,再打上一套□□长拳。” 装作没有看到贾赦越来越白的脸色,贾代善继续说道:“用罢早饭后,去书房研习兵书,另外,朝堂每日的邸报,我会一一解释给你听,得明白各家的站位和态度。” …… 贾代善滔滔不绝的说出计划表,贾赦却听得面如土色,他长到如今二十二岁,从来不曾这般努力刻苦过。他刚想张嘴讨价还价一二,贾代善给贾瑚使了个眼色,示意贾瑚去对付。 “父亲真棒,到时候瑚哥儿和父亲一起练习!从前史家表弟还说他父亲厉害,我就觉得我爹爹最棒,比史家表叔强出百倍去!”贾瑚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满含崇拜的看着贾赦,“如今父亲您若是跟着祖父学习,定能比从前更厉害,到时候何止百倍,史家表叔都不配和您相比了。” 这一通马屁拍的,实在太过尴尬,贾赦和贾代善都不信。 毕竟史鼎史鼐兄弟两个,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封侯的人,贾赦若不是有个好爹,如今给他二人提鞋都不配。 不过尴尬是尴尬,也确实激起了贾赦的勇气:“好!就是为着瑚哥儿,父亲也会努力的。” 贾赦拍着胸脯立下保证:“瑚哥儿可以监督父亲,咱们瑚哥儿也要好生学,日后也做个厉害的人,如何?” 贾赦心想管他做不做得到,如今先应承下来,也省的丢了自己做父亲的脸面。 贾瑚则是连连点头,贾代善见这父子俩互相吹捧,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松了口气,只要贾赦答应了就行。 贾代善是做老子的,他怎能不清楚贾赦的性情,最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这计划定的又严苛,贾赦能坚持一天都是多的,别说要持续三五年了。所以他离开地府之前,拜托贾源和贾演二人,从判官手里讨了个好东西,专门拿来对付贾赦的。 那是个小法器,直接针对灵魂的,若是有人对着它应诺,就必须要完成,不然就会得到惩罚。这惩罚倒也危害不大,只是会奇痒难耐,抓心挠肺却无可奈何,毕竟这不是外伤,是灵魂作用,非得把答允的事情完成,才会消散。 方才贾瑚和贾赦互相吹捧夸赞时,贾代善便默默的启动了这个法器,如今已经生效了。 贾赦尚且不知道自己悲惨的未来,他的高昂兴致,在抵达荣国府家门口时,达到了巅峰。 他跳下马车,故意扬声道:“听涛、观海,把陛下赏赐的东西拿着,随我一起去荣禧堂给太太请安问好。” 说罢他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贾代善和贾瑚跟在后头,只觉得他活像一只横行霸道的大螃蟹,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偷偷笑了笑,又急忙憋住,唯恐被贾赦发现了之后恼羞成怒。 荣庆堂内,贾史氏早就收到门口婆子的报信,她方才还以为贾赦是说气话,如今见他果真进了宫,还得了皇帝的赏赐,瞬间有一丝慌乱。贾史氏强忍着镇定下来,打发丫鬟去请贾政夫妻过来,皇家恩赐难得,需得全家人一同迎接,方才不失了礼数。 贾政心中很是不忿,不过还是忍着气行礼问好,把那几箱子赏赐好生供了起来。 等到诸事罢了,贾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圣上仁慈,特许咱家回金陵为父亲守孝,还给了恩典,说是允准父亲以超品郡王规制返乡下葬,实在是皇恩浩荡。” “太太,老二,从前你们总是说,我惹了陛下的忌讳,所以咱家才降等袭爵。今日我想问问,这些个赏赐恩典又是为何?更何况,圣上知晓我有个儿子,还特意为琏哥儿保了媒,给他说了个媳妇儿,这玉佩,就是信物!” 贾赦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玉佩,确实是龙形的,上面还坠着明黄色的穗子,昭示着它的来处。 4、纨绔变卷王四 贾赦一番耀武扬威,又扯了司徒曜的虎皮做大旗,果真引得贾史氏和贾政分外忌惮。 当天晚上,贾政就和王氏、贾珠三人搬出了荣禧堂,挪到荣庆堂附近的文安院去了。至于元春,她一直随贾史氏住着,如今倒是省了挪动的功夫。 虽然再过半月,贾家上下就要扶灵回乡,贾赦还是大张旗鼓的挪了住处。 他先是命人把荣禧堂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又重新换了家具摆设,还请了几个和尚来念经三日。这种种行径,可把贾政和贾史氏等人气了个倒仰,这是觉着贾政住过这里晦气,驱邪来了。 贾政气得要和贾赦拼命,却被贾史氏严令压下,他如今斗不过贾赦,对方毕竟占据着地位上的先天优势。贾政若是真的闹起来,外头的人定会说他不敬长兄,忤逆犯上,他又是个文官,摊上这个名头日后的前途就毁了,贾史氏当然不会让他去以卵击石。 所以,她决定自己上,因为她也占着大义。 第一条,自然就是晨昏定省,为人子者必须要做的本分。 因着贾赦从前惫懒,贾史氏也懒怠见他,故此贾赦只每月初一十五过来磕个头,就可以走了,并不需要每日前来拜见。如今贾史氏铁了心要折腾他,就定下了时间,每日的卯正和酉初时分,贾赦需得到荣庆堂给她请安磕头,若是误了时辰,贾史氏自然会在外头好生为他扬扬名。 第二条呢,听训抄佛经,理由也是现成的,为已故荣国公贾代善祈福,外加为母亲祈福积德。 贾赦最喜欢的是吃喝玩乐,金石古玩之道,对于读书习字,念经拜佛这等事情,一向是敬谢不敏的。贾史氏定的这二条,若是搁在以往,定会惹得贾赦心烦生气,说不得就罢工不干,落下把柄来了。 可惜,那是从前的贾赦,答应了贾代善和贾瑚要努力的贾赦,每日可是寅时过半就起身了,比贾史氏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时辰。且他心眼儿极小,贾史氏要折腾他,他反过来去折腾贾史氏和贾政等人。 寅时一刻,贾赦就在贾瑚的千呼万唤中挣扎起身,随即开始了他满府里溜达的一天。先去把住在文安院的贾政夫妻俩喊起来,毕竟要给母亲请安,自然是要兄弟俩同去的,而王氏作为贾史氏如今唯一活着的儿媳妇,不得去服侍婆婆梳洗打扮么,一家人么,就得整整齐齐的。 等到贾政和王氏阴着一张脸出门,时间刚刚好卡在寅时二刻。因着时间紧,王氏甚至都顾不得打扮,急匆匆的穿好衣裳,随意挽了个发髻就出门了,心情十分不美丽。 贾赦倒是笑呵呵的,还有心情寒暄:“老二,老二媳妇,太太年纪大了,如今想看子女尽尽孝心,咱们可不就得多上点心。老人家觉少,太太虽说是定了卯正,可咱们也不能让她老人家等着,需得提前去才好,万不能让太太等咱们做儿女的。” “老二,你也别说哥哥我待你不好,你看,元春和珠哥儿我就没叫,小孩子得多睡睡,才能长得好。”贾赦摆出一副慈善长辈的样子,端的是慈眉善目,“不过你都这个岁数了,就是每日再多睡三个时辰,也是不会长了的,还是尽孝为先。” 贾政和王氏青筋直冒,一路上忍受着贾赦的絮絮叨叨,好容易到了荣庆堂院门口,守门的婆子都还没有开门呢。 可是被恶心坏了的贾政,二话不说就示意丫鬟去叫门。 婆子迷迷糊糊的开了锁,揉着眼睛嘟囔:“谁啊,这大清八早的,就敢来敲太太的院门儿?若是扰了太太休息,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等到这婆子清醒过来,就见着贾政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旁边还站着贾赦和王氏两个。 她激灵灵吓了身冷汗出来,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呦,我老眼昏花了,竟然没认出是大爷、二爷和二奶奶来。老太太屋里还没点灯呢,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老奴这就去通告。” 贾赦倒是没生气,这个点在贾家,除却洒扫庭院的粗使外,基本还真是没人起身呢。不过他起了,贾家人就都得跟着起来,不然他贾家大爷心中不舒坦。 “那你就去通告吧,就说我们来给太太请安问好来了。若是太太想见我们呢,就来告诉一声,若是不相见,好歹容我们晚辈磕个头,算是心意了。” 那婆子晕晕乎乎的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大爷这话说的客气有礼,事儿做的可真真是极不地道的。想着府里近些日子的流言,这婆子心中一凛,这是太太和大爷在打擂台呢,就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们,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心里胡思乱想着,这婆子的动作可不慢,一路小跑去了正房报信。 后头贾赦当先,贾政和王氏在后,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呼啦啦的跟了进去。这动静不小,院里正在扫地烧水的粗使丫鬟们都见着了,忙避到一边让路,而还未到起床时间的一等和二等丫鬟们,则是不明所以的起身探看,这天儿还黑着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整个荣庆堂都哄乱起来,贾史氏自然没法儿再睡。 贾赦有句话说的很对,老人家觉少。贾史氏年纪不算太大,五十还不到呢,但是她心中装的事情多,睡眠质量也很一般。特别是这几日,因着贾赦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更是郁结于心,经常辗转到半夜才合眼。 昨儿好容易想出两个办法,自觉能折磨贾赦一番,可今日又被早早的吵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郁气。 贾赦才不管这些人开不开心,他安安稳稳的坐在外间,已经喝上第二泡的老君眉了。等到一杯茶下肚,他瞥了一眼屋内的座钟,已然到了寅时三刻,是贾代善为他定的练武开始时间。 贾赦出了一口恶气,也着实不想再待在荣庆堂,招了个丫鬟问道:“老太太起身了吗?” 这丫鬟忙回道:“老太太方才洗了脸,这会子正在换衣裳梳头呢。” “那你进去回老太太一句,就说我先去演武场打一套拳法,等到用膳的时候,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磕头。” 说罢,没看满屋子瞠目结舌的表情,贾赦施施然的起身离开了。 外间和里屋只隔了一道黄花梨浮雕花卉屏风,外加一挂珠帘遮挡视线罢了,故此贾赦的这些话,贾史氏听得真真切切。 她实在是气不过,抬手把擦脸的热帕子丢在了地上:“竖子敢尔!” 听见她发火,贾政忙隔着屏风道:“太太息怒,气怒伤身。王氏,你快进去看看,仔细劝着,莫要让太太伤了身子。” 王氏心中不愿,却又不想惹得贾政生气,只得起身进了内室。 贾史氏正坐在梳妆台前板着脸,王氏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太太您消消气儿,就和二爷说的一样,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大哥他也是为了振兴贾家,这才刻苦上进,想来并不是故意的,这也是大哥的一片孝心。” “这个不孝子,他就是见不得我老婆子好!谁家子孙请安是寅时过来的?说什么去练武打拳,满京城打听打听,谁还不知道他的名声儿,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货色,从没见过他上进的!” 贾史氏越说越是生气,狠狠的拍了拍梳妆台:“我要去告他忤逆不孝!逆子!” 王氏心中暗爽,面上却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太太,不可啊,这,这若是传出去,大哥他的名声儿就毁了。” 王氏的劝阻,实际上是火上浇油,想着激起贾史氏的怒火,真的能搞臭了贾赦的名声儿才好。可惜贾史氏只是方才气急了,话赶话才说出什么忤逆不孝来,如今并没有和贾赦鱼死网破的打算。 毕竟若是贾赦的为人,外头也都是知道的,说他荒唐无能大家倒是都信,可忤逆不孝什么的,就会引人非议了。且子不孝,母又会慈到哪里去呢,到时候毁的是两个人的名声儿,她自己也落不到好儿来。 贾史氏也是心机深重的人,城府手腕样样不俗,不然也不会在老国公夫人去世后,便死死把持着贾代善的后院,一个庶子都没有长大。后院现存的三个鹌鹑似的庶女,和五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姨娘,足以显见的贾史氏的手段。 王氏本想火上浇油一番,却用劲过猛,反倒让贾史氏回过神来:“罢了罢了,我一个做母亲的,难不成真的和孩子置气去。天儿还早着呢,你和老二不用在这里侍候,回去歇着吧。还有元姐儿和珠哥儿,闹了这一通,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吓着。” 非但如此,贾史氏还下了封口令,不许人把今早的事情外传。 王氏心中气急,却没有办法,只得和贾政离开了。 待到二人回了文安院,王氏颇有些纳闷的问道:“太太今儿是怎么了,往常最是重规矩体统的一个人,但凡谁做错了些什么,必定要好生教导一番的。可这次大爷做的这般过头,她老人家反倒没吭声,只拍了拍桌子就过去了,倒让我想不明白。” 贾政也想不明白,明明贾代善去世之后,荣国府的大权就到了他和贾史氏手中,连正院和印信都给了自己。眼看着局势大好,日后若是操作得当,这爵位即便不在自己头上,总归实处是占了的,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全都变了天了。 对于贾史氏的偏爱,贾政一向是心知肚明的,有时候他甚至都怀疑,贾赦不是贾史氏亲生的,不然不会如此偏心。 不得不说,贾政的自觉很准,可贾史氏宁愿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也绝不会告诉贾政。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知晓,堂堂史侯家的大小姐,只是两家联姻的牺牲品,只能为人继室做人后母呢? 这是贾史氏心底的隐痛,她只能自己独自承受,不会给人笑话自己的机会。而史家和贾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也不会主动对外提起,几家齐心协力之下,这桩事情居然也瞒了下来,以至于如今少有人知,连贾政这个亲儿子都只能猜测的地步了。 王氏絮絮叨叨了半天,贾政的脸色越发阴沉,只是他素来面上做的好,很少自己亲手对付贾赦。 故此,在王氏的怒火达到顶峰时,贾政又添了把火:“那有什么法子,大哥是长子,如今又得了父亲留下的爵位,府里自然是他说的算。别说我们了,就是日后珠哥儿和元姐儿,还不是要看琏哥儿的脸色过活,人家是长房长子,咱们?等到分家之后,也就是旁系罢了。” “哎,也怪我们做父母的无能,再过上几年,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咱们挪出府去,也就和后街上那些族人一样了,至多不过留个贾姓罢了。” 这话可是真真戳到了王氏的心窝里,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就极为注重尊卑地位,也一直以王家和贾家的家世自傲。出门会客之时,摆足了开国勋贵家族的做派,对待那些家世寒微之辈,面上和气大方,心中却暗自鄙夷,只觉得都是打秋风的乡下人,不值得结交。 如今单是让她想想,日后她的一双儿女,也会被人暗中嘲笑看不起,王氏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实在是受不住。 她的脸色越发阴沉,本来极美极端庄的一张脸,如今看起来竟然有些瘆人了。贾政见自己拱火奇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期待着王氏再出手段,争取一次把大房打倒,就像上次乱棍打死老师傅一样,一举拿下贾瑚和张氏的性命,最起码又为自己赢得了十年的时间。 眼看着天色稍微有些放亮,贾政起身道:“我去叫珠儿起身念书,既老太太说了今早不用过去,你便自己休息休息,或者去看看元姐儿也好。她如今也有三岁了,启蒙还是要做起来的,宫里出来的嬷嬷也要留心,请两个规矩好的来才是正经。” 王氏对儿女也上心,闻言顾不得生气,忙都一一应了。 等到贾政出去,王氏左思右想,唤来了她的陪房周瑞家的:“前儿下头进的鲜果子,你带两篓子去王家。也别记着回来,等着我哥哥下朝之后,请他帮元姐儿去宫中讨两个教养嬷嬷,只说我这边急用,万请舅爷上心些。” 周瑞家的领命去了,王氏思忖半晌,又叫了个识文通墨的丫鬟过来,写了封信,找了心腹送去金陵给她妹子。信里诉苦委屈不提,只拜托薛王氏在江南一带寻摸几个绝色出来,并请她找人着意教导一番,到时候自己必有重谢云云。 这就是所谓的扬州瘦马了,花了大价钱□□出来,看着千金小姐一样,其实心机手段样样不俗,最擅长于拿捏男人的心思。这些人自然不是给贾政预备的,王氏想着从前贾赦荒淫好色的性子,决计不信贾赦能安分渡过三年守孝期,到时候犯了色戒,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掌着荣国府的实权。 对于贾政夫妻俩的思量打算,贾赦一概不知,他正在演武场蹲马步,贾代善监工,贾瑚陪练。 贾赦年少跟在废太子身边时,也曾经努力过一段时间,后来废太子进了朝堂,他就放飞自我,安心做个富家子弟了。仔细算起来,也得有近十年不曾练过腿脚功夫了,身上骨头都硬了。 故此这几日,贾代善都在让他恢复适应,训练的强度也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就这样贾赦都差点哭爹喊娘了。若不是贾瑚全程睁着眼盯着,他早就瘫倒在地上哭唧唧了,哪里能抖着腿咬牙撑着。 贾代善见他汗如雨下,双腿抖的如筛一般,知道是到了极限,方才叫了停。却见贾赦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听风观海两个小厮,忙上前帮着揉捏捶腿。 贾代善忙劝道:“先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上一圈,拉伸拉伸筋骨,不然待会儿有你的苦头吃。” 贾赦只想躺着,有心不听,却又知道贾代善说的对,只得让小厮搀扶着他,绕着演武场慢吞吞的挪动。贾瑚就在一旁陪着,给他加油打气,等到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贾代善才又叫贾赦打拳。 这拳法是□□长拳,原是贾演和贾源两兄弟,从开国皇帝手中学来的,威力极大。宫中各位皇子的武学启蒙,用的也是这套拳法,贾赦从前也是学过的,如今只能算是复习。 这拳法不是谁都能学的,故此贾赦准备让听风和观海退下,贾代善却想让二人留下。 “你身边这两个长随,原是你祖母从前着意挑选的,最是忠心不过,倒是可以跟着你学学。不说练成什么江湖高手,只腿脚有点功夫,日后也能帮上你的忙,出门行走时也安全些。只一点,日后这二人你得完全握在手中,当做贴身亲卫来培养,万不可被他人笼络了去。” 贾赦虽然有些不懂,但还是应下了,随即才道:“你们俩今日不用退下了,都跟着我学学这□□长拳。若是你们能有些个造化,也不枉爷提拔你们一场,若是不能,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这二人闻言愣了愣,随即狂喜不已,当即就跪在地上给贾赦磕了几个头。他们是贾家的家生子,从祖辈就跟着第一任荣国公上战场的,如何能不知道□□长拳,当年□□皇帝凭借这个,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立下了不世战功。 如今贾赦愿意让他们学,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说不得日后子孙后代,就能多条路子,凭借军功光瑶门楣了。二人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对贾赦更恭敬忠心些,方才不负贾赦对他们的恩典。 而多了两个陪练之后,贾赦的进度虽然慢了些,可因着二人从前没有底子,竟然大大提高了贾赦的自信心。须知从前他被贾史氏和贾政打压的太厉害,总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半点优点也没有的,如今才知晓,不如他的人还多着呢。 听着两个小厮不住口的称赞,贾赦的胸膛都挺直了三分,打起拳来力道都不一样了。 贾代善见此,倒是觉得甚好,贾赦最大的问题不是不努力,是觉得努力无用。如今叫他知道上进的好处,又有贾瑚和自己软硬兼施,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就这样一个教三个练,等到贾代善宣布今日任务完毕的时候,贾赦身上的衣裳都能拧出水来了,可见累的够呛。 洗漱完毕后,贾赦浑身酸疼的躺在炕上,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给他揉肩捏腿。林之孝在一旁站着,汇报关于贾家回乡守孝的 5、纨绔变卷王五 这日贾赦从演武场回来,刚用罢早饭,林之孝两口子就来了。 “大爷,咱们这边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只是太太和二爷那边,如今还不曾回话来。”林之孝家递上一张单子,轻声道,“知道咱家要返乡,京中许多人家都备了土仪,还说等日子定下了,要在沿路为国公爷设路祭的,这个就是外头递来的名单。” 贾赦略翻了翻,四王八公都在里头了,其他的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也基本都没有落下。可见司徒曜给的那个恩典,属实是让贾赦的困局给解了,所谓新皇对贾恩侯怀恨在心的流言,可谓是不攻自破了。 贾赦心中暗爽,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跑去宫里,居然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五月不易出行,就定在六月初吧,林之孝,你去查查六月初哪个日子好,就给各家回个帖子吧。”贾赦不想再拖下去了,毕竟是早就在当今面前报备过的,“至于太太和二爷那边,我待会儿就去说,今儿肯定能把事情定下。” 说罢,贾赦也没有拖拉,当即就去了荣庆堂,还命人叫来了贾政夫妻俩。 贾史氏听到下人报信,说是贾赦来了,眼前就是一黑。自从上次叫他请安,结果却折腾的满府都没睡好,抄的佛经孝经,又差点把祠堂给点了之后,贾史氏就放弃了在小事上磋磨贾赦。 可她如今,也实在不想见这个便宜儿子,却又不得不见,只得捏着鼻子叫人进来,问他有什么事情。 贾赦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很是虚假:“等二弟来了,我再一并说。” 贾史氏闻言很是气闷,幸好贾政来的快,没叫她郁闷太久。 “是这样的,前次我也说过了,陛下恩准咱们回乡守孝,让父亲早日入土为安。今儿我来是想问问,太太和二弟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五月是毒月,不好出行,我定在六月初启程,如今剩下的时间也不算多了。” 贾史氏和贾政都不想回去,贾政甚至在心中暗暗埋怨,若不是贾史氏动不动就拿回金陵去威胁贾赦,这个疯子也不至于冲到宫里,请了旨意来。若是贾赦没有进宫,京中和府里的人,都还会以为当今不喜欢他,自己也不必让出荣禧堂和荣国府的印信来。 可惜二人心中再如何后悔,如今回金陵守孝一事,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任是谁也无法更改。 两人拖了这么久,如今也只得认下,不过还是想为自己争取利益。 贾史氏先开了口:“我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左右过二年还要回来的,倒也不必把东西都带回去,家常使用的带个几箱子也就罢了。只是府里留着谁看守?咱家的库房,京中各处的庄子铺子等等,都得找信得过的人看着才行,你可挑好了?” “府里赖家两口子,素来是忠心得用的,办事儿也稳重妥当,不如就让他们二人留下?”贾史氏面上含笑,全然一副为贾赦打算的样子,“还有乌家老三,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城外的庄子让他总管着,我倒是放得下心来。” 贾赦没吭声,贾史氏越发做足了慈母的样子:“老大,我是你的母亲,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前几日你闹成那个样子,我不是也都忍下了,母子之间哪里能有隔夜仇呢?” 面对贾史氏的苦口婆心,若是贾赦不知晓真相,这会子定然是被笼络去了。母子之间确实没有隔夜仇,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母子,反而是隐在暗潮底下的竞争对手。 故此贾史氏嘴巴都要说干了,贾赦还是纹丝不动,半晌才道:“赖嬷嬷素来是太太得用的人,咱们回了金陵后各处都不熟悉,更得她在您身边服侍着,儿子心里才放心,还是让他们两口子跟着回去才好。至于乌老三,他年岁太小,哪里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来?” “从前老爷选的赵庄头就不错,一来经验丰富,这都是他做熟惯了的事情。二来赵庄头年岁也算不得大,且能再干几年呢,儿子看他就很好。” 贾赦话说的亲热恭敬,意思却很明白,贾史氏推荐的人手,他一个都不用。 贾史氏暗暗运了运气,扯出个笑脸点头道:“你如今大了,能撑起事情来了,既然你觉得好,那就按着你说的办。回金陵的船只可联系好了?运河眼线也不太平,随行的护卫多找几个才好。” 这语气做派,确乎就是个标准的慈母,就像贾赦梦里想过的一样。 贾赦怔楞了一瞬,他二十多年来一直想要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贾赦微微失神的样子,贾史氏松了口气,看样子走攻心柔情路线才是对的。估摸着是这半年来,她对贾赦的打压太过了,所以才导致对方心理产生抵触,这些日子才如此反常。 不过没关系,贾史氏自认她掌着贾赦的命脉,即便偶尔脱缰几日,总还会回到正规来的。 至于贾政,他一直端坐一旁,一句也没有出声,连王氏的存在感都极低,安静的不像往日的他们,十分反常。 不过贾赦心情激荡之下,并未发现这个,倒是贾瑚觉得奇怪,围着贾政夫妻绕了两圈,带起阵阵阴风,让二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贾史氏态度软和下来后,贾赦就不想再和她顶着来了,他最近忙得很,实在也没有功夫整日和贾史氏斗气。 等到离开荣庆堂后,贾瑚才疑惑的问道:“父亲,咱们若是回金陵去,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他们了,还有表哥和表姐。我都好久不曾见过他们了,父亲,既然咱们要离开了,不如去和外祖母道别吧?” 贾赦和贾代善闻言都愣住了,张家的人…… 张太傅是废太子的先生,因为废太子坏了事儿,他一个教导不利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先皇又舍不得弄死自己的儿子,最后罪名都被张太傅给担了,说他居心叵测,撺掇皇子内斗,其心可诛。 可怜张太傅快七十岁的人了,听到问罪的旨意后,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不过也因为他这条命,最后先皇发落的时候抬了抬手,张家所有在朝人员全部罢官,成年男子发配两千里,老弱妇孺也不许留在京都,都回岷山老家去了。 那时候贾家也是一团糟,大人们觉得不是好事儿,一直瞒着贾瑚,后来又…… 故此贾瑚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家出事的消息。 如今陡然听贾瑚提起,贾赦才发觉自己的凉薄,张太傅昔年也教导过他,且还是他的岳父。如今张太傅去了,张氏也去了,可自己身为他的女婿和弟子,居然丝毫不曾想过对张家人照拂一二,实在不该。 连贾代善都觉得自己儿子薄情,无怪乎张氏死了之后,只担心幼子贾琏,对于这个丈夫倒是一句没问。 “待会儿找两个信得过的下人,往岷山和北地都送些银钱去吧。岷山还好,总归是张家的族地,亲友故旧好歹会照拂一二,虽说日子苦了些,可张家那几个儿媳妇都是有本事的,待到天下大赦,他们家的子孙也定能考的出来。” “可北地寒凉,风沙又大,张家几位大人都是文官出身,估计很难适应了。再有朝中一向是拜高踩低的,从前张家得势的时候,也得罪过一批人,如今他们家落了难,难保就不会有人暗中出手磋磨,许是十分凶险了。” 贾代善叮嘱贾赦了几句,随后又道:“北地民风剽悍,咱家郊外庄子上有些老兵,都是当年跟着我上过战场的。你明天去走一趟,我挑几个人出来,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带着银两过去,方便随时保护张家兄弟几个。” 贾赦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张家从前得罪了先皇,又因为立场原因,先天的就不受当今待见,估计这一辈儿也就这样了。即便张家那些小辈能考出来,也得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咱家现在这样……” 贾赦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会不会引得当今不喜?给钱也就算了,可派人,真的有必要吗?” 贾代善望了望贾赦,半晌没有说话,久久才叹了口气:“恩侯啊,做人做事并不是只看必要不必要的,更要看良心的。张家是咱家的姻亲,张太傅是你的先生,更是瑚哥儿、琏哥儿的外祖!你从前受了张家多少照拂,如今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陛下或许不喜,就准备统统抛在脑后,不准备报答了吗?” 贾代善并未发火生气,可那一声叹息,却像刀子一样戳到贾赦心口,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方才讷讷道:“我,我不曾想那么多。” 贾代善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贾赦人虽然庸弱无用,可心地也算不上十分坏,只是从小经受的太少。他自己忙于公事,贾史氏又从不曾对贾赦上心,唯有老国公夫人真心疼孙子,可她出身不高,教养也十分有限,虽说后来把贾赦送进宫里,总归也是耽误了。 “我明白,恩侯你要记得,人生在世义字当先,我们平日里行事,虽然要权衡利弊,可大是大非却是第一位的。”贾代善婉言教导,掰碎了和贾赦说道,“此事除了咱家,还有谁家能去做呢?张家其他几户姻亲,也都只是文官,哪里能把手伸到北地去?” “再一个,这也未必就会招了当今的忌讳。凡是上位者,对有情有义之人,自然比那无情之辈要更为放心重用的。当年之事如何,圣上比你我二人都清楚,张太傅不过是为戾太子背了黑锅,这个下场已经够凄凉的了。” “若是你能在此时施以援手,非但张家会记着你的情分,陛下心里也有数的。张家都是栋梁之才,此后必定能翻身的,到时候自然有咱家的好处。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总归他们和琏儿之间是隔不断的血亲,如今不过是送些银钱护卫,又值当什么呢?” 贾代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把贾赦说通了。 他连连点头道:“方才儿子想的岔了,如今听父亲您这么说,这才明白过来。我这就叫人去准备东西,棉被大氅,衣服鞋袜都得置办。我从前听祖母说过,北地的物件儿粗糙,张家几个舅兄都是金贵人,京中采买的更好些。” 贾赦絮絮叨叨的说起准备的物件,贾代善时不时的补充一句,提醒他多带些现成的丸药药粉之类的,北地大夫难寻,这些东西倒是用处极大。 父子俩理了个单子出来,连贾瑚都添了几个护膝和手炉,只说是孝敬舅舅和表哥的。 此后几日,贾赦先是去了郊外的庄子,这里安置着先后两任荣国公的亲随护卫,还有当年贾家军营中退下来的老兵。 如今他们的年纪都大了,多年随军作战,身上也多有伤病,只靠着贾代善养活着,故此对贾代善极为忠心。贾赦身为贾代善的继任者,自然也就得了他们的几分敬意和忠心来,只是比起贾代善而言,这份忠心就要打些折扣了。 而这些,贾代善自然心知肚明,这也是他交给贾赦的任务,收服这批老兵,组建自己的亲卫队。 不过在此之前,贾赦在贾代善的指点下,挑了七个壮实的汉子,外加三个精明的婆子。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太阳穴都鼓鼓的,一看就十分精悍能干。 这是为张家人准备的,一批五个汉子,是去往北地的,主要是保护张家这些男丁,莫要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其余的不必多管,只当是对张家的磨砺。还有两男三女,则是给张家妇孺准备的,要去岷山搭把手,防止有人见她们都是女眷,起了什么坏心思。 这些人是良籍,贾赦自然也不会让人做白工,承诺了若是他们护着张家人五年安稳,每年每人给五十两银子。除此之外,他们的家人孩子,也都由庄子上的人照顾,子孙更是可以进入贾家族学启蒙读书,这待遇可谓十分优厚了。 被挑中的人无不感恩戴德,而其他没有挑中的人,则在心里暗暗盘算,素来只听说纨绔胡闹的贾家大爷,此行到底是所为何来。 贾赦也没有让他们猜测多久,很快就召集了庄内的所有人,表明来意。 “诸位当中的很多人,从前都是跟着我祖父和父亲,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咱们才解下了缘分。当年父亲临终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说是各位当年都是立下过功劳的,要我前往记得善待各位。只是靠人不如靠己,我虽然不吝啬这个庄子,每月可以给大家送些钱粮米面,可总归不是常法。” 说到这里,贾赦顿了顿,注意打量这群人的神色。 那些面上染了风霜的老人们,这些年来被贾家荣养着,又饱经病痛折磨,已经失了从前的锐意进取。听到贾赦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惊慌,他们许是以为贾代善去了,贾赦和他们感情不深,要把自己这群累赘都扫地出门了。 要说贾家也算是有情有义了,这些伤兵老兵的安置,本该是朝廷的事情。只是那会儿朝廷内库空虚,给他们的安置金怎么都发不下来,贾媛和贾代善父子心善,念着同袍之情,特意买了个大庄子,让他们都能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算是极大的恩情了。 如今即便贾赦撵他们走,众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心里不免担忧难过起来。 至于贾赦说的什么靠人不如靠己,谁人不想靠自己呢,可是看着手中的拐杖,缺了一截的胳膊,动一动就气喘吁吁的身体,这样雄心壮志的话,许多人就说不出口了。人自然要有志气,可首先要做的,却是认清自己的能力,不然那就叫不知天高地厚了。 与父辈们的忧愁慌乱不同,少年人总是意气重些,也有更多的野望。 说起来他们也是良籍,哪里甘愿窝在这庄子上,做个旁人养活的附庸呢。如今听得贾赦这样说,有那心眼活泛的,已经猜到了贾赦的来意,必定是要重用他们的了,不由得摩拳擦掌起来。 贾赦看大家神情不一,也不再卖关子:“我此行过来,就是想要从诸位之中,挑出一百个亲卫来。这一百人每人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吃住全包,一季再给做两套新衣裳,若是立下功劳,我这里还有其他奖励。” “还有一点,亲卫不同于其他,许是会遇到危险,若是不幸伤残或是殒命,贾家负责供养他的父母妻儿,并且按月发放抚恤金,绝不会让你们流血流汗又流泪。” 贾赦环视一圈,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又扬声道:“至于没有中选的,也不必担忧,尽可以在庄子上住着,一应待遇和从前一样。诸位的先辈们为贾家立过功,为大乾流过血,我贾赦在此承诺,只要贾家一息尚存,就绝不会对大家置之不理!” 对旧人施以恩德,给他们的子孙寻个好出路,还保证家中妻儿能得到安稳。贾赦这番话说的极为妥帖漂亮,庄子里不论老少,听了之后都激动非常。 至于他做不做得到,有贾源和贾代善两任国公做背书,这些老兵对他的信任还是有的。 故此众人纷纷表起了忠心,年老的自然知道自己不在待选范围内,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却都纷纷自我推荐起来。这个说自己力大如牛,那个说自己拳脚功夫实在,还有说自己能神行千里的,此外诸如探查、隐匿、伪装、变声等等,也都有人精通。 贾赦一一听了,又叫人记录在册,准备稍后再去验证。 这些人或许不都适合去做亲卫,但是有一技之长在身上,总归在其他地方也能派上用场。 最后,贾赦总共挑了一百五十人出来,都是他自己选的,贾代善和贾瑚都没有出言。这一百多人年岁相差极大,最大的已经快五十,最小的只有八岁,高高矮矮站了五排,都等着贾赦发号施令。 6、纨绔变卷王六 六月初六,宜出行顺风顺水,荣国府贾家带着贾代善和张氏、贾瑚的棺木,启程回金陵老家去了。 因为司徒曜给了个恩典,准许贾代善以超品郡王的规制下葬,故此沿路的官员百姓都要迎送,所以走走停停,直到七月中旬,还在水上漂着。 七月中的天气还闷热着,贾史氏和贾政一路上都没有出幺蛾子,和贾赦一起,在外人面前做足了一副贤妻孝子的模样。不过贾代善自己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妻儿在外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两眼都是通红肿胀的模样,背背脸就大吃大喝,捶腿捏肩,心中滋味莫名。 也是到这个时候,贾代善才发现,不论是他的妻子,还是两个儿子,对待自己的逝去,似乎都不是很伤心的样子。诚然如今他去世已经快一年了,可毕竟棺木摆在眼前,连真心实意的感怀都没有吗? 陷入自我怀疑中的贾代善,难得没有跟在贾赦身边,反而飘得远了些。 自从贾赦初步立起来后,贾代善和贾瑚就不像从前那样,被束缚在他身侧方圆三丈的范围,如今已经可以离开他一里了。譬如此刻,贾瑚就在河里逗弄小鱼水鸟,而贾代善则是飘到了后一艘船上,这里住着他的几房妾室姨娘,还有三个尚未出嫁的庶女。 贾代善这才恍然,他居然还有三个女儿没有出嫁! 最小的女儿贾敏,都已经出嫁两年多了,可上头三个已近花信之年的女儿,居然还待字闺中,这个认知让贾代善恍若雷劈一般。 他从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看着庶女和姨娘窝在船舱里,吃的用的穿的,甚至比不上史氏和王氏身边得脸的丫鬟婆子,贾代善越发觉得羞愧。 他向来主张男主外女主内,对于家中女子的教养,都是交给史氏全盘接手的。三个庶女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婚事就更是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过,当初给贾敏选夫婿时,也曾经在脑子里模糊想过一两次,只是贾史氏说已经在挑选着了,贾代善就没有再过问。 如今看来,这三个女儿,竟然一直窝在贾家后院,恐怕外头那些人家,都没有什么人知道贾家还有三个姑娘。 “你那狠心的爹,活着的时候就不理会咱们娘们儿,死了还得你给他守孝。”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搂着自己的女儿抹眼泪,“你今年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二十了,哪里还能说什么好人家?这该千刀万剐的毒妇!” …… 贾代善就站在一旁,听着自己的女人和女儿,一起哭泣谩骂。 一会儿骂贾代善无情,一会儿骂史氏狠辣,一会儿哭自己娘们儿命苦,一句也没有怀念他的话。 听了半晌,贾代善闪身离开,又去了另外几个姨娘的房里。毫无意外的,都是对他和贾史氏的怨恨,听着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恨不得和二人同归于尽了。 贾代善怔楞的转了几圈,又默不作声的回去了。 而贾赦,方才应付了一堆来祭拜的官员,这会子正见缝插针的吃饭。 桌上摆着的菜色堪称丰富:三鲜鹿筋,野鸭崽子汤,蜜汁火方,水晶虾仁,油盐枸杞芽,凉拌三丝,素炒时蔬……外加甜粥、咸粥各一份,还有四碟子点心,一大瓮胭脂米饭,零零总总摆了一桌子。 贾代善想起方才姨娘和庶女桌上,清清白白的三碟子菜蔬,再看看这琳琅满目的佳肴,一时间五味杂陈。 贾代善一直知道贾家守孝不规矩,当年他爹去世的时候,他正在外头打仗,被夺情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肚子吃不饱,哪里有精力体力和旁人拼命,故此他自己都是一直吃荤的。而家中的孩子呢,也偷偷摸摸的加餐,毕竟长身体也重要,这些都是贾代善默许的,如今要说什么,实在尴尬。 贾赦见着贾代善回来,脸色也有些难看,只以为是有事,便挥退了服侍的下人,自己也放下筷子问道:“父亲,可是今儿儿子行事有何不妥?” 贾代善见他满脸懵懂,也不知该怒该气,只得平息了下心情:“恩侯,你可知道你还有三个妹妹,如今云英未嫁?” 贾赦愣了,低头想了半天才说道:“还没有嫁出去吗?我记着敏妹妹都出嫁二年了,那三个妹妹比敏妹妹还大些呢吧?怎的会还未出嫁?” 父子俩面面相觑,都觉得匪夷所思。 其实当年贾敏是早嫁,林家老太太病危,临终前托人再三恳求,想看着儿子成亲。贾代善顾念和林如海父亲的情谊,也想给林家卖个好,所以就应允了,贾敏出嫁时候才十四岁,那会儿贾家三个庶女,也都是十五六的年纪,谁承想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贾代善轻咳一声:“恩侯,你三个妹妹如今实在是拖不得了,为父我也不曾求过你什么,只看在血脉亲人的份儿上,尽快为她们寻摸个好人家吧。也不求什么达官显贵,只要人正派上进,不是那奸猾阴险之辈也就是了。” 贾赦满口应下,当年祖母还在的时候,他和几个妹妹还是有些面子情的。只是后来祖母去了,贾史氏掌了后院大权,慢慢的那几个庶女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他也渐渐忘了这几人的存在了。 “父亲放心,那也是我妹妹,我定会上心的。金陵一带读书人家多,寻摸个把秀才举人的,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挑那家里和顺,人也长得周正的,不拘家境如何,多给妹妹们陪嫁两个庄子,便都齐全了。” 贾赦话说的大气,他也实在不缺银子,老国公夫人的体己尽数都给了他,如今还掌着荣国府的管家权,几个庄子铺子的,还不如他一件古玩字画来的值钱。如今勾起了那一丝怜悯同情之心,贾赦很是大方的拍着胸脯做了保证,倒叫贾代善松了口气。 “我知晓你是个好的,放心,你妹妹若是嫁的好了,日后也是你的助力。咱们贾家嫡支不丰,你和老二又……所以这些个姻亲,更是要维持好了,行走朝堂的时候,独木难支啊。” 贾赦一一应下了,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譬如从前朝堂上的文官见了他,都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自从贾敏嫁给林如海后,最起码林如海的同科们,见到贾赦会礼貌客气一些,背地里如何不论,当面见到还是会点头打个招呼,这也就够了。 想到贾敏,贾赦忽然道:“敏妹妹和林妹夫,如今也在姑苏为林老太太守孝,此次咱们回金陵,许是还能见到面也说不定。林妹夫是读书人,姑苏又是林家族地,想来认识的人比我要多,此事请林家人帮忙,许是会事半功倍。” 贾代善听了这话,再看看贾赦满脸的兴奋,颇有些一言难尽,一时不知道贾赦是真的无知,还是故意在外败坏贾史氏和贾敏的名声儿。 要知道,家中庶女的教养婚嫁,素来是嫡母责任。 如今贾家出了这个纰漏,若是传扬出去,难保贾史氏不会落个苛待庶女的名声儿,贾敏作为贾史氏的女儿,定也会被人说嘴议论。且嫡庶有别不假,还有个长幼有序呢,贾敏是贾家这一辈最小的姑娘,她都出嫁快两年了,居然还有三个姐姐留在家中,说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如此一来贾史氏不慈,贾敏不悌,连贾赦和贾政两兄弟也落不到好儿来。 贾代善无奈的叹口气,为自己一无所知的大儿子详细解释了一番,这才打消了他大肆宣扬的念头。 末了,贾代善叮嘱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敏儿提几句,至于林家的海哥儿,就看你妹妹自己的打算了。而且现在正在孝期,你们都是要守孝的,即便你真的见着好的了,也不可大肆宣扬,微微透出个意思就好,若是对方有心,自然会等这你妹妹们出孝,可明白了?” 贾赦不是很懂,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承诺会小心谨慎,不让外人非议贾家女子的教养等等。 待到此事说定,贾代善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孝期食素,我从前自己没有做到,如今也没有脸面要求你什么。只是规则如此,你即便要吃,也偷偷背背人,莫要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御史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悔之奈何?” 贾赦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难得红了脸:“这,这些都是太太命人送来的,我从前也想着为父亲守孝的。只是太太和老二都说了,守孝在心,所以才……父亲放心,日后我都不吃了。” 贾代善的心沉了沉,他还以为是贾赦自己想吃,毕竟他回魂的第一日,就见贾赦桌上摆的饭菜不合规矩,只是那时候事情多,他顾不上这些琐碎小事罢了。后来贾赦又日日打熬筋骨,身体需要营养,贾代善就更不会在他的饮食上多言,毕竟他也觉得那都是虚名儿而已。 今日若不是有几个姨娘庶女做比对,贾代善也想到此处,若是贾赦日日这个吃法,真的被人发现捅了出去,顶着个不孝的名头,到时候就又落了把柄在贾史氏手里,必得受她拿捏了。 想到此处,贾代善顾不得多言,闪身先后去了贾史氏和贾政房里,他们也正在用膳。贾史氏桌子上摆的都是素菜,只有几碟子肉食,量也不大,两三口便能吃完了,最起码贾代善见到的时候,桌上只余了零星几点,并不引人注意。 至于贾政和王氏的饭桌上,更是全素,不过贾代善看得分明,他喝的青菜汤,应是用上好的高汤煨成的。而另一道豆腐煲里头,则是夹杂着虾仁火腿等物,只是剁得细碎,又掺了其他菌菇丁,等闲看不出来罢了。 总而言之,贾政和贾史氏做的极为小心,而贾赦则是大咧咧摆在外头,有心人一看,就能抓到把柄。 贾代善回到贾赦屋里的时候,桌上的饭食已经撤下去了,贾赦正满脸忐忑的等着。贾代善也未瞒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让他自己在心里斟酌,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贾赦怒极反笑,半晌才道:“我从前是个傻的,如今也没有多聪明,这才一而再的着了人家的道。幸好如今我手里也有人使唤了,从今日开始,我自己小厨房的事情,就不必和那边掺连了。不就是食素守孝么,天下人都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至于从前,呵,我素来混不吝,可托太太的福,愚孝这个名头也是死死的扣在头上了。如今打死不认就完了,左右吃的东西是什么,外头的人如何能知道?府里的人若是说出去,那就是背主,直接捆了打死也不为过,难不成为了个下人的胡话,太太倒要疑心她自己的‘儿子’么。” 这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贾代善听了又是无语又是好笑,估计就是贾史氏自己,也没有想到费心设下的圈套,对方居然这般应对。 可也不能说不好,贾赦如今才是贾家的当家人,只要不是当场抓住,他说自己没有吃肉,谁能反驳呢?再一个,吃食这东西,也拿不出证据来,空口白牙污蔑当朝命官,大乾国律例要先廷杖三十,然后才查明实情的。 贾代善沉默半晌,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你日常起居说话,还是要多注意一二。我和瑚哥儿也会离开,日后都得你自己应对,从现在开始,万事都要上心才好。” 贾赦顿了顿,颔首应下了。 待到晚间,又到了一处小城,城内的官员早就等在渡口,要拜祭贾代善。船上的吃食菜蔬,还有干净的淡水等,也多需要补充了。 贾赦便下令,要船队靠岸,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早起再出发,众人在船上待的憋闷,闻言都下船走了走。 贾赦应付了祭拜的官员后,婉拒了他们宴饮的邀约,只说自己正在孝期,不好扰了诸位的兴致云云。这理由正当,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满来,不过众人还是凑了一份“奠仪”,暗地里送给贾赦,算是来往人情了。 等到诸事罢了,贾史氏带着贾珍夫妻,外加贾珠和元春二人,去了城里吃饭用膳。贾赦却没有跟去,等到人都走完了,派人去请了后面的几位姨娘和庶妹过来。 那几人鲜少和贾赦打交道,在府中原是透明人一般,如今陡然听到大爷邀请,都心中忐忑。 等贾赦见着这战战兢兢的一伙女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样畏缩小气的模样,可不像他们贾家出来的姑娘。 贾婷的性子坚韧些,见贾赦皱眉,虽然心中有些担忧,还是强忍着行礼道:“给大哥哥请安,不知大哥哥叫姨娘和我们过来,有何吩咐?” 贾赦看了看她,迟疑片刻才道:“你是婷姐儿?如今出落的越发高挑了,我记着从前祖母还夸过你,说是你佛经绣的极好的。” 贾婷没想到贾赦还记得,那佛经是她和姨娘熬了一个月,辛辛苦苦为老国公夫人准备的寿礼,极为用心。后来果真讨了老国公夫人的欢心,得了不少赏赐,让她和姨娘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多谢大哥哥挂念,我也为老爷绣了一副佛经,只是没有机会献上。哥哥的荷包看着也旧了,这是妹妹前几日刚做好的,若是哥哥不嫌弃,便带着顽吧。” 贾婷极会抓机会,来之前就做了些准备,如今可不就用上了。她从袖口掏出个荷包来,用的石青色,上面绣的是几丛青竹,一看就是男子的款式,倒也适合贾赦佩戴。 这自然不是专门给贾赦做的,而是她和姨娘往日里的活计,绣了这些物件儿卖出去,好歹是个进项,能贴补一下她们的生活。如今拿了出来,使一出借花献佛,可见贾婷的心思巧妙。 贾赦不知前情,还真以为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他身上的东西,一应都是针线房做的。从前老国公夫人和张氏还在的时候,倒是会给他做些针线,可后来张氏管家忙碌,又接连有孕,便没有功夫做这些了。 如今陡然收到妹妹的东西,心中实在感动非常,当即就接了过来,夸赞道:“妹妹的绣工越发好了,这活计拿出去比之宫廷里的也不差了,可见你素日里不曾懈怠。我记得昨儿苏州织造送了好些缎子,待会儿你和几位姨娘妹妹,每人挑个几匹,等到出孝之后裁了做衣裳穿。” 几位姨娘听得出孝儿子,心里动了动,其中丽姨娘的女儿贾妩年纪最大,已经十九岁了,她也最着急。 踌躇了片刻,丽姨娘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大爷,容我多嘴放肆一回,出孝之后,妩姐儿就二十多了,实在是……” 因着旁边还有姑娘在,丽姨娘并未直言,可意思也很明白,为自家女儿着急呢。 贾赦略有些尴尬的回道:“姨娘放心,从前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如此了。妹妹们如今年纪大了,衣着首饰都得用心些,我待会儿就吩咐林之孝家的,以后每季多给妹妹们打四套头面,还有衣裳,也得多做些。” “至于日后,一切有我呢,只是现在正在孝期,倒是不好多动多说,还请姨娘和妹妹们放心。”贾赦看着这几人,正色道,“我们都是骨肉至亲,从前我不能当家理事,自己都活的浑浑噩噩,故此也没有能力照拂妹妹们。如今我既然掌了家,自然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还请诸位看我日后的作为。” 7、纨绔变卷王七 八月金桂飘香之际,贾赦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金陵,等到把贾代善、张氏和贾瑚的棺木,都妥善安葬后,已经是九月重阳佳节了。 贾家是金陵巨族,在这里有许多姻亲故旧,诸如史家、王家、薛家、甄家等等。不过王家和史家的嫡支,和贾家从前一样,如今都在京城生活,只有薛家和甄家,因着当初领的职位不同,一直留在金陵一带。 此次贾家回乡守孝,他们自然也都收到了消息,纷纷前来拜访。 贾史氏和贾政、王氏等人,很想和这些故交拉进关系,只是贾赦和贾代善却不怎么愿意。无他,盖因这些日子,他们在金陵城中闲逛,也听到了这些家族是如何盘根错节,如今已经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地方力量,而族人们又是如何嚣张跋扈,鱼肉民间乡里的。 贾赦原还未贾家势大自豪,毕竟在京城,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贾家就衰落了许多,回到金陵后,他又受到了久违的追捧吹嘘。 可贾代善却狠狠的骂醒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四大家族,四王八公,都是笑话!金陵这屁大点儿的地方,也能吹的起来,不过是见识短浅罢了。先皇性子好,又格外注重和老臣们的情分,这才纵得有些人心大了起来,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可是当今和先皇不同,他从小被人忽视打压,受尽了委屈排挤,好容易才登上了皇位。他和从前这些勋贵人家的关系一般,手下也自有得用的人手,不必靠着这群老臣为他撑面子,难道还会给什么四王八公面子?” 贾代善冷哼一声,嗤笑道:“你是最倒霉的一个,因为废太子的缘故,虽然我压上一条命去,咱家的爵位也差点被撸了个干净,可是其他家又能好到哪里去?陛下在下一盘棋,朝堂天下都是他的棋子,待到棋局落定,这些勋贵人家一个都落不了好儿来。” 贾赦听得将信将疑,可他对贾代善的朝堂敏锐度还是信服的,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后,才小心说道:“所以父亲当初为我找了张氏,还给敏妹妹寻了林家这门亲事,是当年就已经考虑到如今的情况了吗?” 贾代善叹了口气,即便只是个鬼魂的形态,都能看出他的沮丧:“我虽然有些猜测,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当今上位,更没有想到张家一败涂地,张氏也难产而亡。” 贾代善是真的没有想到,依照他的打算,戾太子登基后,他就乖乖献上贾家的军权退休。到那时候,看在和贾赦的情分,以及自己知情识趣的份儿上,贾赦好歹能得个侯爵,若是好生操作一番,原位袭个国公爵位也不是不能想的。 而贾家这一辈,贾赦守着爵位,贾政科举出仕,下一辈的子孙有张氏把舵,好生教导个二十年,贾家就能从功勋世家,转成文官为主。 也是因为对张氏寄予厚望,外加贾瑚格外聪慧灵透,贾代善才会在张家被下狱的时候,力保张氏。盖因他知晓,即便张氏没有张家这个后盾,凭她自己的才华智慧,也能担得起贾家主母一职,好生引导贾家子孙成才。 可惜,都被王氏和贾政那对蠢货给毁了! 还有贾史氏,虽然没有直接下手,但也是袖手旁观,甚至还帮忙扫尾,简直愚不可及。 贾瑚不过四岁,张氏还身怀六甲,弄死那两个幼弱有何用? 贾代善横竖想不明白,照着当初的情况,若是他来操作,第一个弄死的必定是贾赦。贾赦一死,贾代善又躺在床上生死难测,外加上张家入狱,新皇登基,如此混乱的时刻,再有王家和史家相助,换了贾政上位袭爵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何至于像现在这般,既得罪了贾赦,又留下了骂名,结果贾政和贾史氏母子俩,却什么好处都没有落到手里。 想到这里,贾代善摇了摇头,也是他自己不理家事,以至于家中一个得用的都没有,如今死都死了,还得重新返阳,来教导这群不肖子孙。 “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恩侯且记得,日后琏哥儿的媳妇儿,如今咱们是改不了了,但是你定要找人好生教导着,身边服侍的嬷嬷丫鬟,也得挑那人品清正的来。”贾代善苦口婆心的交代,“万不可养成老二家那样的,心狠手辣也就罢了,关键还没有什么脑子,做事儿都落不到点子上,实在愁人。” 贾赦听了,忙点头道:“我到时候就比着张氏的标准去教导,肯定不会像王氏那样,又蠢又毒。” 贾代善闻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嘲笑:“你可真敢想啊,张氏那样的儿媳妇,整个大乾国能有几个?若不是我当初下手早,外加张家没有让张氏进宫的打算,能轮得到你个混球儿!” “张氏的身份,做太子妃和皇后都绰绰有余了,家世清贵,才华出众,人品样貌都是拔尖儿的。那会儿贾家如日中天,张氏和你又都是戾太子一党的人,否则换个人家换个时间,她是必定要入宫的,可惜,葬送在咱家了。” 贾代善说着说着,心中颇觉得对不起张太傅那老友,可惜在底下没能见到他,不然那老小子定会撸了袖子和自己打一场的。 贾赦见贾代善面色沉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很是有些心虚。 他从前只觉得张氏爱说教,虽然也给了她正室的体统脸面,可心中是不怎么喜欢的。贾赦喜欢的是娇媚有风情的姑娘,屋里的通房妾室一大堆,基本都是一个款儿的,胸大腰细腿长会侍候人,这种种条件都和张氏完全不符合,若不是贾代善压着,他许是会宠妾灭妻也说不准呢。 “张氏那是张家百年底蕴熏陶出来的,咱家可养不出那样的姑娘来,只明理识大体就不差了。我从前听张太傅说过,张家女儿是拿史书启蒙的,从明儿起,你每日读半个时辰史书,也长长脑子。” “琏哥儿如今也一岁多了,待到回京之后,刚好三岁能启蒙了。到时候就让他那小媳妇儿一起,跟着学个眉眼高低,务必从小就好好教导。” 贾赦闻言撇了撇嘴,眉头紧皱的应下了。 8、纨绔变卷王八 十一月份,金陵落了第一场雪,而贾赦也收到了不少人家的请帖。 贾代善丧期满了一年,贾赦也可以稍微出去应酬一二了,他此行也是有目的的,为自家三个庶妹寻个婆家。故此挑挑拣拣,选了金陵知府举办的文会,文会么,自然是读书的公子哥儿多,挑个好的做妹婿,应该不难。 而贾史氏自认是国公夫人,老封君一样的人物,等闲是不出门的,只在家中逗着元春和贾珠解闷儿。至于贾政和王氏,那是巴不得出去转悠了,他们被贾赦用孝道为由,压在府里这么些日子,早就待得烦透了,一大早就各自拿了帖子出门了。 贾赦也不管他们,自己溜溜达达的去了城外梅山,此次文会便在此举行。 贾赦文采不行,至于武功,托贾代善这半年日日监督的福,如今身手已经很是不错了,还练出来一点内力,这大冷的雪天也不觉得寒凉。对比周围那群穿的厚实,还裹着大氅的柔软文人,贾赦这一身薄薄的袍子,显得格外潇洒又异类,很是引人注目。 金陵知府原姓马,最是个圆滑的性子,他老远见着贾赦过来,就急忙迎上来:“贾将军拨冗前来,实在令府中蓬荜生辉,还请这边上座。” 贾赦回身还了一礼,微微一笑道:“我孝期未过,其实不该前来扰了诸位兴致,可马知府盛情相邀,实在是不好意思推辞了。我只稍微坐一坐罢了,马知府尽管去忙,不必招呼我,我自己待着还自在些。” 马知府何等圆滑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就明白贾赦此来必定另有目的,且还不希望引起旁人很多关注,故此他只哈哈一笑:“既然贾将军这样说了,下官自然该当从命。知晓将军正在孝期,一应果子点心酒水都是素的,贾将军尽可以尝尝看,必不会连累将军坏了规矩。” 说罢,特意领了贾赦去了一处竹林掩映的小亭子,安排他在此处休息。这亭子处在半山腰的位置,可以清晰的望见底下的文会现场,拾级而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周围红白梅花交相辉映,很是漂亮。 对于马知府的细心周到,贾赦自然笑纳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马知府便留了个丫鬟在此听命,自己去忙活别的了。 贾赦慢吞吞的喝了一盏茶,至于贾代善和贾瑚两人,早就已经飘得不见人影了。待到杯中茶喝尽了,贾赦这才召来侍女,细细的打听了来参加文会的人背景。 这侍女估计是马知府特意安排过的,对于与会之人的背景,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当即就一一道来。 贾赦耐心听了半日,在心中先把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上的去掉,再把有妻儿的去掉,剩下的也不过只有十几人而已。而这十几人中,还要看一看外貌品性,家中和睦与否,最重要的,还要看能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后续事情也很复杂。 贾赦并没有现在去试探他们的意思,只把名字记下,留待日后慢慢查探。他稳稳的坐在小亭子里,喝了两杯茶,又吃了一个蜜橘,半块点心,贾代善和贾瑚祖孙俩就回来了。 贾代善已经把在场这一百来人大致看了一遍,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故此贾赦便起身寻了马知府,准备回家了。马知府也不强留,只说半月后还有一场聚会,乃是金陵城各大家族一年一次的会谈,到时候会发帖子过来。 贾赦自然笑着应了,反手给了马知府递了个消息:“听说江南道的道台任期已满,不日就要回京述职,约莫是不回来了。马知府为政勤恳,又备受辖下百姓爱戴,何不去打点一二?” 马知府闻言一喜,他如今虽说是个知府,可金陵地界儿豪族多,实在也做得憋屈。若是能得了江南道的道台一职,那管控的地方就大了,且道台是正四品的官,比知府还要高半级,手中的权利也要大许多,那能捞到的油水,也就更多了。 马知府原先对贾赦的热情,是因着他贾家当家人的缘故,如今得了这个好消息,自然对他更上心真诚了三分:“多谢贾将军告知此事,下官记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马知府亲自送了贾赦出门,见他上马走了,这才反身回去,叫了那个服侍的婢女问话。待到问清楚了贾赦今日的言行,马知府沉吟半晌,还以为是贾赦想要给自己找几个幕僚师爷,心中盘算着自己知道的人,谁比较有才能,可以举荐给贾赦。 过了好大一会儿,马知府提笔写下了几个人名,又端详了一阵,觉得无甚错漏,这才唤了个侍卫,让人把名单给贾赦送去。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马知府也不是不想给自己增添筹码。可惜贾赦的身份地位,并不是如今的马知府能雪中送炭的,但锦上添花也很好了。 马知府的算盘打得精,可惜他猜错了贾赦的来意,并不是想要什么师爷,而是给自家妹子选妹婿。这也不怪人家,毕竟贾家还有三个姑娘的事情,如今并无多少外人知道,即便是贾家本族人,大多也遗忘了那几位姑娘。 而回到家的贾赦,关起门来和贾代善、贾瑚互相交换信息。 贾代善听完贾赦的介绍,捋着胡子说道:“你说的这十几人我看了,大部分都显得油滑猥琐,不堪大用,能来参加此次文会,该是家中出了力,混个名声儿罢了,要不成。” 贾瑚却在一旁举起了小手:“祖父,父亲,我见着一位公子,他很有才华的!” “嗯?”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贾瑚,“是哪一位公子,可知道名字?” 贾瑚笑着点点头:“听到旁人喊他名字了,叫方既白,身上穿的衣服也发白了。嗯,他给我的感觉,就和三表哥差不多,应该是有才华了。” “方既白?”贾赦回想片刻,方才想起来,“这人据说是马知府夫人娘家旁系的一个侄子,家中老母已去,父亲似乎是个教书先生,家境贫寒的紧,似乎是来马家打秋风的穷亲戚。” “瑚哥儿,你说他和你三表哥感觉差不多?你三表哥可是十八岁就中了举人了,放在京都都是有名的才子,又得你二舅舅的细心教养,岂会和他相像?” 贾代善对此人却并无印象,只问贾瑚:“你在何处见着的那方既白?我也在文会上转了好几圈,并未看到亮眼之人呐。” 贾瑚答道:“那会子刚好他们在斗诗,祖父您就去了马知府处,我懒怠听,就去了旁边一个暖阁里头。里面只有两三个人,那方既白是看着最落魄的,也并未作诗,只是感觉很好,我见了他就觉得亲切,父亲我喜欢他。” 这话很是孩子气,可贾代善与贾赦都没有当成儿戏。 只因贾瑚现在的身份不同,他是年少被人害了早夭而亡,本应该化作厉鬼的,可却天性懵懂不懂仇恨。又因为去世之后见着了祖父和母亲,化解了心中戾气,还得了机缘返阳,故此在灵觉上很是突出,这半年来贾赦遇到各种明暗危机,大半都是贾瑚发现的。 如今贾瑚觉得一个穷书生亲切,还颇为喜欢,就不得不让贾代善父子俩重视起来了。 贾赦当即就找了亲卫过来,让他们详细去查那方既白的生平,不但在金陵的经历要弄清楚,在他们老家的种种也要查个明白。 9、纨绔变卷王:九 三月初三上巳节,金陵城的男男女女都换上轻薄亮丽的春装,出外踏青。 因着贾家孝期未满,贾赦特意开了口,允许贾家的几个姑娘,去城外卧佛寺礼佛散心。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贾史氏和贾政、王夫人几人,才突然察觉后院还有几个姑娘。 他们几人是懒怠理会的,也不清楚贾赦为何突然看重几个庶女,不过贾史氏自己女儿嫁的好了,对这几个刺眼的庶女也就不在意了,只任由贾赦去安排。 这也是因为她如今管束不了贾赦的缘故,自从到了金陵后,贾赦便开始寻访生母的家族。因着贾代善给的消息真实完整,贾赦只用了半个月,就把自己的母族查了个清楚,可结果却不好,他生母的娘家柳家,几乎全都死光了。 本来那个时代就混乱,又因为许多跟随□□皇帝的臣子,都是出自金陵,故此这个地方更是人祸不断。旁人针对贾家许是会困难些,可柳家这种无权无势的平民之家,那就太简单了,所以在屡次战乱中,柳家人近乎死伤殆尽,只留下柳氏的一个堂妹,因为远嫁躲过一劫。 而那堂妹嫁的人家,说来也实在是巧极了,正是金陵知府夫人的娘家方家。方既白,就是贾赦从未谋面的小姨所生,按理来说,该喊贾赦一声表哥才对,他们俩是正儿八经的姨表兄弟。 贾赦拿到消息之后,自己也觉得十分惊讶,怪不得贾瑚说看着方既白亲切,就和张家表兄一样,原来是血缘牵绊的缘故。 而去调查方既白的亲卫也说了,方既白是方家旁系出身,生母早逝,只有一个老爹,是个老秀才,在方家族学里当了个启蒙先生,维持着父子二人的生活。方既白呢,今年二十一岁了,去年好容易考上秀才之后,就和几个同窗好友出来游历,恰巧到了马太太这里,又赶上隆冬雪大,就被马太太留了下来。 贾赦派去查探了他的人,也说了此人不好赌也不爱酒色,因着是旁系的缘故,在族中算不得十分受重视,故此性格也很圆滑,不是那等清高自傲的人。 贾赦知晓这是自己的表弟,虽然因着贾府的名声儿,不好直接认亲,但也想帮扶他一把。自家三个庶妹,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他准备挑个最好的,许给方既白做媳妇儿,如此一来二人便成了姻亲,提携起来也有了由头。 贾代善因着对柳氏的亏欠,还有方既白人品才华都算中上的缘故,也就默认了此事,并且示意贾赦多给庶女陪送些嫁妆,让他们日后的生活能宽裕些。 贾赦当然没有意见,此次卧佛寺之游,便是和马知府夫妇递了信,让双方相看一二。 贾赦这边选的,乃是贾家二姑娘婷姐儿,今年十九了。 贾婷长相俊俏,性子坚韧,处事圆滑有手段,虽然这些年备受冷落,可也晓得自己给自己挣个出路,和她姨娘一起做些绣品卖出去,默默攒着私房钱。 至于贾家大姑娘妩姐儿,比贾婷大了三个月,也是十九岁的年纪。她的性子便弱了些,可长相却随了她姨娘,十分惹眼亮丽,可以说是贾家四个姑娘中最漂亮的。 贾赦对她有些头疼,这长得太出挑了,一般人家恐怕很难护得住她。可真正的权贵人家,也很少会选个庶女为妻,特别是贾妩除了容貌外,其他的地方都只是平平,很难担当一家主母的重担,除非是为人妾室。 至于贾妤,她也有十七了,模样性情都不出挑。这个倒是好办了,挑个家风清正的人家,不选那富贵荣华的,有贾家做靠山,倒也能和和美美过上一辈子,贾赦手里也已经有了人选。 贾赦暗地里找了贾妩和丽姨娘,把种种顾虑都说了清楚,让她们母女二人仔细思量,再给自己答复。丽姨娘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知道贾赦这才是真心为她们母女俩好,千恩万谢的应下了,回头自己也苦恼踌躇。 可是这群人都没有想到,此次卧佛寺之行,贾妩却成了第一个嫁出去的。 却原来,到了卧佛寺之后,贾赦和马知府双方都给几个未婚男女留了空间,让他们能隔空见个面。贾婷和方既白是在大雄宝殿会的面,拜佛之后求签,贾婷还见到了方既白的一手好字。 为贾妤找的人家,是金陵的一个乡绅,家中良田铺子无数,只有这一个独子。才华只是一般,可守成也够了,人也长得周正憨厚,是贾代善亲自敲定的,贾赦也没什么意见。对方听说是个国公府的小姐,就更是巴不得呢,此次相看连家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来了。 因着姐妹们都有事情,贾妩便落了空,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寺庙后院赏景。 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贾妩是被平亲王送回来的,且浑身都湿透了,还披着一件黝黑发亮的大氅。 贾赦和众人都惊呆了,倒是平亲王脸色如常,还显露出几分愧疚来,旁边跟着个五六岁的男孩,也是湿漉漉的样子,贾赦倒是认得,正是平亲王的二儿子。 如今也顾不得那些,贾赦只叫丫鬟婆子们带了贾妩下去,先梳洗换身衣裳再说。三月的水还寒凉着,女儿家的身子骨又弱,若是伤到了可就糟糕了。 平亲王等到贾妩下去了,这才对着贾赦致歉道:“原是贾将军的妹子,本王来此上香,家中幼子实在调皮,冲撞了府上的姑娘,本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平亲王是先皇的幼弟,当今陛下的皇叔,今年三十有一,此次来金陵是替他母妃给外祖父母上香的。但是他儿子实在调皮,摆脱了随行侍卫跑去后山,撞倒了贾妩不说,还自己跌进了水里。 幸好贾妩大度,水也只到腰部,所以和丫鬟一起把他捞了起来,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平亲王寻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小儿子被个姑娘抱在怀里安慰,几人都是湿漉漉的模样。 贾赦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就觉得一阵头大,自家妹子正值妙龄,却被个王爷看了去,中间还夹杂着什么救命之恩。若说只是救了平亲王府小公子,也就罢了,左右是他们家欠了自家人情。 可平亲王看贾妩的眼神儿,贾赦却十分清楚明白,里面是对一个美人儿的兴趣和势在必得。 10、纨绔变卷王:十 贾妩的亲事很快定了下来,因为她救了平亲王府的小公子,本身又是贾代善的庶长女,故此平亲王妃亲自上门,允诺以侧妃之礼,迎她过门。 当然,这得到贾妩孝期过后才行,至于贾婷和贾妤二人的,也已经交换了信物,只等贾代善孝期过去,对方便会上门提亲。 贾赦如此能干,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敲定了三个庶妹的婚事,这可大大碍了贾史氏的眼。而贾政和王夫人两个,也捶足顿胸,很是后悔不曾抓紧这三个联姻的好人选,不然如今就和平亲王府扯上了关系,日后行走官场,岂不是多个靠山。 只是他们的小心思,却不被贾赦看重,他好容易搞定了这件事,自觉对得起贾代善和几个庶妹后,便撒手不管了。只每个庶妹姨娘处,给了两万两银票,又派了管事媳妇去搭把手,让她们自己看着置办嫁妆,端的是不偏不倚,公平中正。 倒也不是贾赦冷血,只是贾代善逼得实在太紧,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让他时时刻刻练武读书,半点空闲都不留给他的。只因贾代善想着自己回来也快一年了,可儿子还是这副文不成武不就的状态,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上进的样子,这样下去如何能保住贾家的气运。 面对贾代善的步步紧逼,外加贾瑚明里暗里的卖惨引导,贾赦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贾赦日日头悬梁锥刺股,比要参加明年科举的方既白还要勤奋百倍不止,直让方既白羞愧不已。 贾赦实在瞒不下去,又几次考察了方既白之后,觉得这人是个有成算的,并不会到处胡言宣扬,所以挑了个合适的日子,便和方既白坦白了身份。方既白初起只以为是玩笑话,后来偷偷给家中老父亲去了信,才知晓自家母亲真的出身柳家,只是其他的他爹也是不知道的。 二人认了亲后,就更亲密了几分,还携手去柳家族地,修缮祭拜了母家的坟茔,算是为各自的母亲略尽了些心意。 此后,方既白虽说依旧在马知府家借住,但时不时也会来贾家小住几日,跟着贾赦习武读书。他脑子不笨,只是从前不曾遇到过什么好先生,家中也没有资源培养,故此才给耽误了下来。 如今有贾赦大力培养,方既白很快便展露了自己的才华,据贾赦请来的先生所言,今科秋闱是必中的。只是贾赦请的那位先生,本身也只是举人出身,对于进士考试懂得不多,故此这先生对贾赦进言,让方既白另择一位好老师,方才不耽误了他。 贾赦听到自家妹夫兼表弟出息,哪里有不高兴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也难得再去寻个靠谱的进士来教导方既白。最后还是贾代善想出的主意,叫方既白拿了贾家的帖子,去寻林如海。 林如海乃是前科探花,学识见解可谓是大乾国拔尖儿的,若是有他教导,方既白又肯勤学苦读,自然万无一失。 贾代善遂寻了贾赦,细细分说:“林家海哥儿今年年底孝期就满了,如今他们夫妻俩就在姑苏,你让方既白拿了你的帖子去求,看在连襟的份儿上,他应该不会推辞。且林家如今在朝堂上,也没个帮扶的同僚,若是方家哥儿考中了,他和海哥儿倒是能互相扶持着。” “明年开了春,海哥儿就要出孝进朝了,他家现在朝堂上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你需得在后面帮把手,从前你那些走马溜街的酒肉朋友们,也联系联系,让他们寻摸个时机举荐一二,给你妹夫找个好差事才好。” 贾赦闻言有些犹豫,半晌才道:“我认识的那些,如今虽说有个爵位官职,可大多都是闲差,哪里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更别提什么举荐了。再者说,文官武官不同流,那些人若是为敏妹夫进言,会不会污了他的名声儿?” 贾代善摇头叹气:“真真是个蠢材!我说举荐,难不成就是在大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为海哥儿请官吗?” 他颇觉得心累,教了这一年多的功夫了,这傻儿子怎的还这般蠢笨不堪□□! 深深的叹了几口气,贾代善还是无奈的解释:“寻个私下觐见的时机,略提一两句也就完了,做什么非得闹得人尽皆知?即便你那些朋友不能,不还有他们的叔伯们吗,总能见着圣颜,那都是些老狐狸,只要给了好处,海哥儿本身又是有才学的,定能得到重用的。” 贾赦这才了然,原是想借着他的手去走动一番,为林如海出仕博个好前程。 贾赦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林如海摆明了是要走文官清流一道,若是落个钻营的名声儿实在不好。至于他自己,左右顶着个纨绔的名头儿,又是和自小的玩伴儿打交道,倒是不妨事。 且能帮着林如海寻个好差事,对贾赦也是很有好处的,朝堂中有人说话和无人说话的区别,贾赦自己就很懂得。 故此思索一番后,贾赦拍着胸脯应下了此事,先是叫了方既白过来,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备了厚厚的礼物,送他去姑苏寻林如海。后来又挖空心思,在金陵找了好些新奇贵重的古玩器具,都是京中难见的样式,托人送去京中,给自己那些个酒肉朋友们玩赏。 贾赦也不是真傻,林如海还要半年才出孝,又赶上年下,许是到明年二月份才能进京呢。所以贾赦现在倒是不急着打通关节,先把和这些旧人的情分捡起来,日后再有什么话,便好说多了。 11、纨绔变卷王:十一 秋叶飘零的时候,贾代善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欣慰的看着身姿越发挺拔的贾赦,满意道:“这套□□长拳,你如今才算是学到了精髓,勉强可以出师了。” 贾赦闻言也是一喜,他刻苦练了一年多,终于得了贾代善的一句肯定。 高兴过后,贾赦方才试探的出言道:“父亲,前日周将军送来的信上说,平安州那边的蛮子似乎又有异动了,纵然有他压制着,怕也是不能熬过今年。不过蛮子游牧为生,听说今岁草原大旱,许多牛羊都没有活下来,他们缺了过冬的物资,定是要来扰我大乾百姓的。” “大乾和蛮子之间,已经停战十几年了,如今若是战火再起,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恐怕平静不下来。从前我没有能力,去了战场上自身都难以保全,只能在京中做个纨绔,可是如今,我……” 面对贾赦的欲言又止,贾代善沉默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你想去边疆,还想去战场?” 贾赦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这一年多的时光,也让他明白了,自己于读书和人心一道,确实是不堪造就。如果从小就认真学习,可能还勉强可以考中个举人,可是如今再来补课,实在是用处不大,堪堪能把文章读通罢了。 相比较而言,还是在武学一途,自己更有天赋些,□□长拳难练,纵然有小时候的功底在,可抛置了这些年后,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重新捡起来,也足以见得了。 故此,贾赦打定主意,想要继续从军,在战场上拼个前程出来。 贾家本就是军功出身,平安州如今的驻军将领周平,乃是从前贾代善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还是可以信任的。贾赦心中想着,自己也可以去搏一搏,有周平看顾着,自己再着意小心些,安全应该是无虞的,若是能挣个军功,日后也算是有实权了。 可贾代善想的与他不同,贾家从贾源兄弟俩开始,就一直手握军权,到了他身上,更是担任了京都禁军统领,端的是位高权重。可是登高必跌重,物极必反的道理,贾代善时刻谨记在心里,也是因为他处处小心谨慎,才能在多次朝堂混乱之中,保全了贾家上下。 贾家的兵权,早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上交给了新帝司徒曜,这事儿是满朝皆知的。 贾代善对贾家今后的规划,也从没有让子孙继续从军一道,要么守成,要么科举出仕。可是如今贾赦提起的话,却让他难得沉默了,这与贾代善的计划相差太大了。 见他久久不说话,贾赦内心忐忑不已,低声问道:“父亲?” 贾代善猛地回过神来,心中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我从前对周平有知遇之恩,他麾下的副官方林,更是几次受了我的救助,这才侥幸保下一条命来,这二人是可以信任的。只是恩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万事还是要你自己万事提前想周全,莫要一味依靠旁人。” 贾赦闻言,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连连点头道:“父亲放心,我都知道的,如今离着我出孝返京,还有一年的功夫,我肯定会勤加修习武艺的。那些个亲卫里头,我也挑出了一百个能力超群的,到时候一并带了去平安州,有它们护持着,并不会太麻烦周将军和方副官的。” 既然定下了贾赦上战场之事,贾代善对于贾赦的要求便更严了,日常除了习武之外,兵法韬略这类东西,更是翻来覆去的讲了一遍又一遍。 贾瑚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一旁跟着听一听,但是他毕竟年纪小,有时候听得厌烦了,就趁着二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儿。两人对于贾瑚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法,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高兴就是了,毕竟贾瑚虽然年幼爱玩,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玩儿一会子就回来了。 可是这一日,贾瑚从早晨用罢饭出去,直到月亮高悬空中,也不见他回来,贾代善和贾赦都慌了神。 贾瑚是个鬼魂,除了贾代善这个同样的鬼魂外,也只有贾赦这一个生人能见着他。他们跟在贾赦身边快两年的功夫,和尚道士也见了不少,从来没有人能发现这祖孙俩的存在,也未曾在这世上,见到第三只鬼。 且,贾瑚离不得贾赦太远,如今也是最多两三里的范围,便也是因为这个,贾赦一直认为贾瑚是安全的,这才纵容他四处乱跑乱逛。 如今贾瑚一整日未归,贾代善和贾赦已经把方圆三里内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却还是一点踪影都见不着,实在是太反常了。 一整夜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合眼,一寸一寸的寻摸着贾瑚可能去的地方。贾赦甚至都近乎绝望了,想起从前贾瑚刚刚归来的时候,因为不能离他三丈远,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见着他小小的一团,飘在自己头顶上,如今却怎么都寻不到了。 直到第二日午时,贾赦和贾代善准备去张榜寻找高僧道士的时候,贾瑚居然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看着还很高兴的样子。 贾赦碰不到他,贾代善黑着一张脸,把面前这个蹦蹦跳跳的小鬼,一把抓起来就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说!你这一天一夜不回家,去了什么地方!难得你不知道你年纪还小,家中大人是会担忧的吗!”贾代善边打边骂,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贾瑚长到这么大,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从来未曾挨过打,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从前看他祖父打父亲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看戏的成分,这会子蒲扇大的巴掌落到自己屁股上,纵然只是一只鬼,也感觉不到疼痛,贾瑚也觉得委屈害怕了,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贾赦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觉得解气,片刻后还是心疼压过了一切,期期艾艾的凑上前去,小声为贾瑚说情:“父亲,别打了吧,瑚哥儿他还小着呢,往日也是我做的不对,不曾告诉过他这些东西。” 贾代善自己也心疼,闻言一双含着怒气的眼睛瞪过来,吓得贾赦打了个哆嗦,从前他老子揍他的时候,那才叫不留情面呢。 “本就是你的错!你是个做老子的,可却半点用处都没有,害得瑚哥儿死了也不安生!” 贾代善顺势松了手,对着贾赦就是一通破口大骂,直骂的贾赦面红耳赤,羞愧的恨不能以头抢地才好。贾瑚见祖父的怒火转移,哭着哭着就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听自己父亲挨骂。 等到一通鸡飞狗跳结束,贾代善这才端正脸色,问贾瑚道:“你素日不是个胡闹的性子,怎么这次如此鲁莽,竟然一个日夜都不归家?我和你父亲险些急疯了,把能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不见你的踪影,到底是躲去了哪里?” 贾瑚愣了愣,小声道:“我没有躲着,就是往外飘着飘着,就飘远了些。” 说到这里,贾瑚突然兴奋起来:“祖父、父亲,我见到敏姑姑了!” 12、纨绔变卷王:十二 原来昨天贾瑚从书房飘出来之后,就照旧出去玩儿,可是附近能玩儿的地方,他早就玩腻了,所以在见着府外头有几个小孩子捉迷藏后,他就跟着过去了。 这几个孩子玩儿的很高兴,虽然他们见不着贾瑚,贾瑚也没法真的参与,但是他还是兴致勃勃的当自己是裁判官,跟着他们越跑越远。等到中午各人都回家吃饭了,贾瑚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起码附近的景色,他从前是没有见过的。 刚开始贾瑚还有些害怕,不过仗着大家都发现不了他,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东走西晃了好一阵子,贾瑚对这个地方厌了,便重新换个地方转悠,等到他把这一圈都逛完了,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呢。 想着回家也是听贾代善教学,贾瑚就有点不想回去,顺着一股莫名的牵引一直跑,不知道怎的,他便离了金陵城,跑到两百里外的姑苏去了。 那股子牵引力,便是血脉之力了,姑苏的贾敏和方既白,都是贾瑚的血亲,自然对他有吸引力。 贾敏出嫁的时候,贾瑚已经三岁了,多少还记得她的长相,还有方既白,刚离开半年多,贾瑚记得就更清楚了。他乐淘淘的跟着二人转悠了大半天,等到天黑了林家人准备睡觉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 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幕,贾瑚是不敢独自一人赶路的,只能等到天亮之后,这才顺着来时的路飘了回来。 贾代善和贾赦听完前因,俱都沉默了,特别是贾代善,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大家都是鬼,为何贾瑚能跑到姑苏那么远的地方,自己却最多只能在方圆三里的地方打转? 贾代善心中疑惑了一阵,便放下不想,转而问道:“你既然见着了你敏姑姑,她最近可还好?” 贾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敏姑姑和林姑父看着倒是好,每日一起读书下棋作画弹琴,有点像是大姑姑前次说的什么举案齐眉,但是敏姑姑每日都要喝药。我听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说,那药可苦了,又难闻的紧,她闻一闻都觉得人不舒服,可敏姑姑还是一日喝三大碗,都喝了小一年了。” “喝药?你敏姑姑喝吗?” 贾代善有些不相信,毕竟贾敏从小身子骨就好,虽说没有到能上马骑射的份儿上,但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姑娘中,她的身体素质也是能排进前几的。如今只不过嫁去林家三年的功夫,何至于就每天要喝三大碗药了。 贾瑚乖巧点头:“据说那药方子还是太太送去的,说是喝了能求子的。” 贾代善听了就更加迷惑了,贾敏和林如海如今正在孝期内,现在求的是哪门子的子?且两人成婚后不过两月,林老太太就仙去了,此后一直在守孝,谁会那么不长眼,竟然在这个时候去逼迫贾敏生子呢。 贾代善敏锐的察觉到这里有问题,贾赦也觉得不正常,他妹子在家的时候,那身体比张氏可强得多了。没道理张氏那文文弱弱的身子骨,都能接连生下两个儿子,贾敏却现在就得不停喝药吧,贾敏今年可只有十七岁呢。 贾瑚还是太小,且他能做的只有偷听,说的消息也不全面,故此贾代善和贾赦对视一眼,决定另外派人去姑苏问问。这个喝的什么苦药汤子,两人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必得要查个清楚明白的。 至于这什么贾史氏送去的药方子,两人都不信,贾史氏或许对贾赦不好,可对她亲生的一双儿女,那可真算得上掏心掏肺了。连他们两个大男人都能看出不对来,贾史氏怎么可能会败坏自己女儿的身子骨,这后头必定有其他缘由,说不定就是谁在背后出了手,趁机做了坏事。 姑苏和金陵离得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只用了三天的功夫,便打了个来回。事实果真不出二人所料,贾敏和贾史氏这是灯下黑,被人钻了空子了。 贾赦拿着贾敏写的信,外加自己人查到的一些东西,沉思半晌,还是抬腿去了贾史氏的院子。 贾史氏院子里,王氏带着元春和贾珠两人,正在贾史氏面前凑热闹说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不过这和谐的氛围,在丫鬟通报大爷过来的时候,有了片刻的凝滞,不过很快就在贾史氏的笑容里恢复过来了。 “快请进来,你们大爷等闲不到我这院子里来,如今好容易来了,可得细心侍候着。” 贾赦跨进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他脚步顿了顿,还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走了进来。 给贾史氏请安问好后,贾赦方才开口示意贾史氏清场,他有隐秘的事情要说。贾史氏这一年多被贾赦擎肘,本不欲搭理他,但又生怕是真的有什么要事,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让王氏和她的一双儿女退下,身边只留了个鸳鸯服侍着。 待到人都散去了,贾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鸳鸯:“太太,昨儿我手下的人从姑苏路过,顺路去看了敏妹妹,可却发现了一件大事。我不好多说什么,妹妹在信里也都写清楚了,您自己先看看吧。” 鸳鸯听着话音儿不对,低眉顺眼的接了信,恭恭敬敬的送到贾史氏手里后,就站在旁边做个隐形人。 贾史氏一目十行,飞快的把信看了一遍,又不可置信的重复看了两遍,这才有些支撑不住的哆嗦起来,信纸飘飘洒洒落了一地。鸳鸯的眼力好,隐约能看见什么药方,有毒,伤了身子之类的字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忙把头压得更低,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13、纨绔变卷王:十三 后续的事情,贾赦并未多言,他把贾敏的亲笔信交出去后,就离开了。 贾史氏浸淫后宅数十年,偌大的荣国府后院是她的一言堂,手段心机是他拍马都追不上的,如今她心爱的小女儿遭了人的毒手,可以想见下手之人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来。在这种雷霆万钧的时候,贾赦才不会傻乎乎的凑上去,凭白做了贾史氏出气的炮灰,他能来送这封信,都是看在贾敏和他是兄妹的份儿上了。 不过即便贾赦没有插手,他也听到了后续的结果,王氏不知为何遭了贾史氏的厌弃,连着在贾史氏的院子门口求了三日,都没有能进的屋里去。连带着才四岁的元春,还有不满三岁的贾珠,都被贾史氏一起打发出去,不在跟前养着了。 贾赦听了之后,自己乐了半天,要不是还在孝期内,他非得喝上几杯庆祝庆祝不可。 倒是贾代善,脸色阴沉了许久,他到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冲着贾敏动手的人,就是二房的王氏呢。只是他死活想不明白,贾敏和王氏相处的并不久,两人更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贾敏都已经出嫁近三年,二人离得那么远了,为何这王氏还要冲着远嫁的小姑子下手呢,没有理由啊。 贾赦见他实在纳闷,忍不住出言道:“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就跟她冲着张氏下手是一个道理,嫉妒使然罢了。” “嫉妒?她嫉妒什么?”贾代善一脸的不可思议,追问道,“要说嫉妒张氏是长媳,地位权利比她高些,我还能理解。可敏儿是出嫁的女儿,她是嫁进来的媳妇,小姑和嫂嫂,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嫉妒妹妹被家人疼宠,夫君能干贴心呗,她自己过得不如意,便想着全天下的女子都和她一般不如意。”贾赦满不在乎的回道,随即又补充道,“从前张氏也跟我说过,王氏看她和妹妹的眼神不善,我那会儿还以为张氏是太过敏感了。如今看来,可不就眼神不善,非但是眼神,连心都是黑透了的,哪儿哪儿都不善。” 贾瑚听到这里,默默的从旁边冒出来:“我知道!二叔母是觉得当初敏姑姑带走的嫁妆太多了,嗯,服侍敏姑姑的下人也多。还有还有,她觉得一样都是千金小姐,她自己大字不识,可敏姑姑却整日吟诗作画的,不符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体统!” 贾赦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问道:“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贾瑚挺起小胸脯,特别自豪的回道:“从周瑞家的口里听到的,她和周瑞两人嘀嘀咕咕的,说是最近二叔母很不好侍候,对她横眉竖眼的,说她没用窝囊。他们夫妻俩还商量着,把捞的好处都转移出去,若是不幸被二叔母打发出去了,两人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贾赦闻言气得牙痒痒,可恨自己碰不到他,只得厉声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偷听旁人说话!那都是无事的长舌妇爱干的事情,你是我贾家的长子嫡孙,纵然不求着你文成武就,光宗耀祖,但也不许自甘堕落,听见了没有!” 贾瑚愣了愣,随即轻声道:“可是父亲,我,我已经死了啊。” …… 贾赦一口气堵在胸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自然知道贾瑚已经夭折了,可日日见着他小小一个,在自己面前飘来荡去,总归还是时常恍惚,觉得这个儿子还是活着的。如今被贾瑚一言戳破,贾赦真真觉得像是有人拿刀挖他的心一般,实在是忍不得。 要说贾瑚刚刚去世的时候,贾赦还没有这般难过,他那时候宛如惊弓之鸟,整日里担心自己的小命还不够,一个儿子还不曾十分放在心里。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父子朝夕相处,贾瑚时常劝慰鼓励他,还在贾代善的高压教育之下,帮着他完成任务,感情早就不同以往,自然悲痛也就格外明显些。 贾代善也默然不语,贾瑚左右看看,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沉闷,低声道:“我,我去看看弟弟。” 说罢,不等那两人反应,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还有不到三年半的时间了,恩侯,你需得更努力才可。” 半晌,贾代善说完这句话,也闪身不见了,只留下贾赦一人在书房枯坐。 贾赦在心中默念道:“是要更努力了,总不能连累了瑚哥儿去。” 此后,贾史氏和王氏在府中不停斗法,闹得整个贾家乌烟瘴气,贾赦却一概不管,只顾着埋头训练。他不但自己训练,还加大了亲卫和贴身小厮的训练力度,除此之外,还从外头重金聘请了几位谋士,帮着他出谋划策,分析朝堂情况。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更快些,转眼就到了年节时刻,贾赦在荣国府的节礼之外,细心挑选了不少新奇有趣的东西,随着贾家人马回京送礼。其中有几份,是用他自己的名头送去的,都是给了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因着这礼已经送了大半年了,倒是丝毫不曾引起旁人注意。 至于收了他礼物的人,瞅着时机在自家父兄叔伯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贾赦的妹夫林如海如何如何,那就更不为外人所知了。 最多就是开年之后,有几个大臣在心里嘀咕,看样子今上对林如海印象颇好,不然也不会守孝三年回来,直接就被派任了兰台寺大夫。 兰台寺大夫品级不高,只在五品而已,可权利却大,主管监察、弹劾官吏,历代任职者,非皇帝心腹不可为。林如海能当上这个官,且不说正合了文人清正的形象,单是满朝文武大臣们,就不会轻看了他,这对他在官场上立足,可实在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故此林如海收到任命的旨意时,也忍不住惊喜之意,想想前段时间大舅兄贾赦递来的信,他心中有了主意。贾赦的情分他记下了,还有那几个帮着他在圣人面前说和的官员,也得找个时间备上厚礼,亲自去家里道谢联络一二才好。 14、纨绔变卷王:十四 贾家出孝之际,收到了方既白秋闱中举的消息,还有贾敏托人送来的信,她有孕了。 这算得上三喜临门,连带着这大半年都看王氏不顺眼的贾史氏,脸色都露出了许多笑来,身边的丫鬟婆子俱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能过些安稳的日子了。 因着老闺女有孕的喜气,贾史氏难得对贾婷的婚事都上了些心,毕竟贾敏在信中也说了,方既白是个有才华的。且方既白此次秋闱能中,也多亏了林如海帮他整理资料,时常领着他读书写文章,两个未来连襟的感情很是要好。 贾史氏并不是个糊涂性子,就是心底也不算太过歹毒,不然这十几二十年的功夫,贾赦和三个庶女的命,她想要了也是轻松得很。如今最心疼的老闺女来信,让自己帮着操持庶姐的婚事,贾史氏想了一夜,还是接过手来。 且为着贾家和贾敏的面子好看,贾史氏非但接了手,还办的十分漂亮。 她总归是史侯家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又是荣国府的国公老太太,为人处世的手段,不是那几个姨娘能比得上的。为了帮贾敏攒一份香火情,贾史氏甚至还捏着鼻子,把三个庶女叫到身边,很是用心的手把手教了她们两个月管家理事的手段。 三人的嫁妆,在几个姨娘和林之孝家的操持下,已经采办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零零碎碎,贾史氏没管,不过她改动了些地方。 要嫁入平亲王府的贾妩,虽然是侧妃,但也可以带进去三十六台的嫁妆,这是历来的定数。贾史氏把其中那些田宅零碎拿出来,填补到了贾婷和贾妤的嫁妆里头,给她换成了京中的铺子和头面布匹,这些才是她在亲王府内用得着的。 贾妤嫁的是金陵的乡绅,贾史氏给她添了个京中的铺子,却把金陵这边的一个庄子换给了贾婷,相当于二人换了一换。 看着几人人诧异的神色,贾史氏端着笑脸道:“你们年轻不懂,虽然妤姐儿今后要在金陵过活,可毕竟咱家大部分的人都在京中。有了这个铺子,妤姐儿每年春秋两季,不都得打发管事的跑一趟问问话,如此连带着三节六礼,也就一并送去京中,和家里人有了联络。” “你和娘家走的近,这婆家知道你有人撑腰,就不敢欺辱了你去。不然,别看你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这一年两年看不出,若是再过几年呢,人家背地里磋磨你,你也是有口难言的,所以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时时和娘家走动。” “至于婷姐儿,我听敏儿她说了,方家那小子读书不错,如今正在林家住着。你们妹夫每日都盯着他读书呢,据说明年春闱十之八九是能中的,到时候不论是留京还是派官,总归是有个说法的。金陵富庶,这边儿的田地出息也多,到时候能贴补你们小夫妻一些。” “至于妩姐儿,你是进王府做侧妃的,等闲出不了府来。虽则平亲王妃亲和,你又救了她的小儿子,可王府的规矩森严,弄那些个田地宅院的,你可能看顾的过来?倒不如就换成压箱底的银钱首饰,一来你平日里就用得上,二来那几个商铺的租金,也尽够你过活的了。” 贾史氏细细解释了一番,这三人才恍然大悟,忙拜谢不止。 从前的嫁妆也算不得差,都是那几个姨娘和林之孝家的精心准备的,可她们的眼界见识,毕竟差了贾史氏许多,也弄不懂这后宅里头的弯弯绕绕。经由贾史氏这么一调换,用的银钱差不多,可却合用了百倍不止,算是大大的给了这几个姨娘庶女一份体面。 经此一遭,几个姨娘再一次见识了贾史氏的手段能力,把从前贾史氏对她们的磋磨都抛之脑后,叮嘱自家女儿一定要记住贾史氏的好,多和她拉进关系云云。从前种种譬如从前死,贾代善都死了三年了,她们之间的妻妾嫡庶之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 姨娘们如今盼着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能顺顺利利的嫁人,日后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至于贾史氏,作为后宅斗争的得胜者,她也懒得再和这些手下败将多计较什么,如今为了她一双儿女的好名声,自然乐得做个和善的嫡母。 三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嫁妆也早就备齐了,贾家上下又难得终于齐心了一回,想在最快的速度内,把三人分别发嫁出去。 贾赦是忙活完了出孝事宜,还要给自家三个妹妹走六礼,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不过最重要的,是寻人说和他出孝后上战场的事情,他等不及要去平安州大展身手了。 隆冬的天气并不适合赶路,带上贾家的船队依旧启程了,随行的是平亲王府和方家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往两年未见的京都去了。 15、纨绔变卷王:十五 腊月初六,赶着新年尚未封笔之时,贾赦终于在姻亲平亲王的帮助下,成功获得了当今陛下的恩准,许他去平安州任职。 虽然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手下能直接统帅的队伍,也只有少少的一千六百人,可对如今的贾赦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位置了。毕竟若是人数再多些的话,一来他自己不一定能把控完全,二来也有可能会引起当今的忌惮,得不偿失。 虽然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可贾赦还是决意年前便出发。 贾家除了一个尚且年幼的贾琏,其余人也没有被如今的贾赦放在心上的,至于贾琏,贾赦也另有打算。 贾琏今年若是按照虚岁来算,已经四岁了,翻过年就是五岁的人了,正该是启蒙的时候。贾家的族学,贾赦从前并没有去读过,但是其中牛鬼蛇神聚集,他心里的十分清楚明白的,决计不会把自己的独子送过去,被那些人给教坏了。 至于请个先生之类的,银钱方面倒是不难,可是人品和才学就难说了,没个靠谱的推荐人,贾赦哪里敢放心呢。再说,贾家还有贾政夫妻两个,时刻像条毒蛇一样,冷不丁就想给大房来上一口,贾赦心还没有那么大,把一个无知幼儿独自放在这虎狼窝里。 所以,他去找后援了,林如海和方既白,就是他给贾琏择定好的先生。 这二人的才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林如海是探花出身,方既白秋闱的时候,也是江南道乡试第五名,若无意外,明年春闱妥妥的进士及第。再一个,贾赦对这二人都有恩。 贾敏被人暗算是贾赦点出来的,林如海能够在出孝后顺利升官立住脚,也是他在背后出了大力气的。还有方既白,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寒门子弟,到当朝探花为他一对一辅导讲课,迎娶国公府姑娘进门,可都是托了贾赦的福。 如此一来,贾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让二人答应下来,细心教导自家儿子。 事情也确实进展的很顺利,林如海和贾敏一口应下了此事,还说干脆让贾琏就住在林家,到时候上课也方便,只休沐的时候回贾家也就是了。方既白和贾婷也十分欢迎,贾琏长得俊俏可爱,人又讨喜乖巧,更重要的是想要报答贾赦对他们夫妻的恩情。 两家争得差点打起来,直让贾赦看傻了眼,心中想着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启蒙,一天一个时辰就够了,这两人争些什么也弄不明白。 后来还是林如海和方既白达成一致,春闱结束之前,贾琏便跟在林如海身边读书习字。待到方既白春闱结束后,刚好贾敏也快要临盆了,便把贾琏送到方家去继续学业,只是这课程安排,需得按照林如海制定的来。 如此一来,才算是皆大欢喜,贾赦安心之余,又往荣庆堂跑了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守孝的缘故,贾史氏最近甚少出幺蛾子,听闻贾赦把贾琏送去了林家读书,她只略抬了抬眼皮子,道了一句知晓了便罢了,没有在孝道上拿捏他们父子俩。 贾史氏如此行为,贾赦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老太太,如今我要往平安州去了,府中只剩下二弟,老太爷临去前为二弟求了恩典,让他出任工部员外郎。这官职自然不算太低,又有老太爷临终前的脸面,安安稳稳的做着也是成的。” “只是老二他如今还年轻,若是一直在工部混着,日后恐怕难有出头之日。若是老太太心里愿意,老二又有想法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他找个外放的差事,日后一步步的历练上来,不必如今这说法好听又好看么。” 贾史氏闻言看了看他,又低头沉思半晌,却并未直接开口应承什么:“你的一片心意,我知晓了,这事儿待我与你二弟商量商量,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贾赦也不意外,只含笑道:“那老太太可要抓紧时间,我这两三日的功夫就要启程了,到时候离得远了,也不好托人说和的。” 贾史氏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再有几日就是小年了,赶得这样急,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那倒没有,只是我记着从前老太爷说的话,越是临近年关那些蛮子越是扰边频繁。我如今紧赶着过去,说不定正好能赶上,故此不想在家中等着了。”贾赦说完前因,顿了顿后冲贾史氏行了个礼,“老太太,儿子这边要走了,日后家中万事都要托付给您,请您千万保重自身才好。” 贾史氏与他这二年之间,少有如此温情的时刻,闻言悄悄红了眼眶。 半晌,她方才点头道:“你在外行军打仗,也要小心身子,咱家也不求你能挣得多少军功出息,只人平安为上。至于琏哥儿,在他姑母家定是万事妥当的,等到休沐日时,我亲自打发人去接回来,就养在我院子里,你放心就是。” 贾赦听闻这话,非常真情实感的道了谢,又跟着闲话了几句,这才起身走了。 腊月初九,贾赦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亲卫,踏着茫茫飞雪启程了。上千里地的路程,又加上严寒凛冽,也没有挡住贾赦建功立业的心,只用了五天的功夫,便到了平安州守边大营,见着了此地的守将周平。 周平念着从前和贾代善的香火情,半点都没有为难贾赦的意思,反而亲自带着他,为他引见了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拜托这些同袍们对贾赦多加照顾。 贾赦对此自然心领了,自己掏腰包从临近的城里,买了好些肉食美酒回来,宴请这些将领们吃喝了一顿,算是在此立了脚。 16、纨绔变卷王:十六 平安州的风冷硬的紧,刮在人脸上恨不能掀下一层皮肉来,打小儿就养尊处优的贾赦,算是狠狠的吃了许多苦头。 贾赦心中有了退堂鼓的打算,可惜贾代善好容易见他主动上进一次,逮着空闲便在他耳边絮叨,直把贾赦烦的不敢独自待在帐篷里,带了一队亲卫,逃命似的出营巡视去了。 贾代善和贾瑚自然跟上,经过这两年多的休养,贾代善已经可以在贾赦方圆五里的范围内活动了。至于贾瑚,自从他上次无意间飘到姑苏去了一次后,距离似乎已经束缚不了他了,动辄日行千里也是常事,这些日子时常趁着贾代善和贾赦不备,偷偷溜回京城去看望贾琏。 离了军营后,贾赦就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他其实现在内力算得上深厚,只是不习惯北地冷硬的风罢了。待到他适应过后,打马向前的身影,也颇有些英姿勃勃之意,与从前京中甚为流传的纨绔之名,早已大不相同了。 “父亲,我去远处转转,待会儿就回来!” 贾瑚丢下一句话,还不待贾赦和贾代善反应,人就飘得没影儿了。 贾赦心中运了运气,对这个日益跳脱的混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贾代善从长孙有愧,更是半点都不想他难过,这才纵得人越发胆大妄为了。不过就凭贾瑚如今的样子,天下也没有人能对他不利,想转就去转吧,反正贾赦此次出来,就是来打探敌情的,贾瑚多跑跑,也能得些消息。 事实也不负贾赦所想,不过半个时辰,贾瑚就荡荡悠悠的飘了回来:“父亲,西北方向有一队人马正在快速赶来,约莫有五百来人,看着来势汹汹的不像好人。” 贾赦神情一凛,知道是碰上蛮子的劫掠队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手,将将两百来人,若是直接对上五百多人,胜算不大。 可他提前得知了消息,就可以做好陷阱,以有意对无意,也不是不能搏一把。毕竟这回跟着他出来的,其中一大半都是他的亲卫队,已经刻苦训练了两年多,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军营里普通的士兵武力值要高出许多倍来,有心算无心,赢面很大。 说做就做,贾赦派了往东南西北是个方向,分别派了几个善于潜伏的哨卫去查探虚实。而他自己则借着跑马的功夫,在附近查探地形,终于找到了一处口袋形的山谷,实在是埋伏敌军的最佳场地,贾赦一眼就看中了。 等到查探消息的哨兵,带着前方有敌军的消息后,贾赦眼珠子一骨碌,就下令身边的人进入山谷做好伏击,而他本人则是带了十几个亲卫直奔敌军而去,想要充当诱饵,把这五百多人都包了饺子。 果不其然,在贾赦“无疑”间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后,后面追击他们的蛮子分队,越发来了兴致。一个从四品的将军,若是能被他们擒获,能换来多少物资,更别说还是什么国公府的继承人,家中有钱有势,这只大肥羊今天就便宜他们了。 一方有意要引,一方着意要追,不过片刻的功夫,贾赦就领着十几个亲兵,慌慌张张的躲进了小山谷里。 一出瓮中捉鳖,贾赦使得出神入化,来追击的五百来人,死了三百多,俘虏两百来人,外带着五百多匹郡马,这一回可算是立了大功。 请功的折子递到宫里的时候,将将赶上开年第一次大朝会,司徒曜看着周平递上来的奏折,面上倒是龙颜大悦,很是大方的赏赐了贾家一回。 消息传到贾家,贾史氏高兴之余,又为贾政操起心来。 贾政当初拒绝了贾赦的好意,不想去外头辛辛苦苦做个小官,可是到了工部之后却发现日子难熬。六部的官员,不说全部都是有能力有背景的人,但绝大多数也都是通过科举出仕,最低也是个进士出身,这里最是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 可贾政呢,从前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靠着贾代善的救驾之功,临死之前的恩荫得了官。要能力没有,要背景也不大,纵然因为皇帝的命令,工部的人不曾故意排挤他,可对贾政也没有什么热情的样子,这让从小就被贾史氏等人捧着长大的贾政十分受不了。 如今又听说贾赦在平安州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刚去不满一月就已经立了功劳,贾政心中就不是滋味起来。从前二十多年的时间,提起贾家来,众人夸赞的只有他,对于大哥贾赦都是摇摇头,怒其不争罢了。 贾史氏和贾政的心情仿佛,母子二人合计了一番,觉得不能再留在工部坐冷板凳了,不如出去拼个前程的好。 至于说劳累与否,贾家不缺银钱,那得用的师爷幕僚多带几个,总有人帮着处理政务。再一个,贾政在京中不算什么,可出了京城之后,国公府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他又不是个贪污腐败的性子,认真做出点功绩出来,日后还愁没有发达之日么。 就这样,贾史氏着人给史家和贾赦都去了信,王氏也回了王家一趟,还有林如海帮着寻了两个经年的师爷,贾政很快就得了个外放的官职。 这外放的地点也不远,就在京城往南三百里的潞州地界,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到了潞州,换了个正五品的潞州同知,贾政这也算是升官了。他乐淘淘的收拾东西准备上任,却把王氏母子三人留在家中,一来侍奉贾母,二来打点家务。 贾史氏感动于儿子的孝心,大手一挥,选了两个丫鬟贴身服侍贾政,直把王氏恨得牙痒痒。可是迫于世情如此,王氏也只能又挑了个容貌俏丽,谈吐不俗的女子,开了脸摆了酒放在贾政身边,代替自己服侍贾政,还给了姨娘的位份。 就这样,还没有启程,贾政身边就多了个貌美的姨娘,外加两个知情识趣的通房丫鬟。 贾政的艳福,远在平安州的贾赦通过贾瑚之口,倒是都知道了,不过他砸吧砸吧嘴,倒是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盖因开春之后,北方迟迟没有降雨,又兼之一股寒潮南下,蛮子的牛羊马匹冻死无数,他们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久在平安州驻守的周平等人,自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连带着贾赦一起,也每日只顾着操练士兵,等着不久后和对方的开战。 17、纨绔变卷王:十七 和蛮子的一战,足足打到夏季到来,草原上的水草都丰美起来的时候,才告一段落。 这大半年的交战,双方都算得上元气大伤,大乾国的士兵死伤不少,蛮子的精壮汉子更是损伤众多,故此两方约谈之后,商议了休战期,给大家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当然,最主要的是草原上有了吃的,他们不必来平安州劫掠百姓,也能活下去了。 而贾赦经过战火的洗礼后,已经彻底不见了从前的软弱萎靡,整个人显出了铁血之气,身上脸上都添了不少伤疤。走出去人家也会说一句,是上过战场的真汉子,再不复从前温柔乡里娇养出来的精致风流,连那双桃花眼都染上了些许肃杀。 到这个时候,贾赦才算是彻底在平安州立稳了脚跟,而距离贾代善和贾瑚离去的最后期限,也只有一年零八个月了。 这大半年的战场厮杀,多亏了贾代善和贾瑚为他放哨提醒,才让贾赦几次险死还生,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是他们二人早晚是要离开的,若是贾赦对此起了依赖之心,日后上了战场那就糟糕了,恐有性命之忧。 故此趁着这段时日战火稍停,贾代善开始了对贾赦的特训,他和贾瑚隐匿一旁,只冷眼看着贾赦一人应对百十个亲兵的围攻。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甚至被扫落马下伤痕累累,到后来的游刃有余,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突围而出,贾赦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代价是身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这辈子估计都消不掉了。 十月初五,是司徒曜的生辰,全国各地欢庆一堂,边关战士都放了假。平安州也是如此,除却各处巡防的士兵外,各位将领带着手下,都准备好生热闹一番。 因着这日正好也是贾瑚的忌日,贾赦虽然也自掏腰包,宴请了自己麾下的士兵,可杯中的酒是怎么都喝不下去的。他作为领将不喝酒,手下那些亲兵侍卫也就不敢动酒,好在菜色极好,大盆大盆的肉都管够,众人吃的也算尽兴。 等到菜过五味,贾赦眼看着下头众人越发欢喜,自己寻了个时机悄悄起身离席。 外头弯月如钩,贾赦不耐烦再回大营里吵闹,径直牵了马,准备出去跑跑散散心。可他刚刚离营十几里,便觉得心噗通噗通跳的越来越急,下意识就想回营,却又勒住了缰绳,急声道:“瑚哥儿,你动作快,看看前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贾瑚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飘了回来:“父亲,前头百里处蛮子大军开拔,约莫有上万人!” 贾赦激灵灵打个冷战,知晓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敌人知道今日军营防守松散了! 他顾不得再多想,鞭子一挥急速回到营地,远远的就叫嚷开来:“敌袭!戒备!” 边喊边跑,进了营地后直奔周平的大帐:“周将军,方才我出去遛弯儿,看到敌军聚集而来,今晚恐怕要糟糕了!” 门口的小兵掀了帘子,里头除了周平之外,还有军中的几员大将和军师等人在场,闻言俱都是一惊。倒是无人怀疑贾赦谎报军情,虽然他刚来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这是富家公子哥来此镀金的,但是这半年拼杀下来,大家对贾赦也多了几分认可和敬意。 军中有一半人马去了附近的城池潇洒,剩下这一半里头,又有好些人喝的醉醺醺,如今还能提枪作战的不足三千人。蛮子选在今晚突袭,无视他们前段时日刚签订的条约,属实打了周平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会子,说什么都无用了,周平心思电转之间,飞快的安排几位将军防守迎战。至于贾赦,他领了阻击敌军的任务,算是前头兵了。 贾赦知道自己责任重大,领了令后便召集了自己麾下的人马,除去进城的外,也只有七百余人,若是直接对上敌军的万人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贾赦是来立功的,又不是来寻死的,他自然不会和敌军迎面对上。 幸好这些日子虽然停战,可他和他麾下的士兵都没有闲着,日日勤恳操练不说,还在贾代善的提点之下,提前做了许多备战的陷阱机关,这会子刚好能用上。 绊马索,尖木条,混了泻药的黄豆,浸了油脂的布团…… 一样样的轮番上场,被贾赦等人细心布置在了蛮子大军前行的路上,只等着敌人进入他们的陷阱里头,才好痛打落水狗。 就是这样的小暗招,成功打乱了蛮子大军的进程,非但拖延了他们的速度,还令蛮人前方的骑兵损伤众多,许多马匹都中了招,算是初战告捷,大大鼓舞了己方的士气。 趁着贾赦这边尽力拖延大军行程,后方的周平等人也没闲着,用最快的速度把士兵召集起来醒了酒,穿戴整齐准备迎战。 陷阱机关,终归是不入流的小东西,虽然能起一时的阻挠作用,但对方毕竟人数众多。待到他们回了神后,排除斥候探路,这些东西的作用就不大了,贾赦带领的这一队人马,终于和对方真刀真枪的拼杀起来。 幸好周平的速度也不满,大部队跟了上来,双方陷入了厮杀之中。 伴着天色清冷的弯月,地面的喊杀声直到天色发白,才渐渐停歇。 贾赦长枪柱地,脸上的血痕已经凝固,触目望去,满地都是哀嚎喊叫之人,其中更多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带来的一百多亲卫,为了护住他的性命,如今还在身边的,也只有二十余人了,俱都身受重伤,可见这场战争死伤惨烈之至。 死去的人永远的死去了,可活着的人却凭借这场战争出了头,比如贾赦。 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贾赦从小就听的话,今日他才深刻的意识到了其中真意。这次蛮子来犯人马有两万余人,单只贾赦这只七百多人的队伍,便歼敌两千余人,还为周平等人争取了应对的时间,所以这场战争的头功,非贾赦莫属。 平安州大捷的折子送回京都后,司徒曜龙心大悦,这次算是把蛮子打服了,他们的成年男丁受损太多,十年内都无力再和大乾国一战了。北境的边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休养生息,驻防的士兵也能分出一批来,回家去娶妻生子,安享余生。 立了大功的贾赦,自然也没有被司徒曜亏待,大笔一挥,就由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升为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这速度让无数人眼红,可人家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功绩,也由不得旁人质疑诋毁。 经此一事,朝中再也无人说贾赦被当今不待见,日后贾将军便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不再是只得祖辈恩荫的无用之辈了。 贾代善在贾赦接到圣旨之后,心中激荡不已,将近四年的时间,终于帮着贾赦立住了脚跟。从此之后,只要贾赦谨言慎行,即便他不再踏足战场,贾家也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二十年了,到那时候贾琏和贾珠已经长大,自有这些小辈一展身手,想必贾家也能延续下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一日贾赦刚刚睡去,贾代善就被一股吸力引到了贾源兄弟面前。 却原来他们二人在地府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着贾代善和贾瑚的所为,如今见着贾赦凭借自己的能力得了实权官职,高兴之余又去求了判官,果真见着贾家的气运恢复了。这就说明如今贾代善和贾赦的做法,正合了贾家的前程。 只是凡尘俗事已了,贾代善和贾瑚两个阴魂,却不好再继续逗留人世间。从前判官给他们的期限是五年,如今已经近四年的时间了,总不能非得要在最后一日,才卡着点儿的回归,这也未免太过张扬。 故此贾源等人招了贾代善过来,就是给他限令,让他和贾瑚快快交割阳间之事,早日去投胎转世为好。 18、纨绔变卷王:完结 待到贾代善回来,对着贾瑚和贾赦如此这般说了一通,二人都有些沉默。这近四年的日夜相伴不是假的,贾赦对着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儿子,心中的一腔父爱越发浓厚,怎么舍得就这样生离死别。 可是世事无常又无奈,就像是贾代善和贾瑚突如其来的到了他眼前一样,就在贾赦收了圣旨抵达京都的第三天,他们两人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贾赦沉默了许久,又在祠堂打了十天的地铺,每日精心抄写《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然后再一一焚烧,只为给他们二人积攒功德。连带着的还有久未想起的张氏,贾赦纵然已经知晓她轮回去了,可是想起从前亏欠她和贾瑚甚多,也便在祭奠之时,为她尽了一份心意。 贾琏今年虚岁五岁,跟在林如海和方既白身边,早就已经熟读了三百千。见着父亲祭奠亡母和兄长、祖父,他便也跟着提笔去写,虽则人小力微,十日的功夫,也抄了三卷出来,分别供奉给了贾代善三人,算是他的一片孝心。 十日的时间一过,贾赦从祠堂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家。 虽则贾政如今不在,但是贾史氏却还是在的,贾赦与贾史氏密谈良久,终于说服了她同意分家。只是分家不分府,偌大的荣国府从中一分为二,中间砌了院墙隔离,只留了一道门相连接,待到贾史氏百年之后,这道门也会被堵上。 至于家中钱财积蓄,贾赦倒是不甚在意,他得了从前贾源夫妻俩所有的私房,几乎抵得过半个荣国府了。故此贾赦很是大方的表示,除却族地的祭田外,其余的商铺农庄,包括库房里头的家私摆设,都可以和贾政平分,只算还了这些年贾史氏对他和贾琏的看顾照料。 按照礼制而言,贾赦是袭爵嫡长子,应得家产的七分,另外三分则是由其他子嗣去分,因着贾代善只有两个儿子,故此贾政便能得到剩余全部。 如今贾赦这样安排,贾史氏纵然还对爵位有所觊觎,但也知道如今有了军功的贾赦,早已不是贾政所能抗衡匹敌的。与其到头来两败俱伤,还不如顺势接下这一份体面,有贾赦和其他姻亲的帮扶,让贾政自己慢慢拼个前程来的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贾赦已经和贾史氏言明,自己知晓了生母的身份,日后只把她当做嫡母对待。 没有了亲生母子的情分做后盾,贾史氏并不认为对上羽翼已丰的贾赦,自己和贾政能有什么好处,这才乖乖答应分家之事,只求能和贾赦留些香火情。 而为了自己儿子日后的安稳,也为了给贾敏出一口气,贾史氏狠了狠心,在分家后不久,王夫人便病了。据说是得了风寒,贾史氏请了太医来诊治,谁知却不成,一日一日的缠绵病榻,不过半月的功夫,就撒手人寰了。 贾赦得知实情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总归瑚哥儿和张氏的两条命,如今有人还了。至于背后怂恿的贾政,贾赦看着手中的信纸笑了笑,沉迷于美色只靠师爷幕僚理事,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前程了。 过往已逝,如今贾赦要忙活的是其他事情,他要续娶了。 贾赦原配早逝,贾政的夫人也因病去了,偌大的荣国府这些琐碎的家事,便都落到了贾史氏身上。 她纵然想要继续握紧府中大权,可终究不像话,且贾代善和张氏都去世好几年了,贾赦也如今将将而立之年,也该再寻个贴心人。 而续娶的人选,不是贾史氏挑的,也不是贾赦选的,而是贾瑚给出来的。 贾瑚这些年仗着无人能看见自己,又兼之能日行千里,除了去看望独自留在京中的贾琏外,他还时常在各处溜达,对于各家后院的阴司,实在是摸得透彻清楚。 为着自家年幼的胞弟着想,贾瑚从这些未嫁女中,挑了个性子中正平和的,乃是弘农杨氏二房的嫡长女。 杨氏的样貌品性都很出挑,按着她的身份原也该是大家宗妇,只可惜连连守孝之后误了花期,如今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却还未能出嫁。她的未婚夫家等不及,又在几年前退了婚,甚至还为此气病了杨氏的母亲,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了仇。 此后,杨氏便绝了出嫁的心思,只一门心思帮母亲打理家事,教养弟妹。只是她父母却舍不得,如今贾赦备了重礼,又请了礼亲王妃出马说和,终于说动了杨家家主的心,答应和贾家结亲。 贾赦和杨氏大婚那一日,他又梦见了贾瑚,依旧还是长不大的四岁幼童模样,冲着他笑嘻嘻的挥了挥手,转身入轮回去了。 贾赦再婚之后,日子过得很是平顺,史氏安享晚年,杨氏知礼通达,唯一会惹气的贾政远在外地,整个荣国府中,属他最悠闲自在。 两年之后,贾政三年任期将满,要回京述职,王家趁此机会,又嫁了个同族旁系的女儿过来,充作贾政的续弦。此后,贾赦又出了把力气,把他换到了老家江南一带任职,为扬州知府。 刚好林如海前段日子,也被调去扬州,做了巡盐御史,两人到了那里也能互为助力。 贾史氏见自己一双儿女都在扬州,思索了几日后,决意跟着贾政到扬州赴任。她一来是想离自己的儿女近些,二来是不放心王家新嫁进来的女儿,唯恐天高皇帝远,她再薄待了元春和贾珠两个,非得跟着才能安心。 贾赦和杨氏苦劝不住,只得应了她的要求,准备许多东西,恭敬有礼的送她上了船,南下去了。 贾琏八岁那年,杨氏有孕,十月怀胎后,诞下了贾赦的嫡长女。 因着是春天的生日,合着元春的名字,便叫做迎春。不过杨氏和贾赦另给她起了大名,贾瑶,寓意美好珍贵的美玉,满含对她的期待。 后来贾家又陆续迎来了许多小辈,其中小王氏生下的儿子最是奇特,降生之时口中居然含了一块美玉。 小王氏自然欣喜万分,可杨氏却如临大敌,和贾史氏郑重商量之后,把知情人士统统都封了口,远远的遣送走了,这个消息压根就没有传出产房。至于那块胎里带来的玉石,贾史氏特意放出风声,是她找了大师求来保平安的,得让小孙子日日夜夜带着不离身才好。 这不过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外头的人听了也就过了,如此竟然也完全瞒了下来。那块来历不凡的宝玉,从此泯然众人,没有闹出什么衔玉而生,必有好前程之类的话来。 一年又一年,转眼就是十年过去了,贾元春已经十七岁,到了出嫁的年纪。 虽然生父贾政如今只是个四品官,可好歹还有个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头,又得了贾史氏的亲自教养,自己长得也是清丽秀美,在外头名声儿极好。故此选秀的时候,便入了司徒曜的眼,随手把元春指给了皇家的一个旁系子弟,成了郡王妃了。 而贾珠凭借自己少年秀才的名声儿,以及做郡王妃的姐姐,成功得了国子监祭酒的赏识,娶了他家大女儿李纨进门。 至于贾琏,他没有婚姻自主权,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司徒曜便为他定下了亲事。另一方的身份,经过贾赦多年查探,也证实了确实是戾太子的遗孤。 那小姑娘刚出生,就被司徒曜的人放到了皇家寺庙寄养,杨氏进门之后,便经常二人便经常前去看望她。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特别是小姑娘常年待在寺庙里,身边也没有个同龄好友玩耍,对于贾琏这个玩伴兼之未婚夫,就更是看重了,关系十分亲密。 等到小姑娘及笄礼过,皇后出面认了她做义女,封了个长宁郡主的封号,从宫中发嫁到了贾家。 日子一年一年的过,贾赦和杨氏为贾琏娶了亲,又把小女儿贾瑶送出了门,此后已经快五十岁的老夫老妻,便安心过起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远在地府的贾源兄弟俩,和走父亲后门留在地府做了阴差的贾代善,时不时会透过望乡台看看贾家的现状。 贾家由武转文之后,虽然不如从前一门双国公的显赫,可宁国公府的贾敬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进士,荣国公府的贾珠贾琏兄弟俩,也都榜上有名。如此一来,再加上一众姻亲们的照拂,倒也在文臣这个领域立住了脚跟儿。 虽然没有了军权,但也少了皇家的忌惮,又兼之元春和贾琏这一娶一嫁,都是和皇室联姻,倒是多了两重安全保障。总而言之,日后的贾家,若不是真的犯了造反之类的大罪,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抄家灭族的危险,可以代代传承下去了。 等到贾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贾琮结婚的时候,贾史氏已经是九十来岁的高龄了,在一个深夜无疾而终,算是喜丧。而那时的贾赦,也已经六十多岁,快到古来稀的年纪。 贾赦吹吹打打送走了贾史氏,又和贾政彻底分了家,把贾家门头的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摘下来,换上一等将军府邸的名号,从此和杨氏就做了老太爷和老封君。 漫长的一生过去,临到了了的时候,贾赦偶尔会恍惚片刻,怀疑早年见到的那一老一少两个魂魄,许是自己的臆想不成?可再看看如今的子孙满堂,却又觉得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19、我有读心术:一 “鸳鸯!鸳鸯!快醒醒,到京城,该下船了!” 金鸳鸯被自家嫂子摇醒的时候,脑子还是糊涂的,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就被牵着下了船。 “等到了府里,你要记得多看多做,少说话少走动,明白了吗?老太太和太太都喜欢懂规矩的孩子,你只要规规矩矩的,有咱家从前的情分在,定是能够进入荣庆堂侍候的,到时候就万事不愁了。” 这妇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鸳鸯回过神来之后,也都一一乖巧应好。 两人出了码头,寻了辆青布马车上去,道了一声:“去宁荣街。” 这车夫赔了个笑:“好嘞,宁荣街那可是个好地方,两位贵人是?” “哎哟哟,哪里就是个贵人了,不过是给荣国府办差事的罢了。”这妇人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却明显极了,随手丢出个银角子,“劳您马车赶的稳当些,便是慢些也不妨事,我这妹子刚从外地过来,有些个晕船晕车的,只稳稳的走才妥当。” 车夫颠了颠手里的银角子,满脸含笑的高声应诺,鞭子一挥果真十分稳当。 鸳鸯和这嫂子并不十分熟识,她和哥哥金文翔年岁差的大,这嫂子又是府里太太给配的人选,爹娘老子都没有见过的。还是这次府中放了一批年纪大的丫鬟,连老太太都放话院里要挑几个小丫头子进来,这嫂子才千里奔波,去金陵把这素未谋面的小姑子接了来。 这嫂子原也是贾家的家生子,名叫青桔,从前也是在荣庆堂里服侍的,只是并未混到大丫鬟的位置,等到配人的时候,也只是二等丫鬟。 因着人长得白净俏丽,入了金文翔的眼,求了太太王氏的恩典,就成了两口子,如今人都称呼她为金文翔家的。成亲之后,虽然因着资历的问题,没能坐上管事媳妇,但也依旧做了老太太院里的人,负责看着底下丫鬟们浆洗衣物。 也是因为知道老太太院里油水多待遇好,这才在听到风声之后,不远千里的回去带了鸳鸯来。她只盼着这个小姑子真的如金文翔所说,是个聪慧伶俐的,能在荣庆堂内混个名头出来,她方能大树底下好乘凉。 至于鸳鸯,也并不是晕船,她一个水乡里头长大的姑娘,从来跟着娘老子四处跑的,会走路就会划船了,哪里会晕船呢。这段时间终日神思不属,昏昏沉沉的缘故,却是她发现自己有了读心术! 那是她到船上的第二天,明明对面的嫂子是在整理箱子,可却听到有个声音说到:“可算是解脱了,从前金文翔从前也没有说过,他娘老子是这般精明的人物。好歹如今他们人在金陵,离着我们远着呢,不然整日和他们在一处,我可受不了。” 鸳鸯四处看了看,屋子里确实只有她和嫂子两人,对方也没有张嘴说话。 她心中害怕,却因为和这嫂子不熟悉,并不敢出声去问,只打起精神一心盯着金文翔媳妇,想知道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可是当中午两人出门吃饭的时候,鸳鸯才发现她并不只是能听到大嫂的心声,连船上的厨娘和水手的心里话,也都能听得到。 鸳鸯如今不过六岁多点,虽然从小就机灵得紧,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陡然间听到了众人的心声,初起还有些好奇,后来便觉得满脑子头昏脑涨了。实在是这船是金陵到京城的官船,船上的人足足有上百个,不论鸳鸯走到何处,都能听到旁人的心里话,这信息量太大了,她的小脑袋瓜子实在难以承受。 所以后来鸳鸯便不出门了,只乖乖待在屋子里,这样好歹只用听嫂子一个人的心里话。至于被错认为晕船,鸳鸯也没有办法,她自己找不出更合适的借口,只得默认了。 也是在船上的这大半个月,鸳鸯通过自己旁敲侧击,外加这嫂子时不时透露的心里话,可算把荣国府内院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明白。 荣国府的最高统治者,就是荣庆堂内老夫人贾母,膝下总共有两儿一女,俱都已经成家了。 大老爷原配张氏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儿子贾琏,今年八岁,续弦邢氏膝下无所出。大房另外还有个庶女迎春,排行二年方三岁,人称二姑娘,还有个庶出的小少爷贾琮,尚未满岁,外加满屋子的妾室通房,可见大老爷是个好色之徒。 二老爷原配王氏,如今正是贾家的管家太太,膝下两儿一女。大女儿元春十一岁,据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照金文翔家的话来说,定是要入宫做娘娘的。大儿子贾珠九岁,是个读书胚子,日日苦读不辍,不愁日后不能金榜题名。 至于二房的小儿子,名唤宝玉只一岁多点,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据说是衔玉而生,极得老太太的喜欢,从生下来就抱在身边养着了,是贾家的凤凰蛋。除此之外,二房还有个庶女,名唤探春,刚出生不久,人称三姑娘。 贾家正经的主子,便只有这么多除此之外,都是些姨娘通房之类的,倒是不必多加关注。 鸳鸯自从得知了贾家主子们的情况,闲下来时便在心里细细打算:两位太太身边是断不会要自己这小丫头子的,她们自有自己的陪嫁陪房使唤;而少爷和老爷们们身边的丫鬟,许多都是奔着通房妾室去的,鸳鸯的娘临走前千般叮咛嘱咐,万万不能为人妾室,也可以略去。 至于三个姑娘,大姑娘身边并不缺人,二姑娘和三姑娘都是庶出,庶出子女日子本就不好过,他们身边的丫鬟就更难上几分,也不是上上等的选择。如今之计,唯有老太太身边,才算是一方平安天地,自己不求做个多体面的丫鬟,只撑到年纪到了,娘老子求了恩典也可以回家嫁人过活。 打定了主意之后,鸳鸯便开始庆幸,自家大哥和嫂子如今的想法与自己一致。且她娘老子现如今看着金陵的宅子,每年也会到京中汇报一二,在老太太跟前儿有几分情面,进荣庆堂做个小丫鬟的可能性极大。 如今是外物皆备,只看她自己的表现了。 车夫走的不快,但也算不得慢,半个时辰后,便停在了荣国府的后门处。 金文翔家的下车道了谢,招呼两个在后门嗑牙的婆子帮着提包袱,把鸳鸯带去了她和金文翔的小院里。 说是小院儿,也确实是小,只有两间屋子,外加一个小厨房罢了,住惯了金陵的豪宅,鸳鸯还有几分不习惯。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金陵的豪宅不是她的,如今嫂子和哥哥的这小屋子,才实打实是给他们金家人落脚的地方。 金文翔家的在一旁见着鸳鸯的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嘴上笑道:“委屈妹妹了,我和你哥哥在府中只能算是中等,够不着那大院子。不过你的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的,如今再打扫打扫,暂住几日也是成的。” 鸳鸯忙点头道:“这已经很好了,哪里有什么委屈的,劳烦嫂子大老远的接了我来,又事事打理的妥帖,我心里都明白的。” 自己的好意得了对方夸赞,金文翔家的更高兴了几分,心中暗道:“在船上整日昏昏沉沉的看不出,如今再看果真是个机灵的,模样也算得上俊俏,正好是老太太喜欢的样子。” 姑嫂两个不再多言,被子褥子拿出去晾晒着,又打水把屋里各处擦洗了一遍,忙忙碌碌的便到了掌灯时分。 金文翔早猜到媳妇妹子这二日便到,下了差也没有乱跑,回家看两人忙着,便出去买了几样小食,三人围坐一团,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 第二天一大早,梳洗过后,金文翔去当差,他媳妇特意给鸳鸯装扮一番。穿上簇新的青色掐牙背心,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绑着鲜艳的红绳儿,眉眼干净稚嫩,看着十分清新可人。 金文翔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从院中掐了两朵茉莉花来,插在鸳鸯的头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她进府去见主子们去了。 这时节正是府里太太姑娘们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刚好金文翔家的也在荣庆堂做事,便径直带着自家小姑子去了荣庆堂。她先去寻了唐嬷嬷销假,顺便给众人介绍了一下鸳鸯这小姑子,算是提前打个招呼。 待到正厅里头人散了,金文翔家的才凑到如今贾敏身边的大丫鬟碧玺身边,满脸含笑道:“姑娘早,可有好些日子不曾见着姑娘了,我前几日去了躺金陵老家,如今回来了,想着给老太太磕头请个安,不知老太太哪里可方便么?” 说罢,伸手递了个荷包过去:“这是我在金陵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难得有几分新奇,给姑娘闲暇时候把玩把玩。” 碧玺看了金文翔家的一眼,伸手把荷包收下,也笑着回道:“难为婶子想着我,老太太方才用过了膳,这会子正在和大姑娘说话呢。我先进去看一眼,若是得闲呢,就来唤婶子过去,若是不得闲,就劳烦婶子再等等。” 金文翔家的自然无有不应,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要看老太太的方便。” 碧玺掀了帘子进去了,鸳鸯站在回廊转角处,却知道为何这大丫鬟要帮金文翔家的忙。原是碧玺从前做小丫鬟子的时候,曾经得过金文翔家的济,如今这一遭是还恩来了,不过从此之后,二人便算是两清了。 听着碧玺心中的话,鸳鸯暗自砸咂舌,看来与人为善这四个字是对的,谁知道这风有一天会刮到谁头上去。日后自己进府当差后,不说与人为善,也需得谨言慎行,不可得罪了哪一个才好。 20、我有读心术:二 鸳鸯和金文翔家的都在转角回廊处候着,直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个穿金戴金的丫鬟出门来,请了金文翔家的进去。 金文翔家的整了整衣服,叮嘱道:“鸳鸯,你就在这里等着,若是一会子有人叫你,进去就先磕头行礼,记住了吗?” 鸳鸯点头应下,目送人进去之后,下意识的把读心术打开,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已经琢磨出来了,这读心术是可以受自己控制的,若是不想听了,可以关掉,等到用的时候再打开。除此之外,鸳鸯还发现,自己的耳力如今十分过人,约莫五丈的距离内旁人的轻声细语,她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是决定她进府里的重要时候,鸳鸯自然要好生听着,方才能知晓自己的前程。 屋里头,邢夫人和王夫人都不在,只贾元春陪着贾母说话解闷儿。 金文翔家的进屋便给贾母磕了头:“老太太安好,昨儿回来的太晚,恐打搅了老太太休息,故此今儿才来给您磕头问好。” 贾母笑得和善,柔声叫她起来:“知道你们心里想着我,快起来吧,你婆婆和公公可好?” 金文翔家的又磕了两个头,笑着道:“都好着呢,我婆婆还说十分想您,只是看着宅子不便走动,不能前来给您请安,嘱咐我多给您磕几个头,权当是为她尽心了。” 说罢,这才起身来,把自己捧进来的一个小藤箱子打开:“我婆婆说是您从前最爱这些个,如今许是在京中难见了,特特吩咐我给您带了这些来,您老赏脸看看。” 那箱子里头装的,却是泥塑的小人儿,竹根儿挖的碗碟等小东西,都是年轻姑娘孩子爱的,原不该献给如今六十多岁的贾母。 这却有个说头,原来鸳鸯她娘,从前也做过贾母的贴身丫鬟,颇得贾母信重,这才为金彩谋了个看守老宅的好差事。这些个东西,是从前贾母在金陵老家时候喜欢的,后来成亲生子进了京,便多年不见了。 如今鸳鸯她娘特意备齐送了来,就是想勾起贾母的回忆,给自家女儿谋一份好差事,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果不其然,贾母很是动容,怔楞的看了半晌,方才笑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你婆婆还记得。我恍惚听说,这次你回来,带了你小姑子来,是不是?” 金文翔家的忙点头回道:“正是呢,她如今也六岁了,我婆婆说留在家里也是淘气,不如来府里听听老太太太太们的教诲,也学个眉眼高低。” “唔,你婆婆教出来的孩子,没有差的。”贾母笑着回道,随即又问,“人可带来了吗,也叫进来给我瞧瞧。” 金文翔家的笑得更真诚了:“她原是个刚留头的孩子,规矩都松散,我方才不敢带进来,怕冲撞了老太太,只叫她在外头磕了两个头,表表心意。如今老太太要见,我这就喊她进来。” 贾母点了点头:“哪里有什么冲撞不冲撞,她小人儿家家的,从小也是你公婆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就叫进来我看看。” 说着话,就有知机的大丫鬟出去,领了鸳鸯进屋。 鸳鸯轻手轻脚的跟进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奴婢鸳鸯,请老太太安,大姑娘安。” 贾母叫了起,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实是个齐整的样子,色色妥帖:“有几分你娘的样子,可见她调理的好。” 旁边元春见此,也捏着帕子笑了:“鸳鸯?这名儿起的也好,可不正和老太太屋里的鹦哥一样,都是极好的呢。” 贾母闻言笑了,指着一旁一个身穿红绫夹衣裳,青缎掐牙背心的小丫鬟道:“正是呢,可不就有个鹦哥,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如今看来倒是有缘分。就留在我院子里头侍候吧,先算个三等,碧玺好生安置她。” 碧玺忙在后头应了,金文翔家的目的达成,这会子也不在这里耽误贾母的事情,寻了个话头就要走。 贾母并不留她,今日也是看在鸳鸯爹娘的份儿上,才许她进屋请安回话的。只是得了金文翔家的一盒子土仪,免不了又让丫鬟打赏了个荷包,这才把人放出去。 趁着屋内气氛活泼,碧玺使了个眼色叫鸳鸯跟着,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外头金文翔家的果真也在。 “今儿这一遭,多亏了碧玺姑娘出言,日后必定让鸳鸯这孩子报答您。”金文翔家的笑得开怀,拉过鸳鸯让她给碧玺道谢。 碧玺摆摆手道:“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值当什么呢,还是金家老两口在老太太面前有体面。如今老太太亲自发话,把鸳鸯留在了荣庆堂里,日后慢慢的也就起来了,嫂子且不必再费心了。” 说罢,又问道:“鸳鸯可有什么包袱行礼的要带进来?铺盖和梳头的家伙事儿,咱们院里一概都有新的,倒是不必拿了,其余的若是有,便打发婆子快点送进来,唐嬷嬷那里要检查的。” “有个小包袱,里头有些个零碎的小物件儿,待会子我就找人送来。姑娘放心,府里院里的规矩我都懂,必不会让姑娘和唐嬷嬷难做的。” 金文翔家的说完,又对着鸳鸯道:“你在老太太屋里服侍,要多做少说万事尽心,上头姐姐们的教导,更要记在心里,不可和姐姐嬷嬷们顶嘴吵闹。你哥哥在外头,轻易进不来,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到后头浆洗房里寻我,等到休沐日时,我再来接你回家。” 鸳鸯都一一应了,等到金文翔家的说完走了,碧玺方才牵了她的手往后座房走:“我是你碧玺姐姐,你嫂子和我关系素来也好,日后有什么事情,也能来寻我。府中的例,新进来的丫鬟照旧要先做半年的粗使,一则是磨磨性子,二来也能学规矩,然后才发到各处去侍候。只是你是老太太发了话的,如今就安心在荣庆堂待着吧。” “老太太身边照例有八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外还有许多粗使的丫鬟婆子,方才大姑娘说的鹦哥,和你一样是三等,她娘老子看着府里郊外的庄子,也是前不久刚送来的。三等丫鬟四人住一间,我把你和鹦哥安排在一间屋子,你们年纪相仿,许是能说得上话。” 鸳鸯听到这里,忙扬起笑脸道:“多谢碧玺姐姐,我都记下了。” 碧玺见她不吵不闹,心中满意了几分,若是真来个祸头子,或者是挟恩图报的,她少不得要和金文翔家的断绝了关系,如今就很好。左不过一个三等的小丫鬟,与自己并未妨碍,若是交好了之后,说不定日后还能得了她的济呢。 碧玺心里的这番打算,鸳鸯听得一清二楚,却也觉得人之常情。 说话间,就到了后座房,早有两个粗使婆子在此处候着了,手里提着被褥等物,应该是给鸳鸯的。 开了门,这屋里大通铺,应该是砌的火炕,鸳鸯从前没有见过,今日头一次见,免不了好奇的多看几眼。 这倒有个小孩子的模样,碧玺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是火炕,等到冬日里烧起来,屋里便暖和和的,现下还用不得。这屋里如今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鹦哥,你已经见过了。还有个叫珍珠的,是外头买进来的,晚上估计就能见着了。” 旁边两个嬷嬷很有眼色,见碧玺对着鸳鸯和颜悦色,手上动作越发殷勤:“碧玺姑娘,不知道这被褥放在哪里?还有这箱子和脸盆……” 鸳鸯看着那大通铺犯了难,她从来没有和外人睡过一间屋子,而且这炕也是没有睡过的,谁知道哪里好睡哪里不好睡呢。鹦哥和珍珠的被褥,都在炕中间摆着,鸳鸯现下只能从两头选了。 正在这时候,不知哪个嬷嬷在心里念叨:“这小姑娘据说是金陵来的,怕是不耐冻,炕头这地方烧起来暖和,可比炕稍要强多了。” 鸳鸯听到这里,忙出声道:“辛苦两位妈妈,被褥放在炕头的位置,箱子和脸盆,嗯,放在这边靠墙的地方就好了。” 等到两人放好东西,鸳鸯从怀里掏出十几个大钱递过去:“请妈妈们吃酒。” 这是金文翔家的提前嘱咐的,要和院里人打好交道,只是她人小小一团,偏脸色很是正经严肃的贿赂这两个老油条,倒叫对方觉得好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碧玺也忍俊不禁,捂着肚子道:“好了,既然是鸳鸯给的,只当是她初来乍到,请妈妈们吃酒的吧。” 那两人不意还真能得赏钱,忙伸手接了出去不提。 碧玺也忙着回去服侍贾母,只叮嘱鸳鸯道:“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待会子我叫鹦哥回来领你去吃饭,到时候每日起床睡觉吃饭的时间,她都会告诉你的。有什么不懂的,便先问问她,等到晚上得了空,我再和你细说。” 鸳鸯忙应下,又亲自送了碧玺出门,见她走的远了,这才转身回来铺床叠被,收拾府里发下的东西不提。 21、我有读心术:三 转眼间,鸳鸯已经在荣庆堂待了一个多月了,终于摸清楚了这大院子里头生活的窍门。 坦白说,贾母身边的活计十分轻省,几个大丫鬟且不说,养得小姐一样,便是她这样刚进来的三等丫鬟,实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日常不过是喂喂鸟,打打帘子,烧茶煮水,做做针线,或是跟着大丫鬟们去各处送东西报信之类跑腿的活儿,都是极轻便的。 不过活计虽然轻省,小丫鬟们除了传召,等闲是不许到老太太身边侍候的,那是大丫鬟们施展身手的地方。除此之外,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与大丫鬟们争宠,这些年纪大些的姐姐们并不难相处,也不会克扣了属于她们的份利东西。 鸳鸯因着识得几个字,又是贾母亲自点了进来的,如今跟在琥珀身边,学着记账理库房,这是头等体面的差事,且非知根知底的人不能接触。 要说这个好差事是怎么落到鸳鸯头上的,就不得不提一提她的亲娘了,实在是颇有高瞻远瞩的眼光。 金母娘家从前是贾母的陪房,只是贾母出阁的时候,金母才只三四岁大,年纪到后进了府,也就一直在贾母身边服侍着。她亲眼见着这些大家小姐们,每日除了管家理事外,学的都是琴棋书画,特别是贾母的幼女贾敏,更是手不离卷的才女,金母心中便有了想头。 故此在和金彩成婚之后,不论是大儿子金文翔,还是小女儿金鸳鸯,都话钱请了夫子来教导,好不好的三百千这几本书,两人是都能通篇默写下来的。 果不其然,因为读书识字的原因,大儿子做了府里的采买,油水丰厚,小女儿刚刚进贾家,也得了上头姐姐们的青眼,眼看着前程不会差了。 而和鸳鸯同屋的两个小姑娘,鹦哥素日里是跟着碧玺的,珍珠跟着翡翠。 三个小姑娘的性子都和善,年纪也相仿,平日里同进同出,上头姐姐们赏下来的果子点心也都分着一起吃,不过半月的功夫,便亲如姊妹一般了。 有了熟悉的小姐妹,鸳鸯便少了许多离家的惶恐之感,如今当起差事来,也越发得心应手,被琥珀夸了好几次,在贾母面前都露了脸,得了几次赏。 如此春去秋来,转眼鸳鸯便在贾家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因为一个小丫鬟实在不起眼,鸳鸯也并不是喜好窥探他人隐私的,故此读心术她并不常用,不过也被她知道了不少秘密。 比如如今贾母身边的大丫鬟明玉,就私心里爱慕二老爷贾政,盼着日后能到二老爷身边红袖添香,做个姨娘呢。故此,每每二老爷到荣庆堂请安问好,明玉总是抢在第一个出头,或是上茶水点心,或是引路说话,甚至外出报个信儿,她一个大丫鬟也不嫌弃跌份儿,竟和下面这些二等、三等丫鬟抢了起来。 这事儿是鸳鸯通过超人的耳力知道的,可碧玺和琥珀等人,却是自己观察得来的。 一等丫鬟的住处,离着三等丫鬟也不过隔了几间屋子,每每夜深无人之时,鸳鸯总能听到这几个姐姐说话。几位姐姐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好言相劝,更甚者其中脾气最火爆的玛瑙,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却也没能改了明玉姐姐的心。 鸳鸯悄悄听着,似乎明玉姐姐外头是有门亲事的,只等着她满了二十岁的年纪,求了贾母的恩典出去成婚。可如今明玉已经快要十八岁了,却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贾母最是爱面子的人,若是知晓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如此行径,明玉怕是落不到好儿来。 且二太太处事周全凌厉,把持的二老爷院里密不透风,十几年了也只得她一个正经的后院人。还是二太太后来年纪大了,又兼之生了宝二爷坐月子,这才让心内藏奸的赵姨娘得了空子,勾搭上了二爷,生下了三姑娘。 鸳鸯常听荣庆堂的婆子嚼舌根子,说若不是二太太为了积福,这几年吃斋念佛的,如今那赵姨娘怕是毫无立足之地了。 明玉这样的,对上二太太,几乎可以说是自寻死路了。 只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果不其然,在赵姨娘再度传出喜讯后不久,明玉瞅了个空子,和二老爷生米煮成了熟饭。且也不知她怎么操作的,竟然成了二爷酒后乱性,她反倒是遭了无妄之灾,嘤嘤嘤哭的没完。 琥珀和碧玺等人深知内情,却顾念着多年姐妹情谊没说出来,若是这时候戳穿了她,明玉便只有个死字了,故此即便恨得咬碎了银牙,面上却还安慰居多。 最生气的是贾母,她的贴身大丫鬟不过去送点东西,就被儿子给偷摸得了手,实在是大大打了贾母的脸面。更何况,这丫鬟外头还有亲事,虽然不过是个乡绅地主家的孩子,可也是正儿八经的良民,如今夺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哪里是能轻易善了的。 这一出闹剧,直看得鸳鸯心惊胆战,对着素日里温柔可亲的姐姐们,心中也多了几分防备。 从前的明玉也是容貌温柔秀美,一手绣活极佳,对小丫鬟们说话也可亲可敬,这院儿里就没人不喜欢她的。可是一遭为了富贵,不也能狠心下手,把这件事筹谋的滴水不漏,只她落了天大的委屈,反而要主子们为她收尾赔不是么。 想明白了的鸳鸯,更是每日埋头做事,闲下来便就练字看书,学着算账等事,一点半点都不想掺和到里头去。 闹了足有五六天,最后还是二太太王氏出面解决了,先是给明玉外头的夫家递了消息,威逼利诱他们主动退亲,并把她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秀云,陪了厚厚的嫁妆发嫁过去。这等于是给那家换了个媳妇,且秀云本就长得貌美,也到了婚嫁的年龄,那家儿子人品也周正,这一遭倒是不亏。 再然后,给明玉开了脸,摆了两桌酒宴客,从此过了明路,再没有老太太屋里的明玉姑娘,只剩下二老爷房里的周姨娘了。 鸳鸯看得目瞪口呆,行事举动却更加小心周全,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错了。 不说明玉如何,那秀云何其无辜,就这般做了明玉的替代品嫁出去。那家人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岂能不拿着她撒气呢,日后又该怎么过才好呢? 只是这些是是非非,都不是鸳鸯一个小丫鬟能摸得到的,她此刻只在心中模糊有了意识,世间女儿皆苦,他们这等为奴为婢的,就更是半点自由都没有。若是可行,不如出去做个良民的好,纵然没有府中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却能安心许多。 鸳鸯也只在心里想想,如今那些正儿八经的老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是想着和王公权贵搭上关系呢,自己这想法,若是说出去定会被人嗤笑的。 她心中有打算,二太太的心里怒火却更旺盛些,盖因她一直没放弃追查明玉之事,如今废了千般力气,终于查出了蛛丝马迹,却是明玉自导自演。 只是如今名分已定,若是闹将出来,却是她自己落得个管家不严,实在不值得。可这火气不发出来,二太太自己倒要憋屈的不行,她原也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嫁到贾家之后,虽然被原大嫂压了一头,可人也很快就去了,一直当着府里的管家太太,哪里能受了丫鬟的闲气。 故此,一碗绝子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到了周姨娘的肚里,她这辈子都子嗣无望了。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王氏,这才罢休,又一门心思的扎进元春身上。 盖因元春今年已经十二,大乾国有令,每隔五年,官家嫡女年十三至十七岁,都要入宫参加选秀的。上一次选秀是三年前,还有两年便要重开一轮,元春的年纪刚好十四,是必定要参选的,且整个贾家都对她寄予厚望,盼着她一朝雀屏中选,能够拉拔娘家一把。 王氏和贾母早就请托了好友姻亲,为元春延请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得用的。另还有几个积年的老嬷嬷,负责教导元春身边的丫鬟,诸如医药香料,吃食首饰等等,凡是内宅容易动手脚的地方,都一一讲了个遍,唯恐自家姑娘遭了人的暗算。 这个倒是有趣,且十分实用,鸳鸯偶然听到过一次之后,便入了迷,每每闲下来的时候,就到荣庆堂右侧的一颗大海棠树下坐着。明着是做针线发呆,其实是暗地里偷学,因着海棠树离着元春的屋子不远不近,只隔了五六米,常人听不见的东西,对于鸳鸯而言却像是耳语一般,十分得利。 这一日,鸳鸯又端着自己的小针线篓子,在海棠树下偷师。突然从后头跳出来个人,娇笑道:“好鸳鸯,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原来是鹦哥,她每日就是喂喂廊下的鸟雀,和琥珀去小厨房看顾着老太太的吃食,如今做完了活计,就跑过来找鸳鸯说话了。她也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拿了一碟子点心,这对三等丫鬟而言,可是稀罕东西,是鹦哥特意留着准备分给小伙伴。 鸳鸯放下针线,又拿帕子擦了手,这才拿起一块豌豆黄道:“怎么这个样子?从前在老太太屋里见着的糕点,样子都是四四方方的,这个却怪模怪样的。” 鹦哥也捡了一块蜜豆酥放进嘴里,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些个好的自然到不了咱们手里,这是小厨房剩下来的边角料,平日里都是他们自己分了的。我方才跟琥珀姐姐去小厨房点菜,刚好见着了,琥珀姐姐得了一碟子好的,这一碟子就便宜了我。” 鸳鸯闻言点点头,又捡了一块旁的:“好吃!虽然模样不太好看,料却放的足足的,香甜软糯,不愧是老太太院里的小厨房,和大厨房里的果真不一样。” 两个小丫鬟头对着头,笑嘻嘻的分吃了一碟子点心,刚收拾妥当,就见着王夫人带了几个面生的嬷嬷进来。 两人连忙上前行礼,又退到一旁打帘子,眼见着人都进了屋了,这才拍了拍心口,暗叹自己两个动作快,没被抓住。 22、我有读心术:四 鸳鸯和鹦哥两个站在廊下,一边闲闲的逗弄廊下的鸟雀,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几个嬷嬷,原是王夫人好容易请来的,听说从前在宫里也是得用的,以往教导的姑娘,都是公主郡主之类的,极为体面。如今王夫人下了大力气,这才请了两个来,就是想趁着选秀前的两年时间,好生给元春上上课,务必不叫旁人给比下去了。 因着是宫里出来的尊贵人,不能当等闲的女先生看待,故此贾母下了令,这几个嬷嬷每人给配两个小丫鬟,跑腿做些杂活,不必她们自己再费心劳力了。 鸳鸯听到这里,心内微微一动,这可是王夫人和老太太都千求万求来的人,若是自己能去跟前儿服侍着。不说学的像大姑娘一样,即便能摸到几分眉眼高低,日后就不愁没有前程,她心里很愿意去侍候。 只是其他丫鬟却不尽然,老太太院里的活儿清闲,养得大家都是一副惫懒性子。而那两个嬷嬷虽然名头也大,可大姑娘进选后,嬷嬷们是必要走的,到时候没了主子身边的情分,又得重头再熬,故此许多人都不乐意。 鸳鸯心中觉得这机会好,看看廊下无人注意,悄悄捅了捅鹦哥,压低声音道:“你说,那几个嬷嬷,是不是就是太太请来教导大姑娘的?” 鹦哥也悄声道:“我看着像,那通身的气派,比前次东平郡王府上的嬷嬷还强些,定是宫里出来的。乖乖,一个嬷嬷都这等体面,不知道宫里头又是何等的富贵风流气象呢,可惜咱们是见不着了,只盼着大姑娘日后发达了,府里能沾光添彩。” 鸳鸯附和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问道:“这嬷嬷们来了,老太太和太太必定要拨人去侍候的,我想去跟着学点什么,你去不去?” 鹦哥闻言愣了,低下头思索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可人家是来教导大姑娘的,咱们这样服侍的小丫鬟,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吧。再说了过上二年嬷嬷们走了,你又该怎么办?老太太院里的缺一向紧俏,若是……” 鹦哥的顾虑鸳鸯都明白,可她却不是这样想的:“咱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自然不能劳累嬷嬷们主动教导,可能捎带着听上一耳朵,就受益无穷了。再一个,服侍嬷嬷们是主子下的令,等到日后嬷嬷们走了,也自有主子安排,只要勤勤恳恳做事,主子们眼明心亮的,咱们哪里会没有去处呢?” 鸳鸯这话一出,鹦哥想了又想,觉得十分有理,最后二人打定主意,若是真问到她们头上,就说愿意去服侍嬷嬷们。 当然,也有可能主子直接发话,并不问下头这些人的想法,便安排了人,那就是她们和这两位嬷嬷无缘了。 不一会儿,元春带着两个嬷嬷出来,亲自送了她们去荣庆堂左近一处小院歇下。 而荣庆堂和荣禧堂内的小丫鬟们,却都被叫了过来大半,只等着王夫人和贾母发话挑人。鸳鸯趁人不注意瞄了一眼,却发现叫来的人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外来的丫鬟一个也不见,比如她们同屋的珍珠,这会子就没见着影儿。 待到人来的差不多了,王夫人只问谁想去服侍这两位嬷嬷,可下头响应的人却寥寥。眼看着气氛尴尬,鸳鸯和鹦哥对视一眼,上前一步行礼说是自己愿去,算是给王夫人解了围。 王夫人神色和缓了些,贾母笑呵呵的说道:“鸳鸯和鹦哥两个,虽然年岁小些,可素日里都是稳妥的,如今去服侍那几位嬷嬷,我也放心。” “老太太身边的人,哪里有不好的。”王夫人笑着奉承了一句,眼见着没有人再出来,只得点了自己院里的两个丫鬟,“彩霞、彩云两个也出来,和鸳鸯、鹦哥一并去小院儿服侍。” 挑好了人,又命其他人等散了,王夫人便出来训话:“这两位嬷嬷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你们日常服侍的时候,务必要精心细致些,但凡她们有什么吃的用的,只管打发人去取。若是下头婆子管事们不能的,再来回了我,总归不能怠慢了贵客是正经。你们服侍的好,老太太和我这里自然有赏,若是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就顾不得几辈子的体面了。” 说罢,她微微示意,身边的大丫鬟就拿了四个荷包,她们一人分了一个。鸳鸯和鹦哥的比起彩云彩霞二人,却又有些不同,显得更精致些,想必是因为方才主动解围的缘故,所以得了上等的赏。 鸳鸯低头接了荷包,轻轻一捏硬硬的,就知道里头必定是金银锞子,不由得叹道好大手笔。 只是现下却不敢动作,只随大流的道谢后,便跟着王夫人出了荣庆堂,往嬷嬷们安置的院子去了。 这院子虽然只有两进大小,正房也有五间,中间做了会客厅,东西四间一个嬷嬷两间,倒也便宜。屋内都砌了火炕,还铺了暖墙,即便是冬日里也不会着了寒气,考虑的十分周到细致。院子里头也有花有草,墙角掩映着几丛翠竹,还有一株合抱粗的梧桐树,可供夏日清凉赏景,雅趣非常。 卧室是早就收拾好了的,王夫人领着鸳鸯等人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挑好了房间。钱嬷嬷年纪大些,住了东边两间,孙嬷嬷便挑了西边的两间,并不曾起什么纠纷。 王夫人和钱孙两个嬷嬷寒暄了几句,就示意鸳鸯等人上前:“这几个丫鬟,是给嬷嬷们素日里使唤的,平日里提水拿饭,铺床叠被的琐事,也都来得,身家俱都清白,嬷嬷们放心使唤。” 两人客气了一句,便安心收下,她们去旁的府邸时候,也是这样的规格。 等到王夫人和元春走了,钱嬷嬷这才招手示意鸳鸯等人过来,含笑道:“都叫什么名儿,几岁了,会做些什么,进府里几年了?” 还是鸳鸯第一个打头:“我姓金,名叫鸳鸯,能识得几个字,会打算盘看账本。奴婢今年八岁,进府快两年了。” 孙嬷嬷一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哟哟,这个姓好啊,钱姐姐,您姓钱,她姓钱,可见是缘分呐。” 钱嬷嬷闻言也笑了,点头示意鸳鸯站到自己身边来,这算是挑好一个了。 眼见着鸳鸯拔了头筹,彩云彩霞两个有些急了,她们方才已经在王夫人跟前落了不是,现下再被两个毛头丫鬟比下去,越发不用做人了。 故此二人纷纷出声道:“我们两个都姓周,原是堂姊妹,我是姐姐彩云,今年十二岁,进府六年了,会做针线活。” “我是妹妹彩霞,今年十岁,进府三年半,会泡茶。” 她们俩说完,就只剩下鹦哥一个,她有些忐忑的说道:“我姓李,名叫鹦鹉,今年九岁,进府三年了。我只会些粗苯活计,灶上炖汤倒是懂一点点。” 听完这三人的介绍,孙嬷嬷先点了鹦哥:“恰好我喜欢每日喝一盅养生汤,你便跟着我吧。” 说罢她和钱嬷嬷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彩云彩霞这姊妹俩,自然要隔开来才好。 钱嬷嬷年长要了姐姐彩云,孙嬷嬷要了妹妹彩霞,便算是挑好了。 随后又是一通恩威并施的训话,鸳鸯总结了一下,就是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往外说的别说,老老实实做活,做的好了有赏钱。 训完话后,又给了见面礼,宫中来的嬷嬷出手不凡,一出手个银嵌绿松石的手镯,值十几两银子呢。用料实在不说,做工也格外精美,应该是内造的手艺,鸳鸯小心的收了起来。 一时事毕,钱嬷嬷又道:“既然如今拨了你们来这院子里,便把铺盖挪过来吧,日后起居上夜也便利。那东西厢房白空着,一人挑一间屋子住下,我们两个去躺着歇会儿,不必在跟前侍候了。” 得了钱嬷嬷的话,四人都高兴起来,忙道了谢去搬东西不提。 鸳鸯尤其高兴,盖因在贾家,只有老太太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才有独居一屋的资格,其他的即便是王夫人和两位老爷身边的人呢,也得两人一间。如今她们来服侍这两个嬷嬷,居然从四人间的大通铺,直接拥有了自己的单间,可不就是跨越了阶级了。 鸳鸯自从进了府里,就再没有试过一人独住,大通铺虽然热闹,可她还是喜欢清净居多,这会子出门脸上都带着笑。 这小院里本也有几个粗使婆子,鸳鸯和鹦哥叫了两个来,跟着一起去荣庆堂拿铺盖箱子。余下零碎的东西,另外打了两个包袱,两人自己背了,也没有惊动旁人,静悄悄的便回了小院。 鹦哥早挑好了屋子,指着东厢房靠北那间道:“我喜欢这间屋子,推门就能见着竹林,风一吹过飒飒作响,甚是悦耳好听。这南边一间窗户外头,种的是梅花树吧,不知道是红梅还是白梅?” 旁边守院子的婆子便道:“有红的也有白的,往年开的时候,倒是红的居多。” 鸳鸯一听笑了:“那我就选你旁边这间,可巧我喜欢梅花,冬日里看着也精神,咱们俩还是挨着的。” 小姊妹两个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仿佛有了什么秘密一般。 23、我有读心术:五 这厢房宽敞,桌椅板凳俱全的,连梳妆台都有一个,上头铜镜磨得明晃晃的,能清晰照见人的模样。 总的来说,比三等丫鬟的屋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连如今琥珀碧玺几个住的屋子,还不如这个呢。鸳鸯四处打量了一下,屋里既有火炕,也有架子床,倒更合她的习惯。 如今今天儿还热着,她便指挥婆子把被褥放在架子床上,又散了一把大钱写她们帮忙,余下的自己慢慢收拾。 正忙着,外头又有人来了,却是元春的贴身丫鬟抱琴,身后还跟着几个嬷嬷,手里拿着妆奁帐幔等物。 见着鸳鸯和鹦哥急匆匆出来,抱琴含笑道:“慢着点,注意脚下。原是大姑娘听说你们几个来服侍嬷嬷们,担心屋里缺了东西,所以让我来看看。” 说罢示意后头的嬷嬷们上前:“这些都是新的家伙事儿,你们两个把自己要用的拿了,余下的给彩云彩霞。” 鸳鸯两人忙道了谢,又挑了自己缺的东西,随即才道:“荣禧堂路远了些,彩云姐姐和彩霞姐姐,想必还得一会子才能回来,不如先把这些放在倒座房里,等到她们两人挑完了,再打发人报给姐姐知道。” 抱琴事情也多,闻听此言觉得也好,遂把东西留下,又指了看门的婆子传话,这才回去元春身边复命不提。 屋里虽然还乱糟糟的,鹦哥却只合了门,叫住鸳鸯道:“看这天色,大厨房该是要放饭了,咱们两个先去提了食盒来,服侍嬷嬷们吃饭要紧。至于这些东西,晚上点了灯,咱俩一起动手,也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妥当的,且不急着现在。” 因着方才二人塞了一盘子点心,没觉得肚子饿,鸳鸯竟没有发觉时间不早了,险些误了两个嬷嬷的饭食。这会子听了鹦哥的话,哪里有不答应的,两人锁了门,嘱咐院里剪修花木的婆子一声,便去大厨房了。 等到彩云彩霞紧赶慢赶的回来,这婆子忙上前道:“方才鸳鸯和鹦哥去大厨房了,临走前嘱咐我说,若是见着两位姑娘告诉一声,先去请了嬷嬷们起身梳洗,一会子饭菜就拿回来了。” 这二人闻言,这才放下一颗心来,把东西放下后,略缓了缓呼吸,去喊人不提。 原来她们俩也没有这么慢,只是回去之后被王夫人身边周妈妈训了一通,只说她们不会给太太做脸云云。后来还是见着天色不早了,这才打发二人回来,幸好荣庆堂这两个丫鬟人虽小,难得做事稳当,还知道先去拿饭菜,不然这一遭传到太太耳朵里,自己二人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等到钱孙两位嬷嬷起身更衣,洗漱过后,鸳鸯和鹦哥刚好回来,身后还跟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上各提着个五层的食盒。 原来王夫人下了令,说是两位嬷嬷在府里的时候,一应份例都比着主子的来。大厨房整治好了菜色,见来提饭的是两个小丫鬟,唯恐她们摔了不妥当,这才另外打发人好生跟着送过来。 钱嬷嬷和孙嬷嬷原是旧相识,都觉得一个人吃饭无趣,便凑在一处吃喝。 食盒里头的菜色却是一模一样的:一道清蒸鱼,一道炸鹌鹑,一道火腿炖肘子,外加一份酸笋鸡皮汤,几碟子时令青菜,并两碟子点心。主食是蟹黄烧麦,豆腐皮包子,外加一大瓮热气腾腾的胭脂稻米饭。 彩云和彩霞两个看着还好,鸳鸯和鹦哥等闲不服侍主子吃饭的,这会子见了不由得暗暗咂舌,实在是太奢靡浪费了,有几个肚子能吃的完。 可看看钱嬷嬷和孙嬷嬷的样子,倒像是司空见惯,只笑着打发彩云彩霞两个出去:“鸳鸯和鹦哥先留下服侍,你们两个忙的一头汗,且先去歇着用饭吧。” 这话说的和气,彩云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才来第一日,便遭了嬷嬷的嫌弃不成。她有心想辩白两句,可看着钱嬷嬷满脸堆笑的样子,却只低声应是,拉着彩霞出门去了。 屋里头静悄悄的,钱嬷嬷和孙嬷嬷也不说话,只安心吃饭。 待到一时饭毕,彩云和彩霞两个早就回来了,献上了刚烹好的香茶。 孙嬷嬷喝了口茶,笑道:“那一桌子饭食,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鹦哥和鸳鸯一人捡一样,余下的都散给院子里的人吧。” 鸳鸯和鹦哥对视一眼,笑眯眯的道了谢,撤了桌案上的碗碟出去做人情。 等到出了门,鹦哥笑道:“这几道菜,嬷嬷们都没有动筷子,鸳鸯你选哪个?” 鸳鸯想了想,说道:“火腿炖肘子!进了府里这些日子,虽说没有饿着,可每日也只是馒头白菜居多,我现在可馋肉了。” “那我选酸笋鸡皮汤,听琥珀姐姐说可好喝了,我还没有尝过呢。还有蟹黄烧麦和豆腐皮包子,一样拿两个,咱们俩也尝尝鲜。” 两个小姑娘小松鼠一样,挑好了自己喜欢的菜色,便把其余都给了守门婆子们,得了好几句谢谢不提。 待到肉足饭饱,鹦哥拍着肚子叹息道:“还好我听了你的话,不然这样的日子,不知三五年内能不能熬到呢。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也不爱吃肉的,可进了府里却馋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鸳鸯也觉得昏昏欲睡,还是强打起精神道:“从前家里何曾缺过吃食,只是进了府万事都不由人罢了。做到体面丫鬟婆子的还好,底下那些粗使三等的日子,委实难熬的紧,所以还是要好好当差。” 说了几句闲话,两人就不再多言,收拾了碗盘交给院中的婆子送回去,结伴去正房听候差遣。 两个嬷嬷也确实有话要说,却是年纪稍轻的孙嬷嬷打头:“今儿是我们来府上第一日,老太太和太太、姑娘都慈悲,允我们歇息一日。如今我们也歇息好了,且把你们四个分分工,省的日后手忙脚乱,倒惹出笑话来。” 四人听此,神态越发恭敬,只等着嬷嬷们吩咐。 “我们两个本也是奴婢出身,夜里不需要人守夜,每日卯时起身,辰时过半去给大姑娘上课,所以早膳需得在辰时前送到。”孙嬷嬷说到这里,转头看向鹦鹉,“你上午说会炖汤,我和钱嬷嬷两人早起后,惯爱先喝一碗燕窝粥,旁的料都不必放,只略放两粒冰糖,再撒些枸杞子便够了。” “这个事儿我便交给鹦哥了,可能做到?” 鹦哥忙点头应下:“能的能的,咱们院子现成的有炭炉子,我拿文火银吊子慢慢炖了,又干净又清净,也不必耽误了大厨房的差事。待会子我就去库房领燕窝,保管明儿一早嬷嬷起床就能吃到,只是不知嬷嬷喜欢吃哪种燕窝?” 钱嬷嬷见她知机,没把这件事嚷到大厨房去,满意的点点头,从身后拎出个包袱来:“我自带的有,你且用着,待到用完了再与我说,不必去麻烦府上了。” 鹦哥愣了愣,还是上前接了过来,旁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多嘴,越发得了两位嬷嬷的意。 钱嬷嬷说完,孙嬷嬷又发了话:“彩云年岁最大,便统领着院里的差事,彩霞既然会泡茶,也把咱们这里的小茶房预备起来,若是有人来了,不至于失了礼数。鸳鸯既然会识字理账的,院里的来往人情,便由你记着。” 这却是把钱嬷嬷的丫鬟也给安排了,按照鸳鸯往日的经验,这可有些失礼了。 钱嬷嬷见几人有些迷惑,含笑道:“我和孙嬷嬷作伴二十来年,彼此感情是极好的,已经不分彼此了。故此你们也只当是一个罢了,并没有那许多分别讲究。” 鸳鸯心内了然,想了想,还是把读心术打开了。 她实在摸不透这两位嬷嬷的脉,又实在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偷学点东西,虽然有些冒犯了,还是忍着羞耻想要多探听一二。 不想这二位嬷嬷却非同凡响,闭口不言之时,竟然没有什么心语传出来,倒是叫鸳鸯听到了旁边彩云姊妹俩的想法。无非是离得主子远了,日后钱财怕是无望云云,倒也无甚奇怪的。 一时无话,钱嬷嬷只让她们各自去忙,留了鸳鸯在一旁磨墨,却是和孙嬷嬷琢磨起了药膳方子,要拿去给元春养气美颜调身。 原来这两位嬷嬷的本事,并不仅仅在规矩礼仪上,而是另有所长。 孙嬷嬷极擅长药膳食补之道,钱嬷嬷则是一手调香和医术出神入化,两者结合起来,最利于女子补养。 也是因为这两样能耐,所以这二位才能在出宫之后,混的风生水起,在京中贵妇间是炽手可热的人物。饶是王夫人早早的排队,送了厚厚的礼金,也等了近乎三年才轮到元春受教。 鸳鸯一边磨墨,一边听着这二人交谈,只觉得偶尔一两句,便已经蕴含许多奇妙之处,可再深的却听不懂了。 她心中暗暗盘算,得趁着休沐的时候,去书店里淘几本医药典籍来,不然可不就是空入宝山却无功而返么。 24、我有读心术:六 转眼鸳鸯换这新工作也有五六日了,在外人看来,她似乎很得钱嬷嬷的信重,日常在外走动都是带着她在身边。虽然有许多人笑话她丢了西瓜捡芝麻,丢了老太太身边的好差事,可也有不少人见她住上单间,八岁便拿着二等丫鬟的份利,暗戳戳的说些酸话。 这些种种,鸳鸯都不放在心上,她现在为难的是另一件事,她嫂子金文翔家的寻过来了。 鸳鸯本以为是叮嘱自己什么事情,没想到见了面就落了好一通排揎:“罢哟我的姑娘,如今你是立住脚了,万事也不需要我们做哥哥嫂子的了,这样天大的事情都不先给我们通个气儿?” “我在浆洗房里恍惚听到,还以为是错了,后来再三问了,才知道你做了这糊涂事情!当初我和你娘废了多少功夫,好容易把你塞到老太太身边,眼看着上一批大丫鬟要走了,你明年就能稳稳的升二等了,做什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 金文翔家的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直把鸳鸯听得晕头转向。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鸳鸯是个不惜福的,好好的荣庆堂里的丫鬟不做,为了个单间的好处,便提脚来了钱嬷嬷身边服侍,白瞎了她废的一片心。 鸳鸯板着脸听了半日,又听见这嫂子心里说,原以为自己能真的成个体面人,在老太太身边养出来之后,不拘是珠大爷还是琏二爷身边,能去做个姨娘什么的,日后自己一家子都能得到提拔云云,脸上表情便越发冷硬了。 她因着年纪小,又是承了金文翔家的情分,才顺顺当当的进了荣庆堂,这一二年的时间没少奉承她。别的不说,单是每月500钱的月例银子,她自己只留下100文,余下的统统都拿去哥嫂家贴补家用,只盼着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如今才知道,自己拿他们当家人,他们却拿自己当了攀高枝儿的! 鸳鸯气得发抖,也懒怠再听这些糊涂心思,索性关了读心术,重重的呸了一口:“快远远的离了我这院子去吧!我是个糊涂人,不比嫂子算的精明!什么样的是好差事?我单知道按着主子们的要求去做,主子让我做的就是好差事!老太太那里固然清闲自在,可却不缺我这一个,嬷嬷们初来乍到,又是要教导大姑娘的,自然更需要人服侍着,都是为主子办差,哪里分得出好坏来?” “从此以后,嫂子若是再有这样的话,也不必来我跟前儿说了,只管去和老太太还有太太姑娘说去。且看看他们是觉得你对,还是觉得我对,一般都是奴才,还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了,且踏实做好自己的差事,日后好儿多着呢!” 说罢,鸳鸯转身就走,冷不丁却看见元春和钱孙两位嬷嬷,正站在拐角处,想是把她和金文翔家的争执,都纳入耳中了。 鸳鸯辨不清元春的表情,却知道她素来的手段,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后头金文翔家的,更是如遭雷劈,万万没想到被大姑娘抓个正着,跪都跪不稳,直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却是发起抖来。 元春见此,轻轻一笑,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搀扶:“这是怎么话说,难不成我今儿出门没有打扮,竟叫你们两个吓成这样了?抱琴,语画,还不去把鸳鸯和金婶子扶起来,倒叫钱嬷嬷看了笑话。” 说罢,也不理会鸳鸯二人,只和钱嬷嬷带着一群丫鬟走了。 抱琴把鸳鸯搀扶起来,笑着道:“好丫头,你别怕,你说的极对,姑娘都听在耳朵里呢,必不会错待了你。” 鸳鸯得了她的软语安慰,这才略略放下了心,却又为金文翔家的担忧起来。她既然是对的,那对方自然是错的了,且还害得大姑娘在教养嬷嬷面前丢了脸面,不知要受到什么惩罚。 大姑娘素来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心头肉,如今全家都盼着她得个好前程,若是惹了她的嫌弃,恐怕自家哥嫂在贾家就难过了。 鸳鸯的一喜一忧,俱被抱琴收入眼底,心中越发感叹,这丫头是个好的。 只是抱琴并未多言,只拍了拍她的手,就和语画二人携手去追元春去了。 等到人都走完了,鸳鸯听着金文翔家的心中之语,一时是打板子,一时是撵出去,甚至还有什么杀了泄愤的,不免又有些好笑。贾家这些当家人,不管内里如何,总归都标榜自己是慈善人,不会轻易打杀了奴婢,至多不过撵回金陵去,有爹娘在哪里,日子也不会多么艰难。 她心中稳了稳,看着金文翔家的叹了口气:“嫂子且回去吧,先和哥哥通个气,看看是个什么章程,日后千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做人奴婢的,无非就是谨言慎行,主家宽仁是咱们的福气,却不能拿这个做幺蛾子的。” 说罢,鸳鸯也急匆匆的回了院子,等候钱嬷嬷发落。 只留下金文翔家的一人,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害怕,急忙去贾母院中告了假,寻自家男人商量去了。 那边元春和钱嬷嬷走的远了,方才有些歉疚的说道:“家下人不知礼数,让嬷嬷见笑了。” 钱嬷嬷却不以为然,含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古如是。比起我这过二年就要走的,自然是府上老太太那里更是好去处,那娘子也不过是为家中小辈着想,倒谈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只那小丫鬟,素日里少言少语的,我只当是个闷嘴葫芦,原是个胸口有丘壑的,可见贵府下人的不俗之处。”钱嬷嬷说到鸳鸯,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这样好的丫鬟,可巧拨到我身边来,倒是便宜了我。” 元春闻言方放下心来,笑着回道:“能得嬷嬷的夸赞,原也是鸳鸯的福气,回头我告诉了她,必定更加细心妥帖些。”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掀过这个话题不提,照旧上课。 等到那边下了课,鸳鸯方等来了钱嬷嬷,只是见她脸色如常,一句不提的样子,心中忐忑。可这读心术到了钱嬷嬷和孙嬷嬷身上,竟然像是失了效果,什么有用的都听不到,可把个鸳鸯急的直冒汗。 后来还是钱嬷嬷见了,方宽慰了她几句,叫她放心侍候,不会生气云云。 好容易等到彩云来换班,鸳鸯回了自己屋子,又被老太太院里的琥珀姐姐叫了去。 鸳鸯看着琥珀笑盈盈的样子,忍不住套话:“好姐姐,我知道今儿自己莽撞了,万万求您看在以往的份儿上,好歹透个信儿给我,这回过去是要打还是要罚,让我心中也有个数。” 琥珀看了她一眼,拿手指头点了点她的头:“这会子知道叫好姐姐了,前几日走的不是洒脱的紧?” 鸳鸯忙赔了个笑脸,扯着她的衣袖晃悠:“我那不是看着老太太和太太犯难,想着不能丢了老太太的脸面,这才自告奋勇的出了头。如今已经晚了,还求姐姐再疼我一回,日后必不敢了的。” 见她这个模样,琥珀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唬你呢,老太太那天就说你和鹦哥两个好,不是躲懒怕事的,还说要赏你呢。只是这几日嬷嬷们这里忙乱,暂且押后了,今儿大姑娘又去说了你的好话,这会子过去是领赏的,什么打啊罚啊的,可千万莫要再说了,老太太和姑娘都是和善人,再不会拿下头小丫鬟出气的。” 鸳鸯闻言乐开了花,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是我没见识,还好有姐姐教我,也幸好我没有丢了姐姐的脸面。” 听到鸳鸯还担忧自己,琥珀心中满意了几分,不枉自己带了她一年多的功夫,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说话间到了贾母跟前,果真是要赏她。不但贾母有赏,连同王夫人和大姑娘都给了赏赐,这一遭,鸳鸯便得了八个金锞子,四个尺头,外加几个金银戒指镯子什么的,比她往常一年的份例还要多出几倍来。 鸳鸯心中忐忑的谢了恩,懵懵懂懂的抱着东西出来,还不忘让琥珀和碧玺等挑几个自己喜欢的。 琥珀笑着摆摆手:“这东西还是我和碧玺帮你选的,且自己留着吧,权当是私房钱了。” 待到回了钱嬷嬷的院子,鹦哥才知道出了这一遭事情,忍不住拍着胸口后怕,只说她胆子太大,运气也好。 随即鹦哥又感叹道:“这也是因为你自己心正的缘故,所以老太太、太太和大姑娘才赏你,不然旁人怎么没有这样的体面。如今我倒越发觉得你说的对了,咱们只要好生做事情,主子们眼明心亮,自然处处看在眼里。”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鸳鸯又把今天收的赏赐摆出来,叫鹦哥挑:“原是撞了大运得的,倒是意外之财了,你看看喜欢哪些,拿去戴着顽。” 鹦哥也不客气,挑拣了一番后,选出个红宝石的耳钉,外加一个红玛瑙手串,戴在手腕上,越发显得她肤色细白,极为相称。至于其他更贵更好的,却很是识趣的半点没碰。 鸳鸯见了,又挑出一对白玉蝴蝶簪子,递到她手里:“明年你就要梳起头发了,这个正得用呢。” 鹦哥想了想,伸手接下了,笑着道:“那我就偏了你的好东西,等到天冷了,我做个兔毛暖手筒谢你。” 鹦哥的绣工极好,鸳鸯素日都是喜爱的,如今听了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只是这边气氛欢腾,金文翔两口子却如临大敌,跪在贾母屋中,连话都说不清楚,只不知主家要如何发落自己二人。金文翔更是在心中暗恨,一恨自家婆娘无用,竟然犯到了大姑娘手里;二恨自家妹子无情,不顾兄嫂处境,只顾踩着自己夫妻攀高枝儿。 他这一番嫉恨,鸳鸯一概不知,只是到晚间的时候,有个婆子来告诉她,说是金文翔夫妻两个已经收拾了东西,明儿便要回金陵看祭田去了。 要鸳鸯说,这也不是个坏差事,虽然不如府里采买的管事油水大,难得细水长流,有个长远的进项。且金陵山高皇帝远的,又有自家老子娘看顾着,长久来看,未必就不如府里头的了,只是个人有个人的想头,人家未必这般认为罢了。 读心术完结 我有读心术:七 ======================== 鸳鸯私下去送了金文翔夫妻两个, 却只得了他们几口吐沫和半天谩骂。 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她没回一句话,只目送马车跑远了, 这才在后门几个婆子满含探究的目光下, 又独自一人回了小院。谢过了鹦哥等人的关心,埋头睡了一觉,第二日又打起精神好生服侍钱嬷嬷。 钱嬷嬷见她心性坚韧, 越发高看了两眼, 便是教导元春的时候, 也许她在一旁服侍着, 算是默许了她的偷学。 鸳鸯得了这个好,便把哥嫂的埋怨压在心底,只拜托府里的小厮, 往金陵老家送了信,跟老子娘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这却是为了防着那对夫妻恶人先告状, 凭白坏了自己在爹娘心中的名声儿, 只是爹娘素来重视哥哥多过自己百倍, 也不知道日后可还有母子亲缘的情分了。 鸳鸯胡乱想了一遭, 便又抛到脑后,只一门心思跟着钱嬷嬷学本事。兼之元春也因上次的事情看重她,见她偷摸自己在地上比划着练字, 还把自己不用的字帖笔墨送了好些过来,只说是赏她服侍钱嬷嬷用心。 这东西买着不便宜,鸳鸯的私房钱大多都填了这笔墨纸砚, 如今白来了这些, 心中高兴极了。又见鹦哥羡慕自己识文习字,便拉她来同学, 一日教上三五个字,到初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千字文都过了一遍,鹦哥已经能单独给父母写信了。 她们两个年岁小的,除了自己的小心思之外,也牟足了力气跟着嬷嬷学医术药膳,就是调香的本事,钱嬷嬷也没有避着二人。只是香料精贵,那些珍稀的即便只指头大小,都要几十两银子,这两个小丫鬟再是眼馋,也没有机会上手罢了。 倒是彩云和彩霞两个,心中急切,她们二人一来年岁大了,再过二年就得放出去嫁人,如今只想着多攒些私房银子。二来她们当初就不是很讨嬷嬷们的喜欢,如今在这院子里越发尴尬了。虽则不曾受过冷待,可稍微私密些的事情,却鲜少交给这姊妹两个去办,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受重视的意思了。 这个外人,却是二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她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鬟,又嫁给了贾政的随从周瑞,如今算是彩云和彩霞二人的堂嫂。也是看在她的面儿上,这两个原本不是很出挑的丫鬟,才进了荣禧堂,混上了二等丫鬟的例。 当初王夫人指了这两人过来,也是想要她们尽心尽力,把钱孙两位嬷嬷服侍开心了,能够在教导元春时多下几分力气的意思。谁知周瑞家的如此聪慧,这两个堂妹却是傻的,半点猜不到她的心思,反倒叫人家积年的老嬷嬷看透了,如今宁可重用两个不知事的小丫鬟,也只把这两个大的放着好看。 周瑞家的急的跳脚,隔三差五便把彩云两个叫出来训斥一通,越发吓得这二人畏畏缩缩不像个样子。 后来还是元春看着过了,出言弹压了周瑞家的两次,这才让姐妹二人得了清净太平日子。这两人知晓缘由后,免不得对元春感恩戴德,连带着服侍钱孙两位嬷嬷时,都更精心百倍不止。 长此以后,居然也慢慢博得了嬷嬷们的青眼,看着倒与鹦哥两个不差什么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鸳鸯默默看着这些事儿,越发对元春的手腕叹服,至于两位嬷嬷,她更是从心里敬畏。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但凡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两位嬷嬷非但谨言慎行,连心思都大多是放空的,如此内外一致,方才不会被有心人看出敌袭,这也是鸳鸯听不见她们心声的缘故。 但是等到服侍的丫鬟们都下去,她们二人独处的时候,也会说些宫中看不见的血雨腥风,感怀自己姊妹两个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过上如今太平清净的日子云云。 鸳鸯每每偷听到,都心惊于宫中生活的严酷,居然不只是嘴上不能说,连心里都不能想的,稍有半点不是,小命就难保了。怪道每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大批的人进去,却不见多少人能出来,原是都死在了寂寂深宫之中。 每每想到这一茬,再看到温柔大方的大姑娘,鸳鸯心中就涌起莫名的酸涩难过来。 这样金尊玉贵,花容月貌的姑娘,也要把一生葬送在深宫大院里头,博一个未知的辉煌前程吗?只是看着贾家上下欢欣鼓舞,便是仆妇们日常嗑牙闲话,都在展望大姑娘一朝雀屏中选,服侍帝王身侧,也叫自家做个皇亲国戚等等,倒叫鸳鸯无话可说,只把心思埋在心里不提。 眨眼又是大半年过去,等到翻过年三月,元春就该进宫备选了。 眼看着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贾母和王夫人对着元春便越发重视起来,连晨昏定省都省了,只唯恐外头风大太阳烈,再晒黑了肤色不好养。 而孙嬷嬷带着鹦哥和彩霞两个,更是按着一天三顿的药膳轮番准备,俱都是滋补养颜的佳品,不说效用如何,便是其中的药引子,都是等闲人家听都没有听过的。鸳鸯倒是听到钱嬷嬷说了一嘴,原是先皇宫中一位宠惯六公的贵妃用过的,那位贵妃直到五十来岁,还宛如二十多的人,面如桃花灼人,都是这些药膳方子的效果。 孙嬷嬷的干娘,从前在宫里就是服侍那宠妃的,后来便把这些东西教给了她去,真正是孙嬷嬷安身立命的本事。 就拿现在来说,即便鹦哥和彩霞两个日日跟着,可到了关键时候,也会被打发出去。两人如今连药膳需要的材料种类,用料几何,需要炖煮多久都不甚清楚,只能算是打下手的。 可饶是如此,也叫二人受益匪浅,除了这些绝密的方子外,孙嬷嬷也知道许多养生方子,时常也炖煮了出来,送去府中各处讨个巧儿。这些东西对于孙嬷嬷是寻常,她也没有那许多功夫自己做,便都教给鹦哥几个摆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今的方子多值钱,即便是孙嬷嬷看不上眼的,对于鹦哥几个丫鬟而言,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了。手里握着这几个方子,日后即便出门子去,也被婆家高看两眼,比压箱底的几百两银子都实用,且难得不打眼,是细水长流的好处。 因为这个,彩霞彩云服侍起来越发尽心,空闲下来的时候,居然还找了鸳鸯,想要认识几个字,日后说出去好听些。 这二人有周瑞家的关系,如今又在同一个院子里服侍,鸳鸯自然无有不可,当即便应下来。如此侍候的时候各自当心,下来差又凑到一处去读书认字,四人虽说出处不一样,感情却越发好了。 且因着彩云彩霞的爹娘兄弟,也在贾家办事,倒比鸳鸯和鹦哥两个便利些。因为欠着鸳鸯教认字的情分,日常她们若是需要采买些东西,便不用通过府中的例,偷偷买了来,又便宜又省事,一下两好。 也是因着和彩霞几个好,终日忙忙碌碌,倒和老太太屋里的人疏远了。 这一日,趁着秋日太阳好,孙嬷嬷发话叫鸳鸯和鹦哥晾晒药材。 珍珠却突然到访,说是琥珀和碧玺等人的年岁到了,下个月便要出府去嫁人。如今她们几个底下的丫鬟们凑份子,想要给这几个姐姐送点子东西,算是全了这些年相处教导的情分。 “我们这边都商量好了,一人拿出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来,凑到一处去打几只钗来,分送给姐姐们一人一只,虽则姐姐们不缺,毕竟也是我们的心意。”珍珠细细的说了,又道,“从前你和鹦哥也是咱们院里的,如今虽然服侍着嬷嬷们,总归交情不一样,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俩,可要一同么?” 鸳鸯和鹦哥自然要加两份进去,琥珀碧玺等大丫鬟,当初对两人都不错,如今是她们的喜事,两人自然要贺一贺。 说着,各自取了两吊钱出来,一并递给珍珠:“好珍珠,你且先拿了回去,待到晚间我我们这边得了闲,再亲去贺姐姐们的喜。” 珍珠笑着收下,见她们二人不得空,又走了不提。 等到珍珠离得远了,鸳鸯方才和鹦哥说话:“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我也进府三年半了,姐姐们出去了,又该补进来一批小丫鬟,如今我竟也成了府中的老人儿了。” 鹦哥听她说话老气横秋,放下手中的药材,揪了揪她头上的丫髻,笑道:“罢哟,谁家老人连个丫髻都梳不起的?正经连十岁生日都没过呢,倒在这里老气横秋起来,且安心做活儿吧。总归府里的规矩,二十岁才许出去呢,咱们俩还有十年呢,如今想那些做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鸳鸯想了一想,也就放下,仔细晾晒研磨药材不提。 等到晚间,服侍嬷嬷们睡下,两人这才回屋拿了备好的针线,去荣庆堂与人道贺不提。 我有读心术:八 ======================== 等到冬雪飘落的时候, 荣国府年长的这一批丫鬟们,陆陆续续都嫁人去了。 或是嫁去外头庄子铺子上,做了正头奶奶, 或是许了府里的管事小厮, 成了亲又回来做了管事娘子,很是热闹了一段时日。与此同时,从前和鸳鸯前后脚进府的丫头们, 如今也都升了二等, 把位置空出来, 留给新进来的小姑娘们。 趁着这个热闹劲儿, 王夫人特地发话,给鸳鸯彩云四人也升了等,都拿一等丫鬟的份利银子, 因着临近选秀事情多,还又拨了两个小丫鬟做帮手。这可高兴坏了鸳鸯等人, 实在是天降的惊喜, 居然这么快就升了等, 成了大丫鬟了。 月钱加了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待遇上来了。大丫鬟每顿饭能有两个荤菜,冬天也能发到皮毛做的衣裳,可比从前苦哈哈吃大锅菜的日子强多了。 就在满府喜气洋洋中, 这一年的春节悄然来到,元春的十四岁生日也到了。 因着过年和生辰的缘故,老太太亲自发了话, 叫元春歇息五日, 初六开始上课。 元春能歇下来,鹦哥和鸳鸯却是歇不得的, 眼看着离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药膳更是一日都不能停。除此之外,还有擦脸擦身子的脂膏香粉,每日沐浴时候放进桶里的药包,都得随时准备了新鲜的,送到元春院子里。 好在元春是个极大方的性子,知晓她们辛苦,每每跑腿都有丰厚的赏钱,倒也不亏,鸳鸯四人还轮了班,确保各个都有赏钱拿。 这一日轮到鸳鸯去给元春送药膳,她提着个带碳炉的食盒,熟门熟路的去了元春院子里。可巧元春正在窗边闲坐,见她冒着风雪来了,忙招呼她坐下取暖儿,又命人给她倒茶拿点心,好生亲热的留她多坐一会儿。 屋子里的姐姐们实在热情,鸳鸯只得捧了杯红枣茶坐着,边暖手边慢慢喝。 元春见她鼻头冻得红彤彤的,有些怜惜的叹道:“可怜见的,这样冷的天,出门怎的不多穿件大氅,或者叫个婆子给你打把伞遮遮风雪。” 鸳鸯抿嘴一笑:“原是孙嬷嬷说了这汤要现做出来,热热的喝下去才有效果,院子里旁人都忙着,我就急忙送过来,一时给忘了。方才在外头走着的时候,原也不觉得冷,这会子被屋里的暖气一冲,手脚倒是有些僵僵的,喝了这红枣茶,也就缓过来了。” “偏你是个实性子,哪里就耽误了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食盒底下有碳炉子呢,再不会冷了的。”元春笑了一笑,扭头对抱琴道,“前儿我生日的时候,外头送过来好些皮毛衣裳,我也用不着,你挑两件等鸳鸯走的时候带上,这天儿还冷着呢,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鸳鸯闻言忙起身推辞:“哪里敢要姑娘的好东西,我屋里现成的有呢,府里过年刚发下来的兔毛衣裳,还没有穿过几次呢。或者抱琴姐姐几个留着,很不必给我,白糟蹋了好东西。” 元春摆手示意鸳鸯坐下:“我从不穿外头人做的衣裳,你抱琴姐姐年年都得,今年就便宜你了,给鹦哥也带两件回去,辛苦她每日在炭火旁给我熬药。给你们穿倒也好,白放着倒是霉坏了,日后我……” 元春说到这里,突然噤了声,脸上的笑意也落下来,屋里一下子悄悄的。 鸳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其实心里都明白,大姑娘并不想进宫去。 天家富贵难得,在那深宫大院里头,活命都是艰难的,何况还要得宠提拔娘家,更难如登天。这些简单的道理,鸳鸯这个小丫鬟都明白,元春如此聪慧,自然也看得更加清楚,可她却要清醒的往这个吃人的深坑里跳,没有第二个选择。 鸳鸯难得有些可怜她,虽然自己只是个身不由己的丫鬟,而对方却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元春的失神也只是片刻,旁边语画已经盛好了药膳,轻声喊道:“姑娘,这药膳要趁热喝才好。” 那药膳极苦,鸳鸯闻着都觉得难受,可元春却像是无知无觉,一勺子一勺子不停歇,片刻功夫一碗就下了肚。等到吃完了之后,语画忙捧了一碟子蜜饯过来,元春拈了一枚放进嘴里,压了压那股苦味。 正在这时候,抱琴和另一个丫鬟,各自带着两个大包袱过来了:“姑娘看看,这几件使得吗?” 元春略看了一眼,里头各放了一件天马皮大氅,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只款式大小有些不同,旁的俱都一样。 抱琴笑道:“我想着鸳鸯和鹦哥两个的身量小,若是都拿了今年送的,她们二人倒是不合用,故此拿了一件昨年的,又配了一件今年的,如今两三年间都有大毛衣裳穿了。” 元春闻言点了点头:“你想的倒也周全,再拿两碟子果子点心装食盒里,给她们回去打打牙祭。我记得送来的衣裳倒多,等到闲了,你们一人挑上两件去穿,白放着倒可惜,再过两月开了春,更用不上了。” “什么用不上了?” 外头忽而响起王夫人的声音,元春忙带人起身去迎,又让王夫人上座奉茶。 待到诸事毕了,元春方含笑道:“我这里分东西呢,方才见鸳鸯冒着大雪来送东西,可怜见的鼻头都冻得通红,我便让抱琴寻了两件大衣裳给她。想着屋里不用的还多,便叫丫鬟们都去分一分,白放着占地方不说,也可惜东西。” 王夫人听了略点点头,笑着回道:“很该如此,白放着霉坏了确实可惜。哪一个是鸳鸯?我记着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你又如此精心,可见是个好的。” 鸳鸯忙上前行礼问好,王夫人见她瘦瘦小小的一个,头上梳着双丫髻,只拿了两朵红绳绑好,配了府上发的绢花,头上手上竟无一点首饰,一时愣住了。 原来荣国府老太太喜好奢华,下头的主子丫鬟们便随着她,总是打扮的富贵繁华,冷不丁见着个不装扮的,倒显得另类。 “怎么如此简薄,府上难不成克扣了你的份例,连件首饰都没有?” 听得王夫人发问,鸳鸯忙笑着解释:“回太太的话,并没有克扣什么,只是今日轮着我给大姑娘熬药,那些东西一来碍事,二来也怕不洁净,故此才都摘了下去。平日里并不做这样的打扮,诸位姐姐们都知道的,我素日也爱个花儿粉儿的,首饰也攒了一匣子呢。” 王夫人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用心之处了,府里熬药的丫鬟婆子难道少了,个个也不曾像你想的周到。这样好的孩子,该重重的赏你才是,你放心,你的好处我都记在心里。” 鸳鸯闻言,忙推辞道:“并不敢再要什么赏赐,大姑娘已经给了许多了,再者我们做丫鬟的,这都是本分罢了。钱嬷嬷和姐姐们也常常教导我们,说是;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好了,我们才能好呢,所以提点我们做事要用心动脑,鸳鸯不敢居功。” 她越是这般推脱,王夫人越觉得她为人实在,心眼儿清明,便多喜欢了几分。想着三月元春进宫后,钱孙两位嬷嬷便要离开,这样一个好丫鬟,却不能便宜了旁人去,必得留给宝玉才好。 她的想法虽然不曾出口,可鸳鸯早已非吴下阿蒙,整日跟在钱孙两人身后,读心术是无效的,只能从眼角眉梢窥探一二想法。如今鸳鸯虽然不知王夫人的打算,可心里却咯噔一声,觉得哪里恐怕有些不对,下意识把读心术开启,就听到了留给宝玉几个字。 鸳鸯面上不变,后背却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糟糕! 宝玉身为贾家的凤凰蛋,身边纵然众人抢的打破了头,对鸳鸯而言却绝非一个好去处,她宁可去服侍三春呢,也不想到宝玉身边打饥荒。盖因宝玉虽然小,可他身边已经成了是非窝,几个丫鬟奶娘争得乌眼鸡一样。 远的不说,单说鸳鸯的旧识珍珠,如今就在宝玉身边做着二等丫鬟,外还有媚人、檀云、绮霰等一众年纪大的丫鬟,各个都是出挑儿的,人人都想当宝二爷身边的得意人儿。她一个不满十岁的丫鬟,若是去了,还不定日后是何前程呢。 且珍珠的心思,鸳鸯也摸到了几分,想必是打着要做宝二爷房里人的主意,鸳鸯并不想和旧日好友,为着一个莫须有的名分针锋相对。 只是如今王夫人并未说出口,鸳鸯自然也只能装作不知,又跟着应对了几句,方才提着食盒告辞。因着东西多,元春还打发了两个婆子送她,倒是免了大包小裹的狼狈。 待到回了小院,鸳鸯又谢过了送她回来的婆子,向钱嬷嬷回了话,这才到自己屋里静坐思索。 这快二年的功夫,她学的东西极多,寻常医药典籍都能看懂了,身边的丫鬟婆子生了病,还能把脉给她们开药方。钱嬷嬷说她在医药一道上深有灵性,若是继续钻研下去,未来许是能成大器,可她一个丫鬟,离了钱嬷嬷之后,哪里还能继续学医呢,如今这样鸳鸯便能满足了。 除此之外,配香和药膳也略懂一二,总归和医术都是同出一源,上手起来便简单许多。还有泡茶和刺绣,这是跟着彩云姊妹两个学的,虽然不逼那二人精通,但也勉强能拿得出手,不会叫人笑话了去。 算起来,除了得的赏钱东西,还是这几样本事更让鸳鸯心安,谋划起来也更有底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4 14:54:47~2022-10-15 09: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4929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4929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读心术:九 ======================== 鸳鸯心中盘算着离宝玉那金疙瘩远远儿的, 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法子,钱嬷嬷却带了个坏消息回来。 钱孙两位嬷嬷原是宫里的老人儿,从前是服侍过贵太妃的, 颇得重用, 后来贵太妃殁了,两人这才求了恩典出宫,做了教养嬷嬷。虽说如今二人不在宫里头了, 可也没跟里头的旧人们断了联系, 隔上三两个月, 总要出去一趟互相通通气儿, 交换交换消息。 只是往日她们出去的时候,嬷嬷们回来总得天色擦黑,脸上带着笑不说, 还会给府里众人带些稀罕玩意儿。可这一遭,她们不但来去匆匆, 居然面带寒霜的回来了。 这可是稀罕事儿, 须知鸳鸯服侍嬷嬷们两年, 还是第一次见她们情绪如此外露。她心知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却不敢开口去问,唯恐招惹了哪个的不喜,再挨一顿排揎, 只老老实实的端了茶,站在一旁不吭声。 沉默了半晌,孙嬷嬷才叹了口气, 低声道:“这事儿, 不是你我姐妹能决断的,还得去快快禀明了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们, 由着她们做主。今后是个什么章程,咱们也不要多嘴说话,只听她们的安排才是上上策。” 钱嬷嬷也唉声叹气,实在多少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儿,如此陡然摊上了,都觉得难办。她点点头答应了,两人也不再坐着,只打发鸳鸯和彩云立刻去请王夫人和元春,她们俩带着鹦哥和才写,一行人在荣庆堂汇合。 鸳鸯不敢耽误,和彩云两个出了门,两人对视一眼不说话,只觉得风雨欲来,只顾脚步匆匆的去请人不提。 不一会儿,众人齐聚贾母屋里,丫鬟婆子们都被打发出去,周瑞家的亲自守着门,这阵势就吓得小丫鬟们惊恐不已。 因着鸳鸯和鹦哥是这院里出去的,如今又服侍着钱嬷嬷和孙嬷嬷,众人以为她们知晓前因,便有珍珠几个熟识的来打听消息。只是她们哪里知道,俱都是摇头不已,陪着一起担心罢了。 鸳鸯纵然知道不该,可抵不过心中实在好奇,捡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明着发呆,实则暗暗听里头人讲话。 这一听才发现,果然是一件大事。 原来因着今年国库空虚,当今发下话来,竟要取消此次大选,连小选都缩小规模,简办即可。 这可实在了不得,贾家府里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久,银子东西抛费了不知多少,就是为着送大姑娘入宫参选,博个天家富贵。可是如今大选取消,只留下小选,却要元春如何应对,总不能让荣国府大姑娘通过小选入宫,去做个宫女吧。 不说元春能不能接受,也实在是丢了贾家的脸面,传出去白白惹人嗤笑。 鸳鸯的一颗心沉了下来,突突的跳个不停,只觉得如今这平静的日子,怕是很快就要消失了。 后头老太太她们的打算,鸳鸯都没听到,盖因钱孙两位嬷嬷说完了消息,就识趣的起身告辞,留给贾家人自己商量,也是为了避嫌的意思。鸳鸯作为服侍的人,自然要跟着一起离开,只不知后事如何,心中实在忐忑不安。 倒是嬷嬷们回来之后,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照旧吩咐她们磨药粉煮药膳,日常的工作不许停下。 彩云和彩霞一边干活,一边说悄悄话,都在讨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鹦哥也在一旁附和,只鸳鸯时不时应一声,并不十分参与。 好容易糊弄过一日,鸳鸯刚回到屋里,鹦哥就敲门了:“你今儿是怎么了,神思不属的,可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儿?” 鸳鸯也没想着能瞒过身边的人去,只叹了口气道:“今天早上,我见嬷嬷匆匆回来,又见着老太太、太太都板着脸,心里害怕罢了。她们还叫了大姑娘过去,眼看着选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心里慌的紧,别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听到说这个,鹦哥心里也发愁,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道:“能有什么事情,左右有老太太和老爷他们呢,咱们这些小丫鬟,顾好自己便罢了。再一个,大姑娘才貌双全,难得脾气性格又好,便是不进宫做娘娘,嫁到哪家使不得呢,未必不是个好去处呢。” 鹦哥说的也是鸳鸯所想,据她往日里观察,元春并不是个十分想进宫的,如今这一遭出来,说不得也是她的运道呢。 总归这些年元春都乖巧听话,对于府里安排的课程,请来的嬷嬷,总是力求做到最好处,丝毫不曾懈怠埋怨过。如今是天意如此,当今陛下金口玉言发了话,总不该怪到元春的身上去,如此过上二年,元春也才十六七岁,正值花期,日后也该有个美满人生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鸳鸯放下心来,笑着点头:“你说的很是,倒是我自误了,咱家大姑娘仙女一样的品格,何愁没有好前程,只安心等着就是了。” 鹦哥见她神色松缓下来,心中也高兴,又闲话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闷头睡了一觉,第二日鸳鸯和鹦哥都恢复如常,只彩云姊妹俩面色不太好,估计是透过周瑞家的,知道点别的什么事情了。这却不是鸳鸯两人能说的,毕竟她们小姊妹之间互相宽慰还好,闹到主子们面前,总是不成体统,且也有个亲疏远近的顾虑。 此后十几天的时间,府中的气氛都格外低沉,元春院里的尤甚。 鸳鸯每每去送个什么东西,都能听见元春凭栏叹息,连眼眶都略有红肿之意,想来无人之时定是没少哭过。鸳鸯也是无法可想,只是熬煮药膳更加上心,来往服侍的时候,也越发轻手轻脚起来,只盼着不要惹了谁的眼,再闯下祸事来。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这一日忽然传出信来,说是二位嬷嬷功德圆满,不日就要辞别回家了。 这可是晴天一道雷,劈的鸳鸯不知东南西北了,离着选秀还有几日呢,大姑娘的前程未定,怎的就要把嬷嬷们送走了呢? 她也顾不得探听旁人心声不好,开了那读心术,细细探究缘由。 这一听可了不得,原来是两位嬷嬷主动辞行,只为看不上贾家的品格! 钱孙二人何等慎重的人,这样嫌弃的话都在心里来回翻滚,可见贾家这次做的实在糟糕。鸳鸯从她们的心语中,慢慢把前后因由理了清楚,也差点没忍住骂出声儿来。 原来,外头已经确定了今年大选撤销,即便是宫人们的小选,也不许铺张浪费,只挑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进去,为的是做洗衣扫地这些粗活,就像是贾家粗使丫鬟的意思。 这本是当今和太后为着节俭,想要省下一笔银子,缓一缓国库空虚的好意,可惜却把满京城的达官显贵急坏了。 贾家上下打点了这小一个月的功夫,白白抛出去许多银钱不说,还无功而返。 事已至此,钱孙二人爱重元春的人品才华,便想着为她引见几位学生,算是师姐妹彼此相熟,日后在京中能有个照应。她们二人教导过的学生,各个也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嫡女,不论是出嫁还是未出嫁的,说出去都是名满京城的人物,这也是变相帮元春扩张人脉的意思。 可惜这番好意被王夫人婉拒了,反而带着元春去求见了宫中的甄太妃,想走甄太妃的门路,把元春送进宫中做女史! 这可戳到了钱孙两位嬷嬷的肺管子,好好的公卿家的小姐,现放着外头的大好前程不要,倒要进宫去做个女史。女史这名号再是好听,在外人眼中还是个服侍人的宫女,顶多是盖了一层遮羞布,面儿上光而已,旁人谁真的当成个人物呢。 两人从来教出的女学生,要么进宫做了贵人,要么成了世家大族的宗妇主母,这冷不丁出了一个宫女,竟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了。消息若是传出去,便是她们从前教过的学生,估计心里也是生恼了的。 两位嬷嬷一时心疼元春的遭遇,一时气愤自己的名声儿,实在忍不得了,这才一怒之下辞了馆,竟然想要从此离了京都,再不回来了。 鸳鸯也跟着生气,想起素日大姑娘何等温柔可亲,如今要进那深宫大院不说,还是去做了服侍人的宫女。自己这种家生子就罢了,原是生下来就成了贾家的奴才,可大姑娘那样的人品,何以也落了这样的下场。 越想越心酸,鸳鸯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一时哭的稀里哗啦的,倒把鹦哥吓了一跳。 “鸳鸯,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快把眼泪收起来,如今从老太太到姑娘们,各个都心情不好,若是被谁见着你哭了,指不定惹出多大事儿来呢。” “哎呦,快擦擦眼泪,到底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你且说来我听听,纵然我不能,咱们去求嬷嬷和大姑娘去,再哭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鹦哥急急的劝了半日,鸳鸯只是憋不住,反倒哭的越发凄惨了,还是惊动了屋里的嬷嬷们。 我有读心术:十 ======================== 即便鸳鸯再是哭肿了眼睛, 嬷嬷们还是收拾东西,第二日便离了贾家。 临走前感念鸳鸯的情谊,也是为谢这四个丫鬟服侍自己两年, 一人还封了十两银子, 送了几个对女子有益的方子,算是全了彼此的情分。 送走了嬷嬷们的第三日,元春带着贴身丫鬟抱琴, 悄悄从府里消失了, 竟然是先于这次小选, 提前入宫做了皇后身边的女史。府中众说纷纭, 可因着王夫人使出了雷霆手段,很是打罚了一批人,甚至撵出府去许多人, 终于杀住了这股子风气,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只是鸳鸯等人的去处, 就变得尴尬了, 彩云彩霞两个还好, 总有周瑞家的这个堂嫂帮着转圜, 即便晚几日也不怕。可她和鹦哥的爹娘,都是府外的管事,轻易到不了主子们面前, 哪里能出的上力气。 再一个,大姑娘没有落到好儿来,她们这些跟大姑娘沾些关系的, 就更不能得了好儿来。不见从前大姑娘院里那些丫鬟们, 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老太太和二太太打发的远远儿的, 连京城都不许待,如今还不知飘零到哪里去了。 鸳鸯和鹦哥心中都着急,却不敢随意走动,只闷闷的在小院里不敢随意出来,盼着别碍了王夫人的眼。 就这么消磨了好几日的功夫,这一日,老太太屋里突然来了个小丫鬟,喊她们去服侍。 鸳鸯心内纳罕,拿了几个大钱塞过去,小心问道:“真是老太太吩咐的?我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怎的能经了老太太的口询问。” 这小丫头拿了钱嘿嘿一笑,也知道两人的顾虑,遂解释道:“原是史家大姑娘来了,老太太说她身边服侍的人不得用,原先服侍她的珍珠姐姐,又拨给了宝二爷使唤,这才想起姐姐们来了。” 鸳鸯恍然,应该是珍珠帮忙说了话,引得贾母想起了自己二人。她心中感激,发誓日后定要报答珍珠才好。 果不其然,到了荣庆堂后,就见着湘云和宝玉两个头对着头,正凑在一处解九连环玩儿,迎春和探春则是在一旁出言指挥。贾母笑眯眯的端坐一旁,看着几个小人儿逗趣儿,竟有几分岁月安好,丝毫不见前段日子愁眉不展的模样。 鸳鸯和鹦哥上前请安见礼,贾母看了二人一眼,方笑道:“前两年你们服侍嬷嬷们很好,钱嬷嬷临走前,还特意夸赞,说是年纪虽然不大,行事却很稳妥得当。我原说要赏你们的,只是人老了忘形大,竟然转头就混忘了。” “可巧今日云丫头来了,从前都是珍珠跟着她,如今你们两个便暂且服侍云丫头吧,还是要一样尽心才好。再一个,嬷嬷们既然走了,那小院儿不日还要封存起来,你们俩的东西收拾收拾,照旧搬到后头去住,依旧算是一等的例儿,只是空房子不多,且两人住一间吧。” 贾母是贾家宝塔尖儿上的人,等闲从不过问下头的事情,如今亲自安排了两人的去处,实在难得。 鸳鸯两个忙低声应诺,规规矩矩的来到湘云身侧,向她见礼问好。 湘云今年才三岁多点儿,和贾宝玉一样,里里外外一身红,因着还未留头,一眼看过去倒是不辨男女,竟像是宝玉的兄弟一般。她一门心思在九连环上,听着贾母喊她的名字,才抬着小脸儿望了过来,就见着两个不算很眼熟的丫鬟,一左一右站在面前。 湘云想了半晌,方才奶声奶气的道:“鸳鸯姐姐和鹦哥姐姐?珍珠和我说过,鹦哥姐姐煮的一手好汤水,今儿晚上我就想尝尝,你们去准备吧。” 鹦哥听了这话,笑着问道:“倒是谈不上好,只是能入口罢了,敢问姑娘,您是喜欢甜口的,还是喜欢清淡的?” 湘云皱了皱眉头:“甜腻腻的什么趣儿,清淡的也不好,想吃点辣辣的才好呢。” 旁边贾母听了,忙道:“可使不得,你小人儿家家的,哪里能吃辣的。鹦哥,只捡清淡好克化的来做些即可,要顾忌着脾胃才行,滋补为上。” 湘云闻言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小孩子不能胡来,知道挥了挥手道:“听老太太的吧,多做点儿,老太太也要滋补呢。” 鹦哥忙连声应了,看两人没有其他吩咐,便悄然离开准备去了。倒是贾母,听到湘云心里念着她,乐得合不拢嘴,直夸是个好孩子云云,旁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应声,直夸得湘云天上有地下无的。 一时又有宝玉听了这话,哒哒哒的跑过去扯贾母的衣袖,要她也夸夸自己方。还有探春和迎春两个,在一旁时不时插上几句嘴,荣庆堂内气氛融洽,欢声笑语几乎冲破屋顶去,倒叫鸳鸯心中恍惚,几乎不知今夕何夕。 看着这些笑意盈盈的人,鸳鸯心中模糊想到,大姑娘离家还不足十日,尚且不知现在生死祸福,难道满府里的这些亲人,便已经把她全然抛到脑后去,再也不提不问了不成?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又往阴影处缩了缩,半点都不让旁人注意到自己。 玩闹了一阵子,邢王两位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来了,原是到了摆饭的时候。 那边鹦哥也做好了两样膳食,一个是给几个姑娘和宝玉吃的,芝麻花生糯米粥,并没有放糖,只淡淡的有股食物清香,补肝益肾最是上佳的。 另一样却是献给贾母的,鹦哥把托盘放在小几上,笑着解释道:“方才我进屋的时候,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干哑。我心想着从前孙嬷嬷说过,这个杏仁川贝百合粥,就有滋阴养肺、止咳平喘的效果,所以就做来给老太太尝尝,看看可有效果。” 贾母听了,笑呵呵的回道:“难为你细心,不过是早起在窗户边多站了会子,倒是不妨事。也罢,盛一盏我尝尝。” 邢夫人闻言,忙亲自拿了一个甜白釉的小瓷碗,盛了半碗粥奉上去。旁边丫鬟们见着贾母动了勺子,也给宝玉迎春几人盛了粥,一人不过几口的量,尝个味儿罢了。 寂然饭毕,又有丫鬟来把碗碟都撤下,贾母打发邢王二人回去用饭,自己留着孩子们说笑。 又指了鹦哥,对身边服侍的玻璃道:“这孩子难得心细,今儿做的粥我吃着很好,宝玉几个也喜欢,你拿点子东西赏她。还有鸳鸯的份儿也别忘了,她素来也是懂事的,元丫头临走前还说呢,你给她做的药枕用着好,说是得了钱嬷嬷的两分真传了,等到闲下来,给宝玉也做一个。” 鸳鸯听了,忙上前一步道:“大姑娘上次说了之后,我已经做着了,只是其中一味药需得三煮三晾三晒,总归要小一个月才得呢,故此还没有成。不过也快得了,我和鹦哥做了好几个,从老太太到三姑娘的份儿都有,只是怕主子们看不上,故此不敢献上来。” 贾母闻言更满意了,笑着点头道:“你是个谨慎的性子,我心里都知道的,从前你太太也在我跟前儿夸过你的。有那合适的只管献上来,好不好的,再找太医看过了,也叫我知道你的一片心。” 鸳鸯忙应下,想了想又道:“药枕还要五六天才得,可荷包却有几个,都是过完年我和鹦哥、彩云几个做的,药材也是钱嬷嬷亲自配的,说是能平心凝神的。现就在小院里放着,若是老太太有兴趣,我这就拿过来,您看看得不得用的。” 贾母微微颔首,这意思是答应了。 鸳鸯就退出来,回到小院去拿荷包,想了想,把彩云两姊妹也叫了来,只让她们俩在外头候着听令,自己捧着托盘进去了。 屋里头众人难得有个不一样的乐子,都抬起来来看,三尺见方的托盘上,零零散散放着十几个荷包。绣工自然是出众的,用的也都是上头赏下来的好料子,配色鲜亮不说,绣的也多是花鸟动物,翠竹草木,倒也不拘男女都能用的,献给主子们并不跌份儿。 贾母自己挑了个松鹤延年的,探春选了春色满园,迎春拿了红梅报春。湘云和宝玉都喜欢其中一个大鹏展翅的,两人还吵嚷了几句,最后宝玉觉得自己是哥哥,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猴子捞月的。 贾母见众人都喜欢,笑呵呵的吩咐道:“小孩子家家的爱争抢,那大鹏展翅的荷包,就再绣一个出来,到时候也给了宝玉吧,横竖他得了之后,就再不想着了。” 鸳鸯含笑道:“那也不难,只大鹏鸟我如今还不会绣,那是彩云姐姐绣出来的,等我跟她说一声,到时候绣完了再送来。” “彩云?这个名儿有些熟,像是你太太身边丫鬟的名儿。”贾母闻言思索片刻,饶有兴致的说道,“让她来我看看,难得遇见这么鲜亮的活计,眼看着下个月就是宝玉的生日,叫她给宝玉做身衣裳来,若是果真好,就留在宝玉身边专管针线。” 她这一句话出,鸳鸯和鹦哥都十分高兴,彩云的去处算是有着落了! 我有读心术:十一 ========================== 一晃眼, 鸳鸯和鹦哥回到荣庆堂已经一个月了,连彩云也在宝玉身边站稳了脚跟儿,彩霞也回了王夫人身边服侍。 因彩云年纪大了, 今年已快十五岁了, 最多再过三五年便要出去成亲的,而宝玉才六岁不到,两人年纪差的实在是大, 故此旁人也并不恶意揣度她。且彩云毕竟和周瑞家的带亲, 她堂婶作为王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人, 彩云在宝玉身边被巴结的俱多, 各个都想让她帮忙说几句好话。 大多数彩云都不理会,唯独一个珍珠,被她高看三分。 这也是有缘故的, 早前她和鸳鸯几个坐冷板凳时,也是因着珍珠在老太太和湘云面前说了鸳鸯和鹦哥的好处, 几人这才摆脱了那时的困境, 得了如今这闲散的差事, 算是报恩罢了。 这一日, 恰好是宝玉的生日,满府里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贾母跟前最得脸的赖嬷嬷, 也一大早就来了,带着给宝玉新做的衣裳鞋袜贺他生辰之喜。她原是贾母的陪嫁,年纪大了被放出去荣养, 也是个老封君似的人物, 呼奴唤婢不在话下,这次过来, 身边就跟了几个小丫鬟。 其中一个长得极为俏丽,名叫晴雯,年方八岁,在针线上却格外拔尖儿,等闲十五六岁的绣娘,都比不得她的手艺。这次赖嬷嬷送给宝玉的衣裳,就是这晴雯做的,衣裳和人都得了宝玉的青眼,直夸这个姐姐心灵手巧,自己很是喜欢云云。 贾母一来爱晴雯的手艺模样,二来也是想为着宝玉开心,便想把这晴雯要下来,日后给宝玉使唤。 赖嬷嬷对她何等了解,还不待贾母开口,就笑着说道:“晴雯这丫头命苦,她娘原本是锦绣坊供奉着的顶好的绣娘,可惜后来一病死了。有个爹还不如没有,为着外头的几个粉头,竟把这亲生的女儿卖了,得了钱和想好的跑了。” “我当初得了这丫头,就想着这样的人品模样,必得给老太太使唤才配得上。只是不好直接过来,老太太什么样儿的丫鬟没见过,倒显得我招摇了,故此趁着哥儿生辰的日子,带着她过来给老太太磕个头。若是老太太果真看中了呢,是她的造化,若是老太太没看上,人也不知道我的轻狂,谁知老太太竟看中了。” 赖嬷嬷笑呵呵的说道这里,从怀里把晴雯的卖身契取出来:“可见是这孩子的缘分到了,就把她留给您使唤,做个鞋袜帕子的,也洁净。” 贾母素来自诩的慈悲人,听得赖嬷嬷这一通说,对晴雯更是怜惜三分,一迭声的叫她近前来:“好孩子,日后必不会这样受苦了,便先在我屋里留下,做个二等吧。叫彩云带带她,可怜见的,且下去歇着吧。” 说罢,又叫玻璃拿东西赏她,另有个小丫鬟出来,带着她去后头找彩云安置下来不提。 宝玉见着这么个仙子似的姐姐留下,一时喜不自胜,贾母见他高兴,自觉做了件好事儿,也跟着欢喜。倒是王夫人,虽然脸上笑意依旧,可嘴角却往下扯了扯,不像个愉悦的模样。 鸳鸯正在湘云身后站着,就听见王夫人和珍珠二人的心语,皆是看不惯这等娇娇媚媚,太过伶俐的丫头。 她心中叹了口气,不明白珍珠怎的就一门心思扎在宝二爷身上,须知宝玉如今才只七岁,还是个孩子呢。只是她毕竟受了珍珠的恩,心中转着思绪,想着还得借个机会和珍珠谈谈心,需得打消她这念头才好。 不见二太太屋里的周姨娘么,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如今已经木头人一般了,那火炕,跳进去作甚? 待到宝玉生日过后,史家便来人接湘云回去,鸳鸯和鹦哥二人,顺势便回了贾母身边。两人搭配着,做些药膳汤水,配着香包药枕之类的,既不夺了旁的丫鬟光彩,自己也稳稳的立住了脚跟儿,很快便和荣庆堂本有的丫鬟们,融为一体了。 展眼进了五月,天气益发闷热起来,老太太有些个苦夏,偏年纪大了用不得冰受不了凉气,饮食睡眠都有些不好。传太医来看了无数遍,只说将养着,心情轻松愉悦些即可,旁的法子一概都无。 正在府中上下愁眉不展之时,鸳鸯却显出头来,这却是她的缘法。 从前钱嬷嬷有个头疼的毛病,鸳鸯服侍她的时候,便跟着学了推拿按摩之法,好为她缓解疼痛疲累,如今这法子,对贾母也是一样起效的。且鸳鸯还有读心术,时刻注意贾母心里的想法,手下的轻重缓急,无一处不合贾母的心意,让她倍感舒适。 人能睡得好了,饮食也就跟上了,精神头也旺盛起来,好歹把这个夏天安稳渡过去了。 只是从前不显山不漏水的鸳鸯,一跃成了贾母跟前最得脸的,贾母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得她了。若不是因着她年纪尚小,如今荣庆堂的执事大丫鬟,怕就要从玻璃头上,转到她身上来了。 好在玻璃已经十七了,而鸳鸯也才十岁,对她又素来恭敬亲热,目前是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况玻璃是个有成算的,满打满算再有三年,她就要离了荣庆堂出府去了,故此一直在培养接班人。既然如今鸳鸯得了贾母的青眼,和自己关系也不错,玻璃索性就卖了个好给她,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都不瞒着藏着,是把鸳鸯当做弟子来教了。 如此鸳鸯在荣庆堂地位越发稳固,明眼人都知道,待到玻璃出府去,下一个接班的,定是鸳鸯无疑了。 到了这个时候,鸳鸯才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儿,除却还有珍珠这一桩心事外,余下的便都不愁了。 可惜珍珠这一桩,就够叫鸳鸯头疼的了。 珍珠这人有些痴性,又因着年少时穷苦怕了的,便很想抓住机会往上爬。虽然素来对外表现都温柔体贴,可心中很是坚定,算得上外柔内刚,轻易不会改了初衷。 她本就中意宝玉,想要靠着宝二爷这个金凤凰,日后好提拔自己的娘家爹娘兄弟,再不叫爹妈受苦受穷,典儿卖女的过日子。宝玉又温柔多情,前次读书的时候,偶然从书中看到什么“花气袭人知昼暖”的句子,还特特给珍珠改了名儿,这是头一份儿的恩典,越发让她死心塌地起来。 鸳鸯心中实在苦闷,可又不敢对外人言说,只闷在心里发愁。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鸳鸯已经入府八年,算是十四岁的人了。从前还时常想念家中老子娘们,可自从哥哥金文翔回去后,第一年还收到爹娘的来信和礼物,后来就一丝音信也无,鸳鸯连他们的音容样貌都记不很清了,逐渐就断了那份念想,只一心服侍老太太不提。 幸得老太太极看重喜欢她,玻璃出门子后,当即就提了她做掌事大丫鬟,虽然年纪还小,可走出去任谁都喊一声鸳鸯姐姐。 这几年间,贾家陆续有不少事情,珠大爷和琏二爷先后娶了妻,大奶奶是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女儿,二奶奶则是二太太的内侄女王家的千金。两人一文一武,倒也相处的不错,如今大奶奶已经有孕三月,二奶奶虽则尚未怀上,可和琏二爷的感情极好,小夫妻俩蜜里调油的,让人见了都欢喜。 这一年秋天,珠大爷又要下场秋闱,想要考个举人出来。府里人送了他进考场后,无不翘首相盼,可谁知道才过了六天,就有人来报信,说是珠大爷在考场上晕了过去,现下正在医馆中救治! 这话一出可了不得,珠大奶奶当即就撅了过去,老太太和二太太也都六神无主,慌得不行。好在还有个二奶奶王熙凤,为人最是果决,接连发号施令,稳住了局面。 先派人去请太医过府,再找几个稳妥人把珠大爷接回来,另外派人给大老爷和二老爷送信等等,俱是有条不紊,也安定了府中众人的心。 等到珠大爷被接回来,太医细细的诊了脉,脸色却十分沉重。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见了,心中俱是咯噔一下,唯恐有什么不好。越是这般,她们反倒越是不敢发问,一时屋内气氛格外低沉。 还是贾赦先开了口,问道:“王太医,我这侄儿是何情况,好端端的考着试,怎的会晕了呢?” 王太医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府上这珠大爷的身子骨,本就不算十分强健,又连年苦读,更是弱了几分。如今时已八月,天气寒凉了起来,那秋闱考场上又没有热汤热饭,厚被棉服取暖,再加上呕心沥血做文章,一时没有支住,这才晕了。” “那,那可有什么妨碍?” 王夫人忐忑的问道,眼神中的慌乱,纵然是鸳鸯等丫鬟看了,也免不了动容。 王太医不吭声了,半晌才道:“很是凶险,我先看一副方子吃着,太医院的马太医对此症最拿手,府里还是再请他来看看,许是更保险些。如今珠大爷这情况,是半点都不能劳心劳力了,只好生将养保养为上,切记切记。” 说罢,跟着两个丫鬟去隔壁开方子去了,只留下王夫人怔怔楞楞的淌眼泪。连带着贾母都受不住,眼圈红了起来,旁边早有贾珠的姬妾丫鬟们,呜呜哭个不住,越发显得凄凉,有了下世的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6 15:29:02~2022-10-17 09:3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4929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4929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读心术:十二 ========================== 纵然荣国府倾尽所有, 最后贾珠还是去了,尚未年满十八,算得上英年早逝。 他是贾家两房人中, 唯一一个算的人才的, 如今一病去了,贾家上下的人都觉得受不住。从老太太、二太太到珠大奶奶,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 丧仪事物, 都由王熙凤带着几个管事婆子操办, 鸳鸯作为贾母身边的执事大丫鬟, 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此忙忙乱乱直到九月份,贾珠的棺木停灵完毕,被送到贾家家庙铁槛寺内, 只等着日后返乡安葬。 老太太和王夫人两个,此时已经恢复过来, 虽然精神头不太旺盛, 可汤药是停了的。只珠大奶奶, 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说, 珠大奶奶甚至几次见红,被太医勒令卧床静养,且不可操劳忧心了。 这可唬的众人一跳, 现珠大爷已经去了,只留下珠大奶奶腹中这一个孩子,万万要保护好了, 怎么也不能让他落得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如此老太太和王夫人两个, 免了李纨的晨昏定省不说,还特特把贾珠屋里从前服侍的那些人, 都遣散了,只为着让李纨不触景伤情。另还拨了两个长于生养之道的婆子,在李纨屋里侍候着,一应饮食供给,几乎要按照贾母的标准来了,再没有一丝不妥帖的。 在这样细心的呵护之下,三月底,珠大奶奶这一胎终于瓜熟蒂落,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生下个男婴出来。 贾政亲自给取了名,叫做贾兰,乃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孙。 这个孙子平安生下来之后,贾母和贾政对其还十分关怀,可贾珠的亲生母亲王夫人,却鲜少会过问他的事情,连带着李纨其人,都很不得王夫人的青眼。众人嘴上虽然不敢议论,可私底下却众说纷纭,渐渐的便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贾兰命里带煞,刑克了生父贾珠,是个不祥之人。 李纨偶然得知此事,恨得几乎吐出血来,却不敢大动干戈查探消息缘由,只是更奉承贾母不提。除此之外,也越发谨言慎行,除了晨昏定省外,只管照顾小姑,教养幼子,等闲连房门都不出了,大好花样年华,竟然活成了个枯槁的木头人一般。 鸳鸯见了心中同情,可也无法可想,盖因这流言虽然是大老爷贾赦放出来的,可却深得王夫人的心。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对上这两尊大佛,实在是半点把握都无,只暗地里多多照拂李纨母子罢了。 转眼又是半年,七月流火之际,从江南传来噩耗,姑奶奶贾敏身体虚弱,一病去了。 这消息传来,旁人犹可,贾母当即就撅了过去,人事不知。 一年的时间,先是送走了珍爱的大孙子,又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儿,贾史氏眼见的衰老了。她从前的满头乌发如今近乎全白了,走起路来也得用上拐杖,颤颤巍巍的,颇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叫人看着就揪心的紧。 鸳鸯心中担忧贾母,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陪侍在她左右,读心功能更是时刻打开,唯恐自己哪一点儿想不到,让老太太心中越发不痛快。 贾母颓废了三日,便强打起精神来,一迭声的吩咐下人去扬州接外孙女儿过来。 王夫人心中很是不乐意,便是贾赦和贾政兄弟两个,也有许多推脱之言,邢夫人和李纨说不上话,王熙凤在老太太和贾母之间左右逢源…… 众生百相,都被鸳鸯一一听进心底,满府里从主子到奴才,竟然只有贾母一人,是为了贾敏的去世难过伤心的。其他的那些人,说起来也是至亲骨肉,却连些许的面子情都不顾及,只为着自己开心快活便好。 鸳鸯想起自己单薄的亲缘,心中有了几丝了悟:世间各人的缘分,本就不同,比如自己,虽然如今少了父母哥嫂的疼爱,可也有鹦哥等好友真诚以待。再比如敏姑奶奶,在父母亲缘和夫妻感情上,满京城或许都无人能胜过她,可子嗣上却很有些欠缺,连带着娘家兄嫂,似乎也不太亲密的样子。 可是人死万事休,她一病去了,哪里管得了活着的人对她如何呢? 贾母再是每夜哭肿了眼,贾赦兄弟如何的莫不关系,王夫人心中每日莫名的雀跃欢喜,都与死去的贾敏无干了。 时间一日一日在鸳鸯的胡思乱想中流逝,等到贾母生辰前夕,许是为着老太太能欢喜,贾赦先松了口,同意把林家表姑娘接来京中照顾。贾赦既同意了,贾政就不好再反对,毕竟二老爷一向最得老太太的心,是京中母慈子孝的典范,如此就定下了中秋后派人去扬州,接林家姑娘来的章程。 这一日临睡前,贾母对着鸳鸯絮絮叨叨的说:“叫赖大家媳妇亲自过去一趟,我这心里才放得下,旁人都不稳重。哎,其实该老大或者老二去一趟的,也是给敏儿送别,让海哥儿安心的意思,可惜……” 鸳鸯在心里默默念着后面一句话,可惜那二人对贾敏不算疼爱,一来一去近乎两个月的行程,他们哪里肯呢。 鸳鸯听贾母说到半夜,这才揣度着低声劝:“老太太,夜了,您还是先歇息,明儿再叫了赖妈妈商议。” 贾母顿一顿,轻轻点点头,鸳鸯就服侍她躺下,自己吹了灯睡在脚踏上。 鸳鸯却睡不着,盖因贾母也没有睡着,翻来翻去的直到了丑时过,床上才算安静下来。鸳鸯只觉得自己稍微合了合眼,就又到了起身的时候,接连几天都是如此,眼睛下面就乌青一片,看着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鹦哥心疼她,时常说要和她换着守夜,让她能回去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来。只是最近贾母的心情阴沉不定,鸳鸯唯恐鹦哥哪里做的不对,再惹了贾母的忌讳,故此只得婉言劝阻了,自己一人强撑着。 无法之下,鹦哥只得借着给贾母调养的名头,多多煮些养生的药膳汤水。贾母能喝多少,最多不过一小碗罢了,剩下的都被鹦哥灌给了鸳鸯肚子里,直撑的她吃不下饭去。 京中的雪落了三场后,林姑娘的船终于到了通州渡口。 这时离着贾敏去世,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即便是她的亲生母亲贾母,也似乎没有了多少悲伤之情,只偶尔嘴上念叨一句,玉儿的船怎么还没有到。 连贾母都忘却了,其他就更想不起来了,现如今林姑娘都快到了,可却连屋子都没有收拾好呢。鸳鸯有时候想到,心中便会有些酸涩,只觉得人心难测的紧。 这一日早起,贾母就十分高兴,盖因算着行程,最迟今日午后,林家姑娘便要进府了。她特特挑了一件枣红色绣缠枝莲纹的对襟长袄,看着喜庆又富贵,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是很欢喜的样子。 “你们几个看我今儿这一身儿打扮,可好么?玉儿那丫头长到今年该有八岁了,可惜我还不曾见过呢,也不知和她母亲像不像。” 说到她母亲三个字,贾母又沉默了,摆摆手示意身后的琥珀今儿不插花了,只略簪了两根簪子,就算完事儿了。 一屋子人忐忑的等着,贾母连午饭都没用好,也不曾歇晌儿。 自鸣钟当当当的响了两下,外头忽然喧闹起来,一大群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林姑娘来了,进大门了!” “林姑娘到了,进垂花门了!” …… 鸳鸯站在贾母身后,也在等着这个林姑娘,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是高是矮,胖的还是瘦的?她带了多少下人行礼,府里并没有安排她住的地方,晚上又要歇到哪里去呢? 她一边自己胡思乱想,一边听着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的心语。 贾母的无非就是心疼女儿和外孙女,担忧她一路上有没有吃好睡好,派去服侍的下人们用不用心等等。 邢夫人惯来是个木头样,几乎不说一句话,可心里的言语也丰富着呢。她算计着这新来了林家的人,吃穿用度得要多少钱才够,若是把这些个东西都给了她,私房底子便又能加厚不少了。 倒是王夫人,满心里不光是不满,竟然有些怨毒了,时时刻刻闪过的,都是些什么命硬守丧,怕是要带坏自己的宝玉等等的话。一时王夫人又暗恨,贾敏死了就死了,怎的不把这个也带了去,倒叫又来了贾家,眼皮子底下扎心挠肺,让自己不舒坦云云。 鸳鸯简直有些糊涂了,依着她的了解,贾敏和王夫人满打满算,似乎也只相处了三年多的时间。一个嫂子,一个小姑子,平素里并不十分亲密,只晨昏定省见见面,其余都是各忙各的,如今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为何王夫人还如此怨恨贾敏,人死了也没有消气? 心中转来转去想着事情,忽然门口的帘子被人掀起来,鹦哥笑吟吟的走进来:“老太太、太太,林姑娘到了。” 说罢,往旁边让去,一个穿着月白狐皮斗篷的小姑娘,就从鹦哥身后闪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个预收,《【年代】我在民国穿来穿去》 苦逼社畜陈昭,在三个月的昼夜颠倒工作后,终于把自己作进了急救室,昏迷前的陈昭,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去TM的007!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陈昭傻了:老天爷,我是不想工作了,可是更不想逃命打仗啊,我五十米都没有及格过的人呐! 怕事胆小又惜命的陈昭,开始了自己的猥琐发育,只想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小命。只是人心肉长,轮回辗转,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眼神麻木的姑娘,挣扎求生的百姓,就像是一根根小刺,让陈昭心中纠结,日夜难眠…… 第一个世界:小饭馆的手巧帮佣VS家道中落的黄包车夫 第二个世界:上海滩的穷途舞女VS身怀绝技的□□混混 第三个世界:逃荒路的穷苦姑娘VS好吃嘴刁的富家少爷 感谢在2022-10-17 09:33:19~2022-10-20 10:0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铭不是阿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读心术:十三 ========================== 坦白说, 林姑娘长得十分标志,更难得是那通身的文雅气派,照鸳鸯的眼睛来看, 把满府里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就是现如今已经在宫里的大姑娘, 雍容或许是有的,可书卷气息却不足,不愧是传世林家出来的孩子。 老太太搂着黛玉哭了一场, 方才携着她的手, 一一为她引见府里的人, 又叫唤了三春过来互相厮见。一时间又有王熙凤赶了过来插科打诨, 荣禧堂内好不热闹,贾母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来,是鸳鸯这几年从未见过的开心。 等黛玉各处拜见过了, 又回转来吃罢晚饭,贾宝玉方进香回来向贾母请安。 别人尤可, 鸳鸯却听到黛玉的心声:“好生奇怪, 倒像是哪里见过一般。” 一时又说道:“看着倒是聪慧机灵, 不知二舅母和母亲为何都说这表哥惫懒?母亲临去前叮嘱我, 说是要离这宝玉远一些,连二舅母方才也是这般嘱咐,想来也该有些道理, 我只听从长辈的吩咐罢了。” 鸳鸯微微偏了偏头看过去,却见黛玉依旧老老实实的端坐着,脸色挂着些许笑意, 只眼角有些青黑显得人格外困乏。想来这一路赶到京城, 也没怎么休息好,大晚上的还要在这里坐着, 应付亲戚家的人情往来。 贾宝玉却対这个新来的妹妹格外好奇,围着她东问西问,一时要给人取字,一时又说対方长得美,末了问対方可有玉不曾。 一听他这样问,鸳鸯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又是那块玉! 为着这块玉,府里上上下下不知担了多少小心,只因贾宝玉有个怪癖,稍一不满意,便要摔了那玉去。这玉也确实稀罕,胎里带来的祥瑞,世间独一份儿的东西,众人皆说贾宝玉有造化,便是从这块玉上来的。 只是鸳鸯心中不喜欢,也觉得贾宝玉这样做,是仗着众人対他的疼爱,一味的蛮缠罢了。他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劳什子东西,可心里是明白那玉是好东西的,不然也不会摔他威胁旁人,这种做法在鸳鸯看来,实在是任性的过分了。 果不其然,黛玉放出言说自己没有,贾宝玉下一瞬就一把抓下那玉摔在了地上,哭叫起来。众人围着宝玉乱做一团,连贾母都起身去细细哄说,只一个林黛玉带着个小丫鬟,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外,显出几分落寞可怜来了。 鸳鸯听着她心中的胡思乱想,惶恐害怕,又见她眼圈儿都有些微红,心中一时不落忍,趁着无人轻轻扯了扯黛玉的衣袖,轻声道:“姑娘别怕,原是隔三差五就有这么一遭的,您住上几日就知晓了,都是常见的事情。千万别往心里去,宝二爷素来惯是如此,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黛玉闻言略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是担忧,面上的神色却镇定了些。 恰好贾母已经哄好了贾宝玉,一时他又亲自上前,给黛玉行礼赔罪道歉:“好妹妹,原是我发了狂,吓着了你倒是我的不是。” 黛玉能说什么呢,只笑着回说不碍事云云。 等到这一遭慌乱过去,黛玉的乳母王嬷嬷来请示,问把黛玉安置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丝毫不曾犹豫,笑着道:“把宝玉挪出来,同我住在套间暖阁里,让玉儿住在碧纱橱里。如今天儿还冷着,暂且这么着,等到过了残冬,再好生另外收拾了屋子。” 贾宝玉却不干了,他心里极为亲近这新来的妹妹,磨缠着要一同睡在碧纱橱里。贾母磨不过他,只得点头应了,又嘱咐他不要吵闹。 贾母话音刚落地,鸳鸯就见王嬷嬷眼神一愣,脸上带出些寒意来。 王嬷嬷心中更是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劳什子的大家,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都不懂吗!当初我们姑娘不来,去的婆子死活求着人来的,如今人来了,下马威一个接一个的,现在可倒好,连间空屋子都没有么!” 鸳鸯就听王嬷嬷在心里骂骂咧咧,她正担心王嬷嬷闹将起来不好看,却见黛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王嬷嬷顿了顿,还是应声下去准备了。 黛玉正在心里叹气,贾母却又发了话:“你身边只一个乳母和嬷嬷,难免不顺手,我指个人给你使唤,她在府里待老了的,且做的一手好汤水,也能帮你补补身子。” 贾母话音刚落,鸳鸯心中便微微一动,以汤水出名的丫鬟,可就只有鹦哥一个。林姑娘的为人,在她这半日观察下来,并不难相处,老太太屋里人才济济,各个都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鹦哥又很有些质朴的天性,随着大家年龄益发大了起来,争斗也越来越多,并不是什么好归宿。 果不其然,贾母指了鹦哥给黛玉:“鹦哥,日后你就跟着我的玉儿,姑娘身边的事情要上心,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去回了你琏二奶奶。倘或你二奶奶那边忙着,便来和鸳鸯说话,只不许让姑娘受了委屈。” 鹦哥闻言,忙上前应了,又去黛玉身边拜见。 黛玉见她温柔和气,心中也很喜欢,想着自己身边的雪雁,还给鹦哥改了个名字,叫做紫鹃,听着就文雅的紧。 待到这厢主仆厮见过后,眼见着已经夜了,鸳鸯小声提醒道:“老太太,林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是乏了,不如先各自休息,明儿有多少知心话说不完呢。这会子,不如散了吧,便是宝二爷也撑不住了,您悄悄,打哈欠了呢。” 贾母一眼看过去,果真见着贾宝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黛玉也显得困乏。 她笑着道:“是我高兴的忘了时辰了,且散了吧,明日不必早早起来,辰时过来用早饭便可。” 众人闻言,忙起身应下,又闲话了几句,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各自回房歇下不提。 贾母见了黛玉,去了一番心事,心情倒是极好的。鸳鸯见此,就知晓今日夜里贾母必定睡得安稳,刚好她自己也实在熬不住了,服侍着贾母梳洗后,便和玻璃交了班,打算回房去安生睡上一觉,好好歇一歇精神。 可谁知,刚走过碧纱橱外,就听到里头黛玉在闷声啜泣。 鸳鸯顿了顿脚步,借着倒茶水的掩饰,站在外间听了听,原是和王嬷嬷在说话。 “我的姑娘,方才在老太太面前,您怎么不叫我说出来?哪家儿也没有这样的做派,您是娇客,是贾家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是他们贾家亲自派人去请来的,不好这样看轻了自己的。” 黛玉轻轻的叹了口气,还带了些许的哽咽,隔着那么远,鸳鸯都能听出里头如烟似雾般笼罩的轻愁来。 “好嬷嬷,您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外祖母今日见了我来那么高兴,我实在不忍心扰了她老人家的好意。”黛玉说着停了停,估计是在抹眼泪,随即又接着说道,“况且咱们是来做客的,不比府上的人,今儿又惹了他们那位宝二爷生了好大的气。二舅母几次说道,让我离表哥远一些,若是被她知道了,许是又生事端了。” 王嬷嬷也跟着叹气,这就是寄人篱下的难处了,只是老爷一心要自家姑娘进京,她一个奶嬷嬷,也实在是无法可想了。她正待多说几句,却又忽然住了口,应该是紫鹃进屋里了。 果真是紫鹃:“我瞧着姑娘晚饭没有用几口,故此方才急急的去熬了一碗燕窝粥来,姑娘好歹吃上一点子,省的夜间胃里难受。” 黛玉嘴上没吭声,心里却不甚乐意,只说都是吃絮了的东西,这会子是一点都不想动的。只是碍于紫鹃的一片心意,也是不想传出去人家说她难侍候,故此还是忍着接了碗过来。 只一口,便叹道:“好清爽的口味儿,我往常也是时常吃燕窝的,都是甜腻腻的乏味的紧,倒是鲜少见到这般清甜不腻口的。” 紫鹃就笑了笑,解释道:“我有个好姐妹鸳鸯,她也是南边儿过来的人,口味比起京中的人要清淡许多,但却爱吃甜的。只一样,汤品之类的,却要原味儿的才喜欢。我想着扬州离着金陵也不远,且姑娘今日在餐桌上选的也大都是清淡口儿的,故此才做了这粥。” “并没有放雪花糖进去,只端来的时候略点了几滴蜂蜜,又撒了些枸杞子和红枣,能补气血的,正适合姑娘这种赶了远路的人吃呢。” 黛玉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把一盏燕窝吃尽了,方才道:“难为你费心想着我,我才来这府里,万事都还不明白,还请姐姐日后多多提点我才好。” 紫鹃忙道:“这本就该是我们做丫鬟的本分,哪里说得上提点,姑娘是水晶心肝儿的玻璃人,多待上几日,便会事事通透的。” 随即,紫鹃又一一说起来府中个人的脾气秉性,还有偏好兴趣等等。 鸳鸯在外头听了一耳朵,见黛玉已经抛却了愁思,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去了后罩房自己屋子里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入v万更,请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 感谢在2022-10-20 10:00:38~2022-10-21 10: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蒲公英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读心术:完结 ========================== 自此, 林黛玉就在荣国府住下了,每日跟三春同进同出,连上课的女先生也是一样的。 不过贾母虽然说了, 黛玉的一应份例和三春一样, 但其实比着的却是贾宝玉的例子。但凡她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第一个想起的必定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和外孙女儿,次才是几个孙女和重孙子贾兰等人。 鸳鸯身为贾母的心腹, 自然对此心知肚明, 对黛玉也是多加照拂。 只是满府里都羡慕黛玉得了老太太的喜欢, 黛玉自己却心中郁郁难安。 只因现在还在贾敏的孝期, 她本应该忌荤食宴饮之物,也不能行玩乐取笑之事。可是她现在日常三餐,都是跟着贾母走的, 老人家最爱的便是重油重盐的荤腥之物,饭桌上是一顿也少不了的, 她每顿饭只能挑拣着吃些素食。 且三春和宝玉几人, 经常会过来找她说笑玩闹, 这原是姊妹兄弟间的和乐体现, 黛玉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每次都是含笑接待了。 可是这些种种全与黛玉守孝的心思不同,怎能不让她心中自责难安, 旁人只看她笑脸盈盈,唯独鸳鸯时常听到她独自嗟叹。 这一日,紫鹃来找鸳鸯说话, 眉眼间有几分愁意:“鸳鸯, 你说我们姑娘是怎么了?我日日变着法儿的给她做汤水补身子,老太太的小厨房里头, 也做了许多扬州菜色送来,可她愣是半个月就消瘦了一圈儿。” 鸳鸯心中明白,可却不能自说,只低声道:“许是刚来京中,有些许不适应吧。还有林家那位姑奶奶,也才去世不久,林姑娘既为人子,又岂有不伤怀的,这样日日郁结于心,自然不思饮食,哪里会不消瘦呢。” 紫鹃自然也知晓黛玉的症结所在,可她却不知如何解决此事,故此才来寻鸳鸯的帮助。 鸳鸯想了想道:“林姑娘的亲人,如今除了咱们府上的老太太和太太老爷们,便只剩下扬州林家的林姑爷了。他们父女虽然分离,可我瞧着林姑娘却是个极孝顺的,若是能给林姑爷写封家信,做点衣裳鞋袜什么的送去,兴许能帮着林姑娘排解忧思呢?” “至于已经去世了的姑奶奶,林姑娘写的一笔好字,每日抄写了经书供奉,想必姑奶奶在天有灵,也会感念她一片孝心的。且府中虽然不好祭拜,供奉经书总是无碍的,这是大孝之举,便是老太太和太太们知道了,也只有赞的,再不会有人说一句不好的。” 紫鹃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笑着道:“还是你有主意,我这就回去和姑娘说去。这也费不了什么东西,只看我们姑娘的一片心罢了,而且即便是书信和东西,也不必用府中的小厮传送,现下彩云姐姐的弟弟就在二门处当差,叫他寻了驿站寄过去,左不过费点子银钱罢了,也不必给旁人知道。” 这却是紫鹃为着黛玉的一片心了,黛玉寄居在荣国府内,虽然林家也是给了财物东西的,可难保有那起子嘴碎的家伙嚼舌头,能省一事是一事。 鸳鸯听了也觉得好,随即又道:“彩霞姐姐这二日就要出门子了吧,听说彩云姐姐也求了恩典,要一起放出去呢。我前日还想着去送贺礼,偏这几日忙着,竟浑忘了,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紫鹃点头道:“特特准备的好东西,是我们姑娘赏我的一方砚台,据说是什么名家珍藏的。金银什么的,有些俗气了,彩霞姐姐的丈夫听说是个读书人,我送了这个过去,估摸着他们夫妻二人能喜欢。” “至于彩云姐姐那处,她最是喜欢首饰,可巧今年府里给我们姑娘打的头面,她都不爱,我和雪雁一人分了两套。其中一套红宝石攒梅花的,看着极为喜庆,我就送了那个给她送别礼。” 鸳鸯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哎呦,可了不得,侍候了仙女儿似的林姑娘,我们紫鹃姐姐现下也是个不食人间香火的人了。金银虽然俗气,可谁家饮食起居又能少的了呢?不过林姑娘出手的东西,必是她的爱物,想来价值也是不凡的,怕是外头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倒也尽够了的。”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眼看着老太太和黛玉午睡要起了,才各自散开做事。 此后,紫鹃果真劝着林黛玉,做了些贴身的衣物鞋袜,又写了家信之类的,拜托人送回了扬州。再有每日早晚时候,黛玉必定焚香净手,恭谨的抄写经书,每隔一旬,便托人供奉在相国寺内,为贾敏和林如海祈福。 如此心中有了寄托,手中也有事情可做,黛玉的情绪日渐稳定下来,饮食也逐渐用的多了些,喜得紫鹃直念阿弥陀佛。 等到开了春之后,天气回暖脱下冬装后,黛玉看着已经和探春等人无甚分别了,只身段儿还是南方人的袅娜单薄,但气色却红润了起来。 见她如此,老太太心中十分高兴,幼女早逝,只留下这唯一的一点子骨血,贾母是十分想照顾好这个外孙女的。如今黛玉的身体好转,贾母心情愉悦之下,便喜欢赏人东西,黛玉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不会落下,便是鸳鸯等在她自己身边的人,也都得了不少好东西。 贾母这散财菩萨般的做派,狠狠的刺了王夫人的心。 自古婆媳不和,似乎是天性了,而贾母和王夫人之间,其实横亘着的东西更多。除了荣国府的管家权利外,就鸳鸯模糊探听到的消息,大房早夭的瑚大爷之死,似乎也和王夫人脱离不了干系,只是这件事情,府中知道的人极少罢了。 也是在瑚大爷去世之后,珠大爷才成了荣国府的长孙,一路得了最好的资源,甚至进了国子监读书,娶了李祭酒家的长女为妻。 看着王熙凤和贾琏夫妻两个,日日奉承王夫人夫妻,鸳鸯神色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从前的旧事。 但王夫人肯定是知道的,而且她再次准备下手了,鸳鸯闻着王熙凤身上幽幽的暗香,心中悚然。 这香味儿她从前闻到过,在钱孙两位嬷嬷身边服侍的时候,医术和药膳这两样之外,还有香料一道,也让鸳鸯十分好奇。只是香料贵重,且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不是丫鬟们该懂得东西,故此每每到了那个时候,鸳鸯和其他服侍的下人们,都会被远远的打发出去。 可鸳鸯不同,她五感过人,还有读心之术,即便隔了几间房的距离,也能听到元春上课时候的内容。那一日,她便在孙嬷嬷身上闻到过这种香料,名为“女儿醉”,是极伤身体的东西,长期使用会导致女子体寒,少嗣甚至绝嗣! 王熙凤和贾琏成亲三载,上个月刚刚传出有孕的消息,如今连肚里胎儿是男是女都还分辨不出呢。若是用了这“女儿醉”,又加上身怀有孕,王熙凤此次轻则流产,重则丧命。 鸳鸯心中很是担忧惧怕,她心中明白,这不是她一个丫鬟该插手的事情,可是想起往日王熙凤对老太太的孝心,对自己等人的礼遇,对府中几位姑娘的照顾,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鸳鸯去找平儿说话。 她和平儿也是老相识了,因着王夫人的关系,王熙凤未婚前也是经常过府来玩儿的。后来王熙凤嫁给贾琏后,又掌着贾家后宅事情,平儿和鸳鸯作为她和老太太的左右手,交集就更多了,彼此十分熟识。 王熙凤正在里间午睡,平儿依靠在外间打盹儿,鸳鸯进去轻轻拉了她出门说话:“好姐姐,今儿过来,是有事情要求你呢,昨儿二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熏得是什么香?倒像是在哪里闻过一样,实在好闻的紧,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你也是知道的,紫鹃和我从前跟着孙嬷嬷,学了点品香的皮毛。我是不成了,大俗人一个,只是紫鹃是极爱这个的,再有林姑娘,也纵着她摆弄那些个香料香品的,越发让她起了兴致。昨儿紫鹃跟在林姑娘身边,闻着了那个香,回去念叨了半日之久,直烦的我恨不能把他撵出去,好姐姐,二奶奶这里若是有多的,好歹给我一点子,我拿回去堵了她的嘴去。” 平儿先听到鸳鸯说求这个字,还唬了一跳,等到听完了之后,才笑道:“一点子香粉,值当什么呢,原是太太在宫里得的,她素来吃斋念佛的,不用这个,便给了我们奶奶了。我们奶奶倒是更爱那水儿状的,这香粉不过是看太太的面儿上,偶尔用一次罢了,既然紫鹃姑娘喜欢,我拿一盒子出来,你自带回去便是了。” 说罢,平儿轻手轻脚进了里间,拿了一个珐琅瓷的小盒子出来,笑着递给了鸳鸯。 鸳鸯接过来之后,打开嗅了嗅,赞道:“气味馥郁,却又悠长清远,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说着笑着,突然脸色一变,尽管只稍微停顿了片刻的功夫,却也被平儿尽收眼底。 平儿心中生疑,笑着打趣道:“可是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这一盒子不够你和紫鹃分的不成?屋里还尽有呢,我再拿一盒子出来,可别为了这点子东西,你们两个再打起来……” 鸳鸯也跟着笑了笑,只面色却十分不自然:“哪里会为了争这个打起来,只是突然想到了旁的事情罢了。” 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低声说道:“你是知道我的,从前有幸跟在钱嬷嬷身边,多少学了点医术。旁的我也记不清了,只一件事还稍微有些印象,钱嬷嬷说过,孕妇和孩子,是不宜用这些香粉胭脂的,说是对身体不好。” 平儿闻言,笑着回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奶奶也是第一次有孕,本来也什么都不懂的。早前还说呢,回去求我们太太送个嬷嬷过来,只是近些日子忙乱着,倒是给混忘了。” 听她这样讲,鸳鸯便知道平儿是起了疑心,定会在之后去查那香料的。 王熙凤和平儿不知道这东西,可王家太太应是能查出些什么的,毕竟王太太娘家的姑母,从前也在宫里浸淫数十年,坐到了四妃的位置上。“女儿醉”这样的宫廷秘药,外人不得而知,可深宫中的妃子们,多少都该听说过它的名字才是。 鸳鸯放心的回了屋,和紫鹃通了气之后,便把那盒子香粉毁尸灭迹了,这样阴毒的东西,若是不小心漏了出去,只会白白害了旁人去,不如毁了干脆。 后面几日,王熙凤主仆二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照旧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奉承,照管家中琐事,只是王熙凤身上,再闻不到什么香粉的味道了。 这一日,王熙凤去荣禧堂回话,王夫人忽然问道:“凤丫头,往日都见你打扮的艳丽,最近几日倒是素雅的紧。老太太素来喜欢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如今你反倒不记得她的喜好了?” 王熙凤心内一紧,面上却带了几分懊恼:“我何曾不想讨老太太的欢心呢,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闻着那些香粉的味道,便觉得心里闷得慌,有时候还恶心想吐。若是真的……那也太不雅了,只得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王夫人闻言顿了顿,暗暗打量了她片刻,见她神色正常,心中的怀疑略轻了几分。再有女子孕吐本是常事,这是任谁也查不出来真假,说不出因由的东西,王熙凤拿这个做理由,实在是天衣无缝。 “那也罢了,有些人怀孕后,是有这个说法。只是我从前生你元春姐姐她们的时候,从来不曾经历过,一时间倒是给忘了。”王夫人回的滴水不漏,瞧着还有几分自责,“你这是头胎,确实该好生注意着才是,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找太医来看看。” 说罢,王夫人又想了想,抬头问道:“凤丫头身边服侍的人可够了?若是不够,我身边的孙嬷嬷倒也得用……” 不待她说完,王熙凤迅速打断了她的话:“多谢姑妈心里想着我,只是我身边的人尽够了的。还有叔母,她昨儿才送了信,说是我母亲从金陵送了几个使唤的人过来,许是再有两三天,便能到了。” “再说孙嬷嬷是您身边得用的人,若是一时离了,恐姑妈不习惯,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还是让她老人家服侍您,比在我身边要强些,也是让我们做小辈的放心的意思。” 王熙凤一番唱念做打,终于把这个来自王夫人的嬷嬷给推拒了。 待到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却见贾琏正在屋里坐着。 打发了多余的人出去,王熙凤低声问道:“打听出来了吗,那是个什么东西?” 贾琏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叔母特地请了先德妃身边服侍的嬷嬷指认,这东西叫做‘女儿醉’,最是阴毒无比。那嬷嬷说了,这是前朝秘法,先皇在世的时候,因为它宫中没了好几个胎儿,先淑妃娘娘,甚至因此血崩难产,一尸两命,故此先皇和先太后下令,不许再有此物出现。” 自从平儿委婉劝说后,王熙凤便有预感这东西不是好的,可真的听了贾琏的话,心中却忍不住发凉,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直冲天灵盖。 相对沉默了良久,贾琏又吐露出一个秘密:“我娘,就是我的生母张氏,她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是血崩难产。我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大哥不幸早夭,还有外祖一家出事的缘故,才导致我娘难产,可如今,我却不敢确信了。” 张氏,王熙凤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她死的太早,娘家又败落了,听说带来的陪嫁都被打发到了不知哪里去。故此整个贾家从上到下,从来不曾有人在王熙凤面前说起过她,包括贾赦那个丈夫,以及贾琏这个儿子。 王熙凤没想到,第一次听到这个正经婆母的名字,居然是在自己也被人暗下毒手的时候。 王熙凤的母亲,从金陵送来的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在第二日便到了荣国府,是由王子腾夫人亲自带了过来的。 面对贾母略显探究的眼神,王子腾夫人笑得格外无害:“都是我嫂子为人母的一片心意,她在金陵侍奉婆母,无法亲自到京都来照顾凤哥儿,心中难免担忧。这几个人,虽说不甚伶俐,可也都是我嫂子身边贴心的,如今送了来凤哥儿这里,也算是安安她的心了。” 贾母也笑:“不怕亲家笑话我,从前我那女儿怀孕的时候,她远在扬州,我也是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陪她呢,可惜竟不成,最后拉拉杂杂送了许多东西过去,当娘的一片心意,我老婆子都懂。” “凤丫头是个好的,自打进了我们家里,对上恭敬对下妥帖,府中大大小小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我现在啊,也没有旁的念头,只安安心心做个老太太,等着含饴弄孙了。” 王子腾夫人闻言,便不住口的奉承她:“满京城里打量,如老太太这般有福气的人可不多了,府上四世同堂呢,如今眼瞧着又要添丁了,叫多少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要我说,这都是老太太您心慈的缘故,正是因为你时刻照拂小辈们,才有了府上现今这般的阖家欢乐呢。” “说句不知礼的话,若不是看在府上有您这样的老封君掌家,当初我家中公婆,也不会把大妹妹和凤哥儿都定给府上的。可见咱们两家这样的缘分,原是天注定的。” 她这一番奉承,可算是说到了贾母的心坎儿里,贾母更开怀了,又有王熙凤和许多丫鬟婆子们,都在身边奉承打趣,荣庆堂内真真是和乐美满。 在这样的氛围下,王夫人微微落下的嘴角,便显得格外微不足道,至于她心中的暗恨,除了能听人心语的鸳鸯外,恐怕也不为人所知了。 自此之后,王熙凤身边被她母亲送来的人,围的密不透风,日常除却平儿等几个陪嫁外,外人是丁点儿都插不进手去了。赶在贾母寿诞前夕,八月初一的好日子,王熙凤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是贾家第四辈里的第二个儿子,也是贾家大房的嫡长孙。 不提旁人如何,大老爷贾赦就乐开了花,各式珍宝流水般的送进了贾琏的院子不说,甚至还自掏腰包,给贾琏捐了个五品的小官,正正压了从五品的贾政一头。当然,立下大功绵延子嗣的王熙凤,也没有被贾赦忘记,随手就是几个庄子铺子送出去,可算开了府中下人们的眼,没想到大老爷居然如此阔绰大方。 至于幕后功臣鸳鸯,许是王熙凤和平儿为了保护她,并未当面做出什么表示来。只是后来王熙凤借口鸳鸯服侍贾母好,给了她好几套金银头面,估摸着能值上千两银子了,算是谢了当初鸳鸯提醒的恩情。 而在王熙凤产子后的那个腊月,贾赦突然在贾家族老面前,发了难。 因着是外面爷们儿之间的事情,贾母身在后院居然一概不知,连带着鸳鸯,也是后来才听到那些惊心动魄。 原来,自从王熙凤和贾琏夫妻两个,知晓了香粉的害处后,王熙凤自然向自家母亲婶娘求助,贾琏却在起了疑心后,寻摸时机找了贾赦。 这父子两个,一来是都不忿贾政一家窃居荣禧堂,二来也是对于张氏和王熙凤的遭遇心寒,故此这近一年的时间,一直都在私底下暗暗调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贾赦找到了当年王氏暗害贾瑚和张氏的人证物证,另外还有王氏掌管中馈不利,在外头偷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等一应事务的证据。 若是只有前者,这还是荣国府的内务,王夫人身后有王子腾这个哥哥,而张家早已败落,贾瑚也死了二十年了,王夫人虽然会伤筋动骨,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可后面几条却件件致命。 第一件,王夫人掌管中馈这十几年间,贾家公中的铺子庄子,亏损居然高达百万之巨。那些东西,可不仅仅是二房一家的,而是贾家总共十六房人家共同的依仗,王氏动的,是全部贾家人的利益,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二件,偷放印子钱,按照大乾国律法,私放利钱害人性命者当斩! 王氏放印子钱这件事,前后也有快七年了,是从贾元春打定主意入宫,她便开始了敛财的生涯。包括贾家公中的商铺庄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点点亏损起来,事情暴露后,王氏哭喊着自己都是为了元春能在宫里出人投地。 可鸳鸯却不觉得她都是为了元春着想,毕竟元春在宫中打点的钱,据鸳鸯所知,是走的贾家公账。另还以贾母这边,每年会拨出一万两银子,悄悄托人送进宫里,供元春使用。 这几年的功夫,因为王氏放出去的驴打滚利滚利,不知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单单贾赦找出来的人家,就有几十户之多。 不过最严重的罪名,却是包揽诉讼,且王氏包揽诉讼,拿的并不是贾政那个从五品官儿的帖子,而是荣国府的印信! 贾赦得知消息后,几乎气疯了,那是荣国府当家人的印信,原本该是他的,可当初因为种种缘由,放在了贾政那里,谁能想到如今出了这岔子呢。他是又气又急又害怕,险些撅过去,第一反应就是入宫请罪去,后来还是贾琏拦住了他,让他先把府中的烂摊子处理完,再去宫里不迟。 基于以上种种罪行,王夫人再也翻不了身了,连贾政都羞愧的难以开口。 外加上贾家一十六房的人,全都群情激昂,王氏险些被休弃回家。后来还是王子腾力保,外加看在王熙凤的面子上,为了王家女儿的脸面,贾政这才收回了休书,让王夫人从此青灯古佛,不许再出佛堂一步。 除此之外,她从贾家贪墨走的银钱东西,还有从前放印子钱和包揽诉讼得来的黑钱,也全都要一一返还回去。王夫人自己的嫁妆全都填进去,还差了好大一截,最后差的亏空,是王子腾和贾政二人补上的。 贾政用的是二房应该分到的产业银两,而王子腾则是把王夫人的陪嫁统统卖了,居然也从周瑞家的等人手中,掏出来了几十万两的银子,比王氏的嫁妆都还多上一些,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这也给了贾赦和贾琏灵感,他们在发卖了周瑞等人后,又对着赖嬷嬷等家仆磨刀霍霍,以雷霆之势,查抄了府中那些老牌的家仆,也得了好大一笔财产。 等到贾赦把抄来的财物都整理清楚后,他没有了法子,不知该如何把贾家从前包揽诉讼的底子清除才好。最后,还是林如海私底下给他送了信,让他取了贾家家财的一半,送给陛下赔罪认错,这才堪堪保住了贾家的爵位。 只是经此一遭,贾元春却被从宫里放了出来,不能留在皇后身边做女史了。 这也正常,毕竟有王氏那样的生母在,元春的品性定会被众人质疑,皇帝也绝不会再宠幸她了,出宫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是贾母自从王夫人进了佛堂,便卧床不起了,她的年岁大了,也实在是遭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此病的严重。邢夫人便领着李纨、元春和黛玉几人,日日为她侍疾,汤药饭食都是送到嘴边的。 不过贾母到底久经世事,最后还是挺了过来,待到春天到来的时候,已经和往年无异了。 身体恢复健康之后,贾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元春找婆家。 她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挑好了人选,是史家的一个旁系子弟,因为常年驻扎在平安州,故此误了婚期,虽然年纪已过二十,却也是头婚。更难得的是,那人年纪轻轻,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已经官拜从四品,算得上极有能为的青年才俊了。 元春出嫁之后,贾家就分了家,二房的贾政带着王氏和元春宝玉、李纨母子,搬出了荣国府,去了宁荣街尾的一处五进院落生活。而贾赦和邢夫人,终于得偿所愿,搬进了荣国府的正院荣禧堂,而贾琏和王熙凤,也挪到了东大院去生活。 从此,他们就算是两家人了。 与此同时,贾家迎来了扬州林家来的仆人,他们是来接林黛玉回家的。当然,明面上用的理由,是来送贺礼,另外表达了自家老爷对姑娘的思念之情,想要让自家姑娘家去。 贾母自然不同意,可为首的嬷嬷,是先林老太太身边重用的,她单独跟贾母说了会子话,贾母便叹着气点头同意黛玉归家了。 旁人不知晓缘由,鸳鸯却听到了,原是林如海觉得贾家甚是杂乱,没有规矩不说,如今连名声儿都差劲儿极了,心中后悔把女儿送来京中教养。只是丧母长女不可娶,林家已经没有可靠的长辈,贾母和邢夫人也不是好人选,林如海便起了续弦的心思。 而这续弦的人选,还是林如海亲自向陛下求的,乃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一个女官,年近三十。长相如何且不说,可毕竟是太后指的婚事,又是宫中出来的女官,德才是有的,来教养黛玉也够格了。 故此在元春婚事过后,黛玉也启程返回了扬州,紫鹃服侍了她这许久,彼此间情谊深重。贾母见此,便把她一家子的身契,都给了黛玉,让她们一起回南边去了。 鸳鸯自从进了荣国府,便和紫鹃形影不离,虽则后头紫鹃分给了黛玉使唤,二人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陡然分离,心中实在是舍不得。 只是正如林黛玉所言,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她们相聚相交了这么久,如今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人生还长着,以后也未必没有再见的日子,鸳鸯这样安慰自己。 待到送走了黛玉一行人后,荣国府重新恢复了平静,两年后,贾母的身子骨越发衰弱。而贾家,也益发败落下去了,如今唯一还能撑得起台面的就是贾母,等到她去了之后,贾家就彻底从勋贵中败落下去了。 如此一来,贾赦父子岂能甘心,便是邢夫人和王氏也是心有不甘的,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迎春的头上。迎春已经十五了,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虽然性子软糯了些,可容貌也称得上秀美,再加上她格外淡雅不争的气质,倒也显得独特。 贾赦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接着宫中大选的时机,便把迎春的名字报了上去。 许是为了安抚这些勋贵家族,也或者是迎春真的入了当今的青眼,她被留在了宫中,成了新封的柔美人。而同样进宫参选的探春,则是在二选的时候,被皇后赐婚给了她娘家侄子为妻,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甚为般配。 鸳鸯就这样,留在贾母身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姑娘和小姐妹,最后终于送走的是贾母。 她年纪大了,这辈子操了太多心,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加贾家的起起落落,实在让贾母精疲力竭。等到贾家终于有了新的靠山,贾母便撑不住倒下了,这一次,她没能再醒过来。 贾母去世之后,鸳鸯悲痛欲绝,恨不得跟了贾母一同去了。旁人都劝她回家去,王熙凤也说要给她恩典,可早在多年前,鸳鸯便和家中兄嫂闹翻,实在不想回家被兄嫂拿捏了婚事去。 且男子负心薄情的多,鸳鸯又能通晓人心所想,根本没有嫁人的意思。 后来,还是平儿窥见了鸳鸯的心事与难处,劝说王熙凤留下鸳鸯,让她自梳做了管事娘子。 只是王熙凤身边服侍的人尽够了,鸳鸯便自请去服侍王熙凤的儿子贾茂。 贾茂如今两三岁大,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可王熙凤却再度有孕,实在分不出精力看顾他。好在鸳鸯最是能干且忠心的,有她在贾茂身边,王熙凤和贾琏等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而贾茂日后若是不出意外,必定是贾家下一代的当家人,鸳鸯若是在他身边站稳了脚跟,后半辈子,倒也不必再发愁什么了。 这对于鸳鸯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如今荣国府内风平浪静,正儿八经的主子谁都不会对贾茂下手,这是难得太平又稳妥的差事。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鸳鸯看着王熙凤产下一女,看着平儿被提为贾琏的二房,看着宁国府大厦忽倾,看着贾茂一点点长大成人。贾家来来去去好多人,她却始终没有变过,从前是鸳鸯姐姐,如今是金娘子金嬷嬷,既得主子信重,也备受下人尊敬。 而那莫名其妙来的读心术,在贾茂成亲后的第二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时候的鸳鸯,已经成了贾家内院最位高权重的金嬷嬷,连贾茂新娶的妻子,都对她礼让三分。每日除却帮着管理一下贾茂院中琐事外,便是和王熙凤平儿几个人,打打马吊说说闲话,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快活,是初初入府是时候的小鸳鸯,万万想不到的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被我写崩了,大纲没有做好,所以加速完结了,各位小宝贝将就看吧,等以后有时间再改感谢在2022-10-21 10:39:38~2022-10-25 21: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子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1-10 修真大佬要收徒:一 ============================ “喂, 小孩儿,醒醒!” 英莲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道冷硬的女声唤醒, 她揉揉眼睛左右看了看, 除了依旧酣睡的乳母和丫鬟外,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别找了,我在你脑子里。” 英莲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在我脑子里! 她撇了撇嘴, 就想放声大哭, 却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了。 “别喊别叫别哭!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然拧掉你的脖子!” 只有三岁大的小英莲,已经被吓坏了,但是拧掉脖子她还是懂的。戏台上有唱过, 脖子掉了,人就死了, 死了就见不到爹爹妈妈了。 小英莲委委屈屈的按照这声音的指示, 从床上爬了下来, 路过守夜丫鬟白果身边的时候, 还故意踩了一脚。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她哼唧一声就过来查看的白果姐姐,今天睡得死死的,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英莲放弃了再去踩奶娘一脚的打算,乖乖披上衣服,溜了出去。 “好了, 去那边月光照得到的地方, 盘腿坐下,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小英莲依言到了廊下, 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我不会盘腿坐下,嬷嬷没有教过哎。” 那声音可疑的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了些许无奈:“那你先坐下,然后把左腿放到右边屁股下面,右腿放到左边屁股下面,双手放于膝盖上,掌心向上……” 她说一句,英莲动一下,这个动作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而言,实在是有点太难了。万幸英莲是个十分聪慧的小姑娘,往日在隔壁的葫芦庙里,也曾经见到师傅打坐,依样画葫芦,费了好些时间,终于摆出了个标准的五心朝天姿势。 清亮的月光,柔柔的洒在英莲身上,在朦胧的夜色中,蕴成一团光圈。 英莲只觉得有一股柔柔的气息,在她周身百穴游走,先是汇聚到小肚子那里,又顺着胸口的一条线,缓缓的流到脑子里,周而复始。这感觉太过舒适,她觉得很舒服,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担忧,这会子已经沉浸其中,浑然忘却了外界的情况。 被远处的鸡鸣声叫醒后,英莲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那道脑海中的声音,却恐吓她说:“现在,回到屋里去躺下睡觉,今天晚上的事情谁都不许告诉。若是你告诉了任何一个人,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这可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奶娘和戏台上讲过的魔鬼! 小英莲吓得捂住心口,哒哒哒的跑回屋里,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好像这样就能离魔鬼远一点。 那声音的主人见她这般胆怯,很是看不起,有心再嘲笑几句,却又息了声音。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渡劫期的青木老祖,如今居然被迫寄居在一个三岁女童的身体里,说出去实在惹人嗤笑。 原来,这一直吓唬威胁英莲的声音,乃是另一方修真界的大佬,人称青木老祖长青。她是天生的月灵之体,且是单木灵根的天才,在修真界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不到千年的时间,就顺风顺水的修炼到了渡劫期。 可惜或许是修行的太过顺利,她没有能渡过飞升雷劫,肉身尽毁,只有神识在一件仙器的庇佑下逃了出来。可惜那仙器划破虚空之后,也处于半残的状态,如今除了隐匿外,其他功能都大大降低了。 长青无奈之下,只得选定了一个幼童附身,盖因这女童和她一般,也是月灵之体,虽然不是单木灵根,可水木双灵根,也适合她休养神魂。 她在英莲识海中静养了半个月,探明了此间并无其他修道者,暂且算是安全后,才现身唤醒了这小姑娘,借助月华之力修补受损的神魂。只是这样一来,英莲对她就有救助之恩,长青借着她的身体引灵气和月华之气入体,此举一来有助于自己恢复,二来也可以蕴养她的筋脉身体,算是一举两得。 自然,有了这个前因,长青便把小英莲当做了自己的弟子,只等她神魂恢复后,便会收她为徒,带她走上修道之途。 长青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回过神来,就见着方才还躲在被子里发抖的小英莲,这会子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小脸红扑扑的。 盯着她看了片刻,长青低声道:“便宜你这小家伙儿了,天大的机缘砸到脑袋上,可要努力抓住才行啊。” “姑娘,姑娘,醒醒,该去给太太和老爷请安了。” 再次被唤醒的英莲,看着眼前慈祥的奶娘揉了揉眼睛,心中一喜就想说自己遇到了个魔鬼妖怪。可是她看了看屋里,还有郑嬷嬷和白果的表情,与以往并无不同,而且她自己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丝不妥,脑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嬷嬷,你昨晚见到我起床,听到我说话了吗?” 郑嬷嬷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回道:“没有啊,姑娘昨晚早早的就睡下了,从前还爱说梦话呢,昨儿晚上居然没有吭声。” 白果笑着问道:“姑娘是不是又做梦啦,这回是梦见小仙女儿,还是梦到大老虎了?” 小英莲乖乖抬手抬头,让郑嬷嬷和白果给她穿衣洗脸,半晌,才疑惑的摇了摇头:“都没有,梦到个大魔鬼,她还说要拧掉我的头!太可怕了,就像是前几天爹爹带我去听得戏一样,都是大坏蛋!” 白果素日里经常听英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这会子也只以为她是睡糊涂,把现实和梦境给弄混了。 故此,她只含笑安抚道:“哎呦,那听起来真的是个大坏人了,不怕不怕,咱们去找老爷和太太去,他们呐是最厉害的,坏人肯定会被吓跑的。” 提起爹爹甄士隐和娘亲封氏,小英莲瞬间就来了精神,对啊,爹爹和娘亲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她等着白果把头上的小包包梳好,自己提着裙子,哒哒哒的一溜烟跑了出来,直奔正房而去。 “爹爹,娘亲!” 她一路边跑边叫,甄士隐夫妻俩远远就听到了,连忙出门接她。果真见到个小粉团子,扎着两个小花苞,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连蹦带跳的进了院子,直接扑到甄士隐怀中去了。 “说了多少次了,要稳重些,不能老是这么大呼小叫的。”封氏拿着手帕,爱怜的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轻声絮叨,“怎么又把郑嬷嬷和白果给甩开了,下次可不许了。” 英莲听着母亲的絮叨,爱娇的吐了吐舌头,把脸埋在甄士隐肩膀处躲了起来。 封氏见她这无赖的样子,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示意甄士隐把人抱进屋。 待到进了屋,小英莲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爹爹娘亲,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怪梦,梦到一个大魔鬼,可吓人啦。她不许我睡觉,还让我坐到月光下面打坐,唔,就像是隔壁的大师傅那样,要这样坐着。月光是暖暖的,晒在身上可舒服啦!” 说着,小英莲挣扎着从甄士隐怀里下来,爬到美人榻上,端端正正的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和隔壁大和尚念经时候的动作一模一样。 封氏见此,拍了甄士隐一巴掌:“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一天到晚带着英莲去葫芦庙乱逛,你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学了什么来!前儿拿着瓷碗当木鱼敲,今天可倒好,直接打坐起来了。” 面对老妻的嗔怒,甄士隐尴尬一笑,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小孩子么,总是见着什么就学什么的呀,上个月去庄子上,她不是还学大白鹅扑腾翅膀叫唤的么,都是正常的,正常的。” “什么正常的!上次我去县令大人家里做客,她家女儿也才五岁,好一派端庄典雅的气质,咱家这个,活脱脱就是个假小子。”封氏越想越发愁,看着依旧在打坐的小英莲,还有悄悄给女儿使眼色做鬼脸的甄士隐,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俩,这老的小的,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英莲疑惑的看着娘亲,又望望正在做鬼脸的爹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甄士隐做的鬼脸太好笑,她就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把昨晚的奇遇,也当做了一场吓人的梦。 长青在小英莲的识海中,见着这一家三口的做派,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自己择定的这个小徒弟,倒是个好命的,别说在凡俗界中,就是修仙界那样的位面里,也不乏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她能有这样一对父母,实在难得。 长青估量着自己的伤势,若是按照昨晚那样的速度,有个三年的时间,她就能凝聚魂体自行修炼了。到那时候,小徒弟刚好六岁,有她这三年为小徒弟蕴养筋脉打底子,到时候引气入体想必不是难事。 而且此方天地虽然没有见到修者,可四处散溢的灵气却很高,月华之力也十分浓郁,正是适合他们这样的月灵之体修炼的所在。等到小徒弟修到金丹期,可以承受虚空罡风的威力,自己的修为估计也能到恢复到合体期了,到那时候,自己就可以修补仙器,再次划破虚空,回到修真界去。 长青把一切都盘算的好好的,可惜,等到她跟着小英莲还有甄士隐,在整个甄家转了一圈之后,神情却变得十分严肃。 真真是奇怪,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乡绅之家,除了家中略有薄产之外,并无其他惹眼之处。又是谁费尽力气,在此地设下了夺运之法,想要叫甄家子嗣断绝,家破人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5 21:52:44~2022-10-26 15:0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梨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二 ============================ 长青不知道甄家敌人是谁, 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方圆千里并无任何修者存在的痕迹。即便是旁边这座葫芦庙,不远处城边上的青山观, 也都只是徒有虚名, 根本没有凝聚出一丝香火愿力出来。 细细盘算起来,甄家唯一一个特别的,估计就是自己预定了的小徒弟, 甄英莲。 英莲的体质别说在凡人界, 就是在修仙界也是极为难得的, 堪称千年一遇。不然和她同体质的长青, 也不会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修仙界最大宗门的嫡传弟子,尽享宗门的资源栽培。 如此一来, 那幕后之人的目的,或许就是英莲了。体质绝佳却无外力庇佑, 设下这个夺运法阵,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窃取甄家气运, 当一个家族的气运衰败到顶点的时候, 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英莲这个原本的天之娇女,掌控于手。 长青心中怒气勃发, 这等歹毒的手段,用在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童身上,实在是无耻之尤。 只是现在外头朝阳初升, 长青神魂受伤严重, 白天不能轻易在外面现身,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等到圆月升起之时,才能指挥英莲去破解这个法阵。 小英莲可丝毫不知,自己一家的处境已经危急至极,乐呵呵的跟着甄士隐在自家转了一圈不够,骑着父亲的脖子,又溜达到了隔壁的葫芦庙。这庙里的主持佛法算不上高深,可为人却十分圆滑,对着甄士隐这个有钱的乡绅,说的话更是句句悦耳动听,成功从甄士隐这里扣出了五百斤粳米的布施来。 等到主持离去后,甄士隐抱着女儿往葫芦庙后院走:“乖乖,最近这葫芦庙来了个读书的举子,为父看他人长得器宇轩昂不说,文采也是斐然,日后必定能金榜题名的。这般有学识的人,在咱们阊门县可不多见,今日为父带你去拜访他,好不好?” 英莲并不懂什么是有学识,可是拜访她是知道的,这就是去和人聊天说话的意思。若是遇着爹爹的好友故交,自己还能跟着他们去酒楼吃饭,去外头划船摘花,那可太有意思了。 故此,她乐得直拍手:“好呀好呀,走,咱们去拜访他!” 看见女儿高兴,甄士隐捋着胡子也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遂乐呵呵的进了贾雨村寄居的禅房:“时飞兄,在否?” 屋里传出些响动,很快走出一个敝巾旧服的高大男子出来,拱手道:“原是老先生大驾光临,不甚惶恐,快快里面请。” 这男子正是贾雨村,表字时飞,别号雨村。 他殷勤的让了甄士隐和小英莲进屋,又亲自奉了两盏粗茶过来:“室内简陋,慢待了慢待了。” 甄士隐把女儿放在一片的圈椅上,自己坐在另一处,含笑接过茶盏:“哎,这竹叶松针为茶,饮来别有趣味,我心中甚爱之。” 说罢,慢慢品了一口,半点不见嫌弃之色。 贾雨村见此,倒是减了几分羞窘之意,转而看向英莲夸赞道:“这位就是老先生家的女公子,果真生的粉雕玉琢,伶俐可喜,老先生大福啊。” 甄士隐素来是个淡泊之人,唯独对这年过半百才得来的幼女,简直疼到了心坎儿里。别人夸他还能谦虚两句,可若是对着他夸小英莲,那可算是挠到了痒处,他非但不拒绝,还要跟着附和几句。 “时飞兄,不是我自夸,我这女儿确实乖顺可爱,我和老妻二人,本以为今生是无子了,谁想老来还能有个她承欢膝下,不至于凄凉寂寞。”甄士隐说着,摸了摸英莲头上的小花苞,满脸都是笑意。 贾雨村见此,免不了又夸赞了英莲几句。 不一会儿,又有丫鬟白果寻了过来,原是通判赵大人家的夫人和姑娘到了,封氏要英莲回去见客。 甄士隐命小厮和丫鬟,好生送了英莲回去,这才和贾雨村二人闲谈,期间还鉴赏了贾雨村新做的书画。甄士隐见贾雨村用的笔墨都很是一般,爱才惜才的念头下,送了不少新出的纸张墨锭于他,连上好的狼毫笔,都送了一整套,不拘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是用得着的。 这边志趣相投,而另一边,小英莲也和通判大人的姑娘玩儿的高兴。英莲三岁,赵大人家的姑娘六岁,是极稳重大方的性子,两人翻花绳荡秋千,一时又爬假山摘花,玩的不亦合乎。 等到封氏和赵夫人找过来时,赵姑娘浑身还算是干净得体,小英莲就花猫一般,黑一块白一块了。 “哎哟哟,我的儿,你瞧瞧你这一身,小皮猴一样,好生生的衣裳,又毁了。”封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拿着帕子给英莲擦汗抹灰,嘴里絮絮叨叨的啰嗦。 赵夫人也拿了帕子给女儿擦汗,含笑问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赵姑娘抿了抿嘴,有些羞涩的小声道:“妹妹带我去钻山洞来着,洞口太小我进不去,只妹妹喜欢,来来回回爬了好多次。” 此言一出,两个大人都笑了,封氏点了点小英莲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往日你自己胡闹也罢了,怎么还带着赵家姐姐一起,可见不像个样子。回头我告诉你爹爹去,让他来管教你。” 小英莲才不怕,爹爹比娘亲还要疼她,从来不打不骂的,若是知道假山里头有个山洞,说不定还会让丫鬟来铺个毯子呢。不过当着别家姐姐的面被数落,小英莲还是有些害羞的,她爱娇的把脸藏在封氏怀里,不肯露出头来。 赵夫人连忙来打圆场:“姐姐说她干什么,我倒觉得英莲这孩子的性子极好的。素日里我家这个,只嫌太稳重了,不过五六岁点点大的孩子,正是该爱玩儿爱闹的时候呢。” “等到她们八九岁上长大了,有嬷嬷们整日着,慢慢的规矩学起来,便不那么自由了。如今这个年岁,我私心想着,只让她们怎么快活怎么来才好呢。” 封氏闻言也笑,点头道:“我家老爷素日也是这么说的,咱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岂有不知道女儿家艰难的。只是我家这个,从小被我和她爹爹宠惯坏了,实在胆子过大,经常甩脱了嬷嬷和丫鬟自己满府的乱跑,那假山中的洞被她发现了,日后就是她藏身的好地方,到时候寻她都难的。” 赵夫人听到这里,看着外表乖巧可爱的英莲,忍不住又笑了,这倒真是看不出来。 封氏给英莲擦干净了手脸,打发丫鬟带她下午换衣裳梳头,自己领着赵夫人去花厅喝茶吃点心。 长青待在英莲的识海中,无趣的看着这群人吃吃喝喝,然后说说笑笑,再吃吃喝喝…… 这类似的场景,她已经看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乐趣,真的不如打坐修炼。忘记说了,长青她是个修炼狂人,整体不是打坐就是炼丹,要么就是跟着宗门去各处秘境险地探险历练,年复一年的刻苦努力,才换来了千岁渡劫的天才修士称号。 想起自己从前数不清的险死还生,长青就觉得十分委屈,该吃的苦该受的罪,自己哪一样比旁人少受了不成?为什么那狗天道,非但降了九九天劫下来,还在心魔劫中说自己不识红尘,无法升仙? 简直欺人太甚! 长青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胸中一股郁气盘结,恨不得冲着天道破口大骂,连渡劫期老祖的体面都不想要了。可惜她现在跨越空间,到了这方小世界中,还重伤在身,连□□都没有了,根本无法与天道叫板。 在小英莲看来时间过得飞快,而她识海中的长青,却觉得实在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夜间,英莲在郑嬷嬷的轻轻哼唱中,很快闭着眼睛陷入酣睡之中,见她睡下了,郑嬷嬷和另一个丫鬟青苗,这才分别在脚踏和暖阁各自歇下不提。 现下还早,不过戌时二刻,月光也不甚清亮,长青算着时间,直到亥时过半,才照旧唤醒了小英莲。 不过因着早上那番做梦的言论,长青也怕小英莲说漏了嘴,徒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乱子,故此直接便给她施了迷魂术,让她真的以为自己在梦里玩耍。 言语指引小英莲绕过守门的婆子,一路顺利的到了甄士隐和封氏居住的正院东侧,这里是甄家祠堂所在之地,也凝聚了整个甄家的气运。那背后之人设下的夺运之术,若是不出长青预料,也该设在这处才是。 只是这半个多月,小英莲一直没有来过此处,而长青又实在伤的太重,居然直到今天才察觉出来,所幸还未酿出大祸,也不算为时太晚。 让英莲站在甄家祠堂院子的正中间,长青掐指算了起来。 相比于炼丹和剑术,长青在阵法一途上的天赋和努力都不够,但算起来也在这上面,花费了几十年的光阴,常见的阵法她都认得,也通晓解决之法。这夺运之术虽然歹毒阴狠,可修真界中并不罕见,正道之人碍于面子和心魔少有涉猎者,修魔的那一派可不管那么多,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法阵之一。 毕竟修魔者为非作歹的多,气运和功德积攒的就少,不得天道偏爱,这术法刚好能补了他们的缺陷。而正道和魔道自古为敌,一方设了阵,一方就要解,只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提前得知,恰如其分的解救受害者,所以会留下许多孤儿。 而这些孤儿在夺运之术被解除后,身上会汇聚整个家族的气运,继而变成所谓的天之骄子,成为各大宗门争夺的修仙好苗子。 长青当年,就是这样被清玄门看中,做了太上长老的入室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预收:【年代】我在民国穿来穿去,全文存稿中。 苦逼社畜陈昭,在三个月的昼夜颠倒工作后,终于把自己作进了急救室,昏迷前的陈昭,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QTM的007!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陈昭傻了:老天爷,我是不想工作了,可是更不想逃命打仗啊,我五十米都没有及格过的人呐! 后来,陈昭又发现,自己好像不仅仅是穿越,甚至还成了别人故事里的苦命配角?! 就离谱!怕事胆小又惜命的陈昭,开始了自己的猥琐发育,只想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小命。只是人心肉长,轮回辗转,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眼神麻木的姑娘,挣扎求生的百姓,就像是一根根小刺,让陈昭心中纠结,日夜难眠…… 第一个世界:小饭馆的手巧帮佣VS家道中落的黄包车夫 第二个世界:上海滩的穷途舞女VS身怀绝技的□□混混 第三个世界:逃荒路的穷苦姑娘VS好吃嘴刁的富家少爷 第四个世界:惨被抛弃前朝格格VS一心爱国的有志青年 …… 感谢在2022-10-26 15:09:17~2022-10-27 21: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铭不是阿名 5瓶;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三 ============================ 阵眼不出长青所料, 确实在祠堂,不过被深深埋在地下,依靠英莲这个小身板, 实在是无法破开那坚硬的青石板。 而且小英莲还没有引气入体, 长青的神魂又受创严重,许多法术都用不成,好在今晚是满月之夜, 月华如练, 是最利于月灵体活动的时间。 长青今晚没有疗伤, 而是借助小英莲的身体, 尽可能多的把月华之力,吸纳到那件半残的仙器青玉环中。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外加上她身上剩余的所有上品和中品灵石, 终于攒够了启动一次青玉环的能量,成功把深埋地下的阵眼给毁了。 待到一切完毕, 已经要到寅时了。 再过一个时辰, 甄家的下人就陆陆续续起身, 故此后续的收尾工作, 只能留着晚上寂静无人之时,再来处理了。 英莲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 长青却心中一动,不由得从她识海中飘出,望着西方出神。幕后设阵之人, 就在那里, 长青感觉到了法术反噬的波动,想必那人伤的不轻, 不知会不会有后续动作。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能设下这个阵法的,最低也得是金丹修为了。可如今她自己是没有一战之力的,甄家这些人也都是肉体凡胎,即便主谋不来,随便来个炼气期筑基期的修者,也能把他们这些人一窝端了。 看来她需要先做好准备了,特别是祠堂阵眼之处的伪装,务必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端倪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重修甄家祠堂,但这就不是小英莲能做到的事情了,必须要一家之主甄士隐拍板,才有实施的可能性。 长青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要让甄士隐夫妻两个,知晓自己的存在。 俗话说天地君亲师,若是她日后要带着小英莲修道的话,也得和甄氏夫妇说清楚的。且凡人寿数不过百载,小英莲这辈子投在甄家,享受了父母恩情,也要一一回报之后,才算是了结尘缘,不被因果缠身,方能大道可期。 长青想到这里,突然愣了愣,自己的心魔劫未过,是不是因为当初父母族人尽数惨死,而她却没有找到幕后真凶,为家人报仇的缘故?她的因果未清,所以狗天道才不许她飞升,特意设置了加强版的飞升劫?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无用,还是要先修补好神魂,恢复修为才是正道。 时间紧迫,不知幕后之人何时到来,长青也不再磨蹭,看着还有半个时辰,才道甄家下人起床的时间,她当机立断,给甄士隐和封氏施了入梦术。这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能让中术者以为是梦中,其实是现实和幻术的结合,不算多么高深,但对凡人来说,也够用了。 甄家正院里,甄士隐和封氏二人同塌而眠,正睡得香甜,忽然发现自己夫妻二人,到了一处仙境。这里亭台楼阁,烟云缥缈,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子,从天上倏然落下,面色平和,声音空灵。 “你们二人,可是来自姑苏阊门十里街仁清巷?” 夫妻俩突然听到仙子发问,忙急声回道:“正是,不知此间是何方主人宝地?我们夫妻俩误入此地,万望仙子海涵。” 长青微微一笑,说道:“吾乃清玄门青木尊者,这里是我的洞府,今日请你们夫妻来此,乃是为了英莲。我观她仙缘颇深,根骨奇佳,有意收她为弟子,若是日后修炼有成,便可得道成仙,不受生死病痛磨难,不知你们二人可同意?” 甄士隐和封氏闻言,面面相觑了半晌,一时做不出决定来。 所谓修仙问道,古来有之,那些什么高僧道士的,甄士隐也听说过许多,大多看着仙风道骨,可实际如何,却不得而知。更有历朝历代的帝王,倾举国之力,只为了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可往往为丹毒朱砂所害,最后死于非命,还会落得个昏君的称号。 而封氏呢,她日常爱好之一,就是和三五好友约着,一同去城里城外的道观寺庙烧香布施,拜佛解卦。不拘是三清还是如来,观音还是玉皇,但凡是有需要的时候,封氏都会去拜一拜,求个心安罢了,也并不指望真的能有什么效果。 简而言之,这夫妻俩从未见过仙人,也不曾遇到过什么真的仙迹,两人心中对长青所说的得道成仙一言,并不十分相信。 他们许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过出于对神鬼的畏惧,甄士隐思忖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禀仙子,小儿有幸得仙子看重,实乃我甄家之福。只是我和老妻挣扎半生,如今两鬓斑白,也只得这一滴骨血陪伴身侧,实在不忍骨肉分离。” “且小女年幼无知,素来喜好玩闹,并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修道之途多乏味艰辛,我深恐小儿心性不稳,怕是要辜负仙子美意了。” 旁边的封氏闻言,连连点头附和道:“小女生性惫懒懵懂,仙途茫茫,大道艰难,恐怕她无力支撑。” 长青对二人的回答并不意外,这半个多月她也看出来了,这一对夫妻就是实打实的女控。许是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他们俩对英莲这个女儿,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对她的全部期许,也只有平安健康长大而已。 如今长青贸然现身,又说起修道之事,这夫妻俩当然不会马上松口答应。 看着那二人战战兢兢的样子,长青心中并不生气,反而为小英莲有这样的父母高兴。不过今天这收徒一事,并不是二人想不答应便不答应的,只因甄家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这次的灾祸,自己能帮助他们规避开来,可下次,下下次呢? 长青是早晚要离开的,她如今承了小英莲的恩情,可也帮着他们家解了夺运之术,算是还了一半了。余下的,便是她现在有什么想法,拖着这个残破不堪的神魂,也是毫无办法的。若是真的有人打上门来,她和小英莲或许能借着仙器逃走,但是甄氏夫妻二人和这满屋子的丫鬟仆妇,怕是就要命丧歹人之手了。 长青想了想,随即说道:“英莲现在还小,修道之事可以暂缓。今日冒昧请贤伉俪来此,乃是因为我夜观天象,发觉府上将有大难,这是倾家灭族的灾祸,不得不告知你们。” 这可吓坏了封氏,她急声问道:“是谁的灾祸,与我儿英莲可有妨碍?” “原本天机是不可泄露的,可我既然想收英莲为徒,此事便已经与我息息相关,也罢,今日就让你们知晓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们二人可以亲自去看。” 说罢,长青双手捏了个法诀,凭空出现一道光圈。甄士隐和封氏对视一眼,虽然心中忐忑难安,但还是手拉着手走了进去。 这光圈内就是长青做的幻境,播放的内容,则是她依据此方小天地的人情风俗,推测出来的甄家的结局。若是在没有她插手的情况下,最多一年,这甄家的气运便会衰竭到无力维持的地步,必然会发生天灾人祸。 鉴于封氏平日里不常出门,但凡出去也都是丫鬟婆子簇拥着,她先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而甄士隐虽然有些浪漫情怀,但并不贪图酒色名利,最多是与人清谈一场,不是写诗作画,就是救济一些穷苦书生,且他毕竟是男子,出事的概率也低。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爱把丫鬟奶娘甩开,自己到处跑着玩的小英莲了。她长得玉雕粉琢,乖巧可人,且年纪实在幼小,没有自保之力,若是被歹人看到虏了去,恐怕后果堪忧。 而封氏和甄士隐对这个女儿爱之如命,陡然不见了女儿,定是如同蚀骨剜心一般难以忍受。此时若是再来一场天灾,不拘是走水还是地动,甄家的家业恐怕难保,自然更无力去找寻小英莲,如此一来,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了。 甄士隐和封氏在幻境之中,看到女儿走失,自家家财散尽,两人孤苦无依还能勉强自持。可当继续往后,看到女儿被拐子卖到那些脏地方,备受折磨□□,最后死于非命,含恨而终时,两人俱都忍不住痛哭出声。 长青等到二人痛快哭了一场后,这才把他们放出来:“若是我不来,这就是小英莲的以后了。这里不是你们久留之地,我先送你们回去,等到天亮以后,甄老爷可以去府中祠堂一观,解决此劫的法子,就在祠堂藏着。” 说罢,长青一挥手,甄士隐和封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在急速的降落。 “救命!” 伴随一声大喊,二人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二人的卧房,哪里还能见着仙子和仙境的影子。 “老爷/夫人,我梦见……”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后,又同时息了声音。 半晌,封氏抹去额角的汗水,低声道:“难道那不是梦,真的是仙子见咱们英莲可人疼,特特来提醒我们注意提防的吗?” “若是真的如此,就让英莲去跟着仙子修道吧。不求能得道成仙,不受生死病痛折磨,好歹,好歹能活命啊!” 封氏想着刚刚见到的场景,忍不住泪如雨下,可怜她求了几十年,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心肝儿,怎能受那般磋磨! 甄士隐心中也思量万千,看看快到卯时,二人早无半点困意,索性翻身穿衣起床,也没唤人服侍,两人提着灯径直去了祠堂。 修真大佬要收徒:四 ============================ 等到那二人进了甄家祠堂, 长青又传音过去,指点甄士隐在祠堂四周查看,果真发现许多地方都被改动了。 门厅上方的铜镜, 往右偏移了一寸;甄家先祖的牌位后面, 不知何时被人钉了三根柳木钉子;供奉在堂前的香灰里头,埋了尚未烧尽的鬼童衣物…… 不过最令甄氏夫妻无法接受的,还是他们在祠堂院子的梧桐树下, 挖出的一个木偶娃娃。这娃娃与小英莲长得一般无二, 后面甚至还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可看娃娃的腐朽程度, 最起码埋进去也该有两年多了。 封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捏着木偶娃娃的指骨用力到发白,恨不能直接把这铁木做的娃娃捏碎。甄士隐也脸色铁青, 只是一腔怒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发泄,他甚至连敌人是谁, 身在何方, 几时対甄家起了歹心的都不知道。 夫妻俩在祠堂呆立良久, 甄士隐才低声道:“为今之计, 只有那青木尊者能救英莲和甄家一命了,夫人,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封氏沉默良久, 哑着嗓子说道:“我明白。修道很好,那些话本子戏台上的仙人们,几乎无所不能, 英莲若是能有这个造化, 也是她的福气。至于咱们两个,已经是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 想那么许多做什么,只要她好,我也就好了。” 长青听到这夫妻二人的絮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他们难过的要哭出来,还是商量着尽快把英莲送到自己身边,以避过这场劫难后,长青还是非常感动。 “两位,我并不是要将英莲带走,她可以留在你们身边,待到二位百年之后,我再带她前往师门。”长青传音解释道,“修道并非是让人与过往割裂,你们対英莲有生养之恩,她理当奉养二位终老,才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 听到长青的解释,封氏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连甄士隐的表情都松缓了许多。女儿能留在自己身边,这対他们二人而言,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拜师收徒的事情已经敲定,长青也就告诉了他们解决之法:“这祠堂被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而祠堂大门正前方一丈远的地底下,往下深挖三丈三,就是阵眼所在之地。昨夜我已经毁了阵眼,但那设阵之人也发现了,想必不久就会过来探查。” “如今的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找个理由重新修建甄家祠堂,最好把位置改了,不要再选择此处。这件事越快处理越好,若是有人问起为何重修祠堂,只说是先祖托梦,或者年久失修之类的原因,不可対外人言说我的存在。” 面対长青的叮嘱,甄士隐俱都一一点头应下,半点都不曾犹豫。 待到対方说完话消失后,甄士隐在原地驻足片刻,一把推到了祠堂左侧的灯台,随即和封氏二人轻手轻脚的回了屋里。 装作刚起身的样子,唤了下人打水洗漱,刚刚穿好衣服,外头就传来下人的惊呼声:“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伴随着砰砰砰敲击铁器的声音,整个仁清巷都喧哗起来,家家户户都提着桶拿着盆出来,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忙的不可开交。 所幸这火不大,下人发现的及时,帮忙的人也多,故此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把火扑灭了。可惜甄家那雕梁画栋的祠堂,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了些烧的漆黑的砖瓦,显见的是不能再用了。 甄士隐在门口连连捶胸顿足,周围的邻居纷纷出声安慰,好半天,才各自散去。 府中无故起火,管家站在甄士隐身后,有些后怕的问道:“老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哎,天灾人祸本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罢了罢了,活该我甄家有此一劫。好在诸位先祖的牌位都拿出来了,至于旁的,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甄士隐叹了口气,接着吩咐道:“找几个人来,把这些东西都拆了吧,清除打扫干净,不可留下什么隐患来。” 管家见甄士隐没有算账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忙应下去找人不提。 而另一边,封氏已经命丫鬟收拾东西了,府中失了火,随后还要整理翻盖,难免杂乱的紧。她早就和甄士隐商量好了,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两个月,待到家中一切平顺下来,那仙子说的什么劫难过去,她再带着女儿回来。 封氏忙着打整行装,安排马车随从,派人去庄子上传信。 甄士隐也没有闲着,他去了隔壁的葫芦庙,找庙祝算了一卦,卦象确实显示大凶,不过大凶之后又转为大吉之兆。 白胡子白眉毛的庙祝含笑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府上这一遭祝融之祸已经过了,后面必定坦荡平顺,再无险阻了!” 甄士隐也没说信不信,只笑着给了丰厚的香油钱,又和庙里的和尚沙弥闲话了几句,这才起身回家。 夫妻俩带着小英莲,外加几个贴身服侍的下人们,就出门了。 小英莲可不知道那么多,虽然早上家里失火被吓了一跳,可现下火已经熄灭了,封氏还答应带她去庄子上抓鱼,她便把心底那点子害怕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玩儿才好了。 “娘亲,冰糖葫芦!糯米藕!还有小泥人儿!” “娘亲,是大马!它跑得好快,比咱家的小黑快好多好多倍!” “呀,小鸭子在游泳,嘎嘎嘎!” …… 小英莲一路上叽叽喳喳,一会儿看到了这个,一会儿看到了那个,简直片刻都没有停过。 往常封氏还会说她几句,让她文静些,不要太过吵闹,可今日却半句都没有教导,反而还时不时附和几句。遇到小英莲喜欢的东西,她甚至还让车夫停下,派了丫鬟去买上几样,充分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 小英莲乐得咯咯笑,整个人窝在封氏的怀里,觉得今天真是快活极了。 甄士隐捋着胡子,笑看妻儿嬉戏,比起在梦中见到的凄惨未来,此刻的温馨在他心中几乎成了人生的圆满。 相比起甄家三口的美满,长青现在的状况就糟糕许多。她本就受了重伤,只剩下一缕残魂逃到此处,只修炼了一晚就再次动用法力,如今神魂越发虚弱,几乎要消散了去。 所幸甄家此劫渡过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就要等幕后之人出招了。 趁着这个时间差,长青倒是可以休养生息,努力修补一下自己越发溃散的神魂。 因此在庄子上的时候,每日白天甄士隐除了教英莲读书认字外,就是夫妻俩带着女儿四处闲逛游走。而到了晚上,等到众人都睡去后,长青才会让小英莲出门,照旧选择个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打坐修炼。 如此过了一个月,才堪堪修补了长青神魂上几条细小的裂缝,可以勉强动用炼气期的法术了。 这一日,长青刚从入定中醒来,就察觉到城中有灵气波动的痕迹。她心中一动,第一时间传音给甄士隐,叫他做好准备,随即把自己的神魂用青玉环紧紧遮掩住,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曾泄露。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甄家这个小庄子上,就迎来了两个格外奇特之人。 来者为一僧一道,那和尚头上长着大包,赤足而来,身上的僧袍破烂不堪,因为长时间不曾盥洗,显得十分脏污。而道士呢,则是跛脚,满头长发披散在身上,已经打结纠缠在一处,不知多久不曾清洗过了。 这二人看着疯疯癫癫,边走边唱:“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唱罢,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宛若狂人。 甄士隐早在收到长青传音的时候,就心神不宁,整个人如临大敌。 他原本想要让封氏带着女儿躲进地窖里,可是想想修士们的莫测手段,还有长青几次叮嘱不可泄露痕迹的话,他又强忍下了藏起来的冲动。只因若是対方有意,甄家根本逃不过対方的手掌心,还不如小心应対,挣得一线生机。 唯恐妻子露出端倪,甄士隐让她留在屋里,自己抱着小英莲在院子里掐花儿玩儿,那僧道二人果真唱着歌儿朝他们走来。 甄士隐装作好奇的样子,抱着女儿走到门口,恰好与二人迎面撞上。 那和尚指着甄士隐怀中的英莲,大哭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里作甚?” 跛脚道士也在一旁大喊:“舍我吧,舍我吧,施主把这小儿舍了给我,府上才能得一世安宁。否则,家破人亡,老来无依,前次的祝融之祸,还没能点醒你吗?” 甄士隐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我见你们是向道之人,才容忍几分,可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怎能无故败坏我儿名声!我家那祠堂分明是年久失修,外加仆人不曾看顾好火烛,这才惹来灾祸。我儿年方三岁,还是个万事不懂的孩童,与她何干?” 英莲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甄士隐心中又气又怕,抱着女儿转身想走,还不忘吩咐下人关门:“给我把大门关起来,那两个骗子若是敢闯,就给我狠狠的打!” 那二人也不恼,照旧笑嘻嘻的,见着甄家下人出来驱赶,倒是非常识趣的转身走了。 甄士隐听到下人说那二人走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可片刻之后,甄士隐的心猛地一跳,发觉自己再次进入了幻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好了歌是引用《红楼梦》中的原文,不是抄袭不是抄袭…… 修真大佬要收徒:五 ============================ 幻境中的僧道二人, 可不像是方才那般疯癫,收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竟然有几分肃杀。 若是甄士隐没有经历过长青设的幻阵, 说不定就要陷进去, 可惜在心有提防的时候,他虽然表面看着呆愣愣的,意识却格外清明。面对那二人的盘问, 甄士隐提着一口气, 小心应对了半天, 才让他们相信, 甄家失火只是偶然事件,重修祠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等到询问完毕,甄士隐依旧摆着一副痴痴的样子, 那二人许是觉得他一个凡人没有威胁,竟然当着他的面商量起来了。 癞头和尚叹气道:“晦气晦气!警幻仙子让我等前来了结此案, 明明一切顺畅, 却又突发火灾, 这可如何是好?” 跛足道人也发愁, 不过他知道的更多些,劝道:“如今甄家法阵被迫,我等二人皆受了反噬, 警幻仙子那处想来也会有影响,计划估计要推后了。所幸如今这些人年纪还小,贾家和林家那两个, 都还只是刚刚出生, 倒是不妨碍什么,咱们再布个阵法也就是了。” “事已至此, 也只能这样办了。” 两人说完,一挥手,甄士隐便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 甄士隐心内大震,不知那二人又要对自家设什么阵法,可是脑子昏昏沉沉,已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到他再次清醒,却发现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小英莲在丫鬟和乳母的陪伴下,正在院子里玩耍。 屋内静悄悄的,甄士隐心中发紧,顾不得许多,只小声呼喊道:“仙子,长青仙子?在否?” 长青自然是在的,方才外面的灵力波动彻底消失后,她就从青玉环中出来了。只是甄士隐一直没有醒,她也不好把人喊醒,只好等着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在,方才那僧道拉你进了幻境,可有透露什么消息?” 甄士隐张了张嘴,犹豫了瞬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说阵法被破,估计会有麻烦,又说什么贾家和林家的两个刚刚出生,倒是不急。还有,他们,他们似乎想要重新布阵……” “贾家?林家?” 长青忍不住发问,难道还不止一家吗?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甄士隐点头回道:“在下也只是听那二人随口提起,大乾国地域辽阔,我也不知道他们口中贾家和林家,到底是哪家。不过离着阊门最近的,便是姑苏林家;而贾家,先荣国公倒是姓贾,他老家就在金陵,与此地相隔数百里,三日便能到了。” “不过那两家都是名门望族,世代列侯,钟鸣鼎食,端的是气派非凡,我也只是听了些市井流言,素来与那两家并无关联,倒是我本家甄家,和贾家似乎有些交情。只是我这一支是旁系中的旁系,自从祖父脱离本家来到阊门,也有五六十年没有和本家联系了。” 长青不太了解凡俗的人情习惯,什么本家旁支的,但是甄士隐的大概意思,她还是听懂了。那两家估计是很有权势的人家,最起码比甄士隐而言,地位要高得多,若是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可能会很费力气。 不过这对长青而言,倒不算什么难事,虽然她如今修为没了,连身体都陨灭于雷劫之下,可毕竟还有渡劫期的神识,方圆千里的范围内,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故此长青只思索了片刻,就说道:“若是我想让你带着英莲,去林家和贾家走一遭,可行否?不必进去他们家中,只在周边转一转,我就能知晓他们家里是不是也被设了阵法。” 甄士隐闻言,点头道:“去他们家附近倒是不难,刚好最近无事,家中宅院还得个把月才能修整完好,便去走一遭也无妨。英莲也三岁了,带着她四处走走逛逛,也叫她认识认识世态民情,知晓人间疾苦。” “林家离得近些,他们那家子嗣不丰,已经连续好几代都是单传独苗了。如今这一辈的当家人,名叫林海,前次我看朝堂邸报,他刚刚被点了兰台寺大夫,如今正在扬州。林大人那可是个饱学之士,中了探花的风流人物,不知多少读书人对他心向往之。” 甄士隐的学识也甚好,可几次春闱败北之后,就收了金榜题名的心思,做起了个闲适的富家翁。只是对于这些才华横溢之人,甄士隐还是尊敬居多,诸如葫芦庙里的贾雨村,还有那名声斐然的林如海。 他说的这些,长青统统不感兴趣,她只淡淡的吩咐道:“既如此,那就先去林家看看,需得尽快赶早,不可拖拉。” 甄士隐闻言,忙低声应了:“我和内子收拾收拾东西,最多三日便可出行了。扬州和阊门离得颇近,走水路一日便能到了,必不会误了仙子的事情。” 长青并不着急,该急的是甄士隐才对,故此她只示意自己明白了,就再次消了声音。 另一边封氏一直忐忑不安,直到甄士隐告诉她此劫已过,才算是稍微松懈下了紧绷的神经。 “既然仙子说了要去林家和贾家,那咱们就去,左右也不远。我想想,就说是去看我闺中密友,她就嫁去了扬州府,上个月刚刚得了个孙女儿,还特特派人给我送了喜讯,咱们只说是去恭贺她的,旁人绝猜不出与林家有关。” 封氏给出的想法甚好,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那一僧一道,不会在暗处盯着他们家。如今有了合适的理由,只说去探亲访友,想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封氏提笔写了封信,打发小厮连夜出发送去扬州城,而她自己也没有闲下来,开始收拾出门用的东西。她和甄士隐还好,左右都是大人,便是一时短缺了什么,只要带足了银钱,再去采买就是了。 可英莲尚且年幼,旅途奔波之下,难免会有不适应,故此封氏收拾的东西,大多都是她的,零零碎碎装了好几口大箱子,才算是让封氏勉强满意。 坐在前往扬州的船上,小英莲格外兴奋,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阊门县城呢。就算是这段时日待的庄子,小英莲一年也来不了两次,这次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可不就高兴坏了。 相比较她的轻松愉快,甄士隐和封氏的心情却显得矛盾,此行不知结果如何。那林家是高门列侯之家,难不成也会如同自家一般,被贼人钻了空子,设下那等断子绝孙的阵法吗? 可是想想关于林家的传言,林家祖上也是枝繁叶茂的,可从林如海父亲开始,就子嗣艰难,再往后林如海这一辈,也只得他一个孩子。如今算来,那林如海也该有四十来岁了,因着相距甚远,倒是不曾听说他膝下是否有子嗣,若是没有,岂不也绝了嗣。 甄士隐想到这里,捋着胡子的手突然顿住,这,这和自家何其相像! 怀揣着这样的忐忑之情,甄士隐一家人踏进了扬州城。 寻摸了个干净的客栈住下,封氏打发了下人去手帕交家递上拜帖,而英莲早就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逛街。 甄士隐一来是疼爱女儿,不忍拂了她的意愿;二来呢,也是想要借此去林如海的府邸一趟,方便长青观察林家的情况,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封氏向来是以夫为天,又爱女如命,见此虽然嘀咕了几句,还是放任他们出去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除了两个随侍的嬷嬷丫鬟外,其他人都被封氏安排着守在英莲身边,把一个小小的女童,围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甄士隐原本还觉得她大惊小怪,可想想长青给他们看的画面,又觉得十分必要,故此不顾小英莲的反对,还是带着这一群人上了街。 扬州城很是热闹,比之阊门繁华百倍不止,路上叫卖的小贩,摩肩擦踵的行人,各色高挑起的帘子,都给了英莲极大的趣味。而甄士隐的心神,却有一半都放在了路人的闲谈中,默默的收集着消息,小心而不露痕迹的往林家住的地方移动。 小英莲忽然扬起头,指着远处的街巷叫道:“爹爹,去那里,那里好看!” 甄士隐抬头望了望,透过水磨砖墙,隐约能看到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掩映其中,确实别有一番美感。恰好那处也是扬州城权贵聚集之所,林家的住处就在那里,故此甄士隐自然乐得听从,抱着女儿就走了过去。 “好好好,英莲要看,那咱们就过去看看。不过那处都是大人们的居所,他们不喜欢小孩子吵闹,英莲要乖乖的,好不好?” 甄士隐殷切的叮嘱,小英莲乖巧点头应下,这一幕落在身旁马车里的人眼中,莫名勾起了他的兴趣。世人大多重男轻女,男子更是最好面子的物种,在大街上毫不嫌弃的抱着女儿游玩,可真真是极少见的。 想起自家那将将几个月的女儿,这人心底微动,忍不住掀开车帘,笑着邀请道:“这位兄台,冒昧了,在下林如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修真大佬要收徒:六 ============================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坐在林家宽大的马车里,甄士隐脑海中只浮现出这句话来。 只是三两句寒暄, 甄士隐报了自己的姓名, 又隐隐说出自家是金陵甄家的旁支,林如海便热情邀请他去自家小住:“甄家与林家相交已久,与内子娘家贾家更是老亲了, 甄兄远道而来, 若是不去家中坐坐, 内子知晓必定要与我闹脾气的。” 甄士隐连连推辞, 最后耐不住林如海再三邀请,还是抱着女儿上了林家的马车。 害怕自己二人久久不归,留在客栈的封氏会担忧, 甄士隐还特意命两个婆子回去传信:“告诉太太,我和英莲去兰台寺大夫林大人家做客, 许是会晚归片刻, 让她不要担心。” 林如海闻言, 含笑道:“既然嫂夫人也在此, 不如一同去寒宅做客?家中内子久居后院,素日里也少有人往来,若是见了嫂夫人, 定是会开怀的。” 甄士隐如今还不知道林家的情况,他和英莲是应长青的要求,前去查看的, 怎么可能会把封氏也带进去, 故此只含笑婉拒了。 林如海见此,也只得罢了, 心中盘算着等回去之后,让贾敏处理此事。 马车缓缓向前,身边跟着的林家随从,早有知机的提前跑回家通传消息。 贾敏早就在垂花门处等候了,和甄士隐互相见礼之后,她果真对玉雪可爱的英莲十分喜欢。 闻听封氏独自留在客栈,贾敏含笑道:“既然来了此处,便像是回了自家一般,怎好让嫂夫人在客栈留宿。我家大人素日忙于公务,我一人在家也是无趣,如今这可好了,有嫂夫人和小英莲陪着说话,日子便不那么难打发了。” 甄士隐心有踟蹰,不知该不该应下,倒是长青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把林家打量了一遍,果真看出些许古怪来。不过此处应该不是林家的祖宅,她并未找到真正的阵眼所在,故此还真的要留下来,再行查探才可,所以长青便传音给甄士隐,要他答应留宿的邀请。 贾敏看着文雅,性子却十分干脆利落,当即就吩咐嬷嬷套车,她要亲自去客栈接了封氏过来。 甄士隐见他们夫妻盛情相邀,又有长青的吩咐,只得拱了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边贾敏去接人,林如海陪着甄士隐闲话,至于小英莲,被丫鬟和奶娘带去了院子里玩耍。 林府少有儿童嬉闹之声,林如海如今年过四旬,膝下也只得一女,方才四个多月,还不会说话呢。如今隔着窗户,听到小英莲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旁边丫鬟乳母的解说声,只觉得素来清冷的府邸,此刻也多了几分暖意和热闹。 倒是甄士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中小女素来淘气,让林大人见笑了。” “甄兄哪里的话,我倒是觉得英莲这小姑娘玉雪可爱,灵气十足。”林如海看着小姑娘玩耍,满含笑意的说道,“我家中也有一幼女,名唤黛玉,只是还未满岁,每日倒是吃睡更多些。我若是去看她,十次有五次是睡着的,外加两次是张嘴嚎哭,只堪堪能有个两三次见着她的笑脸。” 林如海说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却不是因着黛玉不喜欢父亲,而是林如海公务确实繁忙,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天色黑沉了。小婴儿本就贪睡,黛玉又生来体弱,比之旁的孩子,每日还要多睡一个时辰才够,故此父女俩的见面,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孩子么,多吃多睡才长得快,我家这丫头从前也是这般,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不过满岁后就好些了。她生□□动,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内子特意腾了一间屋子出来,铺上被褥垫子,能让她到处攀爬,如今大了些,越发爱往外跑了。我和老妻时常感叹,怕是这女儿生错了性别,比别家儿子还要调皮三分。” 甄士隐嘴上抱怨,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表明,他对这个女儿实在是万分满意的。 林如海听着,心中有些羡慕他的豁达,只因他虽然如今有了个女儿,但心中还是想要有个儿子的。许是因为林家业大,也或许是林如海幼年丧父,是被寡母拉扯长大的,从小听到的都是传宗接代,重振林家等话,故此林如海心中颇有些个执念。 可惜…… 林如海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失神,不过片刻间便又回过神来,继续和甄士隐攀谈。从风土人情,说到天文地理,从耕种稼樯到商贾买卖,还有诗词文章,风水清谈,二人越说越是契合,恨不得当场结为兄弟,拜了把子才好。 谈性大起的二人,连外头天色将暗都没有注意到,直到贾敏带着封氏回来,才堪堪停下话头。 甄士隐和林如海相见恨晚,贾敏和封氏也极为投契,故此当天晚上,甄士隐一家便留宿在了林家。第二日一大早,封氏又带着英莲和甄士隐一起,去了手帕交家中做客,彼此亲热了一日,算是把来扬州的理由补全了。 后面几日,林如海依旧忙碌,甄士隐则是走亲访友,他在扬州城也有几个故人可以拜访。至于封氏和小英莲,则是由贾敏来招待,时而结伴去烧香踏青,或是留在家中说说闲话做些针线,要不就是看着英莲和黛玉玩耍,倒是极好消磨时日。 而长青呢,则是借着这个时间,把整个林家摸了个通透,也基本确定了那僧道说的林家和贾家,就是林如海和贾敏二人的本家。 不过扬州城这处林家住宅,原是官邸,只因林如海如今担任兰台寺大夫一职,故此才在此处暂居。府中别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林家姑娘黛玉身上,有些个古怪,让长青琢磨不透。 长青看不透这姑娘的体质,只觉得她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灵气,比之英莲更甚,只是她的体质被人隐匿了起来。 非但如此,和甄家的夺运之术不同,这小姑娘身上被夺取的,是生命力。 须知人命有时,若是没有踏上修途的凡人,能活过六十便算是长寿了,不然怎么会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呢。 黛玉体质特殊,与灵气格外契合,这本该是件好事,即便不修炼也能保证她身体康健。可如今看着,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却一直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如今还不会吃饭,但是乳娘已经每日都要用药膳,以培养黛玉的身体,可见她身子骨之虚弱。 这一日,甄士隐和封氏刚刚躺在床上,就听到长青的传音:“林家女儿身上有些古怪,只是我如今还不甚明了,此处宅院只是借住,我需得到林家祖地看一看。” 夫妻俩刚酝酿的睡意,顷刻间便散了,闻言忙急声问道:“玉儿身上有古怪?她才多大点儿的人,谁能狠心在她身上动手脚?可严重么?” “很严重,若是不早早解决了,那孩子估计活不过双十年岁。” 长青这话说的直白,直震得甄士隐夫妻俩失魂落魄,觉得难以接受。 封氏更是惊坐起来,忍不住垂泪道:“怎会如此?” 甄士隐好歹更镇定些,但也觉得口舌发干,他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这才小心问道:“仙子方才说的解决方法,可是到了林家祖宅才能操作?需不需要林家人配合?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在下觉得是不是应该和林家人事先说清楚了才好?” 长青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她并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这段时日,待在小英莲和小黛玉身边,非但吸收灵气和月华之力的速度变快了,连神魂复原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可见这二人对她助益颇多。 想着从前自己突破元婴期后,掌门劝自己收徒,而师尊却说自己的弟子缘法不在此界,那时众人都以为是照应着她飞升后,如今看来应该是指这方小世界才对。一个英莲是长青已经预定好了的,再加个小黛玉,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故此在思索过后,长青还是答应了:“可以告诉林如海,至于贾敏,我尚且不知贾家的情况,现在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想了想,长青又说道:“贾敏那娘家小侄子,据说是衔玉而生的,倒是古怪的紧。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僧道曾言贾家和林家的孩子,才刚生下来不久,如今想来,许是就应到了黛玉和那贾家小儿身上了。所以在去过林家祖宅后,我还要去一趟金陵,看看贾家的祖宅是不是有问题。” 甄士隐听了,想起僧道曾经说话的话,也恍然大悟起来。 他想着自家的情况,顿时觉得林家也甚是危急,当下连睡都睡不着了。顾不得已经亥时,甄士隐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往林如海的书房而去。 路上巡夜的下人们见了他,忙过来询问:“请甄老爷安,不知甄老爷有何事?” 甄士隐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并无要事,只是见今夜月色极好,想闲游一番,不知你家老爷可睡下了不曾?” 领头的下人刚从外院巡逻过来,闻言忙笑着回道:“还不曾呢,小的方才途径书房,见那灯还亮着,想是老爷还在处理公务吧。夜已经深了,小的叫人点盏灯笼来,送甄老爷过去可好?” 甄士隐微微颔首,那领头的管事见了,点了两个小厮出来,各提着一盏灯笼,领着甄士隐往外头书房去了。 书房里,林如海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眉心。 服侍的小厮见他停了笔,这才凑上来低声道:“老爷,甄老爷在外头,说是想与您赏月。” 林如海闻言睁开眼,问道:“他是几时来的,你怎么不早早的来通报?” 那小厮面露难色,轻声回道:“来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只是见老爷您忙着,故此甄老爷只在院子里坐着赏月,不许我们来打扰您。” 林如海听了,忙起身出去,果真见着甄士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抬头观星赏月,旁边一壶热茶,散发着袅袅清香。这本该是极度悠闲惬意的景象,可林如海却觉得,眼前这人的精神极度紧绷,藏了许多许多的心事。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带着笑意,朗声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耳。甄兄,好兴致啊。” 甄士隐转过身来,也笑着回道:“我本是俗人一个,只是今夜月色入户,偶然起了效仿东坡的心思,倒是叫林大人见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了一场,甄士隐和林如海二人,这才就着漫天星辉和皎洁月色落座。 小厮要上来斟茶,也被林如海打发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对了,去和夫人说一声,今晚我宿在书房,和甄先生夜谈。” 那小厮听了,低声应了后,便脚步轻巧的离开传信去了。 待到人走了,院中只剩下林如海和甄士隐两个,林如海方问道:“甄兄今日眉间隐隐有些郁色,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不防与我说一说,纵然不能为甄兄解决,也可暂排忧思。” 甄士隐听了这话,长叹一声道:“林大人心思实在敏锐,确实遇到了一件极度愁闷之事。且此事荒诞不经,便是说出去估计旁人也是不信的,哎……” 林如海闻言,越发起了兴趣:“甄兄不防说一说,不然怎能知道旁人信不信呢?譬如我而言,就觉得甄兄品格端方有礼,颇有闲云野鹤之风,你若是说了,我定是信的。” 甄士隐见他如此,迟疑了片刻说道:“事情还得从两月前说起,那一日夜间我忽然做了个梦,梦中去了个仙境般的所在,在那处遇见了一位仙子……” 林如海听到这里,看着甄士隐花白的头发,面色有些古怪,不想竟是这等风流轶事不成。只是想着从前对甄士隐的了解,并未出声打断,只是随着甄士隐的叙说,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心中那些许桃色猜疑,已经全部抛之脑后,再想不起一丝一毫了。 甄士隐丝毫未曾隐瞒,从他和封氏梦到长青开始,再到甄家起火,僧道二人的试探,他们前来扬州的本意,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且,他还说了长青在黛玉身上察觉到的异常,以及那个活不过双十年华的断言。 如此种种,无不敲击着林如海的心灵,让他觉得头脑发晕。 “那,那位长青仙子,果真说了,说了我家玉儿,她,她……” 良久,林如海结结巴巴的开口,却实在说不出口来。 甄士隐作为一个爱女入命之人,自然明白林如海的心情,见此沉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因为长青仙子说了,我这才冒昧半夜来打扰林大人,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再说长青仙子,她如今是英莲的师傅,这次我家能躲过一劫,也全靠她指点。她既然如此说了,总归是有哪里不对,且我这些日子,也曾经听到府中的下人闲谈,说是令千金出生之时,明明还是春寒料峭,却突然满园皆春,焉知不是什么征兆呢?” “还有京中贾家的哥儿,衔玉而生,这是何等奇特之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朝历代数下来,也只有那九五之尊之人,才有这般不凡的出生来历,国公府邸虽然荣耀,恐怕也还压不住那份福气啊。” 林如海的眉头越皱越紧,甄士隐说的,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呢。 只是此地离着京城有千里之遥,贾家老太太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一个女婿,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再一个,贾敏和贾家的二太太王氏之间,似乎有些个龌龊,虽然妻子从未直接开口说过,但言行举止间,还是被林如海看出了些端倪。 这样一来,林如海就更不好说了,毕竟那是贾家的家事,连贾敏这个外嫁女都不好插手的。不过从他们收到贾家的信来,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始终不见贾家因此有什么祸端,林如海就慢慢放下了担心。 如今甄士隐又提起这件事,倒是叫他心中难安。 沉默良久,林如海方低声道:“甄兄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海心中自然明白,我如今有公务在身,不好随意走动。内子倒是松快些,眼看着也到了家父年祭之日,他老人家去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孙女儿,是要去他和家母坟前禀告一声为妥。” 甄士隐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表态道:“林夫人孤身上路,未免有些危险,恰好我和妻儿也准备回一趟金陵,竟是可以顺路同行了。” “如此岂不是大善,这一路上,就要多多劳烦甄兄和嫂夫人看顾了。” 两人商量到半夜,才算是敲定了后续流程,林如海也答应,不把此事告知给贾敏。 第二天却是林如海的休沐日,用罢早膳后,他思忖片刻,就提起了回乡扫墓的事情:“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母亲也去了有十几年,我现在还记得当年母亲临去之时,唯一放心不下的我们俩了。如今咱们有了玉儿,又恰好赶上父亲的年祭日,我私心想着回去祭拜他们一回。” “一来呢,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二来呢,咱家老宅也有十来年不曾回去了,也不知看宅子的人是否用心,双亲的墓地有没有按时供奉,也是为着我的一片心。” 贾敏听了,就知道林如海是感怀起去世的公婆来了,她从未见过公公,只婆婆嫁过来后相处了一年多,人也走了,对那二位的感情并不深。不过她也能理解林如海的心情,少时和寡母相依为命,本是列侯子弟,却要靠着努力科举出人投地,想来曾经也过得辛苦,母子情分不是假的。 故此贾敏只略微思考了片刻,便含笑回道:“老爷说的极有道理,只是如今你有公职在身,玉儿又太小了些,想来还是我走一趟来的便利。我记得公公的忌日是在七月末,离着现在也只一个来月的时间了,若是回去还要修整墓地和老宅,倒是不能再拖了。” 林如海不防贾敏答应的如此痛快,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才说道:“有贤妻如此,是我林海的福气啊。只是你一人回去,我却放心不下,刚好甄兄昨日与我说,他家要去金陵,与咱家倒是同路,不如夫人与他们一道南下,更为安全些。” 贾敏闻言自然无有不可:“如此倒是便利,我极喜欢甄夫人的为人,还有小英莲一道说笑,想来旅途是不会无趣了。” 因着时间确实不多了,贾敏当即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而她则是亲自去找了封氏,商量几时动身而去。 如此忙忙碌碌了三日,贾敏便与甄氏夫妻一起,坐上了前往姑苏的官船。 这官船极大,又有随行护送的官差衙役等,寻常人家是做不得的。不过林如海是官身,甄士隐也有举人的名头,两家人倒是有资格登船,且连船资都不必给了,属实是项福利。 官船无需给别的船让路,故此行的快,两日的功夫就在姑苏渡口靠了岸。 林家和甄家的下人早行一步,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车马轿子都早早的候在此处了。 第一站自然是林家老宅,林家祖上也是跟随开国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被封为文渊侯,承袭了三代。到林如海父亲那辈,因着先皇加恩又多袭了一辈,算得上是列侯之家了,故此这老宅建的极大,看着就气派非常。 只是明显因着林如海夫妻离家多年,看守宅院的人并不算十分上心,这宅子略显得破败,一眼望去有些荒凉之感。 贾敏下了轿子,四处打量了一眼,眉头略蹙了蹙,脸上的神情却未变,笑着道:“一路奔波辛苦,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咱们先歇上一歇,稍后再用晚饭。” 甄士隐一家自然客随主便,识趣的跟着小厮去了客院歇息,不妨碍贾敏整治家中刁奴。 等到进了屋,封氏带着小英莲去洗漱休息,甄士隐屏退了下人,轻声喊道:“仙子,长青仙子,我们到林家祖宅了。” 长青一直在小英莲识海中修炼,听到甄士隐的呼喊声,才传音过来:“我知晓了,你不必声张,一切如常即可,待我查看一番,明日便可见分晓。” 甄士隐忙点头应下,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再说话,就知道那神出鬼没的仙子许是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出了个大bug,这个时候林如海还不是巡盐御史呢。林如海是在贾雨村罢官游历到扬州的时候,才刚刚成为巡盐御史的,离现在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所以这一章和上一章,我都修改了一下。 修真大佬要收徒:七 ============================ 近来姑苏城最大的热闹, 就是前科探花林如海的老宅,不知为何突然山体滑坡被埋了大半。 受灾的面积不算太大,只林家老宅的部分房屋, 还有后面连着的一片山脉, 外加部分林家祭田。不过因为山体滑坡的时间是在白日,提前有山林里的小动物跑出来预警,故此并未有人因此受伤,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发生了这种变故, 甄士隐一家是走不成了, 主动留下来帮助贾敏处理。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 贾敏最初有些恐慌,后来在封氏等人的劝慰下,也信了是后山林木被砍伐的太过, 又恰逢这两个月雨水充沛,这才导致山体滑坡。她是个心善的, 心中那点子恐慌过去后, 见着老宅附近的族人们无处可栖, 不免觉得可怜。 故此贾敏自掏腰包, 采买了砖瓦木材等,送与这些林氏族人,只当是全了大家同族的情分了。还有租赁了她家土地, 又受了灾的佃农们,贾敏也免了他们这一季租子,还额外给了些救济粮, 免得他们今冬无粮果腹。 故此种种下来, 姑苏城中的百姓,俱都对林如海和贾敏夸赞不已, 直赞叹他们心怀仁义,是大善人云云。 只有甄士隐和封氏夫妻两个,才知道其中的缘故,这是长青做的。 之所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则是因为林家与甄家相比,被做的手脚更多,时间也更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林如海爷爷那一辈了。只是林家先祖有从龙之功,帮着当年的司徒家平定了天下大乱,还山河一片安宁,故此积攒了许多的功德给后人。 也是因着这些功德的存在,林家才能又延续了三代,比甄家原本的命运可是强多了。不过再多的功德,也抵不住有人日夜窃取,暗下毒手。 故此到林如海这一辈,他命中注定无人送终,唯一的女儿也会早夭而亡。 长青在察觉到林家背后的阴谋时,就觉得不好,那个所谓的警幻仙姑,估计修为不弱。不然也不会用几十年的功夫布阵,这样滴水穿石的计划,需要的精力不多,可时间线却拉的很长,那位仙姑的寿命就可以推算出来了,必定是金丹以上的修为,寿数在五百年以上。 而长青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才堪堪能有筑基初期的实力,别说对上警幻了,连那跑腿的僧道二人,都能轻易的秒杀了现在的她。好在如今敌在明她在暗,还可以好生部署一番,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反噬更严重,短期内只能闭关疗伤,不敢轻易找过来才行。 也是因着这个打算,长青才毫不犹豫的暴力摧毁了林家的阵法,为的就是让那警幻伤上加伤,无暇他顾。 事实证明,这法子不错,半个月过去了,林家祖宅附近,也没有一丝灵气波动的痕迹,从前那一僧一道二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许是真的伤的重了。长青对此很满意,对方来的越晚,她就有越多的时间治疗伤势。 而甄士隐这段时日,则是化身风水先生,在长青的暗中指导下,重新规划了林家祖宅附近的屋舍庭院布局。虽然不能保证林家从此大富大贵,子孙满堂,但却不会像从前那样,呈现出无根之木,孤苦无依的运势来。 贾敏那边,不知道林如海临行前是如何吩咐的,反正甄士隐提出的建议,她只略微思考了后,便统统都答应下来,让施工的工匠照着做。 房子修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贾敏放心不下林如海和黛玉,甄士隐也需得去金陵一趟,故此在林如海父亲忌日过后,双方便分开行动了。一方坐船回了扬州,而甄士隐则是带着妻儿去了金陵。 他这一支是金陵甄家的旁系,甄士隐的祖父,与如今甄家家主的祖父,原是堂兄弟,只是几十年不曾联系,彼此感情都淡了。金陵甄家显赫,在前朝得先皇的看重,宫中还有位宠惯六宫的贵妃娘娘,不是甄士隐这等闲杂旁系能攀附上的。 所幸甄士隐并无那些想法,只去拜访了当年的几位同窗,借着走动的机会,从贾家族地路过了几次,便足够长青把一切探查清楚了。 贾家不出所料也有个阵法,可这阵法却与甄林两家不同,不是掠夺,而是困阵。 而且长青还在这金陵城内,发现了另外一个小姑娘,和英莲年岁相当,是天生的金灵之体。这体质在修仙界也是绝好的,只是不比木灵和月灵柔和,金属性体质会使人燥热,若是没有合理的压制之法,怕是这姑娘会时不时病上一场,日子过得艰难。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撞到了长青的眼前,她就只当做日行一善,找了个夜晚带着偷偷英莲上门,出手压制了那姑娘身上的金热之气。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长青心中却隐约有些猜测,这方小世界太过古怪,触目所及之人没有一个修炼的,可背后却处处有修者的影子存在。且这里天资出众的孩子也太多了些,这小半年的功夫,长青便已经见着了三个。 英莲等三人的体质,即便是放在清玄门那等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内,也都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奇才,这会子却都扎堆出现在了这凡俗界,实在奇怪的紧。 长青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许是想错了,这里恐怕不是一方小世界,而是类似秘境的所在。 在长青所处的修真界内,也有大能者开辟的秘境,用来庇佑凡人生活的。这类秘境内生存的,大多是大能者的族人后辈,因着没有修真的天赋,为了避开弱肉强食的修士,故此选择在秘境内生活。 还有的,则是宗门或者修真世家开辟的,里面住着的人便繁杂些,门内弟子无灵根的后代,依附于宗门势力的凡人国家等等。这样的秘境,每一方势力手中多多少少都有几个,算是门派的人员储备之地,每隔十年左右,便会有修士进来,将身有灵根的孩童带走,充入门派做弟子。 如此或许就说的通了,那名叫警幻的修士,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秘境的存在,并在其中隐隐做了些手脚,借此窃取了些许气运,用作自己修炼而已。至于黛玉,长青心中也有些想法,只是如今她知道的东西不多,尚且无法验证而已。 不过想通了这些,长青猛然松了一口气,那警幻看来是不能随意现身的。而只靠着那僧道二人,只要青玉环能使用,他们就发现不了自己,如此她的安全是无虞的了。 甄家和林家的燃眉之急已经解决,剩下的需得徐徐图之,故此长青也静下心来,安心修炼不提。 如此过了两年的时间,在小英莲六岁生辰前夕,长青神魂上最后几道裂隙,也终于弥合,她彻底恢复了渡劫期的神识。虽然没有肉身,灵力不在,可凭借这强悍的神识,也能化为实体,可以再度修炼了。 有了实体,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长青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不声不响来到了甄家门口。 守门的小厮正在闲磕牙,忽然见着个身着青衣的姑娘款款而来,那女子浑身上简素无比,只右手手腕上带了一枚剔透的青玉镯,一头乌发以布条挽成道髻的样式。明明未曾用面纱罩面,可她脸上却似乎被轻雾笼罩,众人揉了揉眼睛,都觉得看不清她的长相。 “劳烦通报贵府主人,长青来访。” 这声音如冰撞玉,清冷悦耳,唤回了门口这些人的意识。 甄平晃了晃神,急声道:“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长青微微颔首,站在一旁不动了,余下几个小厮见她静静站立,只觉得一股气势扑面而来,竟然比素日见过的知府县令等人还要吓人,也俱都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甄士隐来的很快,几乎是收到甄平通报的瞬间,就一路小跑迎了出来:“原是仙子驾临,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长青也没有客气,径直走在了甄士隐的前面,刚迈入二门,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封氏和小英莲。 和甄士隐夫妻的激动不同,小英莲十分好奇的看着长青,脱口而出一句:“好漂亮的姐姐!” 长青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小家伙,你该叫我师父才是。” “师父?”英莲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娘亲曾经说过,我是有个师父的,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隔壁葫芦庙里的师父,都是白胡子白眉毛的呀,姐姐你长得这么美,也是师父吗?” 长青心想,这个小徒弟的嘴可太甜了,想想最开始的时候,小英莲对着自己一口一个魔鬼的,如今倒是会说话了许多。唔,不知道这小家伙还记不记得,多年前有个“魔鬼”,深更半夜不让她睡觉,非得逼着她出去打坐的事情呢。 带着些许恶趣味,长青提起了当年的旧事,小英莲的嘴巴越张越大,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封氏和甄士隐二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前因,俱都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没有料到,往常高深莫测的长青仙子,居然还有这样促狭的小心思。 看着自家女儿懵懵懂懂的样子,封氏只得出面打圆场:“咱们里面坐着说话吧,好久未曾收到仙子的传信,不知道仙子近来可好?” 长青见好就收,跟着封氏进了花厅:“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在闭关,如今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算着小英莲将满六岁,恰好是可以修炼的年纪,想着当年的约定,故此前来赴约。” 封氏闻言心中一个咯噔,随即笑道:“应该的应该是,只是不知这修炼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一个安静的房间,外加两只蒲团即可,”长青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微微蹙起:“此地紧邻街市,略显喧哗浮躁了些,城外的庄子要更适合小英莲入定修炼。” “她如今年岁尚幼,心思也清净,是引气入体的最佳年龄。不过因为筋骨未成,一天修炼三个时辰便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也是自由的。” 封氏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好好好,我明白了,等会儿就打发人去庄子上收拾。再过五日,便是英莲的生辰了,待到她生辰过后,必定一切都办的妥妥的了。” 长青也不急在在这一时半会儿,故此只点头应下,便算是说定了。 甄士隐夫妻见状,只觉得这仙子看着冷淡,但其实很好说话,再想想从前她救了自家和林家的性命,心中最后一丝抵触和犹疑也散去了。 既然已经想通,封氏便笑道:“府中的空院子还有几间,不知仙子?” 长青想了想道:“我与小英莲同住,她那小院子不是还有闲置的空屋子,收拾一间与我便可。” 主要是那院子,她住了快三年了,已经非常习惯了。 封氏闻言,便下去安排人收拾房间去了,甄士隐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长青,也笑着找了理由离开。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长青和英莲二人。 小英莲看看她,又看看她,半晌,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抬起头道:“仙子姐姐,你真的是我师父吗?” “对啊,我是你师父,从前是我受了伤,无奈之下才借着你的身体去修炼恢复,并不是真的想要吓唬你。”长青把她拉到身边,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以后再不会了,你可愿跟着我修行?” 小英莲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修行是什么?绣花吗,还是练大字?” “都不是,修行啊,是打坐,就像是从前我让你做的那样……” 这几年一直陪在小英莲身边,长青对这个小徒儿知之甚深,并且深有好感,故此十分能耐得住性子,回答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长青生的貌美,对着小英莲又十分温柔耐心,故此在一问一答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英莲就喜欢上了这个师傅。 待到小英莲的生辰宴过去,长青便带着她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修炼,封氏放心不下,也跟着住了过来,为她们打理衣食住行的琐事。经过这几年的蕴养,小英莲体内的筋脉骨骼,都已经强化了许多,又有长青手把手的教导,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就成功引气入体,成了炼气期的修士。 正当英莲欢喜鼓舞之时,甄士隐却突然从城里过来,并且带了个坏消息:那僧道二人又出现了,他们去了林如海家中,要渡化黛玉出家! 林如海夫妇大怒,当即就命人把他们撵了出去,随后林如海想起甄士隐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凛然之下,派人快马加鞭过来求助。 长青捏着那封信,思索片刻后,就做好了决定。她实在厌烦了那打着僧道旗号的贼人,如今也已经可以和金丹期修士一战,既如此,便来一招请君入瓮,彻底解决了他们吧。 随后几日,阊门县传出一则流言来,城外十里处的落凤坡上,有仙女出现。 那仙女法力高强,非但可以凌空飞翔,且拥有一副菩萨心肠,穷苦的百姓若是有缘见到她,就能免费得到她赠送的丹药。那丹药馥郁清香,一颗下肚,便能消凡间百病。 起初这流言刚起的时候,众人都不很相信,终日都有人说什么菩萨仙女,神仙高僧的,可谁人见着了呢。可是不久之后,城门口瘸腿的老乞丐,居然能站起来了,还有知县家早产的嫡子,也不再气虚体弱,能上马跑上两圈了。 这可大大印证了留言的真实性,去落凤坡朝拜求见的人越来越多,得到丹药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消息如热水入油锅,以沸腾之势,飞快的往四面八方传开,只十几天的功夫,整个江南道的人就都知晓了。 随着消息越传越广,偌大一个落凤坡几乎要人满为患,而长青等的人,也终于到了。 双方很自觉的避开凡人,来到了深山中,长青方知晓这二人乃是元婴期,不过几次遭到反噬,如今只有金丹期的战力了,倒刚好是长青能对付的修为。 僧道二人外表落拓,礼节却十分到位,先行抚掌一礼道:“原来是道友,不知道友师从何人,竟能在此遇见,实在是有缘有缘啊。” 长青的神色却不咸不淡:“不是什么缘分,我本是在此等候你们二人,有些疑惑想要解决。” 不等那二人说话,长青又追问道:“你们以僧道形象出现,我姑且便认为二位是修佛和修道的,只是不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从来讲究的都是与人为善。可是你们二人却屡次对凡人下手,甄家、林家、贾家,还有一个薛家……” “抢夺凡人气运,甚至炼化他们的根骨、生命力,这是邪修所为!我辈正道之士,但凡见到此种邪修,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长青从青玉环中取出一把灵剑,直直的对准二人,这是宣战的意思。 那僧道二人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人持禅杖,一人拿浮尘,摆出严阵以待的阵势来。 他们二人嘴上,还是在解释与自己无干,自己也是偶然途径此地云云。只长青哪里会信,见两人不说真话,她也就不再犹豫,抢先出手攻了过去。 高阶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只是这里隶属凡人界,因着规则制约,双方都不好真的大动干戈。这就留给了长青便利,她好歹曾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会的道法不胜其数,只是一对二,她又失了肉身只有魂魄,只算打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既然是她主动请君入瓮,长青也不会不做准备,这附近的山林中,早就被她设置了许多困阵杀阵,此刻边打边绕圈,果真把对方引入其中一处阵法中。这法阵是集困阵、幻阵、迷阵、杀阵为一体的,本是长青从前历练所得,一直放在青玉环中,这次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而那一僧一道,许是长久没有遇到对手,也许是长青展露的金丹期修为,使得他们有了轻视之心,入了法阵后竟浑然不觉,直直的闯入幻阵中去了。 长青在喘了口气之后,心中暗喜,操控着阵法慢慢查探背后实情。 而这边地动山摇的景象,早就吓得整个阊门县城的百姓瑟缩不安,各个紧闭门户躲在家中不敢动弹。与旁人相比,甄士隐和封氏尤为担忧,他们是清楚的知道这是长青与人在斗法,看着那边时而雷鸣电闪,时而火花四溅,颇有天崩地裂之势,忍不住两腿战战,几欲奔逃。 可这灭世之景下,又能往哪里逃呢,城外的打斗延续了五日,第六日夜里,这动静忽然停了。百姓也还都不敢出门,甄士隐夫妻两个越发紧张起来,不知那边胜负可分,长青仙子是否安然无恙,他们有心前去查探,可却牢牢记住长青的话,只得老老实实躲在庄子的地窖中,不去打扰对方对敌。 而离着阊门县城不远的姑苏、金陵、扬州等地,众人虽然见不到这奇特之景,但也能隐隐察觉到地动。众人皆不知发生何事,但都纷纷派遣出探子,往阊门那地方去查,务必要知道发生了何事。 外界的纷扰,长青如今没有心思理会,她静静的站立在幻阵前,眉头皱的极紧。良久之后,召来仙剑斩了这僧道二人,双手掐诀焚烧了两人尸骨,这才转身离开。 小英莲是第一个察觉到长青气息的人,她脸上带笑,当即就要从地窖中爬出来:“爹爹,娘亲,我师傅回来啦!” 甄士隐和封氏闻言,心中顿时一松,忙跟着一起出来迎接长青。 迎了长青进屋坐下,甄士隐有些忐忑的问道:“仙子,那恶人……” “那两人已经被我斩杀,暂且无虞了。”长青回了一句,随后说道,“我需得去一趟扬州林家,英莲也该历练一二,便让她与我同去。” 甄士隐夫妻俩听了,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笑问道:“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几时能归,要不要先给林家送个信儿?” 倒是小英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早就听长青提起过历练一事,只觉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长青沉吟片刻,才轻声道:“都不用,既然入了修道一途,就不可过于贪恋世俗享乐。而且以后英莲修为增长后,会经历许多的危险磨难,就像这次我经历的那样。所以这次过去扬州,就是她修途的起点,我也只保证她生命无虞,其余的都要靠她自己闯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31 18:03:08~2022-11-02 10: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92807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八 ============================ 不提甄氏夫妻如何担忧, 当天下午长青和小英莲便离开了。 她们没有坐船,也没有乘坐封氏准备的马车,而是计划步行前往扬州。 英莲虽然只有六岁, 可引气入体后便是正儿八经的修士, 如今修为已经到了练气一层,身体素质比二十来岁的男子还要好上一些,单纯的翻山越岭, 对她而言毫不困难。 扬州和阊门相距两百余里地, 不过一路上都有村落乡镇, 长青又是个不需要饮食的魂体, 故此只英莲背了个小包袱,轻装上阵。 英莲换下绫罗绸缎做成的小裙子,把头发扎成道童的样式, 长青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越发可爱的小徒弟,还是觉得太过惹眼, 只好使了个迷幻术, 把她变成个黑扑扑胖乎乎的十来岁的男童。 一路上, 长青隐匿了身形, 也和英莲商量好了,她需要自己问路赶路,买吃的找客栈, 或者到村落里借宿休息。英莲满心的跃跃欲试,非但不觉得这个任务艰难,反而走的越发雄赳赳气昂昂。 她干劲儿十足, 夕阳的尾巴落到山腰上时, 已经走出去了三十多里路了。 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小村子,长青终于出声了:“去找户人家借宿一宿, 明日一早再出发。” 英莲这才恍然时间不早了,她乖巧的点点头,顺着乡间的土路往村子里走去。 这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正值晚饭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长青刚开始只以为是个寻常村落,可随着英莲越来越靠近村子,她心中却起了些许疑惑。 为何道路两旁的农田里,见不到一个农人劳作,而且村子里也不见老人叙话,孩童奔跑玩耍。还有,这不大不小的村庄,居然没有一户人家养鸡鸭这类家禽的么。倒是半人高的大狼狗,村子里养了许多条,英莲还未靠近村落百米,就肆意的狂叫起来。 “呀,师父,我害怕!” 小英莲猛地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长青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害怕也是正常的,只是大道艰难,修士应当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如今这只是一条恶犬,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心怀恶意的人,等到回了修真界,妖魔鬼怪更是层出不穷,怕,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故此,长青一言不发,只让小英莲自己应对。 而英莲等了片刻,不见师父出声,就知道对方是打算让她自行处理了。 她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根长棍来,准备若是那狗敢来咬人,就狠狠的给它一棍。 还不等英莲和狼狗狭路相逢,村口的泥瓦房里就出来了个身形精壮的汉子,大声呵斥道:“叫什么叫,别叫了!” 那狗估计也是欺软怕硬,听到那汉子的话,呜咽了几声就缩回去了。 英莲松了口气,把棍子收了回来,挂着满脸憨笑走了过去:“大叔,我是前面柳林镇的人,要去方城姑妈家送信。现在天色晚了,能不能让我在您家休息一晚,我睡灶房就行,明天一早就走,不会打扰您家人休息的。”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英莲一眼,垂下眼帘没有立刻答应。 这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又走出来个三四十岁的妇人,长得五大三粗,眉眼间透露着精明干练。 比起先前那汉子,这妇人就热情的多,走上前来拉住英莲的手,笑着道:“哎呦,这孩子,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借助一晚罢了,帮把手的事情。我夫家姓李,你叫我李婶子就好,我也有个儿子,比你还要大上几岁,跟着他表叔跑商去了,得有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我时常想着,他们跑商风餐露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路上若是没有客栈,也不知有没有好心的人家,能让他们吃顿热茶热饭,得个屋子歇歇脚呢。” 这妇人说着说着,眼眶微微发红,险些落下泪来。 英莲见此,就想起素日溺爱她的甄氏夫妇来,心中不免有些同情感动,忙出声安慰道:“李婶子这般良善,对着我这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我想着李大哥出门在外,肯定也会遇到好心人的。” 她这话一出,那妇人眼看着更高兴了几分,拉着她的手连连夸赞:“哦呦,你爹娘真会教孩子,看着小嘴儿多会说话。当家的,你把咱家那只火腿拿下来,今晚儿我给这大侄子做顿好吃的!” 那汉子沉默寡言,听到妻子的吩咐,只闷声闷气的答应下来,就去了灶房。 英莲倒是很不好意思,忙摆着手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带了干粮饼子,婶子您给碗热水就行啦,不必破费的。” 她是知道的,农家生活不易,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见不着几次荤腥儿。在甄家附近租赁田地的人家,连鸡蛋都是难得的奢侈品,只有老人、孕妇和孩子才有机会品尝一二,那还得是年节或者生病之类的特殊时候,才能有的待遇。 如今这户人家不仅留她住下,还要拿出珍藏的火腿招待她,这实在是太过热情了,英莲哪里肯厚着脸皮接受呢。 不过这李婶子性子强硬,根本不容许英莲拒绝,扯着她的手把人拉进屋,热情的给他端了热水解渴。随后开始了农家妇人例行的问话,诸如家中有几个人啊,都是做些什么的,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门,去干些什么等等。 英莲不觉有异,但也只是把早前商量好的身世说了出来:他是柳林镇郊区农家的儿子,名叫小石头,排行第三,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妹妹。这次是姐姐要出嫁,家里定好了日子,特意打发他去给远嫁方城的姑妈送信,让她来参加婚礼的。 等到都问明白了,这妇人才心满意足,起身道:“大侄子你坐着歇歇脚,我去做饭,一会儿吃了饭,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才好赶路。方城离着这儿可不近呢,且得走上一天的时间。” 说罢她就出了门,去灶间忙活了,方才出现的那个壮汉,也一直没有露面,想是在里头帮着烧火做饭。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英莲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她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只是不想让师父看扁了,这才强忍着怯意与陌生人周旋,好在遇到了这个热心的大婶,不至于露宿荒郊野外。 长青一直默默的看着,她已经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不正常,但是并没有提醒小英莲的意思。 出门在外要谨慎小心,这句话长青说过,甄士隐夫妇也说过,只是外人说了千百遍,也不如小英莲本人亲身经历一次来的印象深刻。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只留下几丝余晖,李婶子的饭菜也做好了,借着黄昏的余光,摆在院子里喊英莲出去吃饭。 英莲看了看,一道凉拌青菜,一盘子蒸火腿,还有一碗鸡蛋羹,外加一盆米汤,主食是一盆碎米饭。虽然比不上甄家素日里吃的,但放在一般的农家来看,这饭菜实在称得上丰盛了,可见主人家的心意。 “小石头,快尝尝,我手艺不好,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呢。”李婶子热情的招呼英莲动筷子,还顺手夹了两片腊肉,放进她碗中,“这筷子我没有用过,干净着呢。这腊肉是你李叔自己做的,他做火腿的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英莲盛情难却,只得捡起一片放进嘴里,可刚入喉,她就觉得口感有些不对。这火腿自然味道是极好的,鲜香味儿十足,只是在那浓厚的滋味儿隐藏之下,还略有些许苦涩的药味儿。 那味道不明显,放在寻常人口中可能根本尝不出来,可英莲已经进入炼气期,五感比之凡人敏锐了数十倍,这点子异味儿就十分突出了。英莲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把这口肉咽下去,反而借着擦嘴的功夫,飞快的吐了出来。 只是她心中想着,许是这腊肉存放的时间太久,所以才有些异常,所以英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接下来,不论是那盘子凉拌青菜,还是碗中的米汤,英莲都吃出了一股异味儿。 她的心渐渐提了起来,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额角沁出了几滴冷汗。 长青见她终于起了提防之心,这才冷哼一声道:“还不趴下装晕!” 小英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长久的训练使然,让她十分听长青的话,闻言立刻松了手中的筷子,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滑到在地。 见她“晕”过去了,方才还热情淳朴的夫妻俩,瞬间就变了脸色。 那汉子起身踢了她两脚,吐了口唾沫道:“好造化,人在家中坐,肥羊天上来啊。这小子吃的壮实,人又憨傻,待会儿灌了药让老五带走,怎么也能赚个五六两银子!” 白得一笔银两,这妇人也十分高兴,不枉费她和这蠢小子做了那么久的戏。 “行了,把人拖出去,和前头那些货放在一起,明儿一早就让老五启程,远远的卖出去。这里头有几个好苗子,放在这小城里糟蹋了,往秦淮一带走,那边儿的人最是喜欢这小家碧玉的姑娘,能卖出大价钱来。” “哎,我这就过去。” 英莲小心的控制着呼吸,竖着耳朵听那两人商量什么卖出去,这才知道自己是碰上人贩子了! 还有什么老五,什么前头的货,估计这个小村子,就是人贩子的一个窝点,她是一头撞进贼窝里了! 英莲满心的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第一次出门,还没有离家百里,就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而且想着方才长青凉凉的声音,她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师父和爹娘多次告诫自己要小心谨慎,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可自己还是这么蠢的上当了,这回定是要被狠狠责罚了。 因为心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英莲连被人抗在肩上的不适都忽略了很多,直到被人狠狠的丢在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这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睁眼,安静的躺在地上,只能感觉到这里像是个密室或者地窖一类的地方,周围有很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约莫有一二十人的样子。 外头那个“李叔”,正在和人说话:“老五,这个是添头,今天自己撞上来的,看着不算太聪明,不过好在身板还挺硬实,应该也能卖几个钱,明儿你一起带走买了吧。对了,你嫂子说了,这批货往秦淮那边运,那里的人能出得起大价钱。” 这个叫老五的人,许是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道:“知道了,大嫂有人脉有路子,她既然说了秦淮那边好,我就往那边走。只是那边的路子我不熟,还得让大嫂出面,给我联络几个买主才行。” “这个倒是简单,明天早上你出门之前,去我家里一趟,让你大嫂给你写封信,到时候带着过去就行了。” …… 地窖的门估计被关上了,后面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英莲什么都听不清了。 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半晌,才有人凑到英莲身边来,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身子:“哥哥,哥哥,醒一醒……” 英莲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环顾了一周。这里很黑,只有顶上隐约漏出一点光亮来,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依着英莲的目力,还是能看到周围的样子。 这应该是一处地窖,看样子还不小,里面关了二十多个孩子,从两三岁的,到八九岁的都有,不过还是以她现在伪装出来的样子最大。 其中女孩子又更多些,男孩子总共只有六个,除了她伪装的一个外,还有两个小男孩明显不一般,脸色白嫩的紧,定是富贵人家将养出来的。还有几个姑娘,虽然年岁尚小,但也能看出容貌清秀可人,估计就是那个李婶子口中的好苗子了。 “哥哥,你饿不饿,我这里有馒头。” 身旁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递了块馒头过来,上面脏兮兮的不说,已经冷的发硬了,可见是剩了许久的东西。 那姑娘咽了咽口水,又把馒头往前递了递:“你吃吧,你长得高肯定也跑得快,若是有机会跑出去,就跑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英莲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把那块馒头接了过来,但是却没吃。 英莲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被骗来的吗?” 那小姑娘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声抽泣传来:“我,我是被我爹给卖了的。” 小姑娘哭了起来,引得这地窖里头的其他孩子,也跟着嘤嘤嘤的哭泣着。只是饶是如此,大家也不敢哭的声音太大,只憋着气的抽噎,听着让人越发心酸了。 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爬过来,拉着英莲的裤脚求道:“大哥哥,你,你要是能跑出去的话,能不能给我娘带个信儿,让她来接我。我走丢了这么久,她肯定急坏了,我家就住在柳林镇上,卖布的王记就是我爹开的。” 听到这小男孩的话,旁边的小娃娃也都动了起来,记得家的报出自己家里的地址,记不得的也拼命回想家中有什么显眼的东西,想要让英莲帮忙带信。他们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可是突然见着个又高又大的英莲,因为那小姑娘的几句话,却都起了莫名的信心,觉得她一定能逃出去,希望她能逃出去。 英莲一一听着,这二十多个孩子中,有五六个是被家里人给卖了的,其余的都是被偷或骗来的。 她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你们别担心,我很厉害的,我一定会带着你们一起逃出去的!就算我不可以,我还有师父,我师父更厉害!她一个就能把那些坏蛋通通打倒,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长青隐匿在暗处,起初还为她的豪言壮语感到欣慰,后来见她话头一转提起自己,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个小家伙,滑头! 她有心历练英莲,故此只沉声传音道:“此次历练,为师与你说好了的,需得你自己全权负责。我只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管,你若是想要救这些小伙伴,也得自己想法子,不能事事依靠为师。” 英莲闻言愣了愣,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师父说的没错,这本就是自己的历练之旅,当然要自己负责。而且这次危机,也是因为她太过粗心大意,才着了别人的道,师父不惩罚自己就是好的了,怎能还只想着靠她老人家摆脱困境呢。 既然熄了依靠长青的想法,英莲就暗自打算起来,她把地窖里的孩子都聚在一起,开始询问这些天他们的经历。从这些孩子七嘴八舌的回答中,英莲初步明确了一点,这整个村子就是人贩子的老巢,前几天有个小姑娘跑出去了,可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抓了回来,若不是还要留着她卖钱,估计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若是只有英莲一个人,她倒是能保证自己顺利逃出去,可还有这些行动不便的小孩子,那肯定是跑不掉的了。不过听他们的计划,明天那个叫老五的人,就会带着大家离开去秦淮一带,路上山高水长的,总归比被整个村子里的人盯着要强得多。 故此小英莲轻声说道:“大家别着急,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话了,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把我们带出去,等离开了这个村子,守着我们的人肯定就少了,到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在找到合适的机会之前,大家一定要乖乖听话,对于他们的指示都认真服从,不过他们拿来的吃食和水,要我检查过后,没有问题了才能吃。实不相瞒,我这次被抓进来,就是吃了带有蒙汗药的东西,浑身酸软无力,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旁边一群小娃娃闻言,都连连点头,答应到时候一定乖乖听话,以此放松那些人贩子的警惕心。 英莲见此满意的点点头,叮嘱道:“好了,趁着现在大家赶快睡觉,保存好体力,倒是咱们才能跑得更快更远。” 等到众人都躺在稻草上睡着了,英莲这才双腿盘膝开始打坐修炼,不知明日会是怎样的情况,但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总是有用的。 长青见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也在屋顶坐下,借着月光同样修炼起来。 鸡叫三遍的时候,英莲收了功开始细心留意外面的动静。 想起从前师父的教导,她把灵气灌注在双耳上,果真能清晰的听到地面上的声音了。有人的说话声,还有驴马的响鼻声,以及锅碗瓢盆交叉汇聚的嘈杂声,若是忽略地窖里的这群孩子,听着倒也是一曲温馨的乡间小调。 那个叫老五的也起身了,他踢踢踏踏的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又回来,和身边的几个同伴说道:“咱们这个大嫂,可真真是个狠角色啊,她给我的那些名单上,全是秦淮两岸出了名儿的秦楼楚馆。啧啧啧,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娃娃,日后可惨咯。” “她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咱们哥儿几个这些年还不清楚么,那是一心只有钱。当年她自己的亲闺女,不也被她给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更何况这几个小崽子,那就更不会不忍心了。” 英莲听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把这几人口中的“大嫂”,和昨日那个热情爽利的“李婶子”联系在一起。尽管昨天她就已经知道,那两人都心怀不轨,可人心居然丑陋至此,拐卖别家子女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家亲女儿都不放过,也是英莲万万预想不到的。 正在这时候,地窖的门被砰的一声掀开,一个公鸭嗓嘶哑的喊道:“都醒醒,开饭了!” 说罢,这人从上头丢了个木桶下来,里面放着一摞粗粮烙的饼子,随即又关了那通风口走了。 英莲仗着自己现在身高腿长,视力奇佳,几步走到木桶旁,撕下一块饼放进嘴里嚼了嚼。粗粝的饼子味道很差,半点油水和调料都没有放,不过好在里头并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拿来果腹补充体力还是可以的。 其他孩子也被吵醒了,这会子正围在英莲身边,等着她的吩咐。 修真大佬要收徒:九 ============================ “出来, 都乖乖爬出来!” 随着外头男人凶神恶煞的谩骂声,地窖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默不作声的扶着梯子往上攀爬。有几个年纪小的爬不动, 英莲等稍微大点的孩子, 还不露声色的帮了把手,半扶半抱的把人弄了上去。 院子里摆着三辆不起眼的骡车,上面用黑漆漆的油布裹住车厢, 外人是绝对看不见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的。 几个壮汉瞪大了眼睛, 厉声道:“上车去!一车坐十个人, 不许说话不许闹, 要是有人敢哭敢跑,两条腿都给你打断!” 吓得鹌鹑一样的小孩子们,哆哆嗦嗦的上了骡车, 只有小英莲没动。 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故作憨厚的问道:“这位大哥, 我是去方城找我姑妈报信的, 昨天路过贵庄, 还在李婶子家休息吃饭来着。许是我太累了,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今天才发现到您家来了,不知道您能不能把我送到李婶子家去?” “哈哈哈哈, 昨天大哥说是的傻小子,我还不信,今儿才知道, 这是真的傻啊!” “哎呦, 我笑得肚子疼,这是谁家养出来的蠢货, 到现在还李婶子呢?” “小傻子,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你李叔和李婶子把你送来的,你被他们卖了,哈哈哈哈……” 嘲笑的声音不绝于耳,英莲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连连后退,摆着手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婶子是多好的人呐,这,这,我不信!” 说着,她就想往外面跑:“我要去找李婶子问清楚,她不会这样对我的,她还说李大哥在外头跑商,希望也能像我一样遇见好心人呢……” 小英莲语无伦次的话,再次逗得众人捧腹大笑,看猴儿一样的看着她。 院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见她跑过来眼神一寒,手中的木棍就要打过来。 小英莲见状停住了脚步,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我家就在不远处的柳林镇,我们家亲戚很多的!” “哈哈哈,这小傻子还威胁我们呢,行了,哥哥今天就教你个乖,进了我们李家庄的人,就别想再全须全尾的出去。柱子、石头,把他给我绑起来,嘴巴也堵上,咱们该出发了。” 旁边两个汉子闻言,拿着绳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英莲绑了起来,正准备堵嘴,发现这黑胖黑胖的小子居然吓晕过去了。 “切,白长个大个子,没出息!” 两人嗤笑了一声,一人抬腿一人抬头,砰的一声就把英莲丢进了车里。 骡车里的其他孩子见状,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正准备过来查看,却见英莲睁开眼睛,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骡车开始走动起来,车内只有静静的呼吸声,英莲屏住呼吸,默默的听着外头的动静。还好,一辆车只有三个人跟车负责,也就是说,等到离开这李家村之后,她只需要对付九个人就可以了,难度大大降低了。 等到骡子彻底走起来之后,英莲挣扎着坐起来,轻声对旁边的一个小姑娘说:“我的手被捆住了,你现在帮我把绳子解开,轻轻的,别发出声音。” 那姑娘忙点点头,和旁边一个小男孩一起,帮着英莲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拿起那截粗糙的麻绳,英莲双手灵活的翻动几下,又把它缠成了刚刚的模样。她试探性的把手放进去,然后又拿出来,确定能够迷惑外头那几人的视线后,这才放下心来。 车厢里头的其他几个孩子,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却还牢牢记着英莲说的不要发出声音。 “一点小技巧,你们想学的话,等安全之后我再教你们。”英莲压低嗓音轻声解释了几句,随即又道,“别害怕,刚刚分给你们的饼子都吃完了吗?” 几个孩子都摇了摇头,从怀里把饼子拿出来,同样小小声的说道:“没有吃完,哥哥你今早不是说了,这饼子要留着关键时候再吃么,我们都听话的。” 英莲点点头,想起自己落在那个李婶子家的小包袱来了,里面有封氏给她准备的两套衣物,还有几个白面饼子,外加些散碎的银子,现在,都便宜给那两个坏人了。 她摸着怀里的粗粮饼子,低低的叹了口气,有些想念封氏和甄士隐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那几个赶车的人也饿了,寻了一处隐蔽的树林停下,开始生火做饭。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过来,依次打开车厢的门,吆喝着让他们下去方便,英莲也随大流的下车,趁机活动活动腿脚。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又被撵上车,再次关了起来。 外头传来饭菜的香味儿,几个小孩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都忍住了没敢吭声。 只是他们这辆车上的人不说话,后面一辆车上的孩子却闹了起来,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哭的哇哇叫:“渴,想喝水!我要喝水!” 正坐着吃饭的几人很不耐烦,但又不能放任他继续哭下去,若是引来过路人的注意,就更麻烦了。 “啧,去,给他喝点水!水里加点儿料,让他们都安静点!” 老五这话声音不大,除了五感超强的英莲外,也只有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听到了。 英莲心中一凛,也只能期盼着这些孩子能机灵点,不会各个都把那加了料的水喝进肚子里。不然到时候若是都没有了力气,她自己一个人,可没办法把这些人都扛走。 环顾一周后,英莲盯着其中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道:“你年龄最大,待会儿他们如果送水来的话,先拿来给我尝一口,如果我吐出来,那水就是不能喝的,明白了吗?” 大家忙都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果然有人提了个木桶过来,里面装着半桶清水。这水英莲都不用喝,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的迷药,是打算让他们一路睡到秦淮去么。 “小兔崽子们,喝吧喝吧,喝完了就乖乖的,别再哭丧似的嚎了!”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把桶往众人面前一放,又转身去火堆边吃饭去了。谢天谢地,他们在的是最后一辆车,而这几个人贩子显然是老手了,根本看不起这些只会哭哭啼啼,吓得鹌鹑一样的小屁孩儿,连监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人走远了,英莲才低声道:“这水不能喝!你们仔细闻闻,是不是有股药味儿,里面下了蒙汗药了!要是咱们喝下去,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就昏昏沉沉走不动路,也说不了话了,估计再醒过来,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几人听了,忙把鼻子凑到木桶旁边闻了闻,有人闻不出来,但也有两三个孩子嗅觉灵敏些,闻到了些许异常。这就验证了英莲说的话是对的,其他孩子纵然口中干渴,可面对这下了药的水,当然不敢就这么喝下去,俱都忍耐着。 英莲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趁着那伙人贩子正在吃饭,她拿着桶里的水瓢,小心的把水从车厢缝隙里倒出去。害怕地面湿的太多引起歹人的注意,英莲还打起了车厢里那两床破烂褥子的主意,终于把桶里的水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随即,这车上的人便开始躺下装睡,等到那伙人用罢饭后,见着众人睡得横七竖八,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架着车赶路。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马车才在一处废弃的泥巴房子前停下来。 老五掀开帘子看了看,随即嘲笑道:“呵,这群小杂种,不给他们下点药就不知道老实,看看现在多乖巧。行了,晚饭也不用给了,饿他们几顿,才不会添麻烦!”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远处传来那些人说话做饭的声音,一个小姑娘睁开眼睛,默默的凑到英莲身边道:“哥哥,我好饿好渴。” 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么,饶是英莲已经开始修炼,这会子也觉得肚子里饿的难受了,这些小家伙也算能忍的了。 思索片刻后,英莲低声道:“把早上的饼子拿出来,吃吧。” 这几人听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掏出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英莲一直没有动作,只靠在车厢上,全神贯注的偷听那几个人贩子的动静。他们吃完了饭,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留了四个人守夜,五个人先休息。 很快,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车厢里头的孩子们紧绷了一天的精神,这会子终于稍稍填饱了肚子,也忍不住都睡了过去。英莲依旧没有动静,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时辰,直到子时将近,守夜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石头,我去那边方便方便,你们注意着火堆,小心那些兔崽子别跑了。” 随着这句话,另外一个汉子也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坐的我腿麻了。” “咱俩都走了,石头和柱子能行吗?” “嗨,那群小杂种睡得香着呢,今天我给下的药,足足下了平时五倍那么多,不到明天早上决计醒不过来的。”两人说着说着,携手往旁边小树林里去了。 就是这个时候,英莲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放在车厢门口的木条上一使劲儿,把钉着的门框给掰了下来。随后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蹑手蹑脚的往正迷迷糊糊打盹儿的两人走去。 手中的大棍子砰砰两下,二人应声而倒,英莲一点都没有耽误,双手飞快的挥动木棍,依次给地上躺着的五人各来了一下。然后抽出麻绳,把这七个人像粽子一样捆成一串,死死的绑在了树上。 去方便的两人已经往回走了,英莲的心脏砰砰砰的加速跳动,终于赶在那两人回来之前,把这七个人处理好了。 小心的隐藏在泥巴房转角的阴影处,英莲屏住呼吸暗暗等候,就是现在! 一个横扫腿,那两个彪形大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英莲刚要挥起木棍痛打落水狗,却不想这二人比之方才那几个强多了,一个就地翻滚,就躲开了英莲的攻击。 “好啊,是你小子!看样子老子还真的小瞧了你!” 其中一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抬起钵头大的拳头,就冲着英莲打过来,另外一人则是反手掏出了木棍,和英莲对打起来。一对二,对方还是两个身手不错的精壮汉子,英莲虽然踏上了修途,可毕竟时日尚短,一时间竟然落入了下风。 就在这时,和英莲待在一辆骡车上的孩子醒了,其中两个年纪大些的,小心看了半天,终于提着木棍过来了。 有了他们时不时的骚扰,英莲终于找准时机,把其中一个歹徒打倒在地。只剩下一个敌手的情况下,她对付起来就简单很多,多花了些时间,拼着自己挨几拳头,换了对方一条腿被打断。 眼看着这几个人都被打倒了,剩下的几个孩子呼啦啦都跑了下来,围着英莲直转圈:“哥哥,你好棒!” 长青见到尘埃落定,方才轻飘飘的从一旁的房顶上落下来,颔首道:“不错,不过你敲的那几棍子力道不大,等到他们醒了,免不了一番挣扎。” 英莲得了师父的夸奖,本来还十分高兴,听了后面这话急忙问道:“那,那徒儿应该怎么做?” “简单,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了,就没法跑了。” 长青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旁边这几个小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哥哥的师父也太凶残啦! 倒是英莲闻言,深觉师父说的十分有道理,提着自己从骡车上卸下来的木棍,干脆利索的把这几个歹徒的腿都敲断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敲断一条腿不算,把另外一条也给打折了,这样双腿都断了,想必是再无力挣扎捣乱了。 同时,为了防止这些人大声嚷嚷叫唤,英莲还从他们身上翻出了蒙汗药,混在水里一人灌了一碗下去。她不懂这玩意儿的用法,没轻没重的倒了好些,依着长青的看法,这几人估计最少也得睡上三天才行。 “好了!师父,我做的对不对?” 看着小英莲眼巴巴求夸奖的样子,长青忍不住笑道:“做的很好,下次要更谨慎小心些,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昨日你进的那个庄子,明明是日暮时分,可路上却没有一个农人走动,偌大的村庄,也不见孩童和老人说话玩闹。还有鸡鸭等常见的家禽统统没有,反倒是警戒用的大狼狗有许多条……” “那里处处都是破绽,偏你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去,白白做了一回待宰的肥羊。还有那饭菜,吃第一口就该尝出不对来,你还每一样都尝了个遍,这回人家下的是蒙汗药,万一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到时候我连救你都来不及。” 长青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英莲只乖乖在一旁听着,半晌才搂住她的胳膊道:“师父,你真好,我都记下来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啦。” 长青见状,这才住了口,吩咐道:“这些孩子只吃了点粗饼子,都该饿坏了,你们看着收拾点吃的出来,我就在树顶打坐,夜深危险,我们明日太阳出来后再出发。” 说罢,她一个跃身,又飘到树上藏了起来。 等到长青不见了,其他孩子才慢慢凑到英莲身边,叽叽喳喳开始说话:“大哥哥,你师父好厉害啊,她会飞!” 英莲闻言一挺胸膛,超级自豪的回道:“那是自然,我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特别特别棒,什么都会的!” 许是知道脱离了危险,这些小家伙儿也放飞了自我,听到英莲炫耀自己的师父,都兴奋起来,忍不住接话道: “真的吗,真的吗,那她会不会做小泥人儿?我爹爹就会,他能捏出很漂亮的小泥人儿,还能捏出小房子!” “我姐姐会做饭!” “我娘亲会绣花!” …… 英莲听着这些话傻眼了,她,她师父会修炼打坐,会剑术炼丹,还会奇门八卦,但是绣花做饭捏泥人什么的,师父她老人家还真的不会啊。 她清了清嗓子,选择转移话题:“对了,你们饿不饿?我刚刚看到那些人带的口粮了,咱们现在可以做饭吃啦。” 随着她的问话,几个孩子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们当然饿了,自从被抓起来之后,大家几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好吧,你们谁会做饭的去做饭,不会的人去把那两辆骡车上的人叫醒,我去打水来。” 英莲也不会做饭,她故作镇定的安排下去,就见着两个七八岁的姑娘站出来,表示自己会做饭。这两人英莲还记得,是被自己家里人卖掉的,想必从前日子过得很苦,所以才小小年纪就懂得灶上的活计了。 有人会做饭可太好了,英莲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提着水桶去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打水。 剩下的几个孩子,捡柴火的捡柴火,做饭的做饭,实在什么都干不了的,就哒哒哒的跑去骡车边上,使劲儿的摇晃那些被下药的孩子,争取让他们尽快醒过来。 等到众人都吃饱喝足,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一夜都过去了。 吭哧吭哧把那几个人贩子扛到骡车上,英莲擦了把汗道:“现在都上车,我在前面赶车,你们两个大的就负责后面两辆车,不用管这些骡子,但是如果它们跟不上我的车了,就大声喊我,知道了吗?” “知道啦!” 伴随着孩子清脆的笑声,小英莲意气风发的挥了挥鞭子,大喊道:“那我们出发啦!” 骡子嗷嗷嗷叫了几声,乖顺的迈步往前走。 小英莲坐在骡车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这是她昨晚凭借记忆画的。找出扬州城所在的位置,小英莲把控着骡车,晃晃悠悠的上了大路。 不错,她还是要到扬州去。 一来那本就是她此次的目的地,二来林如海是个简在帝心的官员,她遇到了人贩子这种事情,总得找人解决。找林如海这个熟悉的,总比那些不知道心肝儿是黑是白的官员,要好得多,也有效果的多。 幸好,秦淮一带和扬州本就是顺路的,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骡车就到了扬州城城门前的小树林里。 只是进城需要路引,英莲身上倒是有,其他人都是没有的,这就意味着他们进不了城。 英莲左右为难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轻声喊道:“师父,师父,江湖救急啊师父!” 长青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小英莲嗨嗨一笑,不好意思的凑过去道:“师父,劳烦您老人家一回,帮我看着这些人,我先进去寻林大人和林夫人,然后再来接您和他们进城,好不好?”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长青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不过你这个样子进城,林家人恐怕认不出你来,拿着这张符篆,等到了林家不远处,把它撕开就能恢复原貌了。” 小英莲欢呼一声,连忙接过符篆放进怀里,又去叮嘱那些孩子乖乖等着,她去找人帮忙云云。 小家伙们经过这次大难,以往再是小霸王的性子,也变得十分听话,闻言俱都乖巧点头应是,半点都不用旁人哄着劝着的。 有长青看着,英莲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当即就进了城,问了路之后,一路小跑着到了林家宅院附近。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寻了个无人的巷子,把长青给的符篆撕开,果真变回了原本那六岁女童的模样,只是身上的装扮还是道童的样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英莲轻喘一口气,满脸含笑的去了林家大门口,笑眯眯的递了封拜帖过去:“劳烦这位小哥儿通传一二,阊门甄家甄英莲,前来拜访林夫人和林姑娘。” 那门口一群小厮门子正在闲谈,忽的见着个打扮怪异的小娃娃过来,还很有礼貌的递了拜帖,俱都惊奇非常。 待到听了阊门、甄家这几个字,有记性好的已经想起了旧事,细细打量了英莲几眼。她眉心的一颗胭脂痣十分独特,见过的人再不会忘的,那人想想三年前的小女娃,如今也该是这个样子了。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门子,摆出一副笑脸道:“原来是甄家小姐,您定是不记得我了,当年你和甄老爷来府中做客时,正是我给我们老爷赶得马车呢。”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 ============================ 坐在林家的花厅里, 喝着醇香可口的蜜茶,小英莲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似乎前两日的惊险危机, 都如梦里雾里一般, 像是假的一样了。 “小英莲,你怎么能自己跑来扬州!” 贾敏匆匆赶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查探了一番, 见她一切都好,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太大胆了, 怎么就敢独自一人上路, 你爹娘呢,居然也放心?” 贾敏是真的吓坏了,天知道, 她方才正在院里看账本,突然听到丫鬟来报, 说是甄家小姐来了。她起初以为是金陵甄家的人, 还在心中暗自奇怪, 后来得知是小英莲独自上门, 几乎呆在当场,心脏都险些停跳了。 这会子见了人安然无恙,贾敏心中担忧稍稍减去一些, 可怒火却止都止不住,拉着小英莲就是一顿数落。 小英莲乖乖听了一会儿,等到贾敏告一段落后, 这才卖乖的端起桌上的茶水, 递到贾敏手中:“姨姨您喝茶,消消气, 我很安全的,一点儿都没有胡闹。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上路的,还有我师父在呢,她老人家厉害的很,一个人能打一百个!” 贾敏听了她的话,只以为是小孩子吹牛,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听到有师父同行,她还是问道:“那你师父呢,合该请了来家中,让我好生招待招待才是。” 英莲乖顺的凑到贾敏身边,殷勤的给她捶肩捏腿,却只眯眼笑着不说话。 贾敏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小滑头,竟拿忽悠你娘亲的那一套来忽悠我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吧,我和师父在来扬州的路上,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英莲端着一张笑脸,伸手比划个小小的间隙,看贾敏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接着说道,“我们遇到了一伙人贩子,从他们手里救出好些孩子来,现下都在扬州城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他们身上没有路引,我也没法一次带太多人进来,所以才拜托我师父守着他们,自己进来寻姨姨帮忙了。姨姨,他们好可怜,被人贩子拐了去,不给吃不给喝,不听话了还要挨打,对了,我还挺那伙人贩子说,要把他们卖到秦淮河去呢。” 贾敏听了这话颇觉不忍,忙连声叫人去城外接人回来,又命下人去官府递了信,还打发人去请林如海归家,还要吩咐下人打扫客舍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小英莲见此,忙含笑道:“姨姨,我和他们一起去接师父回来,不然师父见不到我,定是不会放人的。” 贾敏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嗔笑道:“难道就不能书信一封,递给你师父不成?你这小滑头,果真如你母亲信中所言一般,一时片刻都闲不下来的,罢了罢了,去吧。” 小英莲得了贾敏的允准,原地蹦了两下,这才乖乖行礼退下,自去寻接人的马车不提。 等到她接了人来到林家,林如海和扬州知府已经到了,正在书房说话。 贾敏在垂花门处等着,一眼见着长青,忍不住就是一阵喝彩,好一个超凡脱俗之人!她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穿着一袭青色素衣,只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细细望去又如海般内敛宁静,五官似乎长得极为标志,一回想却又记不得到底是何模样,只有那高华的气度,仿佛镌入心底般,让人一见难忘。 “您就是英莲的师父吧,方才那丫头在我面前说您武艺高强,我还以为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不想您如此年轻,端的是年轻有为了。” 长青听着贾敏的恭维,罕见的有些尴尬,她可不年轻了,论年纪当得起贾敏老祖宗的老祖宗。 “林夫人过誉了,那丫头胡说罢了,当不得真的。”简单谦虚了两句,长青指着身后的一串孩子问道,“这些小娃娃,不知林夫人准备如何安置?” 贾敏方才就看到这些人了,一个个脏兮兮的,眨巴着眼睛浑身紧绷,看得出来是受了大惊吓。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闻言忙笑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也都有,先叫丫鬟带他们去洗漱干净,好好吃顿饱饭再说吧。扬州知府现下已经到了,等他们收拾妥当后,许是会过来问话,你们到时候只管直言便是,不必紧张害怕。” 贾敏气质温柔可亲,这样闻言软语的说话,又有英莲和长青在一旁,这些孩子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心,小声的道谢后,乖顺的跟着丫鬟们下去收拾不提。 贾敏见此,方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对英莲和长青说道:“你们一路奔波而来,想必也劳累了,我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还是小英莲从前住的那个院子,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我不累,英莲,你累么?” 听到长青的问话,小英莲忙摇摇头,她也不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长青这才转向贾敏道:“此番来扬州,是我的主意,还请林夫人寻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情与你说。” 贾敏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含笑道:“既如此,还请与我来。” 她把长青和小英莲两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挥退了服侍的下人后,这才略带好奇的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我道号长青,你叫我长青尊者即可。” 长青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贾敏却不敢这么称呼,尊者这个词,太过贵重了。 大乾国立国至今,也只有开国皇帝曾经立过一位尊者。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辅佐□□皇帝建立新朝后,便消失不见了。□□皇帝感念他的帮助,便下令为他建造了一座道观,就是京郊十里处的仁智院,那位老人也被御赐了智明尊者的法号。 除此之外,大乾国建国已有百年时光,就没有第二位尊者出现过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贾敏还是把这件事对长青说了,随即道:“我知晓姑娘是位世外高人,许是不太在乎凡尘俗礼,只是世人多保守,姑娘如今既然入世修行,那么就还是要遵守这凡尘规矩的。” 长青闻言还不待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跑动的声音,她心神一动,猜出了来者的身份,当年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黛玉小姑娘。 果不其然,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从门口跑进来,哒哒哒的跑到贾敏身边站定,偷偷打量长青和英莲。 贾敏见她跑得满头汗,忍不住拿手帕给她擦汗,嘴里还念叨着:“天儿虽然已经进了八月,可中午太阳还毒辣着呢,怎么又这样疯跑疯玩的。” 一时擦好了汗,贾敏又道:“还不来见过你甄家姐姐,还有你甄姐姐的师父。” 黛玉抿嘴一笑,乖乖上前行礼道:“甄姐姐好,师父好。” 长青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了,随即从青玉环中掏出一枚玉佩来,递了过去:“这个,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拿着玩儿吧。” 英莲笑嘻嘻的上前拉了黛玉起身,帮着她把玉佩接过来,教她怎么用:“你滴血认主,这个是空间玉佩,能放好些东西呢,我也有一个。” 而旁边的贾敏早已慌了神,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拜了师父?! 惊讶之下的贾敏,压根没有注意到长青隔空取物的动作,也没有听清英莲的话,只拿一双慌乱的眼睛看着长青。 而另一边,小黛玉在英莲的指挥下,成功把玉佩认了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略带柔光的空间。这空间约莫有林家现今住的宅院十个那么大,里头空落落的,只在其中一个角落里,放了五六个木头箱子。 “哇,这个好棒!” “是吧是吧,是不是很神奇,我把我的玩具都放进去了,都是爹爹给我准备的,你看!” 英莲说着,挥手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堆小泥人,小木马等等。 贾敏被黛玉的惊呼声震的回过神来,就见着事情走向越发离谱,有些麻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小孩子的玩具发呆。她心中不合时宜的想着,原来人家姑娘真的没有说大话,她确实是位“尊者”,还是位很有能耐的尊者。 长青看着贾敏呆滞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林夫人,我可以解释。” 贾敏却十分恍然,今天一天,她遇到的事情也太多了,且大多都很匪夷所思。机械的转过头来,看了看长青一眼,她正要说话,却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长青的心猛地一提,还以为自己把人家母亲气坏了,忙上前扶住她,双手搭在脉搏上片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而小黛玉和小英莲两个,这时才发现贾敏晕了过去,顿时急的不行。 眼看着小黛玉张嘴要哭,长青忙出声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母亲她无事,只是怀孕了而已。” “怀,怀孕了?” 小黛玉长大嘴巴,半晌才惊喜的尖叫道:“我母亲有小宝宝了吗?我要告诉父亲去!” 外头走廊里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陡然听到黛玉的话,愣神了片刻之后,俱都狂喜不已,呼啦啦的涌了进来。而趁着这个时间,长青偷偷往贾敏身体里输送了些灵气,确保她不会因着方才的事情,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 长青的木灵气十分纯粹,片刻的功夫,贾敏就醒了过来,感觉整个人的身体比早前轻松了百倍不止。这几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身子沉重的很,时常晕晕沉沉的,方才大惊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实在是让人笑话。 睁开眼的贾敏,看着身边围拢的丫鬟婆子,觉得她们有些奇怪,只挥手道:“想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如今我已经无事了,你们围成一团是做什么,都下去吧。” 可她身边的奶嬷嬷却没离开,反而惊喜道:“夫人,您,您有喜啦!” 贾敏神思恍惚的摸了摸小腹,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她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两年便要到不惑之龄,当初年轻时候都怀的艰难,怎么会临到年纪大了,反而再度有孕了呢。 “是真的,应该有一个月左右了,胎儿很是健康。” 长青略显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贾敏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被她半扶着的,她连忙起身道谢。 随即才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玉儿和小英莲呢?” “去找林老爷报信了,估摸着待会儿会一起回来,想必林夫人还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屋休息了。至于小黛玉拜师之事,稍后我再与你详谈,你只需相信,我并无恶意。” 贾敏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只含笑应下,又叫了个丫鬟领她去客房休息不提。 而书房里,林如海正与扬州知府相谈甚欢,前脚收到丫鬟报信,说是那伙被解救出来的孩子到了,后脚就见着小黛玉和小英莲跑过来,满脸喜意的说贾敏有喜了。 林如海惊喜万分,那知府也是个有眼色,当即笑着道:“恭喜如海兄了,府上有这等喜事,想来定是要忙碌些,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唤个小厮于我,我去看看那些孩子是否安好,待到来日咱们再把酒言欢。” 林如海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正要找小厮领他去客院,英莲却站了出来。 “这位大人,事情的经过我再了解不过了,不如就由我讲给您听如何?” 那知府看了看英莲,又转头看向林如海,疑惑道:“不知这位小姑娘,是谁家的千金?” 林如海笑道:“这是我一位至交的独女,原是金陵甄家出来的孩子,这次人贩子事件,也是被她凑巧碰到。崔兄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来,我这侄女儿年岁虽小,却不是个胡闹的,定能为你解疑答惑。” “哦,原是甄家的小姐,果然不俗。”崔知府夸了两句,随即道,“既如此林兄且去忙着,我与甄小友好生详谈一番,若是有需要再差人去请您过来。” 林如海虽然觉得有些失礼,可毕竟是挂念贾敏的心占了上风,道了个恼后,偕同黛玉去了后院,那这花厅留给了崔知府和小英莲。 小英莲并不含糊其辞,当即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从她赶路偶遇李家庄,再到一时不备中了歹人的秘药,最后在师父的帮助下成功制服歹徒,带着被拐的孩子逃出生天,前来寻求林如海的帮助等。 末了,小英莲急声道:“崔大人,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人贩子,他们从附近拐了孩子,就都关在地窖里头,凑齐了一批人再卖到其他地方去。您快快带人去剿灭他们吧,不然,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被害的。” 崔知府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你可还记得那处庄子的位置?我这就去寻人,让他们连夜出发,定会把那伙歹人绳之以法,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知道知道,我,我师父她画了地图的!” 小英莲险些说漏嘴,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来,指给崔知府看:“我们赶得是骡车,速度慢,足足走了两天半才到扬州,若是骑马的话,一天也就能到了。您看,从这条路出发,一直往西北走,在方城和柳林镇的中间,有个小村子就是了。” “那村子口有棵大柳树,第一户人家家中种的是杨梅树,他家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男的长得黑状,女的十分精明干练,个头儿么,男的与门口那个小厮差不离……” 英莲把地址和歹人首领的面貌,都描述的清楚明白,并无一丝遗漏之处。 崔知府仔细听着,半晌,等到英莲讲完后,这才叹道:“好生聪慧的女公子,竟不知你家父母如何教养出来的!怪不得方才林大人说,你能为我答疑解惑,如今看来确然如此。” 小英莲听了他的夸赞,很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显出几分小孩子的稚嫩来。 崔知府见了,哈哈一笑道:“女公子说的都清楚明白,你和你师父抓到的歹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那李家庄,你且放心,待我围剿了他们之后,再来与女公子细说。” 送走了崔知府,小英莲重重的吐了口气,好似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挪走了一般,觉得松快无比。 她也没有去打扰林如海一家,寻了个丫鬟带路,径直回了客院休息。 长青的房门紧闭,想是在修炼,英莲想了想,也挥退了服侍的下人,独自打坐起来。 “这孩子……” 长青察觉到周围不一样的动静,从入定中醒来,果真看到灵气翻滚着往不远处英莲的房间汇聚。她叹了口气,挥手布下个迷阵,不让旁人察觉到这院子中的动静,自己身形一动,盘腿坐在英莲屋顶上,为她护法。 顿悟不易,英莲这又是顿悟加进阶,更是难得,长青自然不会让不长眼的人打扰了她。想了想,长青又给林如海传了音,告知他有突发情况,莫要叫人来此处院子打扰。 小英莲这一次顿悟,足足延续一夜,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长青从房顶落下,颔首道:“不错,一次顿悟进阶两层,如今你已经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了。不过你进阶太快,日后需得更加勤修苦练,夯实基础,不可轻忽大意,反倒误了自己的前程。” 英莲垂首聆听,连连保证自己肯定不会荒废修炼。 “好了,有人过来了。昨天你突然顿悟,我传音给了林如海,待会儿你自去和他们解释吧。”长青说罢,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小英莲见状也不奇怪,这个时间有人过来,想是叫她去用膳的,而师父早就辟谷多年,不用吃喝了。 果不其然,来的是贾敏身边的大丫鬟碧月,正是来请长青和英莲去用早饭的。 英莲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虽然肚子不饿嘴却馋了,当即便跟着碧月去了林家正院。 贾敏和黛玉二人都在,见她独身而来,忙问道:“怎么不请你师父一起过来?” 小英莲笑了笑道:“师父说她不饿,我师父修炼有成,于这些口腹之物并不看重。” 贾敏心有好奇,但想想那块神奇的玉佩,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追问下去,只招呼英莲坐下用饭。 寂然饭毕,丫鬟们收拾了桌子,又另外奉了清茶上来。 贾敏把剩下的几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了英莲和小黛玉说话:“英莲,你这师父是个什么来历?我从前在你娘亲的书信里听她提过,但只三言两语,并不十分清楚。” 小英莲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瞥见黛玉挂在腰间的玉佩,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我师父她是世外高人,我娘说是我三岁那年,师父突然给她和爹爹托梦,解了我们家一个什么危机。那时候他们就做了约定,到我六岁生辰过了,便让我拜师跟着师父修炼。” 黛玉很是好奇的问道:“修炼是什么?” “唔,就是打坐,像是这样。”小英莲比划了一下,随即双手掐了个诀,指尖就冒出一丝绿莹莹的光来,“引气入体之后,就能施展一些小法术了,我师父会的很多,我如今只会两三个。” 黛玉满脸都是惊叹好奇,贾敏却十分震惊,险些抑制不住的惊叫出声。 这,这可已经算是神仙手段了! 贾敏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三年前族地莫名的泥石流,还有林如海对于祖宅被毁之事的莫名神色,心中猛地一突,或许她和这位长青尊者,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有所交集了。 她忽的站起身来,笑着对英莲和黛玉道:“你们两个好生在此处玩耍,若是有事就唤碧月她们几个,我去前面看看。” 英莲和黛玉闻言,忙起身送了她出门,等到她走的远了,这才又转过身来,接着说话变法术不提。 而贾敏出了正院后,脚步一转,便去了长青暂住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3 20:51:03~2022-11-04 18:2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氧气O?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完结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一 ============================== 让丫鬟留守院外, 贾敏亲自扣响了客院的大门。 长青手指微动,那门无风自开,贾敏小心的走了进去, 就见着长青依旧一身素衣, 正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贾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轻声道:“尊者,谢尊者三年前救我林家一命。” 长青闻言有些意外, 随即又了然,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略点了点头, 示意贾敏起身:“坐下吧,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初是因为甄家之事,拔萝卜带出泥, 牵扯到林家和贾家,故此我才走了一遭。前些日子, 你送信去甄家, 说是有一僧一道来化黛玉出家, 可有此事?” 贾敏本来只是出言试探, 见长青真的认下,心中思绪莫名,不过还是乖乖坐下。 提起那两个奇怪的人, 贾敏现在都还有一股郁气:“确有此事,那二人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闯入我们家中, 对着玉儿说三道四。一时说她生来体弱,一时又说她为前世所累, 此生必定泪尽而亡,最后还要让我玉儿剃度出家。我和老爷只有这一滴骨血,哪里舍得呢,只让他们快快离去。” “可他们却又说什么,若想要我儿身体好转,需得叫她一辈子不见外人才可,不然定会少年早夭。这真真是无稽之谈,我玉儿的身子自从那年甄家来过之后,就一直无病无灾的,再是康健没有了,哪里能容得他们在哪里胡乱造谣生事!” 贾敏越说越是气愤,恨得眼眶都红了。 长青见她气息急促,唯恐伤了腹中胎儿,只得抬手再给她输送些灵气:“静神!你如今是有孕之人,不可如此大悲大怒。” 贾敏这才恍然回神,十分后怕的摸了摸小腹:“多谢尊者出手相助,我,我方才魔怔了。” 长青见她情绪平缓下来,这才说道:“那妖僧邪道二人,已经被我斩杀了,此次前来一则是想告知你们这个消息,免得你们夫妻日夜悬心。二来呢,则是为了小黛玉,她身居灵根,天赋极佳,若是在凡尘后院蹉跎一世,未免太过可惜了。” “三年前我跟着甄士隐夫妇来过你们府上,那时只发觉你们祖宅有些古怪,故此暗中解决了。且那会儿黛玉太过幼小,所以我不曾现身言说,如今她已经三岁多了,可以用灵气滋养筋脉,为日后修行先打好基础,因此我这才带着英莲走了一遭。” 对着身怀有孕的贾敏,长青难得耐心的多解释了几句,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只是拜师并不是一件小事,在修真界中,师父的地位比之父母还要略高一筹,故此我还得问问你们夫妻的意思。” 贾敏略略思索片刻,随即问道:“尊者,所谓灵气,是不是方才您往我身体内输入的那股气流?” 长青颔首,示意她猜的很对。 贾敏想着方才那股暖暖的气流,还是如今浑身舒爽的感觉,心中满是激动。灵气这东西,从前她并没有接触过,可昨天和今天的这两次经历,已经让她大为叹服,实在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奇妙,只片刻的功夫就能让她浑身的不适尽数消散,端的是神奇非常。 还有昨日这尊者随手送出去的玉佩,竟然是举世难寻的芥子空间,连皇家都没有的物件儿,可在这位尊者面前,却只配做个见面礼,可想对方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人。 且抛去这些外物不看,单只论黛玉的前程,贾敏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即便长青方才直言,那妖僧邪道都被她斩杀了,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儿呢。他们多年前就对林家下了毒手,自己的玉儿更是刚出生就体弱多病,险些活不过周岁去,可见绝非善类,若是卷土重来,没了长青的庇佑,不知林家是何下场。 贾敏站起身来,郑重的向长青行了一礼:“尊者,我心里是很愿意的,您是有本事的人,愿意收下玉儿为徒,是我们家天大的福气。我们家老爷若是知道了,定然也是欢喜的,您且放心,我这就去准备拜师典礼……” 长青听到这里,连忙打断道:“拜师典礼什么的就不必了,莫要张扬出去,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是你们家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繁杂,可有什么安静些的庄子,可供我们打坐修炼?” 贾敏不太明白,但还是恭敬的回道:“有的,城外玉泉山上有个庄子,虽不很大,却还清幽,是往年家中避暑用的。尊者若是需要,我这就叫人去打扫出来,一应服侍的下人,都挑可信任的来,必定不会有一丝风声泄露出去的。” “嗯,再准备几只蒲团,别的东西都不必了。” 贾敏一一应下,见长青没有其他吩咐,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等到离了这处院子,贾敏方低声问道:“姑娘和甄家姐儿,可还在院子里?老爷呢?” 旁边一个丫鬟忙回道:“两位姑娘还在院子里玩儿呢,不见人出来过。至于老爷,方才用过早膳后,前院的婆子来回了,说是去知府衙门,许是晚上才能回来。” 贾敏闻言点了点头,半晌说道:“去把林嬷嬷找来,只说我有事情托她老人家去办。” 一个小丫鬟领命去了,贾敏想了想,转身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虽则方才长青说了,并不需要什么拜师礼之类的,可凡人请个先生,尚且需要每月给束脩,更遑论是有那等仙家手段的世外高人呢。纵然自己拿出的东西,或许并不能入了尊者的法眼,可礼数方面自家却不能缺了。 贾敏在库房挑拣了半天,只选最贵重最稀奇的拿,零零散散的装了三箱子。 林嬷嬷到了库房门口时,见着贾敏的动作有些好奇,这可都是林家的传家之宝,如今都挑了出来,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她心中疑惑,便开口问道:“夫人,您挑了这些是要?” 贾敏见她来了,方停了手,叫其他服侍的人下去,只留林嬷嬷一人在近前:“嬷嬷来了,我和老爷给玉儿寻了个师父,那师父是位世外高人,对金银这等俗物怕是看不上眼,故此我才选了这些,想着当做拜师礼送去。这些虽然也只一般,可再好的咱家也拿不出了,只当是尽了我的一片心,不至于失了礼数。” 林嬷嬷砸了咂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些个东西,即便是献给当今做寿礼,也不至于拿不出手的。不知道姑娘的师父是何等样的人,竟连这样的珍宝都看不上眼,让夫人发愁到这个地步。 贾敏只感叹了几声,随即就转了话头:“城外玉泉山的庄子,劳烦嬷嬷找两个人去打扫干净,再寻两个嘴紧手脚麻利的仆妇侍候着,过两日我要用的。这件事辛苦嬷嬷亲自去办,悄悄的,不要让外人知晓了。” 林嬷嬷是当初林如海的奶嬷嬷,林老夫人的最信任的陪嫁,后来嫁给了林家的大管家。两口子一辈子为了林如海这个主子勤勤恳恳,再是忠心可靠不过了,故此贾敏才特意请了她来,把这件事交给她处理。 林嬷嬷拱手听了,忙道不敢:“我叫我家二小子和三小子去办,保证收拾的妥妥当当的,至于服侍的人……” 林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的说道:“我那亲家,也就是王嬷嬷和她那大女儿倒是可以,只是她,她没了丈夫,我怕夫人觉得不吉利。” 贾敏想了想,终于想起来王嬷嬷是谁,笑道:“我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不成?王家那女婿遭遇的不幸,那是天灾,怎能归咎到她一个女人身上去呢。” “你那亲家的大女儿,我记着是叫连翘?从前在府里做丫鬟的时候,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如今既然她归家来了,便由她们母女两个过去吧。只洗刷做饭,旁的倒也不必她们多操心什么,最要紧的一点,嘴要严实才行。” 林嬷嬷见贾敏答应下来,笑着回道:“夫人好记性,正是叫连翘。至于嘴严,王嬷嬷您还不知道么,终日沉默寡言的,从不与人说八卦论是非,再老实不过了。她那大女儿就随了她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她那婆家那样欺负。” 这些琐碎小事,林嬷嬷不好在贾敏面前细讲,只随口提了两句便罢了。 林嬷嬷自去准备,贾敏又在库房盘桓良久,听到林如海回来的消息,才不甚满意的离开。 夫妻俩相对而坐,林如海捋着胡须道:“夫人的意思是,那位跟着英莲来的高人,要收咱家玉儿为徒?” “是,老爷,那确实是位世外高人,昨日我胸闷晕倒,若是换成往常,怎么也要喝上三五日的苦药汁子。可她不过是输了些灵气给我,片刻的功夫我就好了,连日的不爽利都消失了,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再者说,老爷您想想英莲,她今年才多大点儿的人呢,就能从阊门闯到扬州来。路上遇见那些个歹人,不慌不乱不说,还机智勇敢,非但自己脱离虎口,还救了那么些个孩子。这份能耐,饶是成年人,又有几个能做到的,这可都是长青尊者教导出来的。” 贾敏想要努力说服林如海,却不知对面的人,比她自己还要早知道。 林如海见贾敏如此,忍不住笑出了声:“夫人,甄兄早早的就给我来了信,告知我长青尊者的来历了。咱家玉儿能跟在她身边,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我不会阻拦的。” 贾敏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原来老爷早早的就知晓,却还戏弄于我,亏得我今天担忧了一整日呢。” 林如海见爱妻嗔怒,免不了软语安慰,好一番赔礼道歉,终于哄得对方转怒为喜。 随即贾敏递上一张清单:“这是我备的一份拜师礼,虽然尊者神通广大,好似什么都不缺,可毕竟咱家的礼数不能少了,老爷看看,可要再添减些什么?” 林如海接过单子看了一遍,古玩器具,书画首饰,俱都是极品。若是放在凡俗界,拿着这份东西去聘太子太傅,也是够格儿的了,奈何对方不是凡人,这些东西便只能算是心意了。 他想了半天,方道:“添一箱子金银进去,长青尊者偶然入世,不知手头上银钱是否凑手。我虽然不曾见过她,可在甄兄的信中也能看出来,那是个顶顶不食人间烟火的,有些银钱在手,日后行事许是能方便些。” 贾敏闻言点点头,记在心里不提。 待到夫妻二人商量好了礼单,又命人唤了黛玉和英莲过来,一同去了长青所在的客院拜访。 三跪九叩,一杯清茶,黛玉就成了长青新鲜出炉的二弟子。 英莲最是高兴,她本就极为喜欢黛玉这个妹妹,如今对方成了她嫡亲的师妹,关系自然更亲密了几分,几乎可以称得上形影不离。不过即便如此,小英莲也不曾荒废修习,夜夜都打坐到天明,长青布置的剑术和阵法功课,也都超额完成,可以说是极为刻苦了。 至于黛玉,长青终于探到了她的根骨,竟然是先天木灵体。 本就是单木灵根,再加上满值的木灵体,若不是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类女童,长青险些以为这是什么草木成精了。只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黛玉的体质虽然极佳,却又太过阴寒了些,且她又是女体,若是不能调和,日后修炼恐怕会出麻烦。 幸好如今黛玉将将三岁多些,怎么也要到金丹期,才需要苦恼此事。 而她即便是六岁开始修炼,饶是她如何天赋绝佳,进阶金丹也并非易事,短则十多年,长则上百年,都是说不准的。到那时候,想必长青已经彻底稳固修为,或是带她去修真界,或是自己出手压制一二,总归是有法可想的。 因着贾敏意外有孕,黛玉放心不下母亲,外加上次长青与僧道那一战的影响太大,如今阊门还有人在暗暗寻访。 为了不暴露行踪,惹来别有用心之人,长青便带着英莲暂且在玉泉山上的庄子住下了。每隔五日,黛玉便会到玉泉山去一趟,让长青用灵气为她滋养全身经脉,为以后修行做准备。 此外,虽然黛玉无法修炼,可长青还是为她布置了许多功课,最主要的就是认识人间百草,修习医术。 其实长青最擅长的,是炼丹术,只是此界灵草灵药难寻,若是想要开坛炼丹,实在是凑不齐丹方中的药材。故此,长青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医术让黛玉修习。 时间倏忽而逝,转眼就是大半年,贾敏以及怀胎九月,临产期就在近日。 而早在元宵节后,甄士隐夫妇因着思念女儿,就从阊门来了扬州。 因着英莲和黛玉玩儿的极好,封氏和贾敏也甚为投缘,甄士隐便在扬州郊外,玉泉山不远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小庄子。只十几亩地大小,虽然算不得奢华富贵,可作为一家三口在此的临时居所,倒也足足够用了,若是以后不想要了卖出去,处理起来也便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贾敏终于在四月初八浴佛节这日,成功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可了不得,林家已经三代单传了,扬州城里的人都以为这一辈里,怕是只有黛玉这一个女孩儿了。谁能想到林如海年近半百,居然又得一子,这样大的喜事,可算是叫附近的人看了热闹。 林如海和贾敏也高兴,在扬州城门口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还去了城南贫民区施粥赠药,只为给这新出生的孩子祈福纳寿。林如海更是为新生的儿子起名为栋,是想让他日后长大成人,成为国之栋梁的意思,可谓对其寄予厚望。 长青对外事并不上心,英莲和黛玉却对这个小弟弟十分好奇,整日里除了修炼读书外,便是商议给他准备什么好玩儿的,忙的不亦乐乎。 长青对此一概不管,只要二人能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即可。 时间转瞬而逝,眨眼又是两年光阴,英莲满了九岁,已经突破到练气七层,而黛玉也年满六岁,可以引气入体了。 自从那僧道二人被斩于剑下,这近三年的时间,长青过得格外风平浪静。每日除却教导弟子外,便是打坐修炼,要么就是去深山之中寻觅些药材奇物,开炉炼丹,没有半点波澜。 只是修炼哪里能一直一帆风顺,这样的平顺带来的就是平庸了,英莲也是因为缺乏历练,故此才在练气七层盘桓了一年之久。如今既然黛玉也引气入体,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她们师徒便不能再偏安一隅,而该踏上历练之途了。 和甄林两家的父母打过招呼后,长青带着两个小徒弟又走了,这次旅程不定,归期也不定。 不过为了免得甄士隐等人担忧,长青把新做出的通讯符留了几张,一来可以报平安,让甄士隐等知晓她们的所在;二来也是以防这边突然出事,她们在外措手不及。 这一路翻山越岭,历遍大江南北。 她们在北疆看过冰封万里,也见了草木萌芽;又去了西域,跟着商队走过漫漫黄沙,夜宿无名古城;见了南诏的百花盛开,四季如春;看了大海的波澜壮阔,风起云涌…… 等到整个大乾国都走了个遍后,长青还带着她们出了海,去了金发碧眼的真真国,尚在茹毛饮血的异大陆,整日战火纷飞的欧罗巴等等。一路上有许多惊心动魄的美景,也有很多次,英莲和黛玉都陷入生死危机,可伴随着血与泪的考验,她们的心智越发成熟,能力手腕也强过从前百倍不止。 非但英莲和黛玉觉得大有收获,连长青入世这几年间,也颇觉道心越发通明了。 修真界的修士们,在金丹期后,举手投足间靠着灵气修为,便能轻易的移山倒海,似乎能力极强。可长青这些年带着两个徒儿,用双脚丈量大地的同时,也深切的感受到了凡人的力量。 虽然不能移山倒海,可依靠着智慧和坚持,凡人也能做成许多了不起的事情。滴水穿石,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修士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同样不少,甚至更神奇伟大。 在这样磨砺自身,修炼心境的旅程中,三人的所获都不少。 直到五年后,林如海为肃清江南盐政弊案,被人暗算吐血晕倒,贾敏着急之下启用了长青留下的符篆,这才让乐不思蜀的三人,记起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 黛玉听说林如海吐血,急的不得了,连英莲都满心慌张。 只是她们如今远在海外,二人的修为虽然有所进步,可都未踏入金丹期,并不足以支撑她们御剑飞行。可若是坐船回去,大海茫茫,航程都要两三个月之久,若是林如海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两人怕是此生都难以释怀了。 倒是长青十分淡定,安抚道:“当初临走前,我留下来一瓶解毒丹,还有几瓶补血丸、益气散,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保住林大人的命是没有问题的。” 见两个弟子依旧六神无主的样子,长青想起从前家族破灭后的自己,心中软了软:“罢了,行船太慢,我们飞回去吧。” 把青玉环从腕间摘下来,信手一抛就放大了百倍,成了个飞行法器。 这青玉环乃是仙器,防御性能一流不说,里面还自带空间,可储物可种植,另外还能作为飞行法器代步,实用性极强,乃是长青的师尊飞升前传给她的。后来这青玉环在雷劫之中,救了长青一命,受损严重,尽管被长青蕴养多年,如今也只能发挥一般灵器的作用罢了。 幸好这片海域也不大,即便是现在的速度,两日的功夫也能飞到对岸去了。 三人轮流往青玉环中输入灵气,日夜不休的赶路,终于在三天后,赶回了扬州城。 而贾敏在长青的远程指导下,也已经给林如海喂下了解毒丹,解了他体内的齐毒。只是为了迷惑外人的查探,外加不想暴露长青师徒的身份,林如海如今依旧卧病在床,做出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二 ============================== 黛玉和英莲回来之后, 长青给二人放了一个月的假,许她们各自归家,在父母膝下承欢。 至于长青, 她给林如海把脉之后, 只开了些补气血的药,就再次神隐了。修真之人,不可过多参与旁人之事, 她可以救死扶伤, 但是朝堂上的政见之争, 是万万不能出手干预的。 大家对此习以为常, 贾敏更是毫无二话,单凭长青当初留下的丹药救了林如海的性命,都够林家人把她奉为恩人, 立下长生牌位日夜祝祷了。 再说林如海,他纵然是个好官, 可毕竟还是个父亲, 身后有娇妻子女要靠他庇佑。作为朝堂官员, 林如海愿意以身殉职, 贾敏也愿意和他生死相随,但是尚且年幼的一双儿女,却是他们夫妻心中最大的牵挂。 故此林如海只把黛玉在身边留了一天, 就命她带着幼林栋,去甄家家中暂住,也是想要避过官场混乱的意思。 黛玉却不愿,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如海, 声音轻柔却坚定:“父亲,如今林家正值危难之际, 女儿怎能一走了之,置身事外呢?即便是栋哥儿,他如今已经八岁,圣人的道理即便不算很懂,大是大非却也明白,您此时让我们姐弟二人离去,岂非是低看了我们?” 林如海闻言,还不待答话,旁边的林栋也出声了:“父亲,姐姐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我知道如今林家处境危急,可一家人本就应该同心协力,祸福与共才是。这是您从前教导我的,知行合一方是正道,如今孩儿只想践行,方不辜负父亲和先生的教诲之恩。” 看着女儿和儿子的眼神,林如海沉默良久,既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也不敢答应下来。 黛玉不忍他左右为难,宽慰道:“父亲,我跟随师父学医多年,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您不必担忧我的安全。就算是栋哥儿,我也能护他安好,不让您有后顾之忧,您不必顾虑我们姐弟,只管放心做您想做的事情就好。” 林如海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想起当年离家之时的黛玉,才只六岁,将将到他腰间,看着小小一团,如今却也能保护弟弟了。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觉得女儿有本事了高兴,一时又想着孩子离家在外多年,乍一回家又要为自己忧心,不免有些愧疚难当。 只是这些话,林如海怎么也不会对儿女说起,故此长长的叹口气后,他只妥协道:“如此便留下来吧,只是切记要保全自身为重。” 黛玉和林栋姐弟见他答应下来,俱都欢喜非常,忙点头应下不提。 待到贾敏处理完家事进来,得知此事后沉默半晌,也只得点头应下。正如黛玉和林栋所言,一家人本就该风雨同舟,祸福与共,她的这一双儿女,在此此事上做的本就是对的,贾敏担忧却也为他们自豪。 长青远在玉泉山的庄子上,并不过问官场之事,可英莲与封氏时常会来拜访,偶尔也会和她说起江南官场震荡之事。 林如海作为大乾国最年轻的探花郎,祖上又是列侯之家,妻子也是国公之女,家世背景不可谓不显赫。他初次崭露头角,就得了当今皇帝的青眼,被封为御前行走,是满朝皆知简在帝心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江南一待就是十多年,从兰台寺大夫到巡盐御史,林如海一点一点摸清了江南官场的实情,然后一击即中。 他收集到的资料太多也太重要,送信的刚刚离开江南道,就被人给察觉了。历尽千辛万苦,死士们折损严重,只留下一人活着到了京城,却也在递交了资料后的当天晚上,就因为重伤不治死去。 而幕后的推手林如海,也被人泄露了底细,遭到整个江南道官员的排挤打压。有些作恶多端的人,甚至痛下杀手,暗害、刺杀、投毒等陷害手段层出不穷,纵然林如海百般小心,却依旧着了好几次道,这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林如海中毒濒死,一直卧床不起,连京中都得到了消息,据说当今陛下大怒,当即就派了三皇子和六皇子为钦差,连夜赶赴江南。 江南官场表面上安静下来,其实内里就如积满炸药的山,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刺激,便会怦然炸开,闹个地覆天翻。 而林家,在两位皇子抵达扬州后,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终于从这摊污水中挣脱而出,皆因大家都知晓,如今的林如海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至于两位皇子,并不是孤身前来,除了随行护卫外,还带了几名太医,为林如海诊治。 三皇子司徒昱很会做人,到了林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太医为林如海诊治。 林如海体内的毒素早就解了,如今尚且卧床不起,一是因为常年耗费心力,又屡次遭遇暗算,需要静养,二来是要迷惑其他人的视线,让他们放松警惕,不至于对林家其他人下手。 不过这是林家隐秘,只有他们一家四口知晓,林如海也想借此机会博得当今的愧疚之心,顺利从江南脱身,故此并未在密折中对皇帝言说。不过黛玉的医术很是出众,她特意为林如海调制的药物,连京中过来的太医都看不出不对来。 细细把了脉后,几位太医商量片刻,这才道:“林大人体内的毒素,被拔出了大部分,如今只有少量残留了。只是这些毒素似乎十分顽固,且林大人身体底子偏弱,许多药物不好直接使用,倒是有些难办。” “微臣等人觉得,或许用熏蒸之法,慢慢把药力渗入体内,能彻底根治。只是这法子费时费力,且对患者而言,也需得忍受许多苦楚,不知殿下和林大人……” 三皇子和六皇子闻言都没有吭声,倒是林如海笑了笑,虽然脸色苍白无血色,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风靡京都探花郎的风采来:“那就劳烦几位太医了,便用熏蒸之法吧,我的身体我知道,耐得住的。” “林大人既如此说了,你们便着手准备吧,只是务必要用心为林大人诊治,不可懈怠。” 听了三皇子和林如海的话,几位太医连声应下,自去拟方子做准备不提。 等到太医退下,林如海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虚弱的说道:“下官失礼了,两位殿下远道而来,却还要为下官这无用之人操心,下官实在是羞愧啊。” 六皇子司徒昀却笑着开口道:“林大人实在是客气了,您为了国家大事,才被小人暗害。我和三皇兄离京之前,父皇亲自嘱咐了,务必要令大人恢复如初才可,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林如海闻言,感动的眼眶发红,几欲泪下,当即跪倒在地,对着京城的地方叩首:“皇恩浩荡,臣必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他身体太弱,毒素未清,心情过于激动之下,竟猛地“晕”了过去,倒是唬的众人一跳。不过好在被扶到床上后,林如海很快苏醒过来,太医也只说是情绪起伏过大,无甚要紧,这才宽了大家的心。 见林如海如此虚弱,司徒昱和司徒昀也不好多待,留了两个太医在林家府上,他们二人去了扬州知府府衙,处理那一大堆烂摊子去了。 待到那二人离去,太医也去了药房配药,贾敏方从隔壁房里出来。 一进门,就见着林如海依靠在床上,正拿了封信在看。 “怎么又开始看这些?不是说了让你好生休息,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是放不下你那些公务!” 贾敏有些不悦的走上前去,想要把信拿走,却惊讶的发现这封信,居然是贾家送来的。 “荣国府送来的信,怎的没有递到我手里,反倒送来老爷这里来了?” 林如海见她看到了,也只得把信递过去:“是三皇子随行的人员帮忙带来的,说是贾家大姑娘被封了贤德妃,报喜来了。” 贾敏闻言十分疑惑:“贤德妃?这是个什么称呼?双字为尊,可那也是……” 贾敏欲言又止,林如海却知晓她的顾虑,自古以来双字尊号都罕见,一般是拿来做谥号的。如今元春尚且活着,且又是初初加封,这件事情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如海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她因由:“两个月前,我收到京中探子的密报,说是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去了。” “这算什么密报?京中也给我传了信,秦氏好歹要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也差人送了一份奠仪回去的。” “那位秦氏的身世似乎有些古怪,约莫是和废太子有些关联,贾家早前让蓉哥儿娶了她,也有这方面的算计在其中。只是近年来废太子一脉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再无根基助力可言,故此……” 林如海的欲言又止,贾敏听懂了,可她宁愿自己没有懂。 这个意思岂不就是贾家卖了秦氏,换了贾元春在宫中春风得意! 这可大大打击了贾敏,她纵然知晓官场权贵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对于贾家,却还是心存几丝奢望的。如今林如海这话,是彻底掀开了贾家那层遮羞布,连自家女眷都能出卖,还有什么是那群人做不出的呢。 想着前些日子贾母送来的书信,里头还想要把玉儿和二房的宝玉凑成一对,贾敏就忍不住心中发寒。 还好因为黛玉跟着长青修道,她和林如海早就绝了让女儿出嫁的心思,修仙问道比在后宅蹉跎一生要强的多,故此贾敏早早的便婉拒了贾家联姻的请求,这让她万分庆幸。 见贾敏脸色忽白忽青,林如海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坐下:“敏儿,许是我们离京太久,已经不知道故人有了什么改变了。只是那些事情,都与咱家无关,你莫要思虑过多,咱们还有玉儿和栋哥儿呢。” 贾敏点了点头,她已经是出嫁女,久不回京自然感情也淡了许多,如今这般距离就很好了。 林家在江南的狂风暴雨中,宛如一片世外桃源,紧闭大门不理会外界纷扰。 至于三皇子和六皇子两人,却早就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日夜颠倒了。江南是鱼米之乡,自古以来就极为富庶,在大乾一朝中,又把控着织造和盐业两项产业,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 百官口中有云,天下赋税十成,江南道便独占五成,由此可见此地的重要性。 先皇把江南织造交给了甄家管理,至于盐业,则是由薛家为首的几大世家共同把控。这几家都是当初跟着先皇的肱骨之臣,他此举一是为了贴补老臣,二来也是相信这些人家忠心的意思。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家却越来越欲壑难填,手伸得越来越长,胃口也越来越大。每年江南道流入国库的银两,甚至还不如到他们几家的多,先皇念着彼此的情谊没多加追究,可当今却忍不得了,故此才有林如海十年磨一剑,一举掀翻了江南官场的事情。 这些外界纷扰,长青听过就罢,入耳过心,然后抛之脑后。 人这种生物复杂难辨,不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是能填山倒海的修士,大多都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凡尘界的人为了金钱官位,修真界的人为了灵石地位,都在蝇营狗苟中争夺,人心并无不同。 从前的长青因为超绝的天赋,被师门保护的太高,以至于人也显得清高无比,对凡尘俗物很是看不起。可是这些年的历练之旅,却让她明白,之所以她可以一心修炼,不被资源所困扰,是因为背后有宗门师长为后盾,免除了她的一切后顾之忧。 而那些散修和低阶弟子,谁有不想以修炼为主呢,只是他们没有自己的条件罢了,所以才要为了资源苦苦争斗。 想通之后,长青的身上少了几丝超然,不再像从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她甚至在庄子上开辟了一处菜园,亲自耕种。从前长青走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可现在的她却像是一滴水,能完美的融入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毫不起眼。 返璞归真,方为大道。 故此在第一茬果蔬收获的时候,长青捧着一颗菘菜顿悟了,待到再次醒过来,她的修为已经恢复到了元婴期。这个修为,即便是在危险迭出的修真界,也差不多能自保,更不要说是在这方小天地中,更是当之无愧的绝顶高手了。 只是长青心中还是在打鼓,毕竟那个从未露面的警幻仙子,她始终没有摸到对方的底细。只是当初那僧道二人金丹期的修为,都心甘情愿听从警幻的指派,可想而知,警幻的修为绝对在元婴以上。 不过幸运的是,自从那僧道二人去世之后,长青就再未察觉到灵气波动的痕迹,可见对方并没有再增派人手过来。或许是对方手里没有得用的人,也或许是对方几次受到反噬,无心他顾,总之是给了长青恢复筹备的时间,让她现在有了一战之力。 而且青玉环作为她的本命法宝,也随着她修为的提升恢复了许多,如今便是对抗合体期修士,也能抵御住对方的攻击了。 长青在山中修真无岁月,扬州城内却是风起云涌,波涛翻滚。 司徒昱和司徒昀兄弟俩,得了当今陛下的名旨,允许他们二人先斩后奏。以扬州城为中心,一波又一波的官员被抓捕拷问,牵扯出的人家多不胜数,各个衙门的牢里装满了犯人,菜市场的血迹就没有干过。 在这样的血雨腥风中,林家人悄悄登上了马车,前往京城去了。 林如海在扬州蛰伏十多年,几次九死一生,险些把全家都赔进去,终于圆满完成了当今交代的任务,不可谓不是一名忠臣干将。而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有忠心有家世的臣子,当今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这不太医刚说他身体完全恢复,第二日三皇子就代传了圣旨,宣林如海进京述职。 借着这个机会,林如海一家终于彻底从江南脱身,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 长青自然选择跟着,一来是为了黛玉,她总不能不管这个小徒弟;二来是她一直对贾家的好奇,那个困阵,到底是困住了什么东西,她想一探究竟。 来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将近了,外头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其他人还好,只林栋从小在扬州长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重的雪,莫名有些兴奋。 林家的下人早就来了京都准备,可许多事情还是要贾敏亲自处理,故此她忙的不可开交。作为女儿,黛玉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一直跟在旁边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帮贾敏减轻负担。 就这样忙忙碌碌,直到离小年将近的时候,林家的过年事宜才算是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林如海的调令也下来了,升任户部左侍郎,乃是朝廷从二品的大员。林如海将将五十岁,就已经坐在户部二把手的位置,这个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只是看着他以往的功绩,任谁也是挑不出错处来的,实至名归。 在朝廷封笔的第二天,林如海和贾敏带着一双儿女,前往贾家拜见贾母。 贾母双鬓皆白,精气神却十分不错,她是个有福气的,两个儿子都孝顺,一手养大的孙女儿如今还成了贤德妃,走出去谁不羡慕。如今多年未见的女儿回家省亲,也成了从二品的诰命夫人,真真是无一处不让她满意。 长青因着自己的好奇心,隐匿身形跟在黛玉身边,也悄悄混进了贾家,这会子正百无聊赖,看着他们一家子久别重逢,抱头痛哭。 等到贾敏和贾母都收了哭声,相携坐下之后,早有眼皮子活泛的丫鬟,在大厅中铺好了蒲团。 黛玉和林栋规矩的下拜,给贾母磕了三个头:“给老祖宗请安。”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到外祖母这里来。”贾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一左一右的搂着黛玉和林栋,细细的问道:“来到京城可习惯?这里的风比江南的要冷硬,天气也干燥,平日里要多喝点梨汤,润喉的。” “吃的可习惯么?我这小厨房里有个金陵来的厨子,做的菜色倒还正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叫他跟着你们一起……” 她絮絮叨叨的问,黛玉和林栋都乖巧的答了。 等到她满意的停了话头,王熙凤方才笑着打趣:“可了不得了,老祖宗这是有了天仙儿似的林妹妹,珠玉般的林表弟,就把我们这些烧糊了的卷子给忘了。人家巴巴儿站了这半日,就等着好生和表弟表妹亲香亲香呢,愣是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 她假意抱怨了几句,贾母哈哈笑了几声,随即朝着贾敏道:“这是王家的凤丫头,敏儿你从前也是见过的,生就一副泼皮破落户的性子。如今家里万事都是她操持着,最是个有孝心的,平日里我有什么爱吃爱玩的,她都记在心里。” 贾敏自然是见过王熙凤的,不过那会儿她才只有三四岁大,如今她生的孩子巧姐儿都满了两岁了。 “是琏儿媳妇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玩儿呢,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贾敏笑着说道,随后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小匣子,递到巧姐儿手里,“这是我给姐儿准备的礼物,拿去玩儿吧。” 巧姐儿看了看贾敏,奶声奶气的道了谢:“谢谢姑奶奶。” 这算是开了个头儿了,接下来从李纨开始,到三春、宝玉、贾环、贾兰等人,一一来拜见贾敏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妈/姑奶奶,而贾敏也都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随即,则是黛玉和林栋姐弟俩,向邢王二位夫人,以及李纨和王熙凤见礼。又有三春等同辈或小辈之间的厮见,真真是好生热闹的场景。 等到一圈拜会下来之后,大家这才又各自坐下闲谈。 贾宝玉终于逮到了机会,凑到黛玉跟前,笑着问道:“妹妹可也有玉?”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三 ============================== 他这话问的稀奇, 贾敏和林黛玉等都觉得奇怪,只贾家人习以为常。 黛玉想了想,随即笑道:“总归是有几块的, 表哥若是想要, 我回头打发丫鬟给你送去,不知表哥是想要玉佩,还是玉环、玉珏?” 黛玉问的真诚, 王夫人的脸色却突然发黑, 连带着贾宝玉都觉得十分尴尬, 这像是贾家穷到跟客人打秋风! 旁边李纨和王熙凤対视一眼, 彼此交流的眼神,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邢夫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迎春羞窘的面色微红, 探春心中生疑,惜春只淡淡的看了一眼, 扭头继续和丫鬟说话, 一时间厅中居然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林栋出声解围:“我素日听母亲说, 表哥最是聪慧有灵性, 于诗文一道天赋极佳,想来日后定是要蟾宫折桂的。这块玉佩,是当年父亲殿试之日佩戴的, 如今送予表哥,遥祝表哥他日金榜题名天下知。” 说罢,林栋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 想塞到贾宝玉手中。 气氛更尴尬了, 贾宝玉这下不仅脸红,连脖子都红透了。他素来视金玉如粪土,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施舍一般,关键还是他自己开口,自取其辱。 贾母实在是疼贾宝玉,见他这般忍不住笑道:“你表哥跟你们姐弟开玩笑呢,他哪里会缺这些个东西,栋哥儿快快收起来吧。许是你们俩人不知道,你这表哥是个有来历的,他初初坠地之时,便带了一块美玉来,我请高僧看过了,说是灵物,需得好生供奉才可。” “你表哥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因着自己有块玉,故此便想着兄弟姊妹们都能有。”贾母笑呵呵的招手,示意贾宝玉过去,又从他颈下取下一块雀卵大小的美玉,“看看,这就是那块玉了。” 贾敏有心不搭话,可看着贾母两鬓雪白的发,最后还是强忍着不悦接了那玉:“盈盈明光,触手温润,果真是难得的物件儿,怪不得宝玉时刻记挂着。” 贾敏端详了片刻,又把玉递给黛玉和林栋,等到母子三人俱看过了,这才交给丫鬟:“给宝玉戴上吧,既然是天赐的宝贝,自然要好生收着才是,莫要随意显于人前。” 说罢,她又把林栋方才解下的玉佩拿过来,一并递了过去:“栋哥儿的这块玉佩,虽然没有宝玉的那个有来历,也是他素日最爱的,如今送了给宝玉,权作是他们兄弟处的好,母亲也不必推辞了。” 贾母闻言想了想,随即笑道:“那也罢了,是宝玉偏了栋哥儿的好东西了。” 这一茬被略过后,林家人又在贾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天色快黑时,才起身告退。 贾母苦留黛玉和林栋住下,只是被贾敏婉拒了:“临近年下,老爷又是刚刚回京,少不得要去各处拜访拜访。两个孩子是第一次来京都,那些老亲故旧的,这些日子也都有登门,他们二人若是不在,免不了失了礼数。” “母亲且等这一阵儿忙过去,我必定还带着玉儿他们过来看您,到时候您可不许嫌弃我们烦。”贾敏握着贾母的手,含笑道,“现下还是得让他们俩回去,玉儿要帮我管家,栋哥儿也有功课呢。” 这都是正经事情,饶是贾母不舍,也只得放了他们回去。 只是林家人回去了,长青却没有离开,她终于找到了贾家被困阵困住的东西,那块通灵宝玉。长青万万没有想到,那块玉还真的是个好东西,天生灵宝,可纳气运功德,饶是放在修真界而言,这样的至宝也实属难得了。 可是现下,它就老老实实的挂在贾宝玉的脖子上,充作一个吉祥物。 长青対它很是好奇,这才留下来,想要趁着夜间时候一探究竟,不想却听到了贾家母子的密谈。 夜色朦胧,贾家荣庆堂内,贾母和贾政相対而坐。 贾母今天坐了一日,精神有些不济,可眼神依旧犀利,沉声道:“我今日试探过敏儿了,她不愿把玉儿嫁回来,你那边呢,姑爷是如何说的?” “林如海也不愿意,他只在我提起话头的瞬间,就把话题转移了,后来知道宴席散去,也没有给我重提的机会。”贾政有些疲惫,揉了揉额头,“身份也确实不匹配,妹夫如今是从二品的大员,我还在五品打转,他如何舍得把女儿低嫁到咱家呢,此事便作罢吧。” “我原想着两个玉儿能在一处,也是了了我的心愿,不想却,哎……” 贾母长叹一声,也知道如今贾家败落了,纵然贾宝玉在她心中千好万好,可他毕竟身无功名,又只是个五品官的次子,身份实在是低了。 虽然如此,贾母还是沉声道:“就算不是玉儿,也不能是薛家那姑娘。皇商皇商,再是和皇室有关,也终归只是个商人,日后如何能给宝玉帮助呢。官场上打拼,最重要的除了能力手腕儿,还得有关系人脉,薛家家主去了这些年,留下那孤儿寡母的,眼看着是复起无望了。” “母亲说的是,儿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王氏她……” “王氏?她能有什么想法,莫不是以为女儿做了皇妃,就能踩到我老婆子的头上来了?”贾母有些不屑的冷笑一声,“痴心妄想!打量我不知道她背地里做的手脚呢,心是黑的,再是如何吃斋念佛都无用的,老天有眼,在上面看着!” 贾政见她发了火,忙跪在地上道:“母亲息怒,儿子决计不会听她的,您消消气。” 贾母见他跪下,却并未叫起,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敏儿今天给我的,你自己看看,看看你那吃斋念佛整日茹素的好夫人,都在外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贾政心中打鼓,接过那信看了一遍,随即瘫倒在地上,大冬天的硬是流出一身冷汗来。 那里头装着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的罪证,放利子钱,包揽诉讼,侵占良田,偷换贾家公中的财物……时间线从二十多年前,直到上个月,一直都没有停过。 “这,这……” 看着贾政汗如雨下,面色惶然,贾母长叹一声,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下来:“那两个孽障啊,误我贾家!” “这东西是有人偷偷递到林家去的,说是有个守备的儿子,因着凤丫头出手干预,和他那未婚妻双双去了,赔了两条人命进去。人家也是娇养长大的儿女,岂有个不心疼的,那守备一家几乎哭死过去,正预备着上京告状,参咱们贾家一本。” 贾政闻言越发慌了神,口不择言道:“这是琏儿媳妇做出的丑事,与二房何干?该叫大哥……” 贾母微微阖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利刃一般刺向贾政:“老二!” 贾政猛地噤了声,懊恼的闭嘴不言了。 “琏儿媳妇做的丑事?那还不是你媳妇手把手教出来的?大房,二房?如今贾家的印信在谁手里,荣禧堂是谁住着,出门在外应酬,又是谁承的头?”贾母的声调渐渐高起来,里面满含失望,“你说这话,是丧了良心了!” “你大哥他混账,撑不起家来,又因为当年的事情被吓破了胆,故此才叫你当家做主。既然你享了这么些年的尊贵荣耀,如今出了事儿,你就想把大房一脚踢开,自己清清白白的做人了么?” “儿子,儿子不敢,母亲息怒,儿子方才是昏了头了。” 贾政把头磕的砰砰响,贾母却丝毫不心疼,只厉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大房和二房原就是一体的。且如今元丫头成了娘娘了,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把贾家拉下来,更是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好在今年已经封笔了,怎么也得翻过年去才能立案,趁着这个时候,你和琏儿两个,赶紧把这些烂事儿给了了,莫要真的闹开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贾母定了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也懒怠再和贾政多言,挥挥手叫他出去了。 长青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等到贾母开始洗漱休息了,这才转了个弯儿,去了贾宝玉房中。 他正跟身边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玩闹,不过言谈间,倒是対黛玉念念不忘:“林妹妹那样的人物,居然是真的存在的,我往日见过多少女孩子,统统都比不得她分毫。” 屋里的几个丫鬟也连连附和夸赞,只一个细挑身材,容长脸面,年纪稍长些的丫鬟出声道:“都知晓林姑娘风姿过人了,只现下已经人定时分,方才李嬷嬷还来了一趟,叫赶紧歇下,纵有再多的话,不如明儿早起再说吧。” “哼,偏只有你守规矩不成,不过是睡前说笑几句,竟然也碍了花大姑娘的眼了。劝你也歇一歇吧,正经还只是个丫鬟呢,操什么主子奶奶的心呢。” 另一个眉眼俏丽的丫鬟讽刺了几句,起身摔了帘子出去洗漱了,倒叫这先出声的姑娘脸色涨红,险些羞窘的落下泪来。 其他几人见此,互相看了看,也都起身避了出去。 只贾宝玉不忍美人落泪,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袭人,晴雯她,她就是这个爆炭性子,没有恶意的……” 袭人默然不语,半晌才道:“爷深了,二爷歇息吧。” 说罢,服侍了贾宝玉脱了外衫,取下那块通灵宝玉用帕子裹好,又塞到他枕头底下。待到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袭人才在脚踏上躺下,扯过一床薄被盖在自己身上,眼角滑下几滴泪来。 贾宝玉没见着那几滴清泪,只以为袭人放过此事不提了,满心欢喜的睡了过去,梦中还呢喃了几句林妹妹。 等到宝玉睡着了,袭人才怔楞的坐起来,靠着床边的柱子,呆呆的看着他落泪。长青旁观了半日,实在耐不住这小姑娘太能哭了,只得掐了个法诀让她昏睡过去。 等到人终于睡着了,长青这才松了口气,拿了那块枕头下的通灵宝玉,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毫不意外,这块玉被人动了手脚,看着上面浑然天成的几个大字,长青嗤笑了一声。只是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她不好在贾家直接动手破阵,只得拿着这块玉佩闪身出了荣国府。 原本想去郊外的山林,可是心念电转间,长青换了方向,直奔皇宫而去。 神识一扫,寻到了当今皇帝的起居室临敬殿,里头还有几点烛火未灭,应该是人还没有睡下。长青在屋顶盘腿坐下,感知到下面龙气昌盛,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合适解除困阵的好地方。 摩挲了那玉佩片刻,长青把漫天月华引入玉佩当中,开始破阵。 这是个先天灵宝,可惜却被人画蛇添足,在上面加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莫名损了它的灵性。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人先动了手脚,后面才那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好端端一个先天灵宝,竟然成了个祥瑞摆设。 月华之力柔和,纵然撼动了封印的一角,却难以摧毁它。长青沉吟片刻,从临敬殿又引了几缕龙气上来,双管齐下,也花费了两三个时辰,才算是彻底破解了第一层的封印。 还有三层封印,眼看着天色将明,长青收起玉佩,转身去了贾家,在贾宝玉枕头底下放了块能够以假乱真的“宝玉”。她倒不是贪图贾宝玉的东西,只是那封印不解,长青始终心中难安,故此才想一鼓作气解决了这件事,省的她心神不定,影响修炼。 前后耗费了五日的功夫,终于在腊月二十八那日,长青彻底解开了通灵宝玉上的封印。 此时再看那块玉,已经没有了当初莹润明亮的色泽,反而更像是一块五色斑斓的石头,虽然颜色艳丽,却不会引人注目。所谓宝物自晦,这才是灵宝该有的模样,丝毫不张扬。 不过还不等长青细细观赏,头顶便有积云汇聚,是雷劫! 灵宝出世,自然要经受天雷淬炼,这是常理,只是长青没有料到,它来的这么快。 现下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天雷随时可能落下,而从皇宫出城的一路上,都是民居,为了不造成意外的伤害,长青只能留在皇宫内渡劫。 身下的临敬殿肯定不是个好选择,若是天雷直接击毁了当今天子的寝宫,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沸沸扬扬的流言来。故此长青只停顿了几秒钟,就立马闪身去了冷宫,这里是前朝废帝自杀的地方,没有一个活物,不会造成误伤,简直是完美的渡劫之地。 接二连三的天雷劈下来,黎明时分的京都乌云压顶,百姓们瑟缩在屋内,只能看着不远处的皇宫雷电交加,恍如灭世一般。 整整三十六道雷,足足劈了一天一夜,直到天边泛起微白,此时已经是除夕之日了。朝阳撕破乌云,一跃而出,暖黄的金光洒遍人间,带来了希望与光明,也驱散了百姓心中的恐慌。 这动静属实太大了,长青拿着渡过雷劫的通灵宝玉,顾不得自己的满身伤痕,抬手就一个枯木逢春术,笼罩了整个京都。 积雪肉眼可见的荣华,枯黄的树木飞快的抽出新枝,冒出新芽,最后绽放出朵朵鲜花,美不胜收。 “天呐,是神迹!” 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屋里走出来,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不住叩拜,早前心中的揣测质疑,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対皇权和神权的崇拜。 而一直提心吊胆的皇帝,也终于放下心来,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冬日响雷总归是不祥之兆。再加上那雷层出不穷,源源不断的落在宫中,就更是给整个皇室蒙上了一层阴影,险些让当今觉得自己为政不仁,这是上天降下的责罚了。 在天雷滚滚落下的这一昼夜间,皇帝一直没有阖眼,甚至连罪己诏都写好了。 看着眼前这满园春色,他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这一关成功渡过了。 长青见他脸上尚且残留了几丝害怕,心中难得有了几丝心虚,毕竟対方这可真的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想了想,长青挥手送出个玉瓶:“吾借用贵宝地,造成不便实属无意,这是百毒丹,可解世间百毒,姑且当做是吾的赔礼。” 嗓音轻灵柔和,却响彻整个皇宫,在场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看到一个白玉雕琢的瓶子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入皇帝的怀中。而那隐匿在空中的神秘高人,却始终没有现身,毫无预兆的来,又静悄悄的离去,只留下这满城的传说,沸沸扬扬。 而此时的长青,却不那么开心,她略有些发愁的看着手中这块五彩石,罕见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盖因这块石头,它认主了! 这倒也不难理解,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月,五彩石虽然无力反抗,可却慢慢生了灵识。只是它一直被掠夺损耗气运,还以为以后的日子,也要这样暗无天日的渡过了,谁曾想突然杀出来个长青,非但帮它破解了封印,还成功让它度过雷劫,有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长青却不乐意,不管如何,这五彩石是她从贾宝玉身边拿过来的,也应该由她送回去才是,即便対方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恰恰是因为対方不知道,长青才更不能收下这块五彩石,那和偷盗有什么区别。 故此不过思索了片刻,她就凭着神识再次受伤的后果,干脆利落的解除了认主契约,又在五彩石上下了迷神术,把它变得和从前一样,送回了贾宝玉身边。 先是拼力抵抗了一场雷劫,又强行解除契约,长青调养了好几年的神魂,又一次遭遇重创。她只来得及和英莲、黛玉交代了一声,就不得不选择闭关养伤。 而这一闭关,就是三年的时间,也错过了许多的热闹。 待到长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子,居然成了大乾国的圣女! 原来当初那场雷劫过后,虽然长青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可京中却盛传仙女临世的消息。当今陛下更是在试验了百毒丹后,対于她的来历深信不疑,那样的东西,不该是凡人能拥有的,故此下了命令,全力搜索仙子的去处。 其实这十几年的时间,长青鲜少在人前露面,只有甄家和林家亲近的下人们,才知晓她的存在。且上一次虽然在阊门郊外,和僧道二人大打出手,漏了些痕迹出来,但是她跑得快,又有甄士隐和林如海联手收尾,旁人并未疑心到她身上去。 后来又常年在外游历,旁人更是摸不清她的底细和踪迹,只是凡走过之处,必定留有痕迹,拿瓶百毒丹,就成了关键的线索。 林家的一个丫鬟,把林如海中了剧毒又保住性命的事情,和皇室的那瓶百毒丹联系在一起,又想想府中大小姐的师父,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不是就是陛下找寻的仙子。她有了心思,又被告示上给出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竟然悄悄去高密,把长青的存在捅了出去。 皇家的暗卫不是吃素的,在他们的有意调查之下,林家和他们亲近的甄家人,都被查了个底儿朝天。如此一来,作为甄家姑娘和林家姑娘的师父,长青的来历也被细细调查了一番。 此人没有来处,是在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甄家大门口的,后来又捣毁了一伙儿人贩子,并因此收了林家姑娘为徒。这还只是证明长青能力出众,可十几年不变的容颜,神出鬼没的踪迹,从来不见她在人前用餐等等细节,就佐证了这人绝非凡夫俗子。 当今陛下欣喜若狂,当即就把林如海叫到宫中,要求见长青仙子一面。 可惜,长青那时伤势过重,早就寻了深山老林闭关去了,连英莲和黛玉都见不到她,更遑论林如海了。 只是这个事实,却被皇帝以为是林家的推脱,导致当今心生不悦。又加上贾家包揽诉讼等罪状被揭开,更是增添了皇帝的怒气,几乎要拿贾林两家开刀泄愤了。 只是碍于长青是黛玉的师父,皇帝这才强忍怒气,没有立刻发作林家,只拿捏着林家和甄家夫妻几人,封了林黛玉和甄英莲为大乾国圣女,命她们二人为大乾祈福。 这也是制约之举,因为后来当今也发现,长青三年都没有露面,许是真的不在京都。不过依着她从前的举动,対名下的两个女弟子十分关心,只要当今手握这两个女孩子,就不怕长青不回来救人,到时候自有说法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7 00:15:37~2022-11-07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色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四 ============================== 与甄士隐密谈之后, 长青就直接去了国师府邸,这是当今特意给她准备的宅子,如今只有英莲和黛玉居住。 守门的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个素衣青衫的女子, 就从他们眼前过去,进了国师府的大门。 “什么人,胆敢擅闯国师府!” 众人惊怒之下起身要追, 可那女子不过闲庭信步间, 就已经看不到人影, 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领头的将领不敢进门, 心中却有了些许猜测,招过一个小兵道:“快去宫里禀报,就说有个神秘的女子闯入国师府, 我等阻拦不下。” 等到报信的人走了,旁边一个副将才问道:“统领, 那个, 那个是不是就是陛下要找的国师大人, 长青仙子啊?” “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手, 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国师府,却偏偏要在我等面前现身,且两位圣女到现在还不曾发声, 可能性是极大的了。”那统领猜测道,随即又叮嘱左右,“陛下让我等在门口守了三年, 终于等到长青仙子再次现身, 想必很快就会莅临此地,我们需得加倍小心谨慎才行。” “趁着如今陛下未至, 你们几个把周边几条街道摸摸底,务必要把危险隐患全部排除,切莫出现差池。” “是!” 一列小队随即出列,散入附近的巷道之中,逐一摸底排查去了。 事实证明,这统领想的很对,皇帝在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摆驾出宫了。 而国师府中,长青和英莲、黛玉等交流过这三年的情况,正在考察她们修炼的进度。这几年她不在,二人也并未懈怠,反而因为想避开皇室的打扰,几乎都在闭关中渡过,故此修为进步的飞快。英莲已经是筑基三层的修为,而黛玉也即将突破炼气期,成为一名筑基期的修士。 这个修炼速度,在凡俗界而言并不算慢了,毕竟在两人修炼中,除了长青给的功法和聚灵阵外,连日常供给的辟谷丹、补灵丹等资源,都是没有的。全靠打坐历练,且二人并不急于突破,每次都是拼命压缩体内灵气,直到灵气满溢,尽皆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不错,算得上勤勉,也没有被外界琐事扰了道心。”长青夸赞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飞舟来,“这是为师闭关所得,你们师姐妹两人一人一个。只是玉儿如今还未筑基,尚且用不得,先认主吧。” 两人早就羡慕长青能飞来飞去,这会子见了自己也有了飞行法器,俱都开心不已,当即就认主收了起来。 黛玉踌躇了片刻后,忍不住问道:“师父,您不怪我吗?” “我为何要怪你,此次原是我大意之下,在皇宫漏了踪迹,这才导致那皇帝穷追不舍,找到你们两家去了。你们又不比我孑然一身,有父母亲族要看顾考虑,自然不能任性妄为,不与皇权硬碰硬是对的。” “且做这个圣女也无甚不好的,权当是炼心了。不过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做了大乾国的圣女,就不能毫无作为,皇朝的大势走向不可干预,我辈修道之人的本心却不能抛之脑后,可还记得?” “斩妖除魔,锄奸扶弱!” “知行合一,记得更要做到,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凡人一生短短数十载,你们二人如今修为不精,且有父母高堂尚在,定是要在此界奉养他们终老的。既然如此,我私心里想着,在不违背本心,不荒废修为的前提下,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总归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出什么恶事来。” 长青的叮嘱,英莲和黛玉都记在了心里。 她们两人也不是只顾埋头修炼,算算年龄,英莲今年已经十七岁,黛玉也十四岁了。放在正常人家的女孩子,这会子都该谈婚论嫁了,虽然她们两人并未这个烦恼,可是该懂得二人都懂,只是不甚上心罢了。 如今有了长青的允准,两人日后行事起来,便更有底气,也更放得开了。 只是还不等师徒三人再次详谈,外头就有丫鬟来禀报:“圣女,陛下和林大人、甄大人来了。” 甄大人说的是甄士隐,托英莲的福,他被皇帝封为钦天监五官灵台郎,乃是从七品的官职。封氏也因此,被授予了七品孺人的称号,成了正儿八经的敕命夫人了。 长青微微扬眉,说道:“来的倒快,素日那位皇帝,可曾来搅扰你们修行?” 英莲回道:“不曾,只每逢年节时候,会差人送帖子来,请我们去宫中赴宴。另外四时节气变化时,会让爹爹来此询问耕耘之事,除此之外,皇室中人不经我们同意,皆不许踏入国师府半步。” “唔,也算是个脑子清明的皇帝了,既如此,咱们就出去迎一迎他。” 长青发了话,英莲和黛玉自然听从,跟在她身后往大门口走去。 当今皇帝名为司徒祐,如今年过不惑,正值一个皇帝最鼎盛的时期,可惜他并不算如何得意。上面有太上皇和皇太后压着,下面有许多虎视眈眈的兄弟,还有很多夺权找茬的臣子,内忧外患之下,他也算得上心力交瘁。 前次江南官场一案,虽然如愿拔出了许多毒瘤,却伤了太上皇的颜面,听说司徒祐在大明宫前跪了两个时辰,太上皇才开口让他起身。 这摆明了是在羞辱他,前朝后宫的人听说此事后,心中俱都有了别的想法。可正在那时节,长青横空出世,先是在宫中渡了雷劫,又是一出满城花开,赐下仙药,这无疑是神迹。 司徒祐很好的利用了这件事情,大张旗鼓的找寻仙人的同时,还不露声色的传出各种留言,引导民间舆论。诸如当今天子为仙人所信重,特意降下仙药赐福百姓;大乾国国泰民安,奸臣被铲除,陛下乃是天命所归等等,传的沸沸扬扬,很是为司徒祐争取了一波民心。 再到后来,查出了长青的身份,特别是她的其中一个弟子,居然是林如海的女儿,这可不能不说是个巧合了。须知林如海此人,正是掀翻了江南官场遮羞布的猛人啊,司徒祐当初本想直接让他做户部尚书,结果被太上皇压了一手,变成了户部侍郎。 如今看来,还是司徒祐慧眼识人,倒叫知道内情的人心中忐忑。 也正是因为后面的种种隐情,故此虽然长青本人三年不曾露面,可司徒祐对于她的两个弟子,还是多加照拂,从未仗着皇权欺压过她们,也算是结下了个善缘。 长青并不知道内里的原因,不过看在司徒祐这个皇帝做的还不错的份儿上,也给了他个面子,亲自出门去迎他们进门。 司徒祐很懂规矩,这是长青的第一反应,以帝王之尊,却并未任性闯入国师府中,反而在门口静立等候主人家开门,实属难得。 他的站姿并不十分标准,却也给人很重视的感觉,相比之下他两侧的林如海和甄士隐,就显得过于紧张了些。 英莲开了门,和黛玉两人迎了众人进来,长青只微微颔首:“进来吧。” 许是她的姿态太过自然,竟然没有一人觉得奇怪,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进了屋。 长青端坐主位,司徒祐坐在客位上,其他人俱都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 这些人中,甄士隐与长青相识最久,见气氛实在尴尬,便率先开口道:“尊者,不知您是何时归来的,怎么不差人传个消息,我们也好去接您。” 这装的十分相像了,若不是方才长青才与他详谈过,估计也会被骗过去。 不过他既然递了话题过来,长青也便接住:“不必,你们的速度未必有我快。这次我闭关日久,出来才发现外头大不一样了,故此直接来寻了英莲她们。” 司徒祐听到这里,忍不住咳了一声,出言道:“长青仙子,自从上次宫中一别,已有三年未见了。寡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命人寻访仙子踪迹,还望勿怪。” 长青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直言道:“人皇不必多礼,我心中明白,况且你并未影响到我的修炼,也不曾拿我弟子的家人胁迫,如此便够了。只是修道之人不能过多参与凡尘之事,不宜结下因果,所以恕我们师徒不能出手干预贵国事宜。” 司徒祐纵然心中有些猜测,可真的听到长青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沮丧失望。只是他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心机手段俱是一流,很快就收拾好心绪,没有叫人看出他的失态来。 司徒祐笑起来:“朕明白了,仙子不必多虑,上次承蒙您赐下仙丹,也算是我司徒家的机缘了。朕不会拿凡尘琐事,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来为难仙子和两位圣女,只是听闻仙子医术高超,不知道若是有需要,是否能请仙子看病问诊?” 长青闻言沉吟片刻,随即才道:“我的医术与此间并不相同,不过我这两个弟子倒是钻研多年,若是求医之人心性纯良,身上没有因果孽债,倒是可以让她们二人诊治一番。只是医者治得好病,救不了命,若是真的回天无力,还望人皇不要怪罪。” 司徒祐更开怀了,忙道:“岂会岂会,人命有定数,谁敢真的和阎王爷抢人呢。” 后面的谈话就愉快了许多,双方你来我往了一阵,司徒祐便很识趣的起身告辞:“朕宫中还有奏折没有批,这就要回宫去了,林爱卿和甄爱卿若是无事,不防留下来和圣女叙叙旧,朕先行一步了。” 有了皇帝亲口批的假期,林如海和甄士隐也没有矫情,送了司徒祐坐上马车后,便留在了国师府中。 过了片刻,贾敏和封氏也联袂而来,身边还跟着已经长高了一截的林栋。 自从女儿当了这劳什子的圣女,他们做父母的为了不让女儿为难,也是两三个月才能见面一次,实在是想念的紧。今日好容易陛下发话,林如海便忙不迭的派人给家中送信,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长青并不想打扰他们家人团聚,只寒暄了几句,就去了静室修炼。 等到用罢晚膳,甄士隐等人才结伴离开。 英莲和黛玉并没有休息,反而敲响了静室的门:“师父,您休息了吗?” “尚未,进来吧。” 两人进入门中,就见着长青正在打坐。 静室简朴的很,用的也是长青素来喜欢的装扮,地上放着几只蒲团,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最边上还有一张可供人小憩的床榻,其他一概皆无。 英莲和黛玉,轻车熟路的找了两个蒲团,挨着长青坐下。 犹豫了片刻,英莲才说道:“师父,我和师妹想组建一所女子学堂。” 长青微微睁开眼,问道:“女子学堂?准备教什么呢,琴棋书画,管家理事,还是刀剑武艺,天文医术呢?” “肯定不是琴棋书画啦,这些东西我和师姐都只是略懂皮毛,怎能去教其他人呢。”听到长青发问,黛玉就知道师父大概率会同意,高兴的回道,“我们二人因为师父垂怜,才得以踏上修真之途,不必为世俗所困,也不必被后宅琐事束缚一生。” 黛玉说着叹了口,连声调都低了下去:“可是那些姊妹们却不同,她们,她们好可怜。我二表姐今年十六岁了,舅舅要把她嫁给一个落魄武官做续弦,听说那武官为人残暴,上一任夫人就是被他虐待而死的。” 英莲也跟着叹气:“迎春姑娘最是温柔可人的性子,遇着那样的虎狼之徒,怕是不过一年两载,就要送了命去了。师父,你时常教导我们,要锄奸扶弱,这些女孩子就是弱者啊。” “所以你们两个,是看到那些女子过于可怜,这才想建一所女校。” 长青闻言失笑,却又觉得自己这两个单纯的弟子,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法也十分合理。 她不禁问道:“你们觉得女校能庇护几个女子?又能成为多少女孩子的桃花源?她们的父母家人会同意她们来上课么?即便同意了,等到年纪到了,别的同龄姑娘都结婚生子,她们还能心安理得的躲在女校里,自成一派天地吗?” 两人闻言愣了愣,随即低声道:“我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眼前所见已经极惨,且帮得一个算一个吧。” 长青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凡俗界的女子难为,最根本的原因,并不在于她们不够优秀,而是她们手中没有掌握足够的力量。” “女子娇弱、美丽,却缺乏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她们被男人豢养起来,成了后宅中被看不见锁链困住的精美木偶。庇佑是没有用的,天下何其之大,我们能去到多少地方,见到多少人呢。而且不论是我还是你们,都终将要离开这个地方,而女孩子却是一茬又一茬的出现,只有她们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英莲和黛玉默然了,良久,黛玉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迷茫:“那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呢,她们又该怎么办?纵然日后终将分别,可毕竟眼下,她们就在受苦受难了。” 长青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在修真界里,众人评价一个人时,虽然也关注他们的性别,但是更多的是看灵根、天赋、修为和能力。即便是女修,只要她们肯努力,纵然艰辛困难,也能争得一部分的资源,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在修真界占据一席之地,例如从前的长青和她师门的那些女弟子们。 见长青沉默,英莲突然道:“师父,您给我们讲一讲修真界吧,那里的女修是如何生活的?” 长青从前鲜少给她们讲修真界的事,不过既然弟子问了,又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她自然也就讲了。 “修真界的女修和男修并未区别,大家都是在六岁的时候测灵根,若是有灵根的话,就可以拜入修仙门派修炼。也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进入门派修习的,我们便称之为散修,门派内有规矩束缚,而散修生活的更艰辛困难,各有利弊吧。” “进入门派后,若是想要进阶,便需要不停努力,除了打坐吸纳灵气外,还要做宗门任务换取修炼的资源,诸如灵石和丹药,法器之类的东西。大家也都会去历练,那都是生死之争,一个不留神技不如人,别说获得什么资源,许是就丢了命,要去转世轮回了。” “因为竞争太过激烈,所以不论是男修女修,都需的拿命去搏。我们修真界有句话,出门在外,老人孩子和女人是最不能轻视的,因为他们能在那么残酷的环境里活下来,定然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本事,都是不好惹的。” …… 长青对修真界的残酷轻描淡写,可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也足以让英莲和黛玉感知到,那是个怎样血雨腥风的世界。 她原以为这两个乖乖的弟子会怕,可谁想到二人沉默片刻后,居然同时感叹道:“真好啊,女孩子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纵然艰难些,又有什么打紧呢,总归是轰轰烈烈的活了一场,也算没有辜负了自己。” 见长青一副无言的表情,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你不曾见过我三妹妹和薛家姐姐,她们二人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典型。但凡这世道能让女子出头,那两人必定是封候拜将的人物,胜过世间男子无数!” 英莲也在一旁附和:“正是如此,还有贾家的琏二奶奶,更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她们都是极能干的人,可却被女子身份束缚,整日在后宅内院打转,岂不是可惜了的。” 长青听到薛家二字,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从前在金陵偶遇的那个小姑娘。 那姑娘的资质也奇佳,只是这些年她先是出门历练,后又因伤闭关,竟然一时忘记了,实属不该。 “那薛家姑娘,可是叫做薛宝钗?” 黛玉愣了愣,随即点头道:“薛姐姐的乳名,正是唤作宝钗,师父怎么知道?” 长青便把前因说了,随即又道:“既然你们投缘,不如明日请了她们几个过府来,我先看看她们资质如何。若是有仙缘的,许是你们日后还能做个师姐妹,即便没有仙缘,听你们的意思,也该是极为聪慧的小姑娘。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凑在一处商量商量,许是就能有个解决的法子来。” 这个提议自然是极好的,英莲和黛玉没有一点反对,当即就答应下来。 等到第二日,收到了黛玉帖子的贾家姑娘,和薛宝钗一起联袂而来。 贾家姑娘甚少出门社交,后来贾家包揽诉讼,偷放印子钱的事情放出去,被当今陛下狠狠申斥过一回后,贾母等人就更不会出门了。故此迎春几个也被迫待在家中,只和自家姐妹嬉闹,被请到国师府中,还是第一次。 黛玉和英莲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她们,几人下了马车,好奇的四处张望。 国师府很大,也很漂亮,从前是上一任长公主的府邸。 长公主去世之后,这府邸便收归皇家,一直闲置到长青出现,被司徒祐当做国师府,赐给英莲两人居住。因为两人的避讳,外加皇帝下了令,不许旁人来打扰圣女修行,故此整个京城没有几个人能进到这宅子里来,迎春等人也是第一次过来,难免好奇。 “林姐姐、甄姐姐,国师府好大好漂亮!比外祖母府中的大观园都好看!” 说话的是史湘云,贾母娘家的姑娘,因着在贾家做客,不好撇下她一人,故此黛玉便也请了她一道前来。 这园子景色确实宜人,又兼之英莲和黛玉常年在此修炼,府中各处都沾染了些灵气,连草木都比别处更繁茂些,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故此旁边薛宝钗等人也连连夸赞,只说无一处不好,果真是个神仙所在之地。 英莲和黛玉听了,也只附和了几句,盖因她们见识过高山大海,林海雪原,这样的庭院并不能触动心思了。 等到领着众人参观过一回,薛宝钗才试探的问道:“我们前来府上做客,不知道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长青尊者?” 其他几人闻言,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忙点头道:“本该如此,拜访了长青尊者才是正理。” 黛玉闻言笑道:“原是师父叫我们下的帖子,只是怕你们见了她老人家拘谨,故此师父才避开了。如今既然大家不怕,那就去见见好了,师父她老人家虽然话不多,可心肠最是好的,你们不必紧张。”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五 ============================== 长青见了这些小姑娘之后, 才发觉英莲和黛玉两人没有说谎,果真各个都是极其钟灵毓秀的女孩子。别说英莲两人舍不得她们步入火坑,连长青这个自认冷心冷肺的人, 也觉得这样花骨朵儿似的姑娘们, 不该因为旁人的过错就此凋零。 故此,她默认了英莲等人拿她当靠山,去和林家、贾家的长辈交涉, 甚至和皇帝司徒祐做交换。用一张百毒丹的丹方, 换了城郊的一个皇家农庄, 并在那里建起来大乾国第一所女子学堂。 这学堂里什么都教, 琴棋书画之类的占比最少,算是兴趣课。 而四书五经,医术草药, 天文历法,易经八卦, 都是教导的内容, 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 选择其中两门去学习。不过有一门必修的课程, 是武艺和谋略,只要是进入女子学院的女孩子,都得学。 除此之外, 但凡通过考核的学生,一律不收取学费束脩,有需要的学生还能免费提供食宿, 待遇极佳。 消息传出去后,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那些权贵人家的主母家主, 纷纷谋划着要把孩子送去女校。有些是真心想让孩子学些本事,有些则是为了给皇帝卖个好,还有些则是单纯想和圣女打好关系,若是自己的孩子能被国师看重,那日后自家的前程也就不必担忧了。 打着种种算盘,等到女校招生那天,甚至连皇室的公主郡主都来了,场面可谓极其热闹。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京城附近的女孩子,跋山涉水而来,士农工商,不论是什么阶层的人,只要能赶到女校门口的,都可以进去参加这次考试。 考试进行了三天,最后录取了三百名学生,可以免费入学,每个月还有补贴费。这些学生家境参差不齐,有皇室成员,也有乡野村姑,大家也不知道录取的标准是什么。 此外,还有五百米学生是自费生,一年就要五百。这个学费的数目不可谓不大,只是但凡家里负担的起的,也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拼尽全力也要送孩子进来。 因为女校的先生们,实在是太过于出名了,各个都是大佬! 负责教授四书五经的,是当朝太子太傅,他年过六旬,是当世最显赫的大儒。他之所以来女校任教,一来是林如海再三邀请,二来是司徒祐的暗示,三么他最疼爱的小孙女也在这里上课,如此三管齐下,才有了他一周来上两次课。 英莲负责教授天文历法,黛玉则是主攻艺术草药,两位圣女的名头,在整个大乾国也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还有谋略心术,任教的是已经颐养天年的前任兵马大元帅,在战场上纵横数十载,无一败绩,杀的敌军闻风丧胆。 至于武艺打坐,则是由长青亲自出马,一周只有一次课。虽然清玄门的功法不能泄露,可长青毕竟曾经在修真界上千年,手头有的功法数不胜数,从里面挑出几本适合女子的修习的,并不是难事。 除了这几位主讲之外,还有名满京都的贵妇人,金榜题名的文豪,以及善于商贾之术的大商人,精通稼樯之事的老农,云游四海的道士…… 单单是看在这些先生的份儿上,就没有人能拒绝这所学校。 贾家三春以及薛宝钗和史湘云等人,都进入女校,成了里面的一员。而大字不识几个的王熙凤,居然成了女校的先生,教导那些女学生管家事宜,不得不说世事果真奇妙。 时光倏忽而逝,转眼就是五年,女校第一届的学生走走留留,如今只剩下了一百多人。其他的要么随着家人离开了京都,要么年龄到了迫于压力嫁了人,能够留到现在的这批人,都是心智极强的学员,各个都能称一句万中挑一。 长青甚至从她们中,挑了几个有灵根的,收为记名弟子,传授了她们清玄门的道门心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英莲等人聚在一处,手里拿着众人写的策论,满心欢喜。 这些策论里写的,都是女院学生针对时事,发表的治国之论。有关于治理河道的,也有关于北疆战事的,与异族开通互市的,也有海上航运贸易的,还有诸如良种改良,套种技术,开挖沟渠,冶炼铁器等等,千奇百怪无一不有。 她们牟足了劲儿努力,多年心血汇聚,为的就是向世人展现女人的智慧与能力,让大家再不能小觑了她们去! 黛玉满怀激动,却又十分忐忑:“明日我就入宫去求见陛下,希望事情能顺利。” 昭明郡主坐在一旁,闻言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皇帝舅舅最疼我了,我可以帮忙说情!” 长平公主也在一旁示意:“加我一个,我虽然算不上得宠,但是毕竟也是中宫嫡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母后和太子哥哥也会帮忙捞我一把的。” 薛宝钗等人都蠢蠢欲动,只是碍于身份地位,并不好直接入宫,故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们三人身上。 大家又细细的商量了半天,把司徒祐有可能问到的东西一一做了推测,最后英莲说道:“我就在师父身边等着,若是有什么意外,玉儿你就给我传音示警,我怎么也要把师父磨过去,肯定不会让你们出事儿的!” 十几个小姑娘围坐一团,商议的热火朝天,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了长青的神识之下。 她饶有兴致的听完了众人的商议,对于后续的情况发展,难得好奇了几分,故此第二日英莲借故在她身边一直打转,长青也不曾出言撵人。 而宫中,则是另一番惊心动魄。 司徒祐并不是个傻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以为那所女校,只是长青为了传道而立,或者是两位圣女小姑娘家家起了玩心,办来打发时间的。可是一年,两年,三年,直到现在第五年,女校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影响力也几乎能与国子监相提并论,司徒祐又岂能不上心呢。 只是从始至终,长青对女校的插手都不多,她最开始的吐纳课程是一周一节课,后来教出了第一批的学生后,干脆就变成了一月一节课,其他时间都是由学生代课的。 女校的运行,大多是由黛玉和英莲主管,外加贾敏以及王熙凤等人协助,还有三春等姑娘配合。最开始真的是历经艰险,学生退学的,经费不够的,其他家族派来想要挑拨关系从中获利的,都被她们一一克服,这才有了如今的女校。 要说她们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司徒祐还真的没看出来,从始至终,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是满怀热忱。别说借这所女校行不轨之事了,甚至还年年往里面大把大把的贴银子,要不是有一手高超的医术,那女校说不定早就破产倒闭了。 就这个问题,司徒祐还曾经和皇后讨论过,不知道这群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倒是隐隐约约明白,可是她却不能说,也不想提前暴露了这些姑娘们的野望。想着从前囿于深闺中的自己,还有现在每天都快快乐乐去上学的女儿,皇后善意的帮着她们描补了一番,只说是小姑娘家好奇罢了,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她并不在意。 而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昭明和长平,还有旁边满脸严肃的林黛玉,司徒祐终于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了。 “你们想要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出将入相?” 黛玉心中忐忑,但还是沉声道:“是,陛下,您富有四海,大乾国目之所及都是您的领土,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您的子民。可是为何在您的辖下,子民都还要分三六九等呢?男人可以自由出门行走,女子却必须要遵守礼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男子出门挣钱,养家糊口,女子操持家务,奉养子女公婆。”司徒祐沉声道,语气不温不火,“这并不是分什么三六九等,而是男女体力侧重不同的社会分工罢了。” 体力侧重,分工不同?三人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但是又不好直接顶撞司徒祐。 还是黛玉出声,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几叠厚厚的册子来,递了上去:“陛下,这是我女校学生的策论,请您过目。” 司徒祐看得很仔细,也看了很长时间,临敬殿内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等到司徒祐把册子放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小太监们早就轻手轻脚的点了灯,把临敬殿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这些,都是你们女校的学生写出来的?” 长平公主终于等到他看完了,闻言忙回道:“正是!父皇,里面关于和异族互市的册子,就是儿臣所写!而开通海贸,与海外各国通商贸易的册子,是昭明写的。” 司徒曜唔了一声,随即问道:“改良的农种,确认有效果吗?” “确实有效果,那是我们女校几个农家女孩研究出来的,她们已经在自家和皇庄上都种了两季了,产量比之从前增加了一层多。” 她们昨天就猜到,皇帝肯定对良种最感兴趣,故此黛玉还特意带了些种子进宫。这会儿听到司徒祐发问,她立刻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种子来,递给小太监呈上去。 司徒祐虽然政务繁忙,但是每年还是会参与春耕,对于农桑之事也有些了解。黛玉呈上来的种子,颗粒饱满,散发着一股子粮食的清香,确实比司徒祐从前见过的要好些。 除了种子,其他册子里面写的东西,也俱都是言之有物,堪称治国良策。若不是几人信誓旦旦,司徒祐真的要以为是什么隐世大儒操刀,才写出这般花团锦簇,言之有物的文章来。 真是小看了这些姑娘,也真的是小看了天下女子。 司徒祐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朕会加一届恩科,允许女子和男子一同考试,男女同一张卷子,糊名改卷。若是你们真的能考赢了他们,朕也会酌情给你们派官,许你们在朝堂任职。”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俱都狂喜不止。 长平公主和昭明郡主,更是连连叩拜:“多谢父皇/舅舅!” 看到女儿和外甥女如此高兴,司徒祐也不由得露出个笑脸来:“阵只说给你们个机会,但是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若是到时候丢了人,可不要到朕面前来哭鼻子,日后也再不许和今日这般,再来说什么三六九等的话了。” “陛下放心,同堂相较,若是技不如人,我们也绝不会哭哭啼啼的。不过,我们努力多年,只为今朝,还请陛下拭目以待。” 这话说的不算客气,司徒祐却没有着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那我就看看林卿的女儿,比之他当年如何。从前你父亲是探花,去年你弟弟似乎也考中了解元,就看明年三月,你又能拿到什么名次来!” 黛玉闻言并不害怕,反而双眼放光,朗声应了下来。 等到出了宫门,坐在回女校的马车上,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穿过马车,飘到繁华又喧闹的大街上,让路上听到的行人也跟着开心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几个姑娘笑得那么欢畅,应该是极好的事情吧。 女校门口,一群姑娘正忐忑等候,远远的见着马车过来,连忙聚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陛下有没有生气发火?” “他同意了吗,咱们有机会了吗?” “你们还好吗,陛下有没有为难你们?” 黛玉三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大家包围起来,她们也不恼,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大声道:“我们成功啦!” 大家都呆住了,半晌薛宝钗回过神来,问道:“成功了是什么意思?陛下,陛下他恩准我们……” “父皇说他会加一届恩科,天下女子和男子都能入场同考,卷子会糊名批阅,只要能过关,就可以进入朝堂论政!” 长平公主这话,真的出乎大家的预料,她们从前只觉得,自己拼尽全力,有生之年许是能见到女子入朝堂。可是现在,居然第一次就被允许和男子同考,实在是太过意外的惊喜了。 英莲匆匆赶过来,看到附近许多人在张望,忍不住出声道:“好了,进去再说,堵在门口成什么样子了。” 大家吐吐舌头,这才跟着英莲进屋,各自寻了个蒲团坐下细说。 “陛下此次确实仁慈,恩科加试也不是轻易的,他能给我们这次机会,都是看在诸位姐妹策论写的好的份儿上。”昭明舒了口气,语音轻快的说道,“时间很赶,从明年二月的县试,再到秋闱春闱,流程是严格按照往年科举走的。” “咱们这次的对手,可都是那些号称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大家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陛下可说了,若是此次咱们比不过,以后就不会再给机会了,到时候丢脸是小,错失良机才是大大的不该。” “说的对,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咱们开了个好头,更是要全力以赴,博出个光明灿烂的前程来!” …… 一群姑娘又是踌躇满志,又是心怀忐忑,但是最后都转化为满腔热血,想要一举成名天下知,为世间女人博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未来。 长青收回一直外放的神识,微微一笑就不再管了,年轻人么,总归是喜欢闹腾些,且随他们去吧。 随着司徒曜一道旨意,整个大乾国都沸腾起来了,有人赞同,有人漠视,但更多是卫道士站了出来,满口的三从四德,礼义廉耻。 甚至还有人放话说:“女人家家的,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家事,做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与男人抢饭碗,实乃伤风败俗!” “区区小女子,不过略读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就敢出来跟男人叫板了?哼,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等读书人,耻于和这些无知妇孺同堂科考,若是圣人不收回成命,我等就去国子监、宫门口静坐!” …… 舆论沸沸扬扬,不过大多数还是对女子参与科考十分不满。 黛玉等人虽然并不在乎,可女校里还有许多学生,她们要考虑的更周全些才好。好在,能坚持到现在的女孩子,谁没有点本事家底,很快大家就组织起来,进行反击。 先是女校研发出的新型农具和改良粮种被推广,大大提高了亩产,获得了百姓的认可。后又有几位姑娘操刀,写了文章反驳那些所谓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谬论,把场面弄得更热闹了。 再有林如海、甄士隐等学生家长,也不甘示弱。凡是对女校学生进行抨击的人,若是在朝为官的,便揪住他们的错漏之处,连同御史等参他们一本;而本就糊涂度日的,就被那些家中有权有势的家长们找上门来,亲切友好的会谈一番,确保他们能看清事实。 有一个说话过于难听的,更是被林如海亲自堵住家门,狠狠□□了一个时辰。素来儒雅的林阁老,为了自家女儿的梦想,宛如一只斗鸡,只把对方说的掩面羞愧败逃,公开道歉致意才肯罢休。 纷纷扰扰近乎两个月,司徒祐连管都没管,众人见陛下铁了心如此,不论是赞成的还是反对的,最后都偃旗息鼓,安静下来了。 英莲等人也松了口气,开始全力备考,只等开春之后,背水一战! 后世人提起大乾国第一次女子科举,都一致觉得,那是大乾国国力鼎盛的转折点,也是世间女人从后院迈出的第一步。那次科举为后来男女同朝为官,男女同工同酬等等,奠定了十分坚实的基础,也让世人看见了女子的智慧和力量,彻底让女性登上大乾国的政治舞台。 不过后世再多的夸耀,对于当今的人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 对于薛宝钗而言,她本以为自己会满怀激动,可是真的坐在考场上,拿起笔答题的时候,居然意外的平静。她做的很快也很顺,那些经史子集,早在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如今再度翻找出来,就变得十分轻而易举了。 等到题目写完的时候,离着收卷还有半个多时辰,薛宝钗轻轻吐了口气,环顾了四周的考生。 还是以男子居多,偌大一个号房三百多人,女子只有少少二十多个。其中有薛宝钗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可是不论是谁,都在奋笔疾书,脸上慢慢的都是全力以赴的认真。 这对她们而言,是难得的机遇,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女孩子能拥有的太少,一旦抓住了就绝不会放手,就如薛宝钗一般。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早亡的父亲,以及家中那个纨绔无能的兄长,这二人都是极疼爱她的,从小父亲疼她胜过兄长百倍。她也很是争气,只是父亲常常抱了她在洗头,略带失落的感叹自家宝钗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如此便能鼎立家业,振兴薛家了。 而哥哥呢,天资不足,纵然是有心都无法支撑家业,更何况他还无心。薛蟠此人的心思,都放在吃喝嫖赌上头,反正薛家有钱,足够他挥霍潇洒,何必要辛苦努力,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光阴呢。 从前薛宝钗不懂,也不接受这些,她总想着让哥哥再努力努力,自己再懂事一点,就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嫁个好人家吧,日后也好拉拔哥哥一把。她几乎都要认命了,妈说的嫁给贾宝玉的事情,她险些就松口应下了,好在峰回路转,接到了国师府的帖子,走出来不一样的人生。 想着如今的自己,已经可以全权管理薛家的商铺,母亲和哥哥都能在她的庇护之下安稳度日,薛宝钗就不由得露出个笑脸来。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从今日起,她更要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了。 修真大佬要收徒:完结 ============================== 此次科举, 大乾国上下,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五名女子报名,最后参加会试的, 有三百二十七名, 考中者八十六名。 若是按照会试总录人数三百五十人来算,八十六连四分之一都不占,似乎有些丢人现眼了。可是换个角度来想, 那些参加恩科的学子们, 无一不是从出生便立下苦读科举的志向, 辛辛苦苦准备了数十载, 才有今日的荣耀。 而以黛玉等为首的女子们,却是从去年司徒祐下旨后,才开始放手一搏, 所以能取得这个成绩,实在是惊呆了众人的眼球。 整个女校都沸腾了, 她们学校这次有五十多人金榜题名, 可谓一举成名天下知。当然, 大乾国地域辽阔, 卧虎藏龙之辈甚多,还有三十多人从前并不显于人前,这次也一举中第了。 其中各人的身份大不相同, 有隐世大儒家的千金,也有富商家的姑娘,最令人称道的, 是一位脱籍的丫鬟。她从前是跟在自家少爷身边, 侍候笔墨铺纸捧书的,不过她家少爷是个纨绔子弟, 根本不喜欢读书习字,总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把功课统统推给她来做。 幸好,这小姑娘极喜欢,每次少爷推来的功课完成的都非常出色,以至于越发得了少爷的青眼。直到少奶奶进府,觉得她红袖添香的实在碍眼,寻了由头把她打发出府,刚好遇到皇帝加开恩科,小姑娘兴致上来去报了名,谁承想居然一路顺利杀到了殿试。 司徒祐说到做到,给她们各自都派了官。 黛玉作为探花去了翰林院,薛宝钗去了吏部,探春去了户部,昭明郡主去了市舶司,长平公主最虎,她选择去了北疆军营。迎春则是进了女医署,她性子安静,跟在英莲身边学习医术多年,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去那里正合适。 此外,还有去往各地做小吏、县令、文书等等的,总之每人都都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作,不论官职高低大小,这十分值得庆贺了。 三年的时间,大家兢兢业业的工作,付出了超过同僚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心力,成功站稳了脚跟。 而在这三年中,大乾国依循旧例,也开了一次科举,这次就直接默认女子也能报名参加了。许是因为上一届女孩子们厚积薄发,这一次最后只有三十多个姑娘,顺利进入殿试,堪堪占据了十分之一的位置。 不过并没有人气馁,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在长青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十年,大乾国的朝堂上,已经有五分之一的女官了。而外头行商做事的女子,也越来越多,女人可以自由立女户,也能拥有自己的私产,不必依附于父兄子嗣了。 甄士隐和封氏已年过八旬,垂垂老矣,连林如海也贾敏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们早就退了下来,过着养老的日子。其他人也都老了,有人选择了结婚生子,诸如迎春和妙玉,也有人选择终身不嫁,诸如探春和宝钗,不过她们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 司徒祐年纪也大了,他选择了禅位,可是继任者不是最开始选择的太子,而是当年莽撞冲到北疆去的长平公主。 是的,大乾国迎来了一位女帝。 很难说司徒祐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长平本人优秀,还是那些聚拢在她身边过于亮眼的同伴。不过京中人人都在猜测,这背后肯定和几十年如一日,从未老去的长青师徒几人有关系,那等驻颜有道的,必定是仙人无疑了。 对于外界的纷扰,长青一贯是不在意的,而英莲和黛玉则是无心理会。 贾敏病了,她的身体早年为了求子,喝了太多的汤药,一直都不太好,后来更是挣命似的生下了黛玉,彻底伤了身体底子。纵然后来有黛玉为她调理着,可人命有时尽,能到古来稀的年岁,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在一个晴朗的早上,贾敏还是去了,享年七十一岁,膝下一儿一女,还有两个孙子,外加一个小孙女。 在贾敏去世之后,林如海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半年后也在睡梦中离开。 这二人的离去,给黛玉十分大的打击,她消沉了许久。 不过他们二人的岁数而言,也算得上寿终正寝,且临去前并没有受什么罪,也算是难得的安慰了。 甄士隐夫妇俩年岁还要更大些,只是他们二人操心的事情少,故此也更长寿,足足活到了九十来岁,几乎称得上一句人瑞了。 送走了爹娘后,英莲和黛玉两人便辞了官,鲜少在人前露面了。 女子学院的日常运营,被她们交给了三春和薛宝钗等人,在这方小世界拖了这么久,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长青修养了这么些年,终于再次突破合体期,不过最值得高兴的,是青玉环被彻底蕴养完毕,恢复了仙器应该有的防御力和战斗力。两个弟子也顺利突破金丹,英莲甚至已经迈入金丹中期的修为,且数十年的修心,二人的意志力称得上坚韧。 如今这方小世界灵气浓度一般,等回到修真界后,再闭一次关,两人必定能再进一步,再上一个大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方小世界很难办,基本的修炼功法,长青是传下去了的。而且有些人天资聪颖,修炼也刻苦,在长青没有刻意帮助的情况下,都已经自行突破练气期,变成了筑基修士,算是正式踏入道途了。 侠以武犯禁,长青明白,现在是有自己在上面压着,因此才显得格外太平。可日后一朝自己带着弟子走了,一年两年或许没有人敢轻易动弹,可时间久了之后,就说不准了,若是有人借机做了恶事,这因果自己也要担一部分,那就不妙了。 故此长青很是犹豫,要不要把这方秘境,纳入清玄门的势力范围内,每隔几年派几个弟子进来收徒震慑。 只是还有个未知的威胁,那个名叫警幻的人,这几十年的功夫一直蛰伏,自从僧道二人被斩杀后,就再未露过踪迹,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 再一个,这方小世界和修真界之间,并无传送阵相连,长青如今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找到修真界的定位,若是想要回到修真界,定然还要花费一些功夫的。她自己也不能肯定,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统统都是未知之数。 所以在真正离开之前,长青决定把这里的事情,统统处理好,不然她心中难安。 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警幻仙子。 这一日,长青难得把英莲、黛玉和几个记名弟子都叫了过来,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 这些年来,长青虽然鲜少露面,可每年女校招生的时候,也总是会出席。偶尔遇到难得的好苗子,她爱才之心起了,就会把人收为记名弟子,陆陆续续也有一百多人了。 不过万丈红尘迷人眼,并不是所有人都耐得住寂寞,吃的了苦头,所以留到现在还能被长青认可的,堪堪只有二十三人,并不算多。 长青端坐在上,沉声道:“今天为师叫你们过来,是有事情要交代给你们。我需要远行一趟,归期不定,在此期间,所有事情全权交给你们大师姐处理,玉儿,你负责辅助你师姐。”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的不能落下,每日都得练足两个时辰剑法。此外,你们不可逞凶斗狠,仗势欺人,若有违者,英莲,为师许你直接废除功法,将之撵出师门永不得入。” 英莲听到,忙躬身回道:“弟子谨遵师命。” 其余几人也都起身应下,俱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等到都交代完毕,长青又每人发了几瓶丹药,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闪身离开京都后,长青召出青玉环,向着姑苏阊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当初她被青玉环护着,无意间撞破这方小天地的屏障,这才落入阊门地界,碰巧遇到了年幼的英莲。 如今她可以确信的是,那个叫警幻的,绝对不在这方小天地里,那就得她出去主动寻人了。那么从前撞开的空间屏障,就是个很好的突破点,不然长青还得自己费劲再弄出个缺口来,长此以往,对这方小天地并不是好事。 细细找寻了两日的功夫,长青才算寻到了那处节点。 有趣的是,这个节点并不只有她一人通行过,看着上面残留下来的痕迹,长青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抓住你了,警幻! 长青顺着节点处的蛛丝马迹,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才寻到了另一处小秘境里。看着灵气充沛,处处都是灵花异草,却又隐隐含着几丝邪气的秘境,长青神色严肃,这里面的东西,竟然都是靠气运和功德培育出来的。 “太虚幻境?孽海情天?”长青冷笑一声,“好一个假作真时真亦假,风月情债难偿还!居然以情劫玩弄凡人,吸纳他们的家族气运功德,还敢把通灵宝玉作为阵眼,蒙蔽天机,实在是胆大妄为。” 看着这里的布置,长青这才全都明白过来了。 盖因这太虚幻境中,正儿八经的修士只有警幻一人,其他的都只是随手点化的花草精灵,所有物资都供警幻一人修炼。怪不得那僧道二人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小世界寻过她,原是因为警幻手底下无人可用,她自己又不敢擅自和长青对上,只得偃旗息鼓。 那处小世界,许是真的无主之物,被这警幻偶然间发现,就做了手脚,当做她晋级的垫脚石了。 想明白了之后,长青不再收敛气息,属于渡劫期老祖的神识,铺天盖地的向整个太虚幻境压过去,直让那些花草精灵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人敢来我太虚幻境放肆!” 随着一声暴喝,一个身形袅娜的美人儿飘然而至。长得是真的漂亮,云堆翠髻,榴齿含香,蛾眉颦笑,若飞若扬,只是那眼角眉梢的戾气,活生生把这容貌降低了一半,直让人觉得阴狠。 “警幻?你不认得我,我却知道你。从前你几次三番对我弟子下手,如今也该偿还一二了!” 长青说罢,直接动了手,而警幻则是神情一凛,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个屡次三番在小世界中,坏了她的大计的人!还有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是被她所斩杀,害得自己如今只能龟缩在太虚幻境之中,几乎寸步难行。更可气的是通灵宝玉,那是自己手中最厉害的法器,居然也因为这人的缘故,被破除了封印,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到何方去了。 想着这几十年来,自己的修为不得寸进,还要日日遭受反噬之苦,警幻就觉得怒意勃发,恨不得当即斩杀了长青才好。 两人斗的你来我往,长青目前的修为和警幻相当,都是合体期,可对方占据主场优势,还是略占上风的。不过好歹长青曾经也是渡劫期的老怪,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超强的神识辅助,最后还是成功的把对方拿下。 确保自己灭了对方的神魂后,长青重重的吐出一口血,挣扎着盘腿坐了下来。 这一战她自己也是元气大伤,魂体都单薄了许多,现下还是先疗伤为紧。 好在太虚幻境灵气十分充沛,还有警幻这些年来搜刮到的各式灵草灵药,对于长青而言都是十分得用的。她本身就是绝顶的炼丹师,有了材料后就能开炉炼丹,伤势以飞快的速度恢复着。 不过饶是如此,长青彻底恢复的时候,也已经是十年后了。 这十年间,太虚幻境一直静悄悄的,那些山野精怪们都变回原型,大气都不敢出一身,唯恐长青一个不高兴,把它们都给宰了。但长青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作恶者和被压迫者,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只是这太虚幻境没有了警幻坐镇,只留下这些小精怪们生活,也是不成的。随便来个厉害些的修士,就能把它们一锅端了,毕竟成精的物种,不论是炼药还是炼器,都是极好的材料,到时候它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故此思索再三,又询问了它们的意见后,长青把这些成精之物,统统都收到青玉环中,预备回到清玄门后,上交给宗门处理。清玄门家大业大,安置这些东西的能力,还是有的。 待到一切事毕,长青挥手把这空荡荡的太虚幻境,打入了空间乱流之中,留待有缘人寻来。 而她自己,则是回了大乾国,和弟子们会和。 长青从前也曾经多次闭关,一年两年不露面的都有,可离开这么久的还是第一次。因为长久不曾出面,甚至有人传言,国师大人已经抛弃了大乾国,回到天上的仙都去了。 更有甚至,还有人借此攻击女帝,说正是因为她德不配位,才导致国师大人厌弃大乾国子民,吆喝着让女帝禅位,退位让贤的人属实不少。除此之外,连女校都被人大肆抨击,还有那些在朝为官的女官,出门做生意的女商人,在沙场杀敌的女兵…… 在有心人的设计之下,男女被对立起来,时隔几十年,这些女子又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面对着世人的质疑和抨击。 只是如今不比当年,在四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中,女人如今的势力虽不敢说比男人更强,可也有了分庭抗礼之力。特别是女帝,纵然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杀伐果断并不比年轻时候弱,她是正儿八经从战场上闯过来的人,手段最是强硬狠厉。 扯官、抄家、流放、砍头,甚至是灭族,女帝并未手软,以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局面,让幕后之人不敢再肆意操控舆论。 随即就是从上到下的反击,文坛,商界,军队,农耕,甚至市井当中,越来越多的女性站了出来,为自己和天下的姐妹们发声。她们如今并不仅仅只有声音,还有权势和地位,手中掌控了足够多的力量,说出来的话才有人听,这是大家早早就明白的道理。 这样的混乱,持续了五年之久,一大批门阀世家被拉下马,又有不少寒门子弟粉墨登场。思想文化的碰撞一刻不停,造就出许多璀璨夺目的人,也多了很多新奇好用的发明,使得大乾国的国力飞速向前发展,呈现出日新月异的气象来。 长青回来的时候,就明显察觉到,大乾国国运之鼎盛,比之她离开的时候,还要盛上三分。 心中好奇的长青,第一时间招了英莲和黛玉来回话。 二人本就在女校内修炼,收到长青的传音后,心中又喜又惊,来的飞快:“师父,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 长青示意她们平复好心情,这才开口问道:“为师离开这些年,可有什么要事发生?” “那发生的事情可就多了!师父您是不知道,您一走啊,那些牛鬼蛇神的都出来了。他们看不惯女子掌权,从前有您在上头压着,他们不敢吭声,可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这不就漏出来了!” 黛玉小嘴嘚吧嘚吧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陛下说这次是因祸得福了,这些人就像是大乾国的毒疮一般,从前他们隐藏的好,我们纵然是知道有这样的隐患在,可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冲他们下手。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找死,就怨不得陛下痛下杀手了,刮骨疗伤虽然疼痛,但是腐肉剜去之后,大乾才会更加健康,更平顺的发展下去。” 她说的义愤填膺,旁边的英莲神色却有几分凝重。 长青心中有些猜测,不过还是问道:“英莲,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回师傅的话,我没能约束好师妹们,请师傅见谅。” 英莲很是羞愧,师父临走之前,把师妹们交付给自己,可是自己却辜负了她的期望。 长青眉头一挑,好整以暇的问道:“哦?说来听听,发生了什么,你那些师妹们,又在这次夺权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英莲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最开始的时候,师妹们还是谨遵师命,每日刻苦努力的修炼的。只是到了第四年,还不见师父的踪影,连传信都没有一个,便有人慌了神,对于修行也懈怠了。也怪我那时候忙于修炼,没有好生开解她们,以至于有几位师妹被人钻了空子,春心萌动,故此犯下大错来。” 看着英莲自责愧疚的样子,黛玉忍不住说道:“师父,这不能怪师姐,她那时恰好进阶金丹后期,正在闭关修炼。等到她出关之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居,师姐后来也有用心弥补,请您明察。” 长青宽慰道:“修道修道,修的是自己的道,他人如何能时时刻刻看顾着。英莲,为师当初是让你管束师妹们,可并不是让你对她们负责,你不必愧疚,这都是各人的缘法罢了。” “那几人与我们宗门无缘,彼此散了就是,不必挂怀了。”长青说到这里,又问道,“功法可有收回?不能让她们用清玄门的功夫去为祸人间。” 英莲点头道:“按照师父您从前的规矩,废除修为,下了禁言咒,不会把咱们宗门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只是有几个牵扯太深的,被陛下查了出来,就地斩杀了。” 长青闻言只点了点头,也就算是揭过这一茬不讲了。 毕竟她早就有言在先,修道之人不可贪恋凡俗富贵,自己找死,需怪不得别人。 经此一遭,长青名下的二十三名记名弟子,只剩下区区八人而已,加上英莲和黛玉,也只有十人了。而此间万事皆了,黛玉和英莲的父母也都去了,再没有什么可用拖住长青的脚步,她决定要离开了。 至于黛玉和英莲二人,虽然不舍此间的亲人朋友,可她们自己也知道,大家只能渐行渐远。单看从前那些嬉闹的友人们,已经两鬓白发生,而两人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就知道彼此已经不是同路之人了,选在此时离开,或许对大家都好。 况且女帝已经彻底稳住朝堂,各行各业中,也都有了女子的身影,这个时候的国师和圣女,早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用处,是时候该退场了。 长青来到这个世界时,是无声无息的,带着弟子们走的时候,同样不曾惊动了其他人。只传音给女帝知晓后,便干脆利索的动身,离开了此方小天地。 在空间乱流中辗转数百载,长青才再次找到来时的路,回到了从小长大的修真者。而此时,英莲和黛玉已经突破到合体期,长青也恢复了渡劫期的修为,连从前那些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都各个进阶了金丹,可谓进步巨大。 看着眼前仙气缥缈的清玄门,长青难得热了眼眶,领着弟子们御剑而去,即将开辟新的篇章。 不学习就送命:完结 不学习就送命:一 ========================== 王熙凤正在后楼库房里找缎子, 翻了几个箱子也不曾寻到王夫人说的花样,正心里焦躁,就见平儿匆匆上楼来。 “奶奶, 前头报信儿过来, 说是林姑娘已经进府了,咱们要不要过去?” 王熙凤罢了手,扶着平儿下了楼:“自然是要过去的, 老太太这些日子口中心中, 一时片刻都不忘了那外孙女, 咱们可不就得紧跟着。本该陪着老太太一起等林妹妹进府的, 谁想到太太忽然打发我找缎子呢,已经迟了一步,不敢再迟了。” 两人说着话, 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去了荣庆堂。 门口的丫鬟打了帘子, 王熙凤摆出一张笑脸, 扬声道:“我来迟了, 不曾迎接远客!” 就在这时, 王熙凤突然听到耳边响起“滴”的一下,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绛珠仙子存在,读书续命系统正式启动, 下面开始绑定。” 王熙凤神色一凛,正欲找出谁在装神弄鬼,却忽然觉得脑中一片刺痛, 实在忍耐不了, 哼唧一声晕了过去。身后的平儿等人,原见着她好端端走在前面, 身形却突然摇晃起来,忙快走两步扶着,却发现王熙凤双眼紧闭,已经失了意识。 平儿急的不行,连声喊道:“奶奶,奶奶!快去请太医来,我们奶奶晕过去了!” 此言一出可了不得,从贾母到邢王二位夫人,外加三春、黛玉等人,都呼啦啦涌了过来。 只见王熙凤面色惨白,眉头紧紧蹙起,额头上甚至还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显见着是疼的狠了。 贾母心疼不已,连声道:“快快快,拿着我的帖子速速去太医院,请人过来。来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把凤丫头抱到我床上去歇着,可怜见的,这小脸惨白,是受了大罪了。” 等到王熙凤被安置到了床上,贾母才有功夫问话:“平儿你来说,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早起请安的时候还面色红润的,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人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这群人,白白的跟着服侍她,要你们有何用!” 平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带着其他的丫鬟婆子们,呼啦啦跪了一地,俱都大气不敢出。 平儿方才就急的哭了出来,这会子眼眶通红,还是强忍着泪意回道:“老太太,真真我们奶奶方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 贾母闻言沉吟片刻,又问道:“她从我这儿出去后,都做了什么,你一一说来。” “我们奶奶服侍您用完早膳后,就回屋吃了点子东西,然后招了几个管事媳妇问话。本来算着今日林姑娘来家,奶奶原也是想着早早的过来等着,后面太太有事情吩咐,奶奶就去了后楼的库房寻东西,再然后就是听到丫鬟来报,说是林姑娘来了,这才急急的赶了过来。” 这些行程都很正常,和王熙凤素日确实是一样的,唯一能让贾母侧目的,就是王夫人在黛玉进府的节骨眼儿上,安排王熙凤去寻东西,但也不能说做错了什么。 实在寻不出问题来,贾母也只得暂且放下,等太医到了再说话。 好在太医来的不慢,紧赶着给王熙凤把了脉之后,太医松了口气:“府上奶奶这是劳累过度,再加之心情波动较大,故此才晕了过去,不算什么大毛病,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即可。” “只是奶奶这身子骨看着强健,实在内里有些虚空,日后万万不能操心太过了,否则恐怕会……” 太医说到这里,看了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贾母顿时了然,挥手让众人都下去,只留了一个鸳鸯在身侧。 太医见闲杂人等都退下了,这才低声道:“贵府奶奶如今是靠心火熬着,可若是哪一日撑不住了,许是会影响子嗣的。” 贾母闻言很是震动,默了默才说道:“如此老身知晓了,还得劳烦你好生开个方子,帮着调养调养身子。” 太医自然无有不从,鸳鸯心中惊讶,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换了个荷包过来:“大冷的天儿,劳烦您老人家跑这一趟,这是给您老人家喝茶的。只是我们奶奶的身子骨,还请您万万不要对外人言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喜事。” 太医接过荷包摸了摸,里头轻飘飘的,想来该是银票。 他心知肚明,这是封口费了,不过医者本也不该把患者的情况外泄,这钱他收着也不亏心,故此便笑纳了。 等到送走了太医,贾母揉了揉额角,低声道:“这事儿务必瞒得死死的,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对了,玉儿呢?” “方才林姑娘被二姑娘和三姑娘带走了,说是去说什么悄悄话儿,这会子该在三位姑娘的屋子里呢。” 贾母闻言神情一寒,随即又放松下来:“唔,这几个丫头都是好的,知道体贴姊妹。她们年纪也大了,该收拾打扮起来,我房里的首饰头面,选几套合适的出来,给二姑娘她们送去,玉儿那边也不能少了。” 鸳鸯低声应了,思忖片刻又道:“老太太也忙了这大半日,要不要歇一歇?” 贾母摆摆手,在软塌上躺着,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大太太和太太呢?方才慌乱着,我倒是没注意。” “外头有管事的来找,因二奶奶病着,故此太太便去处置了。大太太方才还在的,只太医来了避嫌,故此去了耳房,老太太要叫她过来吗?” “叫过来吧,玉儿和二丫头她们也叫过来。方才凤丫头这一晕,倒是着急忙慌了一阵子,现下时间还早,得叫那孩子去拜访她舅舅去才是。” 鸳鸯听了,忙出去找丫鬟传话,她自己亲自去了隔壁耳房,请了邢夫人过来。 “老太太,凤姐姐如今可好了?太医怎么说?” 贾母听得探春问,含笑道:“不碍事,最近几日累着了,现下已经开了药方子,修养几天也就好了。” 说罢,她又招手示意黛玉:“玉儿过来,吓着了吧,方才那个是你琏二表哥的妻子,按理你该喊句表嫂的。” 黛玉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笑:“倒是不曾吓着,只是二嫂子脸色苍白,倒叫人揪心的慌。” 贾母闻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她是个要强的,从不肯在人前示弱。这一遭也不知忍了多久了,你放心,我必定压着她养好了身子骨,才许她起身呢。” “只你今日第一天来家,需得去拜访过你舅舅才好,鸳鸯,你亲自陪了我玉儿过去,再好好的把人给我带回来。” 邢夫人闻言,忙起身道:“老太太,我带了外甥女儿过去倒便宜,如今琏儿媳妇病着,还是让鸳鸯陪着您才好。” 贾母闻言思索片刻,笑道:“这也好,既如此你们去吧,晚上不用你来侍候了。” 邢夫人应下,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牵着黛玉的手出了门,坐上车回东大院去了。 不提黛玉如何四处拜见,王熙凤这时却犹如在云里雾里一般,只觉得自己定然是在做梦。她此刻身处一个完全密闭的房子里,周围的墙壁不像是砖瓦垒砌而成,倒泛着银白色的冷光,摸着也硬硬的,似乎是种什么金属,只王熙凤长到这么大,却从未见过。 而正前方,则是一块纯白的墙,上面有文字和图画不停闪过,王熙凤识字不多,只大概猜到是什么介绍。 她最初还提着心,可半晌过后,不见有什么危险,胆子便大了起来,呵斥道:“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羔子,敢在你奶奶我头上动土!快快把我送回去,今儿这事儿算是了了,若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滴,检测到绑定人,王熙凤。” “滴,绑定人错误,现在解除绑定,重新绑定绛珠仙子林黛玉。” “错误,错误,解除失效,滴滴滴……” 王熙凤只听到这里,后面就变成了滴滴滴的嘈杂声,可是其中王熙凤和绛珠仙子林黛玉这两个名字,她还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王熙凤脑子乱糟糟的,仙子两个字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现,让她心绪难安。 难道说那个扬州来的小表妹,是个什么有来头的不成?家中有个贾宝玉,天生携带通灵宝玉而来,已经让众人议论纷纷了,不过大家大多讨论的还是那块玉,而宝玉本人,就王熙凤来看,除了长得俊俏了些,旁的还真是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出众的。 可林黛玉,是这莫名之物嘴中的仙子,想想关于仙子的传闻,王熙凤心中莫名,只打定了主意,若是能出得了这个怪地方,今后必定要和这个表妹打好关系。别的不说,若是黛玉真的有个什么来历,给自己留个后手也好呀。 正当王熙凤胡思乱想之际,一直在“滴滴滴”的东西,终于停了下来、 “王熙凤你好,我是晋江星际出品的读书续命系统0085号,现在出了点问题,要和你解释清楚。因广大读者的要求,他们对绛珠仙子下凡还泪,最终导致自己泪尽早亡的结局十分不满,故此特地委托了我们绿晋江公司,想要为绛珠仙子林黛玉逆天改命。” “可是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如今这个读书续命系统,错误绑定了你,现在无法撤销绑定,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王熙凤脑子有点乱,但是天生的精明让她回了神,第一时间问道:“做什么交易,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系统估计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问,停顿了片刻才回答道:“据世界线来看,你本人的命运也很悲惨。先是被丈夫休弃,又被关到牢里不到三十就死了,留下唯一的女儿被人卖入青楼,经典悲剧下场。” “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的话,我可以尽量帮你规避危险,免除你无人送终抛尸乱葬岗的结局。而且你以后的女儿巧姐儿,也能避□□落风尘,倚楼卖笑的人生,算起来你并不吃亏。” 王熙凤听完对方所言,就已经愣住了,休弃、早死、无人送终、独女被卖……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王熙凤而言,简直像是什么笑话一样,她一句都不信! “你这厮以为胡言乱语几句,姑奶奶我就会信了你的邪了?放你娘的臭屁!好生擦亮了你的眼睛,瞅瞅眼前站的是谁,我王熙凤长到如今这年岁,也不是被吓大的!” 面对王熙凤的破口大骂,对方并未生气,等到她自己骂累了停下来为止。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来看吧。” 话音刚落,面前那纯白色的墙布上,就有画面闪现而出:从林黛玉进入贾府开始,到后头薛家人进京,秦可卿早夭,贾元春封妃,贾琏纳了外室,王熙凤放利子钱包揽诉讼。再到最后贾家败落抄家,王熙凤的所为也被翻出来,大房一家子都被关进牢里,只有二房的宝玉几人逃过一劫。 画面在巧姐儿被王仁等人卖入青楼时戛然而止,屋子里一片寂静。 王熙凤有心反驳,可里头的桩桩件件,各人的言谈举止,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有些事情,是连如今的她都不知道的,比如林黛玉带了几个人过来,林如海又是何时会去世,还有贾琏纳的那个二房尤二姐,如今身在何处等等。 见王熙凤沉默下来,那系统才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验证,你自己调查过后,就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到时候,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情。” 出乎它的意料,王熙凤斩钉截铁的回道:“不用,现在,说说你想如何合作。” 卡机了片刻,0085系统还是说道:“我这边会发布任务,然后视你的任务完成情况,给予你一定的奖励或者惩罚。” “奖励有什么,惩罚又是什么?” “最难得的奖励就是续命天数,只有百分之百完成任务,才有可能获得。除此之外,常见的奖励物品有金银财宝,各种制作方子,以及解毒丹、孕子丹,辟谷丹等等,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至于惩罚则不定,多数是身体上的不适,诸如疼痛,电击,麻痹等等。希望你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多下功夫花心思,尽量避免这些惩罚。” 王熙凤听完思考了片刻,随即道:“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不过你身体不好,又加上绑定这才晕了过去,说起来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所以我这边可以给你一个补偿。这三个东西,你可以任选其一带走,一、玻璃的制造方法:二、孕子丹;三、十平米存储空间。” 王熙凤思索片刻,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沉声道:“我选孕子丹。” 对方并未犹豫,一个莹润温凉的玉瓶,凭空落在王熙凤手中:“一瓶三颗,谨慎使用。” 用力握了握瓶子,王熙凤回过神来,心中默念着醒来,再睁开眼,果真醒过来了。是在她自己的房中,屋里静悄悄的,只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外头听不见什么动静,王熙凤看了一眼窗户,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把手中握着的瓶子塞到被子里,王熙凤这才动了动,准备起身。 平儿被这动静惊醒,就见着王熙凤醒来了:“奶奶!我的奶奶,您可终于醒了!” 扶着王熙凤坐好,又倒了杯热茶过来服侍她喝下,平儿才絮絮叨叨的说道,“您今日突然晕过去,可吓坏了我们,老太太还把太太说了一顿,说她万事不操心,却把活儿都退给您干。她老人家发了话,让您好生修养半个月,不许再劳累了,等到太医看过没有问题后,才准您继续处理府中家务。” 平儿说着,心中还有些忐忑,盖因她心中明白,王熙凤此人最是贪财重名声儿。荣国府掌家奶奶的身份,不但可以彰显她的能力,还能从中牟取利益,是王熙凤最为自得之事,如今陡然没了,平儿已经做好了对方发火的准备。 谁料到,王熙凤只淡淡的唔了一声,就掀过不提,反而问起了别的:“我晕过去之后,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急的什么似的,命人去请了太医,亲自看您喝了药,才叫了婆子好生送您回房来。至于太太……”平儿欲言又止,半晌才笑着说道,“您晕过去了,府中的事情却还需要处置,太太也是忙的什么似的,据说连林姑娘去拜见,都不得空儿呢。” 王熙凤也没有抓住不放,顺着话头又问道:“对了,还有林姑娘呢,她大老远的来了咱家,好端端见面的日子,却被我搅弄了一场,怕是心中不喜了吧。” 平儿的笑意真切了三分:“真真这个表姑娘,不是我夸她,实在是个贴心的人。奶奶您晕过去了,林姑娘只顾着担忧您和老太太的身子,半句不好的话都没有说,且主动婉拒了今晚的接风宴,只说大家都乏了,不必为着她一个小辈多劳动。” “还送了上好的药材过来,说是从扬州特意带来的,我已经看过放进库房里头了,俱都是难得的好药材,咱们府里也不多见呢。” 王熙凤瞥了她一眼,笑道:“我平日里短了你的东西不成,这样眼皮子浅的话儿也说的出来。” 平儿正色道:“奶奶又说这样的话来,林姑娘好心好意待您,我为着的难道只是那点子药材,是林姑娘对您的一片心呢。您晕了这大半日,府中上上下下的,除了老太太动问过,也只林姑娘打发紫鹃送了东西来,咱们得领情不是。” 王熙凤不说话了,平儿顿觉失言,有心劝解一二,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王熙凤自己醒转过来,淡淡道:“咱们那位好二爷呢,又寻摸到谁家媳妇床上去了?” 平儿迟疑片刻,还是低声回道:“说是在书房歇下了,那地方在前院,咱们又如何知道呢。” 见王熙凤低头不语,平儿实在怕她钻了牛角尖,只得另找个话头儿:“奶奶,您晚饭还没有用过,我叫人传膳过来,好歹吃两口吧。本就在病中,若是再饿着肚子,岂不是更难受了。” 王熙凤这半天的功夫,实在过得刺激,这会子倒是一点儿不觉得肚子饿。 不过想着身子要紧,王熙凤还是轻声道:“不必上那些油腻的,捡那清爽的做几样就好。” 平儿得了令,忙出门去吩咐。 小厨房里一应都是齐全的,就预备着王熙凤醒来用膳,故此丫鬟很快就提了食盒进来。 许是考虑王熙凤在病中,饮食都很清淡,一盏燕窝粥,一大碗野鸭崽子汤,外加几样小食,如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等。虽然与王熙凤素日喜好不甚相同,但都是滋补养生为主,故此王熙凤也用了几筷子,又喝了半盏燕窝粥,这才命人撤下去。 吃饱喝足,又和平儿叙话消了消食,眼见着夜已经深了,王熙凤这才和平儿各自睡下不提。 平儿很快就睡了过去,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若隐若现,只是白日王熙凤睡得多了,外加心中有事,这会子是实在睡不着。唯恐吵醒了平儿,王熙凤轻轻翻了个身,对着透过窗棂的月光发呆,脑子里思绪莫名。 其实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虽说对鬼神之说并不十分相信,可莫名其妙绑定了个所谓的系统,王熙凤心中也不是不害怕的。 再加上那些所谓的后来之事,堂堂王家大小姐,被贾琏作践成那样,甚至被一纸休书弃之不顾,最后草席一卷葬身荒野,结局实在太过悲凉。还有姑妈和宝玉等人,自己对他们难道不够掏心掏肺吗,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巧姐儿沦落风尘,连出手救一救都不肯呢? 临到了了,除了平儿、小红和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刘姥姥外,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对巧姐儿施以援手,何其可悲!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王熙凤心中暗下决心,她如今已经知晓后事,又有那什么读书续命系统为帮手。只要自己小心应对,万事筹谋在先,料想保全自身与子女,该是并无太大问题的。 正在这时候,脑中突然熟悉的“滴”了一声,随即那系统开口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非读书不足以明理,宿主大好年华不可荒废,即日起宿主每天需读书一卷,练字三张,认字十个。任务期限为一旬,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奖励解毒丹一瓶,任务失败,获得雷击三次惩罚。” 王熙凤怔楞之间,听到这个任务,整个人瞬间呆滞:天老爷,认字读书什么的,她从小就不行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0 23:43:07~2022-11-11 22:2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王珊珊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二 ========================== 不管王熙凤怎么抗拒, 这个任务她都是要完成的,幸好最近这段日子,借着生病的由头, 实在是闲得慌, 认认字倒也不错。 只是这找谁教导,又成了个难题。 正在发愁间,迎春三姊妹领着黛玉来探病, 这会子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王熙凤听了丫鬟来报, 忙起身去迎:“你们几个怎的来了, 今日不是要去上学么?” 迎春笑着答道:“因着林妹妹初来, 老太太吩咐了且停学两日,等熟悉了之后,再一同前去上课。凤姐姐今日可好些了么?昨儿个您突然晕过去, 可把我们都吓坏了,老太太尤其担心, 方才还说要来看您呢。” “可不能劳动了老太太, 昨儿个我醒来之后, 知道惹得老太太担忧生气, 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且我今日已经大好了。平儿,你亲自去一趟荣庆堂, 让老太太安心,只说等晚上,我再去服侍她老人家。” 王熙凤说着话, 又招呼四人坐下喝茶, 这才有空上下打量那绛珠仙子林黛玉。 身段儿袅袅婷婷,虽说年纪尚小, 可已然能看出日后的不俗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引用原文) 好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王熙凤不由得心中暗暗喝彩,把她见过的满京城闺秀都比下去了,怪不得是仙子呢。 “这就是林妹妹吧,昨儿嫂子我实在是失礼了,扰了妹妹,是嫂子的不是,这里给妹妹赔礼了。” 王熙凤说着,就要拜下去,唬的黛玉忙躲闪开来,又急急的回拜:“二嫂子说的哪里话,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呢。且我也听紫鹃说了,二嫂子是为着府中琐事操劳,这样的用心谁人不夸赞,我看了心中也感动呢。” 见她们你拜我,我拜你,旁边探春等人噗嗤笑了出声:“凤姐姐和林姐姐就这么互相拜一天,今儿也不必做别的了。” 两人闻言这才停下,王熙凤亲自携了黛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闲话了些家常,王熙凤话音一转,说道:“我前些日子管家,着实遇到了些难处,想来想去还得请几位妹妹帮帮我才是。” 几人闻言愣了愣,最后还是迎春作为姐姐出言道:“凤姐姐有事只管说来,您素日対我们那么关照,哪里用得着什么帮忙之说。” “哎,你们是知道的,从前我家教养子女与你们不同,我在闺中时候学的多是管家理事,这读书识字什么的便弱了好些。可府中那些个账本子,来往亲戚故旧家的拜帖书信,不都得要看懂了才能回,哎呦,可把我折磨的头疼。” 王熙凤说着,还揉了揉额角,这话倒是真的。 她确实不认识什么字,但凡要看个账本,读个书信,都得另外找了认字的小厮来读。麻烦不说,关键还十分不保险,若是有心人买通了小厮,就能把王熙凤的动向全部掌握。 从前王熙凤是不在乎的,可看了系统给的所谓未来,想想自己那些个被翻出来的陈年旧账,可不就是身边出了内鬼的原因。故此,王熙凤想了半夜,觉得读书识字,确实也是件非常紧要的事情。 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随即迎春才试探道:“二嫂子是想让我们来读账本吗?这倒是不难,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也尽够了。” “读账本固然不是难事,只是难免麻烦,若是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岂不是耽误了嫂子的要紧事。我倒觉着,嫂子不如也跟着我们一同读书识字,求人不如求己,那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呢。” 探春如是说道,引得其余几人纷纷点头:“是个好法子,只是凤姐姐事物繁忙,怎么能跟着我们一同读书呢。” 黛玉见此说道:“只是认字罢了,这有何难。二嫂子纵然去不了学堂,可咱们几个却大半是闲着的,我们来教二嫂子不就成了,一日只半个时辰,也尽够了。” “这样也好,我们成日家做学生,如今也来当一回先生,岂不是甚妙。” 惜春和迎春连连点头,连迎春都觉得这法子好,她们整日里也是闲的无趣,能找个事情来打发时间,实在是深得她们的喜欢。 王熙凤没有异议,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此自然一拍即合,当即就定下了此事。 “赶早不赶晚,咱们今天就开始吧,我这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发慌,可见也是个劳碌命了。”王熙凤笑意盈盈,吩咐丫鬟道,“丰儿,把隔壁耳房收拾出来,笔墨纸砚,书桌案椅都布置妥当了,待会儿我要用的。” “凤姐姐还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性子,既如此,我们就好好谋划谋划。我们四个人围在一处只教认字,实在是拥挤了些,不如一人一天如何?二姐姐排第一个,林姐姐第二,我第三,四妹妹最后,这样安排可行吗?” 长幼有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其他几人俱都点头答应下来。 又闲坐了片刻,约定午休后迎春来教王熙凤识字,几人便起身告辞了。她们这次过来,也是因为贾母嘴里念叨,只是她老人家身份尊贵,不好来看王熙凤一个孙子媳妇,故此才叫几个小的代替着来看一眼。 用罢午膳,小憩片刻,迎春就带着丫鬟到了,王熙凤也早早的候在新收拾出的书房里。 看着眼前神色温柔的小姑娘,王熙凤想着“未来”被孙绍祖家暴而死的迎春,心中不免起了些怜悯之心。迎春素来是个温顺的性子,不恰尖儿不要强,人家给什么她就拿什么,不温不火不喜不怒,实在和王熙凤的秉性不符。所以対于这个小姑子,王熙凤虽然也照顾着,只大多是面子情,并不十分在意。 不过再是不在意,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哪里就能眼睁睁看着她年少早夭,如花的年纪丧命于恶徒之手呢。 所以借着这个识字的任务,王熙凤心中也有别的想法,比如好生扭一扭迎春这性子,堂堂公侯之家的大小姐,做什么要委曲求全,凭白受气! 迎春対王熙凤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她很喜欢这个嫂子,故此在教导的时候也十分耐心。因为王熙凤的基础太差,故此她们是从幼儿启蒙的《三字经》开始学起的,一字一句,一笔一划,迎春教的格外用心。好在王熙凤虽然不曾学过,可毕竟脑子聪明,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学了二三十个字,算得上进度飞快。 “二嫂子,这字帖是当初我启蒙时候用的,你现下刚刚开始学,用这个倒也合益。今日我们就先学这些字,不过有课后作业,今日咱们学的二十五个大字,每个需得临摹十遍,明日我会让林妹妹检查的。” 迎春把字帖拿出来,随即又道:“练字一道在于勤勉,二嫂子万万不要觉得枯燥,如今你只是初初记得这些字,要想把它们印在脑子里,还需要勤下功夫才行。” 王熙凤笑着回道:“我知晓了,素日里常听宝玉念叨,什么读书苦练字累的,今儿我也看看,练字到底有多累。不过咱家二姑娘今日可不一样了,唔,有些个先生的气质,难得说话硬气起来了。” 迎春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去,显出几分瑟缩来。 王熙凤叹了口气,上前把她揽进怀中,低声道:“二妹妹不必如此,你是咱家的二姑娘,你祖父是国公爷,父亲是一等将军,哥哥也是五品同知,缘何要自己看轻了自己去?咱们这样的女儿家,只在娘家时候,才能过几年痛快日子,一旦结亲嫁了人,譬如我而言,就得上侍奉公婆长辈,下照顾妯娌小姑,哪里还能有清闲时光。” “你性子温和不骄矜,这自然是很好的,可也不能委曲求全了自己,反倒叫旁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就该肆意随心的过活,不必対任何人忍气吞声,你身后有老太太,有老爷,还有我和你哥哥,明白吗?” 迎春怔楞的听了半晌,眼角微微发红,但还是点头道:“我明白,多谢二嫂子开解。只是我并不觉得委屈,姊妹们在一处说说笑笑,我心中也是高兴的。” 王熙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那些姊妹当然都是好的,可我怎么听说你屋里的奶嬷嬷,动不动就拿她奶了你来辖制上下。你是小姐,她是奴仆,能被挑中做你的乳母,是她家祖孙三代积了德了,居然还敢因此居功自傲,自然该好生降服了才是,哪里能让她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二妹妹细想想,连老太太和太太対着你,是不是都和和气气的,她一个做人奴才的,哪里来的脸面!” 王熙凤说的,迎春都懂,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奶娘不好。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她的身份说着好听,是国公府的小姐,但是生母早亡,父亲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继母更是一心只有钱,没有人会护着她的。这一点,迎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奶嬷嬷纵然不好,可也没有什么妨碍,忍一忍就是了,若是闹起来也是自己没脸,何必呢,自讨其辱。 故此王熙凤说的话,迎春只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并未入心。 见她这般模样,王熙凤又岂能看不出来,不过这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情,时日久了,自然能见分晓。 送走了迎春,王熙凤静下心来,开始临摹大字 软趴趴的毛笔十分难以掌控,写废了许多张之后,王熙凤才算是完成了每日三张大字的任务。 揉着酸疼的手腕,王熙凤吐槽道:“还真是难写,怪不得宝玉天天嚷着学习累,果真比我打一天的算盘都累人。” 平儿连忙拿了热毛巾给她敷上,又帮着揉捏肩颈处的肌肉,帮着缓解她的疲惫。 等到王熙凤浑身放松下来,平儿才笑道:“要不人都说十年寒窗苦读呢,想来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奶奶这回可真真要吃些苦头了。不过读书识字是极好的事情,几位姑娘也有心了,我们要不要备些礼过去?” 王熙凤半眯着眼睛,思索片刻道:“自然是要的,只是送些什么还得商榷一二。林姑娘初来乍到的,想必心中忐忑,你抽空和紫鹃说说,但凡有个什么事儿,悄悄儿的给办了,不必惊动老太太和太太们了。” “罢了,回来再说,现下快到晚饭时候了,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服侍她用饭。虽说老太太体恤我,可我也不能太轻狂了,当真就窝在房中不动弹,倒叫人背后说嘴。” 平儿闻言,虽然担忧王熙凤的身体,但看她举止正常,面色也泛着红润,故此还是没有出言阻拦。 主仆几人到荣庆堂时,里头正热闹着,邢王二位夫人并李纨都已经到了,正围着贾母说话逗趣儿,三春、黛玉都在,只没有看见贾宝玉。 王熙凤稳了稳心神,含笑道:“老祖宗这里好生热闹,叫人听了就心中欢喜,可见是有了孙女儿和外孙女儿,就把我这烧糊了的卷子给忘了。亏得人家还巴巴的赶过来,谁承想,人老珠黄,不受老祖宗待见了。” “你这泼猴儿,当着你妹妹的面儿,说的是什么话儿?”贾母笑骂道,随即握着黛玉的手道,“你二嫂子惯是个爱说笑的性子,时日久了你就知晓了,我素日里闲着无趣儿,多亏了你们几个在我面前,这才不至于闷得发慌。” 说罢,又转头看向王熙凤:“太医说了你要好生休息,怎么这会子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王熙凤笑着走到贾母身边,接了鸳鸯的位置:“我一日不见老祖宗,这心里呀,就发慌。且太太和大嫂子都在,只我一人缺席,倒像是多么轻狂似的,说出去叫人笑话。” “你这孩子忒的多心,都是一家子骨肉,难不成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本就是劳累过度,才得了这个病,正该好生歇着才是,且是我发话叫你在屋里养着的,若是谁敢多话的,叫了来回我,我自有话说。”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坐在自己另一侧,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气色看着倒是比昨儿强些,只还有些气虚的感觉。你年轻不知保养,只当做是小事儿,殊不知日后老了的苦头呢,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了吗?” 王熙凤含笑点头应下,又奉承了贾母几句,这才道:“老太太疼我,我心里知道。只是因着我这一病,倒叫家里的琐事都堆在太太身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此来跟太太赔个不是。我虽然精力不济,可平儿还好着,就让她去给太太打个下手,再有二妹妹今年也十岁了,管家理事什么的也该学起来,省的日后手忙脚乱的。” 堂中众人皆是一愣,不知道王熙凤怎么突然提起迎春来了。 要说叫平儿去帮忙,大家心里还是明白的,平儿就是王熙凤的左膀右臂,有平儿看着,王熙凤纵使不出面,也能対贾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可迎春,虽然是王熙凤正儿八经的小姑子,不过她嫁进来两年的时间了,并不算是多么亲近,怎么突然想起要提拔这个二木头来了。 不论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却都挂着笑,探春和惜春、黛玉三个已经开始恭喜迎春了。 贾母也连声点头说好:“你说的很有道理,原是我人老了想不周全,迎丫头可不是到了该学这个的时候。就叫她跟着你太太身边,学着点眉眼高低,唔,还有玉儿和三丫头,过两年也得安排上,四丫头年纪小,让她再清闲几年。” 迎春听到贾母发了话,虽然心中忐忑,但也知道这是个极好的事情,忙起身应下,又谢了王熙凤不提。 贾母冲着王夫人叮嘱道:“二丫头性子软和,人也温顺,你看着点儿,别叫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人欺负了她去。咱们家的这些下人,我心里最是明白,都不是好相与的,只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万万没有踩着主子给他们做脸的道理。” “若是叫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我可不顾忌那些什么几辈子的体面,统统打发出府去才好,免得带坏了我的孙子孙女儿们。” 王夫人闻言,忙起身应道:“老太太的吩咐,儿媳都知道了,迎丫头跟在我身边,自然不会出错的。您老若是不放心,我让金钏儿跟着她,出来进去的有个保障。” 贾母摇摇头,笑着道:“你是个老实细心的,不过金钏儿是你得用的丫鬟,如今你又管着府里上下的事,陡然离了她怕是手忙脚乱了。我身边的碧玺倒也稳重,昨儿我把紫鹃给了玉儿,今个儿就让碧玺去服侍二丫头吧,三丫头和四丫头也不能少了。” 探春和惜春忙起身笑道:“老太太,我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尽够使唤的了,您把丫鬟都分给了我们,自己可怎么办呢?” 贾母却轻描淡写的回道:“我一个老婆子,身边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八个,哪里用得过来那么多人呢,闲着倒有一大批。你们小人儿家家的,本就该娇养着,只从我这里拨过去,不必走公中的份利了。” 刚说到这里,宝玉却从外头进来:“老祖宗说什么,这样热闹?” 王熙凤便笑着打趣:“可见是个福星呢,好儿是少不了你的,我们正偷偷给你二姐姐她们添人手呢,偏你又赶了这个巧宗儿。” 宝玉闻言眼睛一亮,猴儿似的黏到贾母身边:“老祖宗,姐姐妹妹都有,我也要。您身边的晴雯,针线活计做的极鲜亮,就叫她来我身边服侍可好?”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王夫人放下茶盏,沉声道:“宝玉你过来,你妹妹们还小,老祖宗是体恤她们,这才给添人。你身边多少使唤丫头了,怎么还跟着闹,莫不是觉得袭人她们服侍的不好,想要换一批?” 这可死死的掐住了贾宝玉的七寸,他忙不迭的开口道:“袭人很好,我屋里头的姐姐们都是好的,只我见了晴雯的针线活儿好,故此才眼热来着。原是我的错,不该跟妹妹们浑闹,晴雯我不要了,送给林妹妹使唤吧,她那个模样性子,也只老太太和林妹妹配使唤。” 前半句王夫人听着还顺耳,后头的胡言乱语,就又扎了她的心了。 只是王夫人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宝玉,只要那些个狐媚子不到贾宝玉身边,王夫人也懒怠管她们去了哪里服侍。 贾母笑呵呵的听完了,这才说道:“你林妹妹身边已经有了紫鹃了,晴雯就去四丫头身边服侍着。刚好四丫头喜欢画画儿,到时候画出来的东西,就让晴雯绣出来,也得趣。” “这个好,这个好!”贾宝玉乐得一拍手,转头看向惜春道,“四妹妹可记着些,到时候绣出来了,送给我一副。” 惜春不意自己真的添了个丫鬟,还是从贾宝玉手上夺过来的,不过还是当即应下了。 贾母随后又把琥珀给了探春,玻璃给了宝玉,不偏不倚一人一个,倒是正正好。几人换了主子,又上前给几位姑娘行礼,这才算是了了。 王熙凤在一旁做了半天的背景板,这会子见人都分配好了,免不了又奉承了贾母几句。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也跟着说贾母慈悲,対小辈用心等等,屋子里又是一阵热闹。 说话间,外头就有仆妇来问:“晚饭好了,现在传饭吗?” 贾母闻言,看了看屋里的大座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故此点头道:“传吧。” 王熙凤等人服侍着贾母用罢饭,又奉了茶水点心上来,陪着聊了会儿天,才在贾母的示意下离开,各自去用膳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1 22:29:59~2022-11-12 20:4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独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三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是十天,王熙凤的任务也到了核验的时候。 在三春和黛玉的教导,以及她自己的努力下, 算是圆满完成了, 甚至在系统要求的基础上还翻了三倍的量。如今王熙凤已经学完了一本《三字经》,写出的大字也横平竖直,看得出原样是什么了, 可谓进展极快。 故此, 王熙凤不但得到了一瓶解毒丹的奖励, 还额外获得了一个十平米储物空间的使用权, 期限为一年。 这可大大方便了王熙凤,她身边一切都不瞒着平儿,陡然多出来的任务奖励都没处放, 唯恐被人发现端倪。有了那劳什子的储物空间,日后再有什么私密的东西, 便有地方藏着了。 而这十天的时间, 王熙凤的身子也将养的差不多了, 在太医看诊过后, 再次接过了贾家的管家权。 不过即便如此,迎春每日下学后,还是要跟在她身边一起处理家事, 美其名曰,老太太下的令,叫二姑娘管家呢。因着这个缘故, 从来隐形人一般的二姑娘, 如今也成了府里下人们巴结的对象了,连身边的丫鬟走出去都多了几分体面。 只是迎春性子实在软弱, 旁人给了她脸面,自己身边的人反倒闹了起来。 这一日王熙凤和黛玉正在上课,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间或带几句二姑娘、司棋、嬷嬷之类的。 平儿最是知机,见状忙出去喝道:“叫嚷什么!扰了奶奶和林姑娘的清净,你有几条命够担的!” 平儿性子素来柔和,几乎从不与人大小声,陡然一发火,就叫来人俱都噤了声。 半晌,才有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出声:“平儿姐姐,是碧玺姐姐打发我来的,我们姑娘的奶娘和司棋姐姐吵起来了,搅得姑娘头疼。碧玺姐姐让人捆了她们,说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叫我来回了您和二奶奶,问要怎么处置。” 王熙凤在里头听了个全套,对着黛玉道:“好妹妹,你今日先回屋去,莫要沾惹这些肮脏事儿,我去处置了那起子刁奴,再去向你讨教。” 黛玉虽然点头应下了,可心中却有些担忧,盖因迎春身边的司棋和奶嬷嬷,背后站着的可是贾赦与邢夫人。王熙凤一个做儿媳妇,若是贸然处置了公婆派给小姑子的人,未免显得太过轻狂,那二位估计也绕不了她。 不过显然王熙凤并不傻,她反手就把这件事捅到了贾母耳朵里,让她老人家去处置。 贾母雷厉风行,当即就叫婆子提了人来问话:“我听说,你们当着姑娘的面儿闹起来了?” 奶嬷嬷战战兢兢,司棋倒是有几分硬气,直言道:“回老太太的话,不傻我要闹起来,只是王嬷嬷实在贪心过了。我们姑娘的钗环月钱,原都是王嬷嬷收着的,我们只管着姑娘的饮食衣物,跟着姑娘出门罢了,这原也是该的,她是妈妈,需得尊着让着。” “可她万万不该把我们姑娘的首饰,都拿去当了银两!明儿三月三,我们姑娘要和其他几位姑娘一起拜花神的,可前儿刚做出来的金累丝嵌珠花簪子不见了,到时候几位姑娘统要带一样的首饰,独我们姑娘没有,岂不是做我们做丫鬟的不是。” 司棋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堂内众人都听明白了,原是迎春的奶嬷嬷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她的首饰去赌钱不说,事情败露了还要拿捏主子,反挑起了姑娘的不是,说姑娘素日都是靠着他们家供养的。 司棋素来看奶嬷嬷不顺眼,这回抓住这把柄,吵吵嚷嚷的就捅了出来。碧玺作为老太太刚拨过来的丫鬟,可那两位的身后也是邢夫人和贾赦,一时不好管束,倒是让她们二人越发纵了性子,直接闹到了王熙凤面前。 贾母听完后,脸上罕见的动了怒气:“这起子刁奴,二丫头是我们国公府的姑娘,我老婆子竟然不知道,要靠她们这些个下流胚子养活了。怎么,奶了姑娘一场,便越发拿自己当个主子看了,竟然敢拿捏起姑娘来了。今儿拿捏了迎丫头,明儿是不是还要踩在我这老婆子头上去!” 这话说的严重,屋里从邢王二位夫人,再到丫鬟婆子们,呼啦啦跪了一地,齐齐喊道,“老祖宗息怒”。 王熙凤也跟着跪下来,口中劝道:“老祖宗息怒,没得为了那起子刁奴气坏了身子,便是不喜欢,打发出府去也就是了。” 邢夫人尤为紧张,盖因那迎春乃是她身边陪嫁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如今闹出乱子来,她脸上也无光。至于迎春奶嬷嬷,那是原先贾赦随手指的,夫妻一体,如今贾赦不在,这错漏都得她担着。 “自然是要打发出去的,把那婆子一家都撵去庄子上,不许再叫进府里来侍候了!至于司棋,她虽然性子暴烈,好歹知道护着姑娘,罚她两个月的月钱,也叫她长长记性。” 贾母语气一转,又看向碧玺等人:“你们是在姑娘身边服侍的,主忧臣辱的道理该牢牢记住,如今闹出这事儿来,姑娘纵然失了脸面,你们又能落到好处来么!统统罚一个月的月钱,日后才能急你们姑娘之所急,想你们姑娘之所想。” 碧玺等迎春身边的丫鬟闻言,忙都齐齐下拜:“再不敢如此了,我们都认罚的,只求老太太和姑娘宽心,莫要为着我们这些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贾母闻言,这才露了个笑脸,打发她们都出去,独独留下迎春和王熙凤、邢夫人三人。 轻轻呷了口茶,贾母沉声道:“知晓我为何留下你们三人吗?” 邢夫人和迎春一般的木讷,只闭口不言,还是王熙凤机警,低声道:“原是我的过错,不曾照顾好姊妹们,闹到老祖宗跟前,扰了您的清净。” “你是嫂子,又是儿媳,自然应当照拂好婆母小姑子,这事儿你当然有错。只是邢氏,你也是做母亲的,二丫头纵然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可素日对着你也算得上勤勉恭顺,缘何就不能多看顾她两分?不求你对她有几分慈母心肠,可她年幼,你只做到嫡母应尽的本分都不成么!” 迎春听了贾母的话,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只还憋着气不敢哭的大声,叫人瞧着分外不忍。 王熙凤见状,揽了她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邢夫人的脸青青白白,讷讷不言,一时又是觉得尴尬,又是觉得难堪。特别是当着王熙凤这个儿媳,与迎春这便宜女儿的面,更是心中气怒交加,觉得贾母不给她脸面。 贾母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知道这人是不会改了,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你且去吧。” 邢夫人有心说几句,可实在嘴笨,也只得磕了个头,闷不出声的离开。 “二丫头,你过来。”贾母招手示意迎春近前,又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老祖宗知晓你的难处,只是天救自救者,你自己若是立不住了,怎能怪旁人欺辱到头上去呢?” “这些个道理,想必往日先生都跟你们讲过了,我老婆子就不多絮叨了。吃一堑长一智,经了今日这一遭,我只盼着你能想明白,我和你二嫂子,总归都会护着你的。” 迎春抽抽噎噎的回道:“孙女儿,孙女儿明白,今日是我给老祖宗丢脸了。” 抚了抚迎春的发,贾母叹气道:“你这傻孩子,一家子亲骨肉,哪里来的丢脸不丢脸,日后这话再不许说了。也是因着我年纪大了不济事,平日里关照的少了,这才让你受了委屈,你心里不要怪我才好。” 迎春闻言,又是痛哭不已,一时哭着说自己无能,累的老祖宗忧心;一时又感念贾母的庇佑,说自己日后定然会改云云。 王熙凤在一旁站着,看着这祖孙俩恨不得抱头痛哭,心中滋味莫名。只觉得贾母不愧久经风雨,一番唱念做打,就这般收服了迎春的心。 只是若说贾母对迎春到底有几分疼爱,王熙凤心中却没有准数,“未来”画面里显示的,能在贾母心尖尖儿上的,自然只有宝玉一个。即便是贾敏留下的唯一子嗣黛玉,在贾宝玉身边也得退让几分,更何况只是贾赦生的一个庶女。 如今怜惜是有几分的,可日后贾赦真的把迎春嫁了孙绍祖那个混账,贾母还不是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曾说。纵然是因着贾家那时候已然呈现衰败之势,可也未免显得太过冷情,何曾真的掏心掏肺过呢。 不过现下么,王熙凤还是上前去,好生安慰了两人一番。 等到她们都平复好了心情,王熙凤这才唤了丫鬟进来,重新给二人梳洗了,坐下说话。 “老太太,二妹妹身边的奶嬷嬷去了,便少了一个人,您看看谁合适,挑了过去服侍着好?” 贾母沉吟片刻,这才道:“我屋里的夏婆子倒是稳重,就调了过去给迎春使唤着吧。” 王熙凤自然当即应下,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见贾母面露疲色,识趣的领着迎春告退了。 待到出了荣庆堂的院门,王熙凤这才低低的叹了口气:“二妹妹,从此后,可千万莫要如此了。” 迎春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领着贾母给的夏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熙凤遥遥的见她走的远了,正准备回房休息,脑海中又响起了“滴滴滴”熟悉的声音:“滴,完成隐藏连环任务第一关,赶走恶奴,奖励玻璃配方一张,愿宿主再接再厉。” 王熙凤身体一僵,刚要张嘴询问,又咽了回去,只加快脚步回屋去了。 把下人统统打发出去,这才低声问道:“什么是隐藏连环任务?为何从前你不曾提起过?” 系统回答的很快:“这任务与读书续命任务不同,是读者愿力凝聚成的附加任务,其目的是为了帮助《红楼梦》中的女子,逃过本该早夭而亡的结局。连环任务具备隐藏属性,需要宿主自行触发条件,后续完成度良好,才会给予奖励。” “每完成三个隐藏连环任务,可额外获得一年寿命奖励,十个连环任务完成后,更有神秘大礼包派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了宿主和宿主女儿的未来,望宿主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切莫懈怠。” 王熙凤听了眼前一亮,随即又压制下去:“第一关,你这意思是后面还有几关?” 0085号答道:“自然,迎春此人性格温良柔顺,可却所遇非人,你总不会以为赶走了一个刁奴,日后她便能顺利成长了吧。菩萨心肠要有,霹雳手段更是不能少了,否则只会沦为被人践踏的玩物,徒添悲剧。” 王熙凤沉吟片刻,也不得不点头赞同0085的话,迎春是懦弱了些。只盼着今日事情过去,有夏嬷嬷和碧玺二人时刻提点着,她能改变一二,日后自己再敲敲边鼓,许是能为她择个好夫婿出来,免了她一生悲苦。 还有,这既然是个连环任务,免不了日后还有其他人需要操心,头一个自然就是黛玉,余下的还有探春、惜春等人。 不过王熙凤脑子一转,突然问道:“府中丫鬟可要改命,诸如金钏和晴雯等人,也是早夭而亡。” “自然要的。”0085刚答完,就住了声,只觉得它被王熙凤这个狡猾的女子给套路了,“警告,宿主刻意套取任务信息,现给予警告一次。” 王熙凤不以为然,不就是一次警告么,不疼不痒的,随它去好了。 只是知道了丫鬟也能改命后,王熙凤心中起了心思:贾家府中的丫鬟可不算少,就她自己如今记得的,晴雯、金钏、鸳鸯、紫鹃,连着自己身边的平儿,都算的是苦命人。还有远一些的香菱、宝珠、司棋、茜雪等,也都堪称薄命,自己若是一一去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头一个要救下来的,该当是香菱才对。 算着时间,这会子那姑娘还在人牙子手中,尚且不曾被呆霸王给抢了去。若是自己动作够快,非但能避免香菱这么个灵巧之人再入薛家,薛蟠头上也不会有打死人命的官司在,如此宝钗或许能进宫也说不准呢。 如此思量了片刻,王熙凤便打定了主意:“平儿,你去叫来旺和他媳妇来见我。” “奶奶,您唤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这二人是她的心腹陪嫁,王熙凤也不磨叽,直言道:“你们两个今日就出发去一趟金陵,帮我寻一个眉心有颗红痣的姑娘。她原是个官家小姐,只是不幸被人拐了去,落在人贩子手中受磋磨,我前儿接到一个亲戚的信,嘱咐我务必要救了她出来。” “你们去了之后,便细细的寻摸,只往那些牙婆、拐子处好生打听,不要吝惜银两。待到人找到之后,拿了我的帖子,去找那金陵知府贾雨村,把那伙该死的拐子都抓起来,也算是积了德了。” 来旺两口子虽然有些疑惑,可也不敢多问,只应下这差事,打点行礼赶赴金陵不提。 安排好了那件事,王熙凤又扭头看向平儿。 平儿五六岁上就到她院子里服侍,一步步的走到大丫鬟的位置上,可谓历经辛苦。本来她也不愿意做贾琏的房中人,只是一次酒醉被贾琏得了手,王熙凤气怒交加之下,也只得给她开了脸,主仆俩还闹了好些闲气,如今想想实在不值得。 只是平儿如今的身份,再寻个人家外嫁是不成了,为今之计,便是让她有个孩子傍身。且那奴籍也得消了,奴生子毕竟说出去不好听,即便是日后长大了,不管是说亲还是出仕,都被人低看几分。 不过,即便是允了平儿生子,也不是现在,最起码要等到自己诞下长子,彻底站稳了脚跟后才行。王熙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孕子丹吃下去也有半个月了,这段时日她没少和贾琏同房,不知道如今肚子里是不是有了孩子了呢。 只盼着能一举得男,日后巧姐儿有了兄长,自己也有了儿子,母女二人算是有了依靠。 这些心中思量,自然是不好对外人讲的,王熙凤只自己暗暗思索。 好在前几日迎春屋里闹了一场,贾母发了好大的火气,如今贾家上下都乖顺的很,故此王熙凤也清闲了许多,管家理事,读书习字之外,还有时间慢慢筹谋。 这样的清闲时光中,日子就过得飞快,王熙凤一边刷着日常任务,一边等着来旺两口子的音信。 这一日,她正在贾母身边服侍,突然听到脑中“滴”的一声,随即便是0085机械的通知:“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解救英莲于危难之中,奖励寿命半年,望宿主再接再厉。” 王熙凤自然喜不自胜,她做了这小半年的任务了,各种丹药得了不少,可寿命类的奖励这还是头一遭,岂有不欢喜的。 也不知是不是欢喜的过了,王熙凤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憋闷,忍不住捂着嘴难受起来。 她唯恐失了礼数,悄悄退到众人身后,不想却被邢夫人一眼看见。自从上次被贾母训斥过之后,邢夫人就对王熙凤和迎春有了心结,这会子见她躲懒,心中顿时一喜,只觉得找到了打压王熙凤的时机。 “琏儿媳妇这是怎么了,不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着,却远远的躲起清闲来了?” 邢夫人这话一出,满屋子都静了一静,众人的目光不漏痕迹的瞟向王熙凤,果真见她在一众丫鬟仆妇后面,不像往日一般只在贾母身边逗趣。 王熙凤心中暗恼,却不得不上前来辩解,只她刚张口要说话,却忍不住一股恶心涌上来,又捂着嘴想吐起来。 几个年幼的姑娘尚且懵懂,可见惯了女子怀孕的贾母却不同,她心中一喜,忙笑道:“去请了府医先来看看,再把太医请来!” 王夫人和李纨二人见此,心中添了几丝莫名的警惕,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一时府医看过了脉,笑着恭喜道:“恭喜老太太,二奶奶这是喜脉,初步估计着许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贾母当即乐得合不拢嘴,忙吩咐丫鬟给王熙凤搬了小凳子过来坐下,又问:“方才你二奶奶恶心想吐,可是有什么不好的,要不要开几服药来吃?” 府医闻言,又搭了脉细细探了一番:“不曾有什么,许是初初有孕,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女子孕吐也是寻常,二奶奶的身子如今康健的很,很不必吃那苦药汤子,只注意保养休息也就好了。” 贾母自然知道孕吐非人力能治,只是方才关心则乱罢了,如今听得府医这般说了,便放下心来。 等到太医来了之后,也是同样的说辞,只说王熙凤身子康健,不必喝药,若是心中顾忌,药膳倒是可以加上,还给了几个孕中保养的方子。 王熙凤嫁进贾家两年,如今终于有孕,贾母和贾赦、贾琏俱都欢喜不已。贾母更是下令,贾家上下各赏两个月的月钱,王熙凤院子里的仆妇侍候有功,额外再赏一个月,一时间府中上下俱都念佛不已,口中心中感念王熙凤和她腹中胎儿的好。 等到都吩咐好了,贾母方握着王熙凤的手道:“你年纪小,又是初次有孕,且孕期女子多受罪,若是再管着家事,怕是更劳累了,我想着叫你大嫂子和二妹妹给你搭把手。” 说罢,又看向李纨和迎春二人,笑道:“这些个琐事,你们两个能处理的便处理了,若是不成的,再去寻平儿和凤丫头。实在难办的,也不要让凤丫头过于操心,或是回了你们太太,或是来找我,都是应有之意。” 李纨自从守寡后,一直是个隐形人,如今陡然得了管家权,心中惊倒是比喜多些。不过还是当即起身,和迎春一起应下此事,约好了每日去王熙凤屋中处理家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三次元太忙了,今天更新晚了点,实在不好意思 不学习就送命:四 ========================== 这一日, 王熙凤的抱厦内,惜春正拿着一本游记,轻声诵读。 王熙凤在一旁听了半晌, 笑着道:“四妹妹也读了一刻钟了, 快停下喝杯茶,莫要累坏了嗓子才好。” 惜春娇俏一笑,脆声道:“不过读会子书, 哪里就能累坏了嗓子, 凤姐姐莫要吓唬我。再说了, 太医和嬷嬷们都说了, 小娃娃听得到外头的声音,我们每日读书给他听,娘胎里就熏陶着, 日后许是能考状元也说不准呢。” “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四妹妹倒是想到考状元去了, 不过也承了四妹妹的吉言, 只盼着日后你那小侄儿能金榜题名, 也算是难得的幸事了。” 王熙凤话音刚落, 外头传来迎春的声音:“什么吉言幸事的?二嫂子这里倒是热闹,我和林妹妹、三妹妹闲着无事,也来凑个趣儿。” 说话间, 三人联袂而至,迎春经过这几月的历练,早就非吴下阿蒙了。如今言谈虽然依旧温柔, 可话语却爽利多了, 遇人遇事也敢出声辩驳,倒有几分王熙凤从前的样子了。 而黛玉那边, 因着平儿素日的照拂,一应吃穿用度,丫鬟仆妇都是省心的,还时不时能和林如海通信一封,又有众姊妹说笑,日子也颇为过得。至于探春,她本就是个自强自爱之人,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倒是不需要王熙凤乱插手。 “二姐姐,林姐姐,三姐姐,”惜春起身行了礼,众人又分了长幼坐下,这才道,“我原是和凤姐姐说笑呢,只道小侄子如今日日胎教,待到大了怕是要考个状元回来才好呢。” “他才多大点儿,三个月还没有呢,可别再说了。今日咱们自己姊妹在这里闲谈也就罢了,出了这门儿可别再如此说了,没得叫人笑话,说咱们太过轻狂了。” 王熙凤委婉说了一句,又笑道:“还要多亏了你们几个,我原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如今也把‘三百千’学完了。若是我肚里的这个,能得几位妹妹两分的聪慧,日后也不必我多费心操劳了。” 黛玉含笑道:“二嫂子本就是极伶俐的人,只三两个月的功夫便学到了《诗经》,可见于诗书一道上也是甚通的,只不过从前不曾用心罢了。” 探春附和道:“正是这个理,二嫂子从来不是俗人。说来我最近心中有个念头,趁着如今春光正好,咱们不如起个诗社玩玩儿如何?” “诗社?三姐姐这个主意好!” 惜春最先出声赞同,随即黛玉和迎春也都一一附和。 王熙凤自然不能扫了她们的兴致,且小姑娘家家的,玩闹罢了,即便纵着又有何妨。 故此她也笑着道:“既然喜欢,那就办起来,有什么要我出力的,只管说来。我虽然文采不够,只还有几个臭钱,可供几位才女们闲散一二,平儿,去取我的钱匣子来。” 迎春假意嗔怒道:“二嫂子这是什么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谁人不知道二嫂子的难处呢。且很不必二嫂子破费,我们几个的月钱也没处使去,只寻常做个诗社玩闹罢了,没得还大张旗鼓,传出去叫人笑话我们小女子轻狂。” “二妹妹这话说的没有道理,什么叫小女子轻狂,诸位姊妹都是钟灵毓秀之人,比之世间男子也不差什么的,只管放手去操办。”王熙凤摇头说完,就见平儿捧了个紫檀木匣子过来,笑道,“你们那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还是留着打赏小丫鬟们买糖吃,我今儿先出一百两,只当是给你们添些笔墨使费。” 四人闻言,这才由迎春接了银两,笑着道谢:“如此就多谢二嫂子慷慨解囊了,只我们这诗社办起来后,二嫂子也该来当一份子,同乐才好。” “罢哟,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中清楚,这等吟诗作对的雅事,我实在是做不来。”王熙凤假意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给她们出主意,“要我说,该去闹你们珠大嫂子才是,她素来是个有才学的,只是往日里鲜少开口罢了。” “我可听见了啊,好你个凤辣子,自己躲懒就罢了,偏把由头往我身上推。可见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今儿可被我抓了个正着!” 真真是巧的不能再巧,李纨说着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又指着王熙凤笑骂了一通。 见她来了,众人免不了又是一通笑闹。 待到各自坐下,李纨才笑道:“方才我在太太屋里,收到了金陵那边的来信,说是太太嫡亲的妹子要进京来了。只因她家也有个姑娘,如今年方十二,生的是花容月貌,又兼之文采斐然,品德出众,已经报了宫里,要参加公主郡主伴读的待选。” “薛家姨妈要来?这可真真是件好事!早前在娘家时候,也曾经听婶娘说过,说是我那姨妈性情最是敦厚温柔,只可惜远在金陵,一向不得亲近。如今她若是来了京都,为着薛家妹妹待选一事,少不得要多住些时日,正可以亲香亲香了。” 王熙凤说完,迎春黛玉几个也附和,又猜测那薛家姑娘容貌到底有多美,一时间好不热闹。 不过在薛家人到来之前,王熙凤先见到了怯生生的香菱。 香菱进了屋,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奴婢香菱,谢谢奶奶救我一命,结草衔环不能报二奶奶的恩德!” 王熙凤细细打量,忍不住赞同,好一个美人儿! 香菱如今也只有十二岁,出落得眉目秀丽,真天姿国色一般。只是因着幼时机遇,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显得眉目瑟缩,平白减了几分姿色,饶是如此,也比得过钗黛二人的容貌了。 王熙凤心中思绪电转,含笑示意平儿扶香菱起身:“快坐下说话,左不过是我们二人的缘法到了,我也是偶然得了信儿,知晓故人之女备受磋磨,这才派了人去碰碰运气。我已经差人去寻你爹娘了,只是他们几次搬家,如今实在难以寻到住处,许是还要等上一段时日,才能有音信传来。” 香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只顾着流泪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也不急,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能哭出来才是好事儿,若是憋在心里不说话,反倒容易坏了事儿。 等到香菱两只眼睛哭的红肿了,这才算是勉强停下来,平儿忙叫人拿了冰块给她敷上消肿,又叫了人打水来重新装扮。 香菱很是不好意思,抿着嘴道:“奴婢失礼了,叫二奶奶和平儿姐姐看了笑话。” 王熙凤却不在意,看她万事妥当,便携了她的手去拜见贾母。 “老祖宗,哈哈哈哈,您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美人儿过来。” 贾母一抬头,就见着王熙凤牵着个小姑娘走进来,眉目俊秀,气度温和,只是并不能认出是谁家的孩子。 故此,贾母只含笑道:“好个漂亮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姑娘,被你拐了来?” 王熙凤闻言叹了口气,如此这般的把英莲的来历说了一遍,又道:“只因我母亲的娘家,和那甄家有点子亲戚关系,前不久才听说了这件惨事,我才知晓。心中实在难安,故此叫了来旺两口子去打听打听,谁承想居然这样巧,竟然在金陵寻到了,她父母一时找不见,所以带了来咱们家。” 贾母握着香菱的手,叹息道:“可怜见的孩子,遭了大罪了。凤丫头,你说这是甄家的孩子?倒是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王熙凤含笑回道:“并不是咱们常来往的甄家,只也姓甄罢了,是阊门那边有名的望族。甄老爷夫妇一辈子只得了这一点骨血,不想却遭此大难,生生骨肉分离了这么些年。” 屋内众人无不动容,贾母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个,连眼圈儿都红了,一迭声的说道:“就在咱们家住下,几时他父母寻到了,再说其他的话。珠儿媳妇,这孩子的出身论起来,也不比咱们家的姑娘差了,只当做是自家姑娘照看着,一应的份利,比着迎丫头她们几个的来就好。” 李纨闻言,忙起身应了,又笑着问道:“如此甚好,咱们家又多了位乖巧的姑娘,只是不知道甄妹妹安置在何处好?” 如今贾母的院子里已经住了四位姑娘了,贾宝玉虽然有自己的院子,可时不时的还是会留宿,实在也没有合适的屋子安置香菱。 故此贾母一时倒是想不出地方来,还是王熙凤出声道:“前些日子我和大嫂子闲话,还说几位姑娘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也该有自己的院子了,故此收拾了几个院落出来。只是这几日忙的事情多,竟浑然忘了,如今看来不如先挑一个给甄妹妹住下,倒也便利。” 贾母颔首道:“你说的倒是,二丫头今年都十二了,也该是有自己的院子了。都收拾了那几处出来,我选几个给她们姊妹们住。” 这事儿是王熙凤提议,李纨操办的,故此李纨起身道:“统共收拾了四个院子出来,分别是葳蕤轩,广明院,清光阁和听风楼。” 贾母听了,略思索了片刻道:“既如此,趁着这个机会,二丫头就搬去葳蕤轩吧,甄家丫头住广明院,这两个地方紧挨着,她们姊妹之间说话也方便。至于三丫头、四丫头和玉儿,就还是在这里陪着我老婆子,等满了十二岁再挪院子不迟。” 李纨得了指示,连忙应下,又带着香菱下去安置不提。 倒是迎春和黛玉等人听说了这件事,忙来到贾母屋中,黛玉等人自然是为了见一见新来的香菱。 而迎春除了这个目的外,还有些不舍得搬出去。她自从出生就住在贾母院中,一直长到这么大了,从未想过要搬离,如今冷不丁听说了,难免心里难受。 且虽然这几个月她性子转变了些,身边的夏嬷嬷和碧玺、司棋等人也得用,可她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看着两鬓皆白的贾母,迎春忍不住含泪道:“老祖宗,我舍不得离开您。” 王熙凤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哟哟,真真还是个爱撒娇的孩子。那葳蕤轩就在荣庆堂左侧,几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可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二妹妹今年都十二了,再过几年及笄后,就该说婆家了,难不成到时候也带着咱们老祖宗不成?”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年幼的姑娘都红了脸,迎春也不好意思哭了,只拿帕子遮了脸不说话。 能得孙女如此濡慕,贾母心中也颇有几分得意,见此情形解围道:“好了,亏你还是当嫂子的,说的什么话,她们小人儿家家的,自然和你这破皮不一样。” 说罢,又冲着迎春道:“你如今这个年岁,很该有个自己的院子,自己试着打理人情往来了。再过两年,你林妹妹几个满了十二岁,也是都要搬出去的,这管家理事纵然跟着嬷嬷学了,自己若是不能上手试一试,难免都是纸上谈兵,当不得大用处。” 迎春这才罢了,黛玉几个只觉得好玩,闹着迎春办一场乔迁宴,好生乐呵一番才好。 说话间,香菱带着丫鬟来了,她是孤身一人来贾家的,身边的丫鬟也都是贾家给配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外带四个嬷嬷,标准的贾家姑娘份例。 几人互相见了礼,又闲谈了几句,俱都为对方的容貌气度折服,一时间竟如亲姊妹一般,亲热极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贾宝玉下学回来,刚给贾母请了安,就见着屋里有个面生的姑娘。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赞道:“这个姐姐长得好看!且好生奇怪,竟然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黛玉笑得尤为欢畅:“二哥哥,你莫不是见了个姐姐妹妹,就觉得与人家面熟么?” 贾宝玉闻言讪讪的,只他是个死脑筋,解释道:“我是真的觉得面熟,并不是说假话诓骗姐姐,当初老太太不是也说了,你长得与姑母极为相似,我是在画里见过姑母的。” 探春打趣道:“姑母确实是在画里见过,可甄姐姐今日初初来到咱家,她从前又是在江南长大的,二哥哥又是在何处见过她?” 宝玉讷讷说不出话来,还是李纨给他解了围:“我今日第一眼见到香菱,也觉得眼熟呢,竟然有几分东府里蓉哥儿媳妇的品格。莫不是宝玉也有此感,想起了你侄儿媳妇不成?” 宝玉抚掌道:“果真果真,是和蓉哥儿媳妇长得相似,大嫂子不说,我还一时想不起来。” 其他几人听了,也忙细细打量,果见香菱眉眼之间,和秦可卿甚为相似,一时间不由得啧啧称奇。 香菱原是个天真娇憨的性子,虽然历经磋磨,可难得赤子之心并未被磨灭。这会子见了大家的神色,也不由得起了几丝好奇心,问道:“我和那位蓉大奶奶,果真相似么?” 王熙凤笑着说道:“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你年纪比她要小了五六岁,显得稚嫩些。每隔几日,她都要来府里给老太太问好,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香菱闻言,更是心内痒痒,只是她也不好多问,便只等着和秦可卿会面的一日。 府中来了新人,贾母心中欢喜,晚间还特意设宴款待香菱一番。 随后几日,香菱跟着迎春等人,也算得上是同吃同住,连上课都是一处的。她本也是钟灵毓秀的女子,如今得了贾家的照拂,又有先生和嬷嬷们教导,不几日就很像是大家小姐的样子了。 王熙凤见了,心中不由得暗自满意,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精力,如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又过了七八日,忽然外头有下人来报,说是薛家举家进京,如今正在荣庆堂,老太太打发人请王熙凤过去。王熙凤便知晓,这是薛宝钗一家到了,略收拾了一番,便搭着平儿的手去了荣庆堂。 里头正热闹着,王夫人和胞妹数十年不见面,如今中年重逢,忍不住潸然泪下,倒叫人十分感慨。 待到她们姐妹叙完离别之情,王熙凤这才笑着上前见礼:“姨妈安好,宝钗妹妹好。” 薛姨妈拉着王熙凤的手,含笑道:“这是凤丫头吧,你出生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只是后来去了金陵离得远,就不得见了。如今竟然也嫁了人,成了管家奶奶了,这通身的气派若是在别处见了,姨妈都不敢认了。” 王熙凤也笑:“素来常听婶娘和太太说起姨妈,如今一见果真是极敦厚的长辈,还有宝钗妹妹,难为姨妈怎么教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这般稳重端庄,倒衬的我像个泼猴一般了。” 贾母闻言,笑着道:“正是呢,姨太太属实会教姑娘,我原想着我家里这几个还看得过去,谁知今日都被宝丫头给比下去了。” 被这样夸赞,薛宝钗也只是端坐一旁,脸上浮现出几丝羞涩来,姿态倒还落落大方,也算是难得。 薛姨妈心中自豪,却也懂得谦逊:“老太太这是自谦呢,府上这几个姑娘我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儿,比起我家的宝钗可强多了。瞧瞧这水灵的样子,叫我见了心中也爱的不行呢,只恨我家只宝钗一个姑娘,素日里倒是孤单了些。” 贾母闻言忙道:“既如此,姨太太便在家中住下,一则你和老二家的多年未见,姊妹间很该好生亲香亲香叙叙话;二来宝丫头独身一个,我府里又有这些姐妹,她们聚在一处也热闹不是。” 薛姨妈本有此心,她原是想去投奔哥哥王子腾,可谁想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巡边去了。又兼之薛蟠顽劣平庸,薛家自从家主离世后,跟宫中的关系也淡了些,这次薛宝钗备选之事,还想托付贾家出力。 如今得了贾母的话,她心中自然遂意,笑着道:“老太太既然发了话,我就厚颜留下。只是一应使费,都不必府中劳心,还需得我自家供给才好。” 贾母等人也知晓薛家皇商出身,于银钱之事并不为难,故此只答应下来。 恰好前段时日,李纨刚收拾出来的院子,薛姨妈和薛宝钗便在清光阁住下了,至于薛蟠则是独自宿在外院不提。 王熙凤身在孕中,陪着玩笑了半晌,贾母就打发她回屋休息去了。 等到进了屋子,她倚在榻上思索半晌,招了平儿过来吩咐:“你拿了我的帖子,去寻婶娘身边的柳嬷嬷,只说薛家妹妹实在出众,若是这次能雀屏中选,对于薛王两家而言,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还有,去看看二爷可在府里?若是在的话,找个人叫来,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平儿应下此事,先打发人去寻贾琏,又备了些礼品去了王家。 王子腾夫妇虽然离京了,可府中还有管事的嬷嬷在,正是王熙凤婶娘的左右手柳嬷嬷。此人乃是王子腾夫人的陪嫁,素来对她忠心耿耿,且手腕也很是高超,极得王子腾夫妇的看重,故此才留了她在京中看顾。 王熙凤这口信送过去,便是说明她极为看好薛宝钗此人,若是柳嬷嬷也动了心,在后头使上一把劲儿,薛宝钗中选的机会就大了。且今世薛蟠虽然顽劣,却并未有打死人的事情发生,左不过富家子弟常见的纨绔做派,并不会影响到薛宝钗的声誉,此事的可为性还是有的。 不过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王家那边,王熙凤还打算和贾琏好生说道说道。 毕竟贾家二房有个元春在宫里,算着日子再过一年多就要封妃了,到时候二房势大,他们大房就会被压下去。王熙凤既然见到了“未来”的走向,就不想再像前世一般,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反倒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 贾琏进屋的时候,就见着王熙凤手拿一卷书,正半阖着眼发呆,不由得笑道:“二奶奶这是要考状元不成,整日里手不释卷的?” 王熙凤瞥了他一眼,收了书卷:“比不得二爷威武,我们妇道人家,只在家中后宅里打转罢了。只是二爷也该知晓,整日插科打诨,流散度日纵然逍遥,可你我二人的身份,却是不能这般自在过活的。” 贾琏觉得她话里有话,一时搞不清王熙凤的想法,但还是顺着说道:“怎么就不能自在了,有爷一日,就有你一日。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对你琏二奶奶信服不已,怎么竟然有人敢触你的眉头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4 10:56:36~2022-11-14 22: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五 ========================== 夫妻二人商议良久, 还是觉得与其让薛宝钗留在贾家,日后成了宝二奶奶和自家打擂台,倒不如送她一阵东风, 让其扶摇而上来的好。 且卖个人情的小事, 一应打点使费,料想薛家并不会吝啬,说不定自家还能在里头捞上一笔, 发个小财呢。既然如此, 这样一双两好的事情, 依着这夫妻俩的性子, 岂有放过的。 贾琏当即便起身去外院寻薛蟠说话,而王熙凤则是静待时机,等着薛家人主动上门。 正在这时, 0085又发布了一个任务:“滴,宿主成功完成‘三百千’学习任务, 奖励寿命值三个月, 已发放到个人账户, 请注意查收。现在开启下一轮读书任务, 学史使人明智,请宿主择选一本史书,每日诵读, 并三日一篇读书笔记,不得少于800字。” 王熙凤闻言脸色一垮,瘫倒在炕上不想动弹了, 心中满是抗拒。 她本就不喜读书之道, 如今不过是迫于无奈跟着读书习字起来,谁料到这0085系统得寸进尺, 居然还要求起读书笔记来了! 只是想想那寿命值,王熙凤不得不长叹一声,硬撑着起身来,去了隔壁的小书房。 这原本只是间耳房,因着三春和黛玉等每日教习,渐渐的就布置成了书房的样式。其中的书册多以幼儿启蒙为主,间或有几本游记杂书,却是黛玉等人拿来,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胎教用的,故此王熙凤寻了半日,也找不出一本史书来。 她实在无法,只得唤了丫鬟进来:“去寻你林姑娘,就说我这里借一本史书,不拘是哪个朝代的,只先给我用一用,过后再还她。” 那丫鬟虽然不明白,但也脆声应下,只去寻黛玉借书不提。 不过片刻功夫,那书却和黛玉一同过来了。 “二嫂子《诗经》还未曾读完,怎的却想起史书来了?史书晦涩难懂,我那里的也不多,只这两本原是我来京时候,父亲亲自挑了与我的,内容记录的翔实些,二嫂子若是想看,打发时间倒也使得。” 说着,黛玉便递了两本书过来,上面两个大字《史记》。 “这是太史公一生心血巨作,我先拿了头两册过来,二嫂子且看着,待到这两本看完了,再换了后面的来。我从来京中便开始看史记,如今也只读了一遍,尚且不能辨明其中深意。二嫂子若是有了心得,倒是可以一起探讨一二。” 王熙凤闻言,心中更是苦闷,连林妹妹这么个仙子都看不明白,何况自己这蠢材乎,那个什么鬼系统,当真是故意刁难人! 奈何已经与其绑定,这会子说什么也晚了,且看着那些得来的稀奇东西,王熙凤心中也舍不得。 不过待到王熙凤打发走了黛玉,忽然心中便想起了林如海来,似乎她那便宜姑父,就是在这半年多的日子里没了的。 要说黛玉为何日后那般凄凉,与林如海的逝世绝对脱不了干系,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进了贾家这虎狼窝里,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么。但若是林如海能保住一条命,依着他的资历干练,日后未必没有位极人臣的那一日,有他在背后做靠山,黛玉又何愁没有个好前程呢。 如此一来,王熙凤就上了心,只一个解救香菱的任务,就得了半年的寿命,那么若是自己能挽救林如海的去世,那奖励必定更加丰厚。 想到这里,王熙凤忙开始查看自己近些日子得到的奖励:一瓶生子丹,一瓶解毒丸,一瓶养生丸,一张玻璃方子,一张吃食方子,还有几箱子金银。 东西不算少,可也不多,王熙凤忍着肉疼,把其中的解毒丸和养生丸拿了出来,预备放在端午的节礼中,送去扬州给林如海应急使用。 此后几日,王熙凤便顾不得多想旁的,日日与那本《史记》硬磕,看得头昏脑涨,却不能知其所以然来。眼看着三日之期已到,那所谓的800字读书笔记,王熙凤还是毫无思绪,免不了心中焦躁不已,险些动了胎气。 虽然还有黛玉等人可以请教,只是她们几个年幼,对于诗书还算娴熟,只史书实在艰涩,也不是她们这个年纪的人能领会的,故此众人并不喜欢。大家都还疑惑,为何王熙凤会喜欢上了读史记,这可并不像是她往日的风格。 好在还有个薛宝钗,她年纪比迎春等人都大些,且性格更稳重端方,难得的是读的书极多。又兼之她一心想要进宫备选,故此对贾琏夫妇便极为亲厚,贾琏是外男不好接触,便时时来王熙凤房中坐坐说话。 这一日她过来,刚巧看到王熙凤对着《史记》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好笑。往日里雷厉风行,似乎无所不能的琏二奶奶,竟然也会被其他事情难住,可真是令人称奇。 不过现成的机会送到眼前,薛宝钗自然不会放过,她性子本就圆滑,又是有心交好,当即便道:“凤姐姐正在读史书么,我也恰好正在读这个,不知姐姐读到何处了?” 王熙凤闻言一喜,拉着薛宝钗坐下:“我何曾能读什么史书,不过是拿来打发时间罢了。只是我文采不通,读着吃力的紧,有心不读了呢,又觉得难不成会被一本书给难住,正两相为难呢。可巧妹妹就过来了,我素日知晓你是个才女,快来帮帮我。” 薛宝钗粲然一笑,谦虚道:“我拿来当的什么才女,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和姐姐探讨一二倒是可行。” 说着便坐了下来,一字一句的领着王熙凤读,再细细的解释了给她听。 史书用语多隐晦,平铺直叙的章节少,一字春秋的笔法多,若是不了解其后的种种纠葛,便不能领会史家的真意。 王熙凤这些日子不可谓不勤勉,只是她毕竟缺的东西太多,如今只堪堪能把常见的字句读通顺罢了,这个任务确实难度颇高。不过她外挂多,三春并上黛玉、宝钗等人日日换着教,又掰碎了细细讲给她听,如此一来熬过来前面半个月的苦日子,后头慢慢也能品得出些趣味出来了。 既然得了趣儿,读书笔记写着也不难了,王熙凤很是松了口气。 一晃又是两月过去,王熙凤已然怀胎六月,时间也滑到了九月间。 若是依着0085给她看过的未来,这会子林如海已经一命呜呼了,可王熙凤派去扬州的探子却打听到,林如海虽然在七月间受过一次刺杀,还中了一回毒,万幸得了神医赠送的药物。故此虽然元气大伤,好歹一条命是保住了,且因着奋勇不顾,又兼之智谋出众,很是立了些功劳,许是明年便能回京述职了。 于此同时,香菱的母亲也被寻到了,原来自从香菱被拐走之后,她家屡遭横祸。后来甄士隐夫妇便搬去了老丈人家左近过活,只是那封家不是好人,坑骗他们的银两不说,成日里还多出言奚落嘲讽,甄士隐为人清高,哪里受得住这个闲气,一日跟着一对和尚道士走了,再也寻不见人了。 封氏又是忧心女儿,又是担心丈夫,一双眼几乎哭瞎了去。 偏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家中剩下的些许田产又遭了灾,只能和两个丫鬟刺绣为生,日子过得极为清苦。又兼之娘家父亲去世,兄弟嫂子不喜,她益发连个托庇之处都没有了,只得又搬了几次家,故此王熙凤派出去的人找了许久,这才寻到她。 封氏听闻女儿有了消息,当即就变卖了剩余的家产,跟着王熙凤派去的人进京来了。 她原也是极有手段的主母,只是近些年实在过得凄苦,两鬓都花白了。不过如今有了喜讯,又怀了不给女儿丢脸的想头,一路上都在细心保养自己,故此到达贾家的时候,竟然颇为看得过去,那一身气度比之邢王二人还要强些。 贾母亲自见了她,叙过些闲话后,就让她跟着香菱去了。 待到回了香菱住的广明院,封氏这才摸了摸香菱眉间的胭脂痣,抱着她一通痛哭:“我的儿啊,为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的面儿了,天可怜见,叫我们母女还有重逢的一日!” 香菱也跟着垂泪,她早就从王熙凤那处,知晓了封氏这些年的艰辛。看着和邢夫人年纪差不多,却老迈如贾母一般的封氏,香菱的眼泪便难以止住,又想想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心中更是难过。 母女俩好一番痛哭,半晌才被身边的丫鬟给劝住了。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后,封氏揽了香菱入怀,细细的询问她这些年的遭遇,又免不了几番落泪心疼。 罢了,封氏才问道:“我们承了琏二奶奶的大恩,只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才好,我眼看着他家是什么都不缺的,只咱们却还要尽一份心。” 香菱笑道:“母亲说的很是,二奶奶对我极好,连着老太太和府中诸位妹妹都是极和善的人,我在这府里一应吃穿用度,和他们家的姑娘都是一样的。且老太太知晓我的遭遇,还许了我和府中姑娘们一同读书上课,言语间就像自家后辈一般,这恩情确实难还。” 封氏闻言更是感念贾家恩德,心中盘算着即便是倾自己所有,也得报答了这份恩情才好。不过如今她身无长物,所有的只一身罢了,倒是急不得。 而王熙凤这边都快乐疯了,封氏和香菱刚一见面,0085系统就判定她第一个隐藏任务通关了。奖励十分丰厚,足足有三年的寿命,比她从前那些任务所得的总和还要多两倍。 高兴之余,王熙凤更是对封氏母女格外照拂,又得了她们不少感激,算是意外之喜了。 封氏在贾家住了三日,便赶了个无人的时候,去求见了贾母。 贾母心中疑惑,但也乐呵呵的请了她进屋说话,却不想得了个意外之喜。 “老太太容禀,我们母女受了府上的大恩,心中实在是难安。只是府上显赫,想来是什么都不缺的,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件事情上,许是能帮得上一些小忙,也算是报答一二。” 封氏坐在一旁,语气虽然感激,气度却不卑不亢,给贾母以十分熟悉之感。 贾母闻言,笑着说道:“这又值当什么的,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香菱那丫头秉性良顺,我心里也爱的什么似的。别说我了,就是我们府中这上上下下的,也都爱香菱的人品,这是咱们两家的缘法,日后可万万不要说了,倒显得生分。” 封氏听了这话,心中知晓对方可能真的不需要报答,再者,也并不觉得自己真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她今日既然来了,那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自然不会轻言放弃。 眼神扫视了一圈,封氏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来,贾母心中犹疑,却还是挥退了服侍的下人,只留了鸳鸯一个在屋里。 封氏见此,方才低声道:“我是个没有出息的,从前也少父母亲缘,八九岁上就被父亲送去宫里做了宫女。宫中日子难熬,幸好得了一位姑姑的眷顾,跟着她进了原淑妃娘娘宫中服侍,好歹也平平安安熬到了出宫,又遇到了我家老爷,这才得了些安稳日子过。” 贾母闻言猛地一惊,迟疑道:“原淑妃娘娘?当今太后娘娘从前,就在淑妃位上!” 封氏点头道:“正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慈善,对我们这些宫女也都多加照拂,我年满二十五岁的时候,便是得了她的恩典出宫嫁人了。不过带着我的姑姑,却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她是立了志一辈子服侍娘娘的,故此如今还在宫里,如今人都称她为朱锦姑姑。” 贾母喜道:“竟然是朱锦姑姑,每常宫中设宴的时候,我也偶尔去凑个热闹,太后娘娘鲜少出来,但每次出来,身边陪着的都是朱锦姑姑。” “是,朱锦姑姑从十岁便到了太后身边,陪着太后风雨同舟五十多年了。”封氏回想从前宫中的腥风血雨,感慨道,“从前过得也是艰难,不过现今陛下以孝治天下,以天下荣养太后和太上皇,想必是苦尽甘来了吧。” 随即,封氏又道:“朱锦姑姑于我有再造之恩,每年她生辰的时候,我都会托人送一份礼进宫。这些年因着我那孩儿的缘故,倒是有些怠慢了姑姑,不过她心中也挂念着英莲,年前还打发人来问过我,有没有寻到孩儿。” “如今我想着,既然英莲已经寻到了,又岂能不告知姑姑一声呢。只是我人在宫外,时常也难见到姑姑一面,听闻府中大姑娘德才兼备,如今在宫中做女史,若是能得她传一封书信,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贾母得了这个消息,真真是喜出望外。 盖因贾元春十三岁进宫,到现在已经八年多,眼看着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还不曾博出个前程来。若是再蹉跎下去,莫说是得贵人青眼,即便是年龄到了放出宫来,也很难寻到什么美满的姻缘了,贾母岂有不着急的。 如今得知封氏和太后心腹关系密切,贾母心中便有了成算,顶好的是一朝入了太后的眼,指给皇帝做了妃嫔。次一等的便是去往各个王府之家,依着元春的家世,最低也能得个侧妃之位,若是时运到了,王妃也是有可能的。 最不济,得了太后的恩典,提前放出宫来,元春这个年岁风华正茂,好生寻摸一番,未必不能一世美满。 想到这里,贾母对着封氏便热络了许多:“我也不瞒你说,当初我家大丫头进宫的时候,我心中也是万般不舍的。只是皇命难为,她娘老子又执意如此,我一个老婆子,实在也是有心无力了。” “府中这上上下下的,都不必我操心,她们妯娌打理的都妥当,唯独我那元丫头啊,从小在我跟前儿长大的,如今一去□□年不得见一面,可算是剜了我的心了。若是今次我那孙女儿,能入得朱锦姑姑的法眼,不拘是放了她出宫,还是旁的什么都好,我心中都记着你的情分。” 封氏含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您和二奶奶救了我家英莲,就算是救了我的命了。信我已经写好了,想必府上有办法递到宫里去,就劳烦大姑娘帮忙,把这信交给朱锦姑姑,另外,我还给姑姑做了身衣裳,也得劳烦府上一并送过去了。” 贾母自然满口应下,又命鸳鸯亲自送了封氏回去。 她自己静坐片刻,纵然觉得封氏不会在此事上蒙骗于她,可为了以防万一,也叫了下人出府,让人去打听封氏所言可是真的。 这虽然是宫廷旧事,不过倒是不碍着什么隐蔽秘闻,故此不过两日的功夫,贾母就收到消息,封氏确实是从前淑妃宫中出来的。且封氏和朱锦之间,比之她自己说的还要亲密,她对朱锦有过救命之恩,朱锦一直想报答她,却寻不到时机。 而封氏写给朱锦的信中,则是说贾家对她们母女恩重如山,如今贾家大姑娘在宫中孤掌难鸣,盼着朱锦姑姑力所能及之下,能够照拂一二。 这用意便很明显了,封氏把对朱锦救命之恩,用到了元春身上,以此报答贾家的恩惠。 贾母得了这个喜信,也不曾张扬出去,只暗地里打发人把东西给了元春,又叮嘱了好些话儿来,这才静候佳音。 王熙凤作为贾家的当家太太,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心中讶异之下,只觉得元春实在是有福气。盖因朱锦姑姑实在得力,很快就带着元春在太后娘娘面前露了脸,又因为元春娴雅知礼,也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 且因着当今陛下忌惮勋贵势力,朱锦还敲了敲边鼓,故此太后并未把元春赐给皇上,反而给她指了一门婚事。乃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堂弟,平郡王,年已二十四,早前有过一个王妃,只是那王妃体弱多病,去年一次小产之后不幸去了,故此平郡王府内如今便缺了一位女主子。 元春虽然是续弦,可平郡王膝下并无儿女,她嫁过去也是正一品王妃,按照她如今的年岁家世,并不算辱没了她。 因此大姑娘成了准王妃的消息传到贾家之后,阖府皆喜,贾母和王夫人尤为高兴。 贾元春很快回到家中备嫁,王夫人一改往日万事不管的性子,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只为了给元春准备嫁妆,能让这个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王熙凤已经快临盆了,每日除却例行的系统任务外,旁的是一概不管不问,只安心保胎为重。 而借着元春被赐婚的东风,薛宝钗也成功入选,成为了五格格的伴读。 一次改变了两个女孩的命运,王熙凤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奖励:寿命值十年! 十月初八,惊喜交加之下的王熙凤,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白胖可爱的男孩儿。 抱着这个前世没有的儿子,王熙凤心中激动非常,第一次由衷的感谢了0085。若非有这个系统相助,她许是没有那么容易便诞下孩儿,成功在贾家站稳脚跟,也不会读书识礼,明悟道理,知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因为这股感念之情,又因为这系统原本是为了黛玉而来,故此王熙凤很大方的划了其中五年的寿命值,归到了黛玉的名下。 按照0085所言,黛玉只活到了十六岁,便香消玉殒了。如今她已经十岁了,王熙凤又送给了她五年的寿命,可见早亡这个命数是破解了,而且肉眼可见的,黛玉的身子骨慢慢康复了起来。 往常每到秋冬换季之时,黛玉都免不了会咳嗽卧床几回,可今年直到落雪,她都健健康康的,一次都没有病过,算是一件喜事。 元春年龄大了,平郡王府也需要女主人主持年礼,两边都有今早成婚的念头。故此赶在腊月初的好日子,吹吹打打,十里红妆,贾家大姑娘的花轿一路热闹的去了平郡王府,成就了一对新人。 而已经叫回原名的英莲母女二人,在年前也搬离了贾家,在左近的一处三进院落住了下来。 这宅子是王夫人送予封氏的谢礼,连带着的还有京中一处铺面,郊外一个五十亩的庄子,拢共加起来,也值几千两银子,只她们母女二人的嚼用,是足够了。 封氏再三推辞不掉,也只得接了下来,英莲还认了王夫人做干娘,从此便当做自家亲戚走动,这孤儿寡母的,也算是在京都有了依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4 22:14:53~2022-11-15 21: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52154 20瓶;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六 ========================== 翻过年开了春, 王熙凤生下的茂哥儿也有六个月了,历时一年的时间,王熙凤终于把史记通读了一遍。 从这套书里, 她见识到了许多人心叵测, 权谋算计,连带着对于上位者和掌权者的心理,也有了许多理解。其中最重要的, 也最令她深有感触的, 莫过于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鼾睡这一条。 古来帝王, 几乎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固然是因为帝王疑心, 可也是不得不为之。一个国家的权利若是不能集中,便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自然也就更谈不上能教化万民, 国泰民安了。 同理而言, 一个家族也是如此, 权利只能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资源也只能堆积在某一部分人身上,如此才能走的长远。 可贾家却不是这样的, 明面上的袭爵人是贾赦,可实际上的当家人却是贾政。这可是大大的不对,如今贾母活着, 还能弹压一二, 若是贾母去了的那一日,贾家必定分崩离析, 0085系统所展示的,就是这般。 虽然王熙凤于朝堂之事所知不多,可也知道像贾家这般地位和权利的不对等,长幼尊卑不分,是要使兄弟离心,家族遭祸的。 只是贾母偏宠幼子,又有贾宝玉这个凤凰蛋在身侧,大房在她心中的分量委实比不得二房。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贾母作为荣国府当之无愧的老封君,如今整个贾家都靠她撑着脸面,大房也没有撕破脸闹起来的底气。 因为这些东西,王熙凤最近心中颇有些烦闷,额角生了几颗痘痘,读书都懈怠了起来。 0085系统见不得她如此颓丧,当即就给她加了任务:“滴,孝,人之始也。宿主如今已为人母,当体谅父母长辈的不易,即日起每天早晚诵读《孝经》一遍,为期一月。另抄录《地藏经》数册,分赠父母长辈,时间三月。” “任务完成,奖励养生丸一瓶,启智丹一瓶;任务失败,扣除寿命值十天,望宿主奋发努力。” 王熙凤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还是点了接受任务,毕竟那养生丸的功效,林如海是试验过了。而启智丹,听着就是好东西,到时候给茂哥儿服下,岂不是就变成神童了。 本着这个想法,王熙凤每日诵经的时候格外虔诚,抄录之前也都会焚香净手,做足了孝心。也因为这样,王熙凤抄录的很快,三五日便能得一卷,除了奉给贾母、邢夫人和贾赦的,她还特特抄写了几卷命人在大相国寺供奉,为娘家爹娘并贾母等人祈福所用。 这样的举动,自然不会逃过贾母的情报网,她心中感念之余,对着王熙凤和茂哥儿更疼爱了几分,几乎可以与宝玉齐平了。 这可急坏了王氏,她眼看着大房的贾琏和迎春越发出息,而自家元春已经嫁人,贾珠去了两年多,宝玉还是一团孩子气,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愁思。只是她素来做个菩萨样子,自从王熙凤进府之后,管家权也交了出去,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难以动作。 周瑞家的见她发愁,忍不住在一旁出主意:“太太,咱们府中这几年的出息不好,二奶奶难免束手束脚的,若是能给二奶奶寻个生财的路子,岂不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再一个,她是二奶奶的嫡亲的侄女儿,如今有成了侄儿媳妇,也是亲香的意思。” 王夫人闻言,以手支头沉思片刻,终于下了决心:“你说的很有道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便是这桩亲事当年也是我拉的线,如今她遇着难处了,我确实不能不管。” “从前府里的帖子在我这里,外头遇见什么事儿,也多是递到我手里,如今既然凤丫头收着,以后再有人来求,便往她那里递话吧。再一个,外头那些穷苦百姓们,日子过得实在艰难,为着几两银子一吊钱,急的什么似的,琏儿媳妇若是有那个善心,也能叫她去帮把手。” 周瑞家的低声应了,可也免不了心中一寒,暗自庆幸自己总是万事顺着王夫人的意,不曾惹过她不快。而自己唯一的独女,也早早的脱了奴籍放出去嫁人,如今也成了正头娘子,穿金戴银奴仆环绕,倒是不枉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 当天晚上,周瑞家的就借故找到了平儿,先是假托茂哥儿的名义,替王夫人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后话锋一转,便说起府中的月例供应来了。 “我前几日在太太跟前儿服侍,听她说今年府中几处庄子都受了灾,想必今年的收成是要大受影响了。这几年府里本就不如从前,若是再少了进项,二奶奶管起家事来,不知还要添多少麻烦艰辛呢。” 平儿听了这话也发愁,府中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可开支却一样也简省不下来。偌大的国公府邸,处处都是要靠银子来撑住脸面的,如此才好和其他世家勋贵相交,不至于露了颓败之意。 如今王熙凤管着家,自然都是来问她要银子,可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里是说要就有的,故此王熙凤也很是发愁。 平儿作为她的心腹,自然也心中着急,听得周瑞家的说起此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要银子,那个要银子,可府中的银子也是有定数的,我们奶奶虽说能干了些,难不成还会生银子不成。这些日子一则进项短缺,二来又是老太太的生辰和中秋佳节,我们奶奶急的什么似的,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前儿我们奶奶还说呢,实在不行把她陪嫁的几个金项圈,还有几套不常用的头面都拿去当了,多少也能得几千两银子,许是能解一时之急。” 周瑞家的闻言忙道:“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要典当二奶奶的嫁妆了不成?哎哟哟,这说出去可要叫人笑话了。我们太太是二奶奶的姑母,又是二奶奶和二爷的婶娘,若是二奶奶果真艰难,我们太太必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平儿其实也是顺口一说,王熙凤管家理事的本事极强,贾家如今底蕴也还丰厚,并没有艰难道那地步。她不过是想借着这话,为王熙凤博个贤惠的名头,再来也是有试探周瑞家的到底是何意,往常王夫人主仆可没有这么关系她们二奶奶。 果不其然,周瑞家的又接着说道:“只是这也不是常法,太太和奶奶纵然有些个陪嫁,可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都贴补到公中去,未免不太现实。再说了,这是多大个窟窿,得多少银子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并非一人之力能解决的。我心中倒是有个主意,只是……” 面对周瑞家的欲言又止,平儿心中嗤笑,嘴里却不断的奉承:“好妈妈,您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若是真的得用,改日我们奶奶必定摆了酒亲自谢您。” 周瑞家的暗暗一笑,却先四处打量一阵,见着周围无人,方压低声音道:“你们年纪轻,素来过得日子也好,什么金的银的,宝石珍珠,全不当是一回事儿。可却不知道,外头百姓的日子过得艰难呢,寻常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统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只一二十两银子,这都算抛费的了。” “他们过得贫寒,也没处找钱去,万一遇见个什么病痛祸事,真真是急的找不着路,故此便有一门生意,是专门应他们的急处的。那些手中有闲钱的,就借给他们使用,不拘是一两个月,或者三五个月,等到周转开了再还回来,借出去一两银子,还回来便是一两三钱。这样主人家得了钱财,那借钱的人呢,也解了燃眉之急了,真真是两相皆好的事情。” 平儿听了这话,只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可她确实年纪不大,也从未和外头人打过什么交道,一时之间没有看出什么错漏来。 在她看来,这法子确实不错,府中备用的银子借出去,便能钱生钱了。 故此平儿忙谢了周瑞家的,又亲自送了她一段路,这才折返回去寻王熙凤说话。 王熙凤如今不比从前了,她已经通读了史书,自然知晓百姓疾苦,而且周瑞家的说的再是冠冕堂皇,放利子钱这行当也是为人不齿的。且九出十三归,那样高的利息,逼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是损阴鸷的事情。 周瑞家的不会无缘无故献计,其后必定有王夫人的意思,她们主仆如此行为,不过是看王熙凤年纪尚幼,想着算计她一把。若是王熙凤听了她们的话,果真去涉足利子钱这行当,便有了把柄在她们手中,日后不愁拿捏不了她,即便不听,于她们主仆也没有什么妨碍,只动动嘴罢了。 王熙凤在心里思虑片刻,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0085适时发布了一个新任务:“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宿主身为贾家管家奶奶,应当熟知大乾国律例,才不会触犯法规。即日起,宿主夫妻要同读《大乾律例》,并将之作为行为准则,谨言慎行,以保家族平安。” “任务时间两个月,任务完成,奖励《陶朱公个人传》一本;任务失败,惩罚银钱一千两,望宿主用心完成任务。” 王熙凤愣了愣,找了个由头打发平儿出去,这才低声问道:“这个什么《陶朱公个人传》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从前不都是奖励丹药方子,寿命钱财的吗,如今一本书就把我给打发了?” 0085对这人刻入骨子里的爱财,真的无可奈何,不过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陶朱公此人,乃是先秦时期勾践身边的第一谋士范蠡,他心智出众,辅佐勾践灭吴复仇之后,便化名陶朱公隐居而去。短短十年的时间里,又从一个默默无闻之人,变成了富甲天下的大商人。” “这本《陶朱公个人传》,就是根据他的生平撰写而成,里面详细的记录了范蠡的计谋经历。宿主若是能得到这本书,并且研究透彻,日后也能拥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再也不会为钱财所困。” 王熙凤闻言大喜:“真的,那个范蠡真的有这么厉害?他还经商过?我看史书里头只写了他搜罗美人,找了西施去迷惑吴王夫差,还以为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窝囊货,没想到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0085肯定了范蠡的才华,王熙凤当即就摩拳擦掌起来,扬声道:“平儿,平儿,去寻你二爷过来,只说我有要紧事情找他。” 平儿在外头听见了,忙连声应了,又亲自去请贾琏。 待到贾琏得了信急匆匆回来,就见着王熙凤蹙着眉头,正坐在窗前生气。 王熙凤本就是个绝色的美人,只素日里泼辣厉害的紧,贾琏与她成亲两载有余,鲜少见着她这般美人闲愁之态,一时见了不由得被迷住了心神。 忙上前几步,伸手揽了她进怀中,温言细语道:“我的好奶奶,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巴巴的叫了我回来,自己却不说话?有什么事情只管直言,爷都给你办了,可别再皱着眉头了,看得爷的心都碎了。” 王熙凤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颇为虚弱:“二爷,我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来求你的主意。今年几个庄头都报了信儿来,说是年成不好,地里的出息怕是会有妨碍。可眼看着老太太的生日要到了,还有府里的八月中秋佳节,各处的走礼也得预备上,处处都得要银子。” 贾琏原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如今听得银子二字,不由得身子一僵,心中老大不自在。 他和王熙凤不愧是夫妻俩,油锅里的钱都敢捞出来花的,从来只有他向别人要银子,没有别人能从他手里扣出来一个子儿的。 贾琏的反应,王熙凤自然察觉到了,心中一讪,帮他解了围:“还是太太身边的周妈妈,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借钱给那些百姓,收些利息来周转。二爷是知道我的,最是没本事的人了,人家给个针,我就当成了棒槌,只是这事儿我从前也没有听说过,故此才叫人请了二爷过来,想问问是否可行呢。” 贾琏听了这话,顾不得心中的不自在,忙说道:“我的奶奶哟,那放利子钱的勾当,可是万万沾染不得的!大乾国律例,百姓之家,但凡放利子钱获利超百两的,便要廷杖三十,致人家破身死的,更是要以命相抵。像咱们这些的勋爵之家,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惩罚是小,怕是要把那祖宗费心打下的基业都丢了,抄家失爵也绝非危言耸听啊!” 王熙凤失声道:“竟然这么严重!我听周妈妈说的那话,可没有哪一处不好,只当做是帮扶百姓的好事儿呢。” 贾琏怒道:“那个老虔婆能安什么好心肠,她巴不得你捅出什么篓子来,咱们丢了继承爵位的资格,日后这荣国府就是她的了!我早前便说过,你那个姑母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如今可不就被我说着了,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王熙凤也不反驳,只低着头默默垂泪,哭的贾琏软了心肠。 “罢了罢了,无知者不罪,你从未经历过那些,又怎么知道她坏了心肝儿了。只是日后还是要谨慎些,但凡她那边再来说什么事情,务必要先与我商量了才好。” 王熙凤低眉顺眼的应了,随即又道:“我思来想去,这回算是躲过去了,可下次呢,难免有你看顾不到的地方。我是个妇道人家,素来是没有什么主意的,那什么大乾律例的,我是一窍不通的。” “我心里想着,若是二爷能每日抽点时间出来,教一教我何事是能做的,何事是不可为的。日后我走出去言谈之间,也不会再丢了二爷的脸面,不知二爷以为如何?” 贾琏听了沉吟片刻,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且他心中也害怕日后王熙凤被人钻了空子,闹出什么违反法纪的事情来,再连累到他身上去。 故此贾琏只笑道:“二奶奶有命,我岂敢不从的,自然都听从奶奶的吩咐。” 夫妻俩调笑了一番,贾琏又命人去前头书房拿了《大乾律例》来,两人秉烛夜读,倒是好一番红袖添香的夫妻情深。 而另一边,王夫人等了好些时日,都不见王熙凤那边有动静,自然知道对方并没有上钩,气得她砸了不少东西。可事已至此,也只得另想法子,不能再拿利子钱这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引诱王熙凤犯错了。 而这边,王熙凤在收到荣禧堂递来的单子,要重新配置一应茶水器皿的时候,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那起子丫鬟是怎么服侍的,居然这样不小心,那汝窑的茶具一套便要百金,她们倒是手滑的爽快,说摔就给摔了,我这边还得巴巴儿的补上去。” 王熙凤自然知晓,这东西不会是丫鬟摔的,必定是王夫人愤恨之下所为。可既然那边递来的单子是报损,且还把这些错漏都推到了服侍的丫鬟身上,就由不得王熙凤不借此动作一二了。 她当下就拿了那单子,去了荣庆堂寻贾母说话。 “老祖宗,按理太太是长辈,她屋里的丫鬟不该我来说。可是今年年成不好,府里本就有些紧巴,还这般大手大脚的抛费,实在是过了些了。”王熙凤打量着贾母的神色,语气轻缓的说道,“我想着,咱们家素来对下头的人和善,但也不能纵得她们失了章法,竟不把主子的东西当东西了。” “且府中这一批大丫鬟服侍多年,如今年岁也大了,不如提前给她们个恩典放出去配了人。一来呢,新调上来的丫鬟胆气小,许是不敢如此张狂了;二来是老祖宗您生辰到了,许他们各自婚嫁,添添喜气也好;三么,也是为着让她们警醒着些,日后当差更用心,不再这么丢三落四的。” 贾母拿着单子看了一遍,又问了问今年的收成,心中也有些发愁。 家中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没了从前贾代善活着时候的冰炭孝敬,就连庄子铺子的收成都大不如前,再想要摆国公府的阔气,就显得艰难,也不怪王熙凤来哭穷。可若是不摆那个排场,贾家在京中便要被人轻视,那衰败的速度比之如今还要更快,也不是个法子。 为难之际,贾母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不过王熙凤这次来求的事情,她倒是应了下来:“你说的也很是,只是那毕竟是你婶娘,又是姑母,这件事倒是不好由你来说,便交给我处置吧。” 王熙凤自然无有不可,又询问了几桩寿宴的细节问题,这才施施然带着丫鬟离开。 当天晚上用完晚膳,贾母就发了话:“府中这一批丫鬟,年纪也快到了,我私心想着不好再留她们,不如挑个好日子许她们归家自嫁。若是家中无人操办的,凤丫头,你就费点心思,给办了吧。” 王熙凤闻言,忙起身应了。 她早就挑好了许多人,只等着什么时候瞅准机会,就把从前她知道的那些丫鬟都支出去呢。毕竟若是把它们留在府里,云英未嫁之身实在难以避免被那个男主子瞧上,再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来。 0085给她看的画面中,金钏儿不就是因为贾宝玉,最后跳井死了么。还有晴雯,也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病中被撵出去几天就去了。另有彩霞,配了旺儿家的小子,两年的功夫也给磋磨死了。更有鸳鸯,这样好的品貌才华,却被贾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纨绔逼做妾室,最后一头撞死在贾母棺木之上,如此种种,岂非都是冤孽。 这些人中,金钏儿和彩霞倒是好安排,都已经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又兼之才“犯”了错处,打发出去就是了。晴雯也不必操心,她今年才十五,不过如今在惜春身边服侍,倒是不虞会被贾家哪个男人看上。 只鸳鸯虽然也满了十七,可她是贾母的左右手,一时片刻都离不得的,哪里能放出去呢。 不过王熙凤想着,还是先把能放出去的放出去再说,雷厉风行之下,不过七八日的功夫,王熙凤就列出了张单子来。上面都是这次要被打发出府的丫鬟,赫然有琥珀、玻璃、金钏、彩霞、司棋、茜雪、丰儿、秋桐、素云、碧月等人。 这里头有原贾母身边的,王夫人身边、王熙凤身边的,还有迎春、宝玉和李纨身边的。只邢夫人素来不爱用丫鬟,她身边本就婆子居多,故此并没有列入其中的,倒叫人挑不出是针对谁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5 21:06:48~2022-11-16 20:4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 50瓶;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七 ========================== 单子一出, 有人欢喜有人忧,其中不愿意的人居多。 贾家富贵,但凡是在差不多的主子跟前服侍的, 即便只是二等的丫鬟呢, 也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裹身的。每日里吃的用的,都不是外头常人可以想见的, 如此这般她们岂会愿意离开。 王熙凤也早料到了这个, 故此她给出的婚嫁名单上, 非但有府中适龄的小厮管事, 还有后街上的贾家旁系族人。这些姑娘虽然娇生惯养,但也未必就没有几分气节,若是能脱籍而出做个良民, 想来比子子孙孙为人奴婢要好的多,于她们而言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且其中有些人, 已经是心有所属了。 果不其然, 第一个向王熙凤递了口信的是司棋她娘, 说是想和娘家亲上加亲, 求了司棋的身契出去,与她表弟潘又安结成一段良缘。 其后,素云和碧月也托人递了话来, 配了李纨从前带来的陪嫁小厮,从大丫鬟变成管事娘子,又回了李纨身边服侍。再有琥珀和玻璃、碧玺三人年岁相当, 都是正值花期, 且是在姑娘和小爷身边服侍的,贾母亲自给指了婚事, 成亲后照旧回去原处当值,只是名头变一变罢了。 这几人开了头,后头那些就好办了,金钏她老子娘原也是王夫人身边得脸的,这次又是为王夫人背黑锅才出来的,故此求了恩典,配了后街上一个贾家旁系的爷,名唤贾琪,日后再进府,那就是琪大奶奶了。 其余种种,也有自行求去的,也有主子恩典的,也有听说消息来求娶的,热热闹闹了小一个月,总算赶在七月中,把此事都了结了。 府中各处缺了的人手,又从家生子里挑了一批补上,很快府中就恢复了原样,并没有耽误了八月初贾母的寿诞。 时间倏忽又是两年多,王熙凤孜孜不倦的攻读书册,不单只四书五经等书,因着0085时不时发布的任务,连着天文历法,农桑工事也都有一一涉猎。她自己读书读的多了,便知晓了其中的好处,时不时或闻言软语,或威逼利诱,也引着贾琏多看些杂书。 只是贾琏于诗文一道实在无意,多是喜欢看些游记散文,杂书话本之类的,倒是辜负了王熙凤的一片心意。 时间不缓不慢的过,茂哥儿两岁的时候,王熙凤又诞下了一个女儿,如此便算是儿女双全了。因着生辰在七月七,日子算不得极好,便没有起名字,众人只叫做大姐儿。王熙凤心中明白,这个就是巧姐儿了,她那个日后三灾八难,经历种种世间艰辛的女儿。 有了大姐儿之后,王熙凤一方面停了平儿的避子汤,许她孕育子嗣,而另一方面则在心中盘算着,许是很快就能见着刘姥姥了。 果不其然,入冬下了两三场雪后,她这里就迎来了一位衣着简素的农村老太太,刘姥姥。 今冬寒冷,且从春天雨水就少,夏天又有虫灾,故此各处农田的收成都不好。王狗儿一家本就只能维持将将温饱的样子,陡然遭了这一灾,日子便格外难熬,刘姥姥心疼女儿、外孙和外孙女,故此撕下脸皮来贾家打秋风,只求自家能过个好年。 周瑞家的因着和王狗儿从前有故,便带着刘姥姥进了府,王夫人懒怠见她,就打发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从画面当中,知道这是个有恩必报的仁义之士,故此丝毫不曾有什么看不起的举动。非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祖孙俩饭食,还送了好些个棉衣棉被,吃食点心,外加白银五十两,足够王家一家老小安稳渡过寒冬了。 刘姥姥不意这素未谋面的琏二奶奶如此和善,喜得不住口的念佛道谢,又说道:“二奶奶慈悲,我家去之后必定为奶奶早晚三炷香,日夜为奶奶祝祷,只愿奶奶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王熙凤哈哈一笑,回道:“我年纪轻,哪里担得起这个福气,竟是罢了为好。如今我这里,倒是现成有一桩事情,要劳烦姥姥帮忙呢,只不知道姥姥肯不肯?” 刘姥姥闻言心内纳罕,但还是直言道:“若是奶奶有用得到我老婆子的地方,尽管直言便是,我虽然老迈,但还有一把子力气,尽可供奶奶差遣。” “哎呦,哪里需要姥姥出什么力气,若是闪着您的老腰,岂不就成了我的罪过了。”王熙凤笑着打趣,随后又叫平儿,“平儿去把大姐儿抱过来,也叫她认一认姥姥的人。” 平儿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个百子千孙的大红锦缎襁褓过来,里头包着的正是将将五个来月的大姐儿。 王熙凤伸手抱了女儿在怀中,一边逗趣一边笑道:“这事儿呢,说来也是我无礼了,姥姥看看我这闺女如何?” 刘姥姥起身看了一眼,赞道:“好一个冰雪似的小人儿,眉眼间很有奶奶的风采,长大了之后必定也是个绝代佳人!” “佳人不佳人的我倒是不在乎,只是我这女儿生的日子不好,是在七月七那天,且生下来之后也不太顺当。虽则丫鬟乳母都仔细照料着,可我心中依旧揪心的紧,为着她好养活,到现在还不曾起名字呢。” 王熙凤眉间含愁,低声叹道:“我今日求姥姥的,便是想着让您给她起个名字。一则呢,您是积年的老人儿了,身上福寿都是有的;二来也不怕您恼,你们庄稼人贫苦些,借着压压她的福气,日后能顺遂些。” 刘姥姥听了果真不恼,只低头沉思半晌,方笑道:“七月七的生辰,又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出身,不如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就叫了巧哥儿吧!日后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长命百岁,一世安康,俱都从这巧字上来了。” 王熙凤闻言大喜,果真还是巧姐儿,忙抱着巧姐儿附身一礼:“如此就借了姥姥的吉言了,若是果真我这孩儿有造化,日后必定还有大礼相送!” 不意王熙凤如此客气,可唬了刘姥姥一跳,忙不迭的扶了她起身。又见着巧姐儿玉雪可爱,自己这回受了王熙凤大恩,却只是起个名字的小事儿,恐怕难以报答。 想着方才王熙凤所言的压一压福气,刘姥姥心中踌躇,还是动手把自己耳朵眼儿里的一对耳环取了下来:“这个东西,原是我出嫁时候我那老娘给的陪嫁,陪着我风风雨雨也有六十来年了。纵然不值什么,也是个老物件儿,如今且给巧哥儿安枕用吧,也算是我对奶奶和姐儿的一点子心意。” 刘姥姥浑身上下简素的很,头全身也只有头上一只黄铜簪子,并耳朵上这个镀银耳坠子,如今却把最贵重的都给了出来。王熙凤纵然看不上那便宜的耳坠子,却也知道这东西贵重的是心意,真真是没想到刘姥姥这般舍得,一时间更是感念非常。 不过她也并未推辞:“平儿好生接了姥姥给的见面礼,再做个荷包挂到姐儿床头去,为姐儿安枕用。” 说罢,她伸手从自己身上摘下一块美玉,挂在了板儿的身上:“好孩子,你姥姥既然给了巧姐儿见面礼,我这个做婶娘的也不能小气了,拿去顽吧。” 那美玉在烛火下莹莹生辉,看着就不凡,价值何止百金,属实贵重的紧。刘姥姥有心想推辞几句,却被王熙凤三言两语绕昏了头,最后也只得厚颜收下了,只心中更感念王熙凤给她脸面不提。 眼看着外头雪又下了起来,王熙凤便做主,留下刘姥姥祖孙俩在府中住一夜,明日雪停了再打发马车亲自送他们归家。 这一桩小事在贾家,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即便有人觉得王熙凤对刘姥姥一家过于礼遇,也只当是她心情好,随手做了善事罢了。 荣国府中波澜不惊,直到冬至那一日,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林如海在江南功德圆满,如今已经受了上意回京述职,现下已经进了城,正准备入宫呢。 王熙凤收到消息之后,满脸是止不住的笑意,忙去荣庆堂给贾母和黛玉报喜:“老祖宗,林妹妹,大喜,大喜啊!林姑父在扬州立了功,如今已经回京来了,又得了陛下召见,日后必定官运亨通,前程无量啊!” 黛玉已经三四年不见林如海了,虽然时常有书信传递,但怎能抵得思父之情,闻言忍不住上前几步,扯住王熙凤的衣袖,细细询问。 贾母也惊喜不已,如今贾家衰败,族中竟然无一个中用之人,若能得林如海这个姻亲帮扶,日后也不愁不知道朝中动向了。 想到这里,贾母连声道:“好好好,可真真是个好消息。不过你林姑父久居江南,京中的宅院多年不曾住人,要好生打理打理才好,他又是个男人,难免于后宅事物上粗心。凤丫头,现下天色还早,你带着玉儿一起过去看看,若是缺个什么东西,先给置办齐全了,不要耽误入住才好。” 王熙凤含笑应了,当即就命人套了车,领着黛玉去了林家在京中的宅子布置。 林家宅子乃是五进的院落,东西还各有跨院数座,另有小湖假山花园等,占地面积颇广,原是林如海祖上封侯时赐予的,只比荣国府的规制稍微次了一等。黛玉和王熙凤都是第一次过来,这里虽然久没有主子居住,不过许是林如海早前打发下人来翻修过,屋舍看着倒还干净整齐,并不需要多加打理。 林如海身边最得力的是管家林安,闻听姑娘和贾家琏二奶奶来了,忙不迭的赶来拜见:“琏二奶奶安,姑娘安!” 王熙凤笑着回礼,黛玉早就按捺不住,急声问道:“父亲近日可好,怎么不使人给我传个信儿,忽而听到有人说父亲进京来了,倒是唬了我一跳,险些以为是假的。” 林安笑着回答:“回姑娘的话,老爷一向都好,原是突然收到圣上的旨意,日夜兼程打马而来,故此没有来得及给姑娘传信。” 黛玉闻言又急道:“日夜兼程,父亲他夙兴夜寐,身体本就不太健壮,可吃得消么?” “无妨的,早前老爷有些个机缘,偶然认识了一位名医,看得一手好脉象,还给老爷开了一剂养生方子。如今老爷的身体,比之那二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也不差什么,姑娘不必担忧。” 林安笑呵呵的回道,又冲着黛玉笑言:“这几年不见姑娘,益发长得高了,如今看着很有老爷当初年轻时候的气度。脸色看着也好,若是老爷待会儿见了,不知道心中该有多欢喜呢。” 黛玉扯着王熙凤的衣袖道:“这都多亏了凤姐姐和老祖宗的照拂,我自从来了外祖母府上,日常饮食起居,都赖凤姐姐关照,一饮一食莫不精心。还有其他诸位姊妹,待我就像是亲生姊妹一般,我们日常一处读书习字,说笑谈天,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林安听了,忙向王熙凤道谢:“我们家姑娘承蒙琏二奶奶照拂,待到老爷家来,小的必定一一对老爷讲明,再去府上致谢。” 王熙凤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回道:“这值当什么,林妹妹聪慧可人,我心中只把她当自家妹妹一般。且妹妹也帮了我许多忙,我们姊妹间互帮互助,当不得一个谢字。” 众人寒暄了半晌,王熙凤见林安处处妥帖,府中也有条不紊,知道不需要自己插手,故此便想先离去了。只是黛玉倒是难办,按理来说该和她一同回去,只是黛玉心中记挂林如海,又想留在府中等候。 最后还是王熙凤劝道:“林姑父入京述职,日后必定就长久留在京中了。还愁父女没有会面之日吗。且你是我带出来的,如今却巴巴的让我自己回去,到时候老祖宗怪罪下来,少不得我要挨上几板子了。”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老祖宗最是疼爱凤姐姐,怎么会打您的板子,凤姐姐又在说笑话。我方才只想着父亲,却忘了老祖宗也在等着,实在是该打,理当和凤姐姐一起回去,向老祖宗复命才好。” 如此二人方携手同归,又如实向贾母回禀了情况。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门子就传了信,说是林如海递了帖子,午后要来拜访。 黛玉自然喜不自胜,她自进京到现在,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一直思念父亲,如今终于得见,直恨不得在大门口等着才好。还是迎春等人好歹劝住了,改为在垂花门处等候,可见其心情急切。 午后贾母歇了晌,就听到外头丫鬟来报,说是林姑爷到了。王熙凤等女眷俱都回避了去,只贾母、贾赦、贾政、贾琏等,外加一个黛玉和林如海齐坐一堂,闲聊叙话。 贾母先是问了林如海的饮食,方才笑道:“你这次进京突然,我们竟然都没有收到消息,可是有什么大事?” “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江南那边的差事了了,陛下命我暗地里查的事情也有了线索,故此才急招我入京。昨儿已经把差事都与陛下交接,陛下还允了我十日的假期,许我打整家园,访亲会友。” 贾政闻言笑道:“这可真真是皇恩浩荡,陛下实在无有一处不周到的,叫我等臣子如何不感念。只是不知妹夫此次进京,陛下可有安排了?若是还没有说定,府中在吏部倒是有几个熟人,可以帮着商量商量。” 林如海起身含笑回礼:“多谢二舅兄关怀,原是昨儿陛下已经说好,待我家中琐事安排妥当后,便去户部任职。” “户部掌管天下钱财,从前妹夫在江南也是管着盐政之事,倒是极为合益!”贾赦哈哈一笑,颇为谄媚的说道,“可见陛下知人善用,妹夫在江南磨剑十载,如今终于到了锋芒展露的时候。只是不知道,陛下准备让妹夫接任何官位?” “我资质平庸,难得被陛下看重,不敢说展露锋芒,只愿为陛下和大乾尽一份心罢了。至于官位,现下还没有说定,实在是不知道啊。” 林如海谦虚了几句,转头说起贾琏,绕过来这个话题:“从前我离京的时候,琏儿才只到我腰间,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看着沉稳不少,如今可做着什么事情?” 贾琏闻言忙起身回道:“侄儿蠢笨,于科举一道不通,在武艺一途不精,如今只在家中打理些庶务。从前成亲时候,倒是去捐了个同知的虚衔,只是挂个名儿,不曾落个什么实事儿。” 林如海皱眉道:“我观你行事伶俐,言谈间也机变,怎的如此自鄙?谁人又是生来便会的,即便是于诗书武艺之上不通,还有许多其他的路子能走,人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现下才多大,就自我放任起来,日后又岂能鼎力家族,为妻儿老小做个依靠?若是你听我的,明儿起便和一道与访亲走友,我虽然离京十来载,可也识得几个同年旧友,或许另有一番机缘也说不准。” 这却不是林如海一时兴起,实在是看在王熙凤的面子上了。 昨日他从宫中归家,听到林安说了王熙凤照拂黛玉的事情,今日来贾家和女儿密谈,又知道了许多内情。如此一来,林如海自然明白,自家女儿能有今日,多亏了王熙凤的细心照顾,且前年收到的那两瓶子丹药,后来也查出是王熙凤秘密赠送的,那可也救了他的命。 王熙凤这般行为,林如海自然要记住对方的恩情,只是男女有别,对方又是晚辈家眷,自然不好直接出手帮扶。因此林如海思虑过后,便决定帮一帮贾琏,俗话说的好么,妻凭夫贵,贾琏得脸了,王熙凤自然也就好了。 贾琏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贾赦也与有荣焉,拉着林如海不住的拍马屁,唯有贾政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好歹稳住了,没叫旁人看出个好歹来。 晚上贾母特意留了林如海用膳,待到酒足饭饱,林如海便要家去:“今日在府上叨扰了一整日,现下天色已晚,我和玉儿也该回去了。等到过两天得了闲,再来府上看望岳母大人和两位舅兄。” 贾母听得他要领着黛玉一起回家,当即就红了眼圈:“我玉儿这些年在跟前,一日也未曾离了我的眼,如今你陡然回京就要带她走,叫我老婆子怎么舍得!再一个,你那府中也不曾有个掌家的女眷,玉儿她生来娇弱,若是被那起子下人丫鬟怠慢了,岂非是件祸事,还是叫她跟我住着,彼此放心些。” 林如海赔笑道:“玉儿她承蒙岳母大人教养这许多年,才有今天这知礼懂事的样子,小婿心中不胜感怀。只是我们父女分离多年,心中也实在想念她,岳母大人且让我们父女团聚几日,再叫她来您这里请安。” 贾母还待要说什么,贾琏忙跟着帮腔:“老太太,您对林妹妹一片慈爱之心,府中上下谁人不知。只是姑父和林妹妹多年不见,如今想必有些个体己话要说的,再说了林妹妹是回自家去,难不成还有人敢给她委屈不成,必是万事顺当的。” “且眼看着年节将至,府中各处都要来往起来,从前林姑爷不在京中也就罢了,如今既回来了,走动间总不能全靠下头的人拿主意。我素日听凤哥儿说了,林妹妹于管家一道很是练达,现下她回去了,岂不是可以助林姑父一臂之力。” 这一番连唱带念,又有林如海和黛玉的劝说,贾母最后也只得点了头,同意黛玉家去。 只不过,她还是拉着黛玉的手叮嘱良久:“你家去之后,也别忘了老祖宗,隔三差五要回来看看我和你那些姊妹们。若是家里处置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打发人来问你凤姐姐,或是直接寻我,都是使得的,可记住了?” 黛玉自然含泪应下,又给贾母磕了三个头,才带着紫鹃等丫鬟家去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6 20:46:39~2022-11-17 20: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八 ========================== 贾琏跟着林如海去拜访故友, 王熙凤这里也收到了一条新任务:“滴,百行各业,皆有人才。即日起宿主与其夫应研读《天工开物》, 并把其中诸多记忆牢记于心, 一一试验成效。” “任务完成,奖励高产粮食红薯、玉米良种各一斤,亩产可达千斤以上;任务失败, 扣住宿主寿命值一年。望宿主夫妻勤加努力, 早日完成任务, 造福百姓!” 王熙凤看着手头这本《天工开物》, 只觉得0085系统越发离谱了,从前的识字背书也好,历法典籍也罢, 总归还都是常见的东西。这本劳什子的《天工开物》,她竟然听都没有听说过, 府中黛玉迎春几人, 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 也从未在她们口中出现过。 大略翻了翻, 王熙凤的头更大了,这纯纯便是一本杂书。里头收录了农业、手工业、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的技术(百度来的),委实不是勋贵之家会看的书籍, 倒像是什么匠人的宝典一般。 实在摸不清0085的意图,王熙凤不由得出声问道:“系统,这本书你从哪里翻来的, 我以前从未见过,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宿主放心,这是前朝一位隐士所著, 虽然流传不广,但也有来处。宿主夫妻如今已经知礼仪通规矩,也该为家族振兴出一份力,贾家就如大树,府中女眷皆依附于此,岂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只顾闷头享乐,贾家危矣。” 0085的回答一板一眼,却戳中了王熙凤的心。 这些日子贾琏跟在林如海身边,王公大臣见了不少,可赏识他的人却不多,究其根本,就是贾琏身上并无拿得出手的本事。文不成武不就,身世在如今的勋贵子弟中,也只算是中等罢了,如此怎能让旁人尽力相助呢。 打铁还需自身硬,贾琏如今的能力确实不足。而这什么《天工开物》虽然不曾听说过,可其中关于农桑、机械的研究却十分透彻,其中好些法子是现下百姓并不熟知的,可看着成效却十分不错,若是真的能化为己用,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王熙凤沉吟良久,拿过那本《天工开物》细细的看。 许是因为林如海从前管的是盐政,故此王熙凤第一个看得,就是第五卷《作咸》。 盐铁乃国之重器,如今大乾国百姓所食用的盐,多是由海民熬煮晾晒而来,价格高昂,寻常百姓购买还要限量,十分不便。可在这本书里,居然还写了池盐、井盐等其他寻盐制盐之法,实在奇妙。 王熙凤手点着书卷上的一行字,露出狂喜之色:凡西省阶、凤等州邑,海井交穷。其岩穴自生盐,色如红土,恣人刮取,不假煎炼。 这什么岩穴里头,居然有现成的盐! 省去淘洗熬炼的功夫,只运输而言,能节省多少功夫银两。 王熙凤不由得展望起来,若是自家能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并上报陛下,说不得便能入了陛下的青眼,换个实权官位当当。纵然不能得陛下赐官,但想必贾琏能在他老人家面前挂个名儿,日后再要筹谋什么,便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更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一字一句从头开始研读,果真又发现许多奇妙之处。只是那里头,并没有玻璃的制作方法,想着0085给的那些奖励方子,王熙凤起了不少心思。 前面几年,她连续怀胎,又兼之贾家府中万事不稳,还有系统任务要完成,故此并没有往外头使什么劲儿。如今贾家上下已经被她都捏在了手里,系统布置的每日任务和常规任务,如今每天只用一个时辰,便能轻松完成,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了。 或许该寻几个可靠的人选,把那玻璃铺子开起来,如今大乾国的玻璃多是舶来品,价格昂贵的紧,一尺见方就要好几两银子。若是自家真的能做出来,日后子孙后代都不缺银子使唤了,钱能通神,有了钱能办多少事儿。 想到就做,王熙凤唤了平儿进来,两人从她的陪嫁中挑了十来个心思灵巧,又有忠心的,送到了郊外的陪嫁庄子上,一并送去的,还有玻璃烧制和吹制的工艺方子。 王熙凤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时间,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要见着成效。 安排妥当了这件事,王熙凤继续读书,顺带等着贾琏归来。 临近年节,林如海宴饮颇多,他膝下无子,又觉得承了王熙凤的大恩,故此只把贾琏这个外侄儿作亲子看待,去哪里都带着。而贾琏呢,素来精乖的很,林如海既然递了梯子过来,他可不就顺着杆子爬,服侍这个姑父比从前对贾赦还用心十倍,一时间传为佳话。 贾赦在家中听到了,只嗤笑几句,便放任不管了。他虽然窝囊,可也知道贾琏跟着林如海,比跟在他自己身边强些,总归那是他亲儿子,百年之后供奉的是他的牌位,其他的便随他去吧。 临近亥时,王熙凤主仆俩人,这才迎回了醉气熏熏的贾琏。 王熙凤亲自拿了热帕子给他擦脸,又吩咐平儿:“去把准备的醒酒汤端来,瞧瞧这一身的酒气!” 贾琏闻言嗨嗨一笑,自己接了帕子:“奶奶不要动怒,我何曾真的喝醉了呢,左不过是做个戏罢了。如今姑父得了户部侍郎的官儿,多少人奉承他呢,今儿酒席上各个都要灌他酒,还有几个要把家中庶女送予姑父为妾,我作为姑母的亲侄儿,岂不是得帮着拦一拦。” “谁知道那些人,越发没了规矩,竟然合伙灌我一个。你想想爷有几个胃,能撑得住他们饮牛一样的灌,最后只得失手打翻了酒杯,装作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这才和姑父一起脱了身。” 贾琏擦干净手脸,接过平儿端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又舒服的躺在炕上叹气。 王熙凤见此撇了撇嘴,拿出那本《天工开物》出来,递了过去:“二爷别忙着睡,且看看这本书,得用不得用?这是我手下掌柜的无意收来的,下午我翻了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也很是有趣。” 贾琏漫不经心的接过来,只随意翻了两页便坐直了身子,脸色神情严肃起来。 默不作声看了许久,外头座钟响了十下,平儿小心进来问道:“夜深了,二爷和奶奶可要安歇?” 贾琏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拿着书卷道:“爷不困,我去书房歇着,你服侍你们奶奶睡下吧,明儿一早还得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王熙凤见此也不拦,只唤了丫鬟进来,吩咐把书房的烛火照的亮亮的,不可伤了眼,又叮嘱小厨房备下夜宵,这才叫平儿为自己洗漱,自己独自歇下不提。 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第二日王熙凤起身的时候去看,就见着贾琏趴伏在桌案之上,眼下一片青黑。 “二爷也太勤勉了些,苦读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功夫,昨晚雪下的大,您又一夜没睡,当心熬坏了身子。”王熙凤闻言软语,妥帖细致,“如今天儿还早,外头若是没有什么事儿,不如爷就先睡个回笼觉,省的走了精神。” 贾琏却摆手拒绝了:“不妨事,我方才睡了一个时辰,现下已经补足了困。那书确实是好,你说的那掌柜的这次是立了大功了,就说我的吩咐,赏他两百两银子!”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二爷好生阔气!张嘴就是两百两银子,却从哪里来呢,正值年下,各处采买打赏送礼都要钱,您如今又横插一脚,我是能变出银子来不成?” 贾琏忙赔笑道:“好奶奶,从我月例银子里扣就是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够,还得让奶奶为我贴补一二。” 王熙凤倒不至于吝啬这二百两银子,闻言只哼了一声,也就应下。 时辰还早,王熙凤想着贾琏昨夜疲惫,忙叫小厨房送饭食来。 两碗燕窝粥,几碟子清淡的小菜,外加几样现做的点心,虽不繁复,但却极为暖心。 夫妻二人对坐着用了些,一个忙着出府去筹备,一个起身去荣庆堂服侍贾母,倒是不必赘叙。 一晃便是年节,各种热闹欢喜不必言说,非但贾家,京中各家都欢庆一堂。陛下解决了江南官场隐患,心中大喜之余,下令全城解除宵禁,直到元宵过后再戒严,一时多少百姓出门闲逛凑趣,好一番太平盛世之景。 过了元宵节,天气还寒冷着,时常会落下大雪,可即便如此也不曾阻了贾琏建功立业的心。 他如今年岁不小,膝下一子一女,连平儿都有了身孕,合该为妻儿美妾做打算。再者,贾琏这段时日跟在林如海身边,见惯了朝中高官大臣,听着他们侃侃而谈,何其潇洒气派,心中也不免羡慕。 贾琏原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他为何要把自己的一生,蹉跎在家宅琐事之中呢。天地广阔,林如海既然领着他窥见其中一角,贾琏自己便想要竭力去争一争。 王熙凤知道他的心思,也心中欢喜,除却为他备足出行的衣物干粮,得力的随从人手外,又给了足足的银两,只求他出门在外能更方便些,不为钱财所累。 贾琏感念于王熙凤的情谊,自然对她更热忱三分,夫妻俩临近分别之际,反倒更显情浓。 贾琏这一去,就是大半年的时间,而王熙凤在家奉养公婆贾母,外头的玻璃铺子也开了起来。只是那玻璃铺子实在赚钱的紧,王熙凤为着长远打算,并没有大咧咧的张扬出去,只和黛玉书信一封,托了林如海的名儿,还分了他一成利润。 林如海不爱财物,虽然应下了此事,也只把那些利给了黛玉,权作是零花钱,只叫她买些胭脂水粉使唤。 七月流火之际,刘姥姥又带着大包小包的来了,她家今年田里收成好,特特选了最好的瓜果菜蔬,要给王熙凤等人尝尝。 平儿临盆在即,小红成了王熙凤的左膀右臂,此次便是她出门来迎:“刘姥姥,快快进屋来。我们奶奶时常还说呢,多亏你给姐儿取了个好名儿,她从那以后睡觉实了许多,不会再无故夜啼了。” “阿弥陀佛,有用就是我的功德了。”刘姥姥爽朗一笑,跳下骡车,“这是我家里自己种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干净。我挑了最早的一茬,送来给老太太、太太和奶奶尝一尝,也算是我的一点子穷心。” 小红展颜一笑,吩咐后门的小厮婆子卸车,又拉着刘姥姥进了门:“难为您老人家费心想着我们,这天儿还热着呢,快快进来喝杯茶解解渴。” 刘姥姥笑着应了,又问道:“奶奶和平姑娘近来可好?我在家中也时常念着她们呢,只是离着城里远,不得进来拜见。” 小红笑得更开心了:“都好都好,姥姥还不知道吧,平儿姐姐有孕了,如今已经快九个月了,正是姥姥您上次走了没几天查出来的呢。我们奶奶还说呢,您果真是个有福气的,非但庇佑了我们姐儿,还给平儿姐姐带来了运气。” 刘姥姥闻言忙念了声佛,又说都是平姑娘自己的福气,自己只是赶巧云云。 王熙凤得了消息,有意让刘姥姥在贾母面前讨个好,故此在和丫鬟回话时,就没有多避讳什么:“难为她大老远来一趟,还带着那么多的东西,留她歇一歇吧。叫人准备茶饭,若是天儿晚了,就留姥姥住一夜,明儿再家去。” 贾母隐约听见了,兴趣盎然的问道:“什么大老远的,谁家的姥姥?” 王熙凤忙笑着回道:“是我本家的一位姥姥,从前和我婶娘相熟,和太太也是见过的。去岁寒冬时候来咱们府中问好,我见她家外孙子伶俐,送了些表礼过去。那姥姥却记下了,这不,今年她家下收了东西,便给咱们府上送了一车来。” 贾母听了赞道:“好知情意的人家,我最近正想找个积年的老人说说话,偏自己懒怠动弹。既她来了,就是我们有缘,快请进来我见见,亲戚间原该好生亲香亲香才是。” 下面丫鬟自然笑着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进来了。这男孩只三四岁大,样子长得憨厚可爱,倒是不必避讳什么男女之别。 刘姥姥刚一进屋,就带着板儿拜下去:“给老寿星请安。” 贾母忙命鸳鸯和王熙凤去扶:“老亲家忒的多礼了,咱们亲戚坐着说话就好。” 一时见了板儿,给了表礼之后,又叫人去把茂哥儿、巧姐儿抱来,让他们三人一处玩。 一时叙过了年庚,问过了寒暖,贾母方笑道:“老亲家该来多走动,我老了人懒着,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记不得了。日常只在家里待着,我这些儿孙们都还好,闲时也陪我说笑几句,有那嚼得动的呢,我就吃两口,累了了就睡一觉,旁的亲戚来了,我也不见,怕人笑话。” “这就是老寿星的福气了,我们倒是想在家里,却不能,那庄稼地里的活儿谁干呢。” 刘姥姥奉承了一句,贾母心中也自得,只是不好明说,只打趣自己是个老废物罢了。 末了又问:“方才我听凤哥儿恍惚提起,你带了好些个瓜菜来,我心里正想这个吃,快去叫他们收拾了,晚上就摆这个来,又干净又新鲜。” 刘姥姥闻言忙笑道:“这是个野趣儿,难得老太太喜欢,就是尽了我们的一片心了。往后我时时送了来,依着我们倒是想鱼肉吃,只却吃不到罢了。” 贾母谢了她的心意,又留她住下:“若是不嫌我这里呢,就住几日,你们那园子原是好的,我们家也有个园子,你也逛逛。园子里头也有些果子什么的,你家去带些,算是走亲戚一趟,邻居们问起来,也好说话。” 王熙凤听了,忙命丫鬟去收拾屋子,又笑着凑趣:“我们家空屋子还有几间,姥姥您安心住下,我打发人去您家里送信就好。我们老太太这些日子懒洋洋的,您有那什么山野的趣闻故事,说些给我们听听,大家乐呵两日才好。” 刘姥姥推辞不得,只好应下住几天:“如此也叫我这老婆子开开眼,和老寿星多说几句话。” 贾母自然更高兴,又叮嘱王熙凤等人不许戏弄刘姥姥。 王熙凤感念刘姥姥的情义,自然不会如此作为,含笑应下不提。 待到吃罢饭,王熙凤带着小红和新提拔的春柳、夏竹几个丫鬟过来:“姥姥安心在家中住几日,松散松散再家去。我身边这两个小丫鬟倒听话,先在姥姥身边服侍着,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和她们说。” 说罢,又留下几套新衣裳,看身形刘姥姥和板儿的都有,这却是她细心,不想让府中人轻视了这祖孙俩去。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古来通用之,刘姥姥祖孙衣着简朴,贾家的人难免不会轻视他们,这不是王熙凤想看到的。 好在有王熙凤的示意,底下人到底不敢太张狂,而刘姥姥很是乐天知命,为人又风趣幽默,倒是大大的讨了府中上下的欢心。 尤其是贾母,极爱刘姥姥的为人,每每自己用饭的时候,都要挑那软烂易克华的吃食,分与刘姥姥几样。 如此过了四五日,刘姥姥正待请辞,却忽然听到丫鬟来报,平儿发动了。 挣扎了好几个时辰,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平儿生下了个女儿。贾母和王熙凤都很高兴,当即就提了平儿做姨娘,还发还了她的卖身契,如此身份上也算是贵妾了。 得了这件喜事,刘姥姥倒是不好即刻就走,又留下过了洗三礼,才带着贾府众人送的大包小包东西家去了。 时间倏忽又是两月,这一日众人正在贾母跟前逗趣,忽然听到外头有丫鬟急急来报,说是天使降临,陛下有圣意下达! 这可惊呆了贾家众人,王熙凤第一个回过神来,忙叫人去请贾赦和贾政归家。又命人布置香烛供案,打扫洒水清理前院,又叫林之孝和赖大二人去迎接天使,忙的晕头转向。 好在贾赦就在隔壁,很快过来,与宫中来人坐下叙话,又塞了厚厚的荷包打听消息。 那宫中来的内监收了好处,此来又是喜事,自然少少的透露了些:“府上的琏二爷实在能干,此番远赴西北一带,竟然探到了几处盐湖。盐铁之事何等重要,赦老爷也是知晓的,陛下收到消息大喜,不日琏二爷也该家来了。” 何止陛下大喜,听到这个消息的贾赦更是狂喜,他知道,贾家要崛起了,大房也要崛起了! 果不其然,那内监宣读了陛下旨意,封了贾琏为从二品的辅国将军,可世袭三代不降等。王熙凤妻凭夫贵,也得了从二品的诰命头衔,成了平阳郡夫人。 圣旨一下,贾家上下皆是喜出望外,贾母尤为高兴:“好好好,这是大喜事啊,琏儿一走就快一年的功夫了,我原以为他是出去胡闹,不想真的混出了个样子!我要去国公爷面前说说,也让他知道他的孙儿是个好的,没有辱没了贾家的门楣!” 王熙凤也欢喜:“老太太夸赞他了,不过二爷此次确实出乎意料,老太太该赏他才是。” 如此直白的为贾琏讨赏,贾母听了也不恼,笑呵呵的道:“赏,都赏!传我的话,府中上下每人赏半年的月钱!鸳鸯,开了我的库房来,叫你琏二奶奶亲自去挑,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王熙凤闻言忙谢道:“哎呦,那就多谢老太太的赏了。平儿、小红,快,快去后头叫人,多多的叫些,咱们现在就搬去。” 见她这般语气动作夸张,身旁服侍的众人俱都笑了起来,知道这是和贾母玩笑。 贾母也只笑骂着拍了她一下:“今日是你们夫妻的喜事,你这皮猴儿,偏又来闹我。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自己也封了郡夫人,还这样不庄重,以后出门不叫人笑话。” 只有王夫人和贾政夫妻,一个死死的握住椅子旁的扶手,一个恨不得把手中的绢帕揉烂,脸色青白交加,在这满堂欢喜之中,益发显得格格不入。 王熙凤眼角余光扫到,心中嗤笑之余,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7 20:09:25~2022-11-18 22: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九 ========================== 王熙凤不知道, 惊喜还在后面。 等到她回屋之后,0085终于出声了:“滴,宿主夫妻完成研读《天工开物》, 造福百姓之事, 现发放奖励。鉴于宿主身在后宅,操作艰难,现把奖励发放至贾琏处, 宿主可托梦告之。” 王熙凤闻言愣了愣, 随即想到那些个什么种子的, 确实不适合自己拿出来。她整日在内宅打转, 连五谷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贸然拿出那高产粮种,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 自己这里有问题,引来众人侧目。 而贾琏就不同了, 虽然他同样不事生产, 可毕竟出门游历了这些日子, 且所去的地方, 都是人迹难寻之处,难保不会有什么奇遇。故此若是他说是自己游历所得,且提前做好准备, 想来也该能自圆其说,安安稳稳的把那粮种敬上。 且优产粮种何其难得,0085所给的红薯、玉米, 竟然能达到亩产量千斤以上。如今常见的五谷粮食, 便是上上等的良田,水肥都不缺的, 一季能产个四百斤,便算是高产,若是那红薯和玉米推广开来,能养活多少百姓,这是大功德。 故此王熙凤只略沉思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当天晚上就给贾琏托了梦,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遍。 贾琏醒来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还当是自己离家日久,过于思念家人才有此梦,可手边无缘无故出现的红薯和玉米,却叫他回过神来。 果真的先祖赐福,上天垂怜,给了他贾家这般造化! 想着王熙凤千叮咛万嘱咐,贾家如今风头正高,不可再贸然为自己请功。倒是家中几个姊妹和女儿,可以稍微提一提,宫中若能有个赏赐,日后便能一世顺遂了。 想着如今正值妙龄的三个妹妹,还有牙牙学语的大女儿,尚在襁褓中的二女儿,贾琏定了心思。自己如今已经有个爵位,还可以传袭三代,且家中还有贾赦原有的一等将军爵位,如此以来,即便王熙凤再度产子,两个儿子也够分的了。 至于第三个儿子怎么办,过犹不及的道理,贾琏年轻时候不懂,可现下是非常明白的。 贾琏身边跟着的来旺和来庆二人,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忠心自然值得信赖。此外还有几个随从,有贾家跟着出来的,也有陛下派的人,甩开半天来也就是了。 故此贾琏借口赏景,自己带着来旺纵马进了山,这一去,知道夜色苍茫才归来,脸上却带着大喜之色。 随从们纵然好奇不已,可任凭怎么打探,贾琏却都分毫不露,只日日催着赶路,花了七八日的功夫,终于到了京城。 陛下早就下令,许他先回家见过家人,梳洗休息后第二日再来拜见。可贾琏却不曾回家,直奔宫门而去,言辞恳切要求见陛下。 陪他一路从西北而归的护卫,此刻也要进宫回禀,便答应替他传话。 待到见了皇帝,这护卫果真进言道:“贾将军急切,臣看他似乎确实有要事。说来自从八日前在凤凰山一游后,贾将军便行动有些怪异,只是除了日常催促臣等赶路外,并不曾表露什么,故此到底是为何,臣也不知。” 当今陛下司徒曜闻言,倒是起了几分好奇,遂命内监去传。 贾琏抱着个不太大的破布包袱,精神抖擞的进来拜见:“臣贾琏参加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卿平身,来人,赐座。” 司徒曜见贾琏坐好了,方笑道:“你和你爹年轻时候,倒是长得有几分相似,与从前贾国公眉眼间也有几分仿佛。你们家的人倒都是好的,从前到如今,都晓得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祉。” 贾琏忙谦虚道:“陛下谬赞了,不过是偶然得一闲书,心动之下去探访罢了,谁想到居然真有这等奇物。这也是陛下您励精图治,天下海晏河清,臣方能顺利找到那盐湖。” 说罢,贾琏又起身跪倒在地,把随身带着的破布包举起来:“陛下,臣误入凤凰山,偶然得见一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他自云如今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故此特意进献良种,壮我大乾国风!” “此乃红薯,这个叫玉米,据那道士而言,这二者皆是高产作物,亩产量可达千斤!臣得了此物,心中激动之下,不敢对外人言,只好日夜携带,只盼早日得见龙颜,献上此物!” 司徒曜豁然起身,疾步而来,也不嫌弃那包袱脏污,接了细细看。 那红薯物如其名,外表看着确实是红色的,只有一个,大如钵盂。而玉米则是一捧之多,粒粒莹润饱满,果真如黄玉雕刻而成,散发着一股粮食的清香。 待到看罢,司徒曜这才激动的问道:“那道士可有说过,这东西怎么种?水肥各要几何?” 贾琏早就从梦中得知,故此不急不缓的说道:“红薯喷水避光使其发芽,然后切成小块埋入土中,按照时令浇水施肥即可。玉米则是点种,浅挖一小坑,内置玉米一到两粒,覆土浇水,出芽后移植开来,每株间隔两到三寸,水肥一如稻麦。”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是现在种的,需得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方能见到成效了。不过臣想着,那暖棚之中能种植花草菜蔬,种这等玉米红薯应该也是无碍的,” 司徒曜闻言更是喜悦,亲自拉了贾琏起身:“爱卿不愧是我朝的肱股之臣,居然觅得如此良种,朕要厚厚的封赏你!那赠种子的道士何在,一并封赏了!” 贾琏忙推辞道:“陛下隆恩本不应辞,只是臣实在羞愧,那种子是道长所得,臣只不过是做了个送东西的人罢了。至于那道长,许是真的仙风道骨,把种子递给我之后,凭空一阵风来,就不见了踪影。臣在凤凰山寻到天黑,也没有再见到他一面。” 随即觑着司徒曜的脸色,贾琏又小小的拍了拍马屁:“此乃仙人赐福,实属我大乾百姓之福,全赖陛下治国有方,臣等万民无不同被陛下恩泽!” 司徒曜心中开怀,朗声笑了起来,又赏赐了贾琏不少东西。 末了道:“那仙长只告诉了你种植之法,故此还得劳烦贾卿去城外皇庄上走一遭,细细告诉了那些农人才好。” 贾琏自然不住口的应下,拍着胸口道:“臣自然尽心竭力,无有不从!” 因着贾琏再三推辞封赏,且他刚刚获封了辅国将军不久,故此司徒曜沉吟半晌后,还是暂且按捺下此事,只多赐金帛予以加恩。至于封赏,等到那玉米和红薯种出来之后,见到了实际产量,再说也不迟。 贾琏带着大批赏赐,风尘仆仆的回了家,正要往抱厦走,就见着小红笑意盈盈的过来:“请二爷安,奶奶遣我在此候着,就是防备二爷走错了呢。” “走错了是什么意思?” 小红笑着答道:“平姨娘前头生了个姑娘,又有奶奶膝下的哥儿和姐儿,那抱厦就显得狭小了。故此老太太发了话,叫搬去隔壁春熙堂住,说是那里又宽敞又明亮,适合小孩子玩耍呢。” 贾琏顿了顿,露出个笑脸来:“如此倒要感念老太太的慈心了,我叫个丫鬟带路就是了,你亲去老太太屋里一趟。就说我满面风尘,不好现在去拜见,待梳洗了就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小红应下,自去传话不提。 贾琏则是随意指了个丫鬟,跟着去了春熙堂。 这里果真很大,三进的院落,按规格来看,只比荣禧堂和荣庆堂稍微差了一些。这宅子原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从前那些年中,没有人想得起王熙凤夫妇住着拥挤,空放着罢了。 站在春熙堂门口,贾琏沉默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王熙凤和平儿都不在,想是该在贾母身边服侍着。不过院子里热水吃食都是齐全的,一应的衣物也准备的妥当,贾琏洗漱过后又垫了垫肚子,这才带着司徒曜给的赏赐去了荣庆堂。 果真人很齐全,贾母、邢王二位夫人,李纨、王熙凤并三春、宝玉等人都在。 贾琏笑着上前见礼:“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我外出日久,劳您牵挂着,如今平安回来了。” 贾母见着孙子,忙招手示意他近前来:“琏儿,快过来叫我看看,黑了也瘦了,这脸皮子看着都粗糙了许多,想见的是吃了许多苦头!我的儿啊,苦了你了,为着家里出去奔波,我这老婆子心中可实在难受。” 说罢,红了眼圈,竟然要落下泪来。 贾琏忙劝慰道:“老祖宗说的哪里话,男儿只当建功立业,我如今二十五的人了,孩子都有三个,哪儿还能窝在家里吃白食,需得到外头见识见识。且也不曾吃什么苦头,来旺和来庆服侍的好,只是出门在外晒着太医吹着风,自然不比在家中白净,想来老祖宗是觉着孙儿现在丑了。” “也是,老祖宗日日有这些个姊妹们陪着,猛地见了我这黑丑之人,怕是觉得伤了眼睛。这样说来,孙儿确实该打才是,竟把老祖宗都给丑哭了。” 贾母闻言笑出了声:“你这促狭孩子,偏和凤哥儿一样,整日里只会逗我发笑。哪里会丑,我孙子再是俊美不过,旁人如何比得上!” 见着贾母开怀,王熙凤也忙凑趣道:“您这可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是了,从前人常说我们二爷与老祖宗有三分相似,如今二爷都是俊美无双了,老祖宗想必更是俊俏非凡,宛若王母下凡了!” 她说着一拍手,作势朝着贾母拜了两拜:“我得提前拜拜,许是天上的王母见着我虔诚,就叫咱们府中的王母遂了我的愿呢。”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都笑起来,贾母撑不住,只拿手指着王熙凤笑骂。 不过有这一出,屋里方才那隐约的低落情绪,倒是消散一空了。 贾琏坐在贾母身边的小圆凳上,听她问道:“这一路可好,都去了什么地方,路上可安稳,陛下招你进宫可有要事?” 贾琏一一答了,又命丫鬟把陛下的赏赐捧上来,给贾母和诸位姊妹挑选:“这些都是方才陛下所赐,我瞧着挑了些好的,献给老祖宗和太太们赏玩。这些个头面和布匹不错,几位妹妹也可以挑一挑,捡喜欢的拿去,裁几件衣裳穿也好。” 贾母放眼望去,多是金玉琉璃,翡翠玛瑙等物件,还有些十分难得的上造布匹,诸如流光锦、蜀锦、苏绣等。 即便贾家也是豪富,可这些专供宫中所用的布帛也不多,只贾母库房里头有几匹罢了。故此王熙凤和三春等人看着都很新鲜,一人挑了两匹,笑嘻嘻的讨论着做件什么样的新衣裳穿。 邢王二人也挑了几样,只贾母见惯了富贵的人,并不觉得稀奇,略拿了一对玉如意就罢了。 奉承完贾母后,王熙凤才和贾琏、平儿等人回了屋。 因怕刚出生的蕤姐儿哭闹,便又吩咐平儿回去看着,夫妻二人坐下自在讲话。 “二爷这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们那时在家里坐着,忽然听得内监来传旨,倒是唬了一跳。后来猛地就听到您封了辅国将军的爵位,连我也得了个诰命,更像是做梦了。” 王熙凤笑着道:“阿弥陀佛,这辈子也不曾想过,还能穿上二品的郡夫人礼服,实在是惊喜。” 贾琏见她欢喜,自己心中也自豪。 想着那奇怪的梦,不由得问道:“八日前,你可曾做过什么奇异之事?” 王熙凤闻言一愣,装作思索的样子想了半天,猛然回道:“我倒是做了个梦,十分奇怪。我梦见自己得了两样宝物,一个叫什么红薯,一个叫玉米的,原是神农赐给我的,说是能养活万民的。” “只是我又不会种地,想着放在我手中是白瞎了,故此就一心念着给二爷去,谁料到就真的见着二爷了,刚把那东西托付给了二爷,忽地又醒了过来。这梦做的乱糟糟的,十分没有道理,醒来后我还和平儿说呢,不知是应着什么去了。” 贾琏心中更是纳罕惊奇,世间竟然真有这等齐事! 那玉米和红薯之事,贾琏从未对外人说过,只司徒曜和他殿内的心腹知晓,如今王熙凤一口道出,岂不是让贾琏震惊。一时间,贾琏只觉得,这都是他们夫妻同心,齐被上天恩泽的结果,对着王熙凤又更真心了三分。 贾琏只在家中歇息了一日,就打马去了京郊的皇庄上,这里有特意建造的暖棚,是转为宫中做搭的。 暖棚整体以琉璃、玻璃搭建,还在四周埋了许多铜管子,内里灌入热水,确保在隆冬时节,也能调节暖棚内的温度,模糊四季。不过从前这暖棚里头,多是用来栽种名贵花草,拿来种植农作物,倒是十分少见。 那庄子里的管事早就得了令,见着贾琏过来十分恭敬,亲自迎了他进去:“贾将军贵足踏贱地,我们这庄子可真真是蓬荜生辉了。” 贾琏轻笑一声,正色道:“我是奉了皇命来此,协助你们培育红薯和玉米的。只是要提前说好,我从前并未种过庄稼,所懂得不过纸上谈兵,万事咱们商量着来吧,总归这种子十分稀罕,普天之下只有这么多,若是没了就是你我二人的罪过了。” 那管事见他说的严重,也不由得敛了笑意,郑重点头:“将军说的我都知晓了,这是千秋万代的好事儿,我自然要上一百二十个心的。” 两人相视一笑,自去暖棚育种培植不提。 忙忙碌碌五个月,贾琏连年都不曾过好,终于在二月底的时候,成功收获了第一批粮食。 因为种子实在是少,故此即便贾琏十分精心,又有王熙凤时不时的暗中托梦提醒,那玉米也才种了两分地的,而红薯更是只培育出几株罢了。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种子的高产,两分地的玉米收了三百多斤,八株红薯也收了五十多斤,堪称大丰收。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司徒曜喜的大喊三声好,当即就要大赦天下,以庆祝大乾国得此神物。 贾琏在一旁见了,心中也觉得欢喜,他第一次从头到尾的种了一次地,这才觉得粮食难得,百姓艰辛。若是能有这样的高产作物,日后百姓就能填饱肚子,日子稍微过得更安稳些了。 待到司徒曜回过神来,冲着贾琏朗声道:“贾卿如此功劳,朕必定要重重的赏你!封个国公都不为过了,堪称当代神农!” 贾琏忙拜倒在地,推辞道:“臣不敢领受这等隆恩,臣只是顺手带回了种子来,真正的有功之臣,乃是那赠粮的道士。只是如今寻不到他,倒叫臣出了这个风头。” 司徒曜不以为意,招手示意他起身:“那位老仙师自然有功,可贾卿也有功劳,朕自然该当赏罚分明,不能寒了天下有功之臣的心。” 贾琏闻言忐忑道:“臣愧领,只是国公一职是万万不敢的。从前臣的先祖和祖父,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几经生死才得了国公的爵位,臣如今这寸许之功,安敢与祖先同列,万请陛下三思。” 司徒曜心中对贾琏的谦逊很是满意,只是他也是真心想要封赏贾琏的,不过对方这说的也有道理,故此他也思索了片刻。既然国公之位贾琏不要,不如就提一提贾赦的爵位,封个侯爷也是够了。 正在这时候,贾琏怯怯出声:“陛下若是真想赐恩于臣,不若加封臣的幼女吧。臣的长子,日后可以承袭臣如今的爵位,可幼女却无所依靠,这世道女子艰难,臣只愿她日后能平安顺遂。” 司徒曜闻言心中一喜,加封女子可比男子方便多了,至多不过给个郡主的虚衔,再叫皇后打理一份嫁妆即可,这买卖划算! 故此他颇有兴致的问道:“不知贾卿家中有几个女儿,年方几岁?” 贾琏恭敬答道:“臣膝下两女,长女乃臣妻所生,年方三岁,次女为庶出,如今尚未满岁呢。” 司徒曜更满意了,当即便道:“既如此,朕就封你那长女为长平郡主,次女为康乐县主,如何?” 贾琏当即跪倒在地,高呼:“臣与臣之妻儿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中君臣相得,府中的王熙凤和平儿,却被这意外的消息给乐傻了。 大乾国于爵位十分吝啬,郡主向来是亲王嫡女才能获封的,而县主则是受宠公主之女能有的封号,十分贵重。如今巧姐儿和蕤姐儿两个稚儿,陡然得了这封赏,岂不是天大的脸面。 消息传出去之后,贾家这些姻亲故旧们,免不了上门来恭贺一番。 贾母心中得意,也想给自家重孙女儿做脸,故此并未多说什么,反倒叫王熙凤大摆宴席,足足庆贺了三日方算完了。 大房这从大到小,各个都有了前程爵位,实在是刺痛了二房王夫人和贾政的心。 从前来说,贾家得意的一向是贾政一方,非但住着正院荣禧堂,王夫人还掌着府中的中馈,拿着府里的印信。而大房呢,袭爵的贾赦退居东院,嫡长子夫妻俩为二房管理杂物琐事,活像是贾政养得管家一般。 可自从王熙凤嫁进来,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两房的境遇却颠倒了个个儿,贾政夫妻岂有不恼的道理。只是任凭他们恨得牙痒痒,大房却还是把二房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且贾赦日常进出之间,也开始以袭爵人自居,是不是去荣禧堂坐一坐,永远都是用阴恻恻的目光扫视贾政,弄得他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这还没完,贾赦私下里叫了贾琏过去,给了他从前张氏掌家时候的账本,叫他和王熙凤去查这十多年的帐去。 王熙凤也曾经略翻过一二,从前先婆母张氏在的时候相比,贾家铺子和庄子上的利润,每年都在逐渐下跌。如今那些庄头和掌柜的送到府里的,至多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了,这可真真是滑稽可笑的紧,明摆着是拿他们做冤大头来打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8 22:37:01~2022-11-20 03: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十 ========================== 三月初三上巳节, 正是万物萌新的好时候,王熙凤出言,建议李纨带着众姑娘们出去踏青, 还邀请了黛玉一起。 贾母自然无有不应, 笑呵呵的道:“你们年轻姑娘,很该出去看看这春色,活泼动人的紧。珠儿媳妇人稳重, 多带几个嬷嬷婆子, 郊外玉泉山上的杜鹃想来该开了, 最是引人驻足, 好生玩儿一天去吧。” 迎春几人闻言无不惊喜,忙道了谢,叽叽喳喳的讨论起要带什么去了。 等到了正日子, 一早用罢早饭,李纨就带着迎春几个出门了。为着安全问题, 王熙凤还特意指了好些贾家旁系的族人, 在一旁警戒护卫, 连宫里赐下给巧姐儿的嬷嬷, 都拨去了好几个,只求万事平安, 待到这些娇客们离得远了, 贾赦和贾琏父子俩齐齐发难,在荣禧堂摆出账本印章,问责贾政。 “老二, 老太太叫你们夫妻管家, 倒是养出几只硕鼠来了!” 贾赦把一本账册砸到贾政脸上,厉声呵斥道:“你睁大眼睛看看, 你们二房这些年来,从公中掏了多少钱财去!连你媳妇身边那周瑞家的女婿,都开的起古董铺子了,我前几日打眼看了一下,里头十之八九,都是咱们府里报损的物件儿!” “怎么,我堂堂荣国府,竟然成了他冷子兴的库房了不成!” 贾政被这般羞辱,当即就要跟贾赦动起手来,却被贾琏暗地里拉住:“二叔,二叔莫要如此,父亲也是一时怒极了,口不择言罢了,万望二叔赎罪。只是那账册我也看了,实在不像话的紧,二叔不防先查明真相,再来说话。” 贾政乃是文弱书生,如何抵得过贾琏的拉扯,只得窝在椅子上,捡了那账册忍气吞声的看。越看越是冷汗直流,这账册上漏洞百出,连假账都做的漫不经心,明显是贪污了许多,再加上方才贾赦说的什么古董物件儿,心中越发没有了底气。 他不是不知道王氏手底下松的很,只是历来管家之人,就没有手里真的干净的,岂不闻水至清则无鱼呢。只是能拿走三分之二,也显得过于贪心了些, 若是不曾被查出来也就罢了,可如今贾赦明摆着揪住不放,少不得要大出血一回,把那些亏空都补足才好应对。 只是贾政想的太简单了,贾赦并不缺银子花,他私房钱甚多,如今儿子也争气的很,岂会看着那些俗物。贾赦想要的,是荣国府的掌家权,是堂堂正正贾家大老爷的地位,以及那本该属于他的荣禧堂! 故此,在贾政结结巴巴表示,可以填补这些亏空的时候,贾赦很是不屑的嗤笑了几声。 随后表态:“亏空是能填补的,但是你和你夫人两个,拿着荣国府的印信做你们两口子的私章。前有为打死人命的败类包揽诉讼,后有包庇手下恶奴侵占良田,更甚者,还插手朝廷官员任职,可真真是能耐的很!” 贾政心中一凛,这些隐秘之事,贾赦是从何处得知的。 他这些年掌着荣国府印信,自然免不了拿来拉拢些人脉关系,帮着掩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他一向小心谨慎,都是要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伴读去做,旁人是万万不能窥见分毫的,怎么会给贾赦知晓,还拿来问责自己。 贾政心里的思量,贾赦不得而知,他只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年,咱们府里的印信都在你手里,亲近些的人家无人不知,故此这些龌龊事情,也和我这住马棚的大老爷无干。我只告诉你,能消的消了,消不了趁早写了请罪折子向陛下告罪,许是还能留下一线生机,否则任是谁都保不了你们夫妻的小命!” “我先告诉二弟一声,方才我来之前,那古董铺的冷子兴已经被抓去了。哦,还有自呈掌家不严的折子,昨儿晚上也已经递到宫里了,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贾赦拂袖而去,留下贾政兀自涨红了脸,气得直哆嗦。 贾琏不好就走,况且还得隐晦的点拨贾政几句,叫他先把荣禧堂让出来,故此很是腼腆的笑了笑,还亲手给贾政倒了杯茶。 “二叔且消消气,父亲他素来脾性暴烈,府中上下无人不知的,您万不可与他当了真。”贾琏笑得很真诚,话里话外为贾赦开脱,“只是他那性子,说风就是雨的,既然说往宫里递了折子,想必是真的写了,二叔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贾政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如何去想办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即便我和你叔母做的有不对的地方,缘何不能提前与我说明,提前改了便是!如今他一杆子捅到陛下面前,我纵然会被问罪,难不成贾家就有光彩了?” “还有你,琏儿,你才得了陛下青眼,刚被赐了爵位。若是因为这事遭了陛下厌恶,岂非大大的不该?我心中也是难安的。兄长做事情,实在是越来越任性了,叫人摸不着半点头脑。” 贾琏心中冷笑,面上却还劝着:“也是父亲多年来郁结于心,故此才会一逮着叔父的错处,便恨不得宣扬的天下皆知。” 贾政不说话了,毕竟贾赦郁结于心的因由,全在他身上。 贾琏也不吭声,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只等着贾政自己想明白。 半晌,贾政方道:“从前老太爷去了的时候,因着府中混乱,兼之老太太发了话,故此我和你叔母便腆居在荣禧堂,暂时帮着管家。如今你也大了,身上都有了爵位,万事能自己决断了,我想着我们再住在此处,难免有些不便,不如搬到其他院子里的好。” 贾琏闻言,立即含笑道:“叔父和叔母的辛苦,侄儿心中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叔父想要搬到哪处院子了去?你屋里人也都,还有个环哥儿要照料,院子小了,恐住的不舒适。” 贾政没有想到,贾琏竟然一句都不挽留,甚至还要当初敲定他挪走的院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贾政也只得忍气吞声。 “我瞧着乐仁堂不错,我和你叔母,还有环哥儿几个也够住了,且离着老太太不远,日常请安问好也方便。你觉得如何?” 贾琏自然无有不应,当即就唤了个丫鬟过来:“去跟你二奶奶说一声,叫人把乐仁堂打扫出来,明后天二老爷和二太太要搬过去住的。记着,叫他们警醒仔细些,一应摆设器皿俱要用好的,有不够的,便寻平姨娘拿钥匙,万不可吝惜东西。” 那丫鬟原是王熙凤□□出来的,闻言利索的应了,撒腿就往贾母院里跑,没给贾政喘口气的功夫。 而王熙凤此时,正在贾母屋里哭诉呢。 她拿着她嫁进来时王夫人给的账本,还有最初张氏管家时候的账本,以及王夫人自己管家时候是账册。三本俱都摊开来,摆在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面前,让她们自己看。 王熙凤捏着帕子,哭的梨花带雨:“我原想着是我无能,怎的从前老太太和太太管家时候,家里银钱都够使唤,还能有余力帮扶亲友。偏这家到了我手里,就过得挤挤巴巴,几次险些连月例银子都打了饥荒,还道是我自己无能,只得拿嫁妆银子贴补了。” “可谁想到,竟然是出了内鬼呢!那些个管家婆子,素日里我只当他们是好的,谁承想却都养成了硕鼠,拿着主家的银子,竟是养活他们自家去了。老太太您细看看,这送到府里的租子,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少!” “不是说遭了虫了,就是说遭了旱,要不然就是什么雪冻坏了庄稼之类的!可同一片地界儿里头,旁人家的庄子却都是好的,独咱家的遭灾了不成?若是传扬出去,人还以为是我们家惹怒神灵,不得上天庇佑!” 贾母原还老神在在的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才敛了笑意怒道:“凤哥儿不许胡说!” 王熙凤当即止住话头,默默垂泪不说话了。 见她哭的可怜,贾母忍不住叹气道:“这都是底下的管事贪心所致,原是欺负咱们娘们儿在内宅,轻易不得道地方上去看着,故此他们才敢这般胆大妄为。你如今既然得了证据,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了他们吧,左不过是背主的奴才,打发了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第一个变脸的就是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她男人就管着府中秋冬两集的租子! 这本是最丰厚的肥差,他们家每年单只靠着从租子里提成,就能得几千两的银子。再加上周瑞家的跟在王夫人身边,是府中一等一得脸的管事娘子,她女婿冷子兴的那个古董铺子,里头的几件珍品,都是靠着周瑞两口子得来的。 如今贾母发话,允了王熙凤大力整治府中管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周瑞一家了! 周瑞家的急的不行,有心想要撺掇王夫人开口,却不敢在贾母面前作妖,硬生生的急出一身冷汗来。 王熙凤却没有见好就收,她早就和贾琏商议好了,二人一个攻心贾政,一个要直逼王夫人。趁着这次机会,整个荣国府内内外外的权利,必得全部收拢在手中,半点都不给旁人可乘之机。 故此,王熙凤先是谢了贾母的恩,后又冲着王夫人哭诉道:“太太,在王家时候,您是我的姑母,到了贾家,您又是我的婶娘。故此我素来当您是亲娘一般服侍着,可您为何处处给我使绊子?” 王夫人神色一寒,沉声道:“凤丫头莫要胡说,我疼你还来不及,如何会对着你使绊子?咱们姑侄再是亲密不过了,可切莫要听了旁人怂恿之言,反倒坏了我们的情分。” 王熙凤却只顾着哭,旁边的平儿和小红捧着两个箱子,这会子才打开来给贾母等人看。 平儿含恨道:“老太太,太太,这是我从前怀孕时候,二太太那边命人送来的燕窝补品!我原本感念太太的恩德,可身边服侍的医女却说,这些补品里头俱都有脏东西,吃了会让人胃口大开,最终导致人一尸两命!当初我怕极了,就告诉了我们奶奶,奶奶又去查了她从前没吃完的补品,里面同样也有这些东西。” 平儿说到这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若非医女机警,兼之从前您慈心给了我们奶奶许多补品,二太太送的没用多少,那么此刻我和奶奶两条人命,就俱都不在了啊!” 她说的声泪俱下,王熙凤也跟着痛哭起来,主仆俩呜咽声不绝,直哭的人肝肠寸断。 贾母还不及反应,邢夫人先怒拍了桌子:“王氏,你好歹毒的心肠!” “从前你整日做个菩萨样子,又是吃斋又是念佛的,我还真当你是个好人了!如今看看,佛口蛇心就是你了!你对着孕妇下手,是想要害了琏儿媳妇和平儿的性命么!” “琏儿身边只她们二人还算得心,若是一遭二人皆出了意外,怕是连他也要一蹶不振了。大房如今长成了的,唯独琏儿一个,若是他膝下无子,是不是还要我们老爷把府中的爵位让了给你们二房,才算是遂了你的心了!” 这一通臭骂,可真是半点不曾给王夫人留面子,直叫她脸色涨的通红,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贾母在一旁只觉得头疼,她现下已经看明白了,这是大房来夺权来了。 这些年因为她的压制,贾赦等人对着二房算是客气的很,府里府外的事情,几乎都是贾政夫妻说的算。贾赦作为袭爵人,反倒是退避三舍,只能花天酒地作乐。 不过贾赦一直窝囊,不曾有什么本事,只要府中能供应他吃喝玩乐,并不会怎么闹腾。 可贾琏夫妻两个却不同,这两人一日比一日显得有能力,如今又得了圣人亲赐的爵位和诰命,连家中两个稚龄女儿都得了封赏,如此意气风发之下,岂会甘愿屈居人下。 故此今日这一番夺权,早在贾母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不曾想到,王氏居然做事如此之愚蠢,还被王熙凤拿住了把柄! 现下大房势强,二房势弱,若是她在一味偏袒二房,恐怕真会伤了贾赦等人的心。 故此贾母虽然心中不舍,可还是开口道:“王氏此举实在丧心病狂,我会给王家舅爷书信一封,与他讲明事情真相。至于王氏,既然你喜欢念佛吃斋,从此后就退居小佛堂,无要紧之事不得再出了!” 王熙凤闻言心中一滞,但还是强行压下,只道:“府中亏空甚大,我已经查明了近十年的账单,二太太管家期间,最起码有三十万两的收益不见踪影。老太太,如今府中内囊空虚,若是不补上这一笔,想来日后二妹妹、三妹妹他们出嫁,外加宝玉兰哥儿等人娶亲的时候,会出笑话的。” 这是叫王夫人把吃了的吐出来的意思,王夫人心有不甘,刚想辩解一二,贾母就疲惫的闭上眼睛,挥挥手叫她下去。 而正在此时,贾琏吩咐的丫鬟也到了,如此这般说了贾政要挪院子的打算,直叫王夫人泄了最后一口气,猛地晕了过去。 王熙凤可不管这些,她这个姑母从前到如今,几次三番对她和孩子下手。若不是0085时常提醒,她自己也提起十二万分的心思应对,如今二房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样子呢,如何会去可怜这罪魁祸首呢。 这一遭下来,二房元气大伤,王夫人把自己这些年贪来的财物都赔了还不够,甚至还开了贾政的库房,才将将算是填上公中的窟窿。 而贾家那些由王夫人和贾政提拔的管事下人,也统统都被贾琏夫妻撤换,不过被换掉之前,都命他们补足了任上的亏空,一个字都不许少。其中有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也都绑了送去官府处置,一时间贾家风气为之一肃,好了不少。 而贾政也没有落到好处,贾赦那混不吝的性子,是真的往宫中递了折子。 这折子说是为自己请罪,还不如说是给贾政定罪,把他这些年做的糟心事儿,几乎都捅了出来。 司徒曜看了之后,心中是又气又好笑,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气是气贾政任意胡为,包揽诉讼,笑是笑贾赦没脑子,他们兄弟齐源,纵然贾政落不到好儿来,贾赦也的被申饬管家不严之过,实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臭点子。 不过许是因为精明人太多,故此贾赦的愚蠢,很好的取悦了司徒曜,使得他对贾家的过错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了。 贾赦因为治家不严,被罚了半年的俸禄。而贾政原先的官位,是先帝亲自赐的,司徒曜为表孝心和敬意,倒是不好直接给他撸到底,索性又让他官复原职,成了个小小的六品工部主事。 这一遭下来,贾政可谓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府中的风云变幻,不过短短两三日便尘埃落定,李纨等人只知道自己出去游玩了一天,回来之后,府中就大变样了。 从前尊贵体面的二老爷和二太太,从荣禧堂搬了出去,挪到偏僻的乐仁堂去住了。而混不吝的贾赦夫妻俩,却带着人搬到了荣禧堂,成了正儿八经的大老爷、大太太。 众人心中有些猜测,只谁都不敢问出来,唯独一个贾宝玉,从前被贾母和王夫人娇惯坏了的,忍不住闹了几日。只是除却贾母软语安慰了他几句外,旁人并不像从前那般,还是十分的奉承他,故此他闹了好大一个没脸,最后也偃旗息鼓,只得罢了。 而借着这个时候,王熙凤又放出去了一批丫鬟,其中贾宝玉身边的袭人就赫然在列。而贾母身边的鸳鸯,也被王熙凤列入其中了。 贾母虽然不舍得鸳鸯离开,可毕竟心疼她年纪大了,也该嫁人生子,过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且王熙凤和贾琏都十分孝顺,府中但凡有什么吃的用的,俱都是紧着贾母先来,身边其他的丫鬟也得用,故此贾母还是允了鸳鸯离府。 贾宝玉却截然相反,他差点把贾府闹了个底儿朝天! 袭人也不想离开贾宝玉,她自从到了贾宝玉身边,就满心里想着服侍贾宝玉,从此后天长地久不分开。如今陡然得知王熙凤要放她出府归家去,袭人哪里能肯,日日垂泪不止。 贾宝玉也舍不得这个温柔婉媚的袭人姐姐,二人对着哭了一夜,第二天贾宝玉就去求了贾母,要让袭人做他身边的姨娘! 这可捅了贾母的心窝子了,贾宝玉今年才只十五岁,尚且没有说定人家,怎能先在身边放一个姨娘。且如今贾家是大房当权,贾宝玉的身世又低了一层,本就不被权贵人家所看重,如此一来,就更没有谁家的好姑娘愿意许给他了。 贾母素来最是看重贾宝玉,从前甚至还想撮合黛玉和贾宝玉,只是后来林如海官职越来越高,两人实在不配,这才打消了心思。可即便如此,贾母也不忘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再为贾宝玉寻一个贤妻,故此贾母怎么能让一个袭人,毁了她的计划。 所以,任凭贾宝玉再如何哭喊哀求,到了日子,袭人还是洒泪出了贾府,被她爹娘兄弟嫁给了一户殷实的农户。 而在袭人和鸳鸯二人成亲的当天,王熙凤也收到了0085给的系统奖励,共计两年的寿命值。如此王熙凤方松了口气,前世这二人,一个跟随贾母而去,一个被卖给了戏子为妻,实在都算不得什么好命,如今这般日子过得虽然不如贾家富裕,好歹安稳妥帖,也算是尽了她的心了。 而王熙凤这年做的大大小小的任务,拢共加起来,已经有了二十三年的寿命值。她从前分了五年给黛玉,如今也还剩下十八年,后面还有三春等人的命尚未改动,许是还能有大笔寿命值能拿。 故此王熙凤想了想,又给迎春、黛玉和巧姐儿各加了三年的寿命,这却是以防万一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0 03:08:26~2022-11-21 00: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学习就送命:完结 ============================ 转眼又是两年时间, 在0085的要求下,王熙凤的阅读方向可谓是千奇百怪。经史子集也就罢了,还添加了幼儿教育、军事兵法、琴谱曲笛、农桑耕种、海贸经商等内容。 王熙凤可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她纵然被0085绑定了这些年, 可对于读书一道,依旧不曾多么沉迷热爱。虽然也只得书籍之中有大智慧,奈何她本人无感, 只拿这些东西来谋求利益, 并不像黛玉等人一般, 整日里手不释卷, 一副乐在其中的表现。 好在0085并不是个苛刻的系统,它布置的任务完成度有高中低之分,王熙凤每次总能卡着及格线的边缘过关, 故此如今还不曾受到什么惩罚,反倒是奖励居多, 王熙凤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 而这一年, 宫中突然传来消息, 预备要大选。 大乾国的规矩是三年一小选, 五年一大选,为的是填充宫内服侍的人手,外加为皇室绵延子嗣。只是前些年因为国力不充裕, 外加太上皇和几位王爷的缘故,那大选取消了两次,只略微挑了几个朝廷重臣的女儿, 纳入宫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贾元春当时才只能走小选的路子,入宫当了女官。 如今突然要大选, 一来是陛下后宫实在空虚,二来呢几位皇子业已成年,也该娶妻生子了,三么则是玉米和红薯大肆推广之后,国库丰盈的缘故了。 迎春今年十七,黛玉十六、探春十五,皆在适龄年纪,又都是官家小姐,都被纳入大选名额之中,要入宫走一遭。唯独惜春,今年才十三岁,尚未及笄,故此不必去宫中蹚浑水了。 消息一出,整个京都的官宦人家,俱都沸腾起来。 对许多人而言,这是能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其中自然也包括探春。 探春这两年过得日子,说不上十分差,但也绝对算不上特别好。自从贾琏策划了那起夺权事件后,王夫人从此退避佛堂之中,除了逢年过节露个面,其余时候是从不出小佛堂半步的。而贾政也消沉下来,人到中年被打回原形,且他本人也实在没有什么聪明才智,只得在工部照常点卯,混日子罢了。 贾宝玉好歹有贾母疼宠,贾环也有赵姨娘豁出脸面去挣钱,唯独一个探春,素来自立自强惯了的,却空荡荡没有个依靠。虽则贾母对她依旧,王熙凤也特意吩咐过下人,探春的饮食起居一应待遇,都和迎春相同,可她心中还是梗着一股气,难以消散。 王熙凤自然也察觉到了,总归探春是贾政的女儿,贾政和贾赦又是对立的关系,故此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而这次大选,就给了探春光明正大离开贾家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 说起来探春长得不差,俊眉修目,文采飞扬,令人见而忘俗。且这些年来,王熙凤自己读书之余,也没有忘记诸位妹妹,重金聘请了许多知名的女先生来授课,故此迎春几人的才学均是不俗。 而且探春还有个做郡王妃的亲姐姐,贾琏夫妻俩对她也算亲厚,故此若探春真的想执意一搏,胜算还是很大的。 至于迎春,她这些年性子虽说硬了些,可骨子里还是温柔内敛,喜欢与人为善,并不适合勾心斗角的生活。且王熙凤早就给她寻摸好了人家,乃是经营节度使李家的嫡次子,刚满二十岁,已经官居五品,长得也俊朗挺拔。那李家的父母妯娌,王熙凤在宴饮之时也打过几次交道,俱都是和善之人,迎春嫁过去必会吃亏的。 而那李家夫人,在宴会上见过迎春之后,也觉得这姑娘温柔可亲,处事落落大方,堪为自家儿子的良配。 两家本来已经有了默契,且已经请了媒人说和,只是突然来了大选的命令,倒打了两家个措不及手。好在不论是李家还是如今的贾琏,都是在当今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两人寻了个时机进宫拜见,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末了恳求司徒曜赐婚。 司徒曜并不是色中恶鬼,且世间美女不知凡几,在调查清楚两家确实议亲在前后,很是爽快的答应赐婚。只是迎春毕竟在大选名单里头,到时候还是要进宫走一遭,等到最后殿选之时,才会当场指婚,这也是为了不伤贾家的脸面,防止旁人中伤贾家姑娘的教养。 贾家两位姑娘的前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林如海那边还在兀自纠结。 自从贾敏去后,林如海就熄了再娶的心思,一心在公务和女儿身上打转。如今他是户部侍郎,朝廷的从二品大员,位高权重;女儿也已经及笄,到了婚嫁的年龄,这次大选之前,司徒曜就单独找他谈过话,说是可以照拂林家女,不论是入宫还是指婚,都可商量。 只是林如海却难以做出抉择,在他看来,自家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哪里能入宫去和别的女人争抢个老男人呢。司徒曜的年纪,只比林如海小三岁,不过林如海生子晚,如今宫中比黛玉大的皇子公主都有五六个,林如海自然不愿女儿入宫。 可是指婚给谁,却又是个大难题。 皇家子弟从来多跋扈,且好色荒淫的更是数不胜数,他仙子似的女儿,从来餐风饮露似的过活,遇见了岂不是要被磋磨一生。只是这却由不得林如海任性,他是朝廷重臣,又只有这一个女儿,皇家不论是要拉拢他,还是要加恩,都只会在黛玉身上做文章,故此这回黛玉的亲事是必须要定的了。 林如海愁的不行,幸好还有个0085,它来到这方世界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给黛玉改命。虽说因为某些乱七八糟的缘故,最终错误绑定了王熙凤,但是改命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故此在这个时候,0085适时发布了新任务: “滴,现在发布隐藏任务,为绛珠仙子寻觅良人。备选名单,先皇第十六子怡亲王,司徒曜第三子敦郡王,青林书院院长独子谢平章,太子太傅嫡长子云子墨。” “请宿主在十日内查明四人情况,并将其传入林如海耳中,为黛玉择定良人。另有附加任务一,甄英莲年满十九,已到婚嫁之年,且有意中人,望宿主成全其美满姻缘。” 王熙凤虽然觉得0085把自己当媒婆使唤,不过好歹还是承了这么些年互相帮助的情分,故此爽快的应下了此事。 那所谓的备选名单,既然已经有了具体人名,打发下人去细细查访也就是了。而王熙凤在各家女眷之中,也是很受欢迎的,她不显山不漏水的打听这几人家中的具体情况,果真也都算是栋梁之材,各有所长。 至于英莲的,就更简单些,王熙凤寻了个由头。请封氏母女过府说话。 这母女二人心思纯善,且都觉得自家承了王熙凤的大恩,对她更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被王熙凤套出了真相。 原来封氏自从得了王夫人的谢礼,又想着回去老家也是无人可依,不如留在京中过活的好。且又因为前几年苦日子过惯了,封氏很有些未雨绸缪的意识,闲在家中就绣花绣帕子卖钱存着。 至于英莲,因为打着王夫人义女的名号,王熙凤心中又对她十分同情,特意求了贾母,允她跟着迎春几人一同上课学习。封氏又心疼女儿,从不拘束她,养得她性子娇憨的厉害,半点心机成算都没有。 去年冬天的时候,封氏生了场病,原定绣好的东西没法按时送过去,英莲见母亲着急,便自告奋勇自己去送。这一送,就送出个心事来了。 那铺子是京中数得上的,店里采购的非但有各家的管事婆子,还有许多家境殷实的太太姑娘们。英莲长得俊俏非凡,被其中一个陪着母亲来买东西的公子给看中了,悄悄跟着到了家门口。 那公子心中喜欢英莲,时不时就要送点心吃食,花卉首饰过来。 封氏和英莲原先并不敢收,只是人家持之以恒送了半年,且人品样貌俱都不俗,封氏慢慢也动了结亲的念头,可对方的长辈却不同意了。 “奶奶不知道,他家祖父在京都做了个七品官,管着城门司的事物。我们老爷如今不见踪影,我又是个没用的老婆子,故此他家很看不上我们的门第,上个月托了婆子来传话,叫我和英莲不许纠缠。连他家的公子都被禁足在家,等闲出不了门的。” 封氏说着心中难过,从前甄家的家世虽然也不算顶好,可一个七品官她家还是配得上的。只是世事无常,如今甄家败落至此,怨不得人家看不上自家。 一时间又想起英莲年纪大了,可到如今还挑不着个好人家,难免不安,竟至于落下泪来。 王熙凤听了她的话,却狠狠的啐了一口:“好一个嫌贫爱富之人!我还以为是多高的门第,原不过是个看城门的,却看不起咱家的姑娘来了!料想也是个没成算的人,太太可是不曾说过与咱家的关系?英莲是二太太的干女儿,那就是我的干妹妹,若是那家人知道了……” 眼看着王熙凤想要以势压人,封氏忙道:“我当然不曾说过,过日子是要两家匹配才好。若是今次借着府上的威势,逼得那家服了软,也不过是结了个势力小人罢了。我和英莲经过这次,已经明白对方不是良配,只是心中郁结罢了。” 王熙凤闻言,又细细打量了封氏和英莲,果真见她们只是不平,却不见几分悲伤,这才信了。 封氏迟疑片刻,打发英莲去找巧姐儿和蕤姐儿玩,自己和王熙凤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不瞒奶奶,我最近时常半夜睡不着觉。英莲一年大似一年来了,我本想着去年就给她寻个婆家,可谁想到出了那事儿,竟然拖到现在也没有个准头。奶奶是个心慈的,我从来都知道,如今还是要求您帮忙。” 王熙凤自然明白封氏的意思,这本也与她自己的任务不谋而合,当即就笑着应下了此事。 待到晚间,王熙凤和贾琏洗漱了躺在床上说话,就说起这件事来。她本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贾琏还真有合适的人选。 贾琏猛地坐起来,一拍手道:“我倒是有个认识的人!薛蟠前年跟人去听戏,不小心招惹了个落魄的世家子弟,叫人家好一顿猛锤,险些没有被打死过去,这事儿你可知道不知道?” 王熙凤想了想,点头道:“听姨妈提起过,她一时找不着好的雪莲,还来我这里寻过药。怎么,薛家那大傻子可不成,他如今只靠着宝钗妹妹撑着家呢,英莲嫁进去只等着受罪了。” 贾琏摇了摇头,含笑道:“不是他,他原配不上你甄家妹子,是打了他的拿过公子,原名叫做柳湘莲的。那柳湘莲原也是理国公家的旁支,奈何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姑姑抚养长大,故此脾性颇有些不羁之处。” “不过他打了薛蟠之后,出去耍了两年,竟然因缘巧合之下又救了姨妈家的大傻子。后来薛大兄弟也带他和我们吃过几次饭,很是疏狂潇洒之人,我觉得可交,如今已经进了巡防营做了个把总了。” 王熙凤听了也觉得好,这样的人家,日后英莲奉养封氏也没人说嘴了。 忙急声问道:“可是他家能不能看上我们英莲?那个叫柳湘莲的是他姑姑养大的,不知道他姑姑难不难相处呢。” 贾琏便笑了:“他那姑姑你也认得,从前理国公家老太太过寿时候,也来了的,原是嫁到修国公侯家,做了他们家三爷的继室。” 王熙凤闻言大喜:“原来是她!那侯家三奶奶人品样貌俱是不俗,若是柳湘莲是她亲侄儿,想必也是个出挑儿的人物!” 贾琏自觉得意,遂接着道:“最齐的一件事,那柳湘莲为人疏狂,早早的就放出话来,只求找个绝代佳人为妻,并不在乎对方的家世如何。你想想,如此一来,甄家妹妹岂不就是绝配了!” 王熙凤抚掌而笑,感叹这就是缘分,英莲貌美,比之宝黛也是不差什么的,只家世稍微弱些。可难得对方并不看重家世,果真绝配。 贾琏第二日就托人给柳湘莲去了信,如此这般讲明缘由,王熙凤又牵线搭桥,让二人在佛寺见了一面,果真双方都极为满意。如此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侯三奶奶就托请了媒人,上甄家提亲去了,聘礼便是柳家祖传的鸳鸯剑。 因着二人年纪都不小了,六礼走的极快,八月间就成了亲。 这些都是后话,权且不提。 再说迎春和探春两人,迎春在殿选时被赐婚李家,探春则是入宫成了敏昭仪。至于黛玉,王熙凤把0085叫她调查的资料给了林如海,林如海又复查了一遍后,还是选中了青林书院的谢平章,请了司徒曜赐婚。 盖因皇室多勾心斗角,黛玉又一心喜欢钻研诗书,于俗物虽然通晓,可毕竟心中不爱。那谢家只谢平章一个儿子,祖祖辈辈都是依附书院而生,家中没有那么多的操心事,倒是极合适黛玉的。 这四人陆续出嫁,王熙凤这边的隐藏任务也“滴滴滴”响个不停,居然足足进账五十五年寿命值。其中单只黛玉一人,0085就给了三十年的奖励,余下探春和惜春一人奖励十年,英莲也给了五年的奖励。 王熙凤乐得一夜没睡,她如今日子过得顺遂,并不担心自己再像0085视频里放的那样,不到三十岁就被抛尸乱葬岗。故此大手一挥,又分别给四人分赠了十年的寿命值,另外还暗地里给贾母添了五年寿命,算是大大的破了一笔财。 探春临进宫前一日,王熙凤思虑再三,还是额外给了她一瓶解毒丸,一瓶养生丸和两颗生子丹。 “三妹妹,如今你要进那深宫大院里头去搏一把,我不能拦你。这些东西,都是我机缘巧合下得来的,世间仅此一份了,如今送了给你,全都是保命的东西,万不可对第三人说起,否则你我皆会惹上滔天的祸事。” 王熙凤把东西递给探春,殷切嘱咐道:“那宫里头,人都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三妹妹,你这一去咱们就难再见面,万事要小心才好。按理你是咱家的姑娘,出嫁是有一万两的嫁妆的,只是如今那些你都用不着,我都给你换成银票带着。” “除此之外,老太太给你添了八千两,大老爷也给了三千两,我和你琏二哥又加了五千两,全做是你的私房钱。这钱都得好生存着,日后你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托人给你哥哥或是我传个信儿,总归都是一家子的。” 探春含泪把东西和银票都接了,又抱着王熙凤哭了一场,第二天一早就坐着马车入宫去了。 后面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王熙凤大多数时间,就在家中教养子女,操持家务,孝顺长辈。而贾琏身靠那盐湖和良种的功劳,这辈子只要不昏了头去谋反,一家人的日子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时间倏忽就是十年,0085视频里头那些苦命的姑娘们,嫁人的嫁人,生子的生子,日子过得都热热闹闹的。 王熙凤生下第三个儿子的时候,贾母含笑而终,享年八十六岁,算得上是高寿之人了。 刘姥姥年纪还要比贾母大三岁,因着时常劳作,日子过得也顺遂,直到九十五岁才合了眼,成了京郊附近有名的人瑞。因着她的缘故,王狗儿和刘氏两个还得了嘉奖,说是他们奉养老人用心,陛下还亲自提了匾额,褒奖他们是“仁孝之家”。 而这个时候,王熙凤已经四十多岁,膝下孙子孙女儿都有三个了。 她把管家的活儿交给了儿媳妇,自己整日里不是逗孙子玩儿,就是出去和相熟的夫人太太宴饮逗趣儿,日子过得好不快活。0085系统这些年布置的任务越来越少,终于在黛玉的孙子都出生的时候,和王熙凤道了别。 “滴,系统0085号完成所有任务,即将返回晋江星际空间。现在与宿主王熙凤解除绑定,滴,绑定解除,储物空间将在三日内消失,望宿主早做安排。” 王熙凤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不禁呆住了。 她虽然最开始觉得0085是个妖物,可是这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已经把对方当做是最亲密的伙伴了。如今陡然听到0085解绑要走,忍不住心中难过起来。 “系统,你要走了吗?不能留下来吗?” 0085的声音依旧是机械而呆板的:“相聚终有时,我为逆天改命而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就要回去复命了。与宿主这段时间的合作非常愉快,祝愿宿主日后一切顺利,不忘初心。” “我该走了,宿主再见。” 随着最后一声滴滴滴,王熙凤没觉得浑身上下有什么不同,可再呼喊0085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因着这件事情,王熙凤颇为消沉了几天,还是几个孙子孙女日日在跟前闹腾,才让她终于露了个笑脸出来。 离了0085的日子,似乎与从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再没有一个什么东西,日日提醒王熙凤去读书练字了。可念了这些年的书,王熙凤反倒爱上了这个,时不时握着一卷书,揽了小孙子小孙女近前,一字一句的教他们去读。 许是因为得了许多额外寿命值的原因,王熙凤这辈子十分高寿,贾琏和平儿、三春等人都相继去了,独她一个还活的好好的,眼不花耳不聋。过百岁寿诞的时候,还能吃下一整碗的长寿面,直叫众人惊呼有福气。 等到看着重孙子都娶了妻子,贾家五代同堂之后,王熙凤才含笑闭上了眼睛,享年103岁。 贾环——庶子逆袭 庶子逆袭:一(修改)) ================================ 贾环很生气, 他甩开了跟着的丫鬟小厮,自己一个人爬到假山洞里坐好,默默生闷气。 今天太太又叫他去磨墨抄佛经, 可是贾环刚刚学完《三字经》, 佛经里头有好些字都不认识。贾环结结巴巴的跟太太解释了,太太反倒责备他读书不用功,罚他磨了一个时辰的墨, 手腕子都磨肿了。 赵姨娘在门口站着, 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 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唯恐王夫人气得狠了,再磋磨他们母子。 好容易等到贾宝玉来请安,王夫人才大发慈悲, 允了贾环回屋去。 可贾环也不想回屋里待着,他实在心里难受, 蹭蹭蹭爬到假山洞里, 缩在里头不动弹了。 贾环不明白, 为什么宝二哥从不用磨墨抄经书, 太太也不让他跪着捡佛豆,见了面就我的儿搂在怀里问东问西,生怕在老太太身边被薄待了。偏自己, 隔不两日就要被叫去正房待上一个下午,净是做这些无趣又累人的活计,明明大家都是喊她太太啊。 每每问姨娘的时候, 赵姨娘总是眼含泪花, 说都是她没用,为人妾室, 累的三姐姐和他都低人一等,被太太磋磨。过了年才五岁的贾环,实在听不懂什么叫妾室,只知道姨娘哭的他心酸,几次之后便不问了。 贾环闷着头哭了一场,就听见赵姨娘扯着嗓子在园子里头喊:“环哥儿,环哥儿,老爷回来了,叫你去呢。” 贾环有心不搭理,又怕姨娘找不见自己着急,闷着声音答了一句,就要从假山上跳下来。谁曾想脚底一滑,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赵姨娘吓得惊叫出声,上前来搂他的时候,就见着血流了满头满脸。 旁边的丫鬟也急坏了,院子里头顿时吵嚷起来。 王夫人端坐在屋里,往外头瞥了两眼,心中暗骂几句矫情,但还是故作贤良的问道:“外头怎么了,闹哄哄的?彩云你去瞧瞧,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叫他们小声些,老爷刚从衙门回来,惊着了可怎么好。” 彩云应声去了,不一会脚步匆匆的回来:“太太,三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流了好些血,赵姨奶奶嚷嚷着要请太医来看呢。还有,还有老爷,也听了消息过去了。” 彩云的话音儿越来越低,王夫人捏紧了手里的佛珠,半晌才道:“既如此就打发人去请太医过府来,环哥儿既然伤着了,我这个做太太的也得去看看才好。” 说罢,领着丫鬟出了门,彩云自然去找小厮请太医不提。 贾环的房里,赵姨娘坐在床边哭的眼眶红肿,贾政看着幼子美妾这副样子,也免不了有几分心疼,正搂着她耐心劝慰。 王夫人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扎心的一幕,她重重的吸了口气,这才急切道:“好好的,环哥儿怎么会从假山上摔下来?身边这些丫鬟婆子都是怎么服侍的,合该打了板子撵出府去才是!” 赵姨娘半点不想搭理她,若不是王夫人非要叫儿子去抄什么经书,环哥儿何至于生了闷气,独自爬山假山呢。这会子又来惺惺作态,做出这副贤妻良母的做派,没得叫人恶心。 想当年,赵姨娘也不是自己要做姨娘的,无非是王夫人老蚌怀珠,为了表示自己的贤德,顺手指了赵姨娘做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在王夫人手下更是难熬,幸好她肚子争气,很快就怀了孕。而王夫人因为身怀有孕,难得没有做下杀孽,赵姨娘就不必像周姨娘那般流产失子,算是难得平安的生下了三姑娘探春,被进为姨娘。 至于贾环,那是她忍痛送了探春去贾母跟前奉承,又日日在贾政面前撒娇弄痴,追忆从前年少的情分,才换来了儿子平安落地。只是她自己却产后血崩,险些就没有保住命,从此坏了身子,再不能生了。 如今她拿命换来的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赵姨娘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应对王夫人,只继续捏着帕子窝在贾政怀里掉眼泪。 倒是贾政见王夫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赵姨娘,故作正经的问道:“怎么还惊动了你,不过是小儿出了些意外,叫太医来看看就是了。你近日不是在礼佛么,很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只是环哥儿伤着了,另选个人去帮你抄经吧。” 王夫人听着前半截话还犹可,后面的就像是在敲打她了,只是她素来心内有成算,这会子也不多出声,只做足了慈母的做派,对着贾环母子嘘寒问暖。 一时太医到了,又细细的诊了脉:“贵府这小哥儿磕到了头,万幸并没有伤到脑子,虽然流血多了些,但也只是皮外伤,注意将养着就是了。只是这伤口颇大,平日里注意不要碰到水和脏东西,每隔一日换一回药就好了。” “我再给开个消炎止痛的方子,若是哥儿醒了喊疼,便熬煮一碗来喝。若是哥儿不说什么,一日喝上一次也就尽够了。” 太医的嘱咐,赵姨娘都叫身边的丫鬟记下来,自己预备着这几日就睡在儿子屋里,亲自照看他。 等到太医去了,王夫人又安慰了几句,还送了些补血养生的药材给贾环:“环哥儿陡然遭了这一难,我这做太太的也心疼,这几日你好生看顾他,不必来我跟前侍候了。我屋里还有些人参和血燕,待会子我叫人送来,你看着吩咐小厨房炖了给哥儿补补身子吧。” 贾政闻言,不由得点头道:“你们太太素来是慈善人,她的东西也都是好的,既如此你就收下吧。” 赵姨娘有心不要,但也知道不妥,只得含泪给王夫人磕头谢了恩。 等到贾政和王夫人都走了,她才狠狠的呸了一口,又拉着贾环的手哭了一场。 而另一边,探春在荣庆堂听说消息后,忍不住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可随即又握紧拳头坐了回去。 半晌,探春才找了侍书过来:“环哥儿既然病了,想必是要喝许多汤药了。我屋里有前次老太太赏的玫瑰清露,那东西调水喝了香甜的很,你去悄悄拿了送给姨娘,若是环哥儿不想喝药,就拿了那个哄哄他。” 侍书应声去了,探春又在屋里坐了片刻,才摆出一张笑脸,出门去贾母跟前说话奉承不提。 贾环对于外头的动静,都听得模模糊糊,只隐隐知道姨娘一直在哭,还有小鹊和彩云来回走动说话的声音。他自从昏迷后,就被困在一方星空中,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浩瀚星海。 不过时间久了,贾环心中也害怕,忍不住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去见我姨娘!” 耳边突然响起机械化的声音:“贾环,年五岁,荣国府二老爷贾赦第三子,庶出,不为嫡母所喜。生母赵姨娘结局被发卖为奴,亲姐贾探春远嫁和亲,生父贾政流放三千里,兄长贾宝玉出家为僧,贾环本人平庸无能,沦为街头混混,后死于大雪天。” 贾环最初还有些害怕,听到最后忍不住怒吼道:“你是谁!你胡说!我姨娘和姐姐才不会那么惨!” “我是庶子逆袭系统,游走于三千世界中,目的就是帮助像你这样的庶子,争取一个美满的人生。” 贾环撇撇嘴:“我姨娘说了,天上是不会掉馅儿饼的,叫我少做白日梦。你说你要帮我,需要什么好处?我可提前跟你说,我穷的很,我姨娘也穷得很,我们娘俩儿一个月加起来,到手的银子都不超过十两呢。” 这个庶子逆袭系统,似乎没有见过那么直白的宿主,闻言卡顿了一下,半晌才回道:“我不要银子,相反我还可以给你提供银两,前提是你要完成我布置的任务。” “不要银子,那你要什么?权势,富贵,美女还是我的命?” 贾环人虽然小,可日日跟着赵姨娘在王夫人跟前看脸色,多少还是懂一点人情的,故此并不十分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庶子逆袭系统。 见他刨根究底,系统半遮半掩的回答:“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大概告诉你,我需要的是世界走向偏离值。通过改动你的命运,影响整个小世界的运转方向,我就可以从中获取世界能量,保证自己的顺利运行。” 贾环自然是没有听懂的,但是对方有所求,就证明这是一笔交易,如今只看他自己要不要接受。 他站的累了,盘腿坐在星空里,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呢?还有方才你说的我姨娘被人卖了,我姐姐去外族和亲的事情,是真的会发生吗?” “自然是真的,若是没有我的出现,你日后会一直被嫡母王夫人打压。而且你如今的先生是为了你兄长贾宝玉聘请的,平日里对你是不是根本不上心,以后你的学业会越来越糟糕的。旁人评价你就是人物猥琐,糊涂黑心的下流东西,不得府中上上下下的看重。” “而随着贾家的衰败,你姐姐贾探春被南安郡王府认作义女,远嫁异国和亲,只为了换取南安郡王世子回京。等到你姐姐远嫁一年后,贾家被皇帝抄家,府中除了未成年的孩子外,其余人等或流放或判刑,女眷无罪的也被发卖了,你姨娘就属于被发卖的那一拨。” 贾环闻言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问道:“那太太和宝二哥呢,还有二姐姐和四姐姐?琏二嫂子和琏二哥,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那一家,又如何了?” “你宝二哥因为年幼没有被收监,他和他妻子薛宝钗,筹钱买走了你嫡母和你伯母。你二姐姐贾迎春在出嫁一年后,被夫君磋磨至死,四姐姐在贾家抄家后出家为尼。至于贾赦、贾政和贾琏夫妻几人,身上罪行累累,三个男人都流放了,王熙凤死在了牢狱里。” 系统把这些人的结局一一道来,末了又说道:“贾环,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若是此次我不来,你们家无一人可得善终。” 贾环小声嘀咕道:“我们家的人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么惨?我几个姐姐人虽然高傲了些,可从不打骂丫鬟奴仆,对长辈也是恭敬有礼,她们整日里连二门都不出,为何死的死,散的散?” 庶子逆袭系统看在贾环年纪尚小的份儿上,给他解释道:“因为你所在的小世界是一本书,作者就是这个小世界拥有最强意志的人,他这样写了,众人便有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才有我的到来,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能帮你逆袭人生,改变大家的结局。” 贾环这回终于点头答应了,系统再不多话,用最快的速度绑定新宿主,然后一脚把人从系统空间踢了出去:“你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外头你姨娘看你一天没醒,现下都要急疯了。现在我先送你出去,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和你慢慢解释,只是切记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我的存在。” 系统话音刚落,贾环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猛地一沉,浑身都疼。 他忍不住□□出声:“姨娘,疼……” 赵姨娘眼看着天儿要黑了,儿子还一直没动静,正心急呢,就听见贾环喊疼。她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忙拍了拍贾环的手安抚道:“环哥儿,莫怕莫怕,没事儿了,太医给开了药,喝了就不疼了啊。” 小鹊也急忙端了药过来:“姨奶奶,温度正好呢,三爷现下喝了也不烫嘴。” 贾环靠着赵姨娘坐起来,委屈巴巴的喝了一碗药,又开始喊:“苦死我了,这什么药这般苦?姨娘,我头疼,胳膊疼,浑身都难受。” 赵姨娘心疼的了不得,忙吩咐道:“小鹊,快把三姑娘送来的玫瑰清露调一杯拿来,给环哥儿压一压。” 又对着贾环道:“这是你三姐姐悄悄叫人送来的,为的就是怕你嫌苦不好好吃药。我听说这是宫里头出来的贡品呢,你三姐姐拢共也只得了一小瓶,如今都送来给你了。” 贾环眼巴巴的看着小鹊调了水,又一口灌了下去,果真清甜不腻,十分好喝。 等到喝完了,贾环才小声问道:“三姐姐没有来看我吗?” 赵姨娘叹口气,险些又哭了:“她在老太太跟前儿,又有太太在前面看着,想是不好过来的。只她的心意,环哥儿要明白才好,你三姐姐也艰难着呢,她比咱们母子要更辛苦。” 贾环砸吧砸吧嘴,玫瑰清露的味道还在,心中定了定。 他冲着小鹊道:“你出去看着,我和姨娘说几句话。” 等到小鹊出去了,贾环才趴在赵姨娘怀里,小声道:“姨娘,方才我晕过去的时候,到了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 刚说到此处,贾环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呲呲声,紧接着浑身一抽搐,又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看到又是浩瀚如星海的系统空间了。 庶子逆袭系统刻板的声音里,甚至能听出明显的怒气:“我方才特意告诫过你,不可泄露我的踪迹,你为何不听话!现在对宿主贾环进行惩罚,初级电击三次,望宿主引以为戒!” 系统话音刚落,贾环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巨痛,忍不住哀嚎起来。 可是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系统都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三次电击过后,才停了下来:“我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愉快,如果不能,那我不介意重新换一个合作对象,请你记住。” 贾瑚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心中再也没有了半点侥幸。 等到他离开系统空间后,那系统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点,正是庶子逆袭系统的核心。它郁闷的转了个圈,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剩余能量,满意的不高兴。要不是能量不足,他就该精挑细选一个资质好一点的宿主,何至于跟这么个奶娃娃斤斤计较。 不过想着这方小世界中,附和条件的人本就不多,而贾环的身份,也确实是离气运男女主最近的了,故此虽然心中不满意,但系统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只希望贾环日后能机灵点,若是一直这么蠢蠢笨笨的,可就免不了把电击作为日常spa了。 系统的心思,贾环一概不知,他刚才突然抽搐着晕过去,可吓坏了赵姨娘。不过还好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又醒了过来,编了个头疼的幌子,也算是把赵姨娘给糊弄过去了。 闭着眼睛装睡的贾环,心中尚有余悸,那个叫什么庶子逆袭系统的,属实不是什么好人,一言不发就施以酷刑,以后自己一定要老实一点才好。 赵姨娘陪着熬了这么大半天,心力交瘁之下,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系统见此情况,又把贾环的神识带到了系统空间里:“方才是小惩大诫,希望你日后莫要再犯,我的存在是禁忌,不可讲于第三人听。” 贾环这回就乖巧多了,除了连连点头,旁的什么动作言语都没有了。 系统满意了,也不介意给贾环个甜枣吃:“鉴于你我已经绑定,从今日起,我就要对你进行训练了。你所在的朝代为大乾国,根据你的身份信息,我为你挑出了两条道路,你可以任选其一,也可以双管齐下。” “第一,科举出仕。大乾国重文轻武,凡是金榜题名之人,都能为世人推崇。且非进士不入内阁,若是想要走文臣之道,科举是最快也是最方便的途径。系统可以提供名师一对一指导,每日你入睡之后,神识可进入系统空间内学习,有事半功倍之效。” “第二,以武入仕。宿主所处的荣国公府,祖上本就是凭借军功出头的,第一任荣国公和第二任荣国公,皆是武艺出众的将才。只是你的父辈窝囊无用,白白浪费了祖辈攒下的功业,勉强自保罢了。宿主若是想习武,系统也可以提供武功秘籍,兵法谋略,且还有实战模拟训练等,确保宿主能成为武林高手,战场奇才。” 面对系统的侃侃而谈,贾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这样大的一块儿馅饼,居然就这么从天而降,噗通砸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贾环素来在府中不受重视,一心想着表现自己,能赢得长辈和姊妹们的关注。故此在听明白了系统的话后,他只略略思考了片刻,就坚定的说道:“我两条路都要选!文要金榜题名,武也要能上马杀敌!” 系统只说道:“你的天资一般,专攻其中一项已经要付出很多心里,若是两条路都选,是要吃许多苦头的,确定吗?” 贾环点点头:“确定,老爷喜欢读书好的儿子,我姨娘也天天念叨着让我好生读书,日后去考个状元回来。而习武打仗,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姐姐是因为大乾国打了败仗,为了换回南安郡王世子,才被拿去和亲的。若是我自己能打仗,就能救下姐姐,让她不必离家那么远了。” “姨娘每日都很想姐姐,可总是不敢去见她,若是姐姐离得太远,日后我和姨娘就见不到她了。” 直到听了这话,系统才略有几分满意,人虽然蠢了些,好歹还有孝心,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妹,也算是关心,可教。 “既如此,那我就要帮你制定学习计划了。”系统毫不拖拉,当即就拉出了一张日常任务表,“鉴于你如今身体受伤,不好移动,这几日就先在系统空间内学习。” “每三日需学习一篇文章,且每篇文章要读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再抄写一百二十遍,直到完全刻入脑子里才算通过。另外还需蹲马步一刻钟,负重跑一刻钟,练习拳法一刻钟,诵读兵书一卷。” “这些都是基础任务,为期半年,在此期间我会不定时对你进行检查。若是任务完成度好,会有奖励发放,若是不能达到标准,则会受到惩罚,就像是今天的电击一样,希望你莫要懈怠。” 贾环听到电击两个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庶子逆袭:二 ====================== 自从那天之后, 贾环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养伤生活,苦不堪言。 明面上看,他每日好吃好睡, 天天燕窝血参的保养着, 还能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其实呢,眼睛一闭就被拉到系统空间里,对着个怪模怪样的机器人, 跟着他从《三字经》又重新开始学习, 读了一遍又一遍, 险些把他读的吐出血来。 不过效果是十分喜人的, 那机器人内有系统储存的许多大儒讲学视频,比之贾家请的夫子要好上几百数千倍。且贾环当初启蒙的时候,是蹭的贾宝玉的先生, 那是王夫人请来的,对于贾环只是捎带着教一教, 能认得字便罢了, 从未严格要求过, 故此贾环借着这个机会, 算是狠狠的夯实了基础。 而除了读书之外,他还有习武的任务,这个就更辛苦了。 因为进入系统空间内的, 是贾环的意识体,所以系统特意调成了全息状态,既能让贾环全身心体验蹲马步的痛苦, 又不至于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 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从此之后,贾环就过上了蹲马步、背书、跑步、听课、练字、打拳等片刻不歇的生活, 除了偶尔睁开眼睛喝药吃饭方便外,剩余的时间全部都用来读书习武,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等到贾环头上的伤疤结痂时,他已然可以把“三百千”整本背诵下来,且对里面的内容注释,也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非但如此,他还简单的学完了一套拳法,骨子里的耐力和韧性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只是因为身体一直躺在床上,所以需要多加练习,让身体和意识能统一最好。 不过现下,贾环的伤口结痂了,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整日躺在床上,需要去给贾母和贾政、王夫人晨昏定省了。 系统对此是十分赞同的:“宿主所处的年代,十分重视孝道,故此若是你日后想要出人投地,位极人臣,就不能在名声儿上有丝毫的污点。既然已经能出门了,晨昏定省确实不能少了,建议宿主去给府上老太太请安之时,带上两本亲手抄写的佛经,以表孝心。” 贾环听了这话有些为难:“并非是我不愿意带,可是我只抄过一本佛经,现下还在太太那里呢,从哪里再寻摸一本来给老祖宗呢?” 系统表示这都不是事儿:“系统有拷贝模拟功能,已经按照宿主从前抄写过的模本,仿制了三本佛经,宿主可送给你祖母、老爷和太太各一本。” 语音刚落,贾环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三本佛经,字迹与他出意外前写的一模一样,连笔锋转折间的墨点子都没有变动。贾环啧啧称奇了片刻,又想着这系统果真神通广大,且不提它动不动电自己几下子,他从系统中学到的东西,也正经不少了,可见对方是真的想要让自己变得能干有用些。 逆袭系统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但也并未承诺什么,只继续引导道:“若是那老太太问你为何要抄经,你就说因为这次陡然出事,感念父母教养之情。若是再有人问你从何处得来的佛经,你便说是替你那嫡母抄过一次,故此记在了脑海中。” “一次就记在脑海中?那岂不是神童了,我记不住啊!” 贾环当即就反驳回去,立个神童的人设简单,可维持下去就难如登天了。特别还是这种过目不忘似的神童,更容易穿帮露馅,贾环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系统却不甚在意:“你记不住还有我呢,忘了你的每日任务么,一篇文章读一百二十遍,抄写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这样下来都记不住,索性拿块豆腐撞死算了,还逆袭个什么劲儿。我既然这般说了,就会提前给你留出时间来,让你能牢牢记住任何一篇文章。” 说到这里,系统声音一肃:“鉴于宿主前期任务完成度优,现开启系统新功能,时间延长。即外界一个时辰,空间内同比例为一天,望宿主珍惜这个功能,莫要荒废时间。” 贾环又一次为系统的强大震惊,它居然能变化时间流速,实在是神奇至极啊! 而有了这个新功能,贾环就能比寻常人,多出十二倍的时间学习。俗话说,笨鸟先飞,滴水穿石,他的天资虽然不算顶尖儿的,可也不能说十分差,如此一来,就不愁不能出人投地了。 想通了的贾环,捧着三本“亲手”抄的佛经,带了两个丫鬟,先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因为方才的耽误,贾环来的晚了些,贾母这边众人都已经散了,连三春都去学堂上课去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贾环跟贾母套近乎,毕竟有贾宝玉在的地方,贾母是一贯看不见贾环的。 “老太太,环三爷来了,说是久不向您请安了,这会子能下床动弹了,想来给您磕个头。” 贾母闻言睁了睁眼,含笑道:“环哥儿好些了么?这孩子也实诚,难为他一片孝心了,快让他进来吧。” 门边的丫鬟闻言,忙打起帘子,迎了贾环进屋。 贾环让丫鬟在外头等着,自己捧着一杯佛经进去,跪在地上给贾母磕了三个头:“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 贾母放眼望去,只见他面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不见什么血色,因着脑袋上有伤的缘故,半边头发都给剃了,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虽然贾环如今这样子,实在算不得十分好看,但总归也是贾母的孙子,她心中自有几分怜惜之情。 “快起来,好孩子,我听你太太说你伤的重,如今看来确实是瘦弱了些。待会子我叫你鸳鸯姐姐送些补品过去,吩咐身边的丫鬟日日炖了补一补,你年纪轻,可疏忽不得。” 贾母满脸慈祥的叮嘱,随即又道:“只是日后不可这般顽皮了,那假山多高,又陡峭,你小小的人儿从上面摔下来,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挖你父母和姨娘的心么。头上的伤口也马虎不得,身上是谁服侍着,太医开的药也得日日换着才好。” 贾环忙回道:“老祖宗别担心,小鹊姐姐和小喜姐姐跟着我,日常都是我姨娘和小鹊姐姐给换药,不曾拉下过的。补品药材,太太也命人送了好些来,我日日吃着,如今还剩下许多呢,老太太的就且留着吧。” 贾母闻言,满意的点头:“你太太是个慈善人,只你太太给的是太太的,我给的却是我的一片心,收下也无妨。” 长者赐不敢辞,贾环见此,也只得道谢收下。 又道:“老太太,我在屋里这些日子,抄了几本佛经来,想着献给您和老爷,太太。从前是我年纪小不知事,如今遭了这一难,才知道父母长辈的辛苦不容易,孙儿身无长物,只得用这个聊表心意了。” 贾母倒是十分惊喜,忙命鸳鸯拿过来,自己又翻了翻。字迹还十分稚嫩,笔画间也不见什么风骨走向,难得工整,且没有错漏之处,念及贾环的年纪,这佛经能抄成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你有这片孝心很好,只是现下身体还没有好全,不必操劳。这佛经倒是好,只是你如今还小着,倒是不必与佛经道经打交道,免得移了性情。” 面对贾母的叮嘱,贾环忙起身谢过,又含笑道:“孙儿能看懂什么佛经,只是前段时间替我们太太抄过一本,想来太太读的定然是极好的,便借此默写了出来。说起来,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贾母原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听得这话却坐直了身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是你默出来的?竟然不是对着佛经抄写的么?” 贾环故作天真懵懂的点点头:“自然是默写的,我屋里又没有佛经,也不好打扰了太太。幸好脑子里还记得,便默写出来了,老祖宗别担心,我记性好,定然是不曾记错的。” 贾母却没有吭声,使了个眼色给鸳鸯,叫她拿着佛经下去比对。 趁着这个时间,贾母又问贾琏:“前段时间你也启蒙了,如今是跟着哪位先生读书,学到何处了?功课可难么?” 贾环只老实回答:“和宝二哥的先生是一个,宝二哥如今在学四书了,我只学完了《三字经》。我倒是觉得功课不难,只是先生和姨娘都说了,不可骄纵自大,只叫我每日都吟诵来着。” 贾环说到这里,想起系统的叮嘱,突然福至心灵的笑道:“只是那些东西,原是看一遍就能记住的,日日这般重逢的学,不也是浪费时间么。” 他表情十分平淡无辜,叫人见了就觉得说的都是真的,只贾母兀自震动不已。 看一遍就能记住,这是过目不忘的神童啊! 这样的人,贾母从前并未见过,可她听自己的父亲提起过。当年四王八公跟着司徒家打天下,那位□□皇帝身边有一位谋士,就有这样的本领,学识是极渊博的,天下间的书似乎都被他看遍了,再没有他不懂的事情。 史家老侯爷每每提起来,都忍不住赞叹:“那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世人所看重的东西,与他而言仿若尘埃一般。且从不以自己的才华自傲,只觉得是老天爷给的优待罢了,就像有人做饭好吃,有人唱歌好听一般,都只是寻常事情。” 那位谋士对于名利是极淡薄的,之所以来辅佐□□皇帝,只是为了让黎民百姓早日过上太平日子。待到□□皇帝成功收复天下后,他只留下书信一封,婉拒了所有的赏赐,就此飘然而去,再也无人寻到过他的踪影。 时隔几十年,贾母都还清晰的记得父亲当年说过的话,且一直对过目不忘之人心怀向往。如今,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眼贾环,难不成她自己的孙子,也有这份能力不成? 正在贾母暗自激动之时,鸳鸯捧着佛经回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老太太,我已经验过了,从头到尾并无错漏之处。且我方才也问了小鹊,说是三爷养伤期间并未出过门,也不曾去太太房里要过东西。” 贾母闻言大喜,只是还得验证一二,才知真假。 故此她略想了想,命人取过一本《百家姓》,还有一本《千字文》来。 等到两本书拿来,贾母才笑道:“你既然已经学了《三字经》,想必是知道三百千的,如今这里有《百家姓》和《千字文》。我叫鸳鸯给你念一遍,你若是能背出来,你先生那里便由我去说,叫他给你加快进度,如何?” 贾环心中大喜,这两本书他在系统空间了学过了,如今别说是背诵,就是倒背他也是可以的。 故此贾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朗声道:“谢老太太,孙儿愿意一试。” 见他这般自信,贾母心里就先信了三分,只静等结果。 鸳鸯当即走到贾环跟前,一字一句的教他通读了一遍《百家姓》。这册子不厚,只一盏茶的功夫,便也认完了。 翻到最后一页的之后,贾环当即把书递给鸳鸯,自己轻快的背诵起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节奏不缓不慢,语音不急不躁,却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卡壳,十分流畅的从头背到尾。 鸳鸯和屋内的丫鬟们,俱都满眼惊奇之色,连贾母都按捺不住激动,扬声道:“去,去外头寻你们老爷,就说我这里有事情找他,让他无事便赶紧过来一趟。” 自有机灵的小丫鬟应是去了,这边鸳鸯收拾了一下心情,含笑道:“老太太,环三爷大病初愈,现下身子骨恐还弱着呢。我瞧着他脸色有些发白,老爷应该是去了衙门,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赶得回来,不如让三爷先去休息休息,待到老爷回来了再一起说话不迟。” 贾母闻言,忙笑道:“是了,我糊涂了,该叫环哥儿去歇着才是。好孩子,你且回屋去吧,等你老子回来了,我再叫你鸳鸯姐姐去唤你。” 末了,又冲着丫鬟道:“把我屋里的燕窝和西洋参,还有灵芝等药材,包上一包,待会子送去环哥儿屋里。叫他的奶嬷嬷小心收着,每日里炖了给哥儿补身子用,尽快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贾环闻言又谢了贾母,陪着闲话几句,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荣禧堂。 等到又去王夫人那边转了一趟,同样送出去一本佛经后,贾环这次就只得了几句不轻不重的敲打,话里话外叫他安分守己,老实做个庶子。 贾环只做听不懂的样子,敷衍应对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等到重新瘫倒在床上,打发了丫鬟出去后,贾环才跟系统吐槽:“这也太累了,我若是真的在老太太面前露了脸,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太太了。她手里掌着我和姨娘、姐姐的小命,若是想要磋磨我们,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了,你今日让我这般出风头,该不会是要害我吧。” 系统只恨自己没有实体,不能翻个大大的白眼:“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只得我去谋害的么!我是按照数据分析,荣国府最有权利的人,就是你那祖母贾史氏。若是你能得了她的青眼和照顾,日后在贾家就安稳无虞了,再让她给你单独请一个武师傅和先生,你的功夫便有了出处,不至于被人当做妖孽处理。” 贾环听了系统的解释,这才有些讪讪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谢谢你为我筹谋。” “在绑定期间,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宿主不必担心我要害你,只安心做任务就好,等到世界走向偏离值集满后,我的能量也就够用了,到时候我会离开此方世界,你就能拥有自由的人生了。” 系统的话不咸不淡,反倒叫贾环一直忐忑的心放下了几分。 他刚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就被系统督促:“今日你还不曾扎马步练拳,现在屋里没人,先扎一刻钟马步。” 贾环皱了皱鼻头,还是听话的下床蹲起了马步。 与此同时,系统开始在他脑海里,轮回播放《弟子规》和《幼学琼林》,并让他默默跟着背诵。 好不容易完成了除跑步之外的任务,贾环才算是松了口气,扬声丫鬟进屋:“小鹊姐姐,我渴了,倒杯茶进来。” 外面丫鬟见他自己缩在屋里半天,早就担心不已,这会子听见要茶水,忙进来斟茶倒水,还拿了几盒子点心摆上。 “这是方才老太太屋里的琥珀姐姐送来的,说是小厨房刚刚做出来的,都还热乎新鲜着呢,三爷快尝尝。” 贾环练了这半天功夫,早就饿了,见此忙看过去。只见桌子上摆着几碟子热气腾腾的点心,分别是百果贺糕、佛手酥、金丝烧麦、芝麻酪、紫玉凉糕,还有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并一碟子冰糖糯米藕片,外加一份十六种各色干果蜜饯攒盒,还有一碗燕窝粥。 这品种之丰富,超过贾环从前见过的所有,一时竟然呆住了。 他和赵姨娘不受重视,素来虽然饿不着,可去厨房要点心的时候,从不曾这般花样繁多过。经常送到贾环面前的,只有莲子糕,萝卜糕,银丝卷,奶油松瓤卷酥,菱粉糕等常见的糕点,比贾母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份利还不如。 如今陡然见了这许多好吃的,饥肠辘辘的贾环,不由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胃口好,但年纪小,肚子也不大,一样尝了一块,又把那燕窝粥喝下去,差不多便有七八分饱了。见着还剩下这许多,贾环十分不舍的看了又看,只恨自己不曾多长几个胃,把这些都填进肚子里才好呢。 倒是小鹊被吓了一跳,往常贾环不过吃两三块点心便够了,今日的食量几乎是平时的三倍去,实在惊人。 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贾环的肚子,虽然依旧平平,还是担心道:“哥儿今日吃的这样多,小心积了食不消化,我去做一晚山楂水来,哥儿喝了才好。” 说罢也不待贾环多言,急匆匆的去做消食的饮品了,倒叫贾环十分不好意思,只以为是自己贪嘴,反倒吓着了丫鬟。 系统见此,忍不住说道:“你日后要练武,需要消耗许多能量,吃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建议宿主从现在开始,为自己想好应对之言,不要引起旁人的窥测,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贾环愣了愣,笑着说道:“这个无妨,左右我的膳食每顿都剩下许多,且房中的糕饼点心从未短缺过,并不会出现饿着我的情况。再一个,我现下还小着,只用长身体的说法,便能混过去好些年头,待到日后,想必大家也该习惯我吃得多了。” 系统见他有章程,便放下心来,又默默隐匿起来不说话了。 等到贾环喝了一杯消食茶,又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赵姨娘亦或者贾政回来。 他想了想,这些日子姨娘为着照顾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太太那里立规矩了。今日自己既然“好”了,想必太太不会轻易放姨娘回来,必得等到老爷家来之后,姨娘才有脱身的可能了。 思来想去没办法,也不好一直一个人闷在屋里,贾环只好拐道儿去了书房,练起了大字。 而这个时候,关于府中的环三爷是个天才的说法,飞快而又隐秘的在府中传播着。众人从荣庆堂的丫鬟口中得知此事,又加以渲染夸大,小半天的功夫,便传的神乎其神,只把贾环此人,说成了文曲星下凡一样了。 只是这些闲话,大家却默契非常,只瞒着王夫人和贾宝玉身边的丫鬟,没叫这两人听到一星半点。 不过等到贾政回来之后,亲自在荣庆堂众人面前试过贾环,王夫人和贾宝玉也终于知道了此事。 贾宝玉犹可,他自己也是天资聪颖之辈,只是不好科举文章之道罢了,闻此只感叹了几声罢了。可王夫人却觉得犹如万箭穿心,实在是难以忍受之痛,听见满府里对贾环的赞扬夸耀,连贾政都十分满意的夸了贾环,她只恨不得打杀了这个庶子才好。 毕竟贾家这一辈的天才,只需要有她儿子宝玉一人就够了,一个庶出的下流种子,怎么能与她的宝玉相比较,更别说还踩在宝玉的头上,反倒扬了贾环的才名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全勤,上一章我修了一下文,下面是补充情节,看过的宝子不必重复购买了。 贾环小声嘀咕道:“我们家的人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么惨?我几个姐姐人虽然高傲了些,可从不打骂丫鬟奴仆,对长辈也是恭敬有礼,她们整日里连二门都不出,为何死的死,散的散?” 庶子逆袭系统看在贾环年纪尚小的份儿上,给他解释道:“因为你所在的小世界是一本书,作者就是这个小世界拥有最强意志的人,他这样写了,众人便有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才有我的到来,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能帮你逆袭人生,改变大家的结局。” 贾环这回终于点头答应了,系统再不多话,用最快的速度绑定新宿主,然后一脚把人从系统空间踢了出去:“你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外头你姨娘看你一天没醒,现下都要急疯了。现在我先送你出去,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和你慢慢解释,只是切记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我的存在。” 系统话音刚落,贾环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猛地一沉,浑身都疼。 他忍不住□□出声:“姨娘,疼……” 赵姨娘眼看着天儿要黑了,儿子还一直没动静,正心急呢,就听见贾环喊疼。她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忙拍了拍贾环的手安抚道:“环哥儿,莫怕莫怕,没事儿了,太医给开了药,喝了就不疼了啊。” 小鹊也急忙端了药过来:“姨奶奶,温度正好呢,三爷现下喝了也不烫嘴。” 贾环靠着赵姨娘坐起来,委屈巴巴的喝了一碗药,又开始喊:“苦死我了,这什么药这般苦?姨娘,我头疼,胳膊疼,浑身都难受。” 赵姨娘心疼的了不得,忙吩咐道:“小鹊,快把三姑娘送来的玫瑰清露调一杯拿来,给环哥儿压一压。” 又对着贾环道:“这是你三姐姐悄悄叫人送来的,为的就是怕你嫌苦不好好吃药。我听说这是宫里头出来的贡品呢,你三姐姐拢共也只得了一小瓶,如今都送来给你了。” 贾环眼巴巴的看着小鹊调了水,又一口灌了下去,果真清甜不腻,十分好喝。 等到喝完了,贾环才小声问道:“三姐姐没有来看我吗?” 赵姨娘叹口气,险些又哭了:“她在老太太跟前儿,又有太太在前面看着,想是不好过来的。只她的心意,环哥儿要明白才好,你三姐姐也艰难着呢,她比咱们母子要更辛苦。” 贾环砸吧砸吧嘴,玫瑰清露的味道还在,心中定了定。 他冲着小鹊道:“你出去看着,我和姨娘说几句话。” 等到小鹊出去了,贾环才趴在赵姨娘怀里,小声道:“姨娘,方才我晕过去的时候,到了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 刚说到此处,贾环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呲呲声,紧接着浑身一抽搐,又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看到又是浩瀚如星海的系统空间了。 庶子逆袭系统刻板的声音里,甚至能听出明显的怒气:“我方才特意告诫过你,不可泄露我的踪迹,你为何不听话!现在对宿主贾环进行惩罚,初级电击三次,望宿主引以为戒!” 系统话音刚落,贾环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巨痛,忍不住哀嚎起来。 可是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系统都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三次电击过后,才停了下来:“我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愉快,如果不能,那我不介意重新换一个合作对象,请你记住。” 贾瑚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心中再也没有了半点侥幸。 等到他离开系统空间后,那系统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点,正是庶子逆袭系统的核心。它郁闷的转了个圈,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剩余能量,满意的不高兴。要不是能量不足,他就该精挑细选一个资质好一点的宿主,何至于跟这么个奶娃娃斤斤计较。 不过想着这方小世界中,附和条件的人本就不多,而贾环的身份,也确实是离气运男女主最近的了,故此虽然心中不满意,但系统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只希望贾环日后能机灵点,若是一直这么蠢蠢笨笨的,可就免不了把电击作为日常spa了。 系统的心思,贾环一概不知,他刚才突然抽搐着晕过去,可吓坏了赵姨娘。不过还好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又醒了过来,编了个头疼的幌子,也算是把赵姨娘给糊弄过去了。 闭着眼睛装睡的贾环,心中尚有余悸,那个叫什么庶子逆袭系统的,属实不是什么好人,一言不发就施以酷刑,以后自己一定要老实一点才好。 赵姨娘陪着熬了这么大半天,心力交瘁之下,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系统见此情况,又把贾环的神识带到了系统空间里:“方才是小惩大诫,希望你日后莫要再犯,我的存在是禁忌,不可讲于第三人听。” 贾环这回就乖巧多了,除了连连点头,旁的什么动作言语都没有了。 系统满意了,也不介意给贾环个甜枣吃:“鉴于你我已经绑定,从今日起,我就要对你进行训练了。你所在的朝代为大乾国,根据你的身份信息,我为你挑出了两条道路,你可以任选其一,也可以双管齐下。” “第一,科举出仕。大乾国重文轻武,凡是金榜题名之人,都能为世人推崇。且非进士不入内阁,若是想要走文臣之道,科举是最快也是最方便的途径。系统可以提供名师一对一指导,每日你入睡之后,神识可进入系统空间内学习,有事半功倍之效。” “第二,以武入仕。宿主所处的荣国公府,祖上本就是凭借军功出头的,第一任荣国公和第二任荣国公,皆是武艺出众的将才。只是你的父辈窝囊无用,白白浪费了祖辈攒下的功业,勉强自保罢了。宿主若是想习武,系统也可以提供武功秘籍,兵法谋略,且还有实战模拟训练等,确保宿主能成为武林高手,战场奇才。” 面对系统的侃侃而谈,贾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这样大的一块儿馅饼,居然就这么从天而降,噗通砸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贾环素来在府中不受重视,一心想着表现自己,能赢得长辈和姊妹们的关注。故此在听明白了系统的话后,他只略略思考了片刻,就坚定的说道:“我两条路都要选!文要金榜题名,武也要能上马杀敌!” 系统只说道:“你的天资一般,专攻其中一项已经要付出很多心里,若是两条路都选,是要吃许多苦头的,确定吗?” 贾环点点头:“确定,老爷喜欢读书好的儿子,我姨娘也天天念叨着让我好生读书,日后去考个状元回来。而习武打仗,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姐姐是因为大乾国打了败仗,为了换回南安郡王世子,才被拿去和亲的。若是我自己能打仗,就能救下姐姐,让她不必离家那么远了。” “姨娘每日都很想姐姐,可总是不敢去见她,若是姐姐离得太远,日后我和姨娘就见不到她了。” 直到听了这话,系统才略有几分满意,人虽然蠢了些,好歹还有孝心,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妹,也算是关心,可教。 “既如此,那我就要帮你制定学习计划了。”系统毫不拖拉,当即就拉出了一张日常任务表,“鉴于你如今身体受伤,不好移动,这几日就先在系统空间内学习。” “每三日需学习一篇文章,且每篇文章要读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再抄写一百二十遍,直到完全刻入脑子里才算通过。另外还需蹲马步一刻钟,负重跑一刻钟,练习拳法一刻钟,诵读兵书一卷。” “这些都是基础任务,为期半年,在此期间我会不定时对你进行检查。若是任务完成度好,会有奖励发放,若是不能达到标准,则会受到惩罚,就像是今天的电击一样,希望你莫要懈怠。” 贾环听到电击两个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庶子逆袭:三 ====================== 王夫人心有不快, 但还是忍着性子回道:“许是长大了些,知道不叫长辈操心了,也是老太太教的好, 才有宝玉今日。” 贾母瞥了她一眼, 沉声道:“你这话有失偏颇,宝玉的性情我们都知道,最是个惫懒的。他生得好, 性格也讨喜, 家中的长辈无一个不偏爱他, 所以从不知道什么叫为难, 什么又是失落,也因为这个,宝玉便没有什么上进心。” “因着珠儿的……”贾母说到这里消了音, 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咱们都不忍心苛责于他, 纵了他这么些年, 如今眼见着也十一岁了。” 听到贾珠的名字, 王夫人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见她哭的悲痛,贾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他们都把贾珠当做是贾家复兴的希望, 怎奈天不遂人愿,贾珠没有活过二十岁,便一病去了。留下他们这些人, 几乎熄灭了复起的心思, 可却又来了个异军突起的贾环,捎带着把贾宝玉都带了起来, 对贾母而言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等到王夫人哭的累了停下来,贾母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环哥儿,可他纵然不是你养得,也叫你一声太太,与宝玉是骨血相连的兄弟。日后的贾家需得他们几个兄弟撑起来,独木难支的道理,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想必都是懂得的,不必我多加赘述了。” “我今日留下你来,也是想与你说说,环哥儿再是优秀出色,日后他也得敬着你让着你。若是侥幸呢,他得了造化,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和宝玉也有了帮衬;若是他不曾有什么造化,却也无妨,总归一个好名声儿你是有了,想想宫里头的元姐儿,还有日后宝玉和兰儿娶亲,不也是得用的么?” 贾母这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不可谓不在理,只是她低估了王夫人的心狠,也看轻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王夫人打从骨子里头,就是看不起赵姨娘母子三个的,纵然贾环如今展露了才华,她也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点子侥幸罢了,如何能与她的宝玉相较,日后若是要她和儿子,去承了贾环的济,王夫人呕也要呕死了,哪里会在乎那一点子虚名。 不过现下贾母和贾政看得都严,贾环自己提防的也紧,唯一一个没脑子的赵姨娘,死死的窝在小院里不出门,倒是让王夫人一时没有下手的机会。 只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王夫人蛰伏了近两个月,终于抓到了个好机会。 这一日早起,刚用罢早膳,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一个管事婆子急匆匆去了荣庆堂。不一会儿,府中就乱了起来,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大声叫着请太医,老太太晕了等云云。 贾环本打算去书房的,听了这个消息,也慌忙差人去跟先生告假,自己脚步匆匆往荣禧堂去了。 荣禧堂乱糟糟的,贾赦贾政等人都在,众人皆是满脸担忧。 贾环趁人不注意,凑到探春身边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老太太怎么会晕倒?” 探春早就担忧的红了眼眶,这会子哽咽的说道:“是扬州那边送来的消息,说是姑母一病没了,老太太心里受不住,听了报信的话,当即就晕倒了。” 贾环愣了愣,扬州那位姑母,他一次都没有见过,若是说感情,还真是没有多少。不过那是老太太的幼女,据说自小就疼爱非常的,又跟着林姑父外任多年,如今天人两隔,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痛也是有的。 生死永隔,这实在不是谁能开解的事情,只盼老太太能缓过这一遭,不然失去她的庇护,贾家和自己都危矣。 贾环心中忐忑不安,只好站在角落里,等着太医的到来。幸好贾母身子骨素来都好,如今虽说一时怒极攻心晕倒,可不一会儿便醒过来了,太医也来看过,开了几幅舒气的方子,只劝贾母宽心为上。 贾母看着满屋子的儿孙后代,纵然心中有十分的悲痛,也只敢表露出三分来。这些人都算是一事无成,若是没有她这个老婆子撑着,贾家很快就要在京城风流云散了,她固然心疼贾敏,却也不得不顾忌其他人。 故此贾母强打起精神,对着这些人道:“我并无大碍,老大和老二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去吧。” 众人不敢违逆,闻言便都静静出了屋子,只留下贾赦母子三人在屋里,商量贾敏的后事。 贾环离了荣庆堂后,因为今日已经告了假,心中又有些郁郁之气,便遣散了跟着的丫鬟,自己往小花园去了。周瑞家的一眼看见,心思电转间,凑到王夫人身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王夫人眼角眉梢流露出几丝喜气,又强行压下,低声道:“今日府中慌乱,老太太和老爷都顾不得他了,你亲自过去,务必了解了他。记得小心些,莫要留下什么痕迹,惹来旁人盘查。” 周瑞家的低声应了,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从前的贾瑚,也是这般不声不响的落了水,丝毫证据都不曾留下。 贾环在小花园中三绕两绕,就绕到了小湖边。 现在正是初夏时候,荷叶刚刚顶出水面,倒是显出几分圆润青绿来,颇有几分可爱之处,叫他郁结的心情也疏散了许多。 正在他沉浸于美景之中时,系统突然出声道:“宿主小心,有人要害你!” 贾环悚然一惊,刚想大叫出声,就听到系统指示:“闭嘴噤声,往右手边走,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不可让对方看出痕迹来。对方有两人,俱是三四十岁的有力婆子,此处只有你一个五岁小童,如何能斗的过她们,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安全脱身。” 贾环吓得哆嗦,但还是习惯性听从系统的指令,装作赏景的样子,慢慢往右手边的假山处移动。 待到他小小的身影,刚被假山遮掩住,系统当即便道:“现在,用尽力气往右侧方跑!” 贾环闻言撒腿就跑,他习武这么久,终于在今日派上了用场,耐力和速度都是一流的。等到周瑞和另一个婆子追过来的时候,贾环已经跑了二十来丈远,眼看着就要跑出园子去了。 周瑞家的见此,哪里还能不知道,是对方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 她心中又怒又惊,狠狠的骂道:“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得结果了你,追!” 两个婆子知晓事情的轻重,知道若是贾环这次逃脱,死的恐怕就是她们一家老小了,故此都紧追不舍,只想在无人发现之时,抓住贾环溺死了事。而贾环根本顾不得多想,只听着系统的话,左拐右拐往前冲,闷头就是跑。 “行了,停下吧,前头就是你那哥哥贾宝玉,你安全了。” 听到这句话的贾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抬头的时候,正前方不远处,不正是贾宝玉和他的小厮茗烟。 贾环心中大喜,忍不住哭着喊道:“二哥哥!” 贾宝玉这才发现贾环瘫在地上,忙和茗烟二人过来搀扶他起身:“环儿这是怎么了,你身边跟着的人呢,有没有摔着哪里?” 贾环借着他们二人的手起身,又往后头看了一眼,只见着周瑞家的和一个陌生婆子,飞快离开的背影。 贾环喘了口气,低声道:“方才我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心中难受便去湖边跑了两圈,谁想到一时腿软摔倒了。幸好遇着了二哥哥,不然我今日怕是要躺在地上,被人嘲笑了。” 贾宝玉素来天真,听了这话就信了,倒是茗烟听到贾环气息急促,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是却没有说话。 贾宝玉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教训道:“你也太冒失,下次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要带好跟班的人才行。罢了,让茗烟抱着你回去吧,再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可有大碍。” “上回你甩开丫鬟,就从假山上掉下来了,这回子若不是我,地上这么凉,你躺的久了岂不是要落下病来?这次可记住了,下回不许再任性了。” 贾环心中滋味莫名,面上却乖巧的应下,被茗烟抱着回了住处。 赵姨娘乍然见到,急的不得了,一迭声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环忙回道:“我方才在湖边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在二哥哥在旁边,就和茗烟送了我回来,并没有怎么。” 赵姨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又连声谢了贾宝玉。 贾宝玉摆摆手,示意赵姨娘不必放在心上,陪着闲话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走的远了,赵姨娘方小声的问道:“环哥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宝玉他欺负你了?你从前是有些不稳重,可近些日子除去读书打拳外,轻易是不往外头凑的,怎么这样刚刚好,就摔倒在他跟前儿了。” 贾环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稍微透露给赵姨娘知道:“今儿老太太晕了,我从荣庆堂探望过后,就在湖边散了散心,结果碰到两个眼生的婆子,想要把我推进水里去。我实在吓坏了,拼命的跑,直跑到二哥哥身边,那婆子才不追了。” 贾环隐去了周瑞家的踪迹,主要是此事他并无证据,无故攀扯嫡母的陪嫁,对现在的贾环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 贾环握着赵姨娘的手,心有余悸的说道:“姨娘,今儿若不是二哥哥及时出现,你怕是就见不到我了,咱们该谢谢他才是。” 赵姨娘听了却心神大骇,甚至于颤抖起来了。 她这是想起了早夭的贾瑚! 那时候大房的张氏还活着,赵姨娘只是贾政身边的大丫鬟,也是毫无预兆的时候,大房的瑚哥儿就落水而亡了。当时府里忙乱的紧,谁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张氏母族获罪,自己又身怀六甲,听到消息之后便难产了,挣命生下贾琏,就此撒手去了。 看着眼前懵懂的儿子,赵姨娘瑟瑟发抖,忍不住颤抖道:“我的儿,你还谢他!岂不知这事儿就是他娘做的!从前瑚哥儿显了才名,碍着了你珠大哥哥,所以才没了;如今又是你,压了宝玉一头,那个毒妇岂能容你活下去啊!” 贾环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敢相信,王夫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而再的残害贾家子嗣。 “姨娘,这毕竟是一件隐秘之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赵姨娘叹了口气,低声道:“我那时候在你父亲身边做丫鬟,无意间偷听到的。吓得我几日没敢合眼,一直憋在心里不敢吭声,唯恐太太得知此事后,就要了我的性命去。” “环哥儿,你不要以为姨娘是危言耸听,那姓王的决计不是什么好人!” 庶子逆袭:四 ====================== 自从赵姨娘把往事全盘托出之后, 贾环就心生恐惧,时刻担忧自己小命不保。 从前他虽然知道王夫人心狠,喜欢磋磨姨娘和庶子, 可只以为是正房夫人对于妾室庶出不喜罢了。可现在贾瑚的事情, 却直接明了的告诉他,王夫人并不只是不喜欢庶出,她不喜欢的是所有碍着她儿女通天之路的人, 从前那个人是贾瑚, 如今是自己。 系统对于他的慌乱很不理解, 但是想想这人年岁还小, 也就没有教训他。 只是点拨道:“贾家是你嫡母的大本营,你父亲是个不管事的,你祖母老迈不说, 要操心的人也太多了,所以这里你是住不得了。寻个合适的理由, 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不过你若是走了, 你姨娘和姐姐就相当于是人质, 估计要过些苦日子了。” 贾环倒是不曾想过离开这件事,主要他长到现在这个年纪,除了去过贾家的族学外, 还从没有离开过宁荣街呢。 不过细想想,这个主意也不错,如今虽然他受了些重视, 可毕竟年岁还小。贾珠都活到19岁了, 还不是一场病就去了,人的生命太脆弱, 贾母和贾政在他没有彻底立住脚跟儿前,是不会为了一个庶子,真的跟王夫人杠上的。 而贾环和赵姨娘两人,若是想在这种情况下保住自己,基本是没可能的,尤其是在王夫人已经动了杀心的情况下。 贾环越想越觉得可行,但是才满五岁的人,怎么才能有个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理由,离开父母离开贾家呢,这又是一个难题了。 “你那姑母不是去世了吗,总要有人去奔丧的。而且,你姑父从前可是探花郎,学识风度都是一等一的,依靠贾家目前的能力,绝对找不到比他更靠谱的先生了。若是你能说服你祖母和父亲,拜托他们修书一封,请林如海收你为徒,那你此困境就可解除了。” 林如海?这个姑父和贾母那个姑母一样,贾环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只偶尔从家里仆人的嘴里,听过一嘴什么扬州送的节礼,俱都是贵重新奇之物的话来。 不过既然能当上探花郎,那肯定是大才了,贾环若是能有这么个先生,不说如今的困局可解,便是日后科举出仕,朝堂之上也有了文人前辈的照拂。 事不宜迟,贾环略收拾了一下自己,带着贾母给的暗香和幽客,动作利索的来了荣庆堂。 贾母刚喝了药,这会子正半靠在榻上,两个小丫鬟给她捶腿呢。 贾环进屋行礼请安后,才笑道:“老太太今日看着,倒比昨儿精神了许多,孙儿想着,您该是要大好了。这几日可急坏了老爷太太,连我和姨娘心中都担忧,幸好老太太洪福齐天,府中人心这才安定下来。” 贾母见了他,想起昨晚收到的消息,不由得心中一叹。 王氏是个容不得人的,贾母纵然与之掰碎了讲过几遍,还是不能让其收手,反而愈发狠辣了。只是贾家子嗣多是不争气,好不容易出来个好苗子,贾母不能不放在心上,不看别的,且看她的小儿子贾政,也得让他老来有所依靠才行。 故此贾母对着贾环很是和颜悦色,笑着说道:“这几日我病着,难为你们各个都孝顺,日日早晚来看我,如何能好的不快呢。你最近在学里一向可好,先生布置的功课难不难?有什么短缺了的,就去寻你琏二嫂子,或是来找鸳鸯,总归不要亏待了自己。” 贾环忙起身一一回了,又笑道:“我什么都不缺的,琏二嫂子要给姑母准备治丧之事,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饶是如此,昨儿还打发人给我送了一匣子燕窝呢,说是补身体的。” 贾母于是欣慰点头:“你二嫂子是个好的,家里家外多亏有她操持着。” 贾环也跟着夸了几句,方试探性的说道:“天不假人寿,姑母这一去,倒叫老太太和满府里头的人都难过的紧。只是扬州离京远,这一来一回送信的时间,恐怕都要一个多月了,昨天我听平儿姐姐说,府中准备送去扬州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知道老太太属意谁去?” “大老爷和老爷身上有官职,是万万走不开的,想来只有琏二哥最合适。我长到这么大,竟然从未得见过姑母,如今心中也想着尽尽心,去送姑母最后一遭。” 贾环小心翼翼的说完了,贾母半天没吭声,心中不停思量。 她自然知道贾环的意思,想要借此躲到扬州去,避开王夫人的恶意。或许,还有看林如海文采好,想要拜师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贾母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贾母想起贾宝玉,还是犹豫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贾母尚且可以引导二人兄友弟恭,可若是离她千里之外,只怕贾环要不受控的啊。 正在这时候,探春从外头进来了:“老太太今儿可喝过药了么?环哥儿也在,怎么今日没有去先生那里上课么?” 贾环见着探春,脸上就露出笑来:“三姐姐,今日先生休沐,只叫我自己在家读书练字。” 贾母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看着这姐弟俩有些个亲密,心里略略放下了些。纵然贾环去了扬州,可赵姨娘和三丫头还在府里,亲娘亲姐姐,贾环总不会不顾惜。 故此,她摆手叫探春坐下后,笑着说道:“你环兄弟方才已经问过一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不记得喝药。” 探春便笑:“哎呦,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怕苦爱甜的。昨儿鸳鸯姐姐和凤姐姐还说呢,一碗药老太太喝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中间还趁着鸳鸯姐姐不备,偷摸吃了好几颗蜜饯果子呢。” 屋里的下人听了,都撑不住笑了。 贾母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嗔怪道:“哪里就有一盏茶,那药烫人呢,得凉凉才能喝。” 鸳鸯接话道:“老太太这可是冤枉人了,二奶奶亲自尝了的,都是温温的。待会子她就要来了,听了您老的话,定然要闹腾起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王熙凤已经走到门口,正巧听得真真儿的。 王熙凤粉腮汉笑,款款而来:“哎哟哟,可见是鸳鸯和三妹妹胡说了,我们家老祖宗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岂会怕了喝药的。前几日兰哥儿咳嗽,大嫂子给他喂药,小小的人还不用,自己接了碗就灌下去了,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老祖宗是谁,兰哥儿嫡嫡亲的曾祖母,自然是她老人家做了个表率,兰哥儿才如此听话。” 贾母掌不住笑出了声儿:“我打你这泼猴儿的嘴,编排到我头上来了,可见不是个好的。” 王熙凤也不恼,做了个赔礼的姿势:“好不好的什么打紧,能逗得老太太乐一乐,也是我的功德和造化了。这几日您一直闷着声儿,我们心中都牵挂的紧,现下终于笑了,我这心里呀,也就放下了。” “你的心我自然知道,方才环哥儿还说呢,你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可还是一日几趟的往我老婆子这里跑,自然是你的孝心。”贾母喟叹道,又指了指贾环,“环哥儿也是个有心的,刚刚与我说了,想跟着咱家的人,往扬州祭一祭你们姑母。这回去扬州的人,都安排了谁呢?” 王熙凤闻言一愣,心思电转间笑着回道:“我想着老爷和太太们不便,余下的姊妹兄弟又小,自然是我们二爷走一趟的好。若是环哥儿也去,他们兄弟倒是可以同行,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贾母微微颔首:“如此,自然是好的,你办事素来妥帖,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只是手脚麻利的小厮随从,要多带几个,路上方便些。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是给你林姑爷和林表妹的,启程前叫人来拿了,一并送过去。” 王熙凤笑着应了,贾环目的达到,借口要习字退下了。 等到王熙凤回了屋,便急急的请了贾琏回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道:“老太太方才话赶话的,我就说了爷要去扬州祭拜姑母,此事是推不得的。” 贾琏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叹气道:“罢了罢了,这可真是天降下来的闲事,走一遭也罢了。只是环哥儿,他今年才几岁,怎么就想着去扬州祭拜?我那姑母出嫁的时候,我才只总角的年纪,他一面都没有见过,何曾就有了这样的孝心?” 王熙凤嗤笑一声:“我的二爷,你也把心思放在府里些,环哥儿这哪里是什么孝心,不过为着保命罢了。老太太晕倒那日,府中有下人看到环哥儿在园子,跑得犹如丧家之犬,后头追他的嬷嬷,隐约看着倒像是周瑞家的那老货。若不是侥幸遇着宝玉经过,这会子府里说不定就给他办丧事了,还有这尽孝心的功夫呢。” 贾琏闻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回道:“不能够吧,太太她……即便是真的,难不成那周瑞家的行事如此不秘,竟然会被人发现了去?” “周瑞家的自然行事紧密,可那园子那般大,她无缘无故哪里好清场的呢,可不就被我屋里的彩儿娘看到了。她是个没有嘴的人,胆子又小,当晚就吓得起了高热,彩儿哭着去求平儿拿药,这才被我知晓了。” 贾琏叹了一回环哥儿可怜,王熙凤也跟着感叹,从前再怎么小冻猫子似的惹人厌,如今也是知礼了的,若是真的无辜丧命,他们心中也不忍。 夫妻俩还商量着,等到带了他上船后,让贾琏多多照顾一二。 而这边,贾环来到系统空间,就知道了此事。 系统借此机会,又发布了新任务:“独木难支,宿主应当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改变自己如今岌岌可危的局面。宿主堂兄贾琏,与宿主无明显利益冲突,且对宿主心怀怜悯,望宿主好生利用同行机会,博取贾琏好感,获得贾琏、王熙凤的庇护。” 贾环麻利的接了任务,问道:“琏二哥哥和二嫂子管家多年,为何一直都不知道,当初瑚大哥哥夭折的真相呢?” “这事儿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从前在府中服侍的老人儿,许多都被处置了,侥幸能留下来的,也都是王夫人身边的人。再一个王夫人管家二十余载,那些人碍于她的威势,谁敢多嘴多言呢,连你姨娘,不也是在你生死关头,才把此事吐露出来的么?” 贾环听了点点头,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若不是他亲身经历了,又有姨娘做背书,这件事他也是不信的。 毕竟二十年前的贾瑚和王氏之间,实在是找不到有什么恩怨,谁能想到隔房的婶娘只因大伯的儿子聪慧,就能痛下杀手,永绝后患呢。 闲话不多说,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时候,贾琏和贾环二人打头,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小厮婆子,外加许多丧仪用品,拉拉杂杂装了好几辆马车。不过那些都不归贾环操心,他坐在马车里,摸了摸身上的这两封信,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赵姨娘吓破了胆子,如今只窝在小院里不出来,临行前,贾环还特地去找了探春,托她看住姨娘,免得被人算计着,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探春知晓贾环的报复,也知道今后自己的依靠就是弟弟了,对此自然是满口应下。她虽然嫌弃赵姨娘粗鄙,可毕竟是生身母亲,心中岂有不挂念的,只是从前赵姨娘和贾环实在不堪,她只得躲了去罢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船上暑气蒸腾,更显得难熬。 许多船夫和小厮们,耐不住那热气,等到船停下采买时,便脱了外衫下河里游一游。贾环见此心中微动,他若是能学会游水,日后便多了项保命的技能,毕竟系统现在看着是好的,可却不知日后如何,还是要充实自己为上。 想到这里,贾环就起身去找了贾琏:“琏二哥,我能不能跟着那些小厮,学一学怎么游水?” 贾琏想着贾环的体质素来不差,每天还看到他蹲马步打拳的,这水温也不凉,下去玩玩应当是无事的。故此笑着说道:“我倒是可以允了你,可只每日用完午饭后,能下水半个时辰,其他时候不许下去。还有,多叫几个船夫在旁边看着,莫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贾环笑着应了,当下就跑出去找来旺商量,拨几个靠谱的小厮来教他。 在船上这些日子,许是因为只有他和贾琏两个主子,虽然年纪差的大了些,可二人还是颇能说得上话的。如此朝夕相处之间,两人的交情都好了许多,贾琏很有做哥哥的样子,而贾环虽然年幼,却整日被系统内各位大儒教导,如今于人情世故这方面,算是十分精通的,在贾环刻意引领之下,贾琏如今对他很是疼爱信任。 而贾环也决定,再过上一段时间,他就把贾瑚去世的真相说给贾琏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夫人现在对自己恨得深沉,若有可能必定会痛下杀手,自己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庶子,对上贾家的当家夫人,完败。 可贾琏却不同,他是成了年的男子,能在外走动应酬的。 且,不论贾家再如何偏爱贾宝玉,日后袭爵的人都是贾琏,他才是正儿八经大房嫡长子。更妙的是贾琏的妻子王熙凤,那也是王家出来的姑娘,若是王熙凤和王夫人对上,王子腾不知道是要帮妹妹还是帮助侄女,亦或者两不相帮。 王夫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一来靠儿女,二来靠娘家,拉拢了贾琏夫妻俩,就相当于断了王夫人娘家的助力,十分划算。 贾环面容依旧稚嫩,可心中却已经算计满满,不复几个月前系统刚刚找上他的样子了。 船行的很快,虽然不顺风,可几十个船夫日夜换着摇橹,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便赶到了扬州渡口,早有林家的管事在渡口等着了。 两人上了马车,也不多做停留,就直奔扬州巡盐御史府去了。 贾敏去世后,林如海执意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故此贾环等人到的时候,府中处处挂着白幡,衬着庭院中的红花绿叶,更显得有几分凄凉。 林如海收到消息,匆匆从府衙赶回来,就见着一大一小两人,正和黛玉坐着喝茶。大的那个浑身风流气质,一双桃花眼格外醒目,想必就是大内兄家的儿子贾琏了,听说如今只在家中内宅胡混,不成个样子。 至于小的,林如海倒是有些纳闷,贾宝玉今年已经十一了,而贾兰只有三岁,可都不像是这么大的模样。 黛玉猜测父亲许是不认识,所以站起来介绍道:“爹爹,您回来了。这是大舅舅家的琏二哥哥,这是二舅舅家的环哥儿,和三妹妹是一母同胞的。” 林如海这才恍然,原是二内兄的庶子,他和二人打过招呼,又奉上表礼,这才问道:“一路行来可辛苦?京中遥远,路上又热,吃了不少苦头吧?” 贾琏忙回道:“并不曾吃什么苦头,本该再早些到来的,只是姑母她,她去了的消息一传入京中,老太太便晕厥了过去。缠绵病榻许多时日,才慢慢好转,故此侄儿此行便慢了些,还望姑父和妹妹海涵。” 林如海闻言,忙问道:“老太太现下可还好?哎,是我无能,未曾照顾好你们姑母,害得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起贾敏离世,众人免不了又哭了一场。 等到止了泪,贾环方道:“姑父,表姐,虽然我们来晚了些,可还是要去给姑母上柱香的,不知道现下可方便?” 给逝者上香,这是应尽之意,更何况贾琏兄弟俩此行,代表的是贾敏的娘家,林如海自然无有不允。 “你姑母的棺木,现下停在寿德堂,我这就领你们过去吧。” 上香,叩首,祭拜完毕,林如海便安排二人去客院暂作休息,待到晚上再一同用膳。 黛玉因为是女眷,晚膳便不曾出席,只林如海独自招待贾琏兄弟。 寂然饭毕后,三人围坐喝茶,贾琏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 其中一封是贾赦写的,无非是寄托哀思,再说些自己爵位在身,不好贸然离京的话云云。而另一封,则是贾母写的,信中却说了一件事,她想把黛玉接到京中照顾抚养。 林如海一一看了,但只说了感谢贾家挂念,并没有直接应下黛玉进京之事。 贾琏也不急,他此行只为祭拜贾敏而来,其余的事情与他干系都不大。 不过贾琏看了看贾环,笑着说道:“素来听闻姑父文采一流,当年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打马京都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我读书是不成的,勉强看进去几本书罢了,可我这堂弟,却有个过目不忘的能力,不如姑父考教考教他。” 林如海闻言起了兴致,过目不忘的能力与文人而言,实在是极难得的,林如海长到如今,也不曾亲眼见过。 只是他有分寸,并不拿那些艰涩的古籍来考教,反而很是温和的问道:“环哥儿如今学到了何处,师从哪位夫子?” 贾环忙立身回道:“从前我贪玩,只跟着宝二哥的夫子混日子,这段时日才开始用功起来。老爷为我请了一位姓唐的夫子,品性很是高洁,如今夫子正教我读《左传》。” 林如海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知晓那夫子水平估计只寻常,而贾环这个孩子在贾家也不受什么重视。 不过,他还是赞了一句:“你才多大,就读到《左传》了,可见用功。既如此我便考考你,‘郑伯克段于鄢’,何解?” 贾环想了想,回道:“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郑庄公为兄不仁,共叔段为弟不悌,一方有意纵容,一方得寸进尺,本是同胞弟兄最后却生死相见,实在是人间惨剧。” “而姜氏为母,只因莫须有的罪名,便一味怪责长子,疼宠幼子,则是造成兄弟反目的根源所在。此一文,虽然讲述的是家国大事,环儿私以为,也可做家族警示之言,一家子需得同心协力,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方能长长久久,和乐美满。” 林如海闻言,捋了捋胡须,合掌叹道:“甚妙!你小小年岁,能有这个见底,可见不俗!世人看郑伯,多以君臣出发,你却能看到兄弟,也能知道你心性纯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5 13:11:48~2022-11-26 21:2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夏123 5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庶子逆袭:五 ====================== 林如海起了惜才之心, 又见着了贾母递来的书信,外加贾琏也在一旁帮腔,便想留下这个弟子。 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 可膝下还唯有黛玉一个女儿, 将将十岁,身子骨也弱。若是一朝他自己撒手而去,徒留个孤女在世, 虽然有贾家这个外家可帮扶一二, 却也不是多么靠得住的。 一则贾母虽然心疼外孙女儿, 可她快要七十的人了, 日渐老迈之下,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则两个舅兄对黛玉,似乎并无什么亲近之情, 单看此次贾敏去世,两人一个都没露面, 便可见一二了。至于其他人, 关系远了不说, 连面都不曾见过的, 怎么要求人家照拂,强人所难了。 贾环的出现,倒是解了林如海的燃眉之急:这是黛玉的表弟, 且两人年纪差了五岁多,不必担心外人说什么闲话;且贾环确实才思敏捷,虽然年纪还不大, 于人情练达上, 也颇有几分见底,林如海很看好他。 此时贾环尚在弱势, 如果林如海加恩于他,日后贾环发达了,想来是会对林家和黛玉回报一二的。 出于这种种考量,在贾琏兄弟俩到扬州的第三天,林如海就请了二人去书房,收下了这个弟子。 为表重视,林如海还特意选了吉日,请了几位同僚好友,正儿八经的摆了宴席,把贾环收作自己的第一位弟子。贾环本人自然是喜出望外的,贾琏也为这个堂弟高兴,难得大方了一回,自掏腰包备了几样珍贵的拜师礼,再加上贾母私下贴补的,也很能看了。 至于黛玉,她是最欢喜的一个。 林家现在只她一个孩子,素日里难免孤单,从前还有幼弟和贾敏,可惜二人先后去了。如今来了个贾环,年岁不大,人却老成稳重,既能一同读书习字,又能带着她练武跑步,十分得趣。 因为有了伙伴,黛玉的忧思之情都去了几分,且每日跟着贾环打拳运动,饭量也上来了,身子骨眼见着好了许多,直叫林如海默默念佛,感叹这个弟子收得好。 也是因着女儿有了玩伴,林如海再三思考之后,便没有答应贾母接她去京中暂住的事情。 不过对方一片好心,林如海还是领情的:“琏儿,我想了许久,现下你姑母刚走,玉儿还需要在家守孝,确实不好去老太太面前承欢膝下。且让她在家中给你姑母尽了孝心,再去老太太那里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 父母丧,子女守孝三年,原是应有之意,贾琏自然无法反驳。林如海拿这个来说话,贾琏就知道此次是接不走这个小表妹了,不过他也并不在乎就是了,贾家府中并不缺妹妹。 此行是为祭拜贾敏,外加贾环拜师之事,如今诸事都妥了,贾琏也该回京了。 林如海准备了一大堆土仪礼物,托贾琏带进京中,贾环也买了不少东西,分赠给赵姨娘和府中的诸位长辈姊妹们。 等到送走了贾琏,贾环便开始安心就学。 因为林如海有公务在身,所以每日贾环上课的时间,便大多是在早起和午饭后。其余时候,贾环要么在系统空间内自学,要么便和黛玉一道锻炼身体,练习书画之道。 黛玉也有一个专属先生,可巧也姓贾,名雨村。此人比之贾环从前的先生强了许多,竟然是个两榜进士,原先也做过官的,只是因为贪腐之事被撤了职,偶然路过扬州便来到林家坐馆赚些使费。 贾环相当认可贾雨村的学识,而对方在得知他国公府孙少爷的名头后,也对其十分看重。 只是系统暗戳戳提醒贾环:“此人面相看似伟阔,实则是个奸滑小人,最喜名利钱财之事,不可与之深交。” 贾环当然没有看出来,不过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得进旁人的劝告。自从系统提醒过后,便也慢慢疏远了贾雨村,且为防此人给林家带来灾祸,还暗戳戳的在林如海面前给他穿了几次小鞋。 故此没过多久,林如海就备了盘缠土仪,借口家中女儿年纪渐长的由头,客客气气的辞退了贾雨村。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是两年半,贾环也八岁了。 这几年的时间,贾环自然跟着系统和林如海努力学习,因为系统空间内有时间扩展的功能,故此他总是能最大额度的完成林如海布置的任务,且还有余力钻研琴棋书画,射箭骑马等杂学。 林如海对这个弟子十分自得,贾环神童的名声儿也慢慢传出去了,结交了不少江南名门望族之后。 眼看着黛玉孝期将满,京中贾母又打发下人送了信来,老话重提,还是要接黛玉上京教养。 林如海拿着信,和贾环一起在书房商量:“这是府上老太太的第三封信了,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老人家一片好意,我实在是不好退却。只是你师姐她性子也执拗,哪里肯离了我们,独自进京去享乐呢。再一个,那毕竟是外祖家,纵然府中诸人都是好的,可也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为师心中也舍不得。” 贾环自然明白,他想了想道:“师父,您已经在扬州待了五年多了,下个月便是吏部考核的日子,不如活动一二,离了这趟浑水,回京去吧。我虽然出门不多,可有时和众人去喝茶踏青,也时常听那些朋友言说,江南这边是越发乱了起来了。” “您管着盐政,虽然是陛下信重的表现,可却惹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各个皇子们年纪渐长,夺嫡的苗头眼看就要起来了,这里油水多,定会被人看中的。若是有人来拉拢您,您是应还是不应呢?” 林如海肃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林海当初得陛下看中,点了我为三甲探花,后来又屡次重用,自然要尽忠于陛下才是。我不站位,只效忠,只要我立身持正,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贾环却觉得这个师父太过天真,他在系统空间内,不知看了多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而且朝堂之上,一味忠心哪里有用,朝局混乱之时,越是耿直越是会被杀鸡儆猴。 “师父所言自然不错,可也得多想想人心难测四个字。但凡夺嫡就没有不花钱的,可咱们大乾国中,最赚钱的生意,就莫过于盐铁了。” “铁矿被军队把守,常人自然难以动手脚,可盐……” 贾环欲言又止,林如海自然比他清楚的多,盐是拿了盐引便能去提的。倒手一卖,就是几十倍的暴利,现下大乾国数得上的富商,十之八九都是盐商,谁又能不眼红呢。 道理林如海都明白,可他身为士大夫的骨气,却叫他坚守不动。 贾环无奈,只得拿黛玉说事:“师父一腔热许自然值得敬佩,可师姐花儿一样的年纪,难不成也困死于此么。弟子的意思,并不是叫师父去做恶,只是为子女后代计较,这二年暂且去京中避一避罢了。” “翻过年出了孝,师姐便十三了,弟子说句僭越的话,也是该说亲的年龄了。自古丧母长女难嫁,师父与姑母夫妻情深,可外人却要来说嘴,老太太之所以三番四次来信接人,也何尝不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呢?” 林如海能舍弃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提起黛玉就心怀愧疚了。贾环说的句句在理,他也难免动摇许多,只是骨子里的执念深厚,一时还难以下定决心罢了。 世事难以预料,林如海这项还在纠结,却不知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这一日,贾环正在系统空间内埋头苦读,却听到系统突然发出警报声:“宿主,你师父林如海被人伏击,现在正在苦战之中,急需支援!” 贾环霍然起身,一边往外跑,一边急急问到:“在何处被伏击?师父好端端去衙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怎的会被人伏击!” 系统一边指路,边道:“他今日与人出门去视察盐井,消息被走漏出去,所以有人在城门外设下埋伏,想要取了他的性命,好推自家人上位。” 这群没天理的败类,贾环心中暗恨,脚下动作越发急切,匆匆跑到马棚,夺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你们几个快去找管家,叫他调了府兵出城寻我!快去快去,耽搁不得!” 话音刚落,贾环就已经策马而去,留下马棚的管事愣了片刻,急忙去找管家禀告不提。 而贾环一路疾行出城,在城门口时,恰巧遇到了扬州城的守备张大人。 他与张大人虽然不算熟识,可往常在林如海身边的时候,也是见过几面的,不由得大喜喊道:“张大人,张大人!我姑父在城外遇袭,还望你出兵支援救助!” 这守备闻言一惊,忙上前道:“小公子所言属实?我并没有收到求救的信号啊。” 贾环急声道:“属实属实,是我家中豢养的信鸽传信,它只认我一人,张大人没有收到消息是正常的。现下还请大人派些人马,随我前去救一救我姑父!” 那守备知晓贾环的本事,虽然心中犹疑,可城门口众人都看着,上官遇难他也不敢不救。故此点了十几人出来,亲自跟着贾环出了城门,径直往盐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走了有七八里路,果真在一片小树林旁,见着正在被围攻的林如海等人。林如海素来谨慎,纵然是例行巡查,身边也不会少了护卫,所以能在突袭之下支撑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救援。 张守备和护卫自然上前,与黑衣人进行厮杀,贾环却反手掏出一把精巧的□□来,远远的骚扰战局。他一心只为护持林如海平安,故此目光只放在马车周围,不过例无虚发之下,很快就放倒了七八人。 那群黑衣人眼看着战局扭转,知道今日已经无力再战,竟也不恋战,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功夫便撤退了。 张守备也不去追,只把场上那些伤了残了的人捆好,留着回去慢慢审问。 借着这个时间,贾环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林如海跟前,低声道:“师父,我无意得知您在郊外遇险,事出无奈,请了张守备帮忙,还请您为我周全一二,切莫漏了痕迹。” 林如海正惊魂不定之时,却见着贾环突然出现,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生气,可也不得不帮他添补一二。 等到二人好不容易回了家,林如海才正色道:“说吧,你在府中读书,是如何得知我在城郊的事情的?” 贾环讨好的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唤来了一只白鸽:“师父,是白雪给我传的信儿。它是我养得鸽子,很有灵性,认得咱们家中的人,刚刚就是它给我带的路。” 林如海似信非信,不过并未抓住不放。 这几年来,他也在贾环身上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只是这并不危害旁人,反倒对贾环和自家都有好处,故此林如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帮着描补一二。就如今日这般,若不是贾环领人去的及时,纵然林如海被大家护着,可也绝对是非死即伤的结果。 想到这里,林如海不禁有些后怕。 他自己死了便罢了,可黛玉今年才十二岁,还不曾说好婆家,若是自己真的就此去了,可就遭了。守孝三年,外加父母双亡,黛玉的婚事必定艰难的紧,这一辈子估计都要坎坷下去了。 林如海是真的怕了,心中也有了悔意,他到底是人,还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从前心中再是抱了为国捐躯的念头,死里逃生之后,也难免觉得愧对幼女几分。 贾环眼角的余光扫到,顿觉这是个劝说的大好机会:“师父前次说,愿以为陛下肝脑涂地,只是弟子却以为,得活着才能更好为陛下尽忠啊。如今江南混乱,师父近来的身子骨也不算太好,纵然在此地蹉跎,又能如何呢?还不如另选一条路,再做图谋,总归都是为陛下和百姓尽忠罢了。” 林如海听到心里去了,江南的局势,他心里最是清楚明白。 几位成年皇子大婚后,都进入六部参政,各个都想一展拳脚,让陛下看看自己的手段。江南自古富庶,即便不提盐政,也是整个大乾最重要的税收之地,谁不眼红。 故此这段时间,江南官场调动频繁,底下波涛汹涌。 几次三番有人来试探林如海,带着美人珠宝,亦或者许诺高官厚禄,林如海统统拒绝了。 他是累世列侯出身,自己又高中探花,娶的妻子是国公府嫡女,除了子嗣上稍有不足之外,一生走来平平顺顺,那些凡尘俗物,皆入不得他的眼。贾环看得明白,林如海求得是青史留名,是万民敬仰,是和陛下君臣相得。 为了这个目标,林如海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不过从前连同黛玉的命,他也舍得放弃,而随着黛玉一天天大了起来,父女之间的情分深厚,林如海终于也舍不得了。 “罢了罢了,我会上折子给陛下,看看能不能回京述职。” 林如海有些颓丧,贾环却深深的松了口气,快三年了,终于把这个固执的师父给说通了! 其后的事情,便不必贾环多说什么,他识趣的告辞离开,留下林如海埋头写折子。 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贾环闪身进了系统空间:“快快快,我的中级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系统滴了一声,面板闪现出来,上面显示:劝阻师父林如海回京,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八十。 贾环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哎,看样子是要等到安全抵达京都,这个任务才算是成功了。一个任务做了三年,时间可真够久的,我这师父也真是够固执的,幸好我这些年机灵,拼命帮助他们父女培养感情。若不然,我这师父还真的恨不得死在任上,博一个万古流传的清名。” “就是可怜了我表姐,一直以为她爹爹不再续娶,是为了她好,殊不知人家是觉得女人只会影响他工作的速度,也真乃奇人了。” 贾环实在是没忍住吐槽的欲望,照他看来,这林如海诚然是个好官,但未免也太疯魔了些。这年头人人都想做官,可像他那样恨不得呕心沥血的,实在是少见的紧,此人格外重视名声儿,几乎到走火入魔的状态。 贾环不否认他是个好官,但却不能理解他的作为。 系统看任务快完成了,这才漫不经心的解释:“这怪不得林如海,是世界意识决定的,他只是这方小天地的一个生灵,无法违抗世界意识的决定。” “世界意识又是什么东西?”贾环迷惑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口中的老天爷,它无知无觉却又无所不在。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气运男女主,你嫡兄贾宝玉,和表姐林黛玉,以及另一个表姐薛宝钗三人,便是这方天地的气运所钟。” “若是没有我的出现,贾敏去世后,林黛玉就会进京和贾宝玉培养感情。而林如海则会在这次埋伏中身受重伤,林黛玉父母双亡,婚事彻底被贾家掌控,但是她没有活到成婚,便香消玉殒,泪尽而亡,享年只十七岁。” “林如海作为一个出场次数不多的配角,唯一的用处就是送女儿入京,以及按时死去,所以你才觉得他奇怪。不过这些年由于我和你的存在,他的个人意识慢慢苏醒,以及能稍微对抗世界意识的引导,等彻底躲过了这次死劫后,就能自主思考了。” 贾环惊呆了,还有这回事儿! 他想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我从前那般蠢笨,也是因为世界意识想让我蠢吗?” 系统干脆利索的回答:“不是,经过系统检测,宿主的智商是真的很一般,只比普通人的水准稍微强一些。” 系统的会心一击效果显著,贾环很明显的沮丧了起来:“原来我是真的笨啊,说来也是,从前家中上下夸的都是宝二哥,大家从来都看不到我。若不是有你一直教我,如今的我应该还是贾家不起眼的庶子,哪里有现在名满江南的神童称呼呢。” 面对贾环的自怨自艾,系统难得有了良心,安慰道:“我虽然帮了你,但更多的是你自己努力,俗话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你有今日的成功,更多是靠你自己勤奋。作为系统,我只能督促你指引你,并不能决定你是真的努力,还是浑水摸鱼,所以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面对系统的肯定,贾环罕见的羞涩起来,他没有想到在系统眼中,自己居然那么好。 不过回过神来,贾环又想起方才系统说的世界意识,不由得问道:“那我师姐她,她还会被世界意识左右,十七岁泪尽而亡吗?” 系统把终极任务调出来,展示给贾环看:获取世界走向偏离值,目前任务完成度三十七,请宿主再接再厉。 “在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之前,一切都有回到原有轨道的可能。”系统又调了调具体内容,随即说道,“等到林如海顺利脱离江南官场,回京任职后,中期任务便能完成了,终极任务也会大幅度跃升的。” 贾环闻言思索片刻,随即下了决定:“系统,把我从前做任务得到的奖励都拿出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能够保证师父可以顺利归京。” 一大堆瓶瓶罐罐出现在贾环面前,有各种丹丸药材,还有金银珠宝,武术秘籍,孤本古籍等等,都是贾环这些年做任务得到的奖励。只是他在林家一切都好,除了偶尔拿几本孤本出来,给林如海和黛玉做礼物外,其余的都放在系统空间没有动过,攒了这么一大堆。 那些钱财之类的,是没有用处的,林家并不缺这个。 贾环挑拣了半天,挑了两个玉佩出来。这是系统给的药玉,长期佩戴能滋养人的身体,让人容光焕发。除此之外,它还有预警的功能,若是碰到有毒有害的物品,药玉还会微微发烫,提醒佩戴者注意。 如今这风雨飘摇的时候,这样的东西是能保命的,拿去送礼并不寒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6 21:25:20~2022-11-27 21: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kkan 18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庶子逆袭:六 ====================== 千防万防, 林如海还是几次中招,三番五次的刺杀投毒,闹得整个江南官场都人心动荡。与此同时, 他悄悄递到京城的折子, 却一直没有回信。 林如海心中微凉,哪里能不知道这是陛下要他死守的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林如海抱着为国捐躯的念头, 以死在任上为荣, 可如今皇帝真的有了这个念头, 他反倒不想了。 忠君爱国是一回事儿, 卸磨杀驴可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他自认为这些年在任上,也算得上矜矜业业,呕心沥血, 几经生死。如今只不过是为儿女计,想要暂时避一避风头, 陛下却没有半点表示和慰问, 实在是寒了林如海的心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 便是及早卸任, 哪怕日后不再进入官场,也好过白白把命填在这漩涡里。 林如海如今越发依仗贾环,定下心后, 就叫了他来一同商量。 贾环听罢,只沉吟片刻,便小心说道:“弟子手中有一种秘药, 人服下去之后, 不过一时三刻的功夫就会晕厥过去。这药等闲的大夫是查不出由来的,必得睡够半月的时间, 人才会自动清醒过来。” “而且在昏迷期间,每日都得服用人参等大补之物,一来是吊命,二来是养身。借用这药物把人体内病灶都激发出来,看着奄奄一息,实则是在修补人体内的五脏六腑,等到彻底康复后,身体也会好上许多。只是不知道师父敢不敢吃?” 林如海知道,这所谓的秘药定然和贾环的秘密有关,不过他并没有探究之心。 略微思索片刻后,林如海沉声道:“世情如火,逼迫我至此,还有什么不敢的呢。那药要如何服用,你且说来我听听。” 贾环做了个假动作,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来:“吞下去就行了,见效极快,弟子也只有一颗,师父您慎用。” 林如海接过瓶子摩挲了几下,方点了点头:“为师自然省的。不过你师姐那里,还是要瞒着为好,我若是陡然出了事情,她怕是又要哭肿了眼睛。还有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你去打点处理,只一条,稳妥为上,旁的都不要紧。” 贾环乖巧点头应下,表示自己一定守好林家,保护好表姐和自己,绝不拖师父后腿。 林如海的行动力十分迅速,第三日扬州知府的筵席上,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中毒,以至于昏迷不醒的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扬州城。随着扬州城内的名医挨个上门,可林如海却一直昏睡,不见丝毫好转,这个消息又飞快的往整个江南,甚至京城传去。 林如海脸色惨白,晕倒在床上不知日月交替,林黛玉双眼红肿,哭的几次晕厥过去,因此偌大一个林家,便落到了贾环和管家的肩上。 林家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有名医大夫,也有各个地方的官员幕僚,还有林家的亲朋故旧,只是林如海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参汤一碗一碗的灌进去,只能将将保住他的性命,江南地界儿数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被请来了,谁都说不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直到第十天,扬州城迎来了当今三皇子和五皇子,外加两个专为陛下诊脉的太医。 贾环面色悲痛,心中却没有一点波澜,太医又如何,系统给的药物,照样是找不出什么缘由的。 果不其然,太医诊脉之后,出了用参汤等珍贵药材吊命外,也寻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两位皇子长叹一声,这才从怀里掏出圣旨来宣读。内容也不出林如海和贾环的预料之外,免除了林如海巡盐御史的官职,给了个从二品奉御大夫的虚衔儿。 不过还有一点,封林如海独女林黛玉为乡君,赐了封号为平宁乡君。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赐下的乡君仪仗,以及一众嬷嬷、宫女和內监护卫。 这倒是出乎贾环的预料,看样子皇帝也害怕世人说嘴,落下个苛待有功之臣的名号。 新的巡盐御史已经上任,卡着林如海昏迷第十五天的时间点,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揭下了城门口的皇榜,进了林家大门。一颗其貌不扬的药丸子下肚,不过半个时辰后,一直昏迷不醒的林如海就睁开了眼。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正要找那神医致谢,却发现隔壁房里空无一人,那老神仙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可是一件奇事,尚未离开扬州城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也赶了过来,只是再三询问,都无人见到那神医的踪影,也只得暂时按下此事不表。至于背地里会不会去追查,那就是旁人的事情了,顺利完成伪装任务的系统美滋滋,又从宿主手里多榨取了些好东西,这笔买卖不亏! 林如海也觉得不亏,虽然太医把脉说是伤了根基,日后需要好生保养,否则恐怕于寿命有碍。 可自己是身子自己知道,林如海常年觉得胸口滞闷,时不时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没有了。现在他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也因为刚醒十分无力,可骨子里却透出轻松来,是沉疴尽去的征兆。 苏醒之后,林如海又卧床休养了一个多月,太医才说他算是完全康复了。既然已经好了,就得进京赴任去,林如海卧床这段时间,府中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管家也提前带人进京布置去了。 故此林家人包袱款款,在林如海病愈后的第三天,就登船离开了扬州。 望着渐渐远去的扬州城,贾环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任务完成音:“滴,恭喜宿主,中级任务‘劝阻师父林如海回京’,完成度百分百,奖励智商点五。” 贾环惊喜不已:“智商点是什么,加了这个会让我变聪明些么?” “会小幅度提升宿主的智商,人类的大脑及其精密,现如今得知的脑域开发量大多不足百分之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宿主的初级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中级任务也完成了一个,日后的系统奖励将从丹药钱财,转化为各项技能点发放,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技能点是什么?都是提升智商的东西吗?” 面对不懂就问的贾环,系统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有各项技能,智商点是提升智商的,还有敏捷度,力量值,感知力,以及幸运值等等。它们对应的方向不太一样,但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有完成中级任务才有得到的可能性。” 贾环听了这话,顿时喜不自胜,他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那什么幸运值,力量值的,一听就是极好的。 有了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做起任务来便更加用心了。 而系统见状,立马发布了个新任务:“滴,连中三元任务开启,期限六年。” 贾环正心怀激荡之时,毫不犹豫就点了接受,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底接了个什么任务:连中三元! 大乾国开国至今近百年,还从未出过一个连中三元的学子,就算是追溯到前朝去,也只有一位世家子弟侥幸得中了解元和会元。恰逢前朝皇帝高兴,为了图个吉利喜庆,又点了他为状元,其实后人皆以为,那子弟的真实才华连三甲都难以入选的。 可奈何人家有个名满天下的祖父,还有个皇帝发妻的姑母,所以皇帝乐意给他这个脸面,成就了他连中三元的荣耀。 贾环有什么,一个系统亲自盖章的,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点的脑子! 他险些哭出声来,哽咽道:“系统,你是不是看不惯我拿到奖励值,故意拿这个任务来羞辱我?” 系统无语了,半晌才回答:“本系统还没有那么无聊,我选择的任务,都是综合考虑了你和这个世界各方面的数据,核定完成度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才会发布的。你如今有名师和系统指导,自己也十分努力刻苦,还有时间延长的作弊器,缘何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贾环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还是垂头丧气的说道:“天下英才何其多也,我不过侥幸有系统帮扶,才混了个神童的称号,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远的不说,单比作诗而言,我就不如林姐姐远矣,更何况会试的时候,对手可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哪里能有独占鳌头的信心。” “你表姐乃是受次方世界意识钟爱之人,自然灵气十足,别说是你了,即便是你师父与她比作诗,都难免多了几分匠气。忘了告诉你,京城荣国府内,还有一位作诗很好的女孩子,名为薛宝钗,她的诗词风格沉稳大气,更为上位者所喜爱。” “等你回到家中,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去讨教一二。不过她是你嫡母的外甥女,若是你想与她相交,还需要壁人耳目为好。” 贾环这才明白,不是他太差,而是比较对象过于出色了。 对于系统提议的,回京之后找薛宝钗学习之事,贾环思索再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此次离京近乎三年,虽然避开了王夫人的迫害,可姨娘与姐姐必定为他承受了不少,回去之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不要去挑拨王夫人敏感的神经。 至于作诗,跟林姐姐学就很好,还有师父和系统空间里的那些大儒,哪一个不都是难得的好先生。系统说的很对,关键是要自己刻苦努力,才不负这一场奇遇。 顺风顺水,在船上漂泊七日后,林家的客船终于靠了岸。 林管家早早的便在码头候着,车马准备停当,迎林如海和黛玉回家。至于贾环,他就要和二人分别,回荣国府去了。 “环哥儿且先家去,再给老太太带个口信,只说我和你师姐最迟明日必定去府上拜访,叫她老人家安心才好。” 林如海嘱咐完,又叮嘱车夫小心送了贾环归家,这才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而贾环这边呢,安安静静的回了家,府中并无一人迎接。他先是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儿,放下了行李,顾不得和赵姨娘述说离情别绪,就连忙到荣庆堂给贾母等人请安问好。 贾母正跟几个姑娘说话,忽然听到外头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太太,环三爷回来了!” “环哥儿?哎呀,快,快叫他进来给我看看!这一去江南,可有三年不曾回来了!” 贾母话音刚落,贾环就疾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纳头便拜:“给老祖宗请安,不肖子孙环儿回来了!” 贾母忙招手示意他过来:“快起来,来让我看看,长高了也黑了不少。嗯,身子骨看着倒是强健了许多,可见不曾拉下习武来,好好好!” 祖孙俩说了会子话,贾母方问道:“你是自己回来的?” 贾环笑着回道:“林姑父和林姐姐也一起进京了,上个月林姑父就得了陛下的恩旨,做了新的奉御大夫了。只是前段时间姑父生了病,这才推迟了行程,直到今日才能进京。” “姑父说了,他先回家安置,明日一早若是陛下不曾召见,就带着林姐姐来拜访您。” 贾母这回就更惊喜了:“我也听说了,说是你姑父被人误伤中了毒,幸得一位神医出手相助,这才平安下来。昨儿我还和你太太她们说呢,可巧今儿你们就到了,万幸都平安,这就好了。” 又说了会儿闲话,贾母就放了贾环离开:“你这一走三年,你老爷和姨娘都挂念着,也去让他们安安心。” 贾环忙应下,又给邢王二位夫人行了礼,这才告辞退下。 贾政见着幼子归来,心中自然也欢喜,不过他大多问的是学业的问题,至于儿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则是完全没提。 等到贾环说秋天要去考一考童生,贾政才喜形于色起来:“你如今才八岁,你姑父许你今年就下场么?” 贾环恭敬的回道:“姑父说我可以下场试试,先熟悉熟悉流程。若是中了自然是好的,不中也没有什么,左右年纪小,不耽误什么。” 贾政捋着胡须笑了起来:“你姑父素来有成算,他既然让你去试试,应该是十有八九的事情了。若是你果真能中,便是我大乾国最年轻的童生了,说出去为父脸上也有光彩。” 贾环趁着他高兴,忙求了个恩典:“只是这样一来,下场之前儿子就必得经常请教姑父了,若是每日从咱们府上过去,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贾政闻言沉吟片刻,想着荣国府和林家老宅的距离,来回一次即便是坐马车,也得要半个时辰,属实不近。科举一事,本就需要勤学苦练,若是把时间都消磨在路途之上,未免泰国浪费了。 故此贾政只犹豫了片刻,便说道:“我明日和你姑父说一声,你还是住到林家去,隔几日家来给老太太和你太太请安便是。等到童生试过后,再说其他。” 贾环目的达成,当即就笑着谢了贾政。 父子俩一时无话,贾政也挥挥手叫贾环退下,去寻赵姨娘说话。 等到贾环再度回到小院,赵姨娘搂着儿子哭的是肝肠寸断,她挣命似的生下这个儿子,从来就没有离过眼前,如今一去三年才回来,岂有不思念的。 贾环也忍不住默默垂泪,等到母子俩痛哭了一场,这才平复心情说话。 赵姨娘絮絮叨叨,把府中这三年的事情说了。自从贾环离开后,王夫人满腔怒火无处使,变着法儿的磋磨了赵姨娘好几个月,连探春都被叫去抄了许多佛经。最后还是贾母看不过眼,给王夫人立了几次规矩,探春才得了自由。 至于赵姨娘,她素来是忍得的,更何况贾政看在贾环的面上,对她多有回护,日子倒也过得。 而府中其他人,日子也还是那样过,王熙凤和贾琏得了个女儿,王夫人的娘家妹子来京,已经在贾家住了快一年了,其余的便没有什么新鲜事情了。 贾环放下心来,又拿了自己从江南买回来的缎子首饰、文房四宝,派丫鬟一一给各院送去,只当做是出门一趟的土仪。 探春送到丫鬟送来的东西,心中悲喜交加,不由得感叹道:“环哥儿终于长大了!” 侍书听了这话,忍不住鼻尖一酸,含泪道:“三爷如今越发出息了,还拜了林姑爷做先生,日后姑娘您也算是有依靠了。就算是看在三爷的面儿上,老太太和老爷也会为您选个好人家的。” “你这丫头,又胡说!”探春再是精明强干,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闻言不由得羞红了脸,嗔怪道,“我并不指望他什么,只是他若是出息了,姨娘今后便终身有靠了。” “我是贾家的姑娘,老太太亲自教养大的,万事自然有她老人家做主,至于旁的,便不是我改操心的了。不说那些,你把我这段时日做的荷包帕子拿来,我挑几样好的,明儿林姐姐来了送她,算是谢她这些年对环哥儿的关照。” 侍书闻言忙笑着应了,和探春两个挑挑拣拣,选了几个颇有意趣的绣品,准备当做和黛玉的见面礼。 而贾母那处,她叫了王熙凤来商量:“明日你林姑父和林妹妹要来,我的打算呢,是留玉儿住下。她今年也十二三了,眼看着就要说亲的年级,可管家理事的东西,却不曾有人教过。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叫她在我身边学两年,日后走出去也省的有人说嘴。” 王熙凤早就知晓贾母的念头,对此并不惊讶,只含笑道:“老太太一片慈心,想必林姑爷和林妹妹都知晓的。那林妹妹住在何处为好?您院子里现已经有三位姑娘了,若是再加一个,怕是会有些拥挤了。” 贾母沉吟片刻,随即道:“把西边的和明院收拾出来,叫玉儿和三丫头一起住。还有明霞院,给二丫头和四丫头住,她们年岁都不小了,也该试着自己管管自己的院子。” 王熙凤愣了愣,很快点头应下:“这样安排也好,那两座院子春天的时候刚翻修过,婆子们也是日日打扫的,现下添了床帐被褥,立时就能住人的。只是身边服侍的人,一时半会儿许是凑不齐,得好生挑拣挑拣。” 贾母摆摆手:“从前服侍她们姐妹几个的,都调过去便是,我这里用不着那许多人。先将就几日,过后你再慢慢挑选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 贾母既然吩咐了,王熙凤自然没有不应的,当下就安排人去洒扫布置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林家就有两个管事婆子过来,说是自家老爷被叫去宫里面圣了,许是要到下午才能过府拜访。如此一来,倒是更给了王熙凤准备的时间,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等到贾母歇了午觉刚醒,外头就有人报,林如海携黛玉来访。 贾赦和贾政、贾琏、贾宝玉、贾环几人,都在大门处迎接。至于黛玉,则是一顶小轿,直接抬到了垂花门处,王熙凤带着几个姑娘,在那里等着。 等到进府之后,林如海先和黛玉去拜见了贾母,然后才跟着贾赦等人去了前院。 黛玉则是被贾母拉着手,细细的询问一路上京的历程,以及日常生活喜好等等。聊到贾敏去世,贾母忍不住又搂着黛玉哭了一场,堂上众人也跟着陪哭,一时间好不凄凉。 而前院里,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带着贾琏等一众小辈,则是和林如海聊得其乐融融。 贾家远离政治中心太久了,好容易有了林如海这个妹夫,是被皇帝看中的,当然要牢牢抓住。特别是贾赦,他早就对二房巴结林如海的行为心中有气,只是贾环确实有才华,自家儿子又实在不争气,无处使力罢了。 如今林如海进了京,虽然做的是奉御大夫这样的虚衔官儿,可那是陛下以为他要死了,给的恩典罢了。如今林如海看着活蹦乱跳的,比自己可精神多了,定然会被当今重用的。 贾赦也不求林如海帮多大的忙,只是出来进去多带带贾琏,介绍他认识几个同僚朋友,偶尔指点几句,便够贾琏受益终身的了。如此一来,也不枉费贾赦低声下气,对林如海百般讨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7 21:31:51~2022-11-28 22: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云初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庶子逆袭:完结 ======================== 林如海离开贾家的时候, 留下了林黛玉,带走了贾环和贾宝玉。 前者是林如海主动提起,后者便是贾母和贾政委婉请求的了。因着黛玉还需要贾母教养, 林如海也不好拒绝, 索性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一并带回去上课, 并无不可。 且贾宝玉比贾环大了六岁, 现在都十四岁了, 也该下场试一试, 两人一同备考,也有个伴儿。 只可惜,贾环这些年是努力惯了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就是他的常态,林如海也习惯了这个学习强度。而贾宝玉则是懒散惯了, 等闲三五日都不进一次学堂, 二人同时上课, 都觉得苦不堪言。 林如海教学严厉, 并不像贾宝玉从前的老师那样,随他心性糊弄了事,故此贾宝玉的日子格外难熬些。只坚持了五日的时间, 贾宝玉就想打道回府了,这些个四书五经有何用,还不如回家跟姊妹们做胭脂来的畅快。 贾环对此心知肚明, 但却一言不发, 他又不是活腻味了,姨娘和姐姐还在王夫人手里捏着呢, 要去招惹贾宝玉这凤凰蛋。 林如海则是背地里叹了好些气,依着他的眼光来看,贾宝玉悟性不差,只要肯下苦功夫,今年是定能中的。可惜贾家这个宝贝儿,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苦,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就少了拼搏努力的劲头儿,他一个便宜姑父,也不好管的太多。 在三人的心照不宣之下,贾宝玉很快就“病”了,早起咳嗽两声,课间咳嗽两声,脸上的粉抹的也很均匀,叫人看了就觉得甚是憔悴。 林如海哭笑不得之下,也不好拿贾宝玉的身体开玩笑,当天便吩咐管家把人送回了贾家。 而这时候,关于他的任命也下来了,从二品奉御大夫兼任礼部侍郎。礼部虽为六部之一,可比起手里有人的兵部,掌管钱财的户部,以及官员任免的吏部等,也算是个清闲的职位了,很适合林如海如今养老的状态。 得了任职之后,林如海就开始了上衙点卯的生活,因为实在清闲,非但不曾落下贾环的功课,还顺带把贾琏也给带了出去。贾琏此人读书武功都不行,不过一张脸却很有几分看头,说话也和气亲热,做个外交方面的职务倒是很合适。 林如海为着女儿能在贾家过的舒心,自然要提携提携贾琏,让他们两口子记得自己的情分,故此暗地里活动了一番,把贾琏塞去鸿胪寺礼宾院做了个五品执事。 贾琏夫妻俩果真感念,王熙凤在贾家内院对林黛玉更是上心了百倍不止,连贾赦都时常打发人去看顾黛玉,以示对林如海的感激。 至于二房,贾宝玉自从装病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林家。但凡王夫人或者贾政提起此事,他必定头疼咳嗽,身体不适,众人想着从前贾珠的遭遇,也很不敢逼迫于他,久而久之也只得罢了。 翻过年二月,县试开考,贾环穿着探春亲自给他做的衣裳,背着东西进了考场。五场考试过后,贾环十分庆幸这些年习武不辍,不然他怕是也得跟旁人一样,被搀扶着出考场大门了。 有林如海和系统的教导,还有贾环自己的勤学苦练,区区县试自然难不倒贾环。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一批一批的人被筛掉,剩下的都是大浪淘沙,贾环丝毫不敢轻忽,越发挑灯夜读起来。如此四月府试,六月院试,贾环一一闯过来,以九岁的年龄,得了当地院试的魁首。 贾家上下无不大喜,只王夫人心中不快,可脸上的笑意却也温和。为着这个身怀奇才的孙子,贾母亲自下令,发送了赵姨娘一家的身契,日后赵家人便是良民了。 至于赵姨娘本人,也被提为了二房姨太太,只比王夫人稍次一些,但也不可再随意折辱了去。 赵姨娘浑噩半生,母凭子贵终于在贾家立住了脚,她自己还犹可,探春却背着人狠狠的哭了好几场。 林如海也惊喜非常,不曾料到这个弟子会这般长脸。不过贾环毕竟年幼,考个秀才头名还说的过去,若是再去考乡试,便有些过于显露锋芒,恐怕会遭人嫉恨。 故此林如海私底下于贾母、贾政和贾环说了,且压三年,待到贾环十二岁的时候,再去考举人不迟。如今还需潜心打磨,多与人情世故上历练,到考试的时候,才不会纸上谈兵,言之无物。 对于这方面的东西,贾家人都很信服林如海的眼光,且九岁的秀才也是了不得的了,他们并不很强求这个,当即就表示都听林如海的。 贾环也无所谓,系统给的时间是六年内完成,现下才过了一年,还有五年的时间呢。不过他也并不想在贾家长久住着,只是没有考试的名头,更不好住到林家去,思来想去好些日子,贾环决定出去游学去。 古人多有壮游的经历,如李杜等人成年后,都在全国各地周游数年甚至数十年,才安心做官稳定下来。如今趁着这个时机,书已经是都读通了的,林如海还亲自发话叫他多注意人情世故,不跑待何? 打定主意之后,贾环就做起了准备,头一个便是和林如海通气。 这个倒是简单,林如海知晓贾环的能耐,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只问好了行程规划,便点头应下了。倒是贾家这边难一点,赵姨娘哭天喊地,贾母也有些担忧,多亏了探春和王熙凤多番劝慰,这两人才算是松口应下。 至于贾政,他素来不管这些个,叫去叮嘱几句也就是了。 贾琏对这个弟弟能远行一趟,心中十分羡慕,他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每日都需要点卯上衙的,自然不能跟着胡闹。不过这些日子在鸿胪寺内,贾琏却深感独木难支,故此他私下找了贾环,叫他多带几个贾家旁系出去,长长见识之后,也好回来给自己帮把手。 贾环自然无有不应,兄弟俩从旁支里头挑了七八个少年,俱都是十五六岁的,机灵聪明,带着一同上了路。 九月秋高气爽,可再过一个月,北边儿便要下起雪来了,故此他们此行是往南走。 从京城出发,一行人多以步行为主,间或骑马坐船,沿着官道一路向南,直走到第二年三月,才算是到了琼州岛。又从琼州岛往西行,往巴蜀滇藏一带,那里人迹罕至,民风泼辣,气候也很是多变,众人吃了不少的苦头。 不过一路上的美景美食,也足以抚慰人心,让人流连忘返,忘却蜀道艰难。 转眼又是两年的时间,贾环已经十二岁,再有三个月,秋闱也要开始了。众人心中半是对美景的不舍,半是对家人的思念,终于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比起院试时候来说,三年后的贾环更加游刃有余,果真一战成名,得了解元的名次。 这可不比从前考秀才,只会背能记便好,举人是要实打实的针对国家大事写策论的。如此一来,贾环这个隐出众人视线三年的所谓神童,又一次回到了大家面前,且比从前更加风光无限。 赵姨娘等人自然大喜,王夫人却如利刃剖心,连同素来天真的贾宝玉,也觉得手中的胭脂没有那么好看了。 贾宝玉比贾环大六岁,今年已经十七了,可还是身无寸功。 外人自然因为他的身份捧着他,还有元春那个当皇妃的姐姐,贾宝玉有时候也是志得其满的。可这一年多来,他心中却做下了一桩心事,便是想要娶林黛玉为妻。 可惜他私下里对着贾母说过此事,却被她老人家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去找王夫人呢,贾宝玉还没有那么傻,看不出母亲不喜欢黛玉。他本以为是贾母觉得自己年幼,不想现在就去说亲,可近些日子却听说,府中正在为他打探,有想要去相看的意思。 这却奇了,为何能相看别家姑娘,却不能娶了林妹妹呢? 贾宝玉不是很懂,可心中却朦朦胧胧的明白,自己配不上林妹妹。 不论是家世根基,人品样貌,林妹妹样样都是拔尖儿的,身上还有乡君的爵位。依着王熙凤的话,便是做个王妃都是使得的,何苦来配他这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呢。 因为心中隐秘的忧愁,贾宝玉在第二年也下场了。 他是有才华的,只是从前心思不在这里,如今下了狠心去考,自然一举中第。虽然比不得贾环的头名,可也在前十之内,和常人相较,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贾宝玉的少男心思,贾环略微察觉到一二,却只觉得他是痴心妄想。 不说什么家世地位,人品才华,单看贾宝玉有那样一个母亲,林如海疯了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师姐仙女儿似的人物,难不成嫁到贾家来,日日在王夫人面前立规矩么,这事儿绝无可能。 不过这些都不必他来顾虑,大乾国最年轻的状元郎横空出世,年仅十三岁! 据说颇有些酸言酸语,诸如陛下不过是图个吉利,那贾家小儿并没有多大的才华云云。不过在那届殿试的考卷流出后,大家都闭了嘴,事实胜于雄辩,贾环年龄虽小,可眼界阅历样样不差,又有系统空间和林如海的倾囊相授,这个状元郎他确实当得。 就在贾家志得意满之时,外头却突然风声紧了起来,说是南边打起来了。南安郡王和世子带队,还有一众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都磨刀霍霍,想要上战场去建功立业呢。 贾家有几个族人,也有心想去,贾琏帮着安排了些。 大家都以为大乾国地大物博,国力雄厚,对付南边那区区的弹丸小国,定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如此便有许多人家,想着借此机会去镀镀金,回来之后也有说嘴的资本了。 史湘云的新婚夫婿卫若兰,就在其中。不过他是个有真本事的,骑射俱佳,在镀金之外,也是真的想上阵杀敌,扬我国威的。 贾环心中却十分忐忑,依着系统的说法,这次大战,大乾国是败了的。非但如此,还是大败,非但将士们死伤餐桌,连南安郡王父子俩都被俘虏了去,最后是用他三姐姐探春的一辈子,换了那一批残兵败将回来。 贾环心中怎么肯,他之所以听系统的话,每日苦读练武,为的不就是自己争气些,好让姨娘姐姐过上好日子么。 如今他自己得了状元,或许能避过三姐姐的劫难,可若是南安郡王这次又败了,定然还是要用别家的姑娘来填补的。谁人不是父母费心养大的,能去和亲的姑娘,必定也是样样不差的,一旦去了那虎狼窝里,焉能有命留下。 贾环翻来覆去一整夜,给林如海和贾政各留了一封书信,一大早就策马出了京城,直奔战场去了。 此事一出,整个贾家都哗然了,一个最年轻的状元,虽然因为年纪小,陛下并未给什么实职,只叫他十五岁再去翰林院任职。可就这样热血沸腾的去了战场,岂不是叫大家担心。 赵姨娘哭的险些晕死过去,探春也抹了不少眼泪,就是贾母一把年岁了,心也是提着的。 只是人已经跑得远了,如今追也追不回来,贾政和林如海一合计,只得为他描补描补,对外放出风声,说是出门游历去了。左右前几年,贾环也是出去过几年的,现下人又大了几岁,出去更是没有什么妨碍。 京中的人照样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可战场上的儿郎们,却是真刀实枪,危机重重。贾环是隐姓埋名入的军营,因为识字的缘故,还当了个文书,只是手中并无多少权利。 不过他脑子活,拳脚功夫也不差,再有系统时不时的提醒帮助,很快就立了不少功劳,慢慢的入了所在营帐将军的眼,提拔他做了个军师幕僚。 这将军是不认得贾环的,可他手下的贾玟,从前却跟着贾环去过巴蜀一带,一个照面就认出了贾环。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状元郎贾环来了战场的消息,就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军营。 南安郡王父子两个,自然也听说了,鉴于贾环的才华,便把人请到大帐里头,也充当了军师的职位。只是贾环毕竟年幼,南安郡王久经沙场,世子也心高气傲,其实并不十分看得起贾环,只以为他读书厉害,于打仗方面,估计就是少年人热血罢了。 故此贾环提出的许多建议,那父子俩听是听了,许多地方却不曾照做。贾环心中焦急,却半点法子也无,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他又实在在军事上不曾展露过头角,不怪旁人不听他的。 只是战火绵延不绝,贾环因为年龄和身份,被命令在后方留守,可南安郡王父子,是日日都要上前线厮杀的。 这一日早起,敌军又来叫阵,南安郡王当即就提了长枪出去,却不想对方设了圈套竟然俘虏了他。世子见父亲被抓,哪里能忍下,不顾众人劝阻,又点了人马出营,却依旧被擒住了。 军中主帅和少将都被抓了,剩下的将士们便人心大动起来,险些炸了营。关键时刻,幸得卫若兰和贾环挺身而出,稳住了局面。 此后贾环借助系统的帮助,选定了个顺风干燥的日子,亲自带了一个小队,一把火烧了敌方的粮草,乱了敌方的军心。而卫若兰则是借着敌军后方大乱,率领一众将士突袭敌营,顺利解救南安郡王父子俩。 贾环完成烧粮草的任务,前来与卫若兰接头的时候,恰好遇见敌军主帅逃窜。他便顺手牵羊,把对方的主帅一干人马全部俘虏,牵羊似的带回了大乾军营。 这一出反败为胜,实在是赢得漂亮,非但挽救了南安郡王父子的性命,还大大扬了大乾国威,消息传到京都去,又引起了好一番轰动。状元郎贾环的名声儿,便传的越发响亮了,说他不但是文曲星下凡,还是武曲星转世,总之是神乎其神。 而探春作为贾环的亲姐姐,都有许多人家上门询问,想要和贾家结亲。连带着迎春和惜春、宝钗等几个姑娘,也都有人过问,想着总归是状元郎的姊妹,应当是不差的。 远在战场的贾环,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即便他知道,心里也只有高兴的。 等到南边战事告一段落,南安郡王自然要拔营回京,贾环作为最大的功臣之一,也跟着回来。京中万人空巷,百姓夹道欢迎,贾环身骑一匹白马,跟在南安郡王世子身后,虽然看着年岁小,已经显现出几分气度来,也很是令人心折。 许多人家心中,也开始盘算,要不要提前下手,先把亲事定下。不然等到日后贾环年岁大了,自家怕是抢不到这般好的女婿,只能徒劳兴叹了。 贾环跟着军中的将领们进了宫,陛下见他这般出色,确实是起了爱才之心,可想想贾家的那一团糟污,又颇有几分无可奈何之感。他这些年按兵不动,其实一直在收集勋贵们的罪证,只等着一击必中,把这些朝廷蛀虫都给收拾了。 宁荣两府,自然也在其中,而且还是皇帝早就选好了,准备杀鸡儆猴的“典范”。那两家都荒唐的很,做的错事不计其数,当今陛下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等时间一到,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可偏偏出了个贾环,文采自然不必说,他亲自点的状元郎,最难得是一片热心肠,小小年纪有勇有谋,居然直接跑去战场。更可贵的是,他并不是莽夫之勇,反而力挽狂澜,解救了万千将士,当今实在是找不出半点不好的地方了。 若不是年龄实在太小,他甚至都想给贾环赐婚公主,让他做自己的女婿了。 如此一来,对着贾家就不好处置了,轻不得重不得,打老鼠唯恐伤了玉瓶,便是当今陛下如今的心态。 不过陛下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司徒家的人都不长命,能活到六十多的都罕见,想来他也活不得多久了。贾环这样的大才,若是能留下来历练几年,待到新帝登基,岂不是宰相之才,能匡扶大乾社稷的。 即便是为着这一点,当今也决定对贾家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把罪魁祸首收拾了,其余人多加施恩,好生拉拢拉拢这位年轻的状元郎。 皇帝的想法,贾环多少能猜出来一些,不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之所以努力进学,为的就是让姨娘和姐姐过上好日子,让自己能够扬眉吐气。如今更能庇佑家族,更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就这样,靠着贾环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贾家终于又变成京中炙手可热的人家了。借着这股子东风,贾环又时不时的敲敲边鼓,还有王熙凤在一旁使力,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的婚事,都飞快的定了下来。 迎春嫁了个皇家旁系子弟,虽然家中无甚权势,可只要不谋反,这辈子都能平平顺顺的过下去。探春则是被王夫人记在名下,充作嫡女嫁给了七皇子为王妃,七皇子是当今嫡子,日后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 至于惜春,她还不满十五,只是先和卫若兰的弟弟定了亲。等到及笄后嫁过去,就和史湘云是妯娌了,也不愁没有人陪着一起说话。薛宝钗久等贾宝玉不成,年纪一天天大了,实在拖不得,托了史湘云的路子,嫁给了卫若兰的同僚。 除去贾家这几个姊妹,对贾环最重要的,便是林黛玉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男方原是长林书院院长的嫡幼子,名叫谢云章,因为倾慕林如海的学识,又加之贾环的名声儿,便死活要拜林如海为师。林如海与他父亲是至交好友,也欣赏这人的人品才华,考察一番之后便欣然把人收下了。 谢云章既然拜了林如海为师,免不了时常出入林家,偶然之下得见黛玉一面,却是惊为天人,回家便让父母来提亲。谢家父母岂有不愿意的,当即就备了重礼,来与林如海说亲,并且还承诺,日后若是他们夫妻生了两个儿子,就把其中一个过继回林家,继承林家家业。 这个条件一出,林如海自然没有不满意,至于黛玉,她也不曾有什么意见。谢家郎君一表人才,人品才华又是父亲和师弟贾环都认可的,黛玉便觉得这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等到黛玉和宝钗都成亲之后的第二天,系统的最后一个任务也完成了:“滴,世界走向偏离值百分百,终极任务完成。现在发放任务奖励,养生丹三瓶,解毒丹三瓶,强身健体术一卷,所有属性值加五。” “系统任务全部完成,奖励已经发送完毕,系统即将解绑,宿主,再见。” 随着最后一声滴滴,庶子逆袭系统脱离了贾环的识海,小小的白色光团在贾环眼前转了两圈,旋即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8 22:48:21~2022-11-29 22:1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元春——我要做女皇 我要做女皇:一 ======================== 春日里阳光正好, 荣国府内一片姹紫嫣红,令人望去心情舒畅。 元春却遣散了丫鬟,独自坐在泄芳亭里掉眼泪。 哭声呜呜咽咽, 让人听了心中就不落忍, 忽听见耳边有个娇媚的声音问道:“你这小姑娘,哭什么?金尊玉贵的在父母跟前儿养着,有什么好暗自垂泪的?” 元春猛地一惊, 忙抬起头四处打量, 却只见不远处抱琴和青芸等丫鬟静静站着, 周围并无陌生人存在。她慌乱极了, 只以为是大白日的撞鬼了,忙高声叫了抱琴过来,急匆匆去王夫人的小佛堂参拜。 “玉皇大帝, 如来佛祖,三清道祖, 观音菩萨, 信女一生乐善好施, 从不与人为恶, 最是循规蹈矩不过了,请漫天神佛庇佑,不要叫那无名野鬼缠上信女。来日信女必定吃斋半月, 再去道观佛寺还愿,给诸位奉上厚厚的香火钱……” 元春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只盼着方才是自己哭的癔症了, 其实并没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不想她刚刚停下念叨,方才那声音又出现了:“求他们有什么用, 这漫天神佛若是真的长了眼,当初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惨死,只留下一抹残魂在天地间飘荡了。” 元春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我并没有害过你啊。” 那声音轻轻笑了一声,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娇媚入骨,让人心尖尖儿上都泛着痒意:“我?有苏氏的一只九尾狐狸罢了,从前我给自己起名叫苏狐,不过世人多叫我苏妲己。” “一代妖妃苏妲己!”元春惊呼出声,瘫倒在地上,哭着道,“你死了那么多年了,为何要来找我?” “你这小孩儿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啼哭不已,吵了我睡觉,反倒说是我来找你。我好生在那玉佩里睡觉,你作甚哭哭啼啼的,扰了我的清梦?我一觉睡了几千年,小孩儿,你说说现在是何年月了?” 苏妲己说着现了身,身影十分虚幻缥缈,其后九条白色狐尾摇来摆去,一下就能抓住人的心去。那面容似真似梦,又纯又媚,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元春恍惚间被她迷了心神,老老实实的回答:“现在是大乾昭平四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如今的皇帝名讳为何?方才为什么要哭?” “我叫贾元春,今年九岁,是荣国公府孙辈的第一个姑娘。我家中祖辈凭借战功得封国公,只是如今先祖已经去世,父亲和大伯只能守成罢了。当今皇帝名为司徒曜,今年三十有一,上面还有个太上皇压着,事事受人擎肘。我刚刚哭泣,是因为家中父母想要让我,日后去服侍那个陛下,我心中不愿,又无力反抗,故此只能哭泣。” 苏妲己听了前因后果,不屑的嗤笑一声:“又是个卖女求荣的家族,我真是不明白,都上万年过去了,为何这个世道,还是如此。” 她心中很是鄙夷,刚想生气,却又按下那份心思,左右与她无干了。苏妲己死了万年之久,这世上之人只知道她是个祸国妖妃,已经被死死的钉在耻辱架上,恐怕是永世不能翻身了。 心气儿散了,苏妲己也懒怠再与元春说话,轻轻吹了口气,隐了自己的踪迹,又飘到元春腰间的玉佩里睡起觉来。 元春迷迷糊糊的醒过神来,却见着自己正跪在佛堂里,不由得大惊,唤了抱琴询问:“我不是在小花园里么,怎的突然来了佛堂?” 抱琴讶异的说道:“姑娘方才是在小花园里,还掉了眼泪,只是突然就说要来佛堂拜一拜。怎么,姑娘不记得了吗?” 元春又回想了片刻,脑子里有些混乱,但抱琴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又上了柱香,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忽然听到丫鬟来报,说是王夫人唤她过去。 元春过去的时候,王夫人屋里还有两个嬷嬷,看着面容严肃的很,正襟危坐。 元春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太太,您叫我?” 王夫人见着女儿,方扯出个笑来,指着那两位嬷嬷道:“这是吴嬷嬷,这是崔嬷嬷,都是京中有名的教养嬷嬷,你且来见过。吴嬷嬷从前是先德妃身边的女官,教养过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京中无人不夸赞的。崔嬷嬷出身清河崔家,千年氏族传承,更是一等一的规矩体统。” 元春听了,心中自然明白,忙上前一一拜见。 两位嬷嬷起身避了过去,并没有受了元春的全礼,且还夸赞道:“大姑娘娴雅端庄,面似满月,太太有福气。” 王夫人闻言笑意更盛,又谦虚了几句,便道:“两位嬷嬷远道而来,本该先休憩片刻,只我们府中还有一位老太太。我这姐儿便是老太太教养大的,如今嬷嬷们既然来了,还请去见一见的好,彼此熟悉些。” 吴嬷嬷便笑了:“府上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曾经去宫中赴宴,我也是服侍过的,如今只做故人重逢。便是太太不说,我这老皮老脸的,也得厚着脸皮去拜见一二,还请太太带路才说。” 崔嬷嬷虽然和贾母没有说过话,可京中勋贵之家就这么多,贾母从史候家嫁到荣国府,多少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故此便也跟着说道,理当去拜访贾母,给她老人家磕头云云。 王夫人见此,便笑意盈盈的起了身,带着两位嬷嬷和元春一起,自去拜访贾母。 又是一番彼此叙旧的话,贾母乐呵呵的招待了两位嬷嬷,闻听得还不曾定下住处,便直言道:“我这里西跨院还空着呢,虽然简朴了些,可胜在干净,不如就安置在那里如何。咱们又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日后聚在一处说笑,岂不便利。” 二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王夫人并未异议,便也笑着应下:“固所愿也,如此我们老姐妹俩,就托赖老太太关照了。” 宾主皆欢之下,自有得用的婆子丫鬟,领了二人去安置不提。 待到人走了,贾母才揉着额角叹了口气,招手示意元春上前:“大丫头,日后便跟着嬷嬷们好生学规矩,学里的课改为上午一个时辰,嬷嬷们的课便放在下午吧。” 元春低头应了,贾母又转向王夫人道:“这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既然你和老二执意如此,我一个半截身子埋土里,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哎,老二家的,这是你亲生的骨血,从小就乖巧懂事,我盼着你能多疼她几分。” 王夫人闻言,忙垂手而立:“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府中上下还需要您掌着总舵呢,儿媳和老爷能知道什么。再有元丫头,她是我亲生的,我岂有不疼她的。为着请这两个嬷嬷,我赔了多少笑脸,送了多少礼,不也盼着元丫头日后能有个好前程么。” 贾母却不理会,只冷笑道:“前程?你当那里头是什么好去处?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从前我姑母,那是何等千百样伶俐的人,满京城谁人见了不夸赞的,可入宫不过三载,就香消玉殒了。” “若是真的好,远的不说,单说敏儿,她是哪里不如人么?为何当年我和你父亲,没有把她送进去?左不过是心里不落忍罢了。可惜,老太爷去的太早了,老大和老二都是没有出息的,如今倒把注意,都打到了家中女儿的身上,日后是要苦了我们元丫头了。” 王夫人讷讷不敢言,元春早就泣不成声了,泪珠子一串串的滴落下去,打到腰间配着的血玉上,隐隐发着微光。 只是这厅中之人心思百转,并无一人注意到罢了。 倒是苏妲己,本就被元春惊醒,这会子也难安睡,点点泪珠沁进玉佩,里头像是下起了瓢泼大雨一般,叫她忍不住动气。只是方才她刚动了法力,现在倒是不好再次妄动,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定了定心神,苏妲己闲来无事,心中忽然一动,掐指算起了元春的命数。却不想,真的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数,正月初一卯正时分,大吉大利。 这个命格若是男子,自己再有些本事的,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必定能有一番作为。若是女子也有凤鸾之命,怪道她那一双爹娘,想着要把女儿送进宫里去,根源居然在此处。 苏妲己想想从前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本是轩辕坟里的一只无名九尾狐,借着人皇帝气修炼,天长日久,也得个前尘。可女娲娘娘下了命令,便不得不入世搅乱殷商国祚,再有那西伯侯的批命之语,苏妲己的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最后殷商败落,九尾狐护着苏妲己逃命不成,一人一狐都被斩杀,只留下两缕残魂,天长日久纠缠在一处,如今渐渐融为一体了。如今这寄居在玉佩中的残魂,正是九尾狐和苏妲己的合体,不过以九尾狐为主,苏妲己为辅罢了。 想着从前自己心中的野望,苏妲己心念一动,这贾元春,不就是个绝佳的对象。 她虽然家世衰败了些,可毕竟也是国公府出身,一身气度学识比之从前的苏妲己,要强过不知多少倍去。而且比苏妲己好的一点是,贾元春有个真心疼爱的她的祖母和亲娘,肯为了她百般算计筹谋,这就有了家族的助力。 苏妲己想到这里,心中忽的起了一股子豪情:万年前她什么都不懂,只凭着勃勃野心,便差点夺了天下,成了第一个女人皇。如今已经是万年后,灵气稀薄至此,从前各路仙人道士都隐匿无踪,机缘巧合之下独自己苏醒过来,焉知不是上天预警,叫她能得偿所愿呢。 苏妲己越想越是激动,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不为世俗所容,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好在贾元春今年还不满十岁,即便是真的要入宫去,最迟也该十五六才可,有的是时间慢慢筹谋。 不过贾元春闷闷不乐,时常蹙眉发愁的样子,苏妲己却很是看不惯。既然心中不愿意,要么就反抗,要么就改变,做什么这般自苦,日日垂泪。 念及此处,妲己闪身出了玉佩,又一次在元春面前现身:“你这小丫头,为何我每次见你,你都在哭?” 元春猛地抬头看向妲己,恍惚说道:“原来上一次,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 妲己忽然听到此言,反倒愣了愣,她自己施的法术自己明白,元春一个肉体凡胎,应该不会记得才对。可元春这个反应,明明就是记得,妲己心中兴趣更浓厚了些,此人是有些仙缘在身的。 “是我,苏妲己。”妲己挑了把椅子坐下,施施然的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我的故事?” 元春迟疑片刻,还是低声回道:“史书记载不多,野史上倒是流传甚广。大多都是说你魅惑君王,残害忠臣,为非作歹,是导致殷商国祚灭亡的千古罪人。” 妲己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那你自己是如何认为的呢?你认为殷商覆灭的根源,是在我,还是在纣王帝辛?” 元春不防她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思考许久,才说道:“古来帝王将相甚多,朝代更迭的也多,但是不论是哪一个朝代灭亡之时,似乎都会出现一个红颜祸水。如您,亦或者妹喜、褒姒,西施,杨妃……” 元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妲己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元春见此长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接着道:“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祸国殃民的妖妃?无非是男人荒淫好色,平庸无能之下找的理由罢了。他们自己没有能为,便把错事都推到女人的头上,显得自己无辜纯良,摆出一副恶心人的嘴脸来,我心里是十分看不起的。” “好!” 妲己抚掌赞叹,眼睛里闪出喜悦的光来,这人可比从前跟在自己身边的琵琶精通透多了。 那琵琶精为着个李靖,朝堂之事都不管了,日日就想着和男人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实在是丢尽了女人的脸面。若不是为着琵琶精跟随自己多年,也算是有些本事,妲己早就想把人给处置了,那般为情所困,实在不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元春可堪□□,妲己说起话来,声音里都有三分喜气:“你这见识也算是不俗了,只是却还有不足。他们的问题是才华不足,却身居高位,且因为身居高位,又生出许多不堪的心思来,酒池肉林,奢靡腐败,皆是常态。” “而我,我当初是想改变这一切的,只是我幼时被西伯侯姬昌批命,所以我父亲从小就不许我出门,也不许任何人教我读书识字,一心觉得我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 妲己提起往事,心中依旧多有愤懑:“可惜,即便他们再三防备,我还是掌管了商朝的朝政,连那帝辛也对我俯首称臣。不过终归是耽误了那么些年,于国家大事之上,我要学的太多,当初商朝又实在混乱,这才败下阵来。” “这是我没有寻到好时机,却并非我技不如人的缘故。”妲己话音一转,看向贾元春,声音里带了几丝蛊惑,“可你不同,你家中长辈对你寄予厚望,但凡是你想要学习的,我想他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贾氏元春,你可愿与我一同努力,登上那万人之巅的位置?” 伴着话音,九尾狐一族的天赋技能,惑心启动,无限放大了元春心中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妄念。 她晃了晃神,瞬间又清醒过来,可心中的野望却无法消散,郑重点头应诺:“我愿意!” 元春也不是随意答应下来的,她虽然年幼,可却是实实在在经历了荣国府从盛转衰的,自然知道权势富贵迷人眼。家中这些亲人,之所以百般抽谋,想着送自己入宫,也是因为皇权至上,但凡沾染了一点,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 而元春作为一个弱女子,唯一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宫里。左右她都是要入宫的,既然进去了,为何不能为自己搏一搏,虽则这世道女子掌权不易,可前有吕后武皇,后有北宋的高太后,辽朝的萧太后。 既然她们可以,为什么她贾元春就不行呢?更何况,她身边还有苏妲己这样一个手腕高超的帮手,自己的脑子也不差,无非是奋力一搏罢了。 看着元春眼眸深处滋生的野心,妲己满意一笑,算是初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实在沉睡太久,具体要怎么去做,心中还没有现成的章法。只是妲己心中知道,书籍,特别是史书,确实是个好东西,自己能从中学到许多东西。 故此妲己要求贾元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读古今史料,以历史为鉴,方知人心百态,上位者的权谋之术。 元春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姑娘,只是从前大多钻研的是诗词歌赋一类,如今妲己既然说了,她心中也有了野望,自然无有不从。 从那一日起,除却例行的各种功课外,元春剩余的时间,便都放在和妲己一同研读史料,以及朝廷的各类邸报上了。贾母等人见此,也只以为她是为今后入宫做准备,心中更是满意感动,处处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而妲己这时候,却遇到了个大问题,她不认识大乾国的文字。 从前商周时期的字,多为甲骨文,其状大多都是图形居多,妲己素性聪慧,连蒙带猜的也能认出许多来。可经过近万年的变化,如今的大乾国通行字体,早就与从前大不相同,复杂多变,让苏妲己头疼不已。 元春心中暗暗好笑,这看似无所不能的九尾狐,居然第一步就抓瞎了,实在是反差太大,让她心中对苏妲己的忌惮恐惧都少了些。 不过两人现在是利益联盟,元春也没有一味幸灾乐祸,反倒耐着性子,在每日独处的时候给妲己启蒙授课。 不论是九尾狐还是苏妲己,都聪慧过人,学习起来自然进度飞快。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常用的各类汉字已经熟识于心,可以自行研读经史子集了,只是许多典故她却不知,故此还是要时常请教元春。 苏妲己素来最崇拜有才学的人,元春此举深的她心,两人经过此事,关系反倒更加融洽几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转眼就是一年,这一日元春刚刚下课,就看到抱琴喜气洋洋来报信:“大姑娘,荣禧堂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太有孕,已经三月了!” 元春听闻此事也很是欢喜,她如今只得贾珠一个胞弟,母亲若是能再生一个,家中岂不是更热闹。不过王夫人如今已经三十多岁,放在当下是大龄产妇了,元春便又急急地去探望。 荣禧堂内,王夫人和贾母、邢夫人都在,三人正围坐一团说话。 贾母温和的说了许多保养的事情,王夫人面色红润,一一点头应下,又谢了贾母的关怀之心。 元春一一见过礼,乖巧的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好容易都说完了,贾母才笑道:“最近几个月,老二家的不必去我那里服侍了,安安心心的休养,好生把这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是贾家历来的规矩,怀孕的媳妇不必在婆婆跟前站规矩,王夫人从前生元春和贾珠的时候,也是这般。故此王夫人只委婉的推了几句,便应下此事,又再三谢了贾母慈爱云云。 等到贾母和邢夫人走了,元春才坐到王夫人身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太太,这里面就是小弟弟吗?” 王夫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柔声道:“现下还不知是男是女,怎么也要五六个月,才能看出胎儿性别来。元儿喜欢弟弟?若是个妹妹不好么?” 元春笑着回道:“弟弟妹妹都好,我只盼着他能乖巧些,不要像珠哥儿似的,在太太肚子里每日天翻地覆的倒腾就好。” 王夫人想起从前,也忍不住笑了,她怀贾珠的时候,是真的艰难。不过还好,生下来是个懂事知礼的,如今七八岁的年级,很能稳得住性子坐下苦读,倒不像在肚子里那样活泼。 “这个倒是乖巧的,我硬是不曾感到任何不适,若不是府中例行要把平安脉,恐怕还发现不了他呢。”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气氛很是融洽和乐,直到元春见王夫人脸色略有疲惫,才起身告辞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9 22:12:28~2022-11-30 19:3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估衣 20瓶;茗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做女皇:二 ======================== 回到房中之后, 元春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忙着翻自己的小库房,给未出生的弟妹挑些好东西。妲己却罕见的不曾催她用功, 反而很是沉默, 半天没出声。 还是元春忙完了,这才想起她来:“苏姑娘,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 妲己稍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实话实话:“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似乎与娲皇有关。” “娲皇?女娲娘娘!” 元春震惊了, 她以为自己遇到个苏妲己,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怎么这未出生的弟妹, 居然还能和女娲娘娘扯上关系? 妲己见她这般,自己反倒平静下来:“与娲皇有关, 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年我本来也是一只逍遥自在的野狐狸, 在轩辕坟里和几位姐妹作伴, 何等快活, 只是偶然被女娲娘娘知道,便被派发了颠覆殷商的任务,后来的结局, 你也是知道的。” 元春的心揪了起来,妲己的结局不可谓不凄惨,九条尾巴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缕残魂, 还被死死的钉在耻辱架上。 妲己的能力手腕不可谓不高超,可一朝沦为上位者的棋子, 也差点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自家那手脚还没有长全的弟妹,比之一代妖妃苏妲己如何,自家比之那冀州候苏护又如何,能在这算计中保全自身么? 看元春神色凝重,妲己开解道:“无需这般紧张,如今大道隐匿,天道不显,各路神佛都不见踪影,不像是封神时期那样危险的。而且封神之后的众圣人,都退居三十三天外,再不插手人间事,你弟弟这次,应该是被其他什么人给利用了才是。” 元春稍稍松了口气,忐忑的问道:“苏姑娘能不能帮帮忙,如今我那弟弟尚在腹中,想必旁人也无法探知。若是此刻断了那联系,我弟弟出生后,别人就更不会得知了,我不求他日后能有多煊赫富贵,只平安就好了。” 妲己思索片刻,觉得此事倒也可行,不过还是提前说道:“他现在还在胎中,有先天之气保护,现在的我是无法插手的。需得等到他出生那一刻,脱离迷障之后,才能斩断他身上的娲皇气息,所以现在还急不得。” 元春对这些不懂,自然无有不可,只耐着性子等待胞弟降生。 倏忽便是七个月过去了,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大清早的王夫人便发动了。贾母作为婆婆,自然要守在院中,元春一来是担忧母亲,二来是方便苏妲己动作,也和嬷嬷告了假,一同守着。 听着王夫人痛呼了整整三个多时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元春正暗自心焦,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妲己的声音:“时候到了,你且往产房窗户那边走一走,帮我做个遮掩。” 元春听了这话,脸上不露分毫,脚下却毫无章法的走动起来,嘴里念叨着:“都几个时辰了,怎么母亲还没有生下小弟弟,祖母,我心里发慌,想进去看看。” 贾母是经历老了的,看产婆和太医的脸色,就知道王夫人这胎虽然艰难些,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听得孙女这样说,自然不肯,只委婉劝道:“你母亲定然无恙的,元丫头且放下心来,且产房不是你这小姑娘能进的。好孩子,这里有我,你也守了大半日了,定然是累了,且回房去休息休息吧。” 元春当然不愿离开,也知道贾母必定不肯她进屋的,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进去就是了。 “老太太,我不累。我不进去,只在窗户旁边看两眼,好不好?” 贾母见她满眼濡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头道:“去看了就赶快回来,女子生产艰难,别再吓坏了你。” 元春得了令,忙急匆匆的过去,站在窗户边伸头往里看。 其实也看不着什么,这窗户关的严密,上面还糊了窗纱,只隐隐约约能望见里头人影耸动罢了。就在这时候,一缕为不可见的白烟,飘然从窗纱缝隙流入房中,围着床上的王夫人转了一圈。 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听到产婆高兴的声音:“生了!生了!” 元春心中一喜,刚想进去,又念及妲己还未归来,硬生生停下脚步等她。 只须臾功夫,妲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好了,你且自便即可。” 元春闻言,脚步匆匆,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贾母身边。 贾母也听到了产婆的话,这会子正在问呢:“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产婆刚把孩子包好抱出来:“恭喜老太太,太太生了个哥儿,眉清目秀的,很是有福相呢。” 贾母忙接过来,元春也探头去看,只见大红锦缎百子千孙的襁褓里头,新生儿浑身皱巴巴红彤彤,宛若一只没毛的小猴子。元春倒是没有说丑,毕竟她也是见过贾珠和迎春二人刚生下来的样子的,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差不多都是这个丑样子。 只产婆和身边服侍的嬷嬷,昧着良心夸赞这孩子长得俊俏,眉眼像极了从前的老太爷贾代善云云。 不过新生儿不好吹风,贾母只略看了两眼,便叮嘱奶娘抱回去。产房也收拾停当,贾母和元春便去看了看王夫人,她如今算是高龄产妇,脱力之下已经酣然入睡了。 两人转了一圈,吩咐丫鬟婆子好生守着,便各自回了屋。 等到元春挥退了服侍的丫鬟,这才急声问道:“苏姑娘,你还好吗?方才让你出手之事,对你没有妨碍吧?” 妲己从玉佩中出来,手中托着块五彩斑斓的美玉:“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即可。只是我从你那弟弟口中,寻到了这个,依稀看着眼熟,像是从前女娲补天时候,搜集到的五彩石的样子。” 元春自认自己是个经历风浪的女子,听到女娲补天和五彩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长大了嘴。 妲己等她缓过神来,才继续说道:“这东西不错,如今世上也很难寻了。若是从前我法力还在的时候,倒是可以做个法器给你玩玩儿,可是现在的情况,它也只能做个玉佩了。不过这这上面还有几丝娲皇的气息,待我把它整理妥当了,再拿给你吧。” 元春摆了摆手:“不必给我了,苏姑娘留着玩儿吧,我左右也不缺玉佩戴,就当是麻烦姑娘出手的谢礼。” 妲己看了她一眼,并未推辞,含笑收下了。 元春这个新生下来的弟弟,起了个乳名叫宝玉,因为颇为肖似已故的贾代善,故此满月后,就被贾母接到自己身边抚养了。王夫人哭了一场,但也知道这样安排,对贾宝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是规规矩矩的去谢了恩,只私底下叮嘱元春,时常看顾着点弟弟。 元春自然不会拒绝,每日除却上课学习外,总也一天几趟的往贾宝玉屋里跑,姐弟俩感情十分深厚。甚至连宝玉的启蒙,都是元春一手包办的,不过那也是因为元春那时候功课已经学的差不多,人也清闲的缘故了。 贾宝玉三岁那年,贾元春十五,恰逢及笄之年。 而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年宫中刚好是要大选的,贾元春作为荣国公的嫡长孙女,只要报名参选,就是板上钉钉的宫妃了。可惜宫中的太后突然病重,陛下为了尽孝,根本无心筹备大选,所以渐渐就有些流言出来,说是这次大选要取消了。 这可急坏了满京城的权贵人家,特别是贾政和王夫人,他们为着长女入宫一事,已经筹谋了好几年,如今眼看着成功在望,怎能接受得了鸡飞蛋打呢。 元春也有些着急,她早在妲己这些年的潜移默化里,坚定了自己要做上那万人之上位置的决心。可依照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此事是没有一丁点可能的,唯有入宫之后,借助皇帝的力量,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的实力,掌握更多的权柄。 倒是妲己不以为意:“怕什么,即便是现在取消了,最迟明年不还是要选的么?那些个做皇帝的人我最清楚,无一个不是贪花好色之徒,更何况这个社会还给了他们光明正大的权利,就更不好收敛自己的欲望了。” “再说了,你那嬷嬷不是说了么,当今皇帝年近三十,膝下却只有二女一子,称得上荒凉了。想必除了他自己以外,不管是卧病在床的太后娘娘,还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会劝他广纳秀女,好给皇室开枝散叶的。” 妲己这话说的有理,元春听后也把焦虑放下,只教养幼弟,陪伴祖母母亲。 不同于贾政夫妇到处求告,别家的姑娘小姐焦心愁虑,元春闲来不拘是插花弹琴,还是练字看书,都十分悠闲自在,端的是气定神闲。 在过了历年选秀时间三月后,王夫人在一天深夜,忽然来了元春的院子。她眼眶通红,脸色也极其憔悴,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下人,握着元春的手,半晌都没有言语。 元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见王夫人的神色,便知道许是与自己有关,便只等着王夫人开口。 她等了半天,王夫人这才低声叹道:“元儿,你父亲昨日与我商议,说是让你走小选的路子进宫,去皇后娘娘宫中,先从女史做起。” 元春恍若受了惊天霹雳,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目露惊奇的看着王夫人,心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觉得自己从未认清过这一对父母的为人。小选是什么,女史又是什么?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侍候人的宫女罢了。 荣国公府即便败落了,可依旧还是勋贵门第,元春作为家中的嫡长孙女,自有其傲骨在身上。如今贾政和王夫人提出这个办法,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30 19:30:29~2022-12-01 19: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葳蕤xx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做女皇:三 ======================== 那一夜, 元春和王夫人促膝长谈,说了一夜的话,直到东方既白的时候, 才各自迷糊睡下。 从那以后, 王夫人和贾政夫妻二人,便不曾再提什么小选和女史的话来。两人也定下心来,一个老老实实上衙, 一个规规矩矩管家, 只做没有选秀这回事情, 只有邢夫人闲来无事出言酸了几句, 却被贾母勒令回去抄写女戒三遍,除此之外,整个贾家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京中的其他人家, 也有沉不住气的,背地里各显神通。或是通过小选, 或是被宫中的贵人看重, 颇有几位世家贵女, 已经进了当今的后宫, 只等着帝王青眼,从此扶摇而上。 贾家依旧安静如昔,又是一年春风到, 随着严寒的离开,宫中的太后也终于痊愈,再也不必卧床休养了。 帝后大喜, 在太后娘娘的懿旨下, 传旨于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把去年被耽误了的选秀一事, 重新办来。 消息传出来,京中众人悲喜不一。如贾政王夫人之流,便是庆幸不已,还好当初不曾昏了头,把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不声不响的送进宫里服侍人。但也有许多人家恨得咬紧了牙,他们白白花了大价钱,自家的女儿本来前程似锦,如今却要白白低人一头了。 元春却不管那么多,只一心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选。 事情也确实如元春和妲己所想,一路顺顺当当的入选,为着从前荣国公是为救先帝重伤离世,元春初封便是一宫主位,人称昭嫔娘娘,不可谓不显赫。 而贾家的众多族人,也无不喜气洋洋,贾母还犹可,贾政和贾赦两房人都难得齐心协力,为元春入宫置办了许多物件儿,当然钱票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元春没有太大干系,陛下秉承着孝道,允许选中的秀女们在家中再住五日,然后一同入宫。 这五天的时间里,元春每日不是陪着贾母说话,就是在王夫人跟前尽孝,要么便是带着贾珠、贾琏、迎春、探春和宝玉读书玩耍。她没有去想宫中的血雨腥风,也不做出哭天喊地的样子,一如往常的端庄贤淑,循规蹈矩。 贾母见了孙女如此,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或许这个孙女儿生下来便是要入宫的。为着心中隐秘的愿望,贾母也开了自己的库房,数不尽的珍奇异宝,让元春随意挑选,都可带入宫中。 不过在妲己的建议,以及元春自己的猜度中,她只挑了几盒红蓝宝石,外加一些小巧精致的珍珠,金银锞子,都是方便进宫之后打赏下人,又不容易被人做手脚的东西。 贾母见此,自己又选了几匹难得的布料和几套甚是华丽的首饰,给元春加了进去:“女孩子么,总归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我是老了,这些东西白放着霉坏了,拿几样给你,余下的便是宝玉和迎春他们的了。” 元春闻言,便知道这算是老太太给她的添妆,只得拜谢了。 带着贾家人准备的一匣子银票,一箱子散碎金银,外加几箱子衣料首饰,元春踏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身边跟随的除了妲己之外,还有两个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丫鬟,抱琴和语画,可以一同进宫继续陪伴元春。 马车辘辘前行,荣国公府离皇城不远,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宫门口。 这里还有其他家被选中的姑娘,众人凭着位份不同,依次进入那巍峨的宫门。皇家气势迫人,大家初入宫廷,更是半句不敢多言,一步不敢多行,俱都乖乖巧巧,跟着引路的太监进了重华门,各自走向自己的归宿去了。 元春被分到的宫殿,名曰景春殿,离着皇帝的居所不算近,但也不算最远,只能说是个居中之地。 等到抱琴打赏了领路的內监,元春这才有功夫看了看自己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这些人里面,有三个是王家和贾家从前在宫中培养的人手,分别的首领太监安德禄,掌事宫女青芸姑姑,还有小宫女秋月,还有几个便是内务府分过来的,不知背后有没有人在。 元春并不十分在意,如今她手下有五个能完全信任的人,已经足够在宫中立稳脚跟,图谋后事了。言语震慑了几句,又照例打赏了一番之后,元春叫其他人下去,只留了安德禄和青芸在屋里,抱琴和语画在门口守着。 元春眉目含笑,语气柔和的说道:“安公公,青芸姑姑,请坐。” 安德禄和青芸对视一眼,不防元春如此礼遇,忙连声道:“娘娘客气,奴婢们站着就好。” 元春见此,更是言笑晏晏:“不必如此客气,坐下说话吧,毕竟我有许多问题,想要向二人请教呢。我初入宫闱,对这里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听舅舅和祖母说过,安公公和青芸姑姑从前和贾家渊源颇深,不知是真是假。” 那二人见元春执意,各自道谢后,找了个圆墩子坐下,却也不敢完全坐实了。 青芸先出声道:“奴婢的母亲当年在先德太妃宫里服侍,偶然沾惹上脏污之事,多亏了那时的太子伴读贾将军说亲,才侥幸留下一条命来。后来母亲年满出宫,也是得蒙贾将军和贾家老太太照拂,这才有了安身落脚之地。 “后来我母亲去世,也是贾老太太出手相助,送我入了太妃宫中服侍,这才苟活至今。贾家对奴婢母女的恩情,母亲从前时时教导,青芸一刻不敢或忘。” 元春点了点头,这和临行前贾赦告诉她的一般无二,贾赦从前便是先太子的伴读,又有贾代善这个父亲,在宫中颇有几分体面,救下一个宫女,也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青芸,她确实命不好,父母早逝,族人又都是狠心人,她没了活路,只能入宫做了宫女保命。 青芸说罢,安德禄也上前一步,交代道:“奴才和青芸差不离,从前是在先帝爷手下做事的,只是那会子奴才只有七八岁,任谁都能打骂责罚。大冬天的生了病,也没处医治,也是贾将军心善,给了奴才丸药和银钱,这才熬了过来。” 元春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先太子去了有十三年了,冷宫里头的小世子,如今还活着吗?” 青芸闻言大惊,强自定了定心神道:“禀娘娘,世子如今十二岁了,倒是还活着。奴婢等有时会送些吃食被褥过去,但并不敢多加逗留,所以并不十分清楚。” 说罢,二人齐齐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奴才感念贾将军恩德,可先太子陛下对我等,也是恩重如山。若是娘娘心中介意,奴婢等自愿退回内务府,绝不会让娘娘为难。” 元春轻轻笑了:“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先太子和我大伯虽然已经十三年不曾见面,可他们毕竟情同兄弟,大伯托你们照拂一二也是常事。且如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陛下江山永固之下,冷宫里的世子早就不重要了。” “不过你们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日后若是有了机会,我也会帮忙说说话,让世子出宫去,哪怕是平民的生活,也好过在冷宫里囚禁一生了。” 青芸和安德禄闻言,俱都在地上叩拜不止,发誓若是世子能平安出了冷宫,定然会毕生效忠于元春,永不背离。 元春面上笑盈盈的应了,心中却仍旧存了几分思量。她说的也是真的,毕竟入宫前贾赦漏夜前来,献上大笔钱财和宫中人脉,所求的也只是元春能对冷宫中的废太子遗孀照拂一二。 废太子从前是先帝嫡长子,最得先皇宠爱,朝廷宫中依附于他,且受他恩惠的人,不知凡几。如今虽然已经败落十几年,有人去茶凉,改投他人的,也有如贾赦和青芸这般心中感念,默默扶持的,若是元春能成功收复这批力量,她就有了一搏的资本了。 当然,当务之急是在宫中站稳脚跟,博得皇帝的恩宠。 皇帝今年将将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一位儿子,乃是淑妃所出,今年十三岁,正是陛下登基那一年生下来的。大公主是皇后嫡出,今年已经十五了,二公主是敏妃所出,年方八岁。 换句话说,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平安诞生的孩子,只有二公主一个,也不怪太后和皇帝急切,想要大选嫔妃,绵延子嗣了。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宫中嫔妃相斗极其激烈,哪怕是皇子龙裔也难逃毒手,元春要面对的是惨烈的血雨腥风。不过她并不畏惧就是了,既然已经决定要登顶,那么这条前路注定便是血肉铺就而成,容不得她心慈手软,瞻前顾后。 入宫第一日,众多新人便在收拾宫室,迎接宫中诸位娘娘的赏赐中渡过,并没有起丝毫的风浪波澜。 第二天一大早,元春就早早起床装扮,一应的衣物首饰,俱都中规中矩,既喜庆利索,又不出挑打眼。规规矩矩的按照嫔位规制装扮好,又掐着时间点,和一众新人们一同到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等候皇后召见。 我要做女皇:四 ======================== 皇后面相看着很是和善, 只是许是多年劳心劳力,纵然有珠宝华服装扮,也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的憔悴。 这也不奇怪, 她膝下只得一个公主, 平日里和皇帝并不十分亲近。宫中妃妾又斗得厉害,皇帝子嗣荒凉,众人也只以为是皇后不慈, 竭力打压嫔妃所致, 如此种种, 岂能不令她心焦。 不过元春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就立马低了头,做出一副恭敬守礼的样子来,半点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安分守时的坐在一众新进嫔妃中间, 听着上首皇后和贵妃、淑妃、敏妃等人你来我往,明嘲暗讽。 足足一个时辰, 皇后才算是开了金口, 放众人回去:“好了, 诸位姐妹今日也算是见过了。陛下政务繁忙, 我等更应该同心协力,为陛下分忧,莫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当然, 本宫也盼着格外姐妹们,早日诞下龙子,为陛下绵延子嗣。” “没有什么事情便散了吧, 太后久病初愈, 不喜人打扰,早就传话过来, 你们今日就不用拜见了。日后宫中每逢五逢十,需来凤仪宫,其余日子,便各自安排即可,都散了吧。” 元春低眉顺眼的跟着起身行礼,又默不作声的走出凤仪宫,直到完全离了旁人的视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女子艰难,宫中的女子就更是艰难,可正因为如此,她们斗得才越狠越凶,招招件件都恨不得把旁人打下尘埃,自己独享世间尊荣富贵。只是那尊荣和富贵,也如空中楼阁一般,底下尽是虚无缥缈,依托着皇帝的恩情宠爱,稍有不慎,就烟消云散,甚至会祸及家族,又何其可悲呢。 元春默默提醒自己,万万不可把自身荣辱安危,寄托在皇帝身上,还是要借助皇权,先巩固自身实力为上。 回到宫中之后,青芸麻利的奉上热茶点心:“娘娘且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芙蓉糕和玫瑰酥,都是小厨房刚做出来的,新鲜干净。娘娘早起只喝了碗燕窝粥,现下定然是饿了,不过再有半个时辰,尚食局那边就该传饭了,现下先垫垫肚子吧。” 元春确实腹内饥饿,闻言拈了一块芙蓉糕,就着热茶下肚,这才觉得好了些。 想起方才凤仪宫的那一番唇枪舌剑,元春问道:“青芸,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如今是谁?” 青芸想了片刻道:“其实宫中明面儿上并无宠妃,淑妃因为抚育了陛下唯一的皇子,很有几分体面,而敏妃身边也有二公主聪慧伶俐,颇得陛下青眼。不过这二位都是宫中的老人儿了,陛下闲暇时候,大多是去用膳说话,留宿的时间不多。” “如今被陛下召见最多的,乃是四年前进宫的瑾昭仪和芳贵嫔。”青芸迟疑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还有一位谦婕妤,在后宫并不十分打眼,只是奴婢私下里见过两次她和陛下相处,彼此间很有脉脉温情。她身边服侍的內监,据安德禄说,从前是陛下潜邸的人手,只是不起眼,众人许是不曾注意罢了。” 元春听完沉吟片刻,照这个苗头,陛下似乎并不十分好色,而且很是注意后宫平衡之道。而那个谦婕妤,听起来倒是有趣,自己需要多加观察考虑才好。 “今次入宫,我的位份为嫔位,在正五品,倒也说的过去。不过理国公府的大小姐,是直接封了容华的,比我高出两级,她父兄都是军中极为得用的人才,想必今日陛下要掀她的牌子了。” 在心中转了一圈,元春放松下来,她与当今皇帝司徒晟从未谋面,虽然做足了打算,但现在就要去睡他,也实在是强人所难。如今这般就好,先让其他人顶上,再给她一点准备适应的时间。 想到这里,元春低声道:“如今我既然进来了,咱们这里也有小厨房,那多出来的点心米粮,你叫安德禄悄悄送去冷宫给世子吧。宫中我虽然没有住过,可也只得拜高踩低最是常态,世子这些年想必过的艰苦,好歹帮衬多帮衬着点。” 青芸忙应下,又说道:“娘娘心底慈悲,今后必有大福报的。这些年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也时常会贴补一二,只是我们位卑力弱,当不得什么大用处。” 元春却摇头道:“雪中送炭才是最珍贵的,我想若是先太子殿下还在,也会感念你们的情谊的。只是现下我进宫来了,还得劳烦青芸姑姑去和他们说一声,冷宫那处不要去的太勤了,省的碍了谁的眼,徒增伤亡也就罢了,还会引起陛下对世子的忌惮。” 青芸神色一凛,知晓其重要性,当即就点头道:“奴婢知晓了,会跟安公公还有其他人说的。” 元春满意的笑道:“”我这边有些散碎的银角子,待会儿让安德禄一并带过去,留给小世子应急用。想来有了钱财傍身,他也能过的松快些。” 这里主仆俩商讨完毕,青芸方退下去不久,妲己就施施然的现了身:“这个皇帝比帝辛要强些,宫中的帝气十分浓郁,倒是适合我修炼。” 元春闻言,心中有些好奇:“苏姑娘,九尾狐一族是用帝气修炼的吗?” 妲己翻了个娇媚的白眼:“当然不是,其实还是以灵气为主,只是我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轩辕坟里修炼了。轩辕乃是人族三帝之一,故此我早就习惯以帝气为修炼的辅助,只是,哎,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元春便了然了,定然与从前她的经历有关,故此也就不再多问。 “好了,前些日子传给你的魅惑之术,你还只是小成而已,如今还要加紧联系,毕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元春听了这话,就收了玩笑的心思,跟着妲己一步一步的学着狐族的媚术。这媚术在心不在形,举止越是端庄大方,越能叫中术之人心中痒痒,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却叫人挑不出半点逾越之处。 元春已经学了三年多了,如今只算小成,照妲己的话来说,入门而已,所以她越发勤学苦练起来。 入宫的第五天,司徒晟身边的太监来了景春殿:“给昭嫔娘娘请安,传皇上口谕,今日道景春殿用膳,还请娘娘预备着接驾。” 元春行礼接旨,又示意抱琴打赏,笑着送走了传旨的內监。 景春殿一片沸腾,安德禄和青芸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元春见了,忙喝道:“都稳重些,莫要失了规矩体统。安公公,你去小厨房看着,整治些干净新鲜的菜色,晚膳呈上来,青芸,你来服侍我梳洗。” 主子发了话,下面的人也不敢造次,都动了起来。 青芸跟着元春进了屋,把侍寝需要主要的事项一一说来,刚说个七八分,就有专门负责妃嫔初次侍寝的嬷嬷过来,接手了青芸的工作。 被泡在浴桶里洗刷干净,又涂抹上自制的膏脂,收拾利索之后,元春被摁在梳妆台前打扮。 嬷嬷面相严肃,虽然脸上带着笑,也不叫人觉得和蔼可亲:“该说的老奴都说过了,娘娘貌美如花,必定备受陛下恩宠。老奴在此祝愿娘娘飞黄腾达,日后平安顺遂,这就告辞了。” 元春憋红了脸,含羞道:“嬷嬷客气了,我蒲柳之姿,幸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看重,才有了入宫服侍的机会,只盼着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旁的并无所求。恕我如今这样子,不好起身相送,抱琴,替我送送嬷嬷们。” 抱琴应声出来,笑着把两位嬷嬷送出门,又一人塞了几个金锞子,这才回来。 转眼天就黑了,景春殿内灯火通明,元春身穿一袭浅碧色绣折枝桃花的外裳,内里是玉白色的里衣,头发梳成如意髻,斜簪着两支碧玉钗,显得格外清丽。 司徒晟走进来时,就见着美人在门口含情脉脉,不由得眼前一亮,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元春带着宫女內监刚要行礼,就被大跨步而来司徒晟一把抓住了手:“如今天还冷着,爱妃何必在屋外候着,冻坏了身子,朕可要心疼了。” 元春莞尔一笑,脸颊微微泛着红,依旧行了一礼,才柔声道:“嬷嬷们说,身为妃妾自然要这般等候才是。况且,臣妾也想早点见着陛下。” 这娇声软语,恰似空山玉碎,芙蓉泣露。又兼之内里颇有情意,美人含羞带怯,款款述说相思之意,直叫人听了心中熏软欲醉。 司徒晟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中的柔荑,与元春携手进了里屋,相依着坐下。 元春长得貌美,才华也出众,身上既有贾母和教养嬷嬷培养出来的端庄大方,又有妲己潜移默化熏陶的妩媚婉转,实在是宫中从未出现过的美人儿。 几番交谈之下,司徒晟对她颇为满意,连带着当天晚膳都多用了半碗饭,当的是秀色可餐。待到晚间,自然又是一番恩爱缠绵。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引自柳永词) 这一番付出,自然是有回报的, 第二天一早,司徒晟就上朝去了,临走前留下口谕,晋元春为从四品婉仪,保留封号昭,可谓恩宠浓厚。 元春笑着谢了恩,却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借着这股子东风,她狠狠的在司徒晟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牢牢立住了宠妃的形象。最关键的是,她怀孕了,入宫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就诊出了喜脉。 消息一出,前朝后宫都轰动起来,不知碎了多少杯盘碗盏。 元春成了后宫第一得意人,母凭子贵,又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昭容华了。而且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元春特特求了司徒晟,要了两个太监,两个嬷嬷来,再加上青芸等人,可谓把个景春殿把持的密不透风,确保孩子能平安降生下来。 肚子里的孩子七个月时,元春也算是彻底在宫中立住了脚跟,开始筹谋起来。 正值寒冬腊月,皇后和淑妃等人忙着宫宴,元春明面上安心在景春殿保胎,闲暇时候连宫门都不出一步,可背地里却暗暗联络了贾赦。又通过贾赦的手,从钦天监里的几个小监事入手,慢慢发酵舆论,想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谋求一个吉祥的出身。 我要做女皇:五 ======================== 宫廷夜宴的时候, 司徒晟特意下了旨意,允许贾母和王夫人提前入宫,陪元春说说话, 以解思念父母亲人之苦。 祖孙母女好一番叙旧后, 贾母忽然笑道:“前儿我听你大伯说,西山上出现了白鹿呢,这可是祥瑞。不过也只是听上山打柴的人说了一嘴, 且几次下来大小都不一样, 也没有旁人看到, 故此也有人说许是假的, 大雪晃了人眼,看错了也说不准。” 这话一说,元春就明白了:“如今天下海晏河清, 百姓安居乐业,祥瑞不祥瑞的有什么打紧呢, 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不过白鹿自古以来都是仁兽, 若是真的有天降白鹿, 也能昭示陛下仁政的成效, 让天下万民知晓陛下的恩德。” 说到这里,元春突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王夫人和贾母唬了一跳, 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元春笑着摇摇头:“他在我肚子里玩儿呢,这些日子越发爱动了, 不分黑天白日的闹腾, 我都习惯了。” 贾母放下心来,又问道:“太医可有说过, 这孩子的预产期在什么时候?我们找几个靠得住的接生嬷嬷和奶娘备着,也省的到时候慌乱,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元春便笑道:“太医说也就是正月末,二月初的时候,只是还没有说准是哪一日好。至于产婆和奶娘,陛下一应都准备齐全了的,老太太不必担忧这个。” 贾母闻言更高兴了,皇上连这个都想着,可见是对元春宠爱有加。而在这后宫之中,能得了陛下的恩宠和看顾,那么元春和孩子就都能平平安安了。 贾母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可都是好日子,尤其是二月二龙抬头之日,更是贵不可言呐。”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闲话了片刻,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贾母和王夫人起身告辞:“娘娘坐着,我们俩该走了,外头的宫宴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元春也不留人,亲自送了两位长辈出门。她如今挺着大肚子,外头天寒地冻的,皇后早就免了她晨昏定省,这次宫宴人多眼杂,也不许她出去冒险。 等到贾母和王夫人走的远了,她才扶着抱琴的手回屋。 挥退了服侍的下人,只留下抱琴和青芸二人在屋里,元春松了口气:“事儿成了,不枉费我半年前就托人送信出去,寻摸了这么久,伯父终于找着了一对儿白鹿。等到我临产那一日,钦天监和寿珍坊把那鹿送上来,陛下定然欢喜,若是能勾起陛下的慈父心肠,两喜相加,或许能换一次天下大赦。” 抱琴还不算特别理解,青芸却十分激动:“这样一来,纵然我们小皇子还年幼些,也不会有人轻视了他去。而一个身负祥瑞之兆诞生的孩子,只要不是无可奈何,就不会有人主动对他出手,不然就要承接陛下的雷霆震怒了。” 元春点了点头,她就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如今这孩子还在肚子里,谈其他的都尚且遥远,第一要紧的就是替他抓住皇帝的关心。需知付出的越多,感情也就越深厚,而宫中的孩子能依仗的,除了母族势力外,也只剩下皇帝的恩宠了。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上元佳节,元春的肚子越发大了。 她从妲己那里知晓,肚子里这孩子的产期,正正好在二月二这一天,这可算是上天保佑了。偷偷给府外送了信,确保贾家安排的人,能按时把白鹿送到寿珍坊,钦天监也做好准备后,元春便万事不管,只一门心思的待产。 景春殿里的人,抱琴几个已经筛选了七八遍,临近元春生产之际,几人和司徒晟给的帮手一起,把整座宫殿再次筛选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二月初二一大早,司徒晟就和皇后一起离开皇宫,他们今天行程繁忙,先要去祭天祷告,还要去亲自耕地织布,为天下男女万民做表率,鼓励百姓勤于耕织。 直到太阳过午,司徒晟才算是闲了下来,刚准备回宫,就见着寿珍坊和钦天监的负责人联袂而来。 “陛下大喜!今日一早就有西山脚下的山民,进献了两只白鹿,为一母一子,此刻正在御园外,请陛下观赏!” 钦天监监正也随之拜下:“昨夜微臣夜观天象,发现吉星入位,紫微星大放光芒。这是大兴之兆,此吉星是为辅佐陛下而来,与陛下血脉相连,是天佑大乾!” 司徒晟闻言喜不自胜,当即朗声道:“这都是祖宗庇佑,方有今日我大乾国兴盛之兆,快快把那两只白鹿呈上来!” 当即就有太监和侍卫领命,从御园外拉进来一辆马车,上头是两个大木笼子,里头正是两头白鹿。一只大些,一只小些,均是毛发如雪一般皎白无暇,神情温驯,一母一子依偎在一处,很是显露出几分舐犊情深的意味来。 众位大臣见此,免不了交口称赞起来,除了这明显的祥瑞白鹿外,大多也是在拍司徒晟马屁,歌颂陛下贤明,方有这等吉兆云云。 司徒晟面上含笑,眼眸深处也有几分得意。因为子嗣的问题,这些年司徒晟没少被人诟病,如今元春临产在即,后宫中有身孕的嫔妃还有三四个,又有这天降祥瑞,岂不正是说明他乃是天命所归么。 正在他得意之际,突然有两个太监匆匆而来,跪倒在地高喊道:“陛下大喜,昭容华已经诞下皇子,母子均安!” “好好好!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可谓是三喜临门了!来人呐,起驾回宫!另外,传旨下去,昭容华贾氏,诞育皇子有功,特晋封为贵嫔,保留封号昭,待满月后迁居未央宫,册封礼和满月礼就一同办了吧。” 皇后言笑晏晏的应下,心中如何不得知,嘴上却还在道喜:“恭喜陛下喜得皇子,昭贵嫔妹妹也是有福之人。今日恰逢吉日,又有这等祥瑞之兆,不如陛下再给小皇子个恩典,赐个名字如何?” 司徒晟闻言一挥手,含笑道:“皇后有心了,不过此事倒是不急,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只等着满月那日宣布就好。至于小皇子,他才刚刚诞生,又是秉承吉兆而来,还是要压一压,免得福气太盛,反倒坏了事情。” 皇后见此脸色一僵,勉强保持笑意道:“陛下思虑周全,臣妾望尘莫及。” 司徒晟进门的时候,就见着元春正半靠在软枕上,轻轻摸着儿子的脸。虽然元春的脸色比起往日苍白失色不少,可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温柔,却能让人感觉出,她此刻的满足与幸福。 司徒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不许下人禀报,自己立在原地看了半晌。 直到元春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元春作势要起身行礼,他才走到床边坐下,示意元春好好躺着。司徒晟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儿子,还是红扑扑皱巴巴的样子,一双眼睛微微张开,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在吐泡泡玩儿。 司徒晟看了一遍,方对元春道:“元儿此番辛苦了,朕听嬷嬷说,这个孩子生下来足有七斤重,折腾了你好几个时辰。” 元春笑着摇摇头,柔声道:“臣妾不觉得辛苦,这是与臣妾和陛下血脉相连的孩子,即便是拼尽臣妾所有,也只愿他能平安康健罢了。再说,他很乖巧,并没有折腾臣妾什么,能为陛下生子,臣妾,臣妾很是欢喜。” 说到最后,元春眉眼含情,低下头去,只留下羞的通红的耳尖,落在司徒晟的眼底,仿若上好的红玉。 美人情深,自然不容辜负,司徒晟在赐位之后,又派人送了大批的珠宝华服,书画摆件。而元春将要入住的未央宫,更是装扮的富丽堂皇,宛若仙宫一般,雕梁画栋,锦幔珠帘,连墙壁都用花椒一一涂抹过,这是椒房之宠,后宫中人莫大的殊荣。 元春一一受了,只是人却趁机沉寂起来,除非司徒晟主动前来,她不再刻意往陛下面前去了,只一心教养孩子。这孩子乳名平儿,大名司徒瑞,是应了他生辰那日白鹿吉兆一事。 在元春安心退居未央宫之时,宫中其他妃嫔也陆续平安生子。 从前的瑾昭仪和谦贵嫔,分别生下一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公主,被晋为瑾妃和谦昭仪。而和元春一同入宫的理国公府大小姐柳如眉,也平安生下一子,被封为柔贵嫔,与元春同级并列,是如今宫中最为得宠的。 除了这三人外,其余两个有孕的嫔妃,却不小心早产失了胎儿。司徒晟震怒之下,命人彻查,可查来查去,事情却被推到宫中几个低位的常在采女身上,叫人一眼就知道是退出来的替罪羔羊。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司徒晟默认了这个结果,只把那两个嫔妃各自晋升一级以示安慰,便不再继续调查。想必是幕后之人隐藏太深,亦或者是位高权重,足以和帝王做利益交换,叫他忍下这个闷亏。 只是元春抱着孩子一边逗趣,一边想着,帝王之怒浮尸千里。 如今那出手之人,逼着司徒晟忍下丧子之痛,等到来日清算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雷霆震怒呢。 不过外头的风风雨雨,都和未央宫很不相干。借着怀孕生子养孩子的两年时间,元春终于把从前心向废太子的一众宫人,彻底收拢到自己手中,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 当然,元春也没有让他们背信弃义,对于冷宫中的废太子遗孀遗孤,暗地里关照不少。银钱吃食转了好几道手,每个月都往冷宫里送一批,让那些人能活的安稳,且还趁着几次宫中动乱,调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过去,确保废太子一脉,不会被人借机虐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3 15:48:55~2022-12-04 15: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翔的鱼 20瓶;罗卜 2瓶;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做女皇:六 ======================== 转眼又是两年, 宫中算得上是百花齐放,元春的恩宠不是最多的,但也排的进前三。 毕竟她体贴貌美, 本人才华出众, 膝下有个聪慧的皇子,身后的娘家权势又不盛。这样的配置,妥妥的宠妃标配, 司徒晟宠爱起来十分省心, 不必担心出现后宫干政的情况, 其他妃子对她也心存忌惮, 轻易不会主动招惹,元春的日子便过的十分惬意了。 等到儿子满三岁之时,元春又被太医诊出怀孕两月。 借着这股东风, 元春一跃被封为正二品的昭妃,成了同一批进宫的嫔妃中, 第一个被封妃之人。未央宫上下自然是喜不自胜, 宫外的贾家也是张灯结彩的要庆贺一番, 好在被贾母和贾赦联手镇压了下去。 贾母早就知道自家这孙女儿, 如今是今非昔比,生了凌云壮志了。若是拥有贾家血脉的皇子,日后能登临那九五之位, 现下的蛰伏忍让,又算得了什么呢,总归好日子在后头呢。 故此贾母明里暗里的震慑着贾家女眷, 贾赦和贾政兄弟两人, 也罕见的联手了一回,把个贾家管的是密不透风。 其实这些年来, 因为元春时不时的提点,贾家的情况并不像是从前那样颓败了,最起码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纨绔子弟,就几乎不见了。而且为了防止贾家族人拖后腿,早在进宫之初,就和贾母议定了,每年把族田三分之一的收入拿出来,供族里的弟子读书习武,并奉养族里无亲无靠的老人和幼童。 当然,那些仗着族里的权势为非作歹之人,贾赦这几年也没有放过。荣国府上下已经被清理了好几遍,宁国府那边软磨硬泡之下,也去了几个大毒瘤。 如此双管齐下,纵然贾家祭田的收益少了许多,可大家的日子却 越发蒸蒸日上,也叫众人吃到了甜头,不再胡搅蛮缠了。 而这一年,元春的两个弟弟,贾珠十六,贾琏十五,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贾珠文采不差,得了国子监祭酒李守忠的青眼,话里话外要把自家嫡长女许配于他。贾琏也早就有了人选,他和王家表妹王熙凤青梅竹马长大的,两家早有默契,只待王熙凤及笄便去提亲。 元春暗自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样也好,李守忠的官位虽然不高,可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却很是清贵。满京城的官宦子弟,但凡是读书上进的,谁不曾在国子监走过一遭,这人脉就不可小觑了。 贾家是功勋起家,亲近的人家都是武夫,自家弟弟有了这样一个岳家,日后在朝堂行走,就不会被文官刁难了。 而堂弟贾琏的亲事,元春觉得就差了点意思,毕竟自家母亲已经是王家的嫡出大小姐了,这再嫁进来一个,又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另选一家,也能拉拢些人脉助力。 妲己见她自己瞎琢磨,忍不住提点道:“你那娘亲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一出是为了以防万一呢。” 听妲己这般说,元春纵然素日里多依仗她,也忍不住落了脸:“苏姑娘胡说什么!我母亲最是贤良淑德,对上恭谨,对下友爱,谁人不说她慈善。苏姑娘是有能力,可我母亲也容不得人诋毁!” 妲己对此不以为忤,只淡淡的说道:“你自然认为你母亲是好人,因为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可她背后跟着的怨灵也做不得假。一个年方二十的少妇,一个三岁大的孩童,你好生想想,那该是什么人?” 元春悚然一惊,辩解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从前的大伯母张氏,已经自己早夭的堂兄贾瑚。 当年大伯母出事的时候,她才一岁多,实在是记不得事情的,只是后来听府中的下人嬷嬷念叨过几句。还有王夫人,偶尔会跪在佛前焚香祝祷,口中念念有词,元春自小聪慧,多少还是能窥见一星半点真相。 若事实果真如妲己所言,那这门亲事结的就太好了! 王熙凤从小就亲近王夫人,她又和贾琏感情深厚,有她做纽带,贾家大房和二房之间就不会真的撕破了脸去,前提是王夫人从前做下的事情,务必要瞒得严严实实。秉承着这样的念头,元春在两个弟弟大婚之前,给的赏赐都是一模一样,给足了大房和贾琏面子。 除此之外,元春还敲打了自家亲娘,让她在王熙凤过门之后,把管家权交出去。 王夫人本不太乐意,不过元春自有话说,她如今是妃位,膝下有一儿一女傍身,颇得陛下恩宠,日后的前程是得见的。如今二房不必张扬什么,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最要紧是谨言慎行,不让外人抓着自家把柄,头一个就不能鸠占鹊巢,乱了礼法规矩。 王夫人可以不听旁人的,但是却不能不听这个女儿的,更何况从前她把着贾家,为的是自己儿女能得了体面。如今倒是不必要了,有个身为宠妃的女儿,还有一对龙子凤女的外孙,这满京城敢给她脸色看的人都不多,一个贾家的内宅,王夫人也不很放在心上了。 故此,等到王熙凤和贾琏的亲事说定之后,贾政和王夫人就很是干脆的让出了荣禧堂,搬到了另一个三进的院落里住去了。 不提贾赦背地里如何嘀咕,但是搬去荣禧堂的速度倒是一点不慢,至于贾琏和王熙凤大婚后的住处,便是从前贾赦住的东大院了。那里本就是贾家长房嫡长子的居处,虽然比不得荣禧堂富丽堂皇,也别有一番风流韵致,而且可比贾琏从前住的院子大了数倍不止。 这一遭出来,众人心中都很满意,王家更是觉得这是王夫人爱重王熙凤这个侄女儿,为她做脸。一时间两家更是亲如一家,说不出的和谐美满。 搞定了家中的隐患后,元春又生下来的小公主,也已经满岁了。 未央宫如今就像是铁打的一般,外人甭想在这里做任何手脚,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内已经安了,就到了元春发力的时候。 钦天监这些年和元春合作的很是愉快,借助太后头风发作,卧病在床的契机,元春以大公主的婚事做媒介,成功和皇后联盟,以冲撞为借口,把先太子的遗孀从冷宫放了出去。 虽然是从冷宫到城外的皇庄,依旧是不得自由,但是也比从前好上太多了。 先太子妃早就和先太子一道去了,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几个宝林良娣,经过多年磋磨,依旧衰老的不成样子了。而先太子的遗孤,只有三人,小世子已经十八岁了,另外两个是女儿,和小世子年龄只差两三个月,三人都未曾婚配。 在冷宫磋磨十几年,这三人虽然在一众宫人的照拂下,不曾冻饿而死,可要说教养能力,那可真的是一样都没有。还是元春进宫之后,往冷宫安插了几个人手,略教了三人读书识字,两个女孩儿还学了点规矩礼仪,针线女红。 不过元春也不是乱发善心,用其中一个女孩儿和亲为代价,成功换得皇后所出的大公主留在京中,这笔买卖属实划算的紧。 说起来也是皇后疼宠大公主太过,已经要二十岁了,还由着她的心意挑拣驸马人选。可选着选着,北边匈奴却打起来了,大乾国承平日久,虽然也大败了匈奴,可自己也受损不少,眼见匈奴服软求和,司徒晟思索过后便允了。 为了两国邦交,对方甚至拿出大妃的位置,想要和大乾国交好。匈奴大妃相当于大乾的皇后,地位尊崇,这个诚意不可谓不大,只是皇后如今年近四旬,只得这一个心肝儿宝贝女儿,她哪里愿意。 元春适时给出合适的人选,自然叫皇后心中感激,从此二人便算是结盟了。左右皇后膝下无子,又和大皇子的生母十分不对付,元春在她面前可比如今的敏贵妃讨喜多了。 而对被选为和亲公主,才有了正式名讳的司徒琼而言,元春更是大大的好人一个。从前在冷宫就对她们百般照拂,如今又给自己挣得了这样的体面亲事,比起老死宫中,或者被皇帝随意指个纨绔嫁了,司徒琼宁愿去匈奴搏一把。 如此元春一出手,就在宫中和北境各有了个帮手,而她自己默然隐匿于后,除了当事人外,谁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她一手策划而来,深藏功与名。 在这样的大事映衬下,元春要给自家要启蒙上学的儿子,挑选伴读的事情,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了。司徒晟忙的紧,元春只提了几句,他就摆手让元春自己看着办,到时候回了皇后便好。 这可正中了元春的下怀,一个伴读是皇后娘家小侄子,一个是宁国府的嫡长孙贾蓉。 还有两个明面上不见经传,可一个家中掌着大乾三分之一的商路,一个父兄虽然不在了,却都是为大乾鞠躬尽瘁而死,乃是武将世家的独苗苗,军中不知多少人念着他家的恩情。 这可都是元春细细调查了两三年,才选中的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4 15:07:07~2022-12-05 12: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横塘一梦如旧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横塘一梦如旧约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做女皇:七 ======================== 时间流水一般的滑过去, 转眼又是两年。 这一日元春正在屋里看女儿瑶瑶练字,突然听到外面的参拜声,原是司徒晟来了。 她莫名有些奇怪, 现在不早不晚的, 司徒晟该是在处理工务才是,怎么突然来了后宫。不过元春脚下的动作却不慢,略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没有失礼之处, 便拉着女儿的手走了出去。 规矩的行礼拜下, 又被司徒晟亲手扶起来后, 元春方笑道:“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没叫人传个信儿,臣妾这番蓬头垢面的, 倒是失礼了。” 司徒晟打眼一瞧,许是因为在室内, 又没有防备有人前来, 元春穿的甚是简单。惯常穿的家居服, 只月白色的中衣并水蓝色的斜襟褙子, 下身是一件丁香紫色的百褶裙,颜色清淡不招摇,深浅浓淡很是相宜。 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随云髻, 只斜斜的用一只灵芝竹节纹玉簪固定住。除此之外,耳坠和手镯等一应配饰皆无,却无端端显出一种清丽婉约的出尘之感来, 叫人眼前一亮。 饶是司徒晟现下心中烦闷, 也不由得赞叹道:“元儿貌美,淡妆浓抹总相宜, 比西子更胜三分。” 元春低头微微一笑,并不十分在意,两人携手进屋,早有宫女上了茶水点心,都是司徒晟素日里喜欢的口味。 见司徒晟深思不属,元春略思索了片刻,就叫人把公主领出去玩儿,自己小心询问发生了何事。 司徒晟迟疑了片刻,道:“你娘家姑母林贾氏,前几日因为些意外没了,朕听说她和林如海膝下独有一女,如今正发愁该如何安置。” 元春猛地瞪大眼睛,做出震惊的样子,急声道:“姑母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怎的会突然没了呢?从前她身子骨甚好,走马射箭都是臣妾祖父手把手教的,这,这也太突然了!” 司徒晟想了想,稍微透露了一点:“你姑母是为林如海挡了灾,被牵连进去的,这事儿说起来,也是皇家对不住她。” 元春闻言忙跪倒在地,哽咽道:“臣妾祖父在世时常说,臣妾一家上下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都依赖于先皇和陛下看重。从前在闺中的时候,祖母也时常教导臣妾,我辈女子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为国为民尽忠,可也要稳好后方尽好本分,不让家中爷们儿出门在外,还要担忧家事。” “臣妾姑母是祖母一手教养大的,性子脾气都随了她老人家,此次意外,姑母定然也是心甘情愿的。臣妾一家别的不敢说,忠心二人还是时刻牢记在心的,姑母她是为国尽忠,臣妾一家只有为她骄傲的,绝不会心有他念!” 元春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嗓音虽然依旧柔和,可内里蕴着铮铮铁骨。 司徒晟听罢,沉默片刻后方道:“贾公后人,朕自然是信的。” “不过你姑母这次虽然是为国捐躯,可却因为种种缘由,不好对外言明,只得以突发急病去了遮掩下来。故此,林如海的那个女儿,朕也不好多加照拂,所以来问爱妃的意思。” 元春低头想了想,这才说道:“这也好办,臣妾祖母只得姑母一个女儿,素来心心念念,如今她老人家去信接了表妹进京抚养,也就是了,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再不然,等到表妹进京之后,臣妾托祖母和母亲带她进宫来,只说臣妾与表妹投缘,留她在宫里长大,岂不也好?臣妾那表妹如今该只有九岁,与瑞儿瑶瑶都相差不大,想来能玩到一处去呢。” 司徒晟点点头,终于露出了几丝笑意:“你这法子倒是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人又叙了些家常,司徒晟还留下用了顿午膳,这才意犹未尽的去批折子。 等到送走了司徒晟,元春刚挥退了下人准备休息,妲己就闪身出来,脸上难得带了些喜意:“这皇帝不错,知道你手里没有文官支持,巴巴的赶着送了个探花郎来!” 元春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想的太多了,我那姑父的身子骨可不好,比之我姑母是差的多了。不等瑞儿长大,说不定他就撒手去了,要不是考虑到这个,陛下也不能为了我表妹一个小孩子发愁。就是为了让她有所依靠,不至于叫天下人说嘴,有功之臣的遗孤,反倒没个着落。” 妲己可不管这个:“不管怎么说,若是你那小表妹养在你身边,日后就有了和林如海同年交流的机会,久而久之便能发展出一批人手了。” 元春点点头,随即又说道:“都为时尚早,如今瑞儿才八岁,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咱们还是蛰伏为主。” “那是自然,我掐指算过,如今这个皇帝的年岁不永,能活到五十五便算是阎王留情了。现下他已经四十有二,还有十三年的时间,你要早做打算了,是准备从他手里夺取帝位,还是从你儿子手中抢过来?” 元春沉默片刻,她其实心中也没有谱。 早前再多的雄心壮志,如今在儿女情长之中都消磨了不少,若不是妲己日日在耳边提醒,元春有时候真想就这样做个宠妃,看顾儿女长大成人便好。 可是有个妲己,她千百年来的执念,就是做女皇。 纵然如今只有一缕残魂犹存,妲己也不想如此苟活,这些年来她尽心尽力的帮助元春,为的就是把元春推上帝位,亲眼看到女子称帝的那一天。非但如此,妲己还想要改变如今男尊女卑的思想,一改从前数千年的习俗,扬眉吐气一把。 而更令元春为难的是,自家儿子司徒瑞,并不是什么有雄才大略的人。 如今宫中的皇子有七人,大皇子是敏贵妃所出,已经二十有四,连儿子都生了两个了。二皇子就是司徒瑞,余下三四五年龄差距都不大,多是七八岁的样子,只六皇子三岁,七皇子刚满周岁不久。 相比较已经上朝听政的大皇子而言,这六人都还太过年幼,根本毫无竞争的优势。 但也有个绝好之处,司徒晟还年轻,四十多岁的他正值年富力壮之际,压根就不会考虑立储之事。而等到后面几个阿哥长大之后,谁知道那时候朝堂上的情形如何,司徒晟又会属意哪个儿子呢,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多多积攒势力。 妲己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逼元春做出选择:这些势力效忠的人,到底是她自己,还是如今尚且年幼的司徒瑞。 她心中的五味杂陈,妲己知道却不屑于去开解,只直言道:“你那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敦厚良善,做个一家之主倒是勉强,可要想他当上一国之君,就是在拿天下百姓儿戏了。我知道你心疼儿子,不过你女儿不也是亲生的,为何你在考虑皇位继承人时,便一心只有你儿子呢?” 元春愣住了,她也是此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给儿子铺路,却从未考虑过女儿的出处。 按着她自己的打算,不论自己和瑞儿如何,瑶瑶日后总是能顺利脱身的。她是公主,有皇帝的血脉,即便是兄长和母亲夺位失败,只要新皇想博一个好名声,怎么也不敢明面上亏待了她去的。 今日妲己的这话,可算是彻底把她的思路打开了:瑶瑶虽然只要五岁,可聪慧机灵胜过儿子十倍不止,而且她是女子,天然身上便能有一层遮掩,旁人再想不到她的身上去! 再说,推一个公主上位做皇帝,可比元春一个嫔妃逆袭上位,要来的简单轻松多了,文武百官的接受能力也会强些。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自家女儿有没有这个想法,若是她不愿意,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妲己见她这般瞻前顾后,忍不住嘲讽道:“你女儿可比你强多了,人家早早的就跟我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巴不得成为武皇第二呢,只是你一直不提此事,她近来和你闹脾气呢,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么?” 元春这下才算是目瞪口呆:“你何时和瑶瑶说过这件事的?她又是什么时候闹得脾气?我竟然半点不知,你们两个联手来糊弄我不成?” 妲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一两年的时间,你的心思全在那个花心皇帝和儿子身上,女儿也只是顺手养着罢了。人家没生气也就算了,你倒好意思秋后算账?” 元春闻言,颇有些讪讪的,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心思确实乱了些。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正色道:“苏姑娘,我承蒙你教导多年,也确实答应过要完成你的愿望。只是瑶瑶她年纪尚小,许多时候都藏不住事,你贸然把此事透露给她知道,若是一不留神说漏了嘴,那可就是滔天祸事了。” 妲己见她担忧,也没有继续嘲讽,只淡声道:“你太小看你女儿了,她虽然年纪小,可心中有沟壑,比你儿子强多了。依着我看,比你都强上许多,若不是你痴长她这些年岁,如今还不如她呢,切莫小看了人去。” 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妲己还建议元春:“你不如现在就把瑶瑶叫来,好生和她详谈一番,问问她的看法。” 元春自然是想的,只是现下正是午睡的时间,她若是贸然去叫了女儿过来,反而打眼,故此也只得强自忍耐下去。 直等到宫女来唤,她才装作刚起身的样子,重新洗漱一番后,命人去带公主过来。 母女两个相对而坐,元春的表情严肃,瑶瑶也一番往日里天真活泼的样子,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我要做女皇:八 ======================== 除了妲己之外, 谁也不知道两人密谈了些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的笑意都十分真切。 元春下定决心后,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就是为女儿打造一个班底。不过即将六岁的瑶瑶,也该找几个伴读,陪着去上书房念书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其中一个, 自然是刚被接到京城的林黛玉, 元春刚开始本打算让贾母抚养她, 可为了女儿计较,还是把人接到了宫中,充作伴读。两人虽然差了一辈, 年纪却相近,又都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 没几天就玩到了一处去, 也叫元春松了口气。 另外一个, 则是镇北侯爷的孙女儿, 苏轻眉。 她父亲原是镇北侯世子苏云亭,一身武艺格外出众,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 鲜有败绩。只是六年前苏云亭遭人伏击,不幸受了重伤,后来伤口感染离世, 只留下苏轻眉母女两个, 还有个悲痛欲绝的侯府老太太,无他, 镇北侯夫人只一个儿子,就是苏云亭。 这些年来,镇北侯府因为此事,颇不太平。 毕竟苏云亭的世子位份,是司徒晟下旨允了的,板上钉钉的镇北侯府继承人。可他年级轻轻就去了,膝下只有苏轻眉一个女儿,而按照礼法的规定,女子是不能袭爵的。 要么苏云亭的妻子过继一个孩子,充作养子继承爵位,要么这爵位就得落到其他庶子身上,苏老夫人怎么可能愿意。 双方就此僵持下来,好在镇北侯爷如今虽然年过半百,可身子骨还硬朗,眼看着再活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便把再立世子一事暂时搁置下来了。 苏轻眉这个人选,就是妲己亲自出马,在满朝文武官员中,细细挑选出来打头阵的。若是她能顺利承袭镇北侯府的爵位,便能推动女子袭爵这件事的进程,而女子既然能袭爵,为何就不能当女帝呢。 如此一来,瑶瑶虽然是公主,身边的两个伴读也是一文一武,可却都算是孤女,实在不起眼的紧。 更有甚者,宫中还有人传出留言,说是昭妃短视,只一味想着照顾娘家人,却不知道为自家儿子多拉拢几个帮手。连司徒晟都婉言说了几句,让元春不要太过担心,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孩子来做伴读,瑶瑶是公主,不必太过小心云云。 元春谢了恩,可却没有丝毫改变,只说就是看林黛玉和苏轻眉有缘,两个孩子也可怜见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倒是把司徒晟感动了一回,直夸爱妃贴心。 而背着宫中之人,妲己、元春和瑶瑶三人私下里,却为这两个伴读人选拍手称赞。连最激进的妲己,都知道若是黛玉和轻眉二人,能顺利承袭父辈的资产和爵位,大乾国的律法都要为之一变,这就是投石问路。 经历了封神一战,沉睡几千年的九尾狐狸精,又在大乾国冷眼旁观了十多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循序渐进,不再一味求快了。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随着司徒晟的年纪越来越大,他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了。 正当壮年的大皇子,几次三番在朝堂上被骂的狗血淋头,被勒令在家反省。帝王怒气勃发,后宫里的敏贵妃也遭了殃,被降为敏柔夫人,罚俸半年。 与此同时,刚满十岁的二三四五几位皇子,开始在上书房崭露头角。 三皇子聪明伶俐,于文学一道十分有天赋,先生夸赞他有八斗之才;四皇子勇武干练,小小年纪,能够对打两个护卫而不落下风;五皇子德心仁厚,上书房读书的孩子,没一个不喜欢和他做朋友的,贤王气象尽显。 唯独二皇子,才学和武学皆是一般,虽然不垫底,但也没有拔尖的科目。好在他秉性憨厚朴实,是天生的乐天派,即便有人为之说嘴,他也不曾气愤伤心,反而很以弟弟们为傲,先生也说他有容人之量。 元春这里,自然也有人来嚼舌根,明里暗里嘲讽司徒瑞为人平庸,难当大任,不配为陛下子嗣等等。 元春虽然早就和儿子深度讨论过,对方只愿意做个逍遥皇子,日后走遍天下看尽美景,可也不能任由旁人这般诋毁自家儿子。故此,进宫十一年,一直很是宽和大度,贤惠懂事的昭妃,第一次哭进了司徒晟的寝殿。 元春哭的梨花带雨,哽咽的说道:“陛下要为臣妾和瑞儿做主啊!臣妾知道瑞儿愚钝,从不敢想他在上书房能大展身手,一直教导瑞儿要友爱弟妹,尊敬兄姐,瑞儿也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却有人说瑞儿蠢笨无知,文不成武不就,不堪为陛下子嗣!陛下,瑞儿虽然文武都不是拔尖儿的,可也从未懈怠自己,那都是天赋如此,这都是臣妾的不是。他自己是每每苦读到深夜,练武也是摔得浑身青紫,从不喊苦喊累,只为了能让陛下和先生满意而已,如此竟然有这样的流言传出,这是想要了臣妾和瑞儿的命啊!” 司徒晟并未听过这个流言,但也耐着性子听完,这才命人叫了司徒瑞和上书房的先生过来,当面核查。 一一考校之后,觉得这个儿子虽然不十分聪慧,但也称得上刻苦努力,而且先生也说了,二皇子天资中上,并不是愚钝之人。只是比之那些神童而言,自然是有所不如,这是天命如此,需怪不得他不够勤勉。 更何况,正如元春所言,司徒瑞虽然不是第一,但也不是倒数第一。在上书房中十岁上下的孩子,总共有十二个,不论文武,司徒瑞都能稳稳的排进前五,这样的孩子,如何能说他蠢笨呢。 待到前因后果了解完毕,司徒晟雷霆震怒:瑞儿才多大,十岁多一点点,且素来秉性淳厚,这样的肮脏手段,居然用到他身上了! 纵然司徒晟自己的皇位,是通过厮杀而来的,可他如今是老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兄友弟恭,各个都是纯良人。司徒瑞完全满足了他的想象,而且还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除了严查流言的来源外,司徒晟不由得父爱泛滥,想要好生补偿补偿自己的爱妃和儿子。 不料司徒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诚恳的说道:“此次流言,儿子也有许多错处,当不得父皇赏赐。且先生曾经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只赏赐儿臣,却落下了皇兄和几位弟弟,恐怕又会再起波澜。” “儿子知晓父皇的爱子之心,只是为着和睦计,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吧。” 司徒晟见此,心中更满意了:“无妨,这是你应得的,若是你其他兄弟日后做的好,父皇这里也有赏赐。” 司徒瑞见推辞不掉,只得又纳头拜下:“父皇,既然如此,不如把这赏赐给妹妹?过几日就是妹妹生辰了,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自家儿子如此友爱手足,司徒晟自然更高兴了,且给一个公主多少赏赐,旁人都是无法说嘴的,也确实免除了后宫的一场波澜。故此司徒晟只考虑了片刻,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鉴于马上就到瑶瑶的九岁生日,司徒晟便打算喜上加喜,直接给她加了三百户食邑! 大乾国的规矩,公主和皇子出生就各自享有五百户的食邑俸禄,成年皇子大多是在两千户左右,而公主的则是在一千到两千户不等。当然这是成婚时候给的,如今瑶瑶才九岁,就在五百的基础上,多得了三百户的食邑,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元春和司徒瑞都急忙谢恩,等到消息传出去,司徒瑶也来了一趟,叩谢皇恩不提。 而经此一事,后宫中人也都知晓了,昭妃母子几个虽然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且颇得陛下恩宠,再想私下里抹黑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与此同时,二皇子仁厚纯善,只愿做个逍遥散王的名声,也慢慢通过那些伴读的嘴巴,在整个朝堂上蔓延开来。旁人都只当是二皇子胆小,人也算不上多么聪明,故此放出风声,只为了避免日后夺嫡之时,先表明立场罢了。 只有隐藏在后的元春一众人,才知道二皇子确实是只愿做个逍遥王爷,而且他的能力也确实担不起家国天下,这是很聪明的选择。 至于宁荣两府,在贾母和王夫人进宫一趟之后,也统统安静下来。 毕竟元春说的不错,纵然是皇帝母家又如何,古往今来外戚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可王爷与公主的外家,却立于不败之地,别的不说,只要贾家人不自己找死,庇佑贾家安稳富贵是无需担忧的,这难道不比把心提到嗓子眼过日子要强么。 这番话回家之后,贾母就和贾赦贾政兄弟俩说了,还特意敲打了贾珍贾蓉父子两个,效果还算明显,东西二府都高兴的接受了。毕竟如今的日子,比起元春进宫之前来讲,已经是安逸极了,做人不可得陇望蜀啊。 而大乾国的掌权者司徒晟,也通过暗卫之口,得知了元春和贾家人的谈话内容,心中更是满意万分。一个纯纯依附于他的妃子和家族,一对没有野心又孝顺的儿女,如何能不令司徒晟欢欣,未央宫的恩宠更胜从前。 我要做女皇:九 ======================== “哟, 咱们的三个大英雄,终于舍得回来了?” 正准备蹑手蹑脚进屋的三小只,听到元春这不含烟火气的声音, 都吐了吐舌头, 乖巧的转身站好,等待训斥。 还是司徒瑶的胆子大些,摆着笑脸凑到元春身边:“母妃, 您今天不忙呀, 这么早就回来了?” 元春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嗔怒道:“要不是我回来的早, 怎么能知道咱们五公主带着自己的小姐妹,跑到镇北侯府把人家家里的男丁,都打了一顿呢?” “胡闹!你知不知道, 御史的折子,这会儿都把你父皇的书案堆满了!”元春想着司徒晟的脸色, 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就三个小姑娘, 是怎么敢闯到人家府里的?还动手?玉儿那弱不禁风的样子, 打架你还带着你小姑姑!” 黛玉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连忙凑上去:“表姐别生气,我没有动手, 我站的远着呢!” “你闭嘴!站得远就对了?你是长辈,瑶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面对喷火似的元春, 司徒瑶和黛玉都立马噤声, 唯恐对方手里的鸡毛掸子,下一刻就落自己的屁股上。 只有当事人苏轻眉, 壮着胆子上前:“娘娘息怒,这事儿都是臣女的过错,您别怪公主和林妹妹。” 元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厉声道:“都给我进来,好好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故逃学,私拿本宫的令牌出宫,还殴打朝廷官员,反了天了你们!” 三人不敢反驳,进屋后就见着地上摆着三个蒲团,对视一眼便老老实实的跪下。 因为只有林黛玉没有动手,且她口才最好,便由她开口叙说:“表姐,不是我们故意找茬,实在是苏家姐姐那些个堂兄弟们,欺人太甚了。四皇子的伴读是苏家二夫人的表亲,今日一大早,我们几个就听到他说,说苏姐姐父亲的坏话。” “他还说日后苏家二房得了爵位,就要把苏姐姐母女撵出去,省的在府中碍眼。苏姐姐的父亲是为国尽忠的英雄,苏伯母也是名门教养的闺秀,而且我和公主与苏姐姐交好多年,难不成就在一旁听着不成,自然是要上前理论。” 元春点点头:“此事我已经知晓,等到核实后,自然会告知静妃与二皇子,还有他那个伴读的父母。不过,你们是如何从上书房,一路理论到镇北侯府的?” 黛玉笑了笑,继续说道:“不想他们反倒倒打一耙,说是因为苏姐姐跋扈,苏伯母对苏家二房不慈,所以才会导致苏伯父……苏姐姐自然不能忍,当即就要回家,与苏家二房的人理论。” “我和公主害怕出事,便跟她一同出宫了,也是想做个见证的。谁想到二房果真存有此心,我们到的时候,就见着他们对苏伯母大肆嘲讽。后来,后来就……” 元春深吸一口气:“后来就打起来了,是吧?” 黛玉点头如小鸡啄米,那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可人。 “娘娘,此事都是因臣女而起,臣女愿意担负起责任,这就去寻陛下请罪,还请您不要怪罪公主和林妹妹。”苏轻眉附身磕了个头,沉声道,“事已至此,臣女没有什么霍不出去的,唯有家母一人而已。臣女已经与家母说好,日后就在郊外别庄过活,还请娘娘对家母稍加看顾。” 不待元春说话,外头就传来司徒晟的声音:“你这小姑娘倒是有骨气,没有堕了云亭的名号。” 元春忙起身去迎,三人也调转方向,继续跪下听训。 司徒晟进来坐下,看着排排跪好的三个小姑娘,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还夹杂着几丝怜惜。苏云亭和林如海都是国之栋梁,奈何天不假寿,年岁不永,如今林如海虽然还活着,可据太医的信来看,也就是这一二年的功夫了,实在可惜。 他心中起了怜悯之情,对着苏轻眉等人便和蔼许多:“好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爱妃的鸡毛掸子也收一收,不要动不动拿出来吓唬人了。” 元春讪讪一笑,把鸡毛掸子往身后藏了藏,这确实是她惯常拿来做道具的,司徒晟都见着好几回了。 “苏家小儿,御史台的奏折上了十几本,各个都是讲你放诞无礼,肆意殴打兄长,你可认?” 苏轻眉昂首道:“殴打之罪,臣女认了,可肆意二字,臣女万万担不起。那几人辱我生父,逼我生母,毁坏我镇北侯府的名声,臣女并非有意为之,可也实在是不得不出手。” 元春见此,不由得轻声呵斥道:“轻眉!不许和陛下如此说话!” 司徒晟倒是接受良好,他素来宣扬仁孝礼义,苏轻眉这次行事虽然鲁莽了些,可有为父母正名的前提,他心中并不以为忤。不过也不能完全不管,毕竟朝堂上御史的废话,他也是听得腻烦了,所以中间这个尺度,便要好生把握了。 这事儿说起来,和黛玉以及司徒瑶很不相干,那二人纯属是为了江湖义气姐妹情分,才跟着胡闹了这一场。故此司徒晟沉吟片刻,便叫元春带着那两人先出去,自己和苏轻眉详谈。 元春守在廊下,看着微阖的房门,心中忐忑不安。 今日这一出,原是她特意设计来的,就是为了借镇北侯府混乱的内宅,把爵位承袭之事敲定。只是没有想到,对方这般无力蛮横,而瑶瑶和苏轻眉下手居然如此之重,险些把人打残废了,如今倒是不好收场了。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司徒晟这才发话,叫元春进去:“苏家小丫头请旨自愿戍守边疆,换她母亲能在京城安居,朕方才已经应下了。明旨稍后便会发出,叫她三天后启程,爱妃帮着收拾收拾东西吧。” 这个发展可大大出乎元春的意料,她张嘴就想为苏轻眉求情,却被司徒晟三两句绕了过去,施施然的离开了。 等到司徒晟走了,元春这才转向苏轻眉问道:“越发胡闹起来,不是说好了,认罪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办,务必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说法的吗?怎么会闹到戍守边疆的份儿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如今才十三岁,如何去守边拓土!” 黛玉和司徒瑶听到这里,也担忧不已,一个说要去求皇后,一个说要去求陛下。 苏轻眉展颜一笑,脆声道:“娘娘,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我祖父和父亲拿命换来的爵位,为何要给那群窝囊废拿去。我自小由父亲亲自启蒙,两岁开始蹲马步,三岁开始练武,苏家同辈的男丁,没有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既然如此,我何不光明正大的把属于我的拿回来?娘娘,您常常对我们说,女孩子也是很优秀的,我们并不比男人差。我信您,也请您信我一回,待我再度归来,定然会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苏家女娘,看轻天下须眉!” 黛玉和司徒瑶捂着嘴,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她们三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苏轻眉有多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论严寒酷暑,她从未懈怠过一日。别的女孩子怕疼怕晒怕黑怕丑,苏轻眉却摸爬滚打都来的,跟着武师傅练功的时候,从来都是整个上书房里最认真的一个,比之那些男儿更甚十倍。 就拿今日来说,她们三人同去镇北侯府,可真正动手的也只有苏轻眉一人。黛玉自己体弱,老实站在远处呐喊助威,司徒瑶才九岁,只抽空踹了两脚,旁人也不敢围着她,苏轻眉可是真真切切的一打五,还全身而退了,可见她的本事。 与她们二人的感动不同,元春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骨子里面是认同女子不比男子弱的,可今日苏轻眉的话,却叫她惊觉自己并非如此,还是对女子心存偏见。 自我反省之后,元春才郑重说道:“我自然信你,只是军营里人员混杂,如今边境也算不得稳妥,你要万事小心才好。还有你一个人过去,我实在不放心,我知道你身边有几个武婢,瑶瑶的暗卫,我也调给你两个……” 苏轻眉听到这里,急忙出声道:“娘娘……” “不要打断我的话,那暗卫是保护你安全的,旁的世家大族子弟,但凡去上战场的,谁还没有几个亲卫了?”元春眼神一厉,苏轻眉就不敢再说话,只乖乖听着,“你带着她们一起去,我和你母亲才放心,而且平日里的琐事,也有人帮你处理不是么。” 提起自己的母亲,苏轻眉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是个真正温柔如水的女子,这次自己贸然提出要从军,她若是知晓后,定然又要以泪洗面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送走了苏轻眉后,元春把苏母接到了宫中,让她和黛玉住在一起。两人都是文臣世家出来的女子,又有苏轻眉这个共同关心的人,从前也时常见面,如今相处起来并不为难,反而互相慰藉了对方的思念之情。 和未央宫中的平静不同,朝堂上却掀起了轩然大波,苏轻眉去边疆戍守之事,很明显挑动了许多人的神经,让他们倍感不适,甚至心生警惕。 朝堂上的辩论,元春心知肚明,毕竟她这些年来,也不是吃白饭的。 除了在后宫争宠养孩子,通过贾家以及废太子留下的人手,也在外面收服了一批人马,虽然大多以蛰伏为主,可也并不畏惧这些唇枪舌战。更何况,这些人只会打嘴仗,元春丝毫不惧,巴不得他们将池水搅得再浑浊些,自己才好从中得利。 我要做女皇:十 ======================== 送走了苏轻眉, 又在朝堂上辩了辩女子能否从军一事,等到终于尘埃落定之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苏轻眉早就到了边境, 甚至都和敌方的游击队伍交战过两次, 擒获了十几个敌兵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司徒晟和一应支持苏轻眉的人,俱都大喜不已, 而反对者则是表情讪讪, 不好再继续出言嘲讽, 捏着鼻子认下了苏轻眉参军一事。与此同时, 还有些低级武官家的姑娘,也纷纷上表,奏请司徒晟答允她们报效国家。 此事在朝堂上拉扯许久, 最后还是由皇后生父出言,只道女子虽然体力不如男子, 可心思却细腻, 许是能想到男子想不到之处, 有一队女兵, 并无坏处。这话说的很是,单独编排出一队女兵,并不会夺了旁人的军权, 也不会是什么危害国家的大事,众人闻此只好默认了女子也可参军。 只是这些女兵,大多也只在较为太平的营盘训练, 并不被人看重。 元春并不觉得不满,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只要叫她们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相信现在这些寂寂无名的女孩子,定然能叫大乾国的文武百官,狠狠的跌一回眼睛。 如今,只静待时机罢了。 这一日,元春刚打发了黛玉和司徒瑶出门,妲己就突然出现:“元春,你那小表妹的父亲,命不久矣了。” 元春悚然一惊,急声道:“怎会如此,端午的时候,我还打发了太医去为他看诊!” “我并未见过林如海其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只是林黛玉眉眼间乌气沉沉,家中定然有人性命垂危。她母亲早亡,又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可不就剩下林如海一人了,所以此人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妲己的本事,元春是深信的,闻言忙求道:“还请苏姑娘救救他吧,玉儿她本就失了母亲,若是父亲也不在了,日后怕是难过。” 妲己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并不是我不愿出手相助,只是人命有时尽,生死之事乃是后土娘娘与十殿阎罗掌管,我插不得手。若是放在封神之战前,倒还可以面前动点手脚,现下即便是神仙,也都是各处规矩森严,容不得半点倏忽错漏了。” 元春闻言无法可想,只得暗地里盘算,想要为黛玉筹谋一二。 只是这谈何容易,单只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元春就无处可知。好在司徒晟也颇为关注江南盐政,一直派了暗卫跟在林如海身边,故此在大夫屡次上门问诊之后,宫中就收到了江南的密报,言说林如海有咳血之症。 咳血在大乾国乃是绝症,且林如海又素来多病,这一遭恐怕是艰难了。 念及此处,司徒晟便摆驾未央宫,和元春一一道来,末了道:“林卿为国尽忠,朕心中也深为感念,如今他病的这般严重,恐时日无多了。他那个女儿,朕这些年看着,被爱妃教养的很好,如今也该叫她回趟扬州,也叫林卿瞧一瞧,好放下心来。” 元春心思电转间,忙跪下道:“陛下圣恩,臣妾替姑父和玉儿领受了,只是玉儿她一向心思细腻,如今姑父又……臣妾害怕她小小年纪郁结于心,想跟陛下求个恩典。” 元春入宫十余年,时时刻刻谨慎小心侍奉,从未有过僭越之举,故此司徒晟也不以为忤,笑着让她说来。 “玉儿年幼,瑶瑶和她自小一起长大,姑侄两个甚是投契,此次去扬州,还请陛下恩准瑶瑶同去吧。一则是尽了臣妾对姑母和姑父的心意,二来有瑶瑶陪伴玉儿也能有个说话的人,三么也让瑶瑶见识见识陛下治理的江山,开开眼界。” 司徒晟沉吟片刻便允了:“爱妃想的周全,既如此便按你说的办吧,瑶瑶今年也十岁了,圣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该去见见世面。至于林卿家的女儿,你多多给予赏赐,再派两个忠厚稳妥的嬷嬷跟着,不可薄待了她。” 元春自然笑着应下,送走司徒晟后,便立刻找了黛玉和司徒瑶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黛玉自然泣涕不止,瑶瑶也忙去安慰,元春劝说了几句,就叫她们二人下去,自己忙着为两人打点行装。 这一去少说要两个来月的时间,一应的衣物配饰不说,还有随行跟着的人,都得细细安排妥当。好在元春身边不缺得用的人手,抱琴是她的掌事姑姑,不好随意出宫,但是青芸也是资历很深的嬷嬷了,已经是正五品的贞容,出去也不会丢了脸面。 除此之外,还有两人的贴身宫女,随同公主出行的鸾驾依仗,人手倒是足够了,只是要防备着有人暗中安插人手。 忙忙碌碌好几日,元春才算是把一切打点完毕,因着林如海病的重,一路南下的时候,船上挂了公主的名号,以最快的速度前行,不过三日的功夫,便到了扬州。 自此,黛玉自然是每日在林如海床前侍奉汤药,闲下来的时候,便是翻阅医术,和太医商讨药方等等。瑶瑶陪了几日,见他们父女情深,倒是不好时时打扰,故此时常换了名目,带着贴身的护卫宫女,出门赏景游玩。 不过赏景是假,收拢人脉才是谁不知道真的,整个江南地界,谁人不知道公主驾临扬州。所以每每司徒瑶出门,或是上香或是逛街,总能“偶遇”几位夫人姑娘,和许多人“一见如故”。 司徒瑶面上故作不知,心中却一清二楚,这是有人假意试探,或者说来投靠的。 她白日里游山玩水,回到林府之后,便把所见所闻讲于黛玉和林如海听。司徒瑶性子娇憨,言谈爽利,那些山水美景经由她口中说来,莫名又动人许多,叫林如海和黛玉父女两个甚是神往,连汤药都好似不那么苦了。 这样一来,越发助长了司徒瑶的兴致,更是说的滔滔不绝…… 而在外人看来,这位深受恩宠的小公主,许是被昭妃娘娘保护的太好,实在是有些不知世事,天真单纯的紧。每日里除了吃喝,便是玩耍闲逛,好似这世上浑然没有烦心事儿,不论是对着贩夫走卒,还是世家贵妇,都摆着一张盈盈笑脸,让人一见就暖到了心里去,也不外乎陛下偏疼于她。 借着这层遮掩,司徒瑶却已经和林如海密谋好几次,互相交换了京中和江南的消息。 林如海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想必是撑不过中秋节了,他唯有一女黛玉放心不下,自然想要元春和司徒瑶照拂一二。而这些年来,元春母女对黛玉属实不差,他都从黛玉口中得知了,一应吃穿用度都和司徒瑶一样,除却没有公主的名号,也算是元春亲自教养大的了。 如此,自然要投桃报李。 林如海隐约知道昭妃有问鼎太后之位的心思,他虽然不懂为何此处前来的是公主,而不是二皇子,可未央宫上下一体,想必都是一个想法。且皇子毕竟打眼,又和玉儿男女有别,公主便很好了,林如海并无怨言,反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在江南一带的人手悉数交付。 与此同时,江南盐商中立身颇正的几位,也借着林如海的名头,和游山玩水的司徒瑶搭上了线。 盐商豪富,而司徒瑶日后想要更进一步,便少不了钱财的支撑。故此对于这些送上门的钱袋子,司徒瑶来者不拒,统统纳为己用,以待后来。 江南的事情离得太远,不论是元春还是妲己,都只能通过暗卫的口才能知晓一二。既然鞭长莫及,元春也对司徒瑶的手腕心机十分放心,便暂且不管江南的情况,一心应对京城的风浪。 无他,贾蓉之妻秦可卿的身世被揭露出来,司徒晟勃然大怒。 秦可卿其人,明面上是秦业的养女,实际上却是废太子遗留下来的血脉。只是她母亲身份低微,只是当初废太子宫里的一届宫女,偶然得了废太子宠幸,便有了身孕。 那时候废太子还未失势,太子妃也没有孩子,自然容不得她,知晓废太子没有,便借故把人发配到皇庄上去了。后来风云骤变,不待太子妃出手,东宫就败落下来,秦可卿的生母才生下了女儿,自己却难产而亡。 废太子留下的人手,想要保住他的血脉,便把人送到养生堂中,抹去了她的身世由来,又转手交道秦业府中充作养女。 后来元春进宫,贾蓉做了司徒瑞的伴读,成婚之际探知了这个消息,便想借一步拉拢废太子留下的人手,便把二人凑做一堆,结为了夫妻。可现下不知何处出了差错,秦可卿的身份居然暴露了。 此事事关贾家,元春是不能出言多说什么的,只得闭紧了嘴,一句不发。好在还有个皇后,为了大公主,她早些年便和元春联手过一次,如今这次,是还了元春的情分。 皇后不得陛下宠爱,但二人也是结发近三十年的夫妻,这些年她又沉迷礼佛,她的话司徒晟是很能听得进去的。 故此在皇后的温言软语之下,司徒晟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又兼之秦可卿只能算是个私生女,实在掀不起风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她。连带着宁国公府,也不曾受到什么训诫,且为着贾家并不知情的缘故,还给了些赏赐加以安抚,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元春刚刚松了口气,司徒晟却又突然传下旨意,允许后宫嫔妃归省,扰乱一池春水。 我要做女皇:十一 ========================== 京中凡有女儿在宫中的, 无不欢欣鼓舞,只以为这是莫大的恩宠。 元春初始也很高兴,只是妲己却泼了她一盆冷水:“这次省亲, 你回不得!” “为何回不得?陛下下了明旨, 昭喻上下,凡是家中有可接驾之地的妃嫔,尽可以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元春的声音急切, 自从她十五岁进宫至今已经十四载, 除了宫宴和每年大年初一外命妇朝拜外, 不能得见亲人一面, 心中如何不想念。 妲己自然明白,但却不能不点醒她:“国库空虚,这次省亲你以为是为了让你们共享天伦之乐吗?是为了找那出头的椽子!皇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那但凡是大兴土木之家,岂不都是贪腐之辈, 不然那钱财哪儿来的?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元春后退一步, 跌坐在软塌上, 喃喃道:“昨夜陛下……” 妲己知道她未出口的话, 昨夜司徒晟特意歇在她这里,言语间都是对她的怜惜与爱重,话里话外让元春和家人商量, 几时能建好省亲园子,方便她回家去共叙天伦之乐。 可惜那温情脉脉之后,藏着的是帝王心术, 纵然如今元春伪装的再好, 可她有一个即将十五岁大婚的皇子,越发年老力衰的皇帝, 是绝不会对她放下戒心的。 元春失神了片刻,定声道:“此次怕是由不得我们选择,凡在京中的嫔妃是必定要回去省亲一趟的。毕竟陛下是以孝道为由,下了这道旨意,若是不回,岂不是不孝?一个连对父母长辈都不孝顺的人,如何能指望她对君主尽忠?” “陛下他,是铁了心要收拾人,这不是我们避得开的。” 妲己蹙了蹙眉,沉声道:“既如此那就回去,只是你需得和你祖母商量好了,只以扰民和节俭的由头,交代他们不可大兴土木,大肆宣扬,如此方能躲得过一劫。” 元春点了点头,现下也只得如此了。 悄悄给贾母送了信回去,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贾母虽然深觉遗憾,但也知道忍得一时之意气,方能长久之道,故此都一一应下。 在她的敲打之下,贾家人虽然也兴致勃勃的建造了省亲别院,可规制并不算大,只把荣国府东院的花园子改造了一番,又拆了宁荣两府后街处的一些民房,统共也只十来亩大小罢了。 不过只这十几亩大的地方,却花了不少心思,亭台楼阁,假山活水,庙庵梅山,莲池竹林,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只是比起别家动辄几百亩的省亲别院,荣国府这个就难免显得小气,京中权宦人家多有议论,那些闲言碎语,甚至都传到司徒晟的耳朵里了。 他心中惊疑,还特特来刺探过元春,被元春以家中弟妹都即将议亲,不好大兴土木,不忍父母过于操劳靡费给挡了回去。 元春的言行并无逾越之处,反而处处谨遵司徒晟的旨意,既表了自己的孝心,又迎合了中宫所言节俭之意,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故此司徒晟虽然疑惑,但也只以为她生性如此,便放下了。 这边忙忙碌碌,那边厢扬州府,林如海溘然长逝。 黛玉哭的晕厥过去几次,司徒瑶早在太医摇头之际就不再四处走动,每日只在黛玉身边陪伴安抚,两人算是一起送走了林如海。 而林如海临终之前的遗折,也早就递到了司徒晟的手中,自愿把家中资产全数上交国库,只求陛下能垂帘幼女,看顾一二。他的折子写的情真意切,饱含拳拳爱子之心,令人读来潸然泪下,又有元春在一旁敲边鼓,司徒晟很快就下了旨意。 本着千金买马骨的打算,司徒晟这次的诚意很足:亲自为林如海拟定了谥号文正公,待陛下百年后日后随侍太庙,另加封林如海独女林黛玉为平宁县主,享食邑五百户。 这道旨意一出,群臣哗然,纷纷感叹林如海这辈子活的算是值了。自己配享太庙,女儿也因此被加恩,虽然不曾有个儿子继承衣钵,可谁又能保证不会生个败家子出来的,这般荣宠已经是顶峰了。 黛玉在扬州接了圣旨之后,心中悲喜交加,一面为父亲的付出得到认可而高兴,一面为父女之间天人永隔而垂泪。只是好歹为陛下心意感动,却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每每跪到天亮,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了。 等到林如海的七七过后,司徒瑶和黛玉二人把他的棺椁送回扬州安葬,这才踏上回程的船只。而这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京中各家嫔妃母族,都在营造省亲别院,很是热闹。 司徒瑶比他们都要多的优势,便是圣旨下来的时候,她正在江南一带。虽然时常要陪伴黛玉,可毕竟还有许多闲暇的时间,故此借着这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囤积了许多的锦缎布匹,山石建材,狠狠的赚了一笔。 不过钱财还是其次,为着宫妃省亲之事,京中各家都在大肆买人。司徒瑶见机快,很是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去,如今差不多的府邸之中,都有她送进去的探子,日后打听消息,就更便利了。 回到京中之后,黛玉便开始了守孝生活,素日里若非必要,她都很少出门,每天抄经念佛,以祈祷贾敏和林如海下辈子和乐安康。元春等人顾念着她的孝心,俱都依了她的心意,只是叮嘱身边的嬷嬷丫鬟,让她们小心侍奉为主,不能因为哀伤过度,反倒损毁了身体。 司徒瑶的两个伴读,一个去了边疆戍守,一个因为家事守孝,她身边就没了陪伴之人。 元春见此秉明了皇后和陛下,准备重新给她挑选两个得用的伴读,也借此再拉拢两家权贵。 一个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安国公柳家的嫡长女柳如眉,年十二,比司徒瑶大了一岁,素来温婉娴雅,为京中闺秀称道。第二个是承恩公府的嫡幼女林风眠,这是皇后的侄女儿,和司徒瑶同岁,性子娇憨可人,很得皇后的喜欢。 对于这两个新伴读,司徒瑶很是上心,她自己明白这二人的重量。 柳如眉的外祖母昌平大长公主,早年间大力扶持司徒晟上位,非但帝后对之十分敬重,在宗室之中也有着不弱的影响力。而林风眠就更是显而易见,这是在和皇后交换利益。 承恩公府是靠着皇后的面子,才能在京中权贵间立足,可惜他们家的子孙都不成器,连守成都难。林风眠是承恩公府里罕有的聪明人,比之她那些叔伯兄弟而言,更像是生了一颗玲珑心,故此才颇得皇后看重。 说句不客气的话,皇后是把这个侄女儿,当做未来皇后来培养的。只是司徒晟很是不喜外戚势大,故此皇后也只在暗地里动作,并不敢声张开来,行事便不太方便。 如今元春选了林风眠做公主伴读,别的不说,出入宫廷和上书房的机会就多了许多。单凭这个,皇后和承恩公府,就得承未央宫的情分。 故此林风眠有意交好,司徒瑶也不自居身份,柳如眉更是渗入骨子里的温婉大方,三人相处起来甚是融洽。后来,司徒瑶又介绍了黛玉给二人认识,那两人也为黛玉的才华人品折服,彼此往来便更加亲密,甚至还造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不过那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新年未至,宫中就一一传下旨意,定下了各妃嫔省亲的日子。 而元春回家归省的日子,便定在正月十五那一日,与周贵人,吴贵妃、马贤妃等人俱在同一日。皇后娘娘的仪仗与众人不同,却是定在了正月初五,比众多妾妃都早了十日,也是应有之意。 现下已经是腊月初三,离着省亲之日虽然还有月余时间,可宫中的女人们也都躁动不安了。元春虽然强自忍耐,可人之天性,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好在众人皆是如此,倒也显得随大流,并不引人注目。 展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为了防止贾母等人等的焦心,元春头一天便打发了抱琴亲自出宫,说宫中要庆贺完佳节之后,才会起驾省亲,让众人不必久候。 果不其然,一大早起床后,元春便先去拜见了皇后,又参加了阖宫宴饮,去宝灵宫拜佛,进大明宫赏灯,直到戌时初才起身出宫。 好在元春消息传的及时,贾母等人心中有数,并未起个大早在街口亲迎,只在屋内等候,倒是没受什么罪。芷萝宫的周贵人没想那么多,倒是累的家人三更天便起床,直在门外守了一夜,到巳时才偷偷派了太监出宫传信,好歹没有累出病来。 一夜鱼龙转,一架一架的嫔妃仪仗依次出宫,赖着元春的妃位,她的仪仗排在第三个,倒也不算特别晚。司徒瑞和司徒瑶一左一右随侍在侧,也跟着她一同归省,伴着鼓乐声声,元春终于在十五年后踏出了皇宫的大门。 从皇宫大门到宁荣街,一路上不见一个闲杂人等,倒是两旁的高楼窗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可却连窗户都不敢大开,唯恐惊动了旁人,给自己招来罪过。 元春端坐在鸾架之上,看着看着越来越近的宁荣街,心中激动万分。自从她得选嫔妃入宫,十五载不得再进家门了,除了贾母和王夫人外,贾政贾赦以及一干兄弟姊妹也久不相见,如今再度重逢,实在难以抑制心中情绪。 司徒瑶见她眼眶通红,几欲落泪,忍不住握了握元春的手:“母妃莫要难过,待会儿就能见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了,还有几位舅舅和姑姑。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母妃快擦了眼泪,省得勾动老太太的哀思,更是不好。” 元春闻言忙用帕子拭了拭眼圈,又拿粉补了状,见各处都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仪架进了门,进了正殿之后,贾家众人纷纷纳头便拜。元春忙令太监宫女扶起来,又一一赐座,闲话家常。 期间,贾政开口请元春巡视园林,元春虽然点头应下,但也只稍微走了几处就罢了。她在宫中多年,什么世面不曾见过,这难得的出宫时候,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外物之上,只安静的和家人围坐一堂,说说话就极好了。 我要做女皇:十二 ========================== 省亲过后, 元春蛰伏了一段时间,细细打量司徒晟的作为。 果不其然,当初大肆铺张浪费的几家, 都在朝堂上被人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 予以弹劾刁难。司徒晟着情处理了一些,但更多的却是留中不发,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元春不得而知, 却本能的更加沉默起来。 只是她想要沉寂, 却挡不住旁人的算计, 二皇子一年大似一年,如今已经十六岁,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还有三四五几个皇子, 年岁都相差不大,也都到了选定妻子的时候。朝堂和后宫, 为着几个皇子的正妃、侧妃人选, 闹得不可开交, 搅浑了一池的水, 也把元春和司徒瑞拉了进去。 司徒晟甚至都拟了个名单,让元春为二皇子选择正妃和侧妃人选,其中有位高权重如宰相太傅之家的女儿, 也有武官如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只是元春都一一谢绝了。 她跪倒在地,言辞恳切:“臣妾此生得以陪伴君王, 且为陛下诞下孩儿, 已经是此生莫大的荣幸。瑞儿他天资庸钝,且为人太过心软重情, 实在难当大器!” “臣妾斗胆,请陛下垂怜,赐给瑞儿一个母家不显的妻子,能让他平安此生,不必为权势富贵所困扰吧!” 说罢,元春以额抢地,久久不敢起身。 元春此举便是要彻底断了司徒晟的疑心,向世人昭示二皇子从未有过夺嫡之心,只愿逍遥度日。可是她心中也不免忐忑,自古以来帝王心深如海,旁人万万揣测不得,如今她虽然是想为儿子谋一条生路,可也担忧有人借此攻讦,惹得皇帝大怒。 好在司徒晟虽然沉默良久,但也亲自扶了她起身:“爱妃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朕心中明白,瑞儿是你我二人的孩子,朕岂有不疼他的道理?只是如今你贸然请求,日后瑞儿若是知晓了,心中恐怕会怨你呢。” 这是十分不放心他们母子,单听元春说的还不信,非得要司徒瑞亲口拒绝,才能安心了。 纵然司徒瑞确实対那个位置没有半点心思,可被自己的亲手父亲如此疑心,元春心中也是十分不舒服,甚至萌发了些许怨愤之情。 她心中暗恨,可嘴上却十分恭谨:“陛下,瑞儿那孩子臣妾最是知道,必然不会因此落下埋怨的。若是陛下不信,不如召他前来询问,看看他如今可有意中人,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此一来,也好叫陛下放心。” 司徒晟点点头,自然有小太监去找了司徒瑞过来。 待到司徒瑞明了二人的意思,他丝毫不曾犹豫,当即跪在地上道:“父皇母妃容禀,儿子现下并无中意之人,一切全凭父皇做主即可。只是诚如母妃所言,儿子生性惫懒,若是选个高门大户家的姑娘,恐怕委屈了她,还请父皇挑个性子温柔的给儿子吧。” 司徒晟闻言沉吟片刻,才笑着叫司徒瑞起身:“既然你也这么说,朕若是不应下,倒像是在欺负你们母女了。也罢,就听你们的,等到下个月选秀的时候,叫你母妃也在一旁看看,亲自挑两个人给你。” 元春和司徒瑞闻言,忙附身跪下道谢。 不过这个恩典,并不仅仅是给未央宫的,但凡宫里有儿子到了适婚年龄的,俱都可以出席选秀,见一见今年的秀女们。 此言一出,整个后宫表面上都安静下来,内里却越发波涛汹涌,只等着到时候抢夺自己早早看好的儿媳妇。 元春一概不管,她和司徒瑞挑好的人选,是绝対不会和另外几人相撞的,如今只等着就好了。 不过司徒瑶却是忙的晕头转向,脚不沾地。从扬州回来之后,她手中就有了大笔的钱财,甚至还多了不少能用的人手,这都是暗地里的,除却元春外,谁都不知道。 再加上她今年也有十二岁,勉强算是个大姑娘了,司徒晟偏疼她,给了她可以任意出宫的腰牌,就更方便了司徒瑶行事。头一件,便是在京中开了两间茶楼,两间酒肆,并几个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铺子。 这几家店,有明面上属于她的,也有背地里挂在其他人名下的。 其中那些水粉首饰的店铺,因着是做女人的生意,故此里头从掌柜的到大师傅,再到一应服侍的下人,洒扫的奴仆,三分之二都是女子。且铺子里头做的都是精品,不论是品质还是款式,都打了宫廷内造的名头,很是吸引了一波京中各家的贵眷。 而酒楼和茶肆,便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了,这几家店司徒瑶并未放在自己名下,而是转了几个弯儿,放到了苏轻眉的护卫名下。司徒瑶在明面上,只是掺了股,帮着庇佑一二罢了,等闲并不往那里去,省的惹人注意。 可饶是如此,司徒瑶也忙的够呛,铺子上的事情自然不必她亲自处理,可里头来来往往的人,传递的各种消息,经过筛选之后,是必要她或者她信得过的人亲自过目的。 司徒瑶忙碌了半个月,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她如今需要暗地里谋划的事情多着呢,实在没有许多心思摆弄这个。可情报之余她,又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若是没有个万分信任的人,司徒瑶是万万不敢放手的。 好在,她并不缺人手,如今深居简出的黛玉,以及荣国府几个钟灵毓秀的姑姑们,都很能担得起这份责任。特别是三姑姑探春,行事果敢大方,御下宽严有济,是极好的帮手。 一番密谈之后,探春欣喜若狂的接了这件事,立下重誓,定然会使出十分的心力,为公主达成所愿。司徒瑶対此十分满意,放下几个人手帮着传递消息,转身又去寻了薛宝钗。 薛宝钗皇商出身,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打算盘,若不是碍于女子的身份,只得退居后院,如今的薛家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司徒瑶需要很多很多钱财,日后要用到的更多,明摆着薛宝钗这个好帮手,她自然不会放过。且能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薛家大姑娘,也不会拒绝司徒瑶递出去的橄榄枝,有了光明正大出门做事的理由,薛宝钗当即就应下了。 前前后后忙碌了近半年,直到司徒瑞一正两侧三位王妃都定下来了,司徒瑶这边才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初步构建出了她的商业网。就这样,还是靠着她公主的名号,以及贾家王家薛家林家等财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否则单只靠她一人,估计怎么也要三五年的功夫才成。 司徒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司徒晟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他的精气神都大不如前,疑心病也越来越重。只说这次二三四五几位皇子的指婚人选,就叫人浑然摸不着头脑。 二皇子司徒瑞是元春亲自求了的,正妃为太常寺卿家的嫡长女,虽然也是正三品的官职,可太常寺卿管的是宗庙祭祀等事,手上并无实权,只能称一句清贵。正妃是这样的家世,两个侧妃出身就更低了,一个是翰林院侍读曹家的二姑娘,一个是平州知府的大小姐。 司徒瑞秉性淳厚,这三人也是性子温和良善之人,日后纵然不会举案齐眉,但应当也不会过的鸡飞狗跳。 而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正妻,都出自定国公府,一个是大房的二姑娘,一个是二房的大小姐。定国公府掌着京籍的防护,大房和二房都是嫡系,大房有爵位,二房有权势,关系不过平平而已。 偏三皇子和五皇子打小不合,两人的母妃也斗得乌眼鸡似的,如今他们得了这样的妻子,日后可有乐子看了。 至于四皇子,司徒晟神来一笔,把北方西凉国的和亲公主赐给了他为正妃。从古至今,但凡是得登大位的皇子,从无一人的正妻是外族女子,故此圣旨一下,众人便知道四皇子是从皇位争夺赛中出局了。 再加上主动弃权的二皇子,如今还能角逐皇位的,便只有一、三、五、几人了,余下的六七八九年岁尚幼,还看不出才华人品来。 不提朝堂上的大动荡,未央宫里满是一片喜气洋洋,苏轻眉去边疆近五年的时间,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是大胜归来! 她从一个被人排挤的女兵做起,好歹身后有先父苏云亭的余荫,外加贾家和王家军中的帮衬,苏轻眉又是个能吃苦,舍得下脸面的,饶是如此也花了近一年时间,才算站稳了脚跟。 后续又陆陆续续招了些女兵,时不时的立些小功,都知道她是奉旨戍边,倒是也没有人敢抢她的功劳,慢慢的叫她升到千户的位置,算个女将军了。 去年秋天,因为一场罕见的寒流,北方许多游牧部落受损严重,牛羊死伤颇多,眼看着是过不了冬了。北境的守将定国公世子便心有预感,怀疑胡人要南下劫掠粮草,一直都提着心做准备,还上了折子请求朝廷支援。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月,就有四五个边城被袭击,好几个游牧小国同时发动进攻,北境战火四起。 定国公世子手底下的人,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实在无人可用,便把苏轻眉这一队也打发出去,应対西凉国的进攻。原本只是无奈之举,谁能想到这伙女兵悍勇无比,那股子豁出命的气势,连鞑子都有所不敌,一路过关斩将,屡立战功。 又有京城中司徒瑶的大力支持,送粮送物,还帮着苏轻眉征集讨要了不少人手,故此一战下来,苏轻眉一跃成了正四品的都司,连升了五级!不过这都是她率领手下人拼杀而来,是实打实的军工,旁人纵然心中愤愤,却不好在明面上直言,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也罢了,第二年开春后,因着冬日里牲畜冻饿而死的颇多,蠢蠢欲动的部落比之去年秋季更多了一倍不止。 苏轻眉得了去年的甜头,带着自己手下的兵总是冲在第一线,奋勇杀敌无所畏惧,竟然叫她带着兵士们,直接打到了西凉国都! 苏轻眉倒是没有屠城的喜好,她只是吩咐人把西凉皇室一网打尽,统统捆了起来做俘虏,留了自己人暂管西凉之事。然后便鸣金收兵,带着一串俘虏回了军营,同时第一时间把此事通过暗卫之口,告知了司徒瑶和元春,以防有人红眼病发作,抢了她的功劳。 此次她回京,就是押送西凉国皇室俘虏,外加让司徒晟论功行赏,给自己博一个前程的。 而西凉的这些俘虏一路上所见,大乾国的百姓生活强过西凉数倍不止,自己又全数被俘,不知道小命能不能保住,故此便心生了投降归附的念头。换句话说,苏轻眉这次,算是帮大乾国把西凉此国占领了下来,这是开疆拓土之功,凭借此功,足以封侯拜相。 可是,女子的身份,又为此事平添了许多麻烦,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要做女皇:十三 ========================== 几方角逐, 历时三天,朝堂上才算是撕扯出了个结果:苏轻眉此次立了大功,当赏, 且还要重赏! 未央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司徒瑶, 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她可真是厌烦透了那些老学究,一句话翻来覆去, 引经据典的说, 实际上的事情却半点没有解决。 苏轻眉这次有开疆拓土之功, 只要眼睛没瞎的, 都知道她该赏,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赏。好在朝堂上如今她们的人手也不少,时不时的插几句嘴, 引导着众人慢慢的往爵位上去讨论了。 这些互相拉锯牵绊,等到司徒晟终于金口玉言, 允许苏轻眉承继定北侯府的爵位时,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司徒瑶和苏轻眉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总归没有浪费她们这些年的布置和努力, 女子袭爵之事终于有了第一个特例!这个结果来之不易,众人都很珍惜,等到苏轻眉的女世子之位彻底定下之后, 趁热打铁的,朝堂中又有几家只有孙女的勋贵,上表想要让自家女儿承袭爵位。 这几家都算不得什么权势过大的家族, 但是早先也是为大乾国, 为司徒晟立过功的,如今一把年纪胡子斑白, 还要在朝堂上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实在叫人心疼。 虽然有些个大臣以女子袭爵不合常理为言,予以反驳,可人家也有话说。 自己祖宗先辈拿性命博回来的爵位,总不能不给自家子孙,反倒要给个不知道什么品行的嗣子吧。更何况那些嗣子即便得了爵位,也不会对家中的老弱妇孺有多好,现摆着的例子好多呢,随意举出几个来,尽都是狼心狗肺的货色。 可自家女儿孙女却不同,终归是血脉相连,从来只听说儿孙不孝的多,可女儿却都一口称赞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自家女儿/孙女若是得了爵位,日后便不出嫁了,只在家中招个赘婿,生下来还是自己的血脉,放心。 朝堂上混战,撕扯,破口大骂,跪地流泪,嚎啕大哭等等众相百出,很是热闹了一个多月后,还是不曾敲定最后的结果。可从庙堂到民间,越来越多的人家上表请愿,希望能给自家的独女、嫡女请立门户,不必为外人算计欺辱。 司徒晟越发思虑繁多,不敢轻易下决定,无他,此事影响太大。 女子袭爵是大乾国百年未有之例,苏轻眉那个不算,毕竟那是人家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一刀一枪拼杀来的。这样的功劳若是还不给点赏赐,日后谁还肯为皇家办事,那已经不是男女的问题了,是大乾国子民为国尽忠的问题。 可现下这些人,也不能简简单单的打发了,盖因他们也是大乾国的子民。 这世上生不出孩子的有多少,只能生出女儿的又有多少,儿子不成器女儿却格外出挑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他们的力量并不容小觑,最起码司徒晟不能看轻了这些人家。人在绝境之中看到了希望,便会格外执拗坚持,如今这些人,便是看到了自己家族的希望。 司徒晟纵然为帝王,又哪敢轻易灭绝了旁人的光,闹出个民意沸腾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摆着不理也不是解决方法,主要是这群人时机选的准,刚好碰上苏轻眉袭爵之事,司徒晟这是生生被司徒瑶的谋划给架起来了,进退两难。 司徒瑶坐在未央宫里,神态平和的啃糕点,元春和妲己坐在另一边,看她糕点渣子沾了满脸,很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两人心中惊喜不已,若不是她们从头到尾看着,实在是不敢想这样的事情,居然是这个将将十三岁的女童一手操办而来。而且是从苏轻眉离京奔赴北疆开始,便一点一点的做了局,这些年来慢慢在各处勋贵之家安插人手,煽动那些正妻与嫡女的心思,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妲己懒洋洋的趴在榻上,笑道:“后生可畏,你这女儿可比你强多了,如此便不需要多操心了。” 元春也高兴,看着司徒瑶道:“我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却不想已经这般能干了,这股子聪明机灵的劲儿,比如今那些皇子强了何止百倍,合该我儿日后荣登大宝。” “不过如今时局还未曾分明,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需知越是如今这拉锯撕扯的状态,越是瞬息百变,指不定有个什么事情横空出世,就叫咱们一通鸡飞蛋打了。” 司徒瑶已经啃完了两块点心,这会子正在拿茶面子净手,闻言点点头,脆声道:“母妃放心,我都省得的。宫外头有苏姐姐、三姑姑和薛家姑姑操持着,想来是没有大碍的,至于宫内的,就得靠母妃多多联络,哄了父皇松口了。” 元春点点头:“放心,我已经和皇后娘娘,还有你玉母妃等人说好了,只说是为你苏姐姐,她们都答允了的。” 说着元春还笑了起来:“其实宫中这些人,都觉得能立女户是极好的事情,对轻眉那丫头也是赞不绝口,只说给咱们女人家长脸了。” 司徒瑶也笑:“是长脸,当初苏姐姐去北疆的时候,多少人嘲笑挖苦她,如今可好,人家也凭着自己的能力袭爵了。往常人闲话史书,说起巾帼英雄,便只有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日后再有后人评说,我苏姐姐也当得一席之地了。” “若是此事能成,日后何愁没有女子的容身之地,又哪里还用担心女子不能载入史册,为后人传唱?”元春满脸含笑,随即又说道,“不过轻眉还是不同,她是第一人开创者,总归是能青史留名,不辜负她这些年的生死拼搏。” 妲己也懒洋洋的开口:“此事已经成了七八分了,再施压几分,拉扯几日必定会有结果。不过这个时候,就要松弛有度,不能一味抢强逼,好歹是从他们男人手里夺权的,总该姿态放得低一些,先把实惠拿到手才是真的。” 元春母女闻言点点头,自然要小心谋划,万不能功亏一篑。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又商议好了后续的应对方法,便各自散了去忙碌。 果不其然,后面的日子里,那些家里没有袭爵人的老臣们,就以怀柔为主了。各个哭天抹泪,鼻涕眼泪一把抓,年岁都是过百的人了,颤颤巍巍的跪在朝堂上,一哭就是一上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不忍。 司徒晟半是心软,半是为了平息民间的风声,便点了几家不甚起眼的家族,允了他们留女儿在家招赘袭爵的请求。这几家也是无法了,历来都子嗣艰难,别说是嫡子了,连庶子都生不出来一个,如今仅存的一滴骨血,还是个未成年的庶女。 司徒晟想着也影响不了什么,索性便应了,还能彰显皇室的恩德。 朝堂平静了几日后,司徒晟又召集了几位朝廷大臣入宫,秘密商讨了一番后,倒是允了民间独女立女户之请。主要是不许也不行了,招赘一事古来有之,如今只不过是在招赘之余,再给女子一些庇佑罢了,总归大家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在不妨碍什么的时候,抬把手的情分还是愿意给的。 而其他勋贵之家,请立女世子的折子,都被司徒晟留中不发,想来还需要考量思忖。 等到朝堂上这一波风浪过去,就到了司徒瑞等人的婚期了,这几位皇子的年纪相差不大,婚期也都定在了一年中。先是一个接一个的出宫建府,然后便是挨个的成亲,迎娶正妃和侧妃入府。 对于元春,司徒瑞实在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且又格外的贴心孝顺,她心中是很疼爱的,故此人也就格外大方。在皇室例行的份例之上,又自掏腰包给司徒瑞修王府,置办家私。 是的,司徒瑞已经封王了。 比起大皇子的燕王、三皇子的齐王,五皇子的楚王来看,二皇子的安王和四皇子的宁王,单从封号上,就已经知道这二位皇子是基本出局的状态了。至于下面的几个,年岁尚幼,还在上书房里头读书呢,暂且不论。 几个儿子相继大婚,司徒晟高兴之余,却也更注意养身之道了。虽然不曾跟着和尚道士什么的吃仙丹,但是养身的丸药,太医院是昼夜不停的研制着,甚是用心。 古来皆有的上行下效,在这个时候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从深宫里的嫔妃,再到刚成婚的王爷们,还要满京城的勋贵人家,都兴起了一股养生风,更甚者还有炼金丹的。 妲己对此嗤之以鼻,她是正儿八经修道之人,连九转金丹都是见过的,对于现下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实在看不上眼。 不过她看不上眼没关系,喜欢痴迷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已经预备拿金丹来说事,要进献给陛下,以祝祷陛下亘古长生。司徒瑶拿着手中的消息,脸上神色莫名,心中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阻止这件事。 说起来,司徒晟的子女虽然不少,可对司徒瑶却还是不错的。 一来是司徒瑶生的玉雪可爱,人也活泼伶俐,叫人望而心喜。二来便是司徒瑶早慧,从小在司徒晟这个父皇面前,有意的讨好卖乖,为自己谋好处。 如今得知旁人要蛊惑他吃金丹,司徒瑶在犹豫了几日之后,还是抵不过父女之情,派人不动声色的敲了敲边鼓,希望司徒晟能够不被蒙蔽。 可惜,或许是古来帝王都有长生不老之梦,即便千古一帝如秦皇汉武,也难逃此命数,司徒晟自然也不例外。 眼看着一瓶接一瓶的丹药送进寝殿里,司徒瑶丧气之余,居然还有了几分安心:给亲生父皇投毒这个罪名,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都担不起的。 更何况,由于进献丹药有功,三皇子和五皇子这些时日颇受恩重,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坐不住了,越发流水样的往宫内送道士和东西。 我要做女皇:十四 ========================== 司徒瑶几次劝阻不得, 又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情报系统,只能暗暗的打边鼓。 但凡见着司徒晟,她总要说些金丹药丸里头多含铅汞, 吃了对人体恐有害处的话。又拿贾家东府里头贾敬的例子现比, 不正是炼丹修道过度,才一命呜呼,七窍流血去了的么。 可惜司徒晟服食丹药后, 很是得了些甜头, 且自认为自己有龙气护体, 并不惧怕。任凭司徒瑶说干了嗓子, 也不能扭转一二,且消息隐隐约约透露出去,反倒引得几位皇子对她大肆攻讦, 说她见不得陛下福寿安泰。 这可把司徒瑶气了个倒仰,合着一直给父皇下慢性毒药, 就是恭谨孝顺了是吧。 司徒瑶动了大怒, 把从前收集到的几位皇子母家黑料, 接二连三的放了出去, 并通过御史台逐一弹劾。这群御史台的人,就是林如海从前留给黛玉的人脉,后来被司徒瑶一一收为己用, 如今是她隐藏在朝堂之上的一把利刃,十分好用。 更难得的是,朝中人并不知晓这群人已经有了主子, 这就要托黛玉和司徒瑞的福了。 司徒瑞自从成婚后, 便和妻子花前月下,观花逗鸟, 万物不萦绕于心,做足了贤王姿态。时日久了,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更不会注意到深居简出,闭门守孝的黛玉。 可黛玉,正是司徒瑶在宫外情报管理者,一应的消息事情,都得在她那里过一遍,有价值有意义的,才会递到宫里给司徒瑶和元春过目。守孝一事,便是最好的遮掩,谁能把目光放到一个半年不出门,只和表姊妹亲戚打交道的孤女身上呢。 御史台下场之后,督察院也紧随其后,爆出种种罪证,颇有痛打落水狗之意。 司徒晟虽然最近嗑药颇多,可毕竟做了一辈子的帝王,基本的判断力还没有全部丧失,见此勃然大怒。而且他的疑心病越发严重,几位王爷虽然有进献“仙丹”的功劳,可人人都献了,这功劳也就不显眼了。 这会子功劳没在司徒晟眼前,可罪过却是实打实现成的,故此他大发雷霆之后,便把这些罪犯交付三司会审,命令严查不待。 这下可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位王爷不说,各自的家族之间便免不了勾心斗角,互相攻讦推诿责任。各个都斗得乌眼鸡一一,想把对方拉下马,换了自己的人上去。 司徒瑶浑水摸鱼,趁机安插了不少元春早些年培养的人手上去,当然,明面上这些人还是干干净净,丝毫不曾与贾家甚至是未央宫,有半分的牵扯。 她是得了利,燕王却损失惨重。 他因为在诸皇子中年纪最长,上朝的时间也最长,故此朝堂上拥有的人脉拥护也多。这次朝堂大动,不少老油条被贬官发配,其中大多数都和燕王交情不错,他废了十来年心力编织的人脉网,叫司徒晟一次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不提燕王如何捶胸顿足,暗地里唾骂不止,齐王和楚王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他们二人入朝堂时日尚短,只有一年多,背后的助力多来自与母族和妻族。可这次定国公府卷入贪腐之案,族内的后宅女眷甚至还有偷放印子钱,以此逼死良民的罪过,可不就被早有忌惮之意的司徒晟抓住把柄,狠狠申饬了一番。 定国公罚没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他的几个同辈兄弟,除却尚在边疆戍守的二房外,俱都被革了官职,永不录用。且后院凡是参与放利之事的女眷,统统送去皇家庵堂,为百姓和受害者祈福,永世不得出。 这一出别说脸面,连里子都没有了,谁家女眷出了事,都是自己关起门处理,偏定国公府闹得沸沸扬扬,几位太太奶奶恨不能一头撞死,却畏惧圣旨不敢动作。 司徒瑶在心里乐了一回,又叹了一回。 这些女眷谋财贪利,难道只是为了自己不成?还不是为了丈夫儿女。 可临到事发之际,罪过却全都是她们的,娘家女眷的怨恨斥责,丈夫儿子的唾骂放弃,满京城人看笑话的眼神打量,就都是她们自己咬牙承受了。就这样,与之相关的众人,还巴不得她们早早死去,省的活着丢了自家的脸面。 所以说女子艰难,后院里的女人更是活的艰难。 没有错处的时候,尚且还要每日奉养公婆,教导子女,管束一家老小的琐事。做的好了是理所应当,等到一朝犯了错了,要么就是一纸休书,要么就是三尺白绫,再无其他好下场。 司徒瑶在心中暗恨半天,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更是志在必得。 元春知晓她的志向,并且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是大力支持的。但是最近朝堂上的水越来越混,她心中不免生出许多隐忧来,主要是对儿子司徒瑞。 这些年来,司徒瑞一直老实憨厚,从不轻易窥探母亲和妹妹的行事,对于她们二人拿自己当挡箭牌的事情,也都默许甚至加以纵然为多。可他毕竟只是憨厚,而不是憨傻,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也叫司徒瑞多少明白,自家母亲和妹妹的打算。 对于司徒瑞从小受到的教育而言,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与不成且不说,必定会落得天下人唾骂,就如从前的吕后武皇。 虽然她们也立下不少功劳,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可只因为是女子之身,就被天下男子仇视敌对,连应有的功绩都被抹杀不少。 司徒瑞也是读过史书的,对此心知肚明,他掌控不了天下人,便想来劝母亲和妹妹收手。总归如今旁人并不知晓此事,只要不再继续下去,她们二人还是宫内的宠妃,最得陛下爱重的公主,日后总能荣华富贵安享一生,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故此司徒瑞悄悄找了司徒瑶商量,而听了他的话后,司徒瑶却坚定的拒绝了。 “哥哥,你生来就是男子,不懂女子的隐忧,你也看不见女子的难处。”司徒瑶抬起手,挡住了兄长将要出口的辩解,“你当然会说,我是公主,生来就金尊玉贵,有什么隐忧和难处。可是你睁开眼看看,看看母妃,看看林表姑,看看苏姐姐!” “她们哪一个活的不艰难!苏姐姐的才华能力,难道会比那些尸位素餐的窝囊废差吗?她数年如一日的戍守边疆,甚至为我大乾开疆拓土,打下了西凉国,这样的功绩放在男子身上,早就封了国公了!可苏姐姐呢,本来就是她父亲的定北侯府,都得再三拉扯,多番谋划才能落到她身上。” “就这样,苏姐姐还得立誓,日后生下孩儿来,还要姓苏,以继承苏家的荣光。可是,苏家的荣光在哪里呢?那不是苏姐姐一刀一枪拼杀来的吗,那是属于她的荣光,爱给谁给谁,干旁人何事!” 司徒瑞有些讪讪的,低声道:“妹妹别生气,哥哥一直是支持苏将军的啊。” 司徒瑶却不领情,怒声道:“哥哥既然支持苏姐姐,为何不支持我!天下间如苏姐姐一般的人有多少,哥哥恐怕从未想过,你也不会费心去想这个。你打小就不喜欢权势,可父皇以及文武百官,依旧把你看做太子位置的候选人之一,大皇兄蠢笨至此,身后还有许多拥趸支持于他!” “可我呢,我又比你们差在哪里?慢说是我,即便是大皇姐和二皇姐,五皇妹她们,难道就比你们差了吗?论学识论心胸,怕是比燕王他们强出十倍不止,可是父皇和文武百官的眼睛,就像是瞎了一般,从来看不到我们的好处。” “即便贵为皇家公主,这辈子的智能作用,也不过就是作为联姻的棋子,嫁到各处去,为皇室巩固人心罢了。更何况那些百姓之家的女子呢,她们的命运比我们还要凄惨千万倍,可是凭什么呢?只因为我们是女儿家,就活该承受这样的命运吗?” 司徒瑶的歇斯底里吓坏了司徒瑞,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也不明白为何平日里总是活泼可爱的妹妹,心中居然有如此多的愤恨不满。 在他看来,妹妹作为公主的生活,可太逍遥了,便是那些官宦家庭的女儿家,日子也过的闲适自在。外头的风风雨雨,都由男人顶住,她们只需要在家吟诗作画,插花点香即可,比起男人要建功立业,为家族奋斗,实在舒服太多。 可今天司徒瑶的话,却叫他产生了疑惑,居然真的有人不喜欢清闲,反而想要主动跳进这名利场中。 见他满脸不解,司徒瑶嘲讽的笑了笑:“哥哥,你所不屑一顾的东西,是多少女儿家穷尽一生都无法触碰的。你觉得男子养家糊口辛苦,可女子却连走出家门,和男子同台竞争的机会都没有,身家性命都只能依附于人,何其可悲。” “我不愿做那无法直立的菟丝花,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虽万死而不悔!哥哥,你要阻我吗?” 司徒瑞看着妹妹凛然的脸庞,急声道:“哥哥自然不会!瑶瑶想要去做什么,便尽管放手施为,哥哥总是会帮你的。” 司徒瑶含泪一笑,低声道:“谢谢哥哥,哥哥总是最疼我的那一个。” 兄妹俩经此一事,虽然并不完全理解对方的心思,可却依旧能相互扶持。 这样,就已经足够司徒瑶汲取力量,继续蹒跚着向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12 17:48:07~2022-12-13 17: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做女皇:完结 ========================== 因为司徒晟的身体越发衰败, 司徒瑶的动作便更加急切起来。 不过她蛰伏了这么些年,虽然如今动作大了点,旁人却并不能猜出是谁动的手脚, 反倒越发搅乱了一池浑水, 逼得燕王等人纷纷下场,众人简直是草木皆兵的状态。 不过就是这样的混乱,才能让司徒瑶趁机下手, 让司徒晟顾不得深思便下了决断, 一次圈禁了两个皇子:大皇子燕王和四皇子宁王。 燕王是被秦王、楚王和司徒瑶一起拉下马的, 而纯属是宁王自己蠢笨, 自作自受。 本来宁王娶了西凉国公主为正妻,便是昭示天下,他已经从皇位候选人中出局了。若换个聪明人, 比如司徒瑞,他便老老实实的在家和媳妇玩儿, 偶尔出门游山玩水, 好不快活。 可奈何宁王不认呢, 这两年没少上蹿下跳的找寻存在感, 满朝六部不够他一个人挥斥方遒的,十足的蠢而不自知,不怪齐王把算盘打到他身上, 直接弄了个不能翻身的谋害君父之罪。 当然,司徒瑶也在旁边插了一手,不然宁王就不是圈禁, 而是赐毒酒了。这倒不是司徒瑶心软, 而是司徒晟现下还不能死,她的布局尚未完全稳定, 还需要上面有个皇帝立着,不能叫秦王借机真的毒死了司徒晟。 且留着宁王的命,比死了有用处,再是不受重视的皇子,总归也是封了王的。如今司徒瑶救了他一命,总该付出点什么,来报答这救命之恩吧。 司徒瑶看着手中送来的名单,满意的笑了笑,西凉国这次,才算是彻底为她所掌控了。 而那里,是司徒瑶为元春和司徒瑞、贾家选定的后路,若是她一朝事败,这些人便往西凉逃命去吧。左右那处苏轻眉打造多年,又有了如今西凉皇室的臣服,对比大乾而言,算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不提那些,在燕王和宁王被圈禁之后,司徒晟肉眼可见的衰老了许多,同时对于几位王爷的忌惮,也更深了。别说是秦王和齐王等人,即便是如今还年幼的几个小皇子,都难见他露个笑脸,只有软弱无依的公主们,还能承欢膝下。 其中,又以司徒瑶最为得宠,毕竟她实在是善解人意的紧。 每日里跟在司徒晟身边,不论是侍奉汤药,还是聊天解闷儿,她都做的十分完美。初次之外,因为司徒晟眼力不太好了,又担心太监和儿子夺权,司徒瑶还多了项新工作,给父皇念奏折。 当然,也不是全都要她念,那些什么请安贺岁的折子,司徒瑶全都提前归拢出来,稍微给司徒晟看一眼,就算是过了,毕竟都是“废话”。可老眼昏花的司徒晟,真的能从那一大堆折子里头,准确的找出所有的废话吗? 司徒瑶深藏功与名,只是念折子的声音越发柔和清脆,满是小姑娘家的娇俏,叫人听了心中就不由得松快了几分。 就这样滴水穿石,潜移默化,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司徒瑶才算是彻底得了司徒晟的信任。那些不太重要的折子,允许司徒瑶在上面批注回复,虽然只是“允”或者“驳回”等简单几个字,可传出去依旧叫众人心惊不已。 好在,司徒瑶的身份是公主,而司徒瑞又早早的表态,每日里吟风弄月,和安王妃琴瑟和鸣,等闲除了上朝之外,连府门都不出一步,再是乖顺不过了。 纵然是齐王等人忌惮,可也实在找不到司徒瑞与人勾连的证据,只得恨恨罢手。 不过对着深受皇恩的司徒瑶,他们的态度就复杂许多,有忌惮也有拉拢。这些日子以来,但凡司徒瑶出门,总能偶遇几位嫔妃公主,亦或者是皇子王妃。 司徒瑶一一周旋过去,既没有得罪了哪个,又不曾许下诺言,端的是滴水不漏,滑不留手。 可私下里,她却动作频频,六部的人手调动虽然寻常,可在远离京都的其他地方,那些县令县丞,知府同州的任免,却比往年多出三五倍来。新上任的这些个官员,不说都是司徒瑶的嫡系部队,可也都受过贾家、林家、苏家,亦或者王家的恩情,隐隐结成一张大网,把底层的百姓士卒笼络其中。 北境自从那一场大战之后,已经日渐安稳,苏轻眉如今也是世子,不必在那处驻守,便一直留在京中。 又因为京营节度使隐约和秦王有勾连之举,司徒晟再三盘算之下,便叫苏轻眉担了此职。这可了不得,京营节度使简在帝心,非皇帝心腹,位高权重者不可任职。 苏轻眉一来年轻,还不到还不到双十年华,甚至都没有成亲,在文武百官眼中,自然是不够稳重可靠。但是她已经战功赫赫,打下了西凉国,是圣上御口亲封的定北侯府世子,正二品的大将军,资历却也不弱。 其二呢,苏轻眉是女子之身,出入军营怕是不太方便。这也好解决,这些年来苏轻眉身边的女将女兵,虽然不足万人,可也有五千多数,可自成一体,并不虞会被旁人擎肘。 不过旁人怎么想都不要紧,疑心病发作的司徒晟,如今哪个儿子都信不过,更遑论经由他们的手推举上来的将领了。可苏轻眉不同,她的所有荣光,在司徒晟看来,都是自己好心赐予的,必定会对自己忠心耿耿。 而且她又是个女儿家,日后结婚生子,这兵权终归是握不久的,到时候不就可以顺顺当当的收回来,实在划算。 司徒瑶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边称赞父皇英明,一边加紧部署,这人脑子越发不清楚,还是尽快打算为好。 大乾康宁三十二年,秦王举兵谋反,齐王不得已之下,率府中亲卫迎敌于宫门之处。又有燕王和宁王二人,不忍骨肉相残,破府门而出,希望能劝和二位兄弟。 谁知道秦王心思歹毒,借机射杀齐王,齐王和宁王也伤了手足,日后行走不便,寿数也都有碍了。关键时候,京营节度使在公主司徒瑶的密令之下,率部从京郊而来,阻秦王于帝王寝殿之外,力挽狂澜于危难之时。 可皇帝毕竟年迈,近些年来又多服食金丹丸药,身体底子虚浮无比。经过此一次惊吓愤怒,司徒晟居然中风瘫痪在床,只留下一句话,嘱咐司徒瑶暂且监国,并加封她为定国公主。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可如今司徒晟几个儿子中,老大和老三都死了,老二是司徒瑶的亲兄长,定然不会来落了自家妹妹的脸面。老四老五一个缺了条胳膊,一个断了条腿,现在还人事不知,昏迷不醒,剩下的那些,将将十岁多点,担不起事情来。 唯一能与司徒瑶相争的,只有二皇子安王司徒瑞。 司徒瑞自己是没有雄心壮志的,能支持他的人,无非是王家贾家等,可这些人与司徒瑶也是血脉相连,任他们兄妹二人谁掌权,在这些人眼中都是一样的,不必画蛇添足。 更何况,司徒瑶背后的人,可远不止贾王两家,还有苏家、林家、皇后母家林家,安国公府柳家等等,无一不是京中的名门望族。除此之外,遍布各地的大小官员,早就被黛玉和迎春收拢在手的御史台,经由薛宝钗全力发展的商业网,更是为司徒瑶的上位加上了层层砝码。 整个京城被苏轻眉牢牢把控,其他人便是想往外送个信儿都难,被各自围困在府中,以家人子女的性命威逼,非得让他们立时写下奏疏,跪请定国公主登基。 也不是没有头铁的,梗着脖子要去哭太庙,说定国公主乃是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骂的难听,司徒瑶反正是不喜欢的,苏轻眉和她手底下那些女兵更是不喜,毫不犹豫的砍了几个人头,叫骂的就少了好些。后来慢慢的又减了饭食,禁了家人之间的往来,如此忐忑折磨之下,低头的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满朝文武便服输了。 毕竟如今的司徒瑶手握兵权,政权,身后还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放眼望去,实在没有一人能与之抗衡了。 武将以安国公和镇北侯二人为首,文臣由林如海当初的同年,如今的礼部尚书谢云章出面,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奏请定国公主司徒瑶登基。 司徒瑶照例推辞了两遍,就懒得再做戏,穿上了元春早早为她准备的登基礼服。 这礼服的形制与往常不同,并不是龙在上凤在下,反而是龙凤并肩而行,在云雾山峦间盘旋不休。而细细的看过去,还能看出凤凰的身形,隐隐在巨龙之上一点点,只是绣娘的手艺精妙,若非凝神细观,是看不出来的,可又有几人敢于直视帝王呢。 这不过是妲己的一点小心思,一起相伴近三十年,元春自觉自己和司徒瑶多为她所助,自然不会不满足她这点小小的心愿。 礼炮轰鸣,群臣跪拜,司徒瑶穿着明黄色的礼服,带着九旒冕,拖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往高座而去。她今年十九岁,可是从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妲己,便坚定了要登上帝位的信念,如此算来,为了这个目标也努力了十五年了,期间种种辛苦筹谋,不足为外人说。 可现在,站在最高处,俯瞰丹陛之下的众臣,司徒瑶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心中郁气全消,只剩下豪情万丈。 她努力良久,从踽踽独行到万人跟随,好在如今新阳换旧日,已经是属于她的时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思路越混乱,摊子铺的太大收不回来了,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只能草草收尾。 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两三篇番外,这本书就完结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支持。 月底应该会更新《年代·我在民国穿来穿去》那本,现在正在努力存稿中,有喜欢民国文的小可爱们,可以点个收藏哦。 再次感谢,么么哒感谢在2022-12-13 17:49:25~2022-12-14 15: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 英莲番外 ================== 英莲和黛玉几个瞪大眼睛, 看着面前巍峨无比,高耸入云的山脉,激动的问道:“师父, 这里就是修真界了吗?灵气好浓郁!” 虽然不知道离去了多久, 可修真界一如往昔,长青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微微颔首。随即双手掐诀放了个信号弹出去, 示意宗门及左右临近的修士们, 她青木老祖又回来了。 当然也有叫清玄门的徒子徒孙们, 赶快过来接应的意思, 毕竟现在的她浑身上下穷的叮当响,身后还跟了一堆徒弟,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到宗门去, 有损她渡劫期老祖的脸面。 清玄门的人来的很快,毕竟那标志也太显眼了些, 更何况上面还附带独属于渡劫期老祖的神识威压, 众人更是铆足了劲儿往这里赶。要知道宗门里头的老祖, 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个啊, 若是自己能入了老祖的法眼,日后不说平步青云,也能有不少助力了。 英莲和黛玉站在长青身后, 就见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先空无一人的旷野,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却鸦雀无声。 两人咂咂舌, 对自家师父在此界的影响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随着一个仙风道骨, 长须飘飘的白胡子老头的来到,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这人一落地,就脚步飞快的往长青身边赶,到了眼前便是个大礼:“青木师叔祖,您回来了!弟子清玄门第七十八代掌门人清越,见过师叔祖!” 来者正是清玄门现任掌门,清越真君,大乘期的修为。他是突然感觉到长青放出的信号弹,来不及走传送阵,直接撕破了一张万里传送符过来的。 长青略抬了抬眼睑,沉声道:“清越?如今已经换到七十八代掌门人了吗,从前的羲和呢?” 清越恭敬的回道:“羲和师伯已于三百年前成功突破渡劫,飞升入仙界了。” 长青闻言低低的叹了口气,连羲和那小丫头都飞升了,可见她离开的属实太久了。不过修真无岁月,她倒是并无多少感伤,总归自己如今也沉淀许久,再做好了准备,飞升雷劫便不足为惧了,日后不愁不能在仙界重逢再遇。 “我上次雷劫过后,不小心划破空间屏障,去了一方小世界疗伤,直至今日方才返回。这几个都是我的弟子,英莲,黛玉,来见过清玄门现任掌门真人。” 英莲和黛玉闻言,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青木老祖座下弟子,英莲/黛玉,携诸位师妹,见过掌门真人。” 清越受礼后,又回身敬了一礼:“二位师叔不必客气,我观师叔们的修为,也都到了合体期,堪为一峰峰主了。此事等回到宗门后,我再和师叔祖及师叔们商议,外头人多眼杂,老祖,不如咱们先行回去吧。” 长青自然无有不可,领着一众弟子上了清越拿出的飞舟。 清越转头看向身边围拢着的清玄门弟子,朗声道:“师门先辈青木老祖归来,实乃我清玄门大幸之事,也是尔等之幸事。本座欲于一月后,在宗门召开大典,诸位弟子且速速回归,操持大典相应事宜。” “弟子等,谨遵掌门真人令。” 等到飞舟不见了踪影,下面的修士们才轰然喧闹起来:“刚刚我没有听错吧,是青木老祖回来了?她不是在两千年前渡劫的时候,就已经身死魂消了吗?” “身是死了,魂可没有消,我师叔在魂殿值守,他说老祖的魂灯是一直亮着的。估计是当初渡劫的时候,□□破损,只有神魂逃了出去,如今她老人家成功归来,那神识威亚可做不得假,定然是已经恢复到鼎盛时期了!” “如此一来,咱们宗门不是又多了位渡劫老祖?我可听前辈们说了,青木老祖的一手炼丹术得天独厚,是修仙界唯一的一位十品炼丹师!自从她老人家不见踪影之后,如今两千年过去了,只有药宗据说有一位九品丹师,可也很少能见到八品以上的丹药流通呢。” …… 下面这些人的议论,长青都没有听到,不过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想着现在空空如也的青玉环,长青也属实打算好好炼几炉丹,好歹挣点灵石什么的,不至于真的就成了修真界唯一一个一贫如洗的渡劫老祖。 清越是个很靠谱的掌门人,在飞舟上就把这些年修真界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总的来说修真界没有什么大事,势力布局和从前还是一样的。另外呢,也把长青的经历大致问了问,对于她身后的这一群弟子,也有了大致的安置方案。 英莲和黛玉二人不说,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了,又是青木老祖的亲传弟子,比自己的辈分还高些,自然要好好安排。更何况,听老祖的意思,这二人一个和她一样是月灵之体,一个是木灵体,妥妥的炼丹好苗子,日后宗门的丹峰就不愁没有人发扬光大了,要好生侍候着。 至于另外几个,虽然修为只在元婴和金丹,但看得出心性极为坚韧,是正儿八经见过风浪的人,若有机遇,未必不能一飞冲天。尽管只是老祖的记名弟子,不过也不能亏待了,好在老祖从前的洞府还留存着,打发去跟着老祖就行了,倒是不必多操心。 清越算盘打的啪啪响,没想到惊喜还在后头。 “掌门,你身边带着的可有灵草?飞舟回去还要几天的功夫,趁着这个时间我炼几炉丹药,回头送去换些资源。你这几个师叔,到现在为止除了一把本命剑和一个丹炉外,连个护身的法宝都没有,走出去也忒丢我青木的脸了。” 清越不防天降一个大饼,若不是当了三百多年的掌门,这会子都要喜极而泣了。 他咬了咬舌尖,笑着说道:“师叔祖说的哪里话,现在您和师叔们都回来,宗门这些年的月例总归是要发的。我方才已经传信给内务堂长老,叫他们计算这些年来师叔祖一脉应得的份例了。” 长青微微摆了摆手,沉声道:“很是不必,这两千年来我青木一派无一人在宗门内,既没有护持宗门,镇压宵小,也不曾寻找资源,为宗门扬名,这份例老祖我拿着亏心。” “更何况,你这几个师叔别的不说,一手炼丹术是我亲传的,需要什么资源,自己去挣就是了。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免不了从宗门先借用些灵草灵物,等到后续再归还吧。” 清越真君闻言忙道:“师叔祖折煞我了,虽然您不要,可我身为掌门却不能真的不给,传出去人家也笑话咱们清玄门不是。不如这样,我看几位师叔的灵剑似乎品级并不高,便把这些年的份例,折换成灵剑升级所需要的灵矿,倒是各位师叔自去取用。” “至于灵草,师叔祖的青木峰需要什么尽管直言,只是练成之后,需分给宗门五分之一的分量,算是青木峰的贡献值。师叔祖看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长青点点头,笑道:“可,你比羲和那丫头还强些,她是一根筋捅到底的人,火炭性子说不通。不过炼丹这事儿,也不是我叫它出几颗丹,就能有几颗的,七品以上的丹药,一炉能有五颗已经是难得了,你这两位师叔倒是能炼。” “至于八品、九品和十品丹,如今她们二人修为不够,还是要我亲自出手。你也知道,单是八品丹药开炉一次,就要大半个月的功夫,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需知物以稀为贵。” 清越真君练练点头,笑的分外和善:“我都知道,师叔祖放心,再过半年,刚好赶上百年一度的百宗联会,到时候自会放出风声,筹办一场拍卖会的。” 孺子可教,长青更满意了,两人都露出来心照不宣的笑容。 英莲和黛玉在一旁见了,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师尊自从回到修真界后,好像和以前就大不相同了啊,这样子不像是仙人,反倒像是偷了鸡的狐狸! 不知道两个弟子是如何诽谤自己的,长青说起了小世界的事情。 末了才道:“那方小世界虽然灵气不算浓郁,但也有其得天独厚的地方,身具灵根者不在少数。更何况,当年我率弟子离开之际,曾经也留下不少修炼法门,虽然都很浅显,可毕竟撒下了道种,若是置之不理,恐有后祸。” 清越闻言,沉吟片刻道:“师叔祖可有留下空间定位,若是按照师叔祖所言,那里倒是能作为一处秘境,供我宗门弟子历练。而且新生孩童,也可以在检测完灵根之后,纳入宗门修炼,为清玄门提供一批种子,补充新鲜血液。” “师叔祖离宗久矣,如今修真界也不知怎么了,根骨上佳的苗子越发难寻。从前非单灵根不得入内门,如今便是灵根值强些的双灵根,也成了内门长老们争夺的苗子了。” 长青闻言惊到:“竟然如此?人才何至于凋零至此!” 她原本还奇怪呢,为何这清越修为不过大乘,便做了清玄门的掌门,见着自己又如此的兴奋激动。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修真界人才凋敝的状态下,大乘期已经能震慑四方,至于渡劫老祖,自然是闭关修炼,以求早日飞升上界了。 “罢了,许是天意如此。那方小世界的空间坐标,我现在就拿给你,你自去派人处理吧。” 清越真君自然无有不应,接过坐标好生安置,只等着回宗后派人查看。 等到飞舟抵达清玄门的时候,整个宗门不说都沸腾了吧,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长青离开的太久,如今宗门内见过她的,也只有同在渡劫期的几位故人了。彼此相聚一场,各自交换了这些年的经历后,长青又厚着脸皮,拉着自己的弟子要了一圈的见面礼。 没办法,都是穷闹的,从前她可是修真界最富裕的老祖,灵石能花一块扔一块,如今么,一贫如洗就是她的写照,只能拉下脸来了。 不过鉴于从前长青是真有钱,别的什么师侄徒孙之类的见面礼,她每隔几年就得散一波,如今即便带着自己的弟子走了一圈,算下来还是她亏呢。 长青咂咂嘴,要不是自己有门手艺,不然现在日子可真是难熬。 自家师尊的吐槽,英莲和黛玉等人是不知道的,毕竟在她们心中的师尊,那就是高山仰止的典范,谁能想到回到宗门之后,居然是这样活泼的性子。 等到青木峰一脉彻底安顿下来,已经过了好几日了,长青自然带着几个记名弟子同居青木峰,毕竟她的地盘是真的大。而英莲和黛玉二人,已经满足了出师的条件,携手共占一座新的山峰,为了纪念几人的来处,取名曰乾元峰。 鉴于修真界和小世界的灵气差别实在太大,在众人安顿下来的第二日,便纷纷闭关修炼起来。实在是自从进入此界,她们体内的灵气便开始不自觉的运转,原先被压制的境界也开始松动,不得不闭关调理,以求突破。 这是大事也是好事,自然没有人反对,清越真君大手一挥,免费给提供了不少灵石丹药,都是供她们修炼突破所用的,毫不心疼。 这是自然的,这群人不说各个都是炼丹师,但是青木老祖座下的弟子,难道还真的能少了丹药么。如今是老祖没有腾出手来,等到她闲下来,现在给出的五品六品丹,就会摇身变成八品九品,十品也不是不能想一想啊,清越自然给的爽快。 事实也正如清越真君所料,等到欢庆典礼过后,长青便开始埋头炼丹。七品以下的不必说,几乎每日都是好几个丹炉同时工作,一堆堆的丹药往外流出,又换成大笔大笔的资源,进了长青的腰包。 单说八品、九品和十品丹,长青也都捡着市面上最有价无市的几种,各开了几炉。她毕竟是此中巅峰级人物,一出手果真不同凡响,青木峰上三天两头丹药飘香,闻一闻都让人飘飘欲仙,可想成丹的效果又是何等惊人。 再加上清越真君暗中传播消息,发酵舆论,不过两个月的功夫,除了在秘境中探险的修士外,人人都知道清玄门的青木老祖归来,炼制了大批高级丹药。 也有不少人上宗门来求,都被清越真君三两句打发了,只说道百宗联会之时,自家会开一场拍卖会,到时候需要的自行拍卖即可,末了还一人赠送了一张拍卖会的入场券。 长青对此略有耳闻,不过清越真君十分会做人,丝毫未曾叫这群人闹到她跟前去,当然他们也不敢在渡劫期老祖面前大放厥词也就是了。所以,她只一心一意的炼丹炼丹炼丹。 足足在丹房里关了半年,长青才第一次走出炼丹房,盖因百宗联会要到了。 把属于宗门的和她自己的丹药都分配清楚,又都托付给清越真君处理,长青扭头又进了炼丹房。那百宗大会从入场,到初试,复试,再到决赛,没有个半年的时间是不成的。 现在这些丹药,放在比赛前卖,等到比完了之后,还可以再卖一波,那么多有钱大佬聚集的场面,可不多见呢。 就这样英莲等人闭关,长青拼命赚灵石,等到五年后几人出关,长青已经赫然又是富婆老祖一枚了。她摆着仙风道骨的师尊做派,给几个弟子都换了高品级的炼丹炉,每人还都给配了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戒指。 看着几人瞠目结舌的样子,长青心中颇为愉快,脸上却分毫不显,只叮嘱她们努力修炼,有什么问题去找掌门,便挥挥手闭关去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都为长青的大方而震惊。 末了还是英莲先出声:“师尊她老人家估计是发财了,所以才有今日的举动。只是你我师姐妹蒙受师尊恩情多年,也不能永远厚着脸皮只想索取,如今大家的修为已经稳固,也该是到了出门历练的时候了。” 黛玉也点头应和:“从前只听师尊说修真界残酷血腥,但也处处都是机遇造化,可惜我等姐妹不曾亲历过。如今有了这个造化,大家可要把握住,不能丢了咱们师尊的脸面,也不能任性妄为,伤了自己的性命。” 其他几人对她们俩一向信服,闻言俱都点头不已。 几人聚在一处商议了片刻,留下两个分别驻守乾元峰和青木峰,等候师尊以及其他几位师姐妹出关。余下的人,便以英莲和黛玉二人为首,去寻了掌门清越,要求和宗门内弟子一道,出去历练一二。 清越自然无有不允,这几个可都是好苗子,只是听老祖的意思,从前经历的少些罢了。他亲自指派了几个能力,心性,眼界都不错的弟子,给几人带队,当然也负责解说修真界的常识问题,还给了不少保命逃跑的法器,这才放了几人出宗。 修真无岁月,转眼英莲等人来到修真界,也已经百年之久了。 这些年里,她们进过秘境探险,也上过擂台比试,遇到过生死危机,也见到过不可多得的珍宝机遇,有人趁机进阶,也有人命丧黄泉。 曾经一同来到修真界的十人,如今只剩下五个了,不过性子却越来越坚韧稳重,丝毫未曾堕了青木峰和乾元界的名声。 乾元界就是她们来时的那方小世界,在清越掌门的处理下,已经被并入到清玄门的秘境之中,也修建了互相连通的传送阵。每隔三年,便会有宗门弟子驾临,搜寻适合修炼的孩童,带入修真界中予以培养,只是她们离开的太久太久,其中已经没有故人血脉了。 不过大道至简,同路者总归是越来越少,只要坚定己心,定然能走出一条通天路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综我在年代文里穿来穿去》已经开更啦,存稿充足,求个收藏! 苦逼社畜陈昭,因劳猝死了,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陈昭傻了:老天爷,我是不想工作了,可是更不想逃命打仗啊,我五十米都没有及格过的人呐! 后来,陈昭又发现,自己好像不仅仅是穿越,甚至还成了别人故事里的苦命配角?! 就离谱! 怕事胆小又惜命的陈昭,最初并不想与这个时代共鸣,她只想猥琐发育,在乱世中保全自身。 从最开始的胆小懦弱,空有一腔热血,到后来的筹谋算计,和爱人并肩作战,陈昭历经几世,终于获得了内心的安宁。 第一个世界:上海滩的穷途舞女VS身怀绝技的□□混混 第二个世界:小饭馆的巧手帮佣VS家道中落的黄包车夫 第三个世界:逃荒路的穷苦姑娘VS好吃嘴刁的富家少爷 第四个世界:惨被抛弃前朝格格VS一心爱国的有志青年 …… 男女主共同成长文 感谢在2022-12-14 15:26:54~2022-12-16 17: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鸳鸯番外 ================== 鸳鸯在年老的时候, 最是喜欢回忆自己的一生,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就是贾母去世那段日子。 那时候她是真的没有了主心骨, 又实在不想回金陵老家, 看哥嫂的脸色过日子。若不是心中有一股气憋着,指不定就真的一根绳子悬上去,随着老太太去了。 好在有个平儿, 她们素日里最是交好, 知晓她心中的苦楚和难处, 劝了王熙凤把她留下来, 去茂哥儿身边,做了个管家娘子。 贾茂是王熙凤的嫡长子,这个孩子的出生, 鸳鸯也是出了力气的。也是因为他在肚子里的时候险些被害,王熙凤和贾琏才下了大力气去查, 掀出来许多陈年往事, 贾家大房和二房也彻底闹掰了。 不过鸳鸯很喜欢这个孩子, 她从贾茂三岁的时候, 就到他身边侍候,是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的。 最开始的时候,贾茂才只丁点儿大, 不过不论是贾赦还是贾琏,都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所以贾茂的课业负担很重。 小孩子总是性子跳脱的多, 茂哥儿又是王熙凤千辛万苦得来的, 自小就娇惯的紧,他很是不乐意坐在书案旁边念书习字, 动不动就想溜号。这个时候,就得看身边的服侍的人够不够机灵,能不能和这小少爷斗智斗勇。 这样的事情,鸳鸯做起来是相当得心应手的。 她本就心细妥帖,又兼之资历深,毕竟是服侍着贾母过身的人,即便是贾赦和邢夫人,都得给她两分颜面。如此内外兼备,收拾起逃学的茂哥儿,可就方便多了。 最难得的是,贾琏和王熙凤这对父母,并不像是王夫人和贾母从前对贾宝玉一般,只一味溺爱为主。他们很懂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虽然不至于对贾茂动辄打骂,但是罚站罚跪,不许吃饭什么的体罚方式,也是层出不穷的。 这倒不是因为这夫妻俩心狠,实在是自从贾母去世之后,荣国府的境况大不如前了。又加上没过两年,东边的宁国府被抄家,连带着贾家的许多旁系族人,都跟着下了大狱,就更让他们胆寒不已。 贾琏自己从前流荡惯了的,如今再奋发向上,实在是没有那个可能了,只得把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 也是因为这个,鸳鸯这个能管得住茂哥儿的人,就成了王熙凤夫妻俩心中的大能人,礼遇非常,时不时的就会被王熙凤请过去,坐着喝喝茶说说话。 转眼间,贾茂就是十岁上的人了,而鸳鸯也已经二十七,人都称呼她一声金妈妈了。 这一日,刚送了贾茂去先生书房,就见着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走进来:“金妈妈,太太打发人叫您呢。” 鸳鸯应了一声,抓了一把大钱给她,问道:“可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这小丫鬟摇摇头,随即又道:“我听平姨娘身边的姐姐说,外头刚送了好些料子来,许是要裁衣裳,让您去挑花样吧。” 鸳鸯心里有了数,眼看着春天就过去了,是该准备夏裳。 她起身收拾了下自己,带着个小丫鬟就出门,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因为贾母已去,贾家就不能再挂荣国府的牌匾了,那荣禧堂作为国公府的正院,住着也是违制的。故此这荣禧堂就被封存了起来,作为贾家祭祖的祠堂,只逢年过节有大事的时候,才会打开来。 而贾赦和邢夫人,则是搬到了从前贾母住的荣庆堂,那也是五进的院落,富丽堂皇的紧,丝毫不比这荣禧堂差的。至于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两个,则是把其他的几间院落修整了一番,并成了一个三进的院落,住着也宽松。 因着贾家如今爵位不显,主子也没有那么多了,故此贾赦亲自发话,把从前住着的东大院给租了出去,也是一笔进项。至于服侍的下人婆子,放得放卖的卖,如今也少了许多了。 不过贾家如今正儿八经的主子,不足十人,好几个还是丁点儿大的孩子,实在也是用不上的。 这样的打算,贾琏夫妻也没有异议。 开源节流,如今贾家开源不成,只得选节流这个方法了。 等到进了王熙凤现在住的景明院,就见着王熙凤带着平儿,巧姐儿,连带着平儿生的一个姑娘芙姐儿,正围在一处选料子。 鸳鸯一一见礼:“给太太,平姨娘问好,两位姐儿也好。” 王熙凤亲自扶了她坐下:“鸳鸯你就是忒多礼了,你和平儿打小就熟识,实在不必再互相行礼了。至于巧姐儿她们小姊妹两个,都是你看着出生的,哪里当得起你的礼来。” “礼不可废,姑娘再小也是姑娘,自然受得起我的礼。” 鸳鸯简单说了两句,众人知道她的固执,回回如此,也就不再劝了。 平儿捧着一匹冰蓝色的软绸,示意鸳鸯来看:“鸳鸯你看,这是昨儿晚上刚送来的新料子,我摸着倒是软乎,拿着给茂哥儿裁件衣裳可使得?” 鸳鸯摸了摸,确实顺滑软糯,点头道:“颜色也清爽,再绣上竹叶纹,应该不错。” 说话间,王熙凤叫丫鬟拿着一匹藕荷色的缎子,在鸳鸯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个料子看着也舒服,合鸳鸯的气质,对了,还有那匹月白色的料子,一起拿回去做衣裳穿。” 鸳鸯也不推辞,笑着应下。 几人又凑到一起,互相帮着挑了料子,选了花色,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等到都选好了,打发丫鬟带着巧姐儿和芙姐儿出去玩儿,王熙凤招呼鸳鸯坐下喝茶。 鸳鸯见此,就知道对方是有正事要说。 果不其然,半盏茶下肚,王熙凤就开口道:“前几天我收到林妹妹送来的信,她公公预备在家中办个私学,招几个亲朋好友的孩子教导,问咱们茂哥儿想不想去。她那公公从前可是状元郎,族里进士都有七八个,可见家学渊源,我一听就心动了。” 鸳鸯闻言也是大喜,林黛玉的婆家乃是江南名士顾家,文风鼎盛不说,单是家族流传就有千年之久了,称得上是当世豪族了。 若是贾茂能去顾家求学,有名师教导是一大好处,日后在文坛上的人脉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对他助力极大,怪不得王熙凤心动。 “这是大好事儿啊,林姑娘既然送了信来,咱们也不能不抓紧这次机会,名师难得呢。”鸳鸯笑着道,随即拍了拍胸脯,“太太放心,万事有我呢,我亲自陪着茂哥儿过去,一应事物保管妥妥帖帖的,绝不叫哥儿饿着冻着。” 平儿听了这话,噗呲一声就笑了:“我就说鸳鸯定然会主动请缨,偏你小心眼,巴巴的还先送了料子,唯恐人家不答应。” 这就是平儿说笑话了,贾家纵然如今败落了些,这几匹料子什么的,王熙凤也不会放在心里。别说这样外头送的,就是上贡的贾家也不缺,迎春在宫里头虽然不算得宠,好歹现在膝下有个女儿,也是娘娘了。 “哎呦,这可了不得了,原来那些料子是这么来的。如今我既然收了奶奶的料子了,可不得铆足了劲,为太太鞍前马后,再有咱家的哥儿,那更是要服侍好了才行了。” 鸳鸯笑着打趣了几句,这才正色道:“依着我看,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太太可别舍不得放哥儿走,顾家那私学我虽然没有见过,可也知道恐怕难进呢。若不是有林姑娘帮着说话,咱们这样远在天边的人家,哪里能知道这个消息,更别提去求学了。” 这个道理王熙凤自然明白,再是舍不得儿子,也知道该放行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她为人母操的心,却一点都不少,所以才巴巴的来试探了一回鸳鸯。 如今鸳鸯既然应下了要陪着去,王熙凤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无他,鸳鸯和紫鹃还有林黛玉的关系都是极好的,这些年书信往来都不曾断过。 若是真的到了顾家,有林黛玉和紫鹃帮衬着,自己再多多的备上钱财礼物,茂哥儿的日子应该也不会过的差了。 鸳鸯这边说定了,王熙凤又去邢夫人那里透了口风。 至于贾赦那处,得贾琏亲自去说,毕竟小儿子大孙子,贾茂如今可是贾赦的心头肉,早晚必得见一面,祖孙两个亲热着呢。 贾赦虽然也舍不得孙子,可也知道机会难得,名师更是难寻,所以还是咬牙同意了。又开了自己的私库,挑出不少古玩摆件,名人字画打包,准备到时候叫贾茂带去顾家,当做拜师礼。 拉拉杂杂的准备了七八天,才算是把贾茂的行礼收拾好。 至于随行跟着的人员,鸳鸯自然是头一个的,总管贾茂身边的大小事情。余下的,便是四个小厮还有两个丫鬟,小厮跟在茂哥儿身边帮忙,丫鬟就做些缝补打扫的活计。 王熙凤觉得人少,还想再添几个:“出门在外处处不易,就这么几个人手,怕是不够使唤呢。” 鸳鸯却劝她:“太太多虑了,您想想从前林姑娘来咱家的时候,只带了奶妈和一个雪雁,那是不拿咱们当外人呢。如今咱家哥儿去林姑娘的地方,难不成姑娘就只看着,少不得送给婆子丫鬟什么的,帮着我理一理顾家的事情,到时候就尽够用了。” “若是还不成,我再打发人给太太送信,左右离得也不算远,最多一个月的功夫,也能打个来回了。”鸳鸯见王熙凤面色缓和,又笑道,“再说,若是服侍的人太多了,容易乱了哥儿的心志,翻过年去,哥儿可就十一了。” 王熙凤这才醒过神来,握着鸳鸯的手道:“多亏你醒着神呢,我险些就混忘了,是该如此。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刘姥姥家的板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现下不也考中秀才了吗,可见这事儿不在下人身上。” “到了南边儿,你可得看紧了茂哥儿,他性子跳脱的厉害,唯有你压得住他,万万不要手软了。若是你不好动手的,就请了顾家姑爷帮忙,要打要骂都使得,只留他一条命就好。” 王熙凤说着,又从身后掏出几封信来:“老爷他公事要紧不好请假,这次是老太爷跟着过去,可他老人家又是最疼茂哥儿的,恐怕到时候也不会叮嘱。这几封信是老爷亲笔写的,你帮我交给林妹妹和林妹夫,算是我拜托他们的了。” 鸳鸯自然满口应下,她再是关心茂哥儿,也得注意主仆的身份,不可逾越了去。 林黛玉夫妻两个就不同了,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身份,且听紫鹃在信里说的,林家姑爷好像还在私学里头任教呢,那就还是贾茂的先生了。天地君亲师,先生的地位在现下,可是崇高的很,仅次于家中父母长辈了。 有这样一面大旗,外加贾琏和王熙凤的亲笔书信,鸳鸯就相当于拿了尚方宝剑,可以稍稍放下些心来了。 等到诸事妥当,鸳鸯跟着贾赦和贾茂上了船,一路往江南顾家去了。 路上如何不必赘述,且说顾家。 顾家乃是在江南盘踞千年的豪族,历经三朝而不散,堪称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顾家。而林黛玉嫁的,就是顾家这一代三房的嫡次子顾清章,家族排行第七,人称顾七爷。 顾家人口众多,根繁叶茂,在江南一带称得上是一方霸主,之所以向林家提亲,也是有缘由的。 这就不得不提一提林黛玉的继母,当今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云霁了。她是宫中的三品女官,又是太后陪嫁丫鬟留下的遗孤,深得太后的信重和喜欢,虽然只是名义上只是宫女,可实际上和太后的义女也差不多了。 后来林如海因为贾家太乱,想要续弦的消息传出去,太后就动了心思,把自己身边这个女官嫁了过来。一来是看重林如海的能力,二来也是想要拉拢林如海,让他更加为皇室尽心的意思。 而林如海娶她,当然也不是因为爱情,二人素未谋面呢。 他同意娶这个妻子,也是为了黛玉能有人教养,自己趁机向皇帝表忠心。二人算是不谋而合,彼此相敬如宾,日子倒是也过的不错。 云霁是个很豁达的人,对待自己的便宜继女林黛玉,虽然不说视如己出,但也绝对没有丝毫苛待。她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在太后身边待了近二十年,礼仪规矩,见识谈吐是拔尖儿的,也都被她一一教给了自己的继女。 故此在江南的闺秀之中,林黛玉的名气极为响亮,又有一对简在帝心的父母,更是成了香饽饽。 顾家就是出于此种考虑,才派媒人上门提亲的。 当然顾七爷自己也不差就是了,他也是进士出身,虽然未能入一甲,但也进了前十。不过此人醉心诗书,对于仕途并无兴趣,故此在考中进士之后,并未做官,反而回到江南做了个风流名士。 他和黛玉成婚至今三年,膝下已有一子刚满一岁,名唤宣哥儿。 夫妻俩琴瑟和鸣,每日弹琴作画,下棋吟诗,偶尔把臂同游,玩遍儿周遭的名山大川,甚是逍遥。 顾三老爷,也就是顾清章的父亲,见不得儿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不务正业,故此才想着法儿的弄了个书院,就是要紧一紧儿子的弦,叫他有个营生来做。 话不多说,船行五日后靠岸,又转了马车辘辘前行,再三日,方到了顾家族地。 这是顾家祖宅所在此地,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都是顾家族人的住处。大大小小的宅院错落有致,沿着几条大路纵横分布,看着很有章法,比之京中的宁荣街来说,要显得古朴厚重数倍不止。 且朗朗的读书声随处可闻,鸳鸯坐在马车上,小心的掀开帘子去看,即便是路上随意走动的族人,也都穿着青布长衫,显示读书人的身份。 鸳鸯心中暗自为顾家底蕴惊叹,面上却还端的住。 而前面那辆车里的贾赦,这会子已经搂着大孙子,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导:“我的乖孙子,你听听,这顾家的文风昌盛至此,再过百年也不会衰败。咱们贾家人,就是吃亏在没有好好读书上!” “从前你曾祖他们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全拼着一股子力气,跟着□□打天下,这才搏得了个爵位,族人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惜我不争气,一没有学到你曾祖他们的本事,二来文采更是一分没有,咱家就在我手上败落了。” “你是个好的,聪明机灵,也能耐得住读书的辛苦。贾家的未来,就全靠你了,你那两个妹妹日后,也都得靠你给她们撑腰,茂哥儿,你可得努力啊!” 贾赦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看着好不可怜。 贾茂对他的这番做派,却早就习以为常,见此眉毛都不想动一下。 只是又不好叫贾赦独自唱戏,便也情真意切的回道:“祖父,您放心,茂哥儿在顾家肯定好生读书学习,日后金榜题名给您挣个脸面回来!” 祖孙俩两两对望,看着好不情深,片刻后,二人心中都觉得有些不适,便又迅速的转过头去了。 贾茂这才哈哈笑道:“爷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孙儿此次必定不会辜负您和爹娘的期待,跟着顾家姑父好生读书努力。不过,待会儿见了姑父,您可得帮我说说好话,莫叫姑父太严厉了。” “您看看孙儿这小身板,可抵得住先生的戒尺大棒吗?再说若是我被打伤了,您老心里难得就不心疼?”贾茂窝在贾赦身边,扭股糖似的缠磨,“好祖父,好爷爷,您可怜可怜您离家千里的孙子,行行好吧。” 鸳鸯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把这番话清晰的收入耳中,不由得失笑起来:这个小少爷磨人的功夫,可真真能看出来是贾琏和王熙凤的儿子,一脉相承! 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几封书信,鸳鸯有些得意的想到,这次他可不会如愿了。 不是她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实在是这些年来,鸳鸯和茂哥儿斗智斗勇,实在是摸透了他的脾性,就是个惯爱讨好卖乖的。她纵然有读心术傍身,可也没少被这小家伙儿做的可怜样儿哄骗了去,此刻见他在和贾赦软言细语的说话,心中实在是觉得出了口气。 盖因这次的事情,贾赦这个贾家的老太爷是做不得主的。 那可是顾家,紫鹃送来的书信上面都写了,当朝长公主的幼子都说要来,还有礼亲王的小孙子。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家,都不远千里的送了自家孩子过来,贾赦和贾茂的身份在这里,还真的不够看。 事实果然不出鸳鸯所料,不论现在贾赦答应的有多好,等到他见了顾家现在的族长,还有顾三老爷和顾七爷等人后,便已经为他们的风华气度所折服。 待到又见着了茂哥儿的同窗,知晓了众人的身份后,贾赦更是喜笑颜开,半点不提让先生手下留情的事情了。 他捋着胡须,拉着顾七爷的手道:“贤侄!老夫今日便将茂哥儿托付给你和玉儿了,该打打该骂骂!你是他的姑父与先生,算起来比他老子也不差什么了,务必从严教导,万万不可因着是自家孩子,就手下留情。” 贾茂在一旁听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转头的功夫,自家祖父就把自己卖了个精光。 他趁人不备,扯了扯贾赦的袖口。 贾赦心有愧疚,也觉得自己刚答应了要照顾孙子,转头就说话不算话,他觉得自己这老脸有些挂不住。但是现在这场面,也容不下他和茂哥儿细说,便故意扭了头,又去一旁和顾三老爷寒暄起来。 他是林黛玉的亲舅舅,从前黛玉成亲时候,他也是来过的,如今再见面,自然也不愁没有话说。 贾茂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祖父延长而去,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旁边的顾清章见了,忍不住失笑出声:“小家伙,你合该叫我一声姑父,日后我教你们书画之道,也该称呼我一声先生才是。” 贾茂见贾赦一眼也不往回瞧,就知道这人是故意躲他,只好转身和顾清章攀谈起来:“姑父好,早前我们来的时候,家中母亲为林姑姑备了许多土仪,还差我带了一封信,不知道林姑姑现下可有空,我去送了给她。” 这是他不耐烦再留在这屋里,听一群老狐狸互相打机锋,想要溜走了。 顾清章闻言,越发对自家妻子的小外甥来了兴趣,当即起身道:“我领你过去吧,你姑姑现下正在后院,她这几日也一直念叨你呢。” 说罢,顾清章先去顾三老爷处禀报,这才带着贾茂离开。 等到见了黛玉,她正和紫鹃、鸳鸯等人闲聊,回想从前在一处吃喝玩乐的少女时光。 一时见了贾茂,又是一番欣喜若狂,黛玉离开京都已久,可也还记得从前王熙凤对她的照拂,对着她的儿子,自然便又格外关照些。她原是个不食烟火之人,现下成亲有了孩子,倒也知道嘘寒问暖了。 拉着茂哥儿的手絮絮道:“便在家里安心住下,我已经和紫鹃说好了,把她家小叔子还有小姑子,都拨去你院里服侍。你姑父专职教你们书画,不过他的诗文倒也算是通的,但凡有什么不懂的,下学后便来姑姑这里,叫他单独讲给你听。” 顾清章温软的眼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妻子,见她这样高兴,便知道这小外甥是极得她欢心的,不免又看重了几分。 也开口应承道:“如今你们的课业并不难,若是有需要只管来问我,便是我一时没有空闲,你姑姑的才学也是顶尖儿的,问她也好,” 而黛玉得了自家丈夫这样的话,忍不住双颊飞红,纵然已经为人母,依稀还有几分少女娇俏,可见日子过的舒心。 贾茂的年岁还小,素日里王熙凤管束的严,又有鸳鸯全方位盯着,还全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 故此他见林黛玉红了脸,不由得问道:“姑姑,你是觉着热吗,要不要我把窗户打开?” 这话一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倒叫贾茂好一通摸不着头脑。 黛玉见他这般懵懂,只得忍着羞意道:“屋里人多,是有点闷呢,倒是不用你,叫丫鬟去做就好了。” 说是叫丫鬟去做,最后还是顾清章亲手开了窗户。 鸳鸯见他们夫妻二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心中高兴之余,也自觉不能再带着茂哥儿在此处碍眼,便说要先回去收拾屋子。 紫鹃闻言忙道:“是呢,你们风尘仆仆而来,原该好生休息休息。茂哥儿的院子是我们奶奶亲自带人布置的,我领着你们过去,若是有不合适的,改着也方便。” 鸳鸯自然不会拒绝,出门的时候顺手把茂哥儿也拎上:“哥儿也该去洗漱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来,许是晚间还要去宴饮见客的。” 贾茂听了觉得有礼,便也起身告辞,留下黛玉夫妻二人不提。 而鸳鸯一行人在顾家暂住的院子,原是一排排相同规制的二进小院儿,本就是特意留给族里孩子进学所用。黛玉的眼光又清雅不俗,布置的十分妥帖,一应东西都是极好的,贾茂等人直接住进去就行。 紫鹃又趁着没人,细细的把顾家的事情都介绍一遍,以防他们哪里不清楚,再与人起了纠纷。 如此忙乱了三五日,贾赦见着贾茂在这里处处都好,又有黛玉和紫鹃等亲旧帮衬,便也放心的打道回府去了。 至于贾茂,从此就这样在顾家住了下来,不论是冬夏风雨,除却每年生辰和三节之日,便是十天一休沐,余下的时间通通用来上课。 贾茂从前也读书,虽然不像是贾宝玉一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一日不过两个时辰的课业,已然是极限了。 如今陡然来了顾家,每日从卯正起身,用罢早饭后,苦读到午时初刻才能午休,每隔一个时辰,只得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到了下午,申时学书画,酉时练骑射,也是不容躲懒的,至于晚间,自然也有先生不知道的课业要完成。 如此一来,可真的是苦了贾茂等娇生惯养的孩子,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他们便叫苦不迭起来。贾茂甚至还起了心思,想要装病逃过上课,可惜身边有个鸳鸯在,她有读心术在手,怎么可能会被贾茂瞒过去。 再加上鸳鸯有心想扳一扳贾茂的性子,故此特意把此事告知了黛玉和顾清章,由他们夫妻出面,狠狠的收拾了贾茂几回,终于叫他不敢再刷小心思。 而杀鸡儆猴,旁的少年们见贾茂形容凄惨,也收了心里的侥幸,不敢再造次,学院的风气都为之一清。 鸳鸯深藏功与名,继续低头为贾茂做衣裳。 如此寒来暑往五载,贾茂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身板挺拔,气度沉稳却依旧有几分少年风发的意气,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这五年间,因为课业紧张,他从未回过京都,和贾琏王熙凤的交流,也只能通过书信传达。倒是贾赦作为一个富贵闲人,每隔半年的时间,总会偷偷跑来江南,见一见自己的大孙子,述一述思念之情。 不过贾茂学习任务繁重,并不能很好的招待贾赦,故此这位贾家的老太爷,也是自己溜达的居多,为此还给自己多添了好几房小妾。 闲话不多说,今日正是贾茂辞别顾家人,回京都的日子。 他已然学成,经过顾三老爷和顾清章等人的亲自考核,可以出师了。 据顾三老爷亲口所言,贾茂的根基打的扎实,这些年虽然偶有偷奸耍滑的偷懒之举,好在大多数时候也能耐住性子,不负师长教导之恩。如今既然已经学成了,也该回家去,叫父母长辈知晓他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自然,贾茂身为贾家这一代的嫡长孙,他并不仅仅要学,还要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参加科举,日后入仕做官,重振贾家名声。 回到京都的贾茂,只修整了几天,就闭紧小楼成一统,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科举事宜。因为不想太过张扬,贾茂是真的从童生开始考,一步步的到了府试,成功得了个秀才的名头。 而后不等贾家人庆祝,他又埋头准备乡试,同样是一次通过。 这下可轰动了京都,需知权贵人家的子嗣后代,大多都是不学无术的,鲜有的几个也是以武艺为重,考科举的十分罕见。而贾茂这等一鼓作气能考到举人的,更是千里挑一的好苗子,一时间贾家人潮涌动,都是来给贾茂说亲的。 王熙凤得意之余,还是一一谢绝了,她儿子的能力,林黛玉已经写信都说明了,一个二甲进士是跑不了的,如今定亲实在是太早了。等到自家儿子考中了进士,那时候说亲的人家,比之现在来说,家世人品还要更上一筹才是。 果不其然,第二年的春闱,贾茂也成功通过会试,进入殿试的环节。皇帝知晓他是迎春的侄子,又和长公主的幼子是同窗,又见他文采斐然,人也长得俊秀斯文,当即就点了为探花。 十六岁的年轻探花郎,比之林如海当年还要出色,引得后宫嫔妃们心思大动,纷纷想为自家女儿招来做驸马。 不过皇帝却舍不得,大乾国的规矩,驸马是不能任实权官职的。贾茂如此少年英才,迎春所出的又只是个公主,并不会牵涉到皇权更替,这样好的人选,皇帝怎么忍心只叫他浪荡人间, 更何况,贾家如今败落至此,全家都指望着贾茂能奋勇向前,领着贾家再创辉煌。这样的嫡长子,若是被皇家选为驸马,那可就妥妥的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故此再三思索后,皇帝还是未曾答应后宫的嫔妃们。 贾家人为此都松了口气,贾茂对于皇帝的用心良苦也深表感激,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茂的婚事,最后还是他的同窗,长公主的幼子杨维舟,给他牵线搭桥说成的。 女方人选,则是杨维舟的姐姐,杨映微。 杨映微是长公主的嫡女,也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深受长公主和太后的宠爱,连皇帝对这个外甥女都青眼有加,宫中差不多的公主也不如她脸面大。虽然只是公主之女,杨映微也因为深受皇恩,被封为安乐郡主,赐食邑千户,可见其荣宠。 对于贾家而言,娶进来这样一位郡主,可比公主要实惠划算的多。一来能表示对皇上的忠心,二来也不会因为驸马的职位被闲置,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便宜事。 而且对贾茂而言,这桩婚事更好的,却是他和杨映微之间,算得上是熟悉的。盖因杨映微和弟弟杨维舟感情深厚,杨维舟在江南求学期间,姐弟二人经常书信往来,说些自己身边的趣事。 杨维舟能说的,便是自己的同窗好友,求学生涯,其中自然包括贾茂这个同龄人。而杨映微的闺阁生活,也会做杨维舟的言谈中不小心泄露点滴,日久天长,也足够贾茂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勾勒出一副生动的少女形象来了。 至于贾茂的为人,杨维舟与其同窗五年,自然是了解颇深,再加上少年谈话的名头,纵然贾家门第是低微了些,长公主一家也无甚可挑剔的。 再说,以长公主府的权势,若是想要高嫁,也只能让女儿入皇室了。可一来骨血倒流不利子嗣,二来长公主夫妇心疼女儿,不愿她去趟皇室的那摊浑水,如此一来,贾家的缺点就不算缺点了。 如此两家有了亲事的默契,便开始走六礼。 杨映微比贾茂大了两岁,今年已经十八,故此六礼走的不慢。不过长公主疼女儿,有心想留她在家再过个团圆年,婚期便订到了第二年的春日。 王熙凤风风火火的开始筹备聘礼,指挥家中的下人修整打扫庭院,为着贾茂婚事,可算是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 而贾茂本人作为准新郎,却显得十分悠闲自在。 他每日去翰林院点卯上衙,便在王熙凤和鸳鸯等人的点播下,做一副画,写一首诗,亦或者挑几盆花草,选几样首饰,打发人给自己的未婚妻送过去。这是为着增进二人的感情,好叫杨家人知晓,他心中对未婚妻的重视,也是让杨映微对他有个好印象。 投桃报李,杨映微既然得了他的东西,少不了也得绣一张帕子,做几样点心互赠。 如此一来一往间,虽然这对未婚夫妻鲜少见面,可感情却渐入佳境,叫两边父母看了,都忍不住心中欢喜。 转眼就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也是贾茂大婚的日子。 鸳鸯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身穿红色婚袍,骑着高头大马,迎来了自己将要共度余生的妻子,忍不住悄悄红了眼眶。她自己这一生未嫁,也没有子嗣负累,是把贾茂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的,如今看他得遇良人,自己也觉得高兴欣慰。 此后的日子,对于鸳鸯而言,就已然是平顺至极。 新嫁进来的安乐郡主,为人十分和善周到,对于鸳鸯这个打小服侍贾茂的妈妈,也是颇为看重的。只是鸳鸯自己明白,新奶奶既然进了门,就该把这院子的大小事情交给她,自己退居二线清闲清闲。 故此在贾茂新婚的第二天,鸳鸯就主动把小院的事情一一透露给郡主的陪嫁,丝毫未曾隐瞒保留。此举更是得了郡主的青眼,对她越发礼重起来。 而就在她选择放手之后,从六岁时候便出现的读心术,也像它来时那么突然消失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如今的她地位稳固,只要不自己犯傻,后半辈子的日子显见的会富贵安宁,有没有那个读心术已经不重要了。与其为已经消失的读心术失落,还不如把这心思放在新进府的郡主身上,趁早摸透了女主子的性子,日后的生活才能更轻松。 鸳鸯一直是个想的清的人,从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她心中始终谨记,外物只是点缀,唯有自强才能拼出一条路来,如今正是证实了这一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 新文《综我在年代文里穿来穿去》已经开始日更,求个收藏,么么哒。感谢在2022-12-16 17:52:58~2022-12-19 00:1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