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1937》 第1章 第1章 我叫苏妮娜，是一个孤儿，8岁时被莫妮修女带回修道院抚养，长大后我虽然没有成为修女，但继承了莫妮修女对神虔诚的信仰，大多时候我会待在南市的修道院，与其他修女秉承神的光明，帮助那些受难的穷苦人 1937年8月13日，日本人开始轰炸上海，北市已经沦陷了，南市或许也不远了 黑暗中，我抚摸过枕在膝上熟睡幼童的额发，握紧胸口的十字架像身边所有的修女一样，向神祈祷 默念祷词时，我的脑中却忍不住在想，真的有神吗？ 若真的有神，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发生？ 看看这些因为战争失去父母，无家可归只能缩在修道院地窖的老弱妇孺，此刻的神在哪里？ 但下一瞬我就为自己产生这样质疑神的想法感到羞愧 仁慈的神啊，请宽恕我罪恶的念头，我相信一切安排自有您的用意。 战争开始后，在神父的奋力争取下，日本人终于同意在华法租界外划定一块难民区，用于安置平民 我跟随修道院的其他修女和平民也都转移到了这里，而我和魏笙也终于再次见了面。 我和魏笙于1936年的秋天相遇相识 现在想来，或许一切早就已经注定，我没有成为修女并非是我不愿意，是莫妮修女阻止了我 她用那双总是含着慈悯的双眼看着我 “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没有放下你的罪” 我不懂她的意思，她没有解释，只是让我每天晚上十点到小教堂祷告，如果我能连着七天都做到，她便答应我让我真正成为修女 我笑了笑，这太简单了 前六天我每晚都会准时到小教堂做祷告，那里很安静，祷告结束后，我没有立即离开，只是静坐着注视钉在墙上的那把黑色十字架 此刻我已经回想不起来当时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记得那股平静，静的内心发空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时间，空间 即使身上冷的像块冰，我却像没有知觉一般一直坐到清晨 第七天的下午，我坐在后院的草地上看护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玩耍，他们尽管穿的很破旧，但脸上的纯真笑颜让他们与那些坐在华车人轿上的富家小孩们相比更为纯粹可爱 一个格外瘦弱的男孩子跑过来，怯怯的问我：“妮娜姐姐，我可以再吃一个甜糕吗？” 周日教堂有慈善筹款活动，一些信教的富人会到教堂捐些钱物，为了款待这些好心人，莫妮修女会吩咐厨房做些点心放在前院 然而对这些富绅而言，这些点心不过是带着点廉价甜味的大饼罢了，没有人会真的吃这些东西的 但对这些连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而言却是难得的美味 我拿出手绢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泥点，声音很温柔却很坚定 “不可以哦，每个人只能有一块” 他垂了头看着很难过失落，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收了手绢，抬手遮在头上，下午的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暖的，空中的绿草香气清新而浅淡，让人一瞬间也变得慵懒起来 再过几个小时，只要完成最后一晚的祷告，我便可以真正成为一名修女 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喊着那些恋恋不舍的孩子回去，最后望一眼身后逐渐染上红晕的天空，我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于是看见了他，魏笙。 他就站在前方定定看我，上流社会最常见的笔挺而昂贵的西装，当时我猜他可能是今天来捐款的某位富绅，迷了路误入后院 一副黑色粗框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双肩微缩，神情腼腆中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你…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这一定是个很内向的男人，或许每次向女孩子开口都这么紧张 我轻轻微笑，告诉他我叫苏妮娜，在那一瞬间他的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叫…叫魏笙” 自那天之后魏笙开始频繁出现在修道院，有时候会鼓起勇气红着脸和我搭话，有时候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静静看我，也许是因为他红着脸和我说话的样子有些滑稽的可爱，也许是因为他对我很温柔，我们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战争刚开始时，莫妮修女不愿意离开这些需要帮助的难民，执意留守在修道院，我也跟随她留了下来 租界的大门被关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我和魏笙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直到来到租界外的避难所，至今我还记得那天他有多激动，他冲上来一把紧紧抱住我，很用力，我的肩膀被勒的很疼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得到我的首肯下碰触我，也是他第一次十分坚定的要我随他到租界去 他说话时依旧紧张的脸颊发红，但眼睛定定看着我，眸色深沉带着无法拒绝的强硬 我有些出神的望着他这副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样子 莫妮修女来到我们身边，对我说：“去吧，孩子。只要你的心和神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善。第一批物资很快就到了，这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于是我答应了魏笙，会随他一起住进华法租界内的魏公馆，一瞬间，他又回到了以往腼腆的样子，眼神依旧是那般无害而温柔，方才的强势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魏家公馆地处法租界里地段最富裕幽静的地方，外表看着很气派华丽，里面则更富丽优雅 魏笙的父亲曾是租界内委员会议员，现在虽已退下来，但依旧是租界内较有名望的人士 魏先生看起来很和善慈祥，有股儒风，他与明艳动人的魏太太对我的到来表现的很欢迎 魏太太很体贴，提前为我准备了客房，甚至兴致勃勃的带我参观她特地为我布置的房间，确实很漂亮，里面的女士用具皆是当时上海名媛最为时兴流行的 不过我用不到，我会住在魏笙的房间，睡在他的床上 但一个自小在修道院长大的淑女是不会也不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我轻轻拽了一下魏笙的袖子，他开口对魏夫人说：“母亲，我想让妮娜和我住” 说完他腼腆一笑，极不好意思的样子 魏夫人有些惊讶的打量一下我们，我也适时低头害羞的一笑，站的更贴近魏笙，她随即了然的一笑 “哎呀，是我想的不周到了，你们现在可都是接受过新思想的年轻人。也好，以后终归是一家人。” 她看我害羞的厉害，笑的越发明艳，对我说：“妮娜，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千万别拘束，不用不好意思，我呀虽然不年轻了，但也不古板，有什么事要吩咐你就喊刘妈。” 我点点头，她又靠近我一点，压低声音揶揄道：“这还是阿笙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我和他爸爸还正愁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呢~” 我偏头看了一眼挂着腼腆笑容站在我们身边的魏笙，他眼中带着一丝羞涩，温声道：“母亲，我先带妮娜回屋整理行李” 魏太太轻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动作带着少女的娇嗔 “呀，我太高兴了，都忘了妮娜刚从外面回来，现在一定很累了。你们先回屋休息，一会晚饭好了，我让刘妈喊你们啊” 晚上，外面的炮火声响彻天际，魏公馆灯火通明，桌上菜肴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魏太太又换了一身旗袍，墨绿色的绸缎将她曼妙的身段贴合的恰好，桌上还坐了两个俊秀的男孩子和一个容貌精致的小女孩，这是魏笙的弟弟和妹妹 魏太太嫁进来后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一对双胞胎男孩，小晨和小希，还有一个女儿小芸。 听魏太太说双胞胎今年15岁了，虽然是双胞胎，但性格却一动一静，很不一样，小希活泼随性，在魏太太介绍我时，嬉皮笑脸道：“你好啊，大嫂” 小晨则很沉稳的向我点头示意，小芸的五官与魏太太如出一辙的明丽精致，但看着似乎有些内向，当触及我的视线时头就转了过去 这一点倒是和魏笙有点像 似乎除了魏笙和魏芸，魏家其他人都很擅长交际，他们知道怎样让客人在饭桌上感到轻松愉快 小芸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魏笙只是挂着他那标志性腼腆微笑安静看大家聊天，自己不怎么加入，除非有人提到他 晚饭结束后，我和魏笙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松开头发，梳子缓缓滑过打着卷的发丝，我的头发天生带着卷，从来梳不直 这个梳妆台是魏太太下午吩咐人从客房里搬过来的，镜子里魏笙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了，或许是今晚喝了一点红酒，我起了一点兴致 放下梳子，走到床边从身后环抱住魏笙的腰，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怎么了，妮娜？ 魏笙其实很高，却因为总是缩着肩膀让人忽视了他是个个子挺高身材也并不瘦弱的男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让他转过来对着我，从胸口处轻轻一推，他便整个人仰躺在铺着丝绸床单的大床上 我缓缓爬了上去，坐在他身上，指尖从他微湿的发梢滑到眼镜，黑色的粗框眼镜有些碍眼，我摘了他的眼镜随手扔在一边床柜上 魏笙的容貌相比弟弟妹妹们显得略有些平凡，但眉骨很挺，眼窝深邃，鼻梁很高，下巴线条也很锋利，本应该是有些侵犯性的冷冽长相却被那副腼腆懦弱的神情冲淡到让人忽略 他的胸膛起伏的很厉害，我能听见他紧张的呼吸声，我一颗一颗解开身上睡裙的扣子，只有三颗扣子，睡裙就滑了下去 我盯着他的眼，抓着他的手放了上去，他的喉结在剧烈滑动，手指僵硬 “妮娜…” “嘘” 我伸出食指轻按在他的唇上 “感受我”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颤抖的也越发厉害，他在央求我 “妮娜，求求你…” 我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缓缓闭上眼，像恩赐一般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掀翻 …… 最后那一刻，我睁开了眼，他的脸隐在夜色中，看不清神色，窗户外几缕月光从缝隙透进来，我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盯着我的脸，那双眼黑沉沉的，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大脑一片混沌，眼前迸发出一道白光，圣洁的白光中神在看着我，他看着我做下这罪大恶极之事… 第2章 第2章 1937年8月25日，一个大约三十几的俊朗男人住进了魏公馆。他叫朱彦，是魏先生已逝元配夫人的弟弟，也是魏笙的舅舅。 他俊雅又风趣，很会说话，总是能把最平凡常见的事情说出了花，逗的魏夫人弯眉娇笑，连从来不爱见生人的小芸也总会在他侃侃而谈的时候从房里出来，抱着布娃娃默默注视着他。 魏太太笑起来的时候更漂亮动人了，每每此时我都会感慨世上竟会有这样美丽的女人 对着镜子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我准备下楼前往避难营。 早上在我还没醒时，魏笙已经出门去上班了，尽管租界外在打仗，但租界内一切生活照旧，他依旧要去证券行上班 朱彦先生在魏公馆的生活十分自在悠然，彷佛这里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样，我下楼时他已经坐在了餐桌边，等待刘妈为他端上丰盛又营养的早餐 “早上好啊，美丽的小姐” 看见我下楼，他扬起很有魅力的笑容，和我打招呼，我矜持的微笑点头 “早上好，朱彦先生” 其实现在并不早了，客厅钟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在九上 “你可以和阿笙一样叫我舅舅，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哈哈” 说着他故作调皮的向我眨眨眼，男人的成熟性感和男孩的活泼朝气在他身上结合的刚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红着脸羞涩的点点头，楼梯上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是魏太太下来了，她声音中犹带着慵懒的几分魅意 “又去那里啊，妮娜？” 我点点头，她坐到沙发上吩咐刘妈给她倒了一杯水 “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好的，伯母” 我点头推门走了出去，依稀听见身后朱彦先生说，“妮娜可真心善……” 善良吗？ 我自小在修道院长大，莫妮修女教导我要侍奉圣洁的神，身心自然要保持善良，一想到神我就习惯性想去握胸前垂着的银色十字架，却抓了个空 啊…我想我可能是昨晚睡觉前摘了下来，忘记带了 晚饭时，桌上依旧和乐融融，朱彦先生和魏先生谈笑风生，魏太太含着笑往魏先生碗里添了一筷子牛腩，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融洽。 回过神时碗里多了一块牛腩，我望向魏笙，粗框眼镜下，他的眼中含着一片温柔看我 刘妈从厨房出来端上一个白瓷汤碗，魏太太看了眼桌上的汤碗问：“今天的汤怎么上的这么晚？”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怪我，想着煲鸡汤给大家喝，没想到中间出了点小插曲，这汤多费了些时辰，所以现在才端上来” 魏太太有些惊讶：“这汤是妮娜做的呀？哟，那今天大家有口福了，可以尝尝你的手艺。” 她笑着先盛了一碗递给魏先生，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呀，这鸡汤好鲜啊” 她的表情看的出是真的很惊喜 “嗯，确实不错，没想到妮娜还有这个手艺” 魏先生尝了一口也赞许的点点头 “是嘛，那我可也要尝尝了。” 朱彦先生让刘妈给他盛了一碗，只喝了一口，那双俊美的眉眼就扬起弧度，赞不绝口，向我竖起拇指 “好厨艺啊！以后我们阿笙有福了” 魏太太又吩咐刘妈给双胞胎兄弟和小芸各盛一碗 “不许挑食，最近天凉了，喝点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我面带微笑看着桌上每个人享受这碗费了我很多心思才熬制的汤，我拿过魏笙的汤碗亲手盛好递给他，他接过碗时脸又红了，眼里都泛着一点害羞而激动的水意。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容易脸红害羞的男人呢？ 而且是只对我，是的，刚认识时我以为魏笙就是这样容易害羞到脸红结巴的性格，后来我才发现只是在和我呆在一起时，他才会容易脸颊发红，说话结巴 而其他人眼中的魏笙只是一个有些不善言辞，性子软的好过头的内向男人 有意思… 回到我们的房间里，魏笙的脸颊一直持续微红，今晚的他有些激动 我靠着床头在昏黄的床灯下翻书，被子下一只滚烫的手带着轻颤缓缓靠近，隔着丝绸制的睡裙贴上我的腰 我垂头望向另一边的他，那副显眼的黑框眼镜可真碍眼啊 我弯起眉眼对他笑了一下，他的脸又开始有充血的势头了，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的矮柜上，我抬起左手轻抚他微烫的脸颊 “想？” 他点点头，眼睛里充满忐忑的期待 “妮娜，可…可以吗？” 我没有回复他，只是掀开被子，缓缓移动坐在他身上，俯身贴近他面颊轻嗅，浅淡清新的气息从他紧张的呼吸间带出，我偏过头移至他的耳边，轻吹一口气，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却克制着不敢动一丝一毫，因为我没有允许 我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那只红透了的右耳，我知道这只耳朵的背后有一道疤，一道年月很久的疤痕 他还在用那双微红泛着湿意的眼看我，琥珀色的眼珠就那样专注的望着我，带着讨好和渴求… 像一条可怜好欺负的小狗 我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拉灭了床头灯 “妮娜…” 黑暗中，背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失落而又软弱 我睁着眼冷冷望着地板上的月影，声音却十分温柔 “我好累啊…”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靠的更近了一些，手带着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搭上我的腰边，我没有说话，毕竟训狗也是需要一点甜头的，那只手停留了一会终于完全搂住我的腰 黑暗中，一切重归寂静 第3章 第3章 周日午后的魏公馆真正是一派热闹，大人们聚在客厅品着茶吃着精致的点心，谈天说笑，客厅后方的小书房传来男孩们的嬉笑逗闹声，间杂着几声不成调的钢琴音，热闹欢乐 我低头绣着手上的手帕，偶尔抬头温柔的笑看身旁与朱彦先生说话的魏笙 向来腼腆不怎么爱说话的魏笙似乎和朱彦先生挺能聊得来的，从工作到最近的局势，虽然还是朱彦先生说的多他说的少 偶尔魏太太也会用她娇柔软媚的声音插几句天真的问话，被朱彦先生哄得嗝嗝娇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 魏太太懒懒的娇怨道：“哎呀，妮娜啊，别绣了，我看着你脖子都累的慌…” 我抬头笑了一下，没有放下手中的绣帕，魏笙轻轻抚上我的后背 “累不累？我给你捏一捏” 我摇摇头，“不累” 对面的朱彦先生啧啧两声 “郎才女貌可真羡煞人，阿笙啊，还是你有福气，妮娜小姐善良又温柔，即会煲汤还会绣手帕，现在这样的女孩可不多了，你要好好抓紧啊” “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不放开的” 魏笙的声音很低，语调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让我后背微冷，但又仿佛是我的错觉 我顿住起针的手，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魏太太和朱彦先生，他们的脸上也有些许惊讶，随即是打趣的笑望向我 我也立刻挂上羞涩的柔笑偏头去望魏笙，正对上他专注望我的眼 琥珀色的眼珠此刻黑沉的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意味，下一秒他扬起一抹不安腼腆的笑，肩膀一如既往微缩，彷佛不好意思一般低下头 “我是说遇见妮娜是我最大的幸运” 魏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瞧，谁说我们阿笙不开窍的，这情话说起来也是一套套的呢” 朱彦先生极其配合的附和道：“是啊，我还从没见过阿笙这一面，都会说情话哄女孩了，果然是长大了。说起来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妮娜小姐就觉得很熟悉亲切呢，看来呀，是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我佯装不好意思的低头，像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一般继续绣手上的丝帕，动作却无法控制的急躁了一些 耳边魏太太还在和朱彦先生说话，魏太太说：“说到哄女孩子，我看是谁也比不上朱先生吧” 是我的错觉吗？魏太太的声音好像带着几分情人间幽怨的埋怨 指尖猛地抽痛，我停住手愣愣的看着指尖眨眼间冒出的血珠，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已经被魏笙一把捏住 “痛不痛？” 他的眉头紧皱着，脸上是分明的担心和紧张 “怎么了？哎呀，妮娜扎到手了！刘妈！快去拿包扎的东西呀~” 魏太太在焦急的喊刘妈，好像我是被刀切断了手指而不是仅仅被针扎了一下 “不用了，母亲。妮娜只是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我带她上去抹点药就好” 魏笙小心的拉起我，魏太太紧张的点点头 “去吧去吧，被针扎到可痛了，下次可要小心些啊~” 我歉疚地笑着点头，随魏笙上楼回卧室，那方未绣完的帕子孤零零的躺在沙发上，上好的白丝缎上半边浅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几滴显眼的红坠在旁边 可惜了…… 晚饭时，我依旧煲了汤，这次是鱼汤，鲜而不腥，很受大家的喜欢，尤其是魏先生，一连让魏太太给他盛了两次。 朱彦先生也很喜欢，连总是吃的很少的小芸也喝了小半碗 小芸是魏家仅此于魏笙的一个怪异存在，她总是打扮的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不笑不哭也不玩闹，大多时候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的卧室亦或是小书房看书、弹着不成调的钢琴，吃饭时间也很少出现在餐桌上，通常是刘妈将饭菜端上去喂她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我刻意扬起笑容的脸，又默默转开，仰头一眨不眨的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朱彦先生 说起来，最近她常出现在餐桌上好像是自朱彦先生来了以后 魏太太笑着对我说：“你的汤上桌以后，每每都是一点不剩，这些小馋猫啊~” 小希放下汤碗嬉笑道：“大嫂的手艺绝了，真希望以后能常喝到大嫂煲的鱼汤！” 少年俊秀的脸上挂着极为阳光朝气的笑，调皮的向我眨眨眼 魏太太轻瞪一眼他 “没礼数，还敢提要求！” 小希对着魏太太做了个讨好的笑脸，逗得魏太太忍不住弯了唇，转头又对我说，“妮娜，你可别惯着他，以后像煲汤这样的事啊就交给厨房的下人做，别把自己累着了~” 我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下午我也没什么事” 这段时间在神父的安排下，难民营的一切管理逐渐有序，物资也在不断地一批批送过去，有专门负责发放物资的人，每个人能领到的虽然少但却勉强够用 我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祈祷和贡献一些衣服和食物 魏先生和那些常来修道院捐赠的名望人士不太像，那些人喜欢随时随地侃侃而谈发表己见，即使是在家里饭桌上也要对着听不太懂的夫人孩子说一番。 而魏先生不是，他在家里很少谈论政事局势这样的大事，多半时间是呆在自己的书房里，饭桌上面对孩子们的嬉闹话语，也极为慈爱宽容，从不约束斥责，这样看着好像真是个慈蔼的好父亲呢 魏先生说：“妮娜这段时间住的还算适应吗？我听阿笙说你很喜欢看书，楼上我书房里有些旧书，一会上去你可以看看，若看到哪本喜欢就拿去” 我有些惊喜，比起魏笙房里那些厚重的英文书籍和小书房里看腻了的童书，带着古韵的典籍更让我好奇 “谢谢伯父” 魏先生和蔼的点点头，“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朱彦先生挑眉一笑，“姐夫真偏心，想当初我少时最受宠的时候姐夫都不让我随意碰你的那些宝贝书” 魏先生朗声笑着说：“你当年那个莽撞劲，我怎么敢放进书房，若你有半分像妮娜那样耐心，我倒是盼着你多看几本书” 说完，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朱彦先生笑起来时确实很迷人，眉毛眼梢俊俏的过头，削薄的嘴巴微微一勾都带着不羁的风情 我转过头看魏笙，他安安静静的在喝鱼汤，外都说外甥似舅，明明是一样的高眉骨和高鼻梁，连唇形也是相似的薄，为什么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相像呢？ “怎么了，妮娜？” 他抬起头，眼里是微微的疑惑和欣喜。 我笑笑，看着他碗里还剩很多的鱼汤，放柔了声音问他：“不合胃口吗？” 瞬间，他眼中带上微慌，“不是，只是我…” 啊，我想起来了，魏笙不喜欢吃鱼 遗传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魏家所有人都喜欢鱼，除了他。 他从来不碰桌上的鱼肉，怎么我煲汤的时候没想起来呢？ 看看，为了不让我不高兴，他还勉强逼着自己在喝呢 我接过他面前的鱼汤，表现的似乎很歉疚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爱吃鱼的” 他慌张摇头，“妮娜，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一直没告诉你。” 这里发生的对话小而无人在意，整个餐桌上的魏家人好像都不知道魏笙不喜欢吃鱼，那碗鱼汤还是魏太太吩咐刘妈盛好的，又由我亲手端过放在他面前… 名义上是魏家的大少爷，实际上似乎无人在乎呢 第4章 第4章 既然得到了允许可以进入那间书房，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小心翼翼的端起小托盘，刘妈在我的旁边有些不好意思 “苏小姐，还是我来吧，让你泡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端上去吧” 我摇头，“我想亲自给伯父送上去” 端着那壶我特意炮制的茶一步步上了楼，拐进右手里间，走廊的尽头是独属于魏先生的大书房 我站定敲门，听见里面传来魏先生很有中气的声音 “进来” 我推门进去，魏先生正坐在书桌前在写什么，抬头看见我和蔼的笑起来 “是妮娜啊，来拿书吗？” 我腼腆一笑，“嗯，是不是打扰您了” “怎么会，这面书架上都是从前我精心淘来的书，你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魏先生很随意的指着他那边的书架说，我走过去放下茶盘，将那杯精心炮制的茶端出来递给他 我没有着急去拿书，笑着看他揭开茶杯喝下一口，他的眉毛微微扬起，有些惊讶 “想不到妮娜你不止擅长煲汤，泡茶的手艺也不错。” 我扬起嘴角，“小时候带我的莫妮修女很喜欢喝茶，所以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也就学了些” 他听着有些感兴趣，放些茶杯又问我：“哦，妮娜是几岁到修道院的？” “5岁”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莫妮修女说十六年前她一打开门就看见我孤零零站在修道院的门口，从那之后我就呆在她的身边了” 我在撒谎，我不是5岁到修道院的，而是8岁。 莫妮修女说那天清晨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衣衫破旧披着卷发的小女孩安安静静站在修道院的门口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的圣母像看，在那一瞬间她认定我是神安排给她的，所以她将我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书房里沉默了一瞬，魏先生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孩子，一切都过去了” 我浅浅笑了一下，“没事的，伯父。那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在修道院中莫妮修女对我很好。” 魏先生的眼里带着几分不显眼的怜悯 “去吧，去挑几本你喜欢的书，以后只要我在家，你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书” 我感激的望向他，眼里一定还有几分湿意吧 书架很大，一整面都用明亮的玻璃罩住，隔着玻璃也能清晰看见里面那些很有些年代的古书整整齐齐分门分类的摆放着，一排排看过去每本书在市面上都是受人争抢的绝本 但没有我想找的那本 回到卧室后我将从魏先生书房里借出的两本古书随意扔在桌上，坐在镜子前发呆 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魏笙从外间的小会客室跟了进来，端着一杯花茶放在我面前，声音放的很轻很温柔的问我 “要洗澡吗？我把水放好了，是你喜欢的温度” 我愣愣的转过头看他，还是那副畏手畏脚的样子，黑框眼镜让人感到厌倦，狭长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我低头端起那杯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后，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一把拽掉胸前的十字架放在梳妆台上，我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走向浴室 摘掉他那副难看的眼镜扔在洗手台上，然后是衬衫扣子，我的动作有些急躁，只解了几颗，就没有了耐心，一把将他推进浴缸 看着他像只狼狈的落水狗一样仓促的从水里探出头靠着浴缸咳嗽 总是一成不变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凌乱的耷拉下来 我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缓缓踏入水里，将他额前的湿发撩到脑后 没有眼镜遮挡的眼睛深邃迷离，眉骨高挺，冷硬的下巴线条也清晰了，这个样子顺眼多了 魏笙半开的衬衫湿透了，突出的喉结剧烈滑动 他的眼底开始漫上血丝 看看，再软弱的男人也会像只疯狗一样只为了最原始的欲望狂躁不安 我留下了那条裙带递给他 “蒙住我的眼” 他愣了一瞬，“妮娜…” 我盯着身后的墙重复了一遍，“蒙住我的眼” 他顺从的将裙带系在我的脑后，轻轻打了一个结 …… 明明只是眼睛被蒙住，此刻我却觉的整个人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蒙住 茫然而迷蒙，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同一叶孤舟在海上，彻底迷失方向，被风浪颠碎 第5章 第5章 一阵带着浅浅淡香的风拂过头发 我睁开眼，愣愣看着窗前的流苏纱帘像水波一样微微摆动，几缕阳光顺着缝隙落在瓷砖上 旁边空荡荡的，魏笙应该已经去证券行了吧 掀开被子，裸露的身上到处是青紫的手印 昨晚到最后，脑袋越来越昏沉，甚至没了后面的记忆…… 不太对 我抬眼望向梳妆台，那里很干净，昨晚喝剩下的茶杯已经被收走了，不留痕迹 发呆中，卧室门被打开，魏笙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我，一下又红了脸 “妮娜，你醒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微飘忽，手指僵硬微握，好像羞涩的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里 我静静的看着他，从上到下，我在想我有哪里疏忽了吗？ 坐在梳妆台前戴上最后一枚耳坠，将胸前的十字架放入衣领内，然后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那里放着我的一些小物件，将手中白色的小瓶子放了进去。 镜子里，魏笙带着一丝好奇站在我的身后，盯着那个小瓶子看 “妮娜，这是什么？” 我合上抽屉对着镜子里的他温柔一笑，“女孩子用的一些东西” 他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不再追问，“快来喝粥吧” 陪着我用完早饭，魏笙才收拾去了证券所，我也准备出门去趟避难所 踏出魏公馆，步行过这片幽静的林荫道，枪炮声越发清晰可闻，近在咫尺却又远的好似横隔天涯，路边又多了些疲倦的人，身边堆放着行李，狼狈的挤在台阶上神情麻木冰凉 我站定静静的看他们可怜的样子，如果没有魏笙，或许我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苏小姐” 我转过身，是小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小希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年龄，但规矩和沉稳似乎独独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像个过早成熟的大人一般，进退有度，但如此有礼教的男孩子却坚持称呼自己哥哥的未婚妻为‘苏小姐’ 当他这样称呼我时，我总觉得与我说话的是一个和我同龄的成年男性而不是一个刚满十五的男孩 男孩个高腿长，很快走到了我面前 “苏小姐是要前往避难营吗？” 我点头，疑惑的看他手中提着的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你这是…” “我和几位同学约好去那里帮忙，战争中平民是最无辜的人，我们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扬起一抹笑欣慰的看着他，抬手隔着衣服按在胸前缀着十字架的地方 “小晨这么善良，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避难营中有一些信教的人平日也会到教堂祷告，她们看着也很善良啊，可是现在她们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稚子 神真的能听到我们吗？ 小晨的眼神有些…玩味？ 那种奇异的打量在他眼中转瞬即逝，我想这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这里离避难营还有一小段路，我们并肩走着，即使我穿着高跟鞋，男孩子的个头还比我高出不少，魏家的男人个子都不低，朱彦先生也很高 我突然想起了魏笙，魏笙有多高呢？ 应该没有朱彦先生高吧 小晨确实是个标准的魏家人，虽然性子沉稳，但很会和人聊天，短短的一小段路，他总是能不着痕迹的打开我的话匣子，然后他静静的聆听，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终于到目的地了，黑色的小铁门前，几个看起来和他打扮相似的男孩女孩站在那里，那应该就是他的同学了 “苏小姐，我先过去了。你大约什么时候离开？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我有些为难的轻咬嘴唇 “嗯，我不是很确定，你知道这里很多人都需要帮助的…” 他点头，眼里带着一点遗憾，然后得体的和我道了再见转身去找他的同学 我收了嘴角的笑，面无表情慢慢进了避难营 天气很冷，大多人都呆在帐篷里，帐篷外的人则带着奇怪的眼神扒在我身上，我坦然的走进其中一个很小的帐篷，那是几个修女住的地方，帐篷狭小又昏暗 这个时间点是莫妮修女祷告的时间，所以她一定在。 “修女” 我站在她的背后轻轻唤她，莫妮修女放下手中握着的十字架，转过头看我，她看着又苍老了一些，但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慈和以及平静 “妮娜，你在那里还好吗？” 我点头，“我很好，修女” 她又问：“你的心宁静了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但我想应该是静的，该来的总会来，坦然的接受由神带来的一切结果，所以我的内心应当是宁静的 我轻轻点头，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好似看穿了一切 然后她站起来抱住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握住十字架，将一只手轻搭在我的额头，说了一句法语 “愿神赐福看顾你” 我知道她说的是这句话 第6章 第6章 十月二十一日是魏先生的五十寿辰 天还未亮，魏公馆的人就都忙活起来，今晚这里要举办一场晚宴，租界内的上流人士都会来参加 为了办好这场晚宴，魏太太似乎有些过于焦虑，连刘妈都被斥责了几次，好在有朱彦先生在，几句调皮话就哄得魏太太露了往常的娇笑，只是笑过后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紧张与极细微的惧意 一种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惧意，她究竟在恐惧什么呢？ 我站在楼梯上安静的看着楼下的两个人越靠越近，俊男美女确实养眼，不过突然有点不想让他们如意呢 我低头专注望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高跟鞋刻意重重踩在楼梯上 “哒” “哒” 清脆又响亮 “早上好啊，睡美人下来了~” 朱彦先生一脸自然的扬着极富魅力的笑容向我打招呼，我微红着脸羞涩的回应，魏太太也面色自然一如既往娇笑着走过来，亲热的挽住我的胳膊 “妮娜下来了，来，快坐下，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她扬声又喊刘妈，“刘妈，把我给妮娜准备的盒子拿过来，快点啊~~” 我们坐在沙发上，刘妈喘着气从楼上小跑下来，将一个印着典雅纹路的方形盒子放在我面前 “打开看看，嗯？” 魏太太像个未婚嫁的少女一般，娇俏的向我眨眼，我顺从的打开盒子 是一件旗袍 一件叠的齐整的斜襟鹅黄色旗袍，上好的缎料上绣着繁复的簇花，盘扣是翠绿小巧的玉珠，领口挂着一条圆润珠白的珍珠项链，旁边的空位摆着同样款式的珍珠耳坠 “喜欢吗？” 我挂上惊喜的笑容望向魏太太 “喜欢，谢谢伯母” 我轻抚旗袍上面的盘扣，真诚的看着她说：“伯母，您对我真好。” 我想我说这句话时眼睛里一定会闪着泪光，显得多么天真无知 魏太太拍拍我的手背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朱彦先生在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手里的茶杯说：“是啊，妮娜，我们都是一家人嘛，不用这么客气。快把眼泪擦擦，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这话还真不错啊，你看看这泪珠子掉的，一会儿阿笙看到要心疼了~” 我不好意思的拿出手帕沾了沾眼角，魏太太斜瞥朱彦先生一眼，眼风妩媚而有风情 “就你贫嘴~” 朱彦先生调皮一笑，像个小男孩一样用食指搞怪的在嘴巴上方拉过，示意自己闭嘴了 魏太太勾起红唇，将盒子盖住递给我 “今晚打扮的漂亮些，也让大家都见识下魏家大少夫人的风采~” 我握紧盒子的底部，也扬起唇笑了 “好的，伯母” 看来今天的晚宴应该会很精彩呢 ……………… 镜子里的女人，长长的卷发用宝石夹子点缀盘起，柳叶眉微弯，眼睛是魅圆的形状，里面却是如水一样的温柔安静，水红色的唇，一身鹅黄色的高开叉绣花旗袍，身体的每一处都被合身的旗袍凸显的分明，高跟鞋与旗袍下摆间，莹白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 我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穿上旗袍是这个样子啊 背后传来响动，魏笙从衣帽间走出来，我转过头面向他微微一笑 “我美吗？” 他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黏在我的身上，张着嘴却不说话 我耐心的又问一遍，“我美吗？” 他结结巴巴的点头，“美…美极了！” 他眼神贪婪的从上到下打量我，脸上又开始漫上紧张的红晕，手足无措的走到我身前 “妮娜，你穿旗袍真好看”， 他的气息颤抖不稳，琥珀色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着迷，左手忍不住伸向我的脸，我偏头避了过去，那只手就停顿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缩着手指 仿佛看不见他的失落与难过，我柔笑着上前为他系好衬衫的领口，抽过他臂弯的马甲，一一为他穿好 “领带呢？” 他不好意思笑，“我忘了拿…” 我拉着他的手走进衣帽间，拉开放领带的第一个抽屉，眼睛扫过，关上抽屉。又打开第二层，指尖从一排领带上一一点过，最后停留在最边上的那条，一条白斜纹墨蓝色的领带 拿起那条领带时却从里面带出了一条浅黄色的帕子 我愣了一下，捡起这块显然属于女子的手帕 这帕子尽管保存的很好，但无论款式还是面料都不是当下时兴的，帕子的一角绣着白色的花瓣，虽然绣的有些歪扭，但我看的出来那是一朵栀子花 我愣愣盯着这方手帕，魏笙突然从背后轻轻抱住我，声音近在耳边，吐息间吹的我的耳朵发麻 他说：“呀，它怎么在这里” 我的声音有些微冷，“这是谁的手帕？” 他伸手从我手心带着缱倦的味道缓缓抽出手帕，依旧紧紧贴在我的背后，在我耳边轻轻说话，语气好像很着急，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妮娜，你别生气，这是我表妹的手帕” “表妹？”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他有一个表妹 温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在叙述 “嗯，是我母亲最小一个妹妹的女儿。小的时候她会偶尔到这里玩耍，有一次我不小心受伤，她就用这块手帕给我包扎，那天我正好打着这条领带，所以就洗干净放在一起，想着等下次表妹来了再还给她，结果…” 他停住没有再往下说 我盯着抽屉上的花纹问他：“结果怎么了？” 他轻轻一叹，“表妹再没来过，后来我才知道是姨父家中出了些事，姨母带着表妹回了苏州，再也不见踪影。” 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本想还给表妹，但一放这么多年我都忘了这块手帕还在这里” 我没有追问表妹的最后去向，只是有些好奇 “你那时多大？” “13岁，怎么了？” 我转过身，直视他的双眼问：“你还记得表妹的样子吗？” 他愣了一下，轻蹙着眉头，好像在努力回想，但最后有些失落的摇摇头 “十多年了，表妹的面容已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她个子小小的，看着很安静乖巧” 我不再说话，捏住那条斜白纹墨蓝色领带从他脖颈后穿过 “虽然这条领带是你少时戴的，但我看还很新时，配你今天的西服正合适” 他顺从的低下头颅，眼中带着依恋与信赖看我 “好，都依你” 将系好的领带结推上去摆正，然后是西服外套，最后整了整他胸前的怀表，我端详着他，还有哪里没处理呢？ 啊，确实还有一样，那个让人厌倦的黑框眼镜 摘下那副眼镜随手扔在梳妆台上，魏笙有些不安，却没有阻止 “妮娜，…没有眼镜我就看不清了…” 我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小盒，拿出里面的东西，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他看着很惊喜的样子 “妮娜，这是…” 我将眼镜给他戴上，左右端详一下，微微有些满意，至少现在看着有点像真正的魏家大少爷了 “喜欢我给你买的新眼镜吗？” “喜欢，可是妮娜…” 他眨了眨眼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想说什么被我微笑着打断 “喜欢就好，今晚宴会上就带着它吧。” 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湿润的琥珀色眼珠望着我，乖顺点头 “好” 真乖啊，我笑得越发温柔，转过身对着镜子将珍珠耳坠戴上，得快点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第7章 第7章 上流社会的晚宴充斥着奢靡和虚假，每个人都带着一副华贵至极同时也虚伪至极的面具 我温顺的坐在魏太太身边听着她和这些小姐夫人们无聊的对话，她们笑我便也跟着用手帕掩唇微笑 抬头时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二楼，看见围栏边倚靠着几位男士在闲谈，魏笙和朱彦先生也在其中，魏笙正对着围栏而站，向后梳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副金丝边框眼镜衬得他少了几分软弱多了些斯文儒雅 此刻我突然发现他竟然比身边的朱彦先生还要高出小半头 魏笙偏头，视线与我直直对上 琉璃灯下，灯光错乱打在他身上，他的眼神显得格外冷冽，甚至带着高高在上的几分睥睨 短短一瞬，就像没有看见我一般又平淡的转过视线 我怔住，耳边魏太太在喊我的名字，我顿了一下转过头微笑看她 魏太太瞥了一眼二楼，手帕掩唇娇声一笑 “回魂啦~” 我装作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笑了一下，揪紧了手帕，那些小姐夫人们便发出小小的笑声，魏太太柔柔的挥两下手帕 “好了好了，你们别笑了，我们家妮娜脸皮薄，一会要不好意思了…” 她拉过我的手拍两下 “妮娜，你伯父估计此时在书房又展示他那些宝贝旧书了，你不是喜欢看那些书嘛，正好闵小姐也感兴趣，你俩呀一起上去也凑凑热闹~~” 闵小姐的父亲是租界内很有威望权势的人物，尽管年纪小却很受尊捧，此刻她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望我 圆脸大眼，嘴角微弯翘起，很讨喜大方的长相 我点点头，起身陪着那位闵小姐一起向二楼书房过去 离了那群贵妇人，这位闵小姐倒活泼了起来，一点也不怕生，看得出来刚才已经憋的很久了，此刻话匣子全被打开了 她小声在我耳边嘀咕 “可算是出来了，我都快被闷死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她却说的很起劲 “你叫妮娜是吗？我听魏太太说你是魏笙的未婚妻，真没想到魏笙那个闷葫芦居然能找到这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做妻子，啊，你对那些旧书很感兴趣吗？” 我笑着摇摇头，“只是有些好奇” 她也笑着道，“其实我也只是好奇，出门时我爸说魏叔叔今晚又要展示宝贝，所以我就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宝贝，结果刚刚才知道就是几本旧书而已…不过坐那里太无聊了，正好起来走一走~”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二楼，身旁的闵小姐先一步活泼的向几位围栏边的男士打了招呼，尤其是朱彦先生，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陌生 朱彦先生今日打扮的依旧很出众，笑起来俊朗迷人 “美丽的小姐们好啊，哇，妮娜你今日可真漂亮” 他的目光略带几分惊艳，闵小姐很大胆的白他一眼 “嗯哼，所以你只看的见苏小姐，看不见我吗？” 朱彦先生笑着赔罪 “怎么会，闵小姐一如既往的美丽……” 在他们说笑时，我看向魏笙，他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温柔的望我，好似刚刚居高临下的那个人只是我的错觉 听闻了我们要去看魏先生的藏书，朱彦先生也来了兴趣决定和我们一同去，他与闵小姐并排走在前面，我和魏笙落在后面 步履行走间我们垂下来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指尖一暖，他轻轻握住我的手 “妮娜,母亲刚才带你去哪了？我怎么都没看见你” 我停下来审视他的神色，“刚才我不就坐在楼下吗？你没看到？” 他显得有些吃惊，“我只模糊看见几位客人坐在下方，不知道你也在里面…” 我笑了笑抽回手，继续往前走 “可能是太不显眼了吧” 他着急的跟上来，又开始结结巴巴 “不是的，妮娜。是…我真的看不清，我还不太适应这副新眼镜…” 为了努力看清而微眯的眼，焦急的神色，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半分作假 魏笙还是那个魏笙 我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安抚他道 “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等晚宴结束你就可以摘下来了” 我的笑于他而言好像是最好的安慰剂，他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顺从的点点头 看见我们几人时魏先生有些惊讶，随后慈蔼一笑 “哟，怎么都过来了？” 闵小姐笑着上前撒娇道，“魏叔叔，你可不能小气，只给爸爸看，我们也想看看你的那些宝贝呢~” 书房里还有几位年长的人，闵小姐的父亲也在里面 “胡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过来凑什么热闹，一点礼数也没有。” 闵小姐看着一点也不怕她父亲的冷脸，格外亲热的抱住魏先生的胳膊继续撒娇，魏先生倒是笑了笑很宽容的让我们都进去 “孩子们好奇而已，看看不妨事，没让你们参与是怕你们无聊，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 我们乖巧的坐下，看着他们继续 所谓的展示就是魏先生一本一本从一个四方的玄木盒子里拿出那些很有年头的古籍，再进行传阅品鉴 他们的动作一个个小心翼翼，翻看到某页时交头接耳，啧啧称奇，谈论里面的内容，偶有人再风雅些，说些古词雅诗 闵小姐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也凑上去看几眼，后面也就没什么兴趣的打起了哈欠，朱彦先生倒是很感兴趣的跟着看，居然也知晓其中几本书的来历，能插的进去聊几句 我身旁的魏笙除了一开始看了几眼那盒子，就不再关心那边，时刻注意着我，一旦我稍有抬眼望他，他便及时的笑着望向我，给我填上一点茶水 至于我，我不关心他们谈论的那些内容，也不在乎那些书多有价值，我只盯着魏先生手上的那本书 《淳安藏道谱》 那是这几本天价藏书古籍中最不起眼的一本，确也是我一直寻找的那本 那个玄木盒子在我前日来还书的时候还不在，而我确信晚宴之前除了魏先生再没有人进去过，那么这个盒子能藏在这个房间的哪？ 这里有暗室 第8章 第8章 “伯父，这是什么书？” 我佯装好奇的望向魏先生手中的《淳安藏道谱》 它的封皮很朴素，泛黄的厉害甚至右下方还缺了一角 魏先生将书小心合住，露出封面，“这是本花谱，一百年前的书了” 闵小姐也看了过来，“怪不得看着这么旧，封皮都还缺了一角” “这已经是修补过的，出自一个官小姐墓中，刚出来时没保存好，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的，好在宋子苏那家伙手艺不错，居然能把这书修补好。” 闵先生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魏伯父，连忙又道歉，“看我这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又提到那家伙了，重远你别往心里去。” 宋子苏，看来这个人和魏先生有些说不得的故事 闵小姐好奇问，“爹，宋子苏是谁呀？为什么不能提？” “这丫头，说不提你还提” 魏伯父和蔼的微微笑了下，摆摆手，“无妨，宋子苏是我的连襟，后来出了些事。好了，不提这些旧事了” 他重新拿起书，“这书看着不起眼，但里面收录的花卉水墨画极为传神妍丽，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伯父，我能看一下吗？” “当然，小心一些” 魏先生小心翼翼将书递给我，看的出他对这本书的在意和喜爱 指尖从略显粗粝的纸上划过，有些痛，翻到背面，几抹深红色污迹印在上面，看着像干涸的血迹 我盯着这些污迹愣神 “这些是前任藏书的主人弄上去的” 魏先生解释了一下 我不再多问，低头翻开书，每一页微黄的薄纸上绘着栩栩如生的花卉，一页一种，上方是图下方是花诗，翻到某一页，一行诗句的旁边多了一个黑色的墨点 好像有人曾经在此想要写些什么却滴上了一个墨点，又好像是有人刻意在这里点了一个墨点只为了掩盖下面的字 但我知道 那是一个“妍”字 …………………………………………… 天黑得滴墨，雷声沉闷而压抑，本该下场痛快淋漓的大雨却没用的滴答着小小的雨滴 就像魏笙，明明应该是只疯狗，却被训成一条只会夹着尾巴摇的家犬，连欲望都不配痛快 “妮娜，求你” 原本系在魏笙脖间的领带早已经被抽了出来，将他的双手绑缚在头顶，他只能干坐着迎接我的一切恩赐 我抬起食指漫不经心划过他的唇，喉结，轻按然后转圈，听着他的呼气声更沉，嘲弄地勾起嘴角，将指尖上的水迹抹在他脸颊上 多么奇怪，我既希望自己坐在上方完全支配这个男人，看他摇尾乞怜哀求我，却又渴望被他狠狠按住 当束缚他的领带被抽开，也意味着我的允许 像条饿了许久终于解开狗绳的狼狗，魏笙一把抱住我 迷乱中，唇齿相接，我瞬间清醒，偏头避开一巴掌便甩了上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极为响亮，时间彷佛静止 漆黑的小会客厅里，外面雨声“啪啪”打在玻璃上，魏笙轻歪着头，额前的黑发垂下的更多了，挡住了他的眼睛 即使是在窗边借着外面的弱光，我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他的呼吸声依旧急促，下一瞬，我被猛地扛起 伴随着震耳的雷声，魏笙粗喘着大步跨进卧房 ………… 衣物散乱一地，这个夜晚注定是混乱的，不止我们，还有他们 第9章 第9章 时针指在三上，我坐在空寂黑暗的客厅中，静静看玻璃门外一闪而过的狰狞紫电 雨下的越大了 木制的楼梯极细微的响动了几下，披散着微卷的长发，一身白色丝绸长裙的小芸出现在楼梯口，怀里抱着她最爱的布娃娃 “你爱他吗？” 我问小芸，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个布娃娃，一双大眼睛静静看我 我勾起嘴角，笑容温柔眼中却带着一抹恶意 “可是他不会爱你呢” 她死死盯住我，将手里的布娃娃一把扔向我，转身上楼 一切都是在沉默中进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捡起那个布娃娃，我端详了一会，笑了笑，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将布娃娃摆放在正位的沙发上，缓缓上了楼 我很期待明日魏太太的样子，哦不，应该是今日才对 ………… 天空被洗刷的格外蓝，今日日头很好，推开窗后，外面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窜进鼻间 清晨微冷的风划过，我微眯着眼有些享受头发拂过颊边的感觉 昨夜暴雨虽然带走了连续几日来的阴霾天，却将枝头所有娇花狠狠打落在泥泞的地上，任人踩踏□□也丝毫不会多看一眼 一番细致的梳妆打扮，我出了卧房 我和魏笙的卧房外就是小会客厅，小会客厅也是一个书茶室。 魏公馆内一共有三个书房，二楼右手穿过走廊的最里间是魏先生的大书房，左手我和魏笙的卧室旁边就是小会客厅，里面有一面书架，放着一些打发时间的闲书，只有我和魏笙常来这里，双胞胎兄弟偶尔会过来，他们更喜欢呆在自己房间 一楼客厅后方还有一个小书房，那里有一架钢琴，小芸会呆在那里，那里也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昨晚我与魏笙胡闹之后并未收拾小会客厅，皮质沙发上暧昧的痕迹还有那件被撕破的旗袍应该都还在那里，现在是八点一刻，过了九点，刘妈才会上二楼打扫 但此刻站在沙发前，我有些发愣，这里干净整齐，沙发锃亮，地板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背后的窗户也已经被人打开，一股股清新的草木味被潮湿的风带进来 是魏笙收拾的吗？ “早上好，苏小姐。正好，早饭已经放桌上了” 刘妈看我下了楼，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我点点头问她，“阿笙呢？” “大少爷一早儿就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办，赶中午就回来” 我笑着微微一点头，“好” 路过小书房时听见里面的读书声，我站定看 门没有关，里面是朱彦先生和小芸，小芸梳着两个长辫子像个美丽的洋娃娃一样安静的跪坐在厚毛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的仰头看朱彦先生，朱彦先生支着一条腿坐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柔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晨光中他在为小芸读书，听内容是首儿童诗歌 啧啧，多和谐美好的画面 小芸很敏锐，她转头准确的对上我的目光，我朝她笑了笑，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向门口 “啪” 小书房的门被猛地关上，里面隐约传来朱彦先生疑惑的询问声 “怎么把门关了……” 我嘴角的笑容越发上扬 看来是彻底惹怒了小芸啊 九点四十五分，魏太太缓缓从楼上下来，依旧是与往日一样娇艳的妆容，只是眉宇间带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粉似乎也擦了很多，显得略有些苍白，平日最爱穿高叉旗袍，今日这身绛紫色旗袍却是开叉不过膝弯，连脖子也遮得严严实实，在掩盖写什么呢？ 敛了唇边的笑，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换上关切的表情迎上去 “伯母，你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勾起一如既往的娇笑 “没事，昨晚睡的不太踏实，所以有点累” 说话间她动作很慢甚至有些僵硬的坐下，坐下的瞬间发出一声痛叫，似乎被什么硌到了 她猛然起身，表情一瞬间狰狞，将座位上的布娃娃丢向地上，尖锐的声音难掩躁怒 “刘妈！你怎么打扫的！这个娃娃为什么放在这里！!” 布娃娃掉在地板上，却发出“叮”一声清晰的响声，因为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石纽扣，刚才就是娃娃的眼睛硌到了魏太太 刘妈慌忙跑过来，一脸无措紧张的捡起地上的布娃娃 “对不起，太太，我怕小小姐到时候找不到娃娃，就没敢拿走” 那个布娃娃是小芸从不离手的，小芸不爱说话，看着也很安静，但谁也不能动她手中的布娃娃，一旦她找不见娃娃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不哭，只是尖叫 像是要歇斯底里将嗓子彻底喊坏掉的那种尖叫 进入魏公馆后，我有幸见过一次那场面 比起紧张女儿的喉咙喊坏，魏太太当时的表情却更像是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后是魏笙拉着小芸进了房间安抚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魏家的异类，总之再次从房间出来时，小芸已经平静了下来，安静接过刘妈找到的布娃娃 在小芸恢复正常后，魏太太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轻拍着胸口娇声对我说 “妮娜你别害怕，医生说是因为小芸小时候被什么给吓到了，所以才会偶尔这样，没什么大事。” 随后她又道，“哎呀，虽然只是偶尔，但每次她这么叫我都害怕，还好阿笙留学时从洋大夫那里学了一招，每次小芸一发作，他就带着小芸进屋，安抚小芸闭眼睡一会，再醒来时就好了” 小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朱彦先生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怎么了这是？” 他走过来关切地望向魏太太，见到朱彦先生，魏太太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微微后退一步，若无其事的露出往日的娇笑 “没事，就是有点乏，看见小芸乱放东西，有点生气” 他走过来关切地望向魏太太，见到朱彦先生，魏太太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微微后退一步，若无其事的露出往日的娇笑 “没什么大事，睡会儿就好” 她转头看向还静静站在小书房门边的小芸，声音中带着娇嗔的责怪 “你这淘气鬼，把娃娃放在这里，吓死妈妈了，以后可不许这样啊。” 朱彦先生也笑着转头看向小芸：“听见了吗？小淘气鬼，看看把你妈妈吓得” 小芸不发一言走过来，从刘妈手中扯过那个布娃娃，转身回了小书房 “砰” 书房门再次被猛地关上 朱彦先生笑着摇摇头 “嘿，小家伙脾气还不小” 魏太太有些疲倦的摆摆手 “都是我平时惯的，唉，昨晚没睡好，我有些乏，你们聊，我上去再休息会” 朱彦先生关切地问：“没事吧？” 魏太太笑笑，“没什么大事，睡会儿就好” 她转头又吩咐刘妈，“中午就煮点粥送上来吧” 我仍旧维持着关心的眼神目送她，直到她上了楼，朱彦先生还在出神的望着楼梯 而在魏太太抬腿上楼时，我看见了，看见旗袍下莹白小腿上那一闪而过的红色鞭痕 我缓缓坐下，拿起茶杯挡住唇边的微笑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啊…… 第10章 第10章 或许是昨晚睡得太晚，亦或许是中午微潮的小风伴着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容易心生睡意 我屈腿斜倚在小会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的书缓缓倒在胸前，困倦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睡梦中感到一阵冷意，微微蜷缩起身体却不愿意睁眼，下一瞬身上被带着暖意的柔软包裹住 我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高个的俊秀少年正低头翻看手中的书，正是我睡前打开的那本书 他合上书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对我轻轻一笑 “苏小姐，你醒了” 是小晨，我坐起身，盖在肩膀处的小毯子缓缓滑下，羞赧的拢拢耳边的卷发 “本想看会书，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苏小姐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了，所以才这么累” 他没有坐下，依旧站在我身前，唇边带着一丝浅笑俯视着我，眼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他转身已经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很自然的与我对视 “昨天宴会结束时就已经很晚了，苏小姐肯定睡的比平时要晚。” 我扯了扯嘴角，“是啊，昨天确实结束的太晚了” “妮娜，该下楼吃午饭了…” 魏笙推开小会客厅看见小希时愣了一下，随即一笑 “小晨也在啊，正好刘妈托我喊你们下楼用饭” “好，那我先下去了，大哥” 小晨和魏笙打过招呼，又冲我点点头 出了小会客厅，我走过去接过魏笙手中的公事包，和他一起进了卧房，问他 “早上是你打扫的那里？” 他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推一下鼻梁间的眼镜 我又问他，“我的旗袍你放哪儿了？” 他转身，惊讶的看我，“妮娜，不是你拿走的吗？” 旗袍不是我拿走的，也不是魏笙拿走的，那么在这个公馆中有谁会拿走一件破了的旗袍？ 魏笙有些着急，“妮娜，那件旗袍…” 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一件破了的旗袍，先下楼用饭吧” 魏先生和魏太太的位置都空着，少了艳光四射的魏太太，餐桌上沉默了很多，朱彦先生今天胃口很一般，神情些许恍惚，似有心事，只用了半碗饭就回了房，他走后，小芸也跳下椅子抱着布娃娃沉默着上了楼 平日除了朱彦先生与魏太太，饭桌上最活泼的就是小希，但今天他只是从头到尾低着头扒饭，很少抬头说话，最有意思的是我发现他在偷看我 我对着他浅浅一笑，他猛地脸红低头，动作僵硬的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慌张离开餐桌 刘妈从厨房出来，看见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愣住了 “呀，怎么这就都起身了？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小晨朝她笑了一下 “是昨晚大家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些影响胃口” 刘妈点点头，端着粥碗上楼去了，应该是去给魏太太送粥了 小晨也站起身和我们打了招呼上楼去了，此刻餐桌前只剩下我和魏笙，我心情莫名的好，顺手夹了一筷茼蒿放在魏笙碟中 他抬头，琥珀色的眼中惊讶又惊喜，似乎没想到我知道他喜欢吃这道菜，我微微一笑，低头搅动汤碗里的瓷勺 多好哄啊，不过这道菜，从小到大他居然还没有吃腻… 用过午饭，魏笙说证券所有些事情又出门了 我照常懒懒躲在小会客厅打发时间 手中这本厚重的英文书是魏笙的，看书名是本讲心理的书，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 “催眠状态并非是无意识的睡眠状态…任何想法或念头只要透过意识为潜意识所接受，就会自动转化为行动，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小姐” 我转身，小晨站在门边晃晃手中的书 “小希吵得我看不进去，所以就来这里找找清净，不会打扰到你吧？” 我笑着摇头，“进来吧” 他走近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书 “苏小姐也会英文吗？” 我移开眼，阖住书放回书架 “只会一点” 莫妮修女会说中法英几国语言，小时候她会把我搂在怀中教我读写 他似乎有些遗憾，“我还想着苏小姐或许可以帮我补习下英文” 我佯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的水平恐怕是不行的” “苏小姐，你的十字挂坠怎么不戴了？” 他盯着我的脖颈看了一会问，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摸胸口的十字架，却摸了个空 “啊，链子断了，我就先收起来了” 那晚我拉着魏笙去小会客厅前，将十字架摘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之后便再未带过，现在它应该还在梳妆台上 小晨笑的很玩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我那里有合适的工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下” “没关系，我已经和阿笙说好，明日出门时顺便去躺银饰铺子” “是有什么需要采购的吗？” “嗯，买几件衣物” 小会客厅的门再次被打开，刘妈站在门口 “二少爷，下面有个小姑娘说是有事要找你” 我弯起嘴角，“刘妈，这是小晨不是小希” 双胞胎尽管身形五官相像，但他们的气质区别很明显，小希好动，小晨稳重，家里从未认错过他们 除非他们自己有意误导 刘妈惊咦一声，仔细又看了几遍 “咦？三少爷？那刚才出门的是…” 她一拍腿，“哎呀，又被二少爷给骗了” 小晨无奈的摇摇头，“还来这一套，看来我又得当那只替罪羊了” 我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身学生装，梳着两条长辫，辫尾各扎两个浅青色的蝴蝶结，小巧秀丽，只是脸色不太好 当听见小晨解释自己不是小希时，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看起来十分无助，甚至当场扑倒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刘妈呆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小晨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在女孩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孩从他怀中起来，啜泣着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