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围观始皇建阿房宫[历史直播]》 1. 古来仙神? “天悬明镜足七日,不知卢卿可知此般神迹,是为何方神圣所为?” 上首头戴通天冠,身着袀玄衣,面容因岁月流转,而渐生皱纹,但眼中威严却仍令见证心生臣服的威武男子沉声朝下方问道。 而听得这话,下方一身着白袍,似无官职在身的儒生,便是应声从人群当中走出。 “回禀吾皇,” “自古之时,仙踪便是渺渺难可寻,臣于明镜显化之处,便遍翻史册,望能一查其起源跟脚。” “然,”卢生将身子愈发下弯,头也再有低垂,“自七国经传中,无一表露此镜源于何处。” “或许,”说到这,卢生清俊面目也不禁含上一抹迟疑,似是心中存有猜测,但又恐猜思有误,以致上首帝皇降罪。 见状,上首始皇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随即沉声说:“何须迟疑,但有所思,直言即可。” 在说完最后一字后,念及下首之人是唯一海外归来之人,且还带回了‘亡秦者,胡也’的仙之预言。 是以在沉默数息后,始皇便是稍稍放缓语气,低声再道:“吾自不会降罪于汝。” 闻言,卢生也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当下便双手合十,再次朝秦始皇躬身一礼,“依臣推测,这天悬明镜之镜。” “或是多年前离宫,远走海外三山求仙长寿法的徐福,徐大人所引起。” “何解?”听到徐福之名,秦始皇本是稍有松开的眉宇,也不禁再次轻蹙起来。 “七年光阴,无见其人回来,卢卿何以笃定,此为徐福所为?” 听得上首帝皇再有追问,下方弯身以快达九十度的卢生,在无人窥探处,额前却是细汗密布。 从天现明镜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所处境地,已经极为危险。 他虽为儒生,且为始皇座上宾,但他自家人也知自家事。 他根本不懂半分求仙问道之法,他仅是看中了始皇求药的重金奖赏,看中了始皇求药心切的迫切心理。 所以他铤而走险,冒死入得咸阳,自荐成为了方士一员。 甚至在当初远赴海外寻仙时,他其实是有机会协重金与收下仆从,同徐福一般,远遁海外,或许可在茫茫海域中,自立为王。 可是相比于未知的称王做祖的机遇,到还不如死死抓住秦始皇这条大腿。 只要他保持着自身的神秘,只要他不断产出,似乎能增长始皇寿命的虚假丹药。 那么滔天富贵,便是唾手可得。 所以在出海之后,卢生一儒生,再次协出海半数人,大张旗鼓回咸阳。 并且事情也同他所料一般,始皇并没有怀疑的,并且还将他胡诌的预言当做真言。 还派了国柱大将军蒙恬,统兵五十万,直捣匈奴。 他卢生一小小儒生,也由此成为了方士的领头人,在这座天下最高贵的咸阳城中,也拥有了至高的力量。 但这一切的美好时光,都在那阳光炽盛的午后,遭到摧毁。 天悬明镜,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虽然同始皇说仙神仍存世间。 可卢生心里却是对于仙神之说,鄙夷万分。 若世真有仙神,以始皇一统六国之力,举全国上下之力,怎能找不到所谓仙神的一丝一毫踪迹? 若世真有仙神,又怎会让他一冒牌货,享受这泼天富贵? 总不可能那所谓的修行之人,传说中的仙神对于世俗真的一丝一厘的欲望都无。 这是卢生所不信的。 然而他心中笃定的一切,却在明镜显世时,遭到毁灭性打击。 亦在那一刻,卢生知道,他的死亡之期已经到了。 他不过一世俗白民,能以何种力量去窥仙神之威? 可他必须去做,因为他是唯一从海外带回仙之预言的人。 也是方士中的领头之人。 卢生不是没有想过逃离咸阳,可是那以无尽血肉为筑基踏上权利巅峰的帝皇,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在明镜出现的第一刻,他就被皇城禁军围在了府邸当中。 在这万般不得已下,卢生才不得不言说自己所得仙神传承中,并未记载此事。 所以从始皇处争来了七日光阴,也从被秦处,得到了被缴获的,六国所有关于仙神道士的书籍。 在这七日间,他需要自救!哪怕身前无路,也需淌出一条路来! 念想着自己七天来彻夜不眠搜寻典籍史册的事情,于在堂皇大殿上,卢生也不禁微微晃了晃神。 但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性命只在悬线一刻,是以在悄悄用衣袍将额间汗水抹去,并吞掉了一道口水以润自身嗓子后。 卢生才是拜附道:“是有海外仙山说,是自徐道兄口中所得。” “而在徐道兄所与陛下交谈话语中,臣窥得徐道兄说过,海外仙山自有仙法阻隔人世。” “且仙法如镜,可照世人万般样。” “或许,”卢生再一次吞咽掉了口中的唾沫,稳住了自身有带颤抖的声音,“或许这次天降明镜,正是徐道兄已寻得海外三山,从而使得三山降临人世之因。” “依臣看来,徐道兄,或许不日就可归来。” “是吗?”上首始皇听到卢生这般解说面色无一一丝波澜,甚至眼神中还夹带着一丝厌弃。 这七日来卢生所做的一切,他均看在眼里,对方知不知悉那悬天明镜,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始皇突然从上方龙椅上缓步走下,随后一路走过卢生跪附之处,一直朝殿外走去。 而看见秦始皇此举的殿内众人见状,也在微微怔愣后,忙低头碎步跟上了秦始皇脚步。 这其中也包括此前跪附于地,不敢有丝毫动弹的卢生。 ‘只是,’秦始皇走出大殿,望着天穹上的巨大明镜,心中再次暗道:‘这卢生虽不堪用,但方士之中也再寻不到比其人,对于仙神一事更有明晰之人。’ ‘或许这天悬之境,仍需其人来解。’ ‘暂时也只能将其人性命留存,以观这天穹之境背后仙神是为何意才可。’ ‘然性命可报,但活罪自不可免,’念想至此,嬴政便也于抬头观镜间,语显淡漠无情之意道:“寻仙方士卢生,虽有寻仙之功,但久未得真仙足迹。” “特赐膑足。” “即刻行刑。” “诺,”于秦始皇身后两名未带兵刃,也未穿战甲,但周身仍萦绕着无穷杀气的兵吏应和道了一声。 接着其等便在卢生浑身颤抖,欲再有出言狡辩间,一人捂嘴,一人拖身,将卢生从人群之中带了下去。 不过纵是得观卢生此等下场,在场众人却是未有一人出言替其解围,哪怕是同为方士之人也无有出声。 甚至还忍不住将身子再往人群当中藏了藏,他们比之方士高层本就有所不及,更何况比之卢生这等方士隐为首领之人。 他们仅是被卢生拉来助气的,而在他们心中也早就想着把卢生千刀万剐无数次了,此刻又怎会出言帮他。 嬴政见众人无有一人出声,当下便也未有再多计较,在场众人无一人相信仙神,仅是为了讨好他,迎和他而已。 这些嬴政心中又怎会不知,只是这始皇之位,他还不想就此抛掉,他的雄图伟业尚且只展开不足一半。 他怎能就此抛身离去,又怎能放手天下去他人手中? 所以这仙神必须,也一定要存在! 也幸而这仙神确确实实存在。 嬴政望着那高悬明镜,心中对于身后那几个歪瓜裂枣般的方士成员,也没有半分兴趣提起。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明镜背后是何等仙神,这明镜背后仙神是否能予他长生之法,这明镜背后的仙神,能否得他尊崇! 想至此,又观那明镜似是仍如此前七日一般,还是一无变化。 嬴政便也收回目光,随后朝一旁丞相李斯,淡声问道:“骊山陵与阿房宫修筑已得几何?” “回禀陛下,岁前便已派七十余万百姓奔赴骊山与阿房两地。” “今下阿房由于占据地方,且六国所获金财珠玉,大多用于阿房所建,所以阿房虽未建成,但也已成小半。”闻听嬴政之问,在其身后的李斯便也忙躬身低首,将先前所得消息一一回禀于嬴政。 “骊山当再有加快,阿房,”嬴政说着,心中也在权衡着是先多有抽调兵力建骊山,还是先建阿房更好。 不过在他还在皱眉思索间,那悬于天穹七日,似是无有半分变化的苍之明镜。 竟在这时出现丝丝的吵杂声。 随后在嬴政猛然抬首观镜间,那刚刚泛起白障的明镜,也似乎重新得到修复。 接着在嬴政与其身后大臣,还有这咸阳城中,以及咸阳之外的百姓聚集地的抬头观看中。 一身着玄衣,长发仅由一白玉玉簪所箍的俊朗白面男子,便出现在了明镜之中。 而在他出现之时,在秦朝无所观测之处,那汉武帝寝殿之中,那万邦来朝的宏伟宫殿之中,那弯弓射鹰,马踏江河的元人之处,那身处烈烈战场的明朝君王之处,也纷纷得见起身影。 “此人为谁,”这是涌于无数世界,无数帝皇与人民心中的疑惑。 也即是在众人这般困惑当中,那冠玉美男,先是朝众人微微一笑,随后才是用着所有人都能听懂,但是又有些别扭的声音说:“欢迎各位观看纵观古今多少事,当需古今对话见真知节目。” “我是本次也是往后唯一的历史直播主持人,元白。” “接下来欢迎大家观看本次历史直播首秀,围观始皇建阿房。” 2. 阿房?阿房! “直播首秀?” “直播是为何物?!”这是听到元白的话后,围观天穹明镜的众人,心中所产生的第一个困惑。 而在这一困惑之下,站于大殿之外,与众臣目视天幕明镜的嬴政,眉宇却更是紧蹙起来。 “丞相可曾听到这明镜仙人所言?” “臣,亦有得听。”见嬴政似是不太肯定镜中之人所言,沉声问及于己,站在嬴政身后的李斯便也忙再次躬身相答。 “诸君亦可得视得闻?”在得晓李斯也同自己一般可观这明镜之中的人与声,嬴政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但在思索数息后,他任是谨慎地朝身侧其余大臣出声想问一句。 “回禀陛下,吾等皆可视听之。” “既是这般,”嬴政抬头看着天穹上的明镜,再一次出现雪花般的景色,随后便是低声淡漠道:“将卢生带上来,让他试试可否同镜中仙人沟通。” “诺!”任是先前那两名护卫应声。 而待他们走后,于众人沉默间,嬴政便又再是说:“阿房离此不远。” “斯可有良策?” “自当先遣卫队一往阿房,”李斯低首回着嬴政所言。 “可阿房尚说不远,但仍有一定距离。” “斯认为何人当去最好?” “何人可提现朕对于仙人之看重?” “此等迫切重要之事,唯臣不可做!” “望陛下恩准,允臣携宫中禁卫,一同赴阿房,为陛下探析仙人之谜!”李斯躬身回着嬴政之语,心中也对于嬴政缘何欲派他去,也做了极大的计较。 他贵为丞相,虽不及嬴政高贵,但亦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无论无何,此等怀带极大危险的任务,也不应当降于他身。 是以一时间,李斯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处得罪了这千古一帝。 “斯乃朕之臂膀,怎可亲身犯险。”听得李斯言语,嬴政面上虽无波澜显现,但语气却可有得感相较先前愉快了不少。 “斯身居丞相,自为国之柱石,且让李由领一队兵马速去阿房罢。”说完此话,于李斯身形稍有颤抖,低声言“诺”间,嬴政便又再次说:“虽历年自荐方士,呈交仙丹者不可计数。” “可有用之才,亦不过卢生几人。” “卿当不可再与这等方士,再生交流於。” “臣,自生惶恐。”见嬴政明说自己与卢生得有私下联系之事,李斯本就有所颤动的身体,此刻也不禁直接倒附于地。 “先前仙神渺渺,不知踪迹,斯暗寻卢生,一问是否有仙,于朕而言自当不甚在意。” “但仙神已现,这方士,有心者还是该成无心矣。” “谨遵皇令。”身后众臣一齐拜附,嬴政淡漠双眸也终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世间又怎会只有他一人妄图长生,又怎会又他一人寻仙神! 只因国内可称方士者,皆被引入这咸阳城中,因此无论在场众人或是无意,或是有心,都会忍不住去一寻方士。 至于是否为长生,这便与他无关。 仙神已现,方士不可再外流于他人,今日借李斯敲打一番众人,便是为提现他心中已将方士列为重中之重。 帝皇环视下,谁敢多生事端?! 而在场众人自也听出了嬴政话中之意,当下哪怕心中仍有想法,但也不得不紧束内心,唯恐帝皇一怒,自己便身首异处。 也正当始皇敲打身下诸臣时,那雪花的天穹明镜上,便在出现了元白身影。 且他所处位置,也正是数十万百姓不断修建的阿房之上。 “观古今多少事,自当亲眼所见方可一晓真相。” “欢迎诸位观看本期历史直播。”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便是距咸阳近七百四十引的阿房宫。” “此宫建于始皇三十五年,于始皇三十七年而终。” “耗时两年七月,终尽六国最后底蕴。” “现在!便让我们一起看看这世之瑰丽的阿房是什么模样吧。”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元白便是朝着直播屏幕微微一笑,随后就径直登山而去。 而于万千世界中,观看到那天悬明镜所展出的内容后,众人面色也不禁各有所异。 “始皇耗尽六国底蕴建阿房,可见此时秦虽雄霸天下,但亦如烈火烹油。” “稍有不慎,便是倾朝覆灭之危。”叼着一根稻草,平躺在稻草之上的男人说着。 不过在他身旁之人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一小小泗水亭长,怎敢出言冒此大不违?” “由吾检举,汝当同妻儿老小,一齐发配边疆。”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稻草上的刘邦面带笑容地起身朝萧何说道。 “不过一白民胡言,萧兄何至于同我开此玩笑。” “呵,”萧何冷哼一声,“天降异像,不知是灾是福,但纵是如此,汝吃官俸,哪怕心有不满也自当憋着。” “勿谓言之不预也。”言尽于此,萧何便转身朝县内走去。 独留半坐于稻草之上的刘邦看着他的身影,眼神莫测。 他自于沛县当上泗水亭长后,便一直与身旁友邻和其他官员打好关系,他需要坐稳这泗水亭长。 因为之于秦国,这泗水亭长只能称得上小之又小,之于沛县,也可称之为小,但之于这诸座亭台,却是大之又大。 至少能让他混得一口饱饭,得到一亭之人敬畏,人数虽少,但亦可让他自傲。 但今日戏言,一时不慎被萧何所听,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祸事。 一时间,刘邦心中也不禁被担忧占满。 不过好在萧何仅是警告了自己一番便也未有多说什么。 念及此,刘邦便也从草垛上一跃而下,“仙神于我有何关系,不过一区区泗水亭长罢。” “归家,归家。” 也在刘邦归家时,那同是巨大宫殿中,汉武帝也不由得挑眉呢喃道:“阿房?” “传言被古之神勇,项羽付之一炬之物?”言说至此,汉武帝又似是念及什么,眼中倏然闪过一抹奇异之色。 “今日可堪一见,倒是有趣。” “有趣,”如汉武帝一般,成吉思汗见到这直播内容时,嘴上也说了一句。 “只是不知这仙神是先秦之人,还是于我大元,重现历史。” “若是身处蒙古,或许,”成吉思汗看着手中最新描刻的国家领土,“或许我可找出你来。” “这长寿之谜,我也当得享一二。” “世有仙神又如何?”武则天站于殿外,淡声说着。 “仙神不敢见吾面,亦不敢缨吾锋芒。” “吾只当与日月同辉!”武则天挑眉继续说道,但同时让也抬眸一直看着天穹之上的元白。 “只是这仙神能予吾,带来何种乐趣呢?” “万邦来朝已显大唐之威,这仙神又从何处来?”李世民看着那方遮天明镜,低声说道。 而诸朝诸代或帝皇所言,或小民震惊之语,元白却是一句都未曾听见。 他只是按着正常步速,一步步走向阿房。 边走边看着眼前跳跃的弹幕,随即轻笑一声,“传闻阿房前殿,东西各五百步,南北一百五十丈,殿中号称可同时容纳一万余人。” “如果真相典籍所写一样,那这阿房的壮丽,相必大家一定很期待吧。” “!!!期待ing!!!” “前排表白主播,好帅,先舔一波颜,其次,想问一下主播知不知道阿房的历史?” “啊啊啊啊啊啊,白白好帅,我好可。” “阿房耗尽六国锱铢,真不敢想是什么样的,感谢主播能带我们看看!!” “技术发达就是好!以前哪能看真实的阿房!能看个3D都不错了。” “补楼上一句,3D阿房还不是完全修复好的那种,史料记载的阿房被项羽火烧尽半月,根本复原不出原貌。” 看着不断闪烁于眼前的弹幕,元白在思索一会后,便也再次开口笑道:“刚刚看见弹幕说,我知不知道阿房的历史。” “不知道是指哪方面的阿房历史?” “当然是!!传说阿房其实是秦始皇为了赵国一名为阿房的女子建立的宫殿这个!!!”听到元白点了自己的名字,那刚刚消失的弹幕主人,便又再次刷起了弹幕。 “唔,”元白面色略带奇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弹幕,随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阿房正殿。 “传闻秦始皇是为了一名为阿房的女子建的阿房,这个。”元白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 “正经历史中可没有这么一说。” “不过你说的这个传闻我也有听过,传说是一统六国后,始皇爱上一名叫阿房的赵国女子,本欲将她纳入后宫,可当朝官吏上奏始皇,望他不要纳亡国之女入后宫。” “在被不断上谏的奏章上,始皇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想法,最终在建立阿房宫时,念及那赵国女子,所以将这宫殿取名阿房。” “但是,”元白解释完那条弹幕背后没说完的话,也让直播间不明白这件事的人,能够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后。 才再是说道:“但是始皇一统六国,其名何其威,其势何其雄。” “别说纳一个没什么背景的赵国亡女,哪怕是纳六国国君的妃嫔,或妻女,那秦朝官吏又哪敢说些什么?” “更何况始皇登基,自命千古始皇后,便大兴土木,同时也常忙于国事,既要防匈奴南下,也要应对南越等地的诸多势力。” “怎么会有闲心去结识一赵国女子,并为之倾心。” “这实在是,太扯了。”说到最后一句,纵然是元白,也不禁无声摇头笑了笑。 “而且史册记载,始皇建阿房,其实是将阿房当做统治稳定后的政治中心。” “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觉得始皇会荒唐的覆一个亡国之人的名字吗?” “这真的是比野史还要野史,楼上哪位别把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故事,来问主播好吗。” “同意楼上,史书记载始皇残暴,但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严重怀疑,有没有这个人都是个问题。” “所以主播能将镜头对准一下阿房正殿吗?我真的好期待!!!” 伴随着元白一句句话的说出,于明镜下方观看元白行动的秦始皇脸也不禁黑了起来。 “诸君可曾上奏谏书,劝吾不要纳后宫?” “吾等惶恐!”相较先前的敲打,这次在场众人也明显感受到了那独属于千古一帝的真正愤怒。 是以当下不等嬴政再有说什么,在其身后众臣,便再一次跪附于地,口中也言说着惶恐,惊慌之语。 “这神仙,究竟来自于何处!” “此般所言,又是何人传之?” “卢生!过来一解!”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本被膑足而送去修养的卢生,此刻也在少许草药的敷贴下,披散着湿发,咬牙爬至秦始皇身侧。 “回陛下,”卢生压抑着无边阵痛,一字一句得咬力说道。 “依臣所见,这仙神或不与我等同处一天地。” “怎可见得?”心中早有判断的嬴政,仍是冷声问了卢生一句。 “实应此方天地,绝无这等荒缪之事传言!” “陛下隆威,辐射天下,何人敢如此编排陛下!” “那卢卿说说,这仙神此处是为何在。” “兴许,”卢生再一次咬牙忍下无边苦痛,随后于满面汗渍间,勉强再使出一份力道:“此明镜,当为仙界一投影。” “或许,是徐道兄入得仙山,言说陛下之事,其中之人误传。” “若如卢卿所言,这仙山可是一直观看天下?” “不然其等何知这阿房之事,又从何言说,我秦国已入史册,这阿房已是久远之事?” “恐,时间不同。”卢生惶恐着说完这最后一句,随后便头一低,昏死过去。 而嬴政见状,便也未在过多理会,仅是挥了挥手,示意身侧侍从将其人带下去治疗。 这天悬明镜蹊跷太多,此刻还不能一一得晓其中因由。 只能先观其行为,在不断分析。 亦是在嬴政这般想时,那天穹之上的明镜,也终于显露出阿房的正殿来。 3. 六国绝户,得见阿房 “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元白的声音透过屏幕响于众人耳边。 而与此同时,那花耗数十万百姓所建筑的阿房宫,也正式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传闻中阿房正殿,以千柱为基,雕龙摹凤,瓦砾红木间,便可见金银之影。” “青铜之器为随手用之器皿,华美精玉亦不过修饰殿墙之饰品。” “千古第一帝,七国之尊的始皇,还真是奢靡。”元白说着,眼中却被面前所出现的阿房正殿之景,晃得微微一愣神。 只见那传闻中的阿房宫,传闻中的阿房正殿,确有千柱,但那言说的金银珠玉,却是无一显现。 更有元白细观时,这正殿虽已有恢宏壮观之姿,可却无有分毫富丽之样。 也正是观看至此,在沉默片刻后,元白方是微微扯出一抹尬笑,低声说:“不知道大家对于阿房的直观感觉是什么?” “欢迎一起探讨。”在说完这最后一句后,元白面上表情也渐渐和缓,似是从那尴尬中回过了神。 “给大家一点时间思考,于这外殿观看,或许看不出什么,大家跟着我,一起去看看那阿房内里,或许有新的发现。”在朝着直播间众人又笑着说了一句后,元白也重新启程,缓步朝着阿房正殿之内走去。 而观看到阿房第一面的直播间众人此刻也被阿房的此刻光景,震惊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是以一时间,直播间的评论也陡然消失了众多,唯有几个不关注阿房只关注元白的弹幕,还在持之以恒地说话。 亦是因此,在将内心波澜稍稍平复后,元白的心思也转而放到了,那一个个代表着历朝历代的镜子当中。 “阿房若仅此而已,那流传千古的瑰丽宫殿,岂不是始皇的一厢情愿,荒唐愿想?” “那杜牧所著《阿房宫赋》,亦是凭空而生?” 元白轻轻晃了晃脑袋,与其他一人心中困惑,不如让那欲建阿房之人,来回答这一问题。 想到这,元白的手便于袖中微微一动,接着那横亘于历朝历代的悬天明镜中,便显露出了一行文字。 【充值三千金银,可解锁弹幕讨论系统】 这是在元白话音落下,朝着阿房走去后,于历朝历代帝皇与百姓眼中,所看见的悬天明镜上出现的文字。 “侯卿,此言何解?”看着苍穹文字,在回看因急招而匆匆赶来的侯生,嬴政言说之语也不禁带上了少许激动和不解。 “回陛下,此言当需我等捐献金银。” “只是,”侯生在看了一眼天穹,随后才再是低头说:“臣,资质不必卢生,徐福。” “虽可炼丹药,但才学却相较那二位,却极为不足。” “是以,窥此天文,臣仅可得,或许供出三千金银,我等方可与这明镜仙神,言说一语。” “仅是一语?”嬴政似是挑刺一般,皱眉反问了一句。 “或可长久相言,也或可一言,臣才疏学浅,难得定论。” “且,”侯生跪附于地,不敢抬头看向嬴政,于话语停顿数息后,才再是说:“仙神之流,难能可测。” “若以三千金银便可与仙神言说一语,怕是千古之幸矣。” 说完这句话,侯生便再是将头朝地上一磕,以此表明自身已再无更多思索。 而嬴政闻此言,当下也陷入了沉思。 ‘三千金银于他眼中自是算不得什么,毕竟光修筑骊山陵、阿房宫与长城,他就已损耗亿万钱财。’ ‘甚至在这般情况下,他还敢修筑长道,北击匈奴,南征百越,这也侧面证明其身家富有。’ ‘但是,’想着国库所存钱财珠宝,想着那不可知的弹幕讨论系统。 纵是于万军之前不假颜色,在国事无尽劳累下,也未显不愉的之样的始皇,于此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若这仙神是为良善还好,可若对方非为良善。 想到这,于众臣心思各异间,嬴政便是一挥袖袍,淡声说:“昔日吕相门下有客三千余。” “但自吕相自请归蜀后,这三千门客也尽皆散去,然仍有一批人留于咸阳。” “且将其等带来此处。” “诺。”得听嬴政之令,其身后侍从也由此退出此台,朝着宫外走去。 也就在其等寻人间,于其他明镜中,也同样出现了【花费三千金银,可解锁弹幕讨论系统】之语。 “三千金银,呵,”于江东之地,正锤炼自身武力的古之神勇轻哼了一声。 “这所谓仙神,竟还需黄白之物?” “不外假神罢。” “禁言!”在项羽不屑言语中,其叔父却是皱眉怒斥了一句。 “仙神之说,可不信,但不可不存敬畏之心。” “为上位者,当知谨言慎行。” “侄儿知错。”听到项梁训斥之声响于耳边。 不等项梁再说什么,项羽便果断低头认错。 叔父是为他好,他自是知道,只是这每日找到机会便要教说一番,实在是让他难受不已。 “既已知错,且放下手中锤炼,虽吾去学昨日未尽之书。”瞧着项羽这般模样,虽知道对方是敷衍于自己,但项梁也未有点破。 反而是顺势蹙眉沉声,朝着项羽命令道。 “欲推翻这残暴之世,纯以武勇,怎可行之?!” “且随我来。”不等项羽出言推拒,项梁便再一次说道。 见状,项羽也只得放下手中锤炼之物,随手拿起了往日拭汗的巾帕,一边擦拭着身上汗渍,一边跟着项梁朝屋内走去。 而在他们这一缩影所不可见之处,那宏大寝殿中,汉武帝也低声呢喃着:“外间战事吃紧,国库虽有盈余,但贸然抽出三千金银,也非是易事。” “且再细观,再细观罢。” “三千金银?”成吉思汗咀嚼着那天幕之上的四个字,眼中战意也不断升起,“今日,攻破此城!” “吾要用这城内金银,换与这仙神对话之机。” “三千金银,三千金银,呵呵,” “呵,”无尽的冷笑自崇祯嘴中流出。 “连与仙神对话,都仅需三千金银。” “可朕,可朕,”崇祯怒吼着,“可朕怎只筹得二十万白银。” “朕乃一国之君啊!”崇祯声音从怒意无尽,陡然转换为凄凉难堪之言。 “这二十万且需助军,这仙神,这长生,不求也罢!”崇祯说着,面上神色也再次坚定起来。 接着便是拂袖朝门内走去,“既不求长生,这明镜见之亦无用。” 不过在其拂袖入门时,却没有看见于天际明镜上,骤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聊天框。 “可求一问,镜中仙神,身居何处?” “身居何处?”看着收获的第一份金银,又看着这第一条弹幕。 元白便也在走向阿房时,淡笑回道:“我可不敢称为仙神。” “而我所居之所,”元白沉默了一瞬,想着自己往昔住所,而后于微笑间,再次加深了自己的笑容,“不在此岸,不在彼岸。” 似是敷衍之语响于嬴政耳中,却让他眉宇微微一挑,“不在此岸,不在彼岸,有趣。” 在低声呢喃这一句后,嬴政便再次看向那发出第一问的吕不韦门客,再次冷声道:“除可发言外,还有何奇特?” “暂,暂无。”丰凉低着头,语带颤抖之意得对嬴政回了一句。 “仅是如此?无有虚瞒?” “庶民怎敢欺君!”丰凉惶恐扣头道。 “既是如此,便退下罢。”看着丰凉那怯懦之样,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后,嬴政便是低声说道。 “诺,”听到嬴政之语,那被抓来当做试验品的吕不韦门客,当即便连连磕首,应声答道。 随后其便是在不断磕头间,向着嬴政身后爬去。 直到耳边没了那磕头声后,嬴政才是在看着天幕,低声说:“国库之内,可有变化?” “三千金银,不翼而飞。”李斯躬身回道。 “守备之人未见其如何消失?” “于臣和侯生,还有十数禁军眼中,兀然消失。” “呵,”嬴政低哼一声,“此非仙神,何可谓之仙人?” “且搬三千金银来此,朕要亲问仙神。” “诺。”在亲眼得见金银于自己眼皮下骤然消失后,李斯心中对于仙神一说的不信,也真真实实地被打破。 于天悬明镜时,他并不信,甚至怀疑这是六国余孽所为。 为此他还暗自派遣了兵吏监视那些被扣留于咸阳城的六国贵族。 只是等候了七天,那六国贵族无一异动,反而是那渐渐被他所接纳的悬天明镜出现了一个人。 并将遥远之外的阿房,显于他的眼前。 于那时起,他已有所动摇,但仍是相信此为海市蜃楼之景。 知道他命令那门客于脑中想象捐献秦国国库三千金银,并于始皇口中亲口听到,有一声音自其心底响起。 问询于他,可舍国库三千金银,让丰凉获得弹幕讨论系统。 且在始皇同意后,那堆积成小山般的金银,就此消失于他眼中。 直至那时,他便真正的相信且明晓了,这所谓世之仙神,确然存在。 也正是念及此,在见到丰凉问询于仙神却无忧后,闻听始皇欲要亲问仙神,他才未有阻拦。 甚至于他心中,他也渴望问询于仙神。 想知仙神究竟来自何处,想知仙神所行这般是为何,想知仙神是否真有长生否。 他有太多太多想问,也有太多太多困惑难解。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见始皇亲问仙神,见仙神是否还愿回答他们的问题。 想及此处,李斯行走的脚步也不由得快了三分。 也就在李斯念想多生间,于天穹之上,元白也已走进了阿房之中。 身侧劳工无一侧目观视于他,而他就这般,环视着号称可容纳一万余人,来自于秦国,来自于六国底蕴所造的阿房正殿。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是之为阿房次殿观景。” “在没有多少先进工具的运作下,阿房以数十万劳工,以万计工匠,建成了这传世阿房。” “每一石柱上,皆有鎏金雕刻,每一窗棱处,皆有细珠点缀,每一步道转换处,皆有需耗费数载光阴的青铜器皿摆设。” “无可谓之尽六国底蕴,无可谓之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这些俱是传扬了千古的历史,也是后人所为之坚信的理念。” “只不过,”瞧着那仅有木石依仗,连天放眼见,只余泥土,无有半分金银珠玉之景。 元白也不由得摇摇头,“似乎古之所言,皆为虚妄。” “不知道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在感慨了一番后,元白便再次将视线转到直播间当中。 “我不信。”单单的三个字,透露出的却是来自千载以后,众人的信念坍塌。 “如果流传千年的,人们口口相传的事实也是假的,那又有什么是真的?” “传言中的阿房,被项羽焚烧,可现今看来,短短两年半左右的时间,又怎能建出真正的 ,尽六国锱铢,金银如泥沙的阿房,这一个地基才应该是我们面对的真相。” “真相又怎么样,我只是想看看那个被传扬千古的堂皇宫殿,而不是这个只有地基的阿房。” “求博主再把阿房的其他地方转一下,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同意楼上,同意楼上!!!” “+1+1+1” “+2+2+2” “+10086……” 看着直播间内一排排地+1和请求,元白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于摇头轻叹一声后,低声说:“那便如大家所愿。” 说着,元白便是抬步朝着阿房宫殿身处走去。 可在他视线离开直播间后,那属于历史直播讨论区的地方,再次出现了一个问题。 “敢问仙神,与何人相聊?” “可否让我等一见?” 4. 明心见性,对话古今 “与何人相聊,可否让我等一见?”观看着天幕之上出现的第二句话。 元白尚没有对此有所回应,但天幕之下的嬴政却是猛地蹙起了眉。 “丰凉!”嬴政低喝一声,随后在一连串的慌乱应声间,再次看见几如老狗一般,爬行于地到自己身边的丰凉。 “朕可曾许你随便出言,问询于仙神?!” 冰冷的声音在,在场众人耳中再次响起。 不过此时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了先前对于丰凉被无辜抓来的悲悯。 如此怯懦/愚/蠢的家伙,竟敢在始皇未说一言下,便私自做出上问仙神的举动。 实在是让众人不得不感叹,这人到底是狗胆包天,还是真真的蠢到没边。 “贱民,贱民怎敢如此,” “贱民怎敢如此,”闻听嬴政之语,丰凉先是猛地抬头朝上方天幕看了一眼,随后便忙将头狠狠磕在望台之上。 每一次用力叩首,他便再重复一遍,“贱民怎敢如此。” 直到望台之上献血以成细小流水,蜿蜒在望台间,嬴政才是以淡漠至极的双眸,侧首看向丰凉,“若汝不敢,这天幕所问,又是何人?” “小人,小人,不,不,不,”被嬴政这么一问,丰凉回话更是哆哆嗦嗦,生怕一言不对,就被身前帝皇削去首级。 是以在强自咬舌,让自己得获半分清醒后,丰凉才再是稳住自身声线,惶恐道:“贱民亦不知缘何如此。” “旦望陛下明辨,贱民怎敢于这望台之上,于陛下身侧,问出这般蠢事。” “请陛下明鉴。”说完这句,丰凉又再次将头狠狠磕在望台上。 那清脆磕头声,萦绕于众臣心中,也似乎是在告诉着他们,何为伴君如伴虎,何为帝皇之威。 念想至此,又想着此前嬴政对其等的敲打,当下尚存一丝侥幸心理,想于此间事了,偷摸寻方士求问仙神之道的官吏,也将那最后一份心思收拢于心。 “若非是汝,那这天际之问,又是何人?!” 嬴政眉宇深皱着,说出的话也未因丰凉的一再解释而转暖。 甚至在迟迟未得到元白回应后,其本是无有表情的面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怒火。 “仙神与何人相聊,又岂是你可知悉?” “俗人做梦,不外如是。”又是两句话映刻于天穹之上。 随后在嬴政尚未反应过来时,那语气似是第二个发言的人,便也回声呛道:“吾有吾所问,与汝何干?” “神仙抉择,又岂是汝一平民,可得猜思?” 话语之间的针锋相对,也令嬴政微微一愣,随后在过得须臾后。 嬴政便是朝后方侍从说:“着令李斯,加快金银搬运速度。” 说到这,嬴政又好似担心时间不够快,亦或是需要验证心中猜思一般,在话语停顿数息后,再次说:“持吾口令,调一队禁军一同去往国库。” “以最快速度将金银带于此地。” “诺,”在先前两名侍从陪同李斯离去后,其等替补侍从便也忙上前躬身接令。 随后在嬴政抬头围观上方,不知是哪两人论战间,其等便也快速朝后方禁军处跑去。 “三千金银,”嬴政呢喃着,“于这六国皆灭,金银皆奉于吾手下,又是从何处冒出的两人,能以如此速度,拿出三千金银?” 想着这些,又听到身旁的丰凉,不断叩首的声音,于沉默半晌后,嬴政沉声说道:“宣太医令来此。” “至于汝,”嬴政低敛眼眸看着丰凉,“自去后方呆着。” “诺!”丰凉闻听嬴政言语,先是浑身一颤,叩首动作也稍稍静止。 虽然他还不知天幕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秦始皇为何突然放过自己。 但自己性命可保,便已是极大幸事,这已值得他心生无尽欢喜。 而其他事情,他又怎会有再多理会。 因此在叩首动作一滞间,丰凉便也在陡生喜悦后,又快速将其压下,随后再是用力叩首于地。 待得这般作罢,他才是缓缓跪附着,朝身后爬去。 不过是扮狗易惹人耻笑,但于己身可捡回一条小命,两相比较,不过是在始皇面前当狗,这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是臣服于始皇,臣服于的,是千古第一帝皇,是一统乱世的君皇,他怎样卑躬屈膝,皆不为过於。 是故在感受道道刺挠目光朝自己投来时,丰凉不仅面上表情无有半分波动,甚至心中波澜也无有丝毫掀起。 今日众人暗笑于他,来日此间众人所得一好下场的,又有几何? 也正是脑中想着这些,丰凉眼中本是无有波澜之色,也陡然生起一抹嘲弄。 人活万万岁,可见诸般事,他现在依靠那早死的吕相,得到了这滔天奇遇。 怎不知,他不能获得仙神垂青,怎不知他不能长生? ‘吕不韦,吕相,’丰凉心中念着,‘他还真该好好感谢对方。’ ‘死了,也为他牟取利益,不愧是以帝皇为奇货的人,真是好极了。’ 丰凉心中既是嘲笑着众人,也感受着自己生出的无穷野心。 而他这些念想,嬴政自然也不可知。 丰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之所以选择他,也不过是不愿看见吕不韦门客,仍旧在咸阳闲逛,碍他的眼。 至于对方能不能获得仙神垂青,那更是好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对方所得垂青又如何,凭他帝皇之尊,不能得到? 而仙神从未现迹于世,从未插手过人间政权。 哪怕这次插手人间,显露仙迹,也讲究着等价交换。 由此推算,怕是仙神插手人世,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那么区区一贱民,同他一帝皇相比,谁更重要,明眼人当都可得见。 亦是心中存得此念,于一观自身也未细观的阿房宫,和那争吵激烈的两人间,嬴政心中竟难得升起了一股轻松。 这天幕之中的一幕幕,再加上其所展示的仙迹,无一不让其心中隐感不可抗拒。 但随着那位仙神透露的越多,他由此可窥出的问题和了解的东西也越多。 人心可怕,然而一旦把握住人心,那人心便是最容易摧毁之物。 于元白尚称不上这般,但嬴政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掌握的。 这是千古帝皇的自信与自傲! 不过一如嬴政不在意,也不知道,丰凉心中念想和行为一般,之于元白,自然也不知道嬴政在想写什么。 他只是依照着直播间的众人话,不断地探索着那仅有土木基石,仅有千木为柱的阿房宫。 “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虽是后人妄想,也有所夸大,但亦可明知,阿房所占地之广,之大,也可言之,后世之人对于始皇所建阿房,那最初设计的预想与猜思。” 说到这,元白又抬眼扫视了自身所处的阿房宫深处,再低哑着嗓子,轻声说:“可这般流传千古,于万万人口中,已经被描摹得如同天之仙境一般的富丽之地,堂皇之场。” “于我现处时间来看,亦不过是连那瑰丽之影都看不曾窥见的荒芜。” “且在一年半后,这本就只有地基的阿房,也被生生停工,徒耗数十万劳工百姓之力。” “于此建阿房的劳生,生死难自渡,或许在那些因阿房死去的劳工心里,也期望着能一见始皇口中,可殿万世议事之基的阿房。”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还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哥说得对啊!要是没有兴建阿房,骊山陵,以秦国国力,那些更利于千古的建筑恐怕早就修建好了,也不至于同阿房一般,成为半成品。不!甚至半成品都称不上。” “认真发问,楼上是资本家吗?为啥不能是不修筑骊山陵和阿房,开启轻徭薄赋模式?非要这修那修?” “楼上是来抬杠的吧,我看人家就是正常感慨,你这么激动干嘛?再说了,以当时秦国始皇目光来看,与其让百姓赋闲,还不如让他们去贡献一份力,至于这些百姓是不是愿意的,就不可得知了。” “谁愿意干活。。。楼上说的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跳跃的弹幕投射于元白的眼中,同时在他观看弹幕时,身旁的历史直播间弹幕也同时映入他的眼帘。 古来有名的帝皇,竟会在这明镜当中,在这直播间当中如同稚子一般争吵。 还真是出乎元白的意料。 只不过相比于两人保持着对于仙神的尊敬与礼貌,所以言辞也更显温和不同的是,另一边的直播弹幕已经完全吵了起来。 要不是他直播间不允许说脏话,说不定此刻他的直播间就已经被污染一地了。 是以在两相权衡下,元白也只得将重心从阿房,从历史直播移出来。 转而朝着现代直播间勾唇笑道:“现实争辩,大家各有看法,各持己见。” “自然谁也说不服谁,可是,”元白笑着将众人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的身上。 等得众人安静后,他才是一指阿房,于众人困惑间,继续笑道:“现在是为阿房,是为秦国。” “大家为什么不问问,这秦朝百姓,问一问他们的所感呢?” “我想应该没有任何说法,能比得过当事人的现身说法。” “!!!支持白白!!” “这就是直播间上面写着的对话古今吗??我以为只是随便打的标题,结果是真的???!!!” “现在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也太强了吧。” “勇敢白白不畏困难,冲啊,直接现场采访,我看谁还能说些什么。” “那大家都同意,”元白看着疯狂跳跃的弹幕,笑容也再次挂于脸上,“那我们就去一问古人。” “去对话古今。” “好好好!!!”观看直播的众人不断刷着好。 元白见状便也一转身,不再朝阿房深处走去,而是转身朝那人群聚集的阿房前殿走去。 5. 不外乎求而不得,执念积深 “启禀陛下,三千金银,已悉数搬至此处。”于嬴政观看天幕愣神间,李斯也应嬴政要求,将国库当中的三千金银搬来。 “已是搬来?”听到李斯言语,嬴政也从思索愣神间,回过了神。 “既已准备就绪,且再等等。”心中想着元白说的话,嬴政心中那因元白所使能力,而再度炽热的求仙问道之心,也再一次微微冷却下来。 “不知斯可曾听,此前那明镜仙人环走阿房,所言之语?” “可得一耳。”不知嬴政为什么再一次问及,自身有没有听到元白说话。 但已身居人极,且常伴君侧的李斯,也知道自己只需回答嬴政问题即可。 至于再多,他不能也不该多问。 除非面前这帝皇心情好,愿意解说于自己听。 “既有得听,可晓这仙人所言,后世为何?” “他是为后世,溯流光阴而上的仙人吗?” “是否意味着,此世此时,无有仙人?” “回陛下,臣,”李斯吞了吞口中唾液,手也忍不住轻微抖动起来。 始皇这般问,似是有感而发。 可他伴君身侧这般久,又怎能不知秦始皇是在考问于他。 如果他一言不对,或许。 李斯在众人低头视地间,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正被太医令治疗伤口的丰凉。 或许此刻的对方,正是未来的自己。 想到这,在转头回视身下望台之际,李斯便也缓声慢言道:“斯以为,这仙神来自后世可能极大。” “那现世可有仙?”嬴政淡漠的声音响于李斯耳边。 “有!”李斯肯定地回道。 “何以见得?” “若此世无仙,这后世仙神又从何处得来仙神传承。” “哪怕其非受此间仙神传承,但其溯流光阴至此,也定是对这方现世有所图谋。” “纵是其连图谋也无,仅是一兴趣使然,但其人予我等与其对话之能,也即是告诉我等,我等或有可能得获仙神青睐,亦或仙神传承。” “如此观之,其非此世仙神又如何?” “只要能予陛下长生之谜,能予陛下长生之丹,那他便是此世仙神!” “好!”听到李斯这般解说,面色稍有阴沉的嬴政也不禁心情得有转变,“斯之所言,确为朕心中所想矣。” “不敢居此功绩,”闻听始皇爽朗之语,李斯却是用力握紧了双手,不敢流露出半分心情出来。 “斯不过一白民,唯因得获陛下赏识,才得有所成。” “于斯心中,陛下心思同如日月,斯不过一盈盈孤星。” “怎敢同陛下相比,此时得与陛下所想,有微末相同,亦不过借有陛下光辉使然。” “斯从何处寻来这溜须拍马之语?”嬴政听着李斯所语,心中虽有舒适,但话语中却是以不悦为主。 “若秦国仅为吾一人所念,斯之前为国的利国利民之策,又是何?” “切莫小视己身。” “诺。”感受到身前之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离开,于应声回答之际,李斯也终是可用衣角擦拭额间冷汗。 “已有三人于天幕之上,同仙神对话。” “怎可缺朕。” 嬴政说着,于心间也念想着一个念头,‘提交秦国三千金银,换取弹幕讨论系统。’ ‘可,’一声极为怪异的声音自嬴政心头响起,随后在众臣观看那殿前金银间。 成堆黄白之物,便是骤然消失。 而与此同时,正朝阿房之外走去的元白,也听到了一声充值提示。 元白本身跨步行走的动作,也不禁微微一顿,随后视线再次朝被自己暂时搁置的历史直播间看去。 ‘始皇吗?’他暗自咀嚼着那提示带来的话。 ‘不知道你对于自身民众的话,会有什么感想。’ ‘又会在这次直播之后,做出什么改变呢?’ ‘真是期待啊。’元白想着,脚步也再一次恢复了正常。 “后世对于秦朝有着无尽的褒贬。” “褒者认为始皇北击匈奴,南征北越,筑长城以御外敌,并让六国一统,是古今伟者,当然不能被受后世之人指点折辱。” “书同文,车同轨,亦是他们不断为之强调的伟事。” “而贬者,则认为始皇残暴无度,于建国后便劳民伤财,修长城,修直道,建阿房,建骊山陵。” “无一不疲民所疲,累民所累。” “两相争议者,自古由今,不知有多久。” “今日我们尚且不谈褒者于始皇评价,便先听听那些替劳苦大众高喊的人,真正的秦朝民众有什么看法。” 边说着,元白也跨过了那些代表着阿房后殿之基的柱石,再一次来到了阿房正殿。 看着那些不断忙碌的身影,看着那巡视的卫队,于环视间,元白便再是说:“大家想选谁问?” “左边的那个年轻人吧,看他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在始皇消灭六国尾声后出生的人,既经历了建朝之前的生活,又经历了建朝之后的生活,应该更能够直观地看待秦朝的一切。” “不认同楼上说法,秦朝灭六国到建立至今,那小孩能有意识的感受生活的时间,也就是近几年。” “在那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你奢望一个孩子能清楚地记住以前的事情,并直观的告诉你,他小时候的事情吗?” “那你说怎么选吧,说这么多,我看你有什么想法。” “建议博主选右上角那位,目测年龄就已经有30+了,在秦朝这种人均年龄不高的时代,三十岁的阅历就足够看清很多东西了。” “大家也是这样觉得的吗?”看着众人争辩,元白也没有下场帮谁,仅是在他们争论完之后,朝他们问了一句。 “虽然他语气不好,但说的还算中肯,我同意。” “被怼的姐妹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便去问问对方吧。”元白朝着直播间点点头,随后便是抬步朝正在清理石块的民工走去。 “且问君安。”清冷且略带奇特口音的话自张牧耳边响起。 也让他在低头理石间猛地一惊。 “大人安好,大人安好。”于困惑抬头间,得见身着玄衣,面容清俊的元白,本就性格胆小的张牧,便连忙拍拍衣裤,随后跪地回答元白之话。 “张夫何故做此态,我非是官吏。”元白边说着,边快步朝前行走两步,将已经全身匍匐于地的张牧拉起。 “小人,” “小人怎敢相劳大人搀扶。”感受到同自己说话的大人伸手要将自己拉起来。 本就有所惶恐的张牧,此时更是不知所措。 他不敢抵抗眼前人拉自己起身的力气,他怕自己反抗会惹怒眼前人。 可让他自己生受疑似大人物的搀扶,更让他害怕。 是以在元白打算再用点力将张牧拉起时,张牧便忙将半身从地上抬起,以双膝跪地姿势看向元白。 “不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着打算一直跪地回答自己话的张牧,元白一时间也被梗住,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故在两人两两相望数息后,元白才是扶额叹道:“吾真非官吏,张夫何必如此。” “大人所言,小人自当为真。”听着元白的话,张牧虽然说着自己是相信的,但是一声‘大人’,一眼敬畏。 仍是让元白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敷衍着自己。 也是当如此,在屈身半弯于地,看着张牧双眼的元白,再次不知说些什么。 ‘直接问对方对于秦朝的看法?’ ‘直接问对方,认为秦始皇怎么?’ ‘直接问对方,你觉得现在生活怎么样?’ 要是换在现代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在一个官阶森严,平民难有出头,在一个拥有连坐制度,在一个会彼此互相告密的时代。 让一个从未经历过科技的,没有任何见识农民,直接对他说出心中想法。 跟让对方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念及此,元白也知一时间,肯定不能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是以在对方仍是半跪下,元白便也抽空朝两大直播间看去。 “要一问这平民心中所想,不外乎动刑,不外乎以法律道义相胁迫。” “若仙神不知该如何做,可由明镜来我现世,我可将此生所知,一一告知于仙人。” “呵,本以为痴心妄想者,不外乎有野心却无势力者,不外乎有势力有野心却无脑者,却不想还有汝,这种自以为是者。” “仙神之能岂是汝一凡人,可能猜测的?” “与其降于汝世,不如来我处。” “呵,平民怎知朕之所能?以汝目光视之,认为仙神万能。” “那又怎不知,仙神或是不愿为了问一问题,便动用仙法?” “这等平民,怎值仙人动手?凡间万千法不能让其老实相告?” “汝知吾不知仙神之念,汝又怎知仙神之念,可笑。” “汝不知仙神之念,汝又怎知吾不知?贻笑大方是为汝。” 明明只有两人说话的历史直播间,但弹幕发送速度和话语却是丝毫不必隔壁的现代直播间要慢。 甚至因为古人自持礼节,两人说话的语气虽不好,可也比隔壁要升了一个档次。 是以元白在扫了一眼后,眼神便直接定在了上面。 古之帝皇争吵,于世间来言,也是极难相见的。 而他元白却能一见,并且还是看现场。 想到这,元白本因张牧而有所郁闷的心情,也不禁有所和缓。 也即是此时,在元白还在思索该怎么跟张牧解释时。 于那争吵的历史直播弹幕间,也猛然跳出一个句话,“不如仙神将其送来咸阳,我亲自相问于他。” 6. 天下何人不慕长生? “亲自相问?”看着天穹之上突然出现的,第三人之话,正坐于军帐中的成吉思汗也不禁挑了挑眉。 “不愧是千古一帝,这胃口可比我,和那莽夫,都要大啊。”望着那从秦始皇说话后,便再无弹幕跳出的评论区,成吉思汗嘴上虽是带有三分敬畏,但心中之于这所谓的千古一帝,却是不屑至极。 他自幼便经历部落仇杀,在阿父死后,便跟阿母过着艰辛无比的游牧生活。 一路走来,他所经历的辛酸苦楚,比之嬴政也不遑多让。 可相比于对方至死追求神仙方术,妄图续命长生,再活万世不同的是,他成吉思汗从来不信奉这些,他只信奉自己手下所握权利,只信奉自己马蹄所踏之下,那亿万国土。 不过纵然成吉思汗对于嬴政这般求神问道之法存有不屑,但之于其人所做功绩,他也不会忽视。 是以在观望那苍穹天幕间,成吉思汗也想知道,这天幕仙神又会怎样选择。 而就在成吉思汗,和无数时空的帝皇人民想着,天穹之上神人又该作何反应时。 于元白处,却是看见这弹幕微微愣神。 他倒不是因为嬴政的邀请而怔愣,他只是没想到嬴政能猜到他们所处的是同一片天地当中。 但是嬴政若真以为,他是真身临于秦朝,怕也要有所失望。 ‘因为’,元白无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身侧,那似有若无的环绕气流。 “不知大人,可有吩咐于小人。” “若是无有,且让,且让,”骤然响于耳边的声音也将元白沉浸于系统当中的思绪猛然拔出。 随后在侧首敛眉,看着仍跪附于地,且结结巴巴,不知要说些什么的张牧。 便再是轻晃了一下脑袋,随后对着张牧问道:“张夫可有所求?” “小人,小人自无所求。” “只是,只是。”张牧仍是结巴着,不知在纠结着什么。 元白见状,便也不再出声催促问询,而是定定地看着张牧,似是在给予张牧足够多的时间说出他的话,也似是在观察着张牧,更似是在以此给予张牧说出心中想法的勇气。 也是当如此,在张牧再有结巴纠结数息后,元白才是真正听到了对方欲要言说之词。 只是对方这一句话,却令他登时愣在了原地。 “若大人无有琐事安排于小人,小人想就此退下,好去做未尽之工。”张牧咬着牙,朝着元白叩首说道。 “仅是如此?”元白蹙着眉,不解地问。 “非仅于此,”在以说出自身想法后,张牧的胆子也似是壮起来了一般。 在又一次朝元白叩首后,他就再是说:“今日大人于小人对话,之于大人而言,不过是一件小得不可再小之事。” “甚至连茶余饭后谈资都算不上。” “也或许在大人眼中,让小人与大人对话,可让小人偷得浮生片刻清闲。” “但望大人知,”张牧睁着因尘土不断飞扬入眼,而泛起无尽血丝地眼睛,闷声看着元白说:“小人做一日工,可得一日,日钱。” “且小人若不做满,今日监工所安排任务,那工钱便会扣除,且还要于他人休憩间,多做一会劳工。” “如此这般算计下来,同大人这般谈话,得获的半刻清闲,之于大人是良药,是清风,之于小人则是断肠毒,酷暑风。” 闻听着张牧这般解释,原是心中认为张牧已经被秦朝洗脑,变成只知工作,而不知何为休息,甚至还隐有耻笑其人的元白。 一时间,也不由得哑住了声音。 直到过得数息后,元白才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随后低声道:“既认吾为秦之官吏,秦之大人。” “怎又不知,那监工见于吾,且见吾与你相谈。” “他又怎敢冒,拂吾面子可能,降罚于你。” “唯因大人是大人,小人是小人。”张牧回道。 “监工可能于一时间,摄于大人之威,不上前责罚于我。” “可事事皆有脉络因果,若大人自问话于小人后,便不再出现于小人面前。” “那日后监工或出了什么事,是否会在想,是小人曾在暗中跟大人说其坏话,所以才招致其得遇祸事?” “至若那时,无大人可为小人依靠,小人今后生活是否会有所改变,是否会变得更坏?” “此皆未可知,”张牧说到这,话语便是微微一顿,随后才再是重声低语说:“小人不愿犯此险。” “这般谨慎,”元白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摇头叹息了一句。 “诚如张夫所说,往后会有今日可怖下场,那眼下我已与你相谈。” “祸种岂不是已埋进那监工心底?” “既是如此,张夫又还有何惧怕?又何须就此回转做苦工?” “不如讨好于我,兴许我便可赐你无量前途。” “小人一生,只求安稳,无量前途之于我不过是更大危险,”张牧摇着头拒绝了元白话中暗含的邀请。 接着在元白俯瞰自身间,又再一次将头磕在细碎石砾上,“大人早早离去,小人可有万千谎言交于监工。” “可大人若久久不离小人身畔,那小人危机也愈发重。” “所以仅是因一条无定未来的,一条小小的隐线,张夫就要一再将吾推开?” “非小人推脱大人,小人仅是想于此世好好活下去。” “家中妻儿,不可无小人。” “秦朝纳税于六国当有不同,六国获十缴一,秦却获十二而纳一。” “如此税收下,张牧家中老小可有轻松日子过?”见已与张牧快无话可说,也无力改变对方心中信念。 在已决定离去前,元白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这木讷的磕头汉子,接着朝对方再次问了一句,自己心中所想和直播间众人想要了解的真相。 不过在说出这句话后,元白也不认为对方会老实回答自己,毕竟对方的胆小、谨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乃至元白都做好了,对方再一次糊弄自己的想法。 可就在元白心中这样想着时,于那跪附于地,不断朝元白叩首的张牧,却是身子一顿。 而后在元白困惑间,哀悸道:“秦以十二奉一自是不错。” “可连年战乱,再加之天象阴晴不定,天灾不绝。” “今昔所得十二,与往昔相比,又怎可相比?” “今昔十二,尚不如往昔三四,但税收却无有下降。” “甚至除农作税纳外,还有煤税,柴税等诸般杂税。” “这般计较下来,怎可有轻松日子?这般计算下来,不过是苟活于世。” “大人问此语,不外乎天真懵懂,不知疾苦罢。”张牧再次将头狠狠磕在地上,似是以此表达自身情绪激动后,没有抑制住自己的真心话,而讥讽了身前大人,想以此讨身前大人谅解。 也好似在畅快发出自身心中所念后,心绪不济,顺势倒伏于地。 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在听到张牧这番话后,元白都不禁征征愣在了原地。 他自然不在意张牧最后一句的讥讽,他本就不是秦朝之人,也很难完全共情于张牧所遐想的大人身份当中。 并且之于张牧的讥讽,元白更关心的,则是张牧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于服役中,可享耕桑蚕假,可获着季制衣之服,更包你吃穿用度。” “如此待遇下,你将所得月钱交托于家,也无半分喘息之机?” “若大人被连年征兵,今日修长城,明日筑阿房,后日立骊山陵。” “或许正筑长道时,又要披甲上阵,当那战场杂兵,做那下等炮灰,不知何事死于匈奴之手,也不知何时死于南越妖人之手。” “于这朝不保夕之下,大人还能否说出,可得清闲生活之语?” 张牧低哑着嗓子将自身心中所有话说出,随后便一次又一次地朝元白磕着头。 “今日说此大不违之话,于大人耳中。” “不过是今时今日,小人不知这般活着,此生是之为何。” “不外乎小人,想博大人心善,不忍苛责于小人。” 张牧咬着牙,紧攥着的手,也深深嵌入了掌中皮肉当中。 “此可谓之,心中日思夜想之念。” “于张夫而言,是肺腑之言。” “于我听来,亦是如此。” “张夫不必/赌/矣。” 元白嘴上说着,人也忙朝张夫跪拜之处快步走去,随后于张夫不止休地叩拜间,将其搀扶而起。 “张夫之心,我已明晓,张夫之话,我自当谨记。” “不过粗鄙之语,怎堪大人入耳。” “若尚能让大人听完小人之言,便也是不废儿时先生教习之恩,除此外,又怎敢多求什么。” 张牧摇着头说着。 元白见其这般,除心中无尽叹息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得缄默不言。 而张牧此时,却好像失去了心中那份血勇一般,在元白沉默时,再一次哑声问道:“小人,可否离去?” “自可。”元白没有什么问题去留住对方,也没有什么能力去帮助对方。 是故只能低敛眉宇,低声回了一句。 只不过在张牧沉默着,再次走回自己的工位时。 元白还是忍不住朝对方,再次问道一个问题,“始皇求长生,追慕仙神之道。” “若有长生于你眼前,你会做何选择?” “不外一死耳。”张牧低坐于石块之上,大声回应着元白的问题。 那额间鲜血顺着他的脸庞,一部分划进他的胸膛,一部分滴落于身下石块上。 “长生于帝皇为好事,于我这穷苦贱民,不外乎永世折磨。” “短命,短命。” “天下何人,不慕长生。” “是吾,是吾。”张牧凄笑着说。 7. 民之艰苦,问仙长生 天穹之上,随着元白地不断走远,那明镜所映着的,着张牧身影也越发模糊起来。 直到距离来到了一个临近点,便听到一声明镜破碎之声响于众人耳边。 随后于白雾渐起时,众人再次看向已经重新低头,捡拾石块的张牧。 那张脸好像出现了万般变化,已不再是众人先前,所记住的那张沧桑老脸。 众人想要竭尽所能地,将张牧最后消失之前的那张脸记下,可当张牧身影彻底消失于明镜中时,再想回忆,却只能依稀记得张牧最初的那张,似是镜中仙神特意给他换上的假脸。 “人面千万,其人不愿得享厚禄,不愿攀附权贵,那便如他意。” “诸君且忘记即好。”元白说着,身子也半弯于历史直播间前,随后双手合十,做得一礼。 而看见元白这般作为的众人,此刻却是缄默不语。 “何可谓之,民心不向?”紧紧握着望台前的白玉栏杆,于嬴政眼中,那遮天怒火已是熊熊燃起。 “不外乎一贱民耳,怎知朕之所为壮举。” “朕之举,可利千秋,可兴万世。” “其人愚昧,仙神亦愚昧?”虽未将最后一句话于念想间投送到明镜之上,但于万千人众眼中,所见那几句话后,便也能顺势推出那未尽言语的意思。 “秦之褒贬,非是一人可评价,于始皇而言是如此,于吾而言,亦是如此。”在元白还没有回答嬴政话语时,明镜弹幕处,再次出现了一条评论。 这是来自于成吉思汗的话。 “平民之语,吾心亦然。”明太/祖看着嬴政之语,也默然地赞同了这句话。 “一人之命,亦是命。吾不信始皇不知这般压榨于民,会于国不利。” “然这般之下,仍未削减民众压力,不外乎不在意万千民众,不外乎只求仙神,望得长生,不外乎认为民众,无敢反抗。” 同望于天穹的汉武帝这样说道,只不过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他也有所心虚。 他虽然重视于民,也不拘束民众身份地位,会任人唯贤,但他在位至今,也常征调民众北击匈奴。 虽说是为了防止边塞安全,但次数一多,民众也难有吃消。 “为君,为帝者,怎可只视一人为重。于己之位,当着眼天下。”嬴政再一次说道。 不过看见这历史直播间诸多弹幕的元白,此刻却没有回应他们。 而是微微侧目看向那代表现代的直播间,随即轻声道:“大家现在对于秦朝又有什么新想法?”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于后世来说,始皇功绩真的很伟大,但是现在看来放在当世人来说,好像也不尽好。” “回楼上,如果非要深究,在秦朝一统之初,其实秦国子民是过得很不错的,那时候天灾消迹,人祸也少,再加上始皇颁布的法典都是重视于民的,所以在秦朝之初,民众真的过的很不错的! 只不过后来连年天灾不绝,再加上始皇一心追求仙神,妄图长生,对于国内事务不太重视。 而且还大肆兴建各种雄奇建筑,再加上东游,巡国,太多劳民伤财的事情,且都统一出现在了一个时间段,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的!” “插个题外话,上面姐妹说到秦朝法典,让我又想起来云梦出土的《睡虎地秦简》里面写着秦朝对于妇女的保护,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很好的。 诸如‘夫有罪,妻告之,’妻子就可以保护自己的陪嫁财产,不被官府没收。这要是放在其他朝代,直接全家给你抄干净,谁管你是不是陪嫁财产。 而且夫殴妻,夫还会处以耐刑,并且除了家暴,针对出轨这些也有细致惩处。 虽然这些法度,在秦朝后期的暴力统治下显得毫不起眼,可是细微之处见真知。 秦朝相比于后世诸多朝代,也算好的那一挂的了。” “回楼上,但是也仅止于此了吧,对比这些好处,益处,后期的压迫统治才是最为窒息的吧。” “同意楼上,连年征兵,连年天灾,连年繁重赋税,百姓没有出头之日,当兵做官,也最多只能做到二十官阶里的不更级别,仅仅做到不服更卒差役。 再之上平民就上不去了,这种情况下,百姓能不绝望吗?” “噫,楼上说到不更,我也想跟一句,其实不更这个级别也挺难混上去,算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了。 顺带科普一个冷知识,陈胜吴广也不是普通人,他俩是屯长,现今研究看来可能是平民受爵的最高一级,不更级别的人物。” “楼上科普了一个,那我也科普一个,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理由是突欲暴雨,会导致行军延期,而延期后便是失期当斩,但在《睡虎地秦简》中明确记载失期只是检讨加一些罚款,如果因为受天气影响,甚至还可以免罚,所以根本不存在砍/头问题。。 真要细究起来,陈胜吴广预谋起义的可能性还大一点,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去掉可能两个字更直接,他们就是预谋起义的。” “em,要是按照楼上的科普,他俩都做到了平民的天花板了,也享受到了秦朝的好待遇,为啥还要谋反。” “回楼上,上上楼不是科普过吗,屯长级别是不需要服更卒差役的,但是为啥陈胜吴广还要领兵去干活呢,总不能是他俩闲的想打仗吧。” “意思是被针对了?” “可能吧,反正现在根据史料记载,他俩肯定不是因为怕被斩首而起义的,至于更多就有待考究了。” “考究干什么?白哥在这还需要考究??直接让白哥穿过去直播不就好了。” “楼上发现了盲点。” ‘直播陈胜吴广起义?’看着那跳跃弹幕出来的,最新的一句话,元白也不禁挑了挑眉。 “下期直播还有待商榷,现在大家在讨论之后,能告诉我,秦朝是应褒,还是应该贬?” “em,不好评价,褒贬不一才是常态吧。” “同楼上,哪怕知道了秦民的生活,可从后世,结合秦朝更多史料来看,我还是觉得褒大于贬。” “我比较感同身受,我站贬。” 也就在现代直播间不断讨论着秦朝好坏时,于历史直播间内,没有得到元白回复,还听到元白似与他人在探讨秦朝优劣的嬴政。 此时也在沉默中,再次问话于天:“仙神与友相谈秦之优劣,缘何不让寡人参与其间?” “今之大秦握于我手,何人可比我更知悉大秦?” “何人可比,自是无人可比。”元白摇摇头,回应着嬴政的话。 “只是君为上,民为下,帝皇眼界之中,皆为国之大事,一国调度也从大局出发,着眼千古,放目万世。” “相比于一小小民众,始皇心中又怎会生出半分怜悯。”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这是其之宿命,”见元白回应于自己,嬴政本身阴沉的面色也不禁稍稍缓和起来,随后再是说:“于国,他应奉献,于家,他需生计,于法度之下,他当被管制。” “是当在此之下,他之付出,岂非应当?” “且建阿房,修长城,筑骊山陵,哪一桩,哪一件,是需暂缓者?” 看着嬴政言语,于低敛眉眼间,元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修长城以御外敌,建阿房以通政治,筑骊山以全身后事,这些自可理解。” “不过君乃千古一帝,又怎会不知,这般繁重徭役下,只会不断激起民众抗反之心。” “所以我要寻仙,”嬴政猛地超前踏出一步,深邃地目光也紧盯着天穹明镜,“我身存一日,这天下便无异动一日。” “我活一月,这天下就必须安定一月。” “而我若活一年,那秦之基业便重过一年。” “如此十载,二十载,百载千载后,仙神又怎不知,我大秦不会君临万方,出现无尽未来?” “秦之一切皆系于陛下一人,如此集权之下,若君真活百载千载,我想后世亦会如今朝。”元白摇着头,对于嬴政之语,却是没有太多认可。 “再者,始皇已登人之绝巅,缘何不缓步慢行,一项项推行政策。” “如此民众可得轻松,大秦基业也可更为厚实。” “仙神可知,今为始皇历多少年?”嬴政反问道。 “始皇三十五年,”元白略带困惑地回了嬴政一句。 “仙人既知此乃三十五年,是否可知朕亦老矣?”嬴政对着元白说道,也不介意这秦土之下,万万人都能看见他的这句话。 他未死,哪怕老矣,也无人敢触他胡须。 他若死,后世如何,又与他何干? “三十五年,”元白咀嚼着嬴政的话,也记起在这后不久,嬴政便会在第五次东巡时,就此身死。 至于为何身死,后世看来是吃那所谓的仙神丹药,而中毒已深,最后无药可治而死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毕竟古时丹药都没有丹方,都是各种方外术士或捏造,或按没有考究过的古籍,再加之自己的想法炼制而成。 那些炼出丹药的方士,有没有自己尝过的丹药都是个问题。 而始皇却是常常服用,身体受到铅泵的不断伤害,尚能撑到如今,也是因为嬴政还有些许克制,没像即将东巡那般,疯狂吞吃丹药。 念及此,在低头看向那历史直播间里,透过直播镜子看得嬴政眼中对于长生的渴望,听得嬴政口中对于未来大秦的无穷设想。 终于在沉默半晌后,元白再才是缓声出言道:“长生之术,吾不曾有,未来亦不会有。” 元白说着,在那明镜所映射的诸多时空里,那些人民,那些帝皇,那些野心勃勃之人,面色也都发生了变化。 “仙神也未有长生之法,那仙神缘何现身于今朝?” “若无长生术,何敢谓之仙神?” “世有明镜见仙神,怎无长生面世人。” “仙人无长生,寿为几何,何时可终?” 本是仅有廖廖几条的直播弹幕,在元白说出他也没有长生法门后,竟突然涌出了十数条评论。 甚至这个数量还在成倍增加。 也是因这般,在元白耳边,也不短响起一声声金银到账的声音。 只不过对此,元白却没有太多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未尽的话语。 “世无长生法,却有延寿门。” 8. 延寿之法,定君三诺 “求问仙神,长生无所获,延寿价几何?”不等嬴政出声问询于元白,一直观看天幕却没有再发声的汉武帝,此时却是猛然出言相问。 而在他之后,那皆已充值金银的历朝帝皇与豪奢商贾,也再一次频发弹幕于明镜之上。 “延寿之法价难估,仙神来我世,我予仙神帝王位如何?” “呵,帝王之位说让便让,是真心赠予还是暗藏祸心,不必他人明说吧。”在这一弹幕出现后,不耐元白出声。 其余人便顿时止住了求取延寿之法的声音,转而对着那要让出帝王位的人群起围攻。 “仙神居仙乡,何必临凡尘?以一国赠之,不外乎是坚信仙神超然物外,以此博取仙神青睐,汝之行径与乡野村夫有何分别?” “莽夫莽夫,汝安敢言此语,”成吉思汗在心中怒斥一声,所念所想也顷刻印于天穹之上,“汝之蠢笨,比那平民,尚有过之。” “乡野小儿,安敢将我与其比较,”于大殿之中,望着那熟悉的语气,明太/祖也不禁双眉倒竖,本就不愉的面色也越发深沉起来。 “仙神若要得帝位,我等反抗也称可笑,不若仙神临我世,我国金银存留小半数于民,其余皆奉仙神。”武则天没有加入围讨那胡言乱语的帝王行列,而是望着天镜,给出来自己的答案。 而在她之后,与她同属一国,那位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帝王,也发言于天穹之上,“长生无求,难言好坏。” “然延寿之法却是古今帝王皆渴求之物,仙神既说掌握延寿法,心中自然也对其有所计量。” “与其我等彼此攻刊,不如试问仙神,其价几何,可能相予?” 望着比之现代直播间弹幕,还犹有过之的历史直播间。 虽然元白心中对于延寿之说,已经非常看重,但两相对比下,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得太少了,亦或是说,自己小瞧了在位帝王对于生命延续的渴望。 或许他真的对秦始皇说,他是仙神,他手中握有长生法门,那历朝历代的帝王可能都是半信半疑。 因为长生不可见,纵然这悬天明镜已经显露了太多太多,在古代帝王眼中是当是仙迹的表现。 可当要真正触及时,他们的疑惑怀疑之心也会再次泛起。 除了那些亡国之君,亦或无意皇位而登皇位者,真正登基成帝的,哪一位不是心思深沉者,哪一位不是手段高明者。 在他们眼皮下大谈长生,不外乎是小丑跳戏,徒增笑点。 最多同那些历朝无能方士有所区分的是,元白的出场够吸引人,位格看起来也足够高,至少能让大部分帝皇、商贾真的怀有相信的想法。 不过这般信任,到底在他们心中占据多少,也未可知。 但也正是如此,元白无意说出无有长生法,仅得延寿法。 却让众人一喜,相比虚无缥缈的长生,延寿才是实实在在,可以让人更为信服的存在。 毕竟除疯狂寻仙,坚定认为仙神存在的少数帝王外,在其他帝皇眼中,延寿可比长生要来的好。 延寿档次比长生低,说明他们能做出更多选择,可以真的思考用东西与元白交换。 可是长生的话,纵然他们真的相信有,但用来换取长生的东西,极大可能是他们支付不起的,甚至于付之一国,奉于仙神,可能都换取不了。 那么这样看来,元白说的实话,反倒成了现下大部分人的最优选择。 这是元白所没想到的,也是嬴政所没有想到了。 他与元白对话,甚至强硬回话于元白,不也是为了一证长生之说。 只是现下长生无影,仅闻延寿,他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请问仙神,延寿之法可延寿几何?”嬴政目视着明镜中的元白,如果延寿之法可以延他百载寿命,那也等同多活一世。 而只要多活一世,那未来又多了无穷可能。 谁又能知道,他嬴政,找不到其他握有长生法门的仙神呢? “延寿之法,”元白感受历史直播间内,汹涌激荡的情绪,于低垂眼眸看向评论间,口中也低声呢喃了一句。 “可增寿命几何,当是因人而异。” “但这延寿之价,始皇又能拿什么换?”在有意忽视掉其他朝代帝皇和商贾言语后,元白便是定睛看着嬴政,低声问道。 “仙神求何物?我若有,定予之。”嬴政沉声回道。 “若我要这天下呢?”在走出阿房宫,来到外间空地上后,元白环视着周围不断工作的劳工,轻声说道。 “朕可予仙神,同等帝位。”听到元白的话,在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身前空旷广场时,嬴政再次沉声回道。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属于帝皇的傲气,不再同先前欲求仙神允长生时,那般平易近人。 而闻听嬴政这般回答,立于阿房,目视咸阳的元白,便再是张嘴,欲要说些什么。 不过不等他出声,站于咸阳,窥望阿房的嬴政,便是夺声一语道:“可仙神临于世,当不可插手朝政。” 元白微微一愣,随后便是摇摇头,“若是如此,我要这大秦又有何用?” “得大秦万万百姓尊崇,为仙神立生祠,为吾所尊敬。” “国度一应事物,皆可给予仙神。” “不过黄白二物,不过虚名累赘,”元白仍是摇着头说着,“于我而言,它们难得,可也易得。” “既是如此,仙神真心又是何?”嬴政皱眉反问道。 他敢说出元白来此间,也仅能旁观不能插手朝政的话,一方面是他真的不允许他人同他分享君王权柄。 另一方面也是能感受到,元白对于帝位根本不在乎,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在求他的一个态度。 所以他想再赌一赌,再问询于元白,问清楚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而元白也没有辜负嬴政的期望,他透着明镜看着嬴政的眼睛,也似是透过现实,观看那波澜壮阔的历史。 元白微眯着眼,额间一捋碎发忽地半遮住了他的眼,让他本就出众的面庞,又增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高傲。 “延寿之法因人而异,寿命能得几何,我亦不知。” “且延寿非是一时可成,而是数年乃至一生调养方可成。” “始皇欲求延寿,亦或欲求长生,这些准备都做了否?” “若无半分准备,怎敢寻仙,怎敢求长生?”嬴政傲然利于望台之上,回于元白。 “即是如此,我与始皇做有三赌注,始皇做有一个,我便赠始皇一延寿之法,如果始皇做得全部,我便拼尽全力让始皇可享长寿。” “这般赌注,如何?” 听得元白立下赌注之话,于明镜之下的嬴政尚未回话,可在其身后的李斯等人,却是忍不住朝嬴政躬身一礼,随后颤声道:“陛下,镜中仙神,身份难料。” “这赌注,需得三思而后行矣。” “斯亦如此想,”李斯等身旁之人说完,便也躬身朝着嬴政行于一礼,“陛下是为一国之君,贸然参与这等未知赌注。” “臣,心中惶恐。” 李斯等人低声劝解着,镜中元白观看着,历朝帝皇也透过镜中元白的话,暗自揣摩着秦始皇的态度。 也是如此,在万众围观下,于半晌后,嬴政才是打破这深深地沉默,问于元白,“吾自镜生变故时,便注目观望。” “亦是这样,吾常见仙神与之同伴,长谈后世二字。” “想来仙神应自后世而来。” “若是如此,于我死后,秦可同周一般,国柞绵延数百年?” “于后世之中,是否只得仙神一人,可往来古今之间。” “于后世之中,万万民众对我,有何等评价。” 嬴政三问,一问秦,一问元白,一问己。 每一问似乎都跟赌注无关,可又好似这任意一问,都牵连赌注。 是以在沉默思考片刻后,元白才是缓缓启唇道:“始皇第一问,秦可与周同寿。” “答曰:不曾。” “二问于我,后世可有于我一般之人。” “答曰:无有。” “三问于己,后人评价。” “答曰:褒贬难一,后世眼光不可同于今世。” “今世始皇所作所为,于当世民众自是剥削无度,残暴不仁。” “可于千古时光流转间,始皇之为,则是着眼天下,功在千秋,利在万世。” “此世民心不与后世民心同,所处角度不同,纵是后世评价,也难一致。” “若要细究,只可言之,褒贬不一,好坏参半。” “如此回答,始皇可满意?” “周之逆乱,却仍可存数百年,朕一统六国,上承秦国诸代帝王努力,下拥七国人才。” “国柞却不曾绵延于周,实为可笑。”嬴政似是嘲讽又似是感慨地回应元白的话。 随后在元白仍是沉默间,他才再是抬眸同元白对视,接着朗声说:“仙神赌约,朕接下了。”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此为朕,之于后世评价之回复。” “若仙神踏出此间,回于后世,且带朕告知后世之人。” “可。” 9. 帝皇争寿,民生一解 “秦可承三诺,而换延寿法门,于朕而言,亦可为之。” “仙神何不望眼于我?”看着天穹明镜上元白和嬴政已经敲定了赌注事宜。 于其他时空的历朝历代帝皇,此时也不再沉默,而是再次发言于明镜之上。 毕竟之于明镜,他们知之甚少,之于元白,他们更是无从了解。 因此。 哪怕眼下元白,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多有耽搁时间的念头。 未来莫测,谁又知道下一秒这镜中仙神会不会就此离去。 且纵然始皇与仙神已有契约,可证明这镜中仙神多半还会开所谓的“直播”,但第二次开,又会是什么时候? 那时他们的处境,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都不可测,不可知。 既然如此,与其期待元白给他们延寿之法,倒不如他们主动发声去争。 更何况于后代百姓而言,始皇是人中之贵,一世独尊。 可在他们眼中,秦始皇虽是千古一帝,身份不低,但他们也贵为帝皇,相较嬴政,他们地位又能差到哪去? 也是存有这般念想,在元白话音落下后,汉武帝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发声于天幕之上。 ‘常言谓之争,先争者,当可步步先于人。’ 亦是由得汉武做此为,于其他时空明镜下的帝皇,得见有人率先出言以身试雷后,当下也不再心生犹豫,便也一齐投声于天穹之上。 “请问仙神,延寿之法可唯一?若非唯一,我等可得否?” “仙神身化万千,于诸世行走,自是平等爱世人,既是如此,这延寿法,我等可求否?” “秦不允仙神插手国政,于朕却可,仙神且移目观我於。” 或问询,或渴求,或直接出价,千般言辞显于天幕,而后映于万万世人眼中。 元白仍是没有对他们说话,仅是在明镜映射下,微微挑动了一下眼皮。 这一动作本是无意识而为,可在追逐延寿,追逐长生的帝皇商贾眼中,又好似是表明,元白对于他们的付出,不太心动。 也是当其等做此想,于弹幕微微沉寂数息后,那天穹明镜便再次出现一行文字。 “仅是承仙三诺便可获延寿之法,仙神实是吃亏无比,不若将此赌注转于我身,我可予仙十诺。” “十诺当中,可囊帝位,为谁继承。”似是怕元白不理解这十诺的含义,那言说可允元白十诺的人,便再次出声补了一句。 而这也意味着,只要元白愿意,只要元白点头,将跟始皇所定赌注转移到这位帝皇身上。 那他只要熬走这位帝皇,便可以收获一个国度,一个由他所掌控,无人能够节制的国度。 毕竟帝皇在世,哪怕他们开出可与元白一同执掌国度的条件,但当元白答应他们的要求,真去往他们所处国度。 他们也会以各种办法,节制元白插手朝政,纵使元白于他们眼中是仙神。 没有人能无私地更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于百姓是这般,于帝皇更是。 因为他们要分享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普天之下最昂贵的东西。 可这指定继承帝位者,则又与他们直接跟元白分权不一样。 人死万万年,哪管身后事。 这是他们能开出的最高条件,也是埋藏于各位帝皇心中最后的,最有可能说服元白的利器。 只是他们本想将这个条件放在最后,至少要在能够看出元白面色有异动,有迟疑时,才会说出。 可有人破坏了他们的默认,在诸多帝皇刚发声之际,便将这条件提了出来。 此时再让他们想出更好的条件,不外乎是让他们退位。 然他们求长生求延寿,不就是为了牢坐高台之上吗! 他们又怎会自掘坟墓。 是以在这一句话显于天际后,所有帝皇都陷入了沉默,那汹涌的弹幕也仿若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无边的沉默,无声地窥视再一次朝元白袭来。 ‘仙神如何抉择,他们能否延寿,那蠢笨之人又是谁。’这是他们泛于心间的三个念头。 而被众人所念及的元白,此时看着那屏幕上的话也不禁微微怔愣出神。 寿之一字,还真是令人疯狂,令人昏庸。 只是在看着,发出这最后一句话的帝皇是谁后,元白心中又再是泛起一丝微笑。 亡国之君求延寿,还真是,让他忍不住发笑。 也难怪对方敢这样发言,一国将倾,对方根本坐不稳自己的位置。 可自己若以仙神身份降临他世,说不定还能依靠自己的神秘,让他稳坐皇位一世。 介时他死后,留下的一摊糊涂账,就全赖在了元白身上。 ‘还真是出乎意料,’元白念想着,‘谁能说亡国之君都是蠢才,这位帝皇,除荒/银/无度外,脑子竟也还没有全部消失。’ ‘能登皇位者,纵是亡国之君,手段也还是有的啊。’ 元白于心间暗生感慨时,在历史直播间里,人也没有多有发愣,而是先朝直播间明镜双手合十,屈身行有一礼。 待得礼毕,元白才是面露微笑,轻声说:“延寿一法,自不唯一。” “可诸君以帝位允我,以后世继承权允我,于我而言,却是无有用处。” “诸君认我为仙神,又可曾听闻仙神爱慕帝位?” “更何况我不过一世俗平民,诸君予我这般高位,我却身难受之。” “再者,”元白将面上笑意一敛,转而以深邃眼眸望着明镜,低声说:“延寿之法,人人受之皆有不同效果。” “若君承之无效,岂不会携天下攻讦于我。” “介时,我又该站于何处,同诸位相聊?” 在元白说完这番话后,明镜弹幕相较先前又更为沉默。 如果说之前是暗藏心思,是潜藏于平静湖面的汹涌漩涡,那此刻便是真正潜水之湖。 历代帝皇皆因元白之话,真正冷下了心。 尽管他们心中还有诸多计较,可一时间谁也不敢再率先出言说些什么。 他们信元白为仙神,也知元白嘴上说延寿因人而异,可仙神手中延寿法,又怎会真的无效。 他们沉默着,是在权衡利弊,他们需要想出,能够一举击溃其他竞争的条件,好抱得元白归。 也是如此在弹幕寂静半晌后,于争延寿法的另一个核心人物,才是再次发言显化明镜中。 若无锐勇进取之心,又何谈延寿,又何谈长生。” “仙人既已与我行赌约,又何必再多想他人。” “须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始皇之语,自是正理。”元白看着嬴政的话,便也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在历朝历代帝皇无声注视间,元白便是将面上神色一正,接着沉声冷言道:“与君定三诺。” “此即第一注,一赌民生安。” “始皇,可接否?” “民生安?”听着元白所言,嬴政却是微微一愣。 他在元白要与自己做赌时,就暗自猜测着元白要跟他赌什么。 他有想过帝位,有想过金银财富,更有想过凡俗之力抵抗仙法。 可他独独没想过,元白要与他赌的是民生。 “此赌,何解?”嬴政沉声问道。 “一解重徭役,二解繁苛税,三解秦法制。” “始皇,可解?” 再是良久无言沉默,望着天际上的元白,嬴政稍有舒缓的眉宇,也再次紧紧蹙起。 “可接,却难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嬴政才是从沉思中,缓缓对着元白说了一句。 “秦制所定,是为国体所存,一动则国体皆动。” “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濒临亡国之险。” “我可不惜命,却不可拿我秦国百年付出做代价。” 闻听嬴政所言,元白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半分失望或不愉神色,嬴政的回答本就在他想法之内。 毕竟他说的赌注,在他这后世之人看来,也很大,而且过于宽泛。 哪怕嬴政真的接下,真的愿意去做,怕是也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见成效。 不过元白明知这些还是要这样问询嬴政,也是未了探明嬴政心中底线何在。 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所能承受极限,那真正的赌注,此刻方是真正开始。 “一国改制,何其难,这点我亦知。” “所以,”元白看着嬴政,嘴角也微微勾起,随后笑道:“君当解前二者。” “此二者解之,则第一赌注成。” “如何?” “此二者,亦非易事,”嬴政挑眉回言于天。 “然,” “若是易事,又怎可提现延寿法之珍。” “此注,朕接下。” “期限何时?”嬴政问道。 “期限无定,当二则真应于民时,便是赌注完成时。” “哪怕此时此刻,始皇下令随后民生既安,二法已解,那延寿法,也当予之。”元白没有给这赌注下有时间,但在场众人都知道。 不限时间的,才是最耗时间的,一如,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 “且始皇亦无需急迫,”元白再次出声说着,“此直播,不仅仅只此一次。” “往后还有更多直播。” “介时,更多法制,更多民生解法,更多安定之法,也会随之出现。” “许到那时,始皇头疼之事,也可迎刃而解,亦未可知。” “即是如此,”嬴政稍稍放松了眉宇,“便望仙神下次直播,尽早出现。” “自无不可。”元白满口应道。 “然在此之前,当为君一解延寿之法,第一应为何。” 10. 绝尽丹药,二世而亡 “应为何?” 听到明镜之中元白所说之语,于望台之上手扶白玉柱的嬴政,虽极度克制着自己话中激动之意。 可他握于白玉栏杆上的修长双手,却是根根青筋暴起,难耐的激动渴望之情,于这细微之处,显露得明明白白。 且相较于嬴政这般模样,在其身后的诸多大臣则更是不堪。 呼吸急促,眼中隐泛赤红,身居高位者,谁人不想得延寿。 不仅仅是这些大臣丑态百出,甚至于太医令和丰凉这等权势不高之人,此时也忍不住瞳孔放大,一瞬不移地看着天幕之上的元白。 延寿之法的法门之一,眼下就要被他们所得,这怎能不让他们心生激动,乃至于他们心中,也生出了见证这伟大历史的,由衷期待之情。 只要元白说出延寿之法,那他们在场众人,便皆能青史留名。 商人求富,文人求名,但商贾文人皆求的便是千古留名。 无论好坏,皆可。 毕竟人之一生,能被历史所记载,能被史官所着眼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然怎会有汪伦千方百计邀请李白下榻他处,然后以自身豪奢钱财,日夜宴请于李白。 最后才以另辟蹊径的方法,依靠李白的《赠汪伦》,而于千古留名。 且纵是这样的留名,也抵不上正史留名的百分之一。 正史贯穿古今,诗词留名,也是重于诗词而轻诗词中所指代的人。 是以,纵然今日他们得不到镜中仙神赐延寿法,但可见证这一幕,那也足够他们炫耀万万年。 哪怕正史所载没有他们的名字,仅是一笔带过,如‘始皇三十五年,始皇携李斯等一干大臣,受明镜仙神所赐延寿法,自此秦奠万世之基业。’ 他们只是一干大臣,但现今谁人没有宗祠?在场众人又有谁会真的蠢笨,介时找当世文人为他们著书。 明言‘太医令刘宪,于仙赐延寿法时,亦在当场。’诸如这般。 谁会出言反驳? 毕竟他们真的在场,到时史书流传再加上文人著书,确认他们身份,那他们之名,自可流传后世。 甚至随着历史更迭,他们名气说不定也会越发广大起来。 谁人不愿千古留名?更何况是这种正面之名。 也是如此,在元白仅说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后续的话时,那明镜之下的秦朝官吏,面色便已愈发涨红。 若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发言资格,此刻怕是已早早催促起了元白。 锅上蚂蚁,急不可耐,便是他们此时,最显眼的特征。 自然他们这般表现,在其等之前的嬴政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若是平时,此刻在场众人怕是已被拖下惩处。 但是现在,嬴政看着天穹明镜,没有在说什么。 他也在等,等元白说出延寿第一法。 并且不出嬴政意料的话,那其他朝代的帝皇,也在等着元白的话。 “延寿第一法,我等能否窥听一耳?”这是在秦之外,其他朝代帝皇商贾的内心想法。 毕竟仙神之能,他们根本不清楚。 如果元白屏蔽掉他们,独独将延寿法说与秦,亦或是说与秦始皇一人。 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亦或是说,在他们心中,也认为元白会这样做。 延寿之法太珍贵,若说于天下人。 那秦之赌注,岂不是一个笑话?他们之前,不顾尊严,同其他时空帝皇的争吵,岂不是一个笑话? 所以心中想着这些,在诸位帝皇抬眸望天里,他们面色也显得极为凝重。 虽然认为没有机会获得延寿法,但万一呢? 人皆有侥幸心理,面上看似不甚在意,也不过是相较他人,克制得当罢了。 既是如此,在明镜之中,看着万千目光投视到自己身上的元白,此刻才是缓缓出言回道:“第一解,焚丹药,离铅泵。” “缘何?”听到元白说出的话,嬴政那本因得获延寿法而激烈跳动的心,此刻却是骤然一滞。 ‘停丹药,离铅泵,’他心头念着这六个字,但心神却已渐渐脱离身心,转为看向往昔自己。 那为了追求仙神,追求长生的自己,那穷尽天下药材,只为炼食可供延寿的仙丹的自己。 “凡之仙丹,食之,不可获寿数?”良久之后,嬴政才是压下心头悸动,低声朝元白问道。 “始皇服丹日久,可见体态轻盈,精神抖擞?”没有直面回答嬴政问题,仅是反问一句,却猛地然嬴政眉宇紧皱。 “丹药饮下,暂有片刻精神舒缓,虽延寿之能无有体现,可说其一无是处,朕却难信。”嬴政嘴中说着,可眼中越发深邃的眼神却是昭示着,他内心的不肯定。 而看得这般情形的元白,也知道让嬴政一时接受也不大可能,是以在沉默片刻后,他便是直接说道:“古制丹药,极尽药材之能,可草木石灰佐以金银铜锡。” “古说五行混一,放得仙药。” “实则金石之中,常蕴剧毒,仅以草木石灰,无根水,根本无法将毒祛尽。” “一丹毒量或不多,然十颗,百颗,千颗饮下,便是致死命途。” “介时纵有长生法,也无妙手回天术,君之死路,已显途径。” 元白说着令天下帝皇大臣、商贾文人色变之语,面上神色却是毫无波动,“言说这般,始皇是否弃丹药,离铅泵,便皆由始皇自择。” “离铅泵,又谓之何。”在又一次沉默半晌后,嬴政才再是出声问道。 对于元白说自身死期不远,他自然有着无穷愤怒,可自身也知自家事。 他连年服食丹药,不仅没有感受到延寿秘力,甚至身体也越发疲惫。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停掉丹药。 就如渴死的鱼会疯狂吞噬水一般,在已经吞食极多丹药后,他只能不顾一切地继续向这条歪路走去。 他必须认定仙神存在,必须认定丹药有用有益。 不然他所做一切,不就是告明世人,他已疯魔吗? 嬴政自然不允许,也不准这种事情出现。 也正是因为这一问题,他纵使想要悬崖勒马,也难以承受这般后果,这非是国力不能承受,而是他,己身不可受之。 但此时元白以仙神之尊说,“且停丹药,他有他途延寿法。” 于嘴上,嬴政自然还有有着犹豫,可心中,却是早早有了计较。 相比让自身身体越发疲惫,且毫无效用的丹药,元白神仙身份说出延寿法,才更让人信服。 不过想是这般想,于计较得失间,嬴政仍是要将元白所说的话,所有意思弄明白。 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出真正利于自身,最好的选择。 元白闻听嬴政的话,自然也没有不说之理。 因此在微微抿唇后,元白便是继续说:“铅泵入药,是为大毒。” “除此之外,其本身便已是凶猛毒物。” “触之,食之,皆有致死之能。” “始皇,可明了?” “仙神所言,朕一时不可断决,于下次见于仙神时,再相请教。”望着天际镜中的元白,嬴政也没有直接回应元白的话,并且还保留了自身一定的怀疑。 但这却让元白心中一定,他本就不是仙神,也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嬴政的想法。 之所以一直维持这种态度,不外乎是让嬴政确定自己真是仙神,并对自己的话,信服多过质疑。 他与嬴政已定三诺,也肯定嬴政虽然心中会有怀疑,但也会去。 毕竟若是连这诺言的延寿第一法,嬴政都不愿去做,那这诺言的意义又何在? 可元白也不能肯定,他不是仙神,自然不能揣摩嬴政等帝皇的心思。 所以他尽己所能地提高了自己的位格,也让嬴政心中困惑去掉大半。 等到第二次直播,见到嬴政改革变化,他再放出解决身饮丹药,□□于身的方法。 那时这赌注才是真正地落到实处,那时才是他摆脱世人困惑的最好机会。 毕竟世人口称仙神,可心中是否会把他认为是妖人,皆未可知。 至于抛掉身份,融于直播中,跟帝皇打成一片,那更是可笑。 帝皇心思如海深,他显迹于明镜中,一旦从仙入凡,被这些帝皇认为可获钳制,那他的命运怕也是到了尽头。 毕竟抓住一个所谓仙神,逼迫对方交出所以秘密,可比跪舔一个仙神要来得容易。 纵然这位仙神从未表明,自身是亲临时代。 但野心勃勃者,可不会管这些,元白也不得不防这些。 不过眼下做到这个地步,也可以了。 元白想着,又将目光投射到其他历朝历代的明镜当中。 他没有屏蔽他与嬴政的对话,自然延寿第一法,也被其他帝皇商贾所知。 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说话,但是元白也肯定,等他回转,这世间丹药怕是会十去其九。 到那时,元白念想着,目光也看向了嬴政身后的卢生和那数名方士,“其等性命,还可保全否?” 元白心中冷笑着,这种贪图财富,而炼制名为仙丹,实为毒药的人,在历朝历代都有身影出现。 劳民伤财,除帝皇不顾民众外,又怎么能说没有他们劝说帝皇敛天下财,制仙丹的因素在。 今日有他在真实仙神在,也该叫这些方外术士,好好死一死,涤荡涤荡这尘世空气。 不过,看着现代和历史两个直播间,再次有弹幕出现,又看着此次阿房直播之旅已经到了尽头。 元白便也将心神从思绪中拉出,随后再是朝着两个弹幕,微微屈身一礼。 “古今世事变,欲见古今景。” “且见于白也。” “大家,下次见。” 随着话音落下,本是映射着清晰的阿房画面,也渐渐转化为彩色粒子,随后再次变为一片虚无。 不过在这场景归于虚无之前,众人于抬眸观景时,也看见了那屏幕上流转的几行字。 “直播时有尽,历史却无涯。” “下期直播将从其中抉择:二世亡秦,月下追萧何,封狼居胥,看杀卫玠,万邦来朝,烽火戏诸侯。” 11. 各方心计、复盘得失 伴随着眼前屏幕彻底转化为虚无一片后,于抬眸观天,一窥明镜的众人,此刻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不知斯以为,这天幕最后一句,二世亡秦,是为何解?”在众人尚沉浸回味于,这天幕明镜中仙神所带来的仙迹时。 嬴政的声音却骤然响于众人耳边,也顺势将遐想非非的众人,全部拉回了现世当中。 “回陛下,斯以为,这二世亡秦。”李斯仍是屈身行礼于嬴政面前,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先前回话时的殷实底气。 先前他回答嬴政的话,虽然心中存有担忧,但也知道,事关仙神,纵然自己说出的话让嬴政不满意,自己最多也只是受仗刑,绝不会危及性命。 可是这一次,李斯想着那天穹上映射着的黑字,想着那明晃晃的二世亡秦。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甚至是说错一个字。 那么,哪怕他为秦做出过诸多贡献,助大秦奠基下了万世底蕴。 他也得死! 这是他内心六感的示警,也是他理性判断的结果。 也是因此,在念叨着‘二世亡秦’四个字时,一向沉稳的李斯,话语也不禁出现了微微颤抖之音,甚至发额间,也早已是冷汗遍布。 “斯,私以为,此言实为昭示,我泱泱秦国,二世将亡。” 说完这句话,李斯便是双眼一闭,双腿也不自觉地再度弯曲半分。 而在他之后的诸多官吏,此时更是以惊慌无措之态,以头击地,跪附不起。 “斯得这般判断,是从何而来?”嬴政似是没有感受到望台上迷茫着的惊慌和肃杀之气,仍是面色淡淡地问话于李斯。 “是从,”一滴汗顺着李斯的脸颊划落于地,虽没有溅起半点声音。 可此时嬴政正立于其身前,其一举一动,嬴政自也看在眼里。 所以在李斯还在思考怎么回话时,嬴政便再次冷声说:“斯在惶恐,在害怕?” “缘何如此?” “回陛下,”李斯吞了一口唾沫,双手也半屈握于掌心,狠狠压于地面,以双手受到的痛楚,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的惊惶。 随后才是以最大限度的平稳声线,回答嬴政的话,“非是斯在害怕。” “实是,斯也被那天幕之语,震慑莫名。” “以我泱泱大秦国力,纵是有数百反贼出现,也可轻松镇压其等。” “斯也能以想象,缘何我万世大秦,会于二世崩殂。” “果真这般想?”嬴政朝着李斯跪附处,再是缓缓走出几步。 直到李斯低首的眼中,出现了嬴政那玄色鎏金靴后,才是止住了步伐。 “我尚以为,斯会于我死后,合他人之力,反乱秦纲,以致秦亡二世耶。” “斯,斯,”听到嬴政的话,本就心有惊惶的李斯,此刻更是面色煞白,随后在嬴□□瞰其人时。 其便是双膝跪地朝后稍退两步,接着便不断以头叩地,嘴上也说着:“苍天日月鉴臣心。” “臣,绝不敢行于此为。” “是吗?”看着前面不断叩首的李斯,嬴政眼中,却是没有出现一丝情绪波动。 他冷漠地注视着李斯,也冷漠地注视着那些同李斯一般,跪附于地的秦之大臣们。 他们有的浑身颤抖,有的极力克制自身身形,勉强保持一丝体面。 不过在这丑态百出间,却是没有一人敢冒出来,替李斯申冤,或替李斯说话。 也是这般,在无声将在场众人观察一遍,甚至连那平民丰凉也细细探查了一番后的嬴政。 才是在半晌后,重新漠然道:“斯既说无反心,我国柱将军自也不可能存有反心。” “那,”嬴政转身看向那望台下的广场,眼中冷意和话中冷意,渐渐混合成一肃杀之气,“朕这泱泱大秦,又怎会,二世而亡呢?” “真是有趣至极。”嬴政说着,又听到后面李斯不断地叩首声。 而后他便再是双手背于身后,再是转身缓缓朝着大殿之内走去。 不过在走到李斯身旁时,他脚步便是微微一顿,随后低声道:“斯忠国之心,朕心自知。” “只是兹事体大,斯且承朕御令,将扶苏召回咸阳。” “朕要好好看看,好好问问,朕亲手培育出来的太子,是如何做到,二世而亡秦的。” “还是,”嬴政再次提步朝大殿走去,最后一句话也以风传入耳姿态,响于李斯耳边,“在扶苏身后,有着其他人的身影。” 而在听完嬴政这些话的李斯,此刻也未有放缓叩首速度,仍是不断以头击地。 是为他人眼中,其正是一边以头叩首,一边大声“诺,”应嬴政的话。 如此过得少顷,在再也听不见嬴政行走之声后,李斯才是缓缓降低了叩首速度,随后在身后大臣偷偷回头观察间,得到嬴政已彻底步入大殿的消息,才是止住了叩首。 但还不等李斯及一干大臣起身,于殿中又再次走出一侍从。 在李斯等人心绪再次骤然紧绷里,其便是先朝李斯等人行有一礼,待得礼毕即是出言道:“禀丞相,今传陛下口谕。” “七国方士聚咸阳,无有延寿之法,以临于世,反是造丹毒之害,欲伤圣体。” “今赐方士制丹者,凌迟之刑,夷三族。” “其余方士,皆以膑刑,留待发落。” 侍从说完,等到李斯再次应声一诺后,便再是朝其与其身后大臣一礼,又再次转身入殿。 而这时,李斯才是真正地松了口气,在从地上站起身后,他也不顾额间血涌,便直接示意望台两侧侍卫将先前卢生带来的一干人悉数拿下。 等到其等反抗无果,纷纷被束后,李斯方是用袖袍微微拭去脸上血渍,“遵陛下口谕,令禁军半数出宫,半时辰内,将咸阳所有方士,及其三族,悉数压入天牢。” “诺。”闻听李斯之语,那些没有捆缚在场方士的侍从便是一齐应声回复。 接着在诸大臣与李斯冷视中,那些侍从便也转身从宫内禁军所在处奔去。 也待得其等离去后,李斯才再是看着群臣身后,正跪附于地,一动不动的丰凉。 “吕相门客,陛下既未对其做出安排,那便先随于我身,由吾监管。”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自当遵丞相所言。”在场众人虽然知道丰凉的重要性也对其觊觎不已。 但相较暂时不知有什么用的丰凉,而冒险触及李斯眉头,则更是他们所不愿的。 再者,谁有知道嬴政什么时候会传唤丰凉,与其待着一个随时可致自身入险境的定时炸弹,到还不如顺水推舟,将其交给李斯。 是以众人心中虽有些许不舍和不甘,但更多也是认同李斯所言。 至于丰凉本人有什么想法,与他们何干? 一个秦之平民,不过是侥幸得天幸,让他活着已经是始皇也想看看他还有什么用处罢了。 他自身纵有什么想法,也不过是他们之于嬴政面前一般,在绝对权力之下,这些想法,皆是虚无。 也是当如此,在李斯安排此间剩下事宜时,于其其他时空帝皇商贾,此时也缓缓收回了自身视线。 “仙神消隐,不知何事可现,然延寿一解,却已握于手,无论孰真孰假,这丹药当停饮一段时间方是。”这是来于某位帝皇的想法,也是其他时空诸多帝皇的一致念头。 不过在这统一念头中,还是有些人的念头,让人深觉有趣。 比如某位立于宫殿之中的帝皇,此刻他仍是抬首望天,低声喃喃道:“仙神亦去,却是一时不能同那平民斗嘴,竟还有些许遗憾於。” 而被他所念叨的平民,此刻却是根本没有想着这些,“仙神散去,即是天时已至,随吾!马踏此地。” “是!”伴随着一阵长戈叩击于地的声音响起,一场战争也由此开启。 而被那众多帝皇商贾,文人百姓,所念叨的,正处于虚无明镜的另一端。 刚刚结束的历史直播的元白,此刻也方是褪下了那身秦制衣袍,转而穿上现代正常装束。 望着空旷房间中,那淡蓝色的屏幕,元白便是又喝了一口水后,才是蹙眉轻声道:“历史直播,以仙神之姿对话帝皇。” “现在看来好像赢得了那些帝皇的尊崇,可是,”元白回想着长生说与延寿说出来后,那些帝皇商贾的话。 于此刻再有回味,元白也深深意识到,那些帝皇也正以那些话,不断试探于他。 什么身临于世,什么赠一国帝位,什么允帝位继承,不过都是在试探元白能不能真正去到他们的身边,并对他们产生威胁。 至于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心的。 元白扶额微微摇头,怕是一个也无。 帝皇心机似海深,而他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应付到现在没有崩位格,也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在揉搓眉宇,释放压力时,元白也知道,这次没有崩位格,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当他直播得越多,这些帝皇百姓,商贾文人,也会对他的认知加深。 介时他的暴露也就越多,至于要不要透露自己只是一个主播,一个平凡人。 元白默默摇摇头,起码在他跟嬴政做的三个赌注完成前,不能暴露。 不然后果,元白也难以想象。 也当是想到这,元白也从思绪发散间,重新抬起头看向空中那闪烁着滢滢蓝光的屏幕。 历史直播:阿房宫(已完成) 金银:十五万 待直播:烽火戏诸侯,看杀卫玠,兰陵入阵、封狼居胥、贞观遗风、万邦来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绑定这个历史直播,但是目前看来,应该一时摆脱不了。 想到这,元白也于心底问询道:“金银有何用?” 边问询着,元白也暗自感慨着,刚才在历史直播间里真正发言的绝对不超过三十人。 可现在一看,光是这场仅持续半天,甚至元白连仙神身份都没有坐稳的直播下,他便获得了五十个历史帝皇商贾的价值三千的金银。 还真是,暴利啊。 元白这么想着,而与此同时,在元白心底,也有一道声音浮现,“金银可用于古代,也可用于指定直播,至于更多,有待主播自行探索。” 话音落下,那声音便又再次消失于元白心底。 似乎这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对此元白虽然有些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下一场直播还有待商榷,现在。 元白从身上掏出手机,随后暗自叹息一下,‘应该先解决首要问题。’ 边念着,元白也在手机上缓缓打出一行字,‘如何解决体内潜藏的铅泵之毒。’ 确定!一键百度! 12. 欲平匈奴,扶苏之思 在距秦建阿房后,近有百年时光的西汉未央宫内,于肃穆大殿之中。 已是岁有中年,鬓角微白的汉武帝刘彻,正眉眼微垂坐于龙椅之上。 而在其下首,则仅有那提出外儒内法,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一人,随侍左右。 伴随着殿内无声之时加剧,于外界,赤目曜日也逐渐生起,伴随着炽热之意散落长安,茂盛天光,也随着殿前阔门以宫侧雕窗渗入这偌大宫殿之内。 也即在此时,感受到殿中温度渐升的刘彻,才是缓缓抬起双眸,朝着董仲舒低声问道:“此为何时?” “回皇上,现下为巳时三刻。” “已是这般时辰了吗?”听到董仲舒的回答,刘彻先是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便又是在董仲舒低首之际。 稍稍舒展了一番身体,接着便是直接从龙椅之上朝着宫殿大门之外走去,边走也便对着一侧的董仲舒再次问道:“定襄,代郡可有消息传回?” “辰时已有快马传来消息,只是此前陛下尚在休憩,臣亦望陛下身体康健为主,便没有及时唤醒陛下。” “无妨,”闻听董仲舒之语,刘彻也无甚在意,仅是朝身后紧紧跟随着自己的董仲舒挥了挥手,而后便是继续问:“卫青与去病可已出兵漠北?” “大将军昨日酉时方至定襄,此时尚在清点骑兵与步兵转折踵兵,待得全军休憩一日,便可出兵定襄直入漠北。” “大将军行军处事向来稳妥,休憩一日恐是舒心中猜测,若吾观来,大将军怕是要三日后,才会出兵定襄。” 刘彻摇摇头,对于董仲舒的话,却是没有尽信。 而在其身后的董仲舒听到这话,面上虽异色不显,但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奇异流光,接着在两人朝着侧殿走去时,董仲舒便再是说:“大将军本是同陛下所想一般,将于三日后发兵北上。” “只是,”董仲舒说到这,便是微微抬头看到了身前人行走间的微微一滞,与轻轻闷哼不解声。 随后才是再埋首于胸,轻声说:“然前往定襄期间,得获冠军侯传信。” “言说其欲在代郡逗留半日后,便将携五万骑兵出代郡、右平代郡,直入北上……” “是为如此如此,大将军才在定襄逗留一日,便发兵北上?”在董仲舒说完话后,刘彻便是微微蹙眉反问了一句。 但这话中虽是反问,但内在肯定之意已是极为明显。 而董仲舒自也是稍一点头,之后低声道:“大将军认为兵贵神速,虽他不太认可冠军侯行军之理。” “可也深觉打匈奴一措手不及才是重中之重,是以在得收冠军侯行军消息后,先是命步兵同转折踵兵疾行去往定襄。” “待得其等于定襄休憩两日,大将军再领骑兵赴于定襄。” “接着骑兵休憩一日,步兵等众休憩第三日后,于骑兵到之二日,申时,发兵北上。” “原是如此。”听完董仲舒之语,刘彻此时才是将轻蹙的眉宇一松,缓缓点了点头。 “冠军侯三次出兵匈奴,皆是以闪电战直插匈奴腹部,重创匈奴等众。” “想来这次,也应是如此。” 听着刘彻的再次猜测,这次董仲舒却是没有再出言反驳,而是又一点头,认同赞道:“陛下所思,自为冠军侯之念。” “想来此次冠军侯四入漠北,定能再创辉煌。” “可如前次那般,斩获匈奴五王五王后便已足矣,此次也是为消后患之忧,方才命两大将军齐出漠北。” “再者,”刘彻抬头看了一眼自月前直播后,便再无动静的虚无明镜,随后在是道:“这天幕之境出现突然,消失亦突然。” “为恐其再骤然出现,以致此次出兵漠北多生意外。朕也在卫青及去病离京时,命其等勿要拖延,且尽早发兵方好。” “否则以大将军沉稳,纵是去病传信于他,也断不会改变其领兵之意。” “竟是如此,”在听到刘彻这番解释之前,董仲舒虽收到急报,也明晰了卫青做得此为的用意是为不让漠北匈奴生出警觉。 但于他心中,也有认为卫青此次行动,多少有受到霍去病行军理念的影响。 可于此中,他却是没想到,卫青提早发兵,竟还有着刘彻的意志存在。 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除尊圣命外,卫青还需为那十数万兵吏生命负责。 否则贸然发兵,不仅可能得不到预期效果,还可能招食匆忙起兵,而致兵死将亡的坏结果。 然这一道命令,若是在发兵定襄、代郡前,武帝便已明言卫青、霍去病二人。 那想来其等也应是做够了充足准备,甚至在董仲舒再一次猜思中,其等应是提前一月或三月就已暗自为这场战争做有准备。 只是因武帝一道指令,方才是于定襄、代郡仅留滞一日,便携兵北上,欲给匈奴来一个措手不及。 念及此,在两人已行至侧殿宫门前时,董仲舒便也是朝着刘彻屈身行礼,赞声说道:“陛下于日里万机之际,竟还念及那悬天明镜,且将其纳入行兵发兵之中,委实让微臣心神为之倾倒。” “臣,实是自愧弗如。” “舒却不必如此,”刘彻摇摇头,“汝为儒者,本就尽本事于朝堂之上,不清军事自正常。” “再者,”在刘彻欲又一次回头观看悬天明镜时,便是听到那悬天之镜,再次发出月前直播的‘嘶嘶’之声。 接着在刘彻与董仲舒,转身诧异抬首观看间,便见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雪花般粒子,再次显于明镜中。 是当如此,在见那雪花粒子持续数秒不散后,于天幕下方,刘彻才是稍稍回过神来。 而后先是一敛面上浮现的震惊诧异之色,再是沉声继续道:“再者这悬天明镜,出现极为古怪,那镜中仙神也难料好坏。” “行军作战,自然要将一切问题尽数纳于心中,如此才可防止骤然出现的,如现在这般的特殊情况出现。” “行军作战,最重稳妥稳重,最忌意外。” “如非必要,这极具特别的意外,朕是万不愿其出现的。” 说到这,刘彻也不在转身入殿,而是朝着侧殿一处空旷亭台走去。 边走也边放目于代郡方向,皱眉低语:“唯望此次意外,如同月余直播一般,是发生于其他时空,非是汉。” “否则此次行军,怕是要深受影响。” 而在其身后,同样走至亭台的董仲舒,此刻也是微微蹙眉,于抬首望天之际,轻声回道:“陛下莫要过多忧心,以这镜中仙神前次同秦之始皇做赌来看。” “相必此次应会再临于秦,毕竟,”董仲舒微眯双眸看着天幕之镜,语气也稍有肯定地说:“月前那明镜化归虚无时,曾于镜中显现二世亡秦字样。” “依臣念来,为进一步稳定秦始皇对于三大赌注,与其仙神身份的肯定,那镜中仙神当会择选那二世亡秦,来进行所谓的直播。” 已坐于亭中石凳的刘彻,在听到董仲舒这番话时,虽心中仍有担虑,生恐那镜中仙神误其战机。 但面上也是一脸认同的点着头,缓声慢言道:“舒之言,亦有道理。” “现下只望那镜中仙神是做此选,亦或是去往他处时空,否则,临身于汉,恐非是我等之福,而是我等之殃。” 也是在刘彻同董仲舒坐于亭台,凝眸望天交谈思索时,于其他时空的一众帝皇商贾,也纷纷抬头望天。 “月前李由携兵去往阿房宫,却是无有找到你名叫张眸之人,甚至连其样貌也无人见过。” “且除此之外,那偌大阿房,数十万劳工,竟无一人见过那镜中仙神。” “眼下这明镜或是再起直播,不知扶苏与斯,有何看法?” 位于龙椅下方,于月前奔赴而归咸阳的扶苏,在听到嬴政问话,虽是稍有怔愣,但很快便也回过神来。 接着便是双手合握,弯身行礼道:“回父皇,月前儿臣身处咸阳、阿房之外,也仍与其他兵吏将军,得见那明镜之中的一幕幕事情。” “且在回转咸阳,得闻阿房之事后,儿臣也回书当日与儿臣同见那所谓直播的将领军士,其等,均是未忘却那直播记忆。” 说至此,扶苏话语却是稍稍一顿,而后在深吸一口气后,才再是语气凝重地说道:“可自儿臣去往阿房亲身调查,却可知。” “那日去往阿房的李由一行人,尚且存有直播记忆,可那身处阿房之人,却是无有直播记忆。” “甚至在其等印象中,那天穹明镜,根本没有出现过一丝异动。” “由得两相印证猜思,儿臣深觉那镜中之人,恐确为仙神。” “且,”扶苏说及此,却是一反先前侃侃而谈姿态,语气也转为迟疑不定。 见状嬴政也不由得眸光一沉,随即低声说:“心中还有何猜思,尽管宣之于口便是。” “犹犹豫豫,怎可当一国之君?” 听得嬴政这话,于下首站立的扶苏,也似是得到了什么勇气一般,当下便又再是抱拳一礼。 然后再次道:“儿臣认为,接下来这场直播,当不会再现于秦朝。” “嗯?”嬴政眼中兀然闪过一丝异色,接着再是开口道:“缘何这般猜思?” “回父皇,如此猜思当有二因。” “一因父皇与那镜中仙神所做三赌注,虽儿臣不知那仙神所处之地,时序是否与我等相同。” “但于秦而言,距那所谓直播,也不过仅过月余,如此短促时间下,莫说一解民生安。” “光是制定新政策再加以实行,也还需较长时日。” “如此念来,那仙神又怎会多花一次溯流光阴之法,直播于秦。” “毕竟依儿臣猜测,那明镜可通宙宇,一镜可映万千时空世界。” “当是如此,那仙神恐会另临他世,而仅留一丝精神或意识于秦。” 听到扶苏这一解释,坐于龙椅之上的嬴政,也不由得微微点头,随后在扶苏仍是低头回话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认可和轻松之意,再是问:“二因为何?” “二因则源那天穹明镜最后显化字样。”扶苏说着,低着的头面上也不禁闪过一抹难言的不解与困惑。 他自降世以来,便是嬴政命定的继承人,也一直被嬴政做为帝皇培养。 一言一行,哪怕行步坐卧,也都充满帝皇姿态,更别提他所学所识也皆是帝王法。 可如他已做到此身极致,却也被那天幕之镜所显化的二世亡秦字样,深深震慑住。 以他之手段,他之能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于二世便亡。 是以在嬴政召他回咸阳时,他也无有半分反抗念头,甚至于在他心中,他也迫切需要回到咸阳,好彻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扶苏心中,虽嬴政近些年脾气亦越发暴躁,但对他,却尚算温和教导为主。 因此扶苏也自然肯定嬴政并不会害自己,所以他才敢斩断心中那点微不可见的害怕猜思,毅然决然地快马加鞭赶回咸阳。 幸而嬴政也真没有对他做什么,仅是宫中考教了他一身所学三日。 之后便放他自由,并令他调查阿房及天悬明镜一事。 亦是这般,扶苏在彻底松下一口气时,对于那二世亡秦的字样,也出现了动摇,他也如同嬴政一般,怀疑那字样仅是镜中仙神对秦的恶意。 可是在他深入调查阿房后,却愈是发现,他所认知的虚假仙神,恐是真的仙神。 而那仙神若是真,那也明示着,二世亡秦亦是真。 既说如此,非父之杀,非仙恶意,那便昭示着是外臣亦或外敌作乱。 是当如此,在归于咸阳后不久,扶苏便也暗自调查起了咸阳众臣,而这些,嬴政皆看在眼中,但却没有一丝阻拦之意。 不过由于两次直播时日尚短,一时间扶苏也无有调查出太多线索。 只是,想着心中泛起的层层波澜,扶苏也不禁微微侧头看向身侧李斯,‘其人身系秦国,可隐藏忧患也最大,接下来,他需以李斯作为调查突破口。’ 13. 心起猜忌,直播终显 而位于殿中的嬴政和李斯,虽似是在认真听扶苏说话。 可实际上却仍是分出了一份心神,注意着扶苏的一举一动。 是以在扶苏极具隐晦地,悄悄打量李斯时,嬴政和李斯本人,也还是得有意识到其动作。 且也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上首嬴政眼中却是是闪过一抹认可。 扶苏将目光及调查方向由下自上,当然存有诸多问题,可咸阳之中,尚有他嬴政坐镇。 那扶苏所为一切事,他自能帮其摆平,同时他也可介此好好一观,扶苏一身学识和能力。 既能调查秦缘何二世而亡之秘,也能好好锻炼一番扶苏能力,好处不少,嬴政自身不会多管,甚至还会暗有纵容。 可这般所为,之于扶苏是好,之于嬴政亦是好,之于李斯却不然。 此刻殿内有烛火照明,也有外间暖意袭身,明明身处光亮温暖处,李斯却只觉自身身处无边冷狱。 浑身上下都有些不知觉的冰冷麻木,所幸他官至今,早已知晓控制自身表情和身体。 于一时间,在场众人也没有发生他面色,和身形有何不对。 也是当如,在收回目光时,扶苏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他先前做的那般举动,自然也知瞒不过嬴政和李斯。 可于他而言,他就是故意做此为,好以他自身为势,嬴政为势,这堂皇大殿积压的威厉之势,威压李斯,只要其内心紧绷不住,露出一丝不妥踪迹。 接下来,他便会以李斯不可回神之速,将李斯彻查一清,好一窥这秦之丞相,是否有问题。 但眼下看来,扶苏暗自摇头,李斯比他想象当中还要难缠。 他还需要更多水磨时间与助力,才能慢慢将那二世亡秦的意思还有李斯,彻底调查清楚。 亦是如此,在垂眸观地间,扶苏便再次启言道:“若仙神为真,二世亡秦也为真。” “那依儿臣看来,那镜中仙神断不会这般快,便将那二世亡秦之因,放于我等眼前。” “毕竟父皇与其三赌注还未尽全,且一,二世亡秦之秘钓于我等眼前。” “正如那暂时求而不得的长生,皆会不断吸引着我等的目光,让我等不自觉地去追逐那未知之秘。” “从而让那仙神更好地,可把控住我等一世心神,更好的实现其骤然现于天穹,却未言说之隐秘。” “由是得此二因,儿臣才敢之言,此次直播断不会再临于秦。” 听得扶苏这般解释,坐于上首的嬴政也不由得微微颔首,似是在同意扶苏所言。 不过他这般动作却未持续多久,便是于扶苏抬首时,微微一止,接着便是看向扶苏身侧李斯,淡声道:“扶苏之思,倒也合理,只是不知,斯又有何想看。” “且一道说来。” 本就极力克制自身身体,不让其出现异样的李斯,在听见嬴政言语后,虽心中极不情愿。 但也知,这是嬴政对其的又一次审视,是以在稍稍沉默数息后。 李斯便也强行驱动着身体,以尽量不露半分异色之样,朝着上首嬴政微一弯腰。 随后敬声答曰:“回陛下,公子所言已是字字珠玑,臣之心神也被公子猜思所摄。” “于臣认为,那镜中仙神也当不会第二次再现于秦。” “因此公子之念,既为臣之念,且深愧不如。” “望陛下惩处。” 说完这话,李斯也将本将弯腰而立的身形,再次一变,以双腿放软之姿,跪附于地。 似是以此表达自身忠心,也似是真切希望嬴政惩处自身,好让他可以退为进,暂避眼下的咸阳风波。 而见得李斯所言所为的嬴政,自身也知其心中想法。 但于事情未查清之前,李斯也仍是国之栋梁,是其身边重臣。 可若再放权于他,也不利于扶苏查清事情始末。 故而在沉默片刻后,嬴政才是手扶龙椅,低敛深邃双眸,看着下首李斯低声说:“斯乃国之重臣,不过是心思骤与扶苏同,于朕而言,本就无甚在意。” “斯又何故如此。”言说至此,嬴政又是微微一叹,似是在叹惋什么,又似是在追忆什么。 于此过得数息,他才再是道:“若因斯一语不和,朕便惩处于斯,于国不利,于朝不利,于诸臣眼中,亦是不利。” “不过,”说到这,嬴政话锋又是一转,“今日斯之言,也确有虚浮之意。” “朕得有三思,不如斯与扶苏一同,调查那二世亡秦之秘。” “待得尔等调查出结果,再一并交汇于朕,介时,斯断不可同今日这般,虚浮言语于朕。” “不知,斯,可愿?” “臣,”李斯仅说了一个字,随后便是深深叩首于地,微颤声音再次道:“谢陛下赏识。” “臣愿接此令,亦当全力襄助公子。” “既是如此,”嬴政将眼神从李斯身上移开,接着便是看着扶苏。 虽未有言语,可眼中之意,却已是尽显于扶苏脑中。 将李斯交于他身侧,其人动向意图,扶苏皆可旁观之,由是这样,待得双方多有亲密。 李斯一举一动,一切所为,扶苏也当可尽知,介时其人有无逆反之心,也当可知。 亦是这般,在见到扶苏微微低首,似是已明了自身所念后,嬴政便也稍一点头,继续道:“尔等且先退下罢,待得镜中之景再现仙神,再归来殿中。” “诺。”闻听嬴政之语,李斯于扶苏当下便是齐声一诺,随后两人又在李斯起身后,缓缓低头,倒退于殿外。 也是在秦宫三人相谈告一段落时,于半月后,另一时空的天幕之下,正抬首望天的武则天,便是低声朝身后官吏问道:“距天幕显这般雪花纷乱之景,已过几日?” “会圣上,已过半月有余。”在武则天话音刚有下落时,在其身后的管吏便也忙将抬头同样望天之举一收,随后恭声回道。 “前夕直播却是无有这般事发生,然此次却是维持这雪花之景十日余,不知姚卿可知其原因?” 在听到姚崇言语后,于那阔天露台之上,武则天便再是轻蹙眉锋,沉声问询道。 “臣,”姚崇于低首间,看着前方之人的华丽衣袍,又想起昨日门客所递呈的,对于这天幕连日雪花之景的猜测。 随后便是在吐出一字,又沉默数息后,才再是以愈显恭敬之语气说:“依臣看来,应是那天幕仙神穿越历史长河,溯流受阻所致。” “哦?”武则天低声一哼,接着便又是道:“何故做此想?” “唯因仙神之力,当有穷尽之时,”姚崇说了一句,而后在微微抬首间,发现身前人身形并未有丝毫变化。 便也暗舒一口气,心知此语以是让武则天得有少许兴趣,是以不等对方出言再说什么,他即是忙将头一低,继续道:“前夕那镜中仙神曾言,其无长生法。” “于臣看来,或是后世真无长生法现,而更有可能的,是此仙神修行未到位。” “其地位尚不能接触长生法,唯是如此,其才之言并无长生法。” “再加之初时得见那明镜仙神,其言曰‘直播’,可时间却仅仅维系半日不到。” “于现今,又出现这雪花之景,但无见那镜中仙神如前次般,迅速显出身影,反是一连半月皆是雪花之象。” “是由此二者推测,臣方是敢言,应是那仙神力已穷竭,此时怕其,还正溯流光阴而上。” “是当这般吗?”听完姚崇之说,武则天却是未置可否,仅是轻声呢喃了一句。 姚崇言说之词,听着虽是合理,但是那镜中仙神前次所展仙迹,那般恢宏。 于武则天心中,虽告知自身应信姚崇之说,但在其心底深处,还是认为此次连日雪花景,恐非姚崇所说那般,是仙神力竭所致。 怕是那仙神半月不显,是当在做什么,更为惊天骇世的仙迹之举。 是得心中存有此想,武则天那于方才说话,而微微放低的双眸,便再次抬起。 接着在重新直视那天悬幕镜时,微露不解之意,沉声喃喃说:“仙神手中,又存有何种仙迹,欲再显于我等眼中?” 也当是武则天话音已尽下,那天悬幕镜也好似听到了其所言一般。 在一阵雪花状粒子抖动片刻后,那镜中便再次出现一道熟悉的清越之声。 “纵观古今多少事,当需古今对话见真知。” “欢迎大家再次进入历史直播间,我是本次也是往后直播唯一主持人--元白。” “欢迎大家收看此次直播,‘三军冠勇,封狼居胥’。” 那天幕之上的声音,再一次响于天下万万人耳中,也再一次响于那诸位帝皇、商贾文人耳中。 于那曜日下,众人各怀心事间,其等也纷纷停下手上工作,转而抬首直望于天。 且那“三军冠勇,封狼居胥”八字亦是深深映入其等脑海中,也让那本对直播无感的驻世武将们,骤然兴了兴趣。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而狼居胥山又是匈奴等人圣山,不知此次,是哪一时空,哪一帝皇亦或武将,可封狼居胥。”在开通直播间后,那历史弹幕评论空间,也再次开通。 随后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那镜中弹幕处,明太/祖便是发声问道。 恰是在其评论显于天地中时,正坐于未央龙椅上的汉武帝,也兀然呼吸一窒,接着便与下首站立的董仲舒得一对视。 非是两人欲做此为,实是卫青、霍去病前脚才去得漠北匈奴处,后脚这明镜便映射出‘三军冠勇,封狼居胥’八字。 这委实让两人不得不深深思考,此话是否是在说,他们那位天之骄子,十八封侯的‘冠军侯’。 也在两人互相思索,沉默不言间,那明镜事物便再次一变,而后一写作‘代郡’二字的城池,即显于无尽时空的明镜之中。 14. 陈述其勇,明镜之弊 城墙上留映着经年风沙侵蚀的斑驳痕迹,也显化着刀枪剑戟所砍伐争掠的道道疤痕。 伴随着镜中视角由俯瞰城池,转为向下俯冲,于视线转换间,绕过城池枯木,穿过人烟巷口,众人也再次得见那阔别许久的俊朗青年。 此时其正挺身立于城楼之上,而在其身侧的巡视兵吏,却是径直将其忽略,好似城楼之上根本无有外人现身之样。 也是如此,在那俯冲镜头彻底停于自身面前后,身穿一袭汉制衣袍,但仍是一木簪绾发的元白,便是朝着镜中众人屈身行有一礼。 随后在众人凝视下,轻声出言道:“此为代郡,为汉室迎战漠北狼兵所设城池。” “亦是汉室北上漠北的线路之一。” “而在半月之前,今次直播的对象,那勇冠三军的冠军侯,便是从此出发,直入漠北,兵挑匈奴。” 元白轻声说着,而在其开播后也纷纷从各个地方涌入直播间的现代观众,此时也开启了聊天弹幕模式。 “所以这次的直播对象,是霍去病?” “!!!开播大吉,先不管直播什么,俺先舔一波元哥的颜,嘶哈嘶哈。” “楼上收收味,别太过分了昂,这是历史直播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低俗直播间。” “舔颜无错,楼上也没必要矫正过惘吧,只是二楼也收敛一下,注重主播直播内容就好。” “无所谓楼上争吵,我我只想知道这期是不是直播少年将军霍去病。” “那不然呢,都打上封狼居胥了,都说是冠军侯了,不是直播霍去病,还能直播谁。”不等元白出言回话,快速刷新的弹幕便直接,接过楼上的问题,且还顺嘴的轻讽了一句楼上弹幕。 “楼上这语气我就不喜欢了,主播这上面写了勇冠三军,封狼居胥,就不能说感叹词?非得是直译是吧? 就不能是以封狼居胥当做噱头,实际上是说古代谁做到了封狼居胥这样的成就?毕竟直播间挂羊头卖狗肉的例子又不少见,而且冠军侯历史上又不止一个。” “嘿,你又是从哪找的角度抬的杠?我就说一句,你脑补这么多?” “我……” 在看见事有不对,似乎有直播骂战的苗头出现时,不等那两人再有出言。 元白便先是抢先一步,再次出声说道:“本次直播内容,同直播标题相同,大家无需争吵。” 说完这句,不待弹幕两人再有争辩,元白便是将目光从现代直播间移开,转而看向历史直播间。 只不过同现代直播间所不同的是,此时的历史直播间除却明太/祖朱元璋初时之语外,却是无一人再有发声。 见状,元白也不由得微一挑眉,随后便是同先前一般,将目光从历史直播间移开,接着再是说:“汉室冠军侯,名曰霍去病。” “十八岁官拜剽姚校尉,同年随其舅,以壮士身份令八百轻骑,北上迎击匈奴。” “后因战场时局多变,以其舅所在正面战场遭遇到大将叛逃与攻杀,为于侧面战场开拓局面,霍去病一人同其麾下八百众,脱离大军,深入匈奴腹部。” “唯是由此因果,在军队远离,舅侄难见下,其以麾下八百卒,以闪电之姿,横掠战场数百里,凭空袭杀匈奴敌后部队。” “以一己之力,斩杀匈奴单于伊稚斜祖父辈人物,并俘虏兵众二千二十八级。” “此战虽对正面战场影响不深,可却仍是汉室迎战匈奴的一剂亢奋剂。” “是当这般,在漠南之战后,于班师回朝封赏之际,这年仅十八的少年郎,便一举得冠,冠军侯名,从此显耀于汉室之上,成为汉室不可忽视的滢滢星光。” 亦是在元白低声诉说着,霍去病身上所载的荣耀之时。 于那未央殿中,直视穹天明镜的汉武帝,却是语显傲气之意,朗声回于明镜,“去病所做所为,岂是滢滢星光便简而化之?” “其当为我汉室迎击匈奴,奠定四方之耀目华光。” “仙神所言,却是稍有含蓄於。” “不过是八百轻骑战匈奴,小而胜之,也当这般夸耀?汉室无人为将耶?”在汉武帝话音刚有落下,万万民众尚未看完其言间,一微显嘲视之语便显于明镜之下。 “若以年龄、战绩,华冠三军,封为冠军侯,于此汉室,想来也非是雄壮之国矣。” 在汉武帝来不及辩驳里,那言辞犀利之人似是话犹未尽,于下一瞬便再次启言于天镜之中。 亦是见其言此语,于目光扫视直播间的元白,也在稍稍游移目光间,看到了同样一座斑驳城池,且城墙战乱程度,比之代郡当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国赵将李牧!’元白垂眸看着这个名字微有出神,但还不等他多有深思,于其耳边便骤然得听一声“落门”之音响起。 接着在元白回神侧目之际,即是见到那本是打开的城门,已是渐渐闭合而起。 见此情形,元白便也不再关注那在李牧之后,又陆续出现的历朝武将之言。 随着一脚跨出,自身显于代郡城外后,元白才再是淡声道:“元狩二年,少年将军获封骠骑将军,于仲春之际携一万骑兵,出陇西。” “一人万骑连战漠北五国,后越焉支山,转战六日,奔袭千余里,于皋兰山下重创匈奴,斩首匈奴折兰王、卢侯王,折首匈奴八千九百六十级。” “全军披甲,师率减什七。”【注一】 说到这,元白话语微微一顿,于侧目间,再一次看向历史直播间。 随后再道:“匈奴自古便常常劫掠于中原边境,于春秋战国时,更有覆灭小国之举,后被齐桓公结合周遭众国,以多国强兵将匈奴元气打散。” “及至战国初期,诸国争端再起,无暇兼顾匈奴,其等才渐渐恢复半分生气,但漠北存活艰辛,加之其等天性难消,后又时常侵袭北方国度。” “但也因此吸引了燕、赵、秦三大强国视线,于三国各显实力下,其再次被分批打溃仅存元气。” “最后在赵国战将李牧用计下,计杀匈奴十万余人,于此后匈奴元气不复,再难南下。” 言说于此,在透过天幕明镜中,元白也即是得见那厚重城郭之上,李牧微微泛起的一丝难言的矜傲喜悦之色,似是极为自豪己身这般壮举。 但也因由如此,在说完上述一言后,元白便是微微摇头,一转先前激昂语气,以微显遗憾之意,继续道:“然时势是为七国争雄之局,各方军队亦不敢纵深漠北当中,以恐被他国埋伏。” “加之春秋战国时,匈奴尚未一统,其等皆是部落与之部落相合,亦因此,常现部落之于主权主导问题,而产生割裂部落,彼此激战问题。” “是以在赵国计杀匈奴得获大胜后,于北境三国便少有心思放于匈奴之上,而是多存于诸国争霸之中。” “然时随事移,在七国争霸后期,匈奴势力再起,加之春秋战国后百年,其等历经二世亡秦与后期多方势力割据中原,彼此争权,且匈奴又被冒顿单于一统,整合一体。” “是故,于汉室初立时,在汉室骑兵所属甚不到千余骑间,匈奴势力便已远远越居当时汉室之上。” “可因当是匈奴单于稍有愚/笨,加之匈奴以骑射见长,不善耕种,便也未大力侵入中原。” “汉室也由此,真正立足中原,此后历经诸汉帝,八十余年调养生息,汉室才是真正达到军力耀显天下。” “可北境匈奴势力,也因汉供养早已跃升,此时战力当可视为春秋战国数倍不止。” “以视此消彼长,汉弱外族强,一如春秋战国,秦、燕、赵凌于犬戎一般。” “及至这般,一少年将军以弱冠之身,驭使万骑,斩敌四千余,擒首近九千,损兵亦是极少。” “当如春秋战国,匈奴尖刀破秦、燕、赵边境城池,且一举得破,兵力却未消减多少。” “闪电战,兵法运之,莫不可称得一赞,此战后封冠军侯,当可名副其实也。” “吾自知时随事移,事事不可彼时而论,然以此功绩,华冠三军,汉称勇冠,吾仍不服。”李牧听着元白的一番解释,虽心中也存有动摇之念,也知这后世武将之于兵法运用及驭使兵士,皆有不菲造诣。 可若仅是如此,却也只得他一声称赞,难以让其信服那天穹明镜标题。 毕竟勇冠三军,各国武将皆可自吹自捧,可一旦显于万世,却又难让历朝无双武将,为之倾服。 毕竟他李牧傲于战国,也非是一战之功,其身上亦有更多显耀战绩。 故而他可认同霍去病能力不错,却不能违心认其可冠三军之勇名。 也自当李牧说此语做此念,不等元白再启言,于长安未央之中的汉武帝却眉宇陡蹙,继而怒曰:“吾国儿郎,年仅十八便可以八百轻骑,斩捕首虏两千余,汝十八之年,可得这般?” “少时成名,不过尔尔,若以一时观之,赞之,未免可笑。”见天幕之上的刘彻气语,李牧却是同元白先前一般摇了摇头,言辞也更具犀利。 “口气言之这般大,孤且问汝,汝十九尚有掌兵否?汝十九可知何为兵法用之实切否?汝二十一可敢以五万余兵,深入漠北否?” “呵,”李牧冷然一笑,“国/局不同,掌兵之时亦不同,若以汝此言,那某是否还需踏碎光阴,与其一拼高下?” “言辞恳切,不外如是,望汝早来,切莫退缩。”在李牧也稍有上头,语气不愉时,汉武帝再是呛声出言。 随后在李牧再次发声,欲多争辩时,汉武帝却又不再出言。 且此后在李牧又有多言下,仍是不再搭理。 一时间,正立于城郭之上,眺望天镜的李牧,那之前稍有喜色的面庞,也不禁横眉倒竖,面色涨红。 “后世之人,粗鄙难言,”良久之后,在身旁侍从的担忧目光下,李牧才是双手成拳锤于青石上,道。 而见有此景,在元白目光流转看向长安时,便见到那未央宫殿之中的汉武帝,却是面露愉悦之色,朝着董仲舒笑道:“由吾看来,那天幕明镜中人,虽有兵法文武之能,然脾性定然不静。” “怕是此刻吾不理会于他,其当是恼怒不已耶。” 可闻听汉武帝这幸灾乐祸之语,董仲舒却是微微摇头,一副不太认可之态,轻声道:“陛下何至如此於。” 但刘彻听之见之,却是微一蹙眉,接着再一正面上神色,沉声说:“去病之能,舒当明晰,朕自幼观其长大,莫说其常伴吾身,其名亦为孤取之。” “单说其为吾汉室所做功绩,朕言辞袒护于其,自是应该。” “且那镜中之人言辞倨傲,非是易与之辈,这明镜仙神做得那般词,本就将去病架于火堆之上。” “朕不出言护之,仍他人相轻辱之,岂非于天下万万人中丢失一国脸面,也于诸天光阴中,被人轻视?” “是当汉室脸面无存,天下厌之笑之,介时,天下人才不愿入朝,舒还会言,朕之举措不可否?” “唯臣思虑不周,望君责罚。”见刘彻这般严肃直明,清陈厉害,之于下首董仲舒眼中,也知自身话有出错。 是以在刘彻沉声反问后,其也忙是躬身一礼,口诉己错,以免君臣凭生间隙。 好在刘彻对此不甚在意,故而在见董仲舒当是真心谨记自身之错后。 便也一挥袖袍,低声说:“舒非有心如此,朕何怪於。” “且再观明镜罢。” “诺。” 15. 操纵光阴,兵法一论 在得见李牧与刘彻两人争辩之举,已渐有平息,似是一时之内,不会再起争端后。 元白目光也彻底从两大直播间中抽离开来,随后再次抬眸看向那枯草构连,老木亦难显新芽的代郡外城。 再次轻声道:“元狩二年夏,少年将军兵出北地郡,二入漠北,越居延海,过小月氏,攻抵祁连山,于祁连山下俘获单桓单于、酋涂王,生擒异族五王五王后。” “此后二年间,匈奴受卫青与霍去病接连打击,元气也愈发低迷。” “直至匈奴浑邪王因不满伊稚斜单于所迫,逆反匈奴,归顺汉室,于北境河西一地才是得有解放大半。” 说到这,元白又是在万万人凝视天镜下,再又一脚朝前踏出,接着那本是稳稳当当,照射元白周身万千事物的明镜映景,便再次一变。 随后过得数息,于众人瞭望之际,便见那原是天呈隐约黄昏之景,须臾之间就转至漆黑浓夜之样。 并在那凝重夜色中,月光斑驳下,于原先空无一人的元白身侧,陡然出现数以万计骑兵,且其等还于暗夜之中,无声奔袭前行。 “前次之言,尚是同诸君闲聊,一展此间光景罢。” “现下方是本次直播第一幕,夜下奔袭两千里 ,挥刃直向匈奴兵,诸君且观之。” 在众人视线被那全军披甲,暗夜奔袭的骑兵所摄时,于一匹骏马之上,混迹于军队队列之内的元白,便再次以清越冷声低言道。 而于明镜之下众人听此言,面上神色却是各有所变。 “此为半月之前,去病携军直入漠北之景?”于深宫大殿之中,刘彻面显少许怔愣之色,轻声说道。 “身着披膊甲,领显护脖盆,加之前次‘代郡’一城,无出所料,当是骠骑将军及其所掌兵士一行。”闻听刘彻之言,又念及那天镜之中展露之景。 哪怕董仲舒心中,此时亦极为震撼,难可猜测元白到底使有何种伟力,才可将过去之景,再现于其等眼前。 但在刘彻发问之后,便也只得将心中头震惊之感一收,转而回答上首刘彻所问。 可当是刘彻听得董仲舒此言,在得有回神之际,其面上神色也不禁再有生变。 “朕原先以为这镜中仙神会受限于光阴长河,而不可擅自对历朝历代光阴做出直接变化。” “然眼下之景,却是证明其纵是无法直接操控光阴,但恐其,亦非是无有能力改变光阴。” 说到这,刘彻话语便是微微一顿,接着在眉宇深蹙间,沉声道:“若是其在半月之前,将后半月去病行军光景,呈于匈奴之前。” “那去病将居何处,卫青将居何处,我汉室又当君何处!”刘彻之言愈说,下首董仲舒听之,面色也多生变换。 直到刘彻话语已尽,时过少顷,董仲舒才是在额间泛起丝丝冷汗间,再次躬身作揖道:“陛下之忧,不可不防。” “但陛下尚还有记,这天悬明镜,于展露镜中仙神及其身侧物景之前,那半月雪花不息场面。” 得听董仲舒所说,正坐于上首,面显些微阴沉之貌的刘彻,也瞬时反应过来。 随后在董仲舒尚未起身,复有出言时,刘彻便是低声说:“舒言其景,是欲说那天穹直播,怕是半月之前便已开始,只是那镜中仙神为追求此次震慑于我等之意。” “所以才按耐心思,于此时才开始直播?” “天显雪花光景有半月,半月之后显往昔光景,于舒心中,自得此念。” “毕竟两者出现,过于巧合,舒委实难将两者不相结合。”在稍有点出一言,刘彻便反推自身所想后,董仲舒便也将心中预设解释言语一吞入腹,接着再是重措言辞,沉声应于刘彻。 而同其心中所想这般的,于历朝时空中,诸多观镜之人也皆有得出。 咸阳之内,听得李斯之言的嬴政,虽点头以示李斯所言当是极为中肯,近乎真解,但在其面上却是尽显凝重之样。 “若其,仅是提前将光阴之景描刻下来,继而在展于天穹,那便是说其确无直接插手时空之能,介时我等行事也能更胆大些许。” “可,”嬴政抬首望天,以近有身侧扶苏可听之声,呢喃道:“可其若真是随手便抓来一角时空光影,那又如何?”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以九成真言混一成假,谁敢直言孰真孰假乎?”明太/祖坐于凉亭之内,瞧着天幕明镜低声说着。 然不过少焉,他又话锋一转,不欲在思索这未知之事,反是蹙眉喃喃道:“那霍尔平民,今次怎不再发声?莫不是短短半月,便被他人谋朝篡位不成?” “匈奴,”在被朱元璋念叨的平民成吉思汗,此时却是坐在刚被他攻打下来的城主府中,背倚青石,喃喃一言。 他本就是为外族,虽与匈奴扯不上太大关系,但也隶属关外,此刻间元白这般轻描淡写与人争辩,于其心中虽不视匈奴为同类,但也不免心中微泛异思。 故而在这次直播当中,他也不愿多生话语。 不过此时镜下那诸多帝皇念测,却是与元白无甚关系。 在说完欲表之言后,其便是一改此前在代郡的身着装扮,转而换成同在场骑兵一般的披膊甲。 也即是见得其这般所为,尚未理会元白先前之举何等惊人的南宋武将范文虎,便是出声说:“仙神做此举,却不知意欲何为?” “莫不是欲让诸国武将,一学这少年将军的闪电战法?” “若是如此,莫不是以为诸国诸代,无有无双武将不成?”问询之语,极显倨傲蠢笨,加之念及先前元白操纵光阴之举,委实惊人。 因此一时之间,居于未央之中的汉武帝,却是不欲即是出言驳斥其人。 可刘彻不语,却无有他人不语,尚不待元白解释发言,李牧便再次扬声于镜中,“仙神所为吾不知,不过一观其人战法又有何妨?” “需知兵之一道,在诡,在正,在奇,可习之于书,却不能尽用于兵,有可利于自身学习,促兵法进步之景能见,当虚心观之,习之。” “这少年将军虽年显青涩,然兵法却是不弱于诸国老成武将。” “即是如此,应由吾等多加关注,汝何故做此倨傲之言,缘何出言发问不解?” “有此闲心不若细细观其行举,两相借鉴,以成自身兵法,方是真途於。” “黄口小儿尚掌使军伍不过数载,其人战法,于吾有何用?恐汝亦是无用之辈,方敢言说观之习之一语罢。”在见李牧呛声自己,且语中尽显嫌弃之意,于城楼享乐的范文虎也不由得提嘴便骂喝上来。 而未央宫内,刚欲静观一会元白之举的刘彻,在瞧着那天幕之上似是先前同己争辩,此刻却又突然站于自家儿郎的身后支持的李牧,面上也不免微显讶异之色。 虽其明言,是为借鉴霍去病兵法战略,以全其自身视野见识,才出言袒护。 可在刘彻此时心中,对其不满不愉之意,也不禁稍有淡去。 亦是如此,在李牧被范文虎言语折辱,不等李牧反斥,刘彻便直是出言道:“无识莽夫,安敢同我国之耀星相比?” “兵法之道,在乎身践欲行之道,是为步步为营之法,身体力行,广博见识,无一不需。” “若仅以纸上谈兵,信口雌黄以做行军理念,于己是为蠢/笨/痴/愚/,于国是为祸害滔天。” “汝是思己身之错,反纠他人之误,实是无能无识无学,三无呆/傻/。” “汝后一位发言之人说辞,唯是显其眼界见识,汝不念其提点,反是言语相驳,委实可笑。” 话落至此,刘彻话词便是一断,不欲再于其对多说什么,可还不待他低头复与董仲舒相谈。 转而便见自己刚刚发言之下,又再次出现李牧之话:“其人蠢/笨,天下皆已知晓。” “吾之见解视野,亦非其可评说好坏,此般却不须汝言说肯定。” “况吾只赞这镜中少年郎兵法尚可,但却未赞其冠勇三军之名。” “汝倒不必好言于我。” “我自不接於。” “汝承不承吾言,吾又何需理会?” “不过是气吾不过,无脑驳斥,可笑。” 李牧反唇相击之语骤显,于刘彻见之,也不由得稍有一愣,但怔愣数息后,他也立马回神再次启言冷声回答。 接着在李牧还在念思如何反驳其话语时,其便是强制己身,无视那悬天明镜弹幕。 而后专注元白随兵奔袭漠北之景。 下首董仲舒见之,虽知刘彻此为多是因汉室脸面,可一国帝君于天穹之上,纵是如此极力克制言辞,但还是稍有不妥之意流露。 是故在刘彻,彻底不看那明镜弹幕后,于董仲舒心中竟是得有轻松不少。 但在这轻松之余,其目光也更多放于那讨论弹幕之中。 刘彻不欲多看,那便需他多相看,不然期间再出诋毁少年将军与汉室之举,岂非他之过耶? 再者,董仲舒也不愿意得见他人,诋毁自身家国。 因此在刘彻真真不再看向弹幕后,董仲舒便也将心神从刘彻身上彻底移开,转而抬首重新重看向天际评论处。 16. 国民之辩,漠北战起 而在天悬明镜之下,众人讨论之间,早已身化汉室骑兵的元白,却是已随军奔袭至弓闾河畔。 伴随着远山之处渐渐升起赤橙色光线,于河畔边缘,尚未渡河的汉室骑兵也纷纷扬臂勒马,伴河而休。 也是在此时,在下马望眼河畔对岸之际,元白也再次启言轻声道:“岁前身受帝王令,越大漠,深入漠北过河时,生擒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 “后又转攻左大将双,缴获敌军,军旗战鼓。” 说到这,元白又侧目朝身侧诸多兵士看去,待见其等铠甲之上,所附着的献血已早早枯涸后。 便复是说道:“待得此战后,汉室冠军侯连夜整军夜行。” “于极速奔袭之间,越离侯山,及至此时兵至弓闾河。” “不过,”元白说着,目光也从注视河畔对岸,转而看向那彼方河畔最前面,那正手持漠北地防图,同身旁将领讨论后续该如何进发的霍去病。 接着于话语稍顿数秒后,其眼中便是闪过一抹异色,再是说:“此时整军休憩,是以恢复行军元气。” “但在少年将军引兵骑渡弓闾河后,这汉室骑兵便会骤遇匈奴左贤王队伍。” “介时,这漠北一战,最为凶险迫人之景,才当是真真切切,显于我等眼中。” 亦是听得元白所言,又见其眼中所显异色。 纵是强迫己身冷静,且谨记战场刀剑无眼,安慰自身,兵士损伤也属正常的汉武帝刘彻,在听到元白以轻描淡写之言,述说接下来的肃杀之战。 刘彻也不禁额间青筋暴起,随即猛然起身,朝天穹明镜中的元白,沉声怒道:“仙神既知预生之战,何故旁观之?” “仙神尚同秦朝定有三赌注,可见心中当存爱民之心,缘何今日对我汉室子弟,这般冷血无情?” “生死自有命渡之,汉帝又凭和做此言?”在见刘彻怒言后,正倚靠青石,望眼明镜的成吉思汗,便是淡声怼道。 “明镜所展兵战,已现于汝眼,即是侥天之幸。” “此时汝不谢仙神予汝端坐龙椅之上,便可见万里之外光景,还陡生不满于仙神。” “试问汉帝,仙神可是欠于汝否?” 字字犀利,句句刻薄,成吉思汗所言悉数落入刘彻眼中。 可这般指摘讥讽,于一时之间,自是让刘彻忍不住双拳紧握,抬手怒锤龙椅。 但这般之后,其面上怒意也以极快速度,层层消失,直至面上再无表情显现,仅余眼中无尽怒意。 “仙神尚且未言语,汝又何故强出头?” “再者君处其位,便处其事,吾爱国民,自是不愿见其等,突逢杀身之祸。” “若仙神可出手相帮,于我汉室而言,当可大开国库,以供仙神挑选。” 刘彻前言反驳成吉思汗,后言便忙是为元白开出帮助条件。 毕竟相比于在天幕之中与人斗嘴,实实在在就下将要突遭敌手的汉室骑兵,才更为重要。 可坐于河畔碎石之上的元白,在瞧见汉武帝言词后,却是忍不住微微摇头,“君说心系国民,爱护子民。” “可自君继位始,除前七年百姓尚称安康外,后十数年,年年皆有战争起,年年皆有征兵令。” “此又怎谓,爱民耶?” “爱民之念发于心,藏乎怀。” “仙神之言,吾自不认可。”见元白陈述自身登基之后所行事情,且似有判断自身是为暴君。 于未央宫内,刘彻面色也再度暗沉下来,“汉与匈奴通婚日久,可我汉室添为中原大国,所掌疆域辽阔万千,良田沃土,健勇壮汉,于三帝掌权之下,无一不缺。” “而那外族匈奴,不过一游牧之族,霍尔小族,仅是仗着当年汉室未兴,兵士不济,马匹未丰,便敢围困我汉室之祖,且强行签下这和亲之约。” “此之于我汉室而言,是谓何等耻辱!” 言说于此,刘彻微微屈身,手扶于龙椅之上,眼中骤显丝丝缕缕血丝后,又强自深吐一口气,才再是道:“我汉室供养其等近百年,若其安分守己,我汉室也不是不可让其承吾汉室恩惠。” “可小族无眼,骄横难训,吾汉室赏金银食粮于其等,其等还常常劫掠我汉室边境。” “此等挑衅之为,此等下作之行,何不是无视我汉室尊严,无视我泱泱大国脸面,何不是辱我汉室万万人众?” “这!让朕何以相忍,又让朕,怎生颜面,见于历朝先祖,面于后世之人!” “为帝者,一国怎可受辱外族,汉帝之为,当是正确。”于刘彻言说之词落下,在元白还未回声之际,嬴政便是发声于明镜之上。 “若是一国之君,在风调雨顺,良田沃土已产足量粮食下,在粮食供于天下,且民众得体格健壮,身强虎猛下,仍是不向外挥刃,仍是忍受外族欺辱。” “此当谓之国非国,家非家,时日已久,民众身遇匈奴而自生自卑之心,对于其等暴行,无人敢挺身而出,只敢默默忍受。” “于百年之后,民心尽毁,国气尽消,国与民之脊骨尽断,及至那时,纵一国不亡,可同亡矣,有何分别?” “若得民生稍苦,可破心之魔障,此为,缘何不可耶?” “恨只恨立国之初,风雨飘摇,于三帝【注二】八十余年,方可民生渐成。怨只怨匈奴胆大,无尊从敬仰之心,游牧之下,骑射了得,方使杀心四起今才为。” “唯吾观来,应是吾兴战过晚於。”刘彻将手从龙椅之上放开,随后一步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边走,面上阴沉入水之色也渐渐消去,随着而来的则是面无表情的肃穆之色。 待得他走出大殿,立于望台,再看明镜后,复是再道:“这般解释,仙神可得意满否?” 而听得刘彻尽言,与嬴政之语的元白,此刻做于碎石之上,也不禁陷入了长久沉默当中。 刘彻所言,自是深有道理,可他于后世而来,所知刘彻之后,汉室的诸般历史。 今下刘彻做此言,可当得匈奴元气尽皆打散后,他也未有停手,反是再启征兵,南下击于百越。 在位约有五十五载,征战四方便四十又三年,一举将汉惠帝及吕后、汉文帝、汉景帝,三帝休养生息所积累的民生一举打灭。 在其死后,这雄据中原,幅员囊括越南、朝鲜,面积约有四百余万平方公里的盛武汉室,便就此走向下坡路。 虽其在位期间,也有做出诸般贡献于汉,辉耀后世之举,但在其掌权之下,那万万人众,却无有平安喜乐一词可言。 之于后世,光鲜伟岸,之于现世,一如秦世之民,唯民生艰辛,民不聊生罢。 亦是思至此,因刘彻所言而稍有动摇心神的元白,便也猛一回神,接着轻轻蹙眉道:“若漠北之战攻获全胜,陛下可愿重拾休养生息之举?复还民生安乐?” “朕,”见得元白之话,正站于望台的刘彻下意识便要出声应答。 但话出一字,却又被他陡然收回腹中。 于他先前所言,若是攻灭匈奴,使其等只敢蜷缩于漠北之内,不复绕于北境。 那他自当还兵于民,重启民生安康之举。 可于他而言,这仅是消去,那印在汉室之上的丑闻,却不能满足他之野心。 他身居帝位,若仅求一去前耻,不展自身宏图所愿,又怎么可能! 况且不说匈奴扰境,光是国之南境,那百越之国也非老实易于之辈。 若仅平匈奴,不敲打征服百越,于他退却帝位后,又怎不会出现百越迎扰汉地边境,有辱汉室之事的可能发生? 介时他之后代子孙,若无卫青、霍去病这等大将相助,也无他这般高才识学,宽广眼界,又怎办? 莫不是再次见汉室受辱,重现匈奴凌于汉室光景,而后再让汉室休养生息百年?直至再出一如他之人? 那汉室立国百年,意义何存?仅是供后世取笑? 再者,若真如他猜思一般,那这汉室还可否再撑百年光阴,也未可知。 既是如此,他怎会甘心罢手! 不将边境纷扰一清,不还汉室越居众国之上,他又怎可心安! 可他若真要实现汉室光辉,耀于万方,那汉室百姓,自当艰辛求存,汉兴百姓苦,无难避免。 但他此刻真于天幕明镜中,一述自身所念所想,那他也必然民心大失。 至若那时,民心动荡,国体也难存,根骨动摇,是为大事。 故而在元白问说之言说出后,刘彻话出一字便又猛然收回。 这问过于尖锐敏感,一时间,他亦不好回答。 也是如此,在万万人众窥视明镜间,在历朝历代帝皇注视下,在元白侧目观望里,刘彻亦不由得陷入深深沉默当中。 可好在他沉默不过少顷,一声激昂号角声便响彻历朝历代明镜之中。 随后于元白困惑不解时,便见先前正休憩于地的汉室兵士纷纷站于马侧。 接着元白便听到那弓闾河畔,一声清亮威严之声传来。 “全军披甲,上马渡河!” 伴随着霍去病话音落下,站于元白身旁的诸多兵吏便是齐声一喝,随即便纷纷翻身上马。 见状,元白也只得微一抿唇,快速翻身上马。 而后在镜下众人注视间,敛眉低声道:“吾之问,于此战结束后,再请武帝回答。” “至于此刻,”元白目视前方的弓闾河对岸,轻声说:“且起兵戈,一战也。” 17. 攻守之势,落骨无边 万计兵马由浅滩水域处奔水而行,滴滴水珠也由此骤然溅起。 伴随着远山升起的赤橙光线朝河畔射来,那散乱于半空中的水珠,也霎时折射出七彩光辉,而后以耀目华光,飞扬于披甲兵士身侧。 “传军令,前营暗探来报,弓闾河外十里处,有匈奴左贤王军队出现。” “现下全军持戈,察视己身铠甲状态,于横渡弓闾河后,休憩一柱香,铠甲有异者,速速上报首将换取。” “待得一柱香后,再起奔袭,杀匈奴于无措。” “听令者,无需复诵。” 待得耳边声音落下,于飞黄之上的元白,也恰好纵马奔行,涉河临畔。 接着在众人扬臂勒马,安坐马上,检查己身铠甲、兵戈之际,其也一边勒马驻足,一边再是抬首看向那万军簇拥之中的少年将军。 天际高山边涌动着些许薄雾,而后赤橙日光穿刺下,耀射于少年将军周身。 身着百炼甲,手持骠骑剑,挺身而立坐马上,日光由山峦处倾泄而下,那锋锐剑面也由此反射出道道刺眼光芒。 俊面玉颜无可见,杀意沸天摄于眼。 名为少年将军,实为少年杀神。 是在元白这般打量思索着史书之中,这英年早逝的少年将军时,对方也好似发觉了身后,一直有目光凝视自己一般。 而后尚不待元白敛眉低首,移开视线,其便是猛然回头,蹙眉望向元白。 然不等其张口欲说什么,一声响于弓闾河畔,鸣于万军兵马耳侧的呜咽号角声便陡然响起。 见状,霍去病也只得先朝元白投去深深一眼,似是欲凭此记住元白模样。 随后于此过有数息,他便即是转身回视前方,接着以激昂吼声,朗言长啸道:“匈奴身于前,诸君且持兵戈,扬鞭放马势杀匈奴。” “待得此战罢,论功行赏,纵是得获千两金,坐拥万顷田,亦无不可。” “且以匈奴血,壮我汉室威。” “诸军得令,持戈,冲锋。” 许以重赏诺,言下报国志,本就坐于马上的汉室骑兵也霎时涨红面色,接着均一夹马腹,朝着前方匈奴左贤王处驰袭而去。 裹挟着晨间雾水,拥簇着凛冽清风,在兵行十里有七处时,汉室整批骑兵又以极快速度分做三列,以呈左中右,燕型形态,持兵刃以战匈奴。 亦是在此时,于汉兵已至兵营三里之外的匈奴处,也终是匆匆得获霍去病等人,奔袭而来攻杀消息。 是当如此,本是尚在睡梦中渺渺心神寄于周公处的匈奴铁骑,才方是在震军号角声中匆忙醒来。 骤然苏醒而无措者,骤然苏醒而迅速披甲者,骤然苏醒而无意识持兵刃者,皆于营垒之中展现而出。 但还不等其再多有困惑,一解现下是为何种情况,那震军号角便再次响起。 而后于营垒之内,便是响彻数名兵士怒喝声:“汉室敌袭,营中兵士速速着铠持刃,上马迎敌。” “若有后退不从者,就地格杀。” “诸军得令,闻着复诵。” 随着一声声复诵之语响于营帐,那尚处休憩的诸多匈奴骑兵也纷纷披着铠衣,拥兵上马。 虽汉室袭来之举让其等措手不及,但但游牧之兵,自有意识起,便以马背为家。 一旦坐于马上,其战兵之能也可顷刻苏醒。 是以其等虽有仓促,但仍在元白、霍去病等人袭至营地一里处,将兵马匆匆整点完毕。 接着不待元白、霍去病等人纵马行于自身扎营处,让其等将自身居所作为迎战之地。 那匈奴韩王便是喝令麾下十万众,持刃亦朝霍去病等人处奔迎而去。 唯是如此,在汉室骑兵行至十里得有九行半时,双方兵马也骤然相逢而遇。 裹挟着霜风冷气,伴随金铁锐芒,于汉室骑兵处便是着骤然升起万计利箭。 越于高空,划破时距,箭流锋势便猛然刺入迎来的匈奴当中。 铠甲虽可护,锐箭锋更利,短短一轮箭射,匈奴前排之众便十去有七。 而亦是此般箭雨扬空激射,那代表漠北一行,最为残酷之战也由此展开。 箭雨袭身共有三,盾铠相挡仍身死,在两军尚未彻底交击迎战之际,于霍去病指挥命令下,匈奴前线冲杀者,便已死去近半数。 但纵是如此,于三轮箭雨后,第四轮箭雨也再无法射出。 依靠前线无畏生死的承伤骑兵,匈奴铁骑以悍不畏死之势,猛然撞入汉室骑兵当中。 刃发一瞬,兵鸣一时,戈矛相击,盾守相抵,刀剑扬锋,白刀骤红。 在那天穹明镜之下,于万万人众眼中,汉军以五万余众,以硬撼匈奴十万人。 在刀兵交战之际,于直播画面当中,元白的身影便早已消失在战场之上,但直播画面却未因其消失而消散。 在众人的视线望去间,只见那天悬明镜半升于空,以一俯瞰姿态,将那战场诸景,一一显于众人眼前。 此处汉室双兵战六人,兵戈响彻耳旁间,六刃扎入血//肉//体。 那出匈奴八人众,汉室三骑削首之。 一处战场,多处厮杀景,那本是清晨静谧的弓闾河际,也由此喧嚣开来。 燕雀横飞于空,鱼虾跳跃在河,里许之远,双兵越战越凶。 白、绿、黄三色交织的土地也由此染红,献血为基,尸/身为肥,今日贫瘠地,明日恐是肥沃土。 大地为鲜血浸染,战争热度不断攀升,纵是明镜悬于半空,似与现世隔有距离。 但也不免在直播视线转换间,被一突然仰首斩杀的匈奴热血,生生覆于镜面,映于镜中。 虽仅是一刹那,那天光血色就因无处着落而散于地上,但于悬空明镜下的众生见有此景。 也不禁心生恍惚,好似是那劈头覆镜的鲜血并非是盖于镜前,而是落于自身面庞之上一般。 一时间,于诸多时空中,于苍穹明镜下,直冒冷汗者,惊吓哆嗦者,畏惧胆寒者,双拳迎天欲同一战者,各色表情,各般作态,皆是得有出现。 横刀侧斩,竖刀即劈,于这万人兵战中,元白看着霍去病的每一次杀敌细节,但他自身,却仅是站在战场一侧,无有出手,也无有出声。 系统带他来到此间,是让他映显历史于万万人之间,也是让他体会历史所真真辐射出来的震撼。 亲身经历,才可言说己身想法。 不过哪怕这样,元白也仅是披上了汉军之甲,却未行汉兵之事。 他来于后世,虽可共情于历史,见于这般绞肉战场,心中也有热血涌起,欲要持兵迎战。 但念想之后,他仍是未有做出分毫举动,他身魂仍是以后世为基,旁观历史是他最好的选择,纵是系统能让他插手战场,可他一人加入其中又有何用。 再者他真掺和其中,身上系统所自带的庇护功能,还能不能护佑住他,也未可知。 元白不愿去赌。 并且,在重新抬眸,放眼望于前方的绞肉战场时,便是可见那战场虽略显焦灼。 可细细看来,却还是可见是汉室骑兵略胜一筹。 毕竟同于匈奴匆匆起兵所不同的是,汉室骑兵虽跋涉千里而来,但整军精神状态,在霍去病的领导下,却是极为高昂的。 且他们的装备亦是早早便准备好的。 有心算无心,有备迎无备,匈奴自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纵是其等所拥兵力要高于汉室骑兵近有半数,但也未有多少用处。 一战由晨出高山打至落日高山。 浓稠鲜血化为一个个小水潭,滋润着战场之上的枯黄野草,于明镜上空俯瞰而下,只见兵士/尸/身,重重叠叠,下首或为匈奴兵,上首即有汉室兵,再看向其等上方,又是可见双方兵士复一叠加。 甚至之于其等双方所乘战马,也是以叠加之态,或躺于兵士身侧,亦或直接覆盖其身。 那层叠的/尸/身所流出的鲜血,不断顺体而下,终于大地之上汇聚成一条细小的,刺鼻的,殷红的狭长细流。 它一路经由散落于地的刀枪剑戟,戈矛盾铠,最终再到达下一个腥红的狭长细流处,接着一道一道的鲜血彼此串联,相互勾结,于这苍茫贫瘠的大地间,便是横生出,纵横交错的血脉河流。 此情此景,正犹如贫瘠之地上,于万万鲜血浇灌下,长出了一朵,骤然绽开的妖艳瑰丽之花,令人止不住心神恍惚,无法出言相语。 也即在此时,随着匈奴不断后败,位于交战后方的左贤王见事不可为,便也在且战且退间,携亲卫出逃战场,一路朝姑衍山方向奔离而去。 而见有此状的霍去病,亦在留守大半数兵士以震杀及降伏此地的匈奴兵后,便也率己身亲兵/精/卫,扬鞭催马,朝左贤王逃离处追去。 是有此时,于战场之外,一直旁观这漠北一战的元白,便也重新上马,跟随霍去病追击而去。 待得这兵行追击又有小半日,方才黄昏落日之景,也已被群星映空,昏暗之夜所代替。 霍去病才是勒马驻足,后派以探兵追索左贤王出逃踪迹。 于后方驰行跟随众人的元白见状,便也慢慢放马徐行,随后在一众兵刃紧握,煞气溢身的兵士警惕注目中,在霍去病抬首制止下属兵士举动下,缓缓驱马来至霍去病身侧。 18. 承三军勇,问战于仙 在元白放马缓行,朝着少年将军走去时,于天穹明镜之下,已围观完整场战役的诸朝诸代帝皇及民众,也终是缓缓回过神来。 随后不待镜中元白与霍去病碰面相语,那坐于未央殿内,直视明镜一日有余的汉武帝刘彻,也终是止不住内心喜悦之意。 随即不等董仲舒做有反应,其便直是朝着镜中弹幕处,朗声笑道:“今次诸君观我汉室耀星一战,即知匈奴气数已断三分。” “不知经此一役,吾汉室耀星可得称勇冠三军否?可承得朕予之冠军侯名否?可令尔等信服否?” 其言语之中所透露出的傲然自豪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而得见刘彻这般话语,于历朝历代时空中,那仰首观有此战的武将,却是不禁稍有沉默,不曾出言作答。 直至片刻后,才是有一道话语打破此中静谧,闪出于明镜之内道。 “匈奴古来便以游牧为主,虽于春秋之际被齐桓公结合周遭众国兵士打溃,消散不小元气。” “但其等生命力亦极为顽强,于七国而立,互有争霸时,便又再次南下侵袭北境。” “彼时其等元气虽复原不少,但所持兵刃,所拥兵马,所行战术皆为一般,仅是仗以其等常年游牧,于边境可来去自如,才久难灭之。” “是以秦、燕、赵三国虽视其为威胁,但也未认其等为对手。” “加之其等才学不显,一有余力便会侵扰北境,故而三国兵马不出大漠,也常能将其清犁一番。” “甚至于三国较弱之燕,也曾将其破退万里余,而吾,亦有设计,计杀其等十万众之举。” “吾本以为,纵是百年光阴流转,其等再有发展,也当如原先一般,无太大变化。” “却不想今次一见,”说到这,正伫立于城郭墙头上的李牧也不由得面露感慨之色,而后再微微摇头,轻声道:“其等战力,若放于现今七国之中,亦可当一国雄霸之兵,可称一国锐军之誉。” “若是那时,吾设计杀者是为其等,怕是也难获十万众功绩。” “且,”说到这,那天穹明镜之上,一直言说话语的李牧,话语便又是稍稍一顿,似是在思索接下来欲表之言。 可直至时过少顷,已是长身挺立于未央殿内,面上红泽亦有消退的刘彻,却是见其仍旧无言相出。 是当这般见之,刘彻也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中暗道其人无礼,随后也默默念想,若李牧过得少焉,再未发言,其便不再允其时间以组织言语,而是径直发声追问其后续之语为何。 亦不知是得于刘彻心下做有此念,不待数息后,那明镜当中,便再是缓缓浮现出下一句话,“且由镜中仙神所言,其人擅以闪电之战迎敌。” “所作所为,早已不按古书兵法所为之,是之为新创兵法。” “再于吾今日观之,其领兵攻敌,所携物资辎重极少,怕是行军半月,多是以战养战,就地取食。” “这般大胆之为,加之统兵之能,行兵之法,确可称冠以勇领三军,冠军侯名。” 话语终尽,李牧自已是承认自身服气,且于历朝历代时空内,也未再有其他武将,发言反驳李牧之语。 即见此景,于未央殿内时刻关注明镜弹幕的刘彻,面上喜色也不禁更有浓郁三分。 他原以为李牧这般长篇赘述,是为开脱己身先前说言,并仍是不愿承认霍去病勇冠三军之名,却不想对方终还是大方承认霍去病之能。 而其这般服软对于汉室而言,对于霍去病而言,无不是一次极高,极显荣誉之举。 毕竟于一国上下认可,不过是帝皇一道旨令即可行之,可让得其他时空武将心悦折服,却是需实打实之功绩,且必须让其等亲眼得见,才能让己身得享这最具殊荣之尊。 然前者可得,后者却委实难做,同朝代之下武将都尚不定有机会一观同朝其他武将行军布阵,更何况他朝他代武将。 但此次元白直播,却是让这般虚幻念想,得有实现,一次真正展示武力,昭显国力的直播出现。 加之霍去病兵胜匈奴,于民间,霍去病威名大盛,于历朝历代,汉朝威名大盛,当是一举两得於。 再者前番李牧之语,已是将汉朝与霍去病两者高高挂起,若是此战霍去病非胜而败,李牧先前所言,霍去病当不得勇冠三军之称,汉室帝皇所承其位,不妥,便将是天下万民反抗汉室的言辞利剑。 介时悠悠天下民众,自会疑霍去病一少年怎可领军,疑其此前战绩是否为虚,疑其是否是因己身宠爱,才当得此位,疑其是否名不副实。 世人不知真假,不明黑白,可言辞如剑,剑剑戳心。 人活于世,自重其名,积年名声若就此毁于一旦,于史书之上铭刻耻辱印记,纵是霍去病可于以后战场大获得胜,纵是霍去病麾下兵士能证明霍去病一应兵法兵识,皆是真才实学,纵是霍去病可无视诸般言语,不毁初心。 可少年成名,便就此翻下大跟头,且往后也未必再有天幕明镜显化其战争之姿,以赢回自身脸面。 至若那时,民众只以此战念于霍去病,亦失去对汉室信心。 那汉室亦将陷入风雨飘摇之境。 而这一切,李牧则完全不需理会,他非是汉室人,非生于此,非长于斯,纵是往后再有直播,让其知晓己身一言,让得一国一朝为之陷入动摇。 恐其也会将之视为笑话,或许酒酣正浓时,还可拿出来戏言取笑之。 其人随口一语,于天幕之中,便可能一决一国民心,何其可怕,又何其可怖。 是故其人现下语表服软,于刘彻心中也不过是其应当如此,甚至若非其认错如此干脆,刘彻便是有想,于天幕明镜中出言怒斥其人。 然现下事有终局,其人也非身处于此,他也不得不收敛己身不满,以一国君王之大度,于天幕之中淡声道:“既已服输,那便在多看看我汉室耀星所作所为,非尊古兵法,而为新法,于尔,于后世,亦于古,皆得有极大好处。” 说完,不待李牧再有说什么,也不再理会是否还有他人出言发声于弹幕上,刘彻便是一转视线,看向已是碰首并互表身份的元白与霍去病。 只见明镜当中,在已肯定元白便是月余之前,直播阿房宫的镜中仙神后,霍去病面上肃杀之色便是稍有缓和。 随即在抬眸看向元白间,一览元白所穿所骑,接着便是双手抱拳,相问于元白:“去病有一问,不知仙神可否为我解惑?” 闻听霍去病之言,又见其面上鲜血覆俊容,身披百炼甲所染之血也因冷风吹拂,渐渐凝为暗红血垢。 煞气、杀气萦绕于其身,却被其死死压住,并未冲撞于自己。 观察及此,又念猜其思,于数息后,元白才是在与霍去病对视间,缓缓点头说:“非涉古今闻,只言今日事,将军旦问无妨。” “既是如此,那便先谢过仙神。”听得元白所言,霍去病双眼便是猛地一亮,而后再是沉声道:“却不知仙神今日观此战,于汉室,于匈奴,有何所得所想?” “吾所得所想?”见霍去病这般问,元白面上不免露出一丝困惑,但随即便又消散。 “于吾所见,不外乎保边境之安,驱逐恶狼之为。” 说到这,元白又朝方才征战处回看一眼,似是随着夜色降临,高山之风也终是吹拂于这片大地之上。 冷风呼啸间,也隐隐夹带着一丝浓稠鲜血的腥味。 亦是念感有此,于回首看向霍去病后,元白才再又说道:“君掌一军,虽于战中常身先士卒。” “然周遭仍有兵士护佑,虽命险三分,但多少亦算有些许保障。” “君今日问我,于此战有何感想,前番所言保家卫国是为吾心中所想,可劳民伤财,民生艰难,亦是心中所想。” “却不知,”元白说着,眼神也定定地看着暗夜之中的霍去病,而后轻声道:“君欲听何言?” “何言非听,何言可听?不过是想听听仙神旁观此战一日,之于汉室战匈奴,其正其邪罢。”霍去病摇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元白的话。 “君说此战劳民伤财,可若今日不战,明日匈奴便会兵掀战火,刀兵相向间,怕是死伤百姓就非仅,今日之众。” “所以,”霍去病仰头看着满天星斗,轻声道:“此战于民,不利,不义,然此战,却是必须战。” “纵是汉室会为此背上骂名,会因此国力耗损诸多,也必须这般为之,汉室非为一家之安全,是为一国之安全。” “君心有所定,吾言正邪又有何差别,”元白放眼望向左贤王逃离之处,淡声道:“不外求一心安耶。” “可此心安,非来此世,纵是后世对此战有诸多褒奖,于今世而言,亦无半分用处,于吾求心安,却是无用。” “仙神此言,却是差矣。”霍去病收回目光,转而一勒缰绳,于马匹嘶吼间,再次朗声道:“非求心安,仅是欲告知于仙神,此战非恶於。” “吾自承此战,心念便无半分动摇,而仙神怜惜这万计骑兵,可也应知其等死伤者,汉室皆会为其等,好好安置其家及其等未来,以让让其等可衣食无忧。” “而身康体健,此战得活者,亦可加官进爵,承国厚报。” “汉室护佑其等,其等也需效国矣。” “兴战于野,阻敌于前,若国不存,民又何存?” 说至此,不等元白再有出言,霍去病便倏然拔出马侧长剑,遥指前方左贤王奔离处,沉声道:“仙神既已来此,何不与吾一见,此战终末?” 少年意气此前被霍去病深敛于心,此刻方才是稍有展露,是以沉默少顷后,元白便也微微颔首,轻声道:“固吾所愿。” 19. 心神之锚,定襄之战 又是晨曦临大地,清风吹拂原野间,望着在战场上搬运同僚/尸/身与查检是否还有存活匈奴士兵的汉室骑兵。 于战场之外的山坡上,元白先是轻声一叹,随后便朝着现代直播间,低声道:“昨天场景受限于/国/家/规定,只能做打码处理,不然直播间可能被封,大家理解一下。” “呜呜呜,看见元哥的脸我就已经满足了,我当然能够理解,嘶哈嘶哈。” “!!!今天第一条弹幕竟然不是我??楼上是蹲了一天是吧。PS:/国/家/规定俺们都懂,不理解也能理解。” “气抖冷,什么时候国家能出年龄分层,成年人连看战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楼上你就拉倒吧,真让你看那些真刀真枪,血肉模糊的场景,多半你大半夜都睡不着,甚至举报直播间都可能有你一个。” “楼上锐评,我赞同。” “赞同+1。” “+2” “+3” “别走队形好吗,看历史直播间不聊历史干嘛呢?” “楼上你又干嘛呢,主播直播一天多了,大家活跃气氛还不行?而且昨天不是说了吗,今天等霍去病处理完战场的事,留一部分人看守战场,其余人就是去追匈奴左贤王,你是云直播?” “楼上禁止把真相说出来。” 从元白将看向远方的视线收回,并说出今天第一句话后,那本是极为平静的现代直播间也再次沸腾起来。 而看见这一幕的元白,那本是稍有压抑的心情也似乎得有放松。 他昨天虽没有参加战场,但于战场之外也已将战场厮杀之景,悉数见于眼中。 纵是他天性薄凉,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整整一日都在看着这战场变化,目睹汉杀匈奴,然后匈奴又杀汉,双方彼此征战,兵戈相向间,血溅四方。 终究,还是让他心中有些堵得慌。 之于明镜下的历史时空,亦或是现代直播间下的人们,他们看着历史直播其实都有着镜中花,水中月,如同在看电影一般感觉。 毕竟隔着一层时空,很难真正做到代入其中,所以真正共情这战争死伤惨重的,除了当代汉朝之人,其余时空的人怕是极少。 而他本来也应是这样,只是系统没让他逃避,反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数以万计的人,以奋战之姿,活生生的死在他面前。 他尚不是真正神仙,纵然他真是仙神,又怎不会心有波澜,只是强忍住罢了。 也是因此,在昨天同霍去病交谈时,元白便感觉自身情绪有所麻木。 好在经过一夜修养,再加之同现代直播间中的众人聊了一会,心情才渐渐平稳起来。 “汉室十二年来,同匈奴外族征战不休,仙神今日见这血色场景,亦不过十二年的场场战争缩影罢,怜惜于战场之上,才是真正的致命伤。”不等元白再同现代直播间的众人多有聊天,于元白身后便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接着于元白侧首看向身侧之际,霍去病便仍是身着百炼甲,腰搭汉剑,行至己身身旁。 “将军这般轻松说一语,可其所覆之下,却是万万白骨於。” “若要达成所愿,予江山百年安稳,纵是白骨遍野,我等也需这般做。”霍去病看向远处战场,定定说道。 “若是将军亦亡于此?” “那便亡于此,”霍去病说着,随后那本是半悬于空的手,便是紧紧抓住腰侧剑柄处,“只是唯望,吾能晚些死,至少平定外患而死,吾才可心安。” 听着霍去病之言,又念及其人二十四岁,便早早死于征战匈奴的战场上。 再望着前方沟壑纵横的战场,一时间元白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以于这小小山坡上,一被古人誉为仙神之人,一被后人称为古今名将的少年将军,竟一时沉默起来。 直至时过半晌,闻着身旁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元白才是微微蹙眉道:“弓闾河距此不远,将军何不前去稍稍清洗一番甲胄?这血/腥/之味久闻之,于身大有不好。” 可听得元白这番话的霍去病,却是微微摇头,轻声说:“不过一甲胄血/腥/气,我已久闻之,其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最多稍作擦拭即可。” “然战场之上,分毫时间,便可能出现极大变故。” “若非此战歼敌过多,死伤亦属不轻,现下我便已驱马追击左贤王而去。” “弓闾距此虽不远,却也无甚必要赶去,且仅是为清理一甲胄血迹。” 闻听霍去病此言,元白本是稍有疑惑,其缘何突然出现于此的原因,也好似了然,随即便再是轻声道:“那将军现下同我言语,可是已将诸事吩咐而下,欲赶赴下一战场?” “自然,”霍去病点点头,“方才于战场之外同诸将谈妥事宜后,便闻身侧兵士说,仙神未宿营帐,而是站于此观看战场一夜。” “一来我心有好奇仙神欲观何物,才长久视之此地,二来也是就此相语仙神,当可启程矣。” “却是无甚事物可得观看,”元白将视线从前方战场收回,随后便摇摇头对着霍去病说了一句,“不过是将军营帐离战场太近。” “吾不耐受血/腥/之味,才来此看景罢。” 边说着,元白也边转身朝山坡下走去,“将军既已说战场之上,分毫必争。” “那便尽快赶路於。” “仙神所言,亦为我之想,”在元白转身向后走时,霍去病也顺势转身,随后面上露出一抹极浅笑意,“倒是多谢仙神耐得性子,还忧心我等之事。” “本就是应允将军之事,又怎是忧心。”元白走于前方,声音也随着风吹进了霍去病耳中。 亦在两人边走边谈,欲骑马追击左贤王时,于历史直播间内,方稍有休息,又再次观看天幕的刘彻见到这一幕。 便也将目光缓缓收回,随后再有垂眸朝着董仲舒问道:“去病此处已是大战得胜,却不知大将军处,可有消息传回?” “回禀陛下,今日寅时已有消息自前线传回。”听得刘彻之言,于下首董仲舒处,其便也忙屈身行有一礼,待得礼毕,其才再次说: “大将军深入大漠千余里后,骤余匈奴主力兵,好在大将军行军有方,现已将其等击溃,凯旋而归。” “哦!”闻听董仲舒言语,原是坐于龙椅上的刘彻,面上喜色亦不免得有一喜。 随即不待董仲舒相有出言,其便是朗声笑言:“大将军此战得胜,加之去病一战亦胜,匈奴元气当是已被吾汉室打散七成。” “此等壮举,实为我汉室之幸,舒且将大将军此战实况一一禀来,让朕一阅大将军壮举。” “诺,”董仲舒先是应附一声,随后于低首之际,便是将今日所获战报一一上禀于刘彻。 只是其虽是说着这般大喜之事,于其面上神色却非是激昂之情,而是稍显怪异之样。 “奏启陛下,于大将军兵出定襄,直入大漠时。” “其掌领之军下,有以郎中令、李广做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任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任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任后将军。” “以兵分五路,次将各掌八千兵,大将军则主掌二万余兵为主。” “然前夕,”董仲舒说及此,话语也不由得微微一滞,直至数息后,其才于心中怒完汉室消息错漏之恼人,复再是道:“然前夕,我等于匈奴处,所截获的单于东去消息,实为其等所放假话。” “但彼时此消息,于大将军深入大漠之中后,我等皆尚还不知,直至大将军军报传回,我等才知此事。” “亦因大将军入大漠时,未晓此事,是以军队入于大漠之际,就已兵分两路,次军为防匈奴铁骑,故而兵马并未汇于一军,而是遥遥相望主军。” “也应如此,于大漠中,大将军独率兵马,深入大漠时,其所掌兵马,所领将首,尚才为骠骑将军一半余。” 说到这,董仲舒话语又再是稍稍一顿,接着不等其再继续出声。 上首刘彻便是面上喜色陡然一敛,随即紧蹙眉宇,沉声道:“单于东去消息为假,即是昭示匈奴欲以逸待劳,于大漠之上伏击我等汉室骑兵。” 说于此,刘彻面色便也蓦地阴沉下来,之后在话语稍顿,凝神思索间,其再次道:“想来大将军定于大漠之上,遭遇其等伏击。” “然其所呈奏章,却言此战已胜。” “可是其以主力拖延匈奴主力,而后其余四路兵马反向围剿于匈奴?” “非是如此,”见刘彻自有分析,但却出有偏差,于下方董仲舒处,便忙是低声回应一声。 随后其又在刘彻不解、困惑眼神里,再有沉声道:“大将军兵马行出定襄千余里,于大漠处遭遇到匈奴主力军。” “可郎中令、主爵都尉等二路兵马,却因大漠地形与李广将军缘故,与主军分散距离过大,已是迷失于大漠当中,尚不可及时救援。” 言及于此,董仲舒也再是于低首间,深吸一口气,以此压下先前怪异神情,好面涌些许喜色,随后稍有扬声又说:“幸而在两军交战之初,虽骤遇匈奴主力兵,但大将军却是有及时以车排成环形营垒,以此混淆汉骑人数,使得匈奴心生戒备。” “后于两军僵持一日,及至日落西山时。” “又恰逢大漠之上显露飞沙走石,沙尘席卷原野之景,一时间,双方更难有定算对方兵马。” “也是当如此,加之匈奴之兵,畏惧大将军之威。” “是故于临夜之时,于大将军心念所动,暗自遣派两路骑兵,环拥匈奴铁骑时。” “匈奴之将便畏惧再深,怕大将军率强兵彻底围剿于其,故其便是趁夜,极速奔离交战之处。” “而大将军见之,亦知此为大好时机,也连夜兴兵,于一夜之内,击杀匈奴万余众,大破其军,并追杀逃离敌寇至阗颜山赵信城。” “同于此间,还得获匈奴积存粮食,后大将军将其拿来供军队食用。” “待得粮食,已取尽骑兵行军之需,大将军便命兵士将城中剩余粮食悉数烧毁,接着便举兵,班师回朝。” “好!好!好!不愧是我汉室大将军,”听完董仲舒上表汇报,刘彻面上神色也稍稍由阴转阳,而后一扫殿内沉闷之气,朗声笑道。 “大将军战场时机把握之准,确是非同凡响,寻常将者若遭此一战,怕是难料胜负,我大汉拥此双星,实为我大汉之幸,之福,待其等凯旋而归,当得好好犒赏一番。” 在笑着说完这上述夸赞许诺之言后刘彻便又是看向董仲舒,接着微微一敛面上笑意,冷声道:“郎中令,今次所犯之事,却非是小可,其可是已随军而归?” “却是不曾。”董仲舒兀自摇了摇头,轻声回道。 20. 李广之死,帝皇之思 “不曾?!”听得董仲舒之语,本就心中有怒的刘彻于龙椅之上便霍然起身。 “卫青、霍去病领军出漠北,其人莫是不知,此战之于汉室有何意义?” “唯因大将军行军领兵之能,非常人所及,加之天时于汉,我汉室才可打赢此战。” “若非如此,若匈奴作战之时,不畏惧大将军之名,若当时无有天时相助,仅以三路兵马,怎可抗衡匈奴铁骑?” “此战非他之过,是为何人过?” “其竟还敢不归京述罪!其何来这包天之胆,抗命之举!” 话语一句一句从刘彻嘴中蹦出,其人额间青筋也由此猛然暴起。 “传朕旨意……”在只手紧攥龙椅扶手后,刘彻便是再次怒言出声。 可此次,董仲舒却未再沉默,而是将首更有深埋胸间,接着再是语气微有颤动道:“回陛下,非是李将军不愿回京。” “而是其,”董仲舒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了自身稍有激荡的情绪,随即其便在刘彻横眉怒目,注视己身下,继续道:“而是李将军,其人已逝於。” “嗯?!”得听董仲舒之言,本是惊怒于心的刘彻,此时心中怒意也不由得猛地一滞,接着其似是不敢相信董仲舒所言一般。 于松手放开龙椅扶手之际,便朝高台前稍有行进几步。 “舒可知汝,现下所表之意!”在沉默俯视着下首跪拜的董仲舒数息后,刘彻方才是稍稍稳定自身激荡情绪,而后冷面冷声对董仲舒说道。 “擅言一国将领死生,董生可知此后果?” “臣,自知。”董仲舒双手叠加放于胸前,再是朝上首刘彻跪有一礼。 “非是臣妄议国之重臣死生,实是此事乃今日上呈军报所写。” “且在得悉此事后,臣也反复追究探查,欲知此事是否为真。” “然那传令之兵,直是正色告知于我,此皆为真於。” 闻听董仲舒所言,又感及其人言辞语气亦显不可置信,上首刘彻那本就微有一沉之心,此刻便是完全坠沉下来,随即不待董仲舒抬首观望于他。 刘彻便是兀自转身,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强压心中情绪,语显淡漠之意,复言道:“此中原因,军报必有之,舒且将其一一念来。” “臣,遵旨。”董仲舒仍是跪附于地,并未有起身之态。 而后于面贴未央砖石间,再是轻声道:“汉高后四年,李将军生于汉,随时日推移至元狩四年,李广将军已六十有余。” “虽其雄心壮志仍在,但人身尽老矣,而漠北此战之于汉室,其意之重,行战诸军皆心知肚明。” “故而于大漠行军之际,为确保此战稳妥,不生意外,李广将军虽授前将军,但大将军任是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一齐率兵从大漠东路出击,以做策应主军之为。” “而大将军则率其余三路精兵,直越大漠,追袭匈奴单于处而去。” “然东路迂回绕远,且水草匮乏,行进速度极慢,前将军得受大将军旨意后,便复有多次上呈己言。” “言说己任前将军,自当身受战场之前,且其终老一生,皆与匈奴为战,今下其虽老矣,可自身经验尚存,必不可延误战机,怠惰军令。” “可大将军听其所言,却仍惦念漠北此战之重,加之李广将军确是身心老矣。” “行兵于野,最忌体弱不支与敏思不捷,兵忌如此,将更忌之。故而大将军终是未允前将军之愿。” “反是因此屡次上言,不履军命,大将军便一旨军令文书直接投于前将军帐营,直令其速速前去,同右将军汇合,赶赴右路。” 说到这,董仲舒便是话语微微一顿,等过得数息后,他才于思索之际回有神来,再是说道:“李广将军一生戎马七十余战,今同大将军出征大漠,本是欲封刀之前,再获一功,以全其心。” “然大将军此举,却是有生伤其人之心,故前将军接令后,心有恼怒便径直携兵出离大军,未同大将军上报。” “亦是因此,待前将军与右将军,两军相汇后,方才是发现两军之中无有向导,而大漠之中,无有向导则必有迷路困顿之险。” “是故大将军携兵征于匈奴单于,并兵至赵信城时,前右两位将军尚还在漠南寻路。” “直至大将军携兵归汉,于渡河漠南时,才是有相见前右两位将军。” 话说至此,于上首刘彻处,其人面色便是微微生有一变。 董仲舒其言,虽是明表李广此行遭嫌是为卫青所为,但刘彻却知,其人不愿李广率军领阵,虽有其自身考量之外,是还有他一份缘故所在。 李广年逾六十,本就应安坐京都,颐养天年,可其人老心不老,于得晓漠南一战之事后,便时常申令于己,言说其望跟随卫青,再次发兵征匈奴。 此举之于刘彻而言,其自是不愿。 毕竟李广尚未至老眼昏花时,可年岁终是弱势,若其于大漠之上,因身体之故,亦或精神不济,而无法行军作战,介时汉室诸军,岂非又多添一份危险? 只是纵心念有此,然,李广仍屡屡申令于朝,加之其一生皆为汉室而战,刘彻亦不好多次拒绝,故而只得封其为此战前将军,以迎战匈奴。 可将出长安之际,刘彻还是暗命卫青,勿让李广行军于前。 念想至此,刘彻安坐于龙椅之上时,手也不禁轻柔额间,接着便是道:“若是两军相汇,非再骤遇匈奴,前将军又缘何身死耶?” “实为,”董仲舒话语含于唇边,却一时不可言出,他算不明刘彻心中,此时做有何想,也算不明己身说出李广死因后,于朝野又会生有何等动荡。 因此话流于唇间,其却犹豫颇多。 直到时过少顷,见董仲舒仍未再言,上首刘彻便是眉宇再又深蹙三分,而后重重哼声于殿,冷声说:“董生缘何不语於?” 声音不重不大,可却令跪附于地的董仲舒猛然回神,接着不待刘彻再有出言,其便忙是额贴于地,恭声道:“非臣不语,是实李广将军之死,是为自刎。” “自刎,”刘彻嘴中不断咀嚼着这两个字,而后又垂眸看着下首董仲舒稍有颤动之身形,一时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知卫青心胸,亦知其人断不会在李广,未身回长安前,就安其罪名,让其死于战场之上。 但刘彻亦知,漠北此战,确是李广有得延误战机,不然卫青若无得天之助,且匈奴单于若非气小,胆量不大。 那汉室便将会有万余精兵被灭,一朝支柱面临被击杀亦或擒被拿之患,其之罪过,实是过大。 不过想念至此,刘彻也明卫青其人,向来持重沉稳,虽军报之内必要有李广失职细言。 可其必会念及李广过往功绩,加之现下全军亦是大胜归来,故李广纵是有罪,其亦应知非为将死之罪。 故为不损两人此后于朝野关系,卫青定不会当面问责于李广。 恐问责于李广者,应是卫青之下属。 然其人或不知个中因由,卫青也不会明言于其人,恐是因此,其当是直有出言冒犯李广,而李广脾性又颇为急躁,且此战确是其之过也。 许是因此…… 刘彻于龙椅之上微微闭眼,心中也已猜出董仲舒未有言明的后续因果,可愈是心中明晰此因果,其心中叹息之声便愈有浓郁。 是朕相害其人於。 刘彻心中念想着。 而其也知,此刻李广之死,于卫青而言,亦是极大污点。 纵是其攻敌匈奴,大获全胜,此刻也不可再允其多少赏赐。 毕竟李广虽是自刎,但其人之死,卫青亦系有重责,若非其人亲自问询于李广,恐李广也不会就此而死。 也正是心中将此间事由,悉数理清。 于安坐龙椅之上的刘彻,心中也不禁暗一叹息,他当日之心软,以酿此因果。 纵他身为帝皇,应以理智,视之此事,可他于帝皇之前,亦是人也。 他又怎可,心无半分后悔之情,只是后悔之中又夹杂少许怒意与收到军报战绩后,那似有若无的庆幸喜意。 诸般情绪汇于其心,涌于其脑,纵他欲言万般话,此刻也难出一言。 是故许久之后,待得面上表情被己身强自控制住,不显半分波澜。 刘彻才再是从龙椅之上站起身来,随后不待董仲舒听其行步有何异动,刘彻便缓步下有高台。 随后朝着未央宫外走去。 见状,董仲舒心中虽不明刘彻其意,但也忙是起身,接着稍弓其腰,徐步跟随刘彻行进。 待得两人一路行至外间望台,刘彻抬首观望那天悬明镜又有少焉后。 其才再是语显少许感慨之意道:“飞将军一生戎马,于在世时,护佑边境数十年,使匈奴难越我朝边境,是为居功至伟。” “然,”刘彻话语一顿,面上也流露出少许遗憾惋惜之情,复又言道:“然漠北一战,其人之过,实有大矣。” “且将功过相抵之。” “董卿,”刘彻说完前言,便又于仰首观镜之际,轻唤了一声董仲舒。 “臣在。” “且将此消息,除告之飞将军家眷之外,当不可再有旁人得知。” “若叫朕知晓,有人于大将军回朝之际,便暗传飞将军之死,皆系大将军所为。” “董卿,当知其后果否?” 听得刘彻话语之中所表露的肃杀之意,董仲舒于低首观地间,便也心有一凛,随即便忙是沉声一诺:“臣,知晓。” 而在感应身后董仲舒行礼与低沉应答之声后,刘彻便再是收敛面上所显神色。 而后继续道:“飞将军尚有一幼子,处于去病麾下,待得其等凯旋,且将飞将军之子带于吾前。” “飞将军一生劳苦,朕需亲自开解其子於。” “唯尊陛下旨令,臣当替李敢,得谢陛下隆恩。” “不过应做之事罢,”刘彻摇摇头,随口回道。 接着目光也于方才说话低垂间,又再次稍有一提,再次看向悬天明镜之中。 “现且一观,去病及飞将军之子,所行所举欸。” “诺。” 21. 再话民生,不允延寿 天际之上乌云遮蔽日光,以阴暗昏沉之态笼罩着大漠全境,而此压抑烦闷光景下,大漠之上亦是尘风漫天,道道强风卷起垒垒灰沙,不断向远方蔓延。 枯朽老木,泛黄细草,马蹄踏落又震起道道细沙,贫瘠,荒芜,冷清,众众景象一一印照于此间大地。 而将这诸般事物,尽皆收入眼中的元白,于纵马奔行之际,也不仅微一抿唇,但还不等他欲说什么,在其身侧正策马而行的霍去病,便是先其一步,扬眉放声道:“仙神观此景,可是心有不忍耶?” “万物悲怆,一命难寻,自会生有不小感慨,”闻听霍去病所言,元白也没有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不待霍去病再有相问,他便是先言再道:“然此景之态,非人为,而天地所为。” “天地不钟此处,是故虽有不忍,也不过止于心中,伶此间众生,生活不易耳。” “唯是如此?”霍去病挑了挑眉,尽管所问话语是以不信为主,但内里语气却是仅带些微讶异,似是对于元白这样说话,并没有太多意外。 “自是如此,”见得霍去病再有反问,元白面上神色仍是没有太多变化。 “匈奴与汉所争,是为生死存亡之争,若匈奴势大,其等必会举兵南下伐汉。” “至若那时,汉室无强兵倚仗,则必会被匈奴侵城掠家。” “汉室百姓也会不得安稳,介时民心散乱,那汉室立国之根基也会动摇。” “是有如此,一国百姓人人自危,一国之基将风雨飘摇,汉室若要不受此果,必将求己自保,而连连发兵大漠,此为常理。” “可若汉室势强,”元白说至此,眼神又不自主地朝身侧历史直播间瞟了一眼,待见刘彻似在认真观看此间事情后,才是继续道:“汉强外族弱,则汉室亦会发兵北上。” “唯因匈奴纵是兵弱,为图一息生存,也会连连进犯汉室边境。” “皆时一国边境不稳,纵汉室力强,也难保不会被环伺中原的诸多外族,所侵袭/骚/扰。” “故汉室为彰显国力,也为彻底消除匈奴之祸,一平边境安稳,汉同匈奴一战,必会掀起。” “只是,”元白说到这,视线便也从身前路途转移到身侧霍去病上,而后复是语气微沉道:“君知吾自后世来,当也知月余前那次直播耶?” “自然,”霍去病点点头,稍有感慨道:“若非月余之前,仙神显露仙迹,且一展直播之法,我等尚且不知,世上竟真有仙神所存。” “既君知此事,那君亦应知,吾与始皇定有三赌约。” “此三赌约,一赌民生,是为先解民忧,”元白说着,身下所驱使马匹步伐也渐渐缓慢了下来,“不知君于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闻言,霍去病有些不解地看了元白一眼。 秦始皇同元白打赌之事,他自然知晓,只是其人赌约同大汉却未有太大联系。 故而元白现下,以此问于他,这确实让他一时稍有困惑。 不过纵有不明元白之意,霍去病还是在沉默数息后,朝元白低声道:“仙神所剩两条赌约,其内容为何,我尚不知,不可轻下判断。” “然这第一赌约,”霍去病话语稍顿,目光也顺着坐下马驹,朝着元白掠去,直至两人目光相交,其才再是低声说:“我自是极为认可。” “国发于民,取之于民,若民生可安,则国可安。” “仙神当是为秦,指引明路大道於。” 话语之中,未切实明说自身想法,仅是多以夸耀为主。 但元白闻其意,也知道霍去病内心的主要态度。 是故沉默少顷后,他便再次说:“君既言此赌约甚好,若吾再以赌约相赌武帝,仍以延寿为价,仍赌民生。” “君认为,此法可行否?” 元白语气不显郑重,甚至还有些许散漫,似是随口而言,但霍去病听之,眉宇却是陡然蹙起。 接着于一手紧攥身前缰绳,一手抵触自身马侧剑柄处时,方是语气极显郑重之意,道:“虽去病不知仙神此语,是为真心,还是随口而言。” “可去病听之,便当此为真。” “既是如此,去病,”是有说到这,霍去病不免再一抿唇,而后陡然抬首看向天穹,接着不知是对元白说,还是对自己亦或他人言,便是道:“去病,认为仙神当不可行此举。” 而听得霍去病这番话,元白先是挑了挑眉,之后面上也真正显露三分不解与讶然,随即再是道:“缘何不可?” “莫是去病不喜武帝?” “非是如此,”霍去病再次摇头,“去病幼时便常侍于陛下身侧,而陛下待去病,也是恩宠至极。” “待去病稍有年长后,陛下未嫌我少不更事,而是委以重责以我,好教众人不敢轻犯于我。” “这一切之于我而言,自是深庆能遇陛下这等明君,以得去病可以低贱之身,仍能操领兵马,征战一方。” “那?”元白看着霍去病轻声说了一字,然虽话仅有一字,但个中所含困惑之意,已是不明而喻。 亦是如此,在听得元白话后,霍去病也在稍稍沉默少顷,就再是出声道:“陛下任人不计出身,不计身份,只重其才华。” “也正是如此,神仙亦当可知,陛下做此举,皆是为扫清寰宇兵氛,还汉室一清明而为。” “且陛下现值壮年,是为身负雄心壮志之时。” “之于生死,恐怕并未有过多看重,可纵是如此,若有一延寿之法,骤然摆于陛下面前。” “哪怕陛下一时可抗拒此中诱惑,愿将更多心力放于朝堂之上,可时日一长,加之人之寿命自有极限,难言……” 霍去病言说于此,眼神也极为复杂地看着元白,而后又话锋一转,另启一言道:“可若陛下,现在真与仙神定此赌约。” “则寰宇天下,必难一定於。” “虽我与大将军,已是两路出兵大漠,围剿匈奴。” “但纵是我等两路皆胜,匈奴亦不会就此而亡,且其等必还有一战之力。” “是有如此,若陛下同仙神做得赌约,再复修养生息,退兵还民之举,那匈奴必会再次趁此时机,积蓄其力,再起兵戈。” “而若汉室真令其等趁此机会休养,不理其等,则汉室诸方边境外族,定也会顺势侵袭我等边境。” “至若那时,汉室欲再起兵戈,恐非一匈奴需平。” “更何况陛下同仙神做有赌约,便定不会让百姓再过度起兵。” “介时纵陛下延寿有得,可兵马势弱,安定边境,百世无忧的时机也已失去。” “两相较之,实为汉室亏损极大,是故去病不愿神仙行此举,做此为。” 见霍去病短短时间就做有这诸般想法,于其身旁的元白,脸上讶然之色也不禁更有浓郁三分。 不过纵是这般,待得静默少焉,将霍去病心思念想一清后,元白便仍是启言反问道:“可君不欲吾行此举,可有思武帝是否有此愿?” “君不欲吾行此举,又是否有念,民众愿意否?” “君不欲吾行此举,又是否夹有私心,暗有念思,认为吾只允武帝延寿法,却不允汝之猜测?” “君不欲吾行此举,可君又怎可肯定,战平匈奴后,武帝便会止兵戈,去战铠,还民于地?” 句句质问响于霍去病耳边,也同样透过天幕明镜响于刘彻和历朝帝皇耳边。 “君言武帝尚为壮年,也知其心有壮志,既是这样,君又如何断定,武帝壮志仅止于匈奴,仅止大漠?” “我,”霍去病听着元白的一次又一次喝问,心中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回复于元白。 只是他先前所言,已是极为逾矩,妄评天下事,妄猜来日果,甚至妄议帝皇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是在刘彻雷区疯狂跳动。 莫说他本就非刘家一脉,纵是他是为刘彻之子,恐言行于此,怕也会被刘彻暗自记恨。 也是有这一因果,霍去病也知自己再同元白回答自身真实想法,莫说刘彻会不会愤怒陡增,光是朝中诸位大臣都可能参他数本,让他仕途断绝。 故而他纵是欲说千言,此刻也不免一滞。 而元白见状,自也知其困境,但他却没有出言替其解围。 与其说他是问国于霍去病,不如说是再次问国问民于刘彻。 先前刘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一次,他想问清楚。 裹挟着天下民心,裹挟着仙神之威,裹挟着历朝历代民众及帝皇目光,汉室安稳动荡,此刻皆系于刘彻一身。 至于明镜之下的刘彻,也在得听元白之问的第一时间,便也有所念想,暗有猜测到这些问题。 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替霍去病说出两全办法,因为他也想知道霍去病心中所想为何,想知道这由他一手培养的少年将军,于他于国于民,有何看法。 现在他知道了,可是事况也发展到了他难有控制的地步。 民心虚无缥缈,可却又真实存在,触之不到可稍不在意便会使一国倾颓,甚至于刘彻眼中民心亦等同国运。 而此刻,他若不妥善解决此事,怕是匈奴之事已解决,汉室也得动荡不已。 故而于霍去病沉默无言之际,他却也未恼怒其人之举,反是暗有希望霍去病再多拖延少许时间。 好让他细细念想,该以何言,相告民众,相语仙神。 亦是因有这样,待得过有片刻,霍去病与元白再次驱马赶风,直追匈奴左贤王而去时。 霍去病仍旧未有回言于元白,且其面上神色也仍显严肃之样。 霍去病在等,他知道元白现身于大漠,那此前元白所展露的直播,也定将再次出现。 这也意味着,他同元白之对话,皆有显露于苍穹明镜之中的可能。 若他所念为真,现下他不语,便可等得长安之内,未央殿里,那位汉室帝皇,亲身回答此问。 这是他同元白的赌,他赌元白是在直播,且赌刘彻必会替他回答元白所问,因为事关天下民心,他承受不起,也不敢承受,汉室也不会仍由他一外戚随意出言,插手民心一事。 至于元白,他或许也在赌,赌自己等不到刘彻回答便会出言,直明自身心中一切想法,赌自己终是心向于民。 而刘彻亦在赌,他赌霍去病沉默,是知他想法,也赌元白不追问,是在给他时间思考答案,同时也赌,万万民心能等得这一时三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