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由校,打造日不落大明帝国》 第1章 梦回大明 “明末已经没救了,上有小冰河气候寒冷,二十多年,天灾不断,无数百姓食不果腹,起义不断。 内有所谓的东林君子掀起党争祸乱朝堂,背靠江南士绅把持大量财富、兼并土地,八大蝗商勾结外族,祸乱地方。 外有后金占据辽东,虎视眈眈。 如此形式,想要挽救大明,还不如直接造反来的容易一些。” “唉~,那帮东林党,只顾排除异己,以至于辽东战事久久无法平定,拖垮了大明的财政。 将士拿不到粮饷,无心作战,一溃千里,这才使得中原大地承受铁蹄践踏,真是可悲可叹!” “不止如此,大明军制糜烂,号称十五万大军的京营,却连两万人都没有。 无数皇室藩王占据大量土地、享受着国库的奉养,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摄取了大量的财富,以至于朝廷连赈灾银都拿不出来。 底层崩塌,上层建筑又怎么可能保的住呢?” 京城,一间茶室内,几名明史爱好者,一脸惋惜的讨论着明末的事情。 坐于主位的一名中年人幽幽叹息一声:“大明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能够延续下来,并开启大航海时代,日不落这个称号,哪能轮得到一个岛国?” “是啊,日不落大明帝国” 屋内的一众明史爱好者,也无不面露向往。 那名中年人笑声道:“诸位,虽说历史没有如果,但这并不妨碍咱们臆想,咱们今日议题,不妨就定为拯救大明如何?” “好!!” 对于中年人的提议,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想要拯救大明,那么就得选好一个时期,崇祯时期肯定是没有可能的,随后众人经过一番仔细讨论,纷纷将这个时期定在了天启初期。 “各位叔伯大哥,不如先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率先开口说道。 年轻人名叫朱校,是那名中年人的侄子,因为受中年人的影响,也是一名明史爱好者,尤其喜欢明末时期。 “那好,那咱们就先听一听年轻人的意见。”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遂将目光投向朱校。 朱校躬了躬身:“想要在天启初期拯救大明,首先要务,就是守住辽东。 而守住辽东的关键,在于重用熊廷弼,只要辽东稳了,那么便没有了外患。 然后于朝内启用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等人,打压东林党,重整朝政、完成改革,而后开海,将大明内部灾难转嫁到外部上去。” 一人不由出声说道:“东林党可不是那么好打压的,他们的背后,是整个江南士绅集团,还有与蒙古、后金私通的晋商,这些才是最大的问题。” “东林党、江南士绅、晋商那些算什么?不听话的杀了就是,东厂、锦衣卫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历史上的魏忠贤不就将它们压的死死的吗?” 朱校杀气腾腾的说道,对于东林党与那些晋商,可谓是没有丝毫的好感。 在他的认知当中,如果没有那些人,明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崩塌。 “你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明末的政治环境,哪有那么简单?” 看着朱校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中年人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朱校道:“政治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天启帝手掌握了枪杆子、钱袋子、官帽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亡国罢了,反正大明已经走到那一步了,索性先将那帮“水太凉”送去见阎王,没了这帮人,中原大地也不会落入后金手中。” “你说的倒也不错,可是该怎么去掌握这些呢?”一人反问道。 “那还不简单,先利用魏忠贤,将那些东林党压下去,这样就有了官帽子。 至于江南士绅和那些蝗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要么养一批土匪、马贼去对付他们,要么就是利用白莲教、农民军去消灭他们。 最后官军出面剿匪、平叛,一举两得,最后再实行改革” 随即朱校滔滔不绝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与了众人。 想要对付那些阴险狡诈的人,那就必须要比他们更加阴险狡诈。 “唔~,这个做法虽说血腥了一些,但却也有效。” “明末已经烂透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像朱元璋那样,炮制大案,挥起屠刀狠狠的杀一批了。” 俗话说,重症当需用猛药,对于朱校的意见,一众明史爱好者也纷纷表示了赞同。 随后,众人便开始围绕朱校那些意见的可行性,进行了仔细的讨论。 其中涉及到了如何平衡朝堂,培植新的学派势力、掌控宫中、防止魏忠贤做大,以及各种改革措施等等。 听着一众资深明史爱好者的讨论,初涉其中的朱校不由眼界大开,尤其是关于众人对权谋的解读,更是让朱校听得如痴如醉。 像什么装傻充愣、杀人诛心、找人背锅、祸水东引等等这些,朱校心中则不禁腹诽:一群老阴比。 众人兴高采烈的讨论到了天色擦黑,这才散去。 回到家,吃过晚饭之后,朱校拿起一本明史,躺在床上细细阅读起来。 读至深夜,朱校只觉眼皮发沉,而后睡去。 睡梦中的朱校,似乎见到了自己身穿龙袍,乾纲独断的样子。 就在他开心之际,随即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躯体,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穿过屋顶,投入了漆黑的夜空之中 万历四十八年(1620),九月一日。 登基不足一月的泰昌帝朱常洛,驾崩! 一直于御前伺候的“西李”李选侍,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将太子朱由校扣押于乾清宫。 父皇的突然驾崩,以及西李的挟持,让太子朱由校心中悲痛的同时,也是惊惧不已,刚入乾清宫不久,便毫无征兆的昏迷了过去。 被泰昌帝命为太子侍读的王安,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 就在这时,躺在床榻上昏迷许久的朱由校,突然睁开双眼,而后一脸茫然的看着顶上的装饰。 “殿下,您终于醒了?” 就在朱校自我怀疑之际,一道稍显尖锐的声音传入朱由校的耳中。 扭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蟒袍、头戴三山帽,面净无须的中年太监,正一脸关切望着自己。 “啊~!”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朱校正欲发问,突然感觉大脑一阵胀痛,忍不住痛呼出声,同时无数画面与记忆涌入脑海。 “来人呐!!” 那太监见到朱校如此模样,当即脸色一变,尖锐的喊声传荡于整个宫殿之中。 一名身穿绫罗宫装的美艳女子,在几名宫女的伺候下,踏着碎步走了过来,此女子正是李选侍 看着脸色苍白,捂着脑袋的朱校,李选侍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王安,太子他这是怎么了?” 王安赶忙道:“选侍,殿下方才醒来,突然大喊头疼,还望选侍允臣带殿下去慈庆宫,问医用药。” 李选侍眉头微皱:“看个病而已,何须前往慈庆宫,传太医来这乾清宫即可!” 伺候在李选侍身旁的李进忠会意,赶忙朗声道:“传太医!” “不必了!!” 就在这时,一道颇为虚弱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 第2章 移宫案,进行时 “自己来的还真是时候。” 吸收了脑海中画面与记忆的朱校,也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移宫案。 明末大名鼎鼎的三大案之一,正在上演。 望向不远的西李,以及跟在西李身后的李进忠,也就是那位后来的“九千岁”,朱校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殿下,您还好吧?” 一边说着,伺候在榻前的王安也是一脸担忧的凑上前来,挡在了西李与李进忠的身前。 “大伴无需担忧!” 看着眼前这个忠心守卫自己的太监,朱校微微摇了摇头,算是代入了自己的角色。 “无事就好,如今先帝骤逝,殿下身兼大明的天下安危,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王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朱由校扶了起来。 听到王安的话,跟在李选侍身后的李进忠不由心中一凛。 对于能够自我阉割的李进忠来说,他对于权利二字,可谓是有着变态一般的痴迷与执着。 本以为投靠了先帝最为恩宠的李选侍,自己就可以一飞冲天,结果还没得意一个月,先帝就驾崩了。 因此他才与郑贵妃、李选侍等人合谋,挟持朱由校,来到了乾清宫,企图把持朝政。 可是王安刚才的一番话,却好似一记当头棒喝一般,将他从幻想之中拉了回来。 正如方才王安所说,朱由校在万历帝驾崩前,就被封为皇太孙,如今又是太子,大明未来的天子,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再者李选侍与朱由校那可是有着杀母之仇的,即便自己眼下帮助李选侍谋得了太后的尊位,谁能保证天子将来不会找后账? 一想到这里,李进忠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眼下太子势弱,这或许也是我的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李进忠偷偷抬头望向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就在这时,于宫门前负责守卫的内侍,神色匆匆的来到了李选侍的跟前。 “启禀选侍,英国公张维贤、大学士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御史左光斗等人领着一众大臣直奔乾清宫而来。” 李选侍神色一动,问道:“那方从哲呢?他没来?” 内侍摇头:“未曾见到方阁老!” “快去,立刻派人守住乾清门,不许任何人入宫。” “是!” 内侍领命,随即带人离开了乾清宫。 李选侍望向朱由校:“既然太子已经无事,还是在此好生安歇,待事定之后,再与众臣商议登基一事。” “是,母妃!” 朱由校神色恭顺的点了点头,随即躺了下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乾清宫内全都是李选侍的人,朱由校纵有万般能耐,也无法多做什么,只好选择暂时隐忍。 见朱由校如此明事理,李选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扭头看向一旁的李进忠。 “李进忠,你留下来照顾太子。” “是!” 李进忠恭声应命,而后脚步一动,来到了王安的身旁。 躺在榻上的朱由校,扭头看向李进忠,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看到太子的微动作,李进忠不由心中一动。 “太子需要我!!” 这是李进忠从朱由校目光中解读出来的内容,想到这里,李进忠心中不由暗暗有些激动。 不多时,一名宫女突然来到了李进忠的跟前低声说道:“李公公,客氏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客氏?” 李进忠微微一愣,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名绝艳女子。 随即李进忠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言语也是甚为恭敬:“殿下,您请安歇,奴婢先行告退!” 朱由校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李进忠见状,遂带着那名宫女转身离去。 见到周围之人离开,王安则趁机凑到了朱由校的身旁,嘴唇微动。 “殿下,英国公与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来了,您且宽心,奴婢定会救您脱离此地。” 王安的声音压的低,低到只有他与朱由校能够听清。 听到王安此话,朱由校不由眉头微皱,看来王安果然是与东林党有着一丝联系。 “锦衣卫与净军,可用否?” 对于王安的话,朱由校没有做出回应,而问起了锦衣卫与净军的事情。 王安微微一怔:“殿下,您是神宗皇帝亲封的皇太孙,先帝亲封的太子,大明的继承人,骆思恭可用,净军那边,奴婢可以让他们不动!” “那好!!” 见王安并没有坚持让自己依靠那帮大臣,朱由校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说话。 此时在朱由校看来,王安之所以与东林党走的那么近,可能就是因为他对泰昌帝和天启帝的忠诚。 在朱常洛还是太子的时候,王安便跟在他的身边,几十年来不离不弃。 眼见东林党人亲近朱常洛,无论是“争国本”还是“梃击案”东林党人始终都不遗余力的站在朱常洛的一边,因此忠心耿耿的王安,自然也就认为东林党都是好人、君子。 而今自己用东林党人十分厌恶的锦衣卫与净军做了一个试探,确认王安始终以自己为主,朱由校心中的那份芥蒂,也消散了许多。 另一边,李进忠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找到了正在翻阅题本的李选侍。 泰昌帝驾崩之后,李选侍在要求大臣们请立自己为皇太后的同时,也擅自行使起了太后的权利。 虽然同为姓李,可是这个李选侍的执政能力,比起万历帝的母亲“李太后”,那可真的是天差地别。 看着题本上繁杂的政务,以及内阁的票拟,李选侍只感觉一阵头痛。 李进忠上前道:“选侍,客氏求见!” “她来做什么?轰回去!!” 李选侍眉头一皱,言语间对于这个客氏,显然很是不喜。 李进忠却没动弹,而是轻声道:“选侍,您也知道,殿下一向只吃客氏做的餐食,而今殿下伤心过度,整整一日都水米未进,若是伤了身子” 说到最后,李进忠很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李选侍眉头一皱,她也明白李进忠话里的含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旦朱由校的身体真出了什么状况的话,那么她肯定难逃其咎。 届时所有大臣都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想当太后,肯定是没有丝毫希望。 沉吟片刻,李选侍点了点头,“那就让她进来吧,不过你要亲自去盯着,不能让她搞出任何动作!” “是!” 李进忠恭声应诺,随即退了下去。 很快,李进忠走出殿外,见到了端着餐食的客氏,并将她带了进来。 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朱由校,客氏的眼睛立马就红了,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至于客氏的眼泪,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精湛,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章 耍无赖的张维贤 “殿下~!” 客氏哀呼一声,赶忙端着餐食,凑到了朱由校的床榻前,目光之中满是心疼。 “你来了!!” 闭目沉思的朱由校,睁开双眼,看向客氏,微微点了点头,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依赖。 对于客氏,朱由校心底是非常不喜的,不过眼下自己还用的到这个女人,因此朱由校也拿出了自己应有的态度。 似是感受到朱由校那一丝依赖,客氏心中一喜,随即端起一碗莲子粥。 “殿下,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碗粥吧!” 说话间,客氏拿起汤勺尝了一口,而后又换了一个新汤勺放入碗中,端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好。”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在王安搀扶下坐了起来。 随后,王安起身看向一旁的李进忠,凝声道:“李公公,殿下要进食了,宫里规矩,除贴身之人,他人不许泄露殿下的食量,您看” “王公公哪里话,规矩在下晓得!”李进忠笑了笑,随即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殿下请快些用!”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汤勺开始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李进忠也识趣的退到了十几步之外,确认自己听不到任何悄悄话之后,这才停了下来,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客氏的后背。 另一边,就在朱由校喝粥的同时,王安凑到了客氏的近前,悄悄的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客氏,并低声道:“速传骆思恭,调锦衣卫前来护卫,另通知魏公公,让他看住净军。” 王安口中的魏公公,名为魏朝,此人于宫中经营多年,在净军那边,也能说的上话,因为他是客氏的对食,自然也被王安当做了自己人。 听到王安的吩咐,客氏不着痕迹的接过令牌,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朱由校便将碗中的莲子粥吃的一干二净,而后再次躺回了床榻。 客氏端来的其他饭食则被王安与客氏分食。 “殿下保重!” 吃完之后,客氏对着朱由校欠身一礼,随即退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的客氏,左右望了望,发现并无人跟来,随即扭头看向身旁的一名宫女急声道:“汝速去告知魏公公,让他看住净军不要乱动,吾去一趟北镇抚司。” “是!” 宫女不敢怠慢,随即快步离去,客氏也脚步匆匆的向着宫外跑去。 待客氏离开之后,李进忠这才快步来到了朱由校的榻前。 “李进忠。” “奴婢在!” 听到太子叫自己的名字,李进忠赶忙躬身垂首。 朱由校似是无意的说道:“听闻,你与魏朝魏公公有些关系?” “回殿下的话,奴婢入宫后,承蒙魏公公照应,这才苟活至今。” 李进忠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垂的更低了,他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软弱无刚的太子,怎么会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细。 “莫非太子一直在关注自己,或是曾调查过自己?” 想到这里,李进忠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太子哪来的手段了解自己,喜的是太子知道自己。 朱由校看了李进忠一眼,随后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轻声道:“如此说来,这李进忠,也算是自己人了。” “自自己人?” 一听这话,李进忠愣了,抬起头看向朱由校,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之前他还在思索如何获得朱由校的好感,好在李选侍与太子中间左右逢源,如今看来倒也不用自己再费心思了。 王安这时说话了:“殿下,这宫里的奴婢们,都是您的人,哪有自己与外人之分?” 朱由校点了点头:“父皇那边可有人守着?” 王安:“殿下放心,有专人看着呢!” “身为父皇之子,却不能守在父皇灵前,实在愧为人子!” 朱由校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那凄苦的模样,真是见者神伤,闻者落泪。 王安也不禁双眼通红,随即起身扭头看向李进忠。 “李公公,殿下欲往先帝灵前守灵,以全孝道,还请你禀告选侍,让殿下过去如何?” “请殿下做好准备,奴婢这就前去通报选侍!” 说罢,李进忠也没有丝毫犹豫,快步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张维贤、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以及扬涟等人,也来到了乾清门前。 就在几人准备进去的时候,几名乾清宫的太监,将他们拦在了乾清门外。 “诸位大人,前方乃是乾清宫,未得准许,不得随意入内!” 扬涟面色一沉:“准许?何人准许?” “自然是选侍的准许!”一名太监回道。 “混账!”扬涟当即怒了,看向乾清宫的方向,大声道:“选侍是何人?一个连妃位都没有的女流,焉敢窥伺乾清宫?” 扬涟的声音很大,就连周围的夜空也隐隐有着一丝回音。 “你你竟敢如此无礼?” 见扬涟如此蔑视自己的主子,一名领头的内侍不由面皮直颤,指向扬涟的手指,也微微有着一丝颤抖。 “哼~,我等昨日蒙先帝召见,委以托孤重任,而今先帝崩殂,汝等却在此横加阻拦,莫非意欲弄权乱政乎?” 说着,扬涟欺身上前,恶狠狠的看向那名内侍,在周围几盏灯笼的照映下,扬涟的那一双眼睛,于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 那内侍也许被扬涟气势给吓到了,又或许是戴不起这顶大帽子,惊骇之际,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张维贤也走上前去,面色阴沉的看向那名内侍:“先帝留有遗诏,立太子为帝,吾等奉诏而来,哭临先帝,扶立太子,如此大事,汝等还不速速让开?” “国公恕罪,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面对张维贤,那内侍虽然心虚不已,但却出于对李选侍的畏惧,仍旧硬着头皮拦在了张维贤的面前。 “哼~,而今先帝已去,整个大明都是太子的臣民,今日除非有太子的谕令,否则谁敢拦我?” 张维贤怒哼一声,当即挺身上前,向着乾清宫内走去。 扬涟见状也当即跟了上去,一旁不曾说话的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等人,也紧随其后。 那几名内侍当即手牵手的组成了一道人墙,拦在了张维贤面前。 张维贤眼睛一瞪:“汝等若是敢碰到老夫的身体,老夫定会题本弹劾,告尔等一个袭击一品国公之罪,尔等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后果。” “这” 张维贤的这一番话,虽然带着几分耍无赖的意味,可但仍是将几名内侍吓的不轻。 一个与国同休的国公爷,那可不是他们小小的内侍能够惹得起的,一旦张维贤执意针对他们,恐怕李选侍也保不住他们。 眼看张维贤快要碰到自己的胳膊了,几名内侍赶忙躲到了一旁。 张维贤见状,不由冷笑一声,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一名内侍眼见拦不住了,赶忙转身向着乾清宫跑去。 第4章 李进忠的心思 就在张维贤、扬涟等人向着乾清宫走来的同时,李进忠也躬着身子来到了李选侍的身后。 “客氏走了?” 李选侍看着手中的题本,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进忠:“走了,奴婢一直在边上盯着,她并未与殿下有过交流!” 李选侍又问:“太子吃了多少?” “只吃了几勺莲子粥!” “到底是几勺?” 李选侍眉头一拧,说着将手中的题本扔在了桌案上,摔出了轻微的响动,似乎对李进忠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有些不满。 李进忠面露惶恐,赶忙压低了声音:“只有四勺。” “怎的这么少?”李选侍神色一动:“莫非太子真的身体不适?” 李进忠心思急转,轻声道:“回选侍的话,太子方才哭泣,奴婢好像听到殿下对王安说什么,之前失去了母妃,而今父皇又离他而去,心中甚是孤苦,故而茶饭不思。” “什么?他真是这般说的?” 听到李进忠提及朱由校的母妃,李选侍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 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因为性格懦弱,在东宫之时,就一直被恃宠而骄的李选侍骑在头上欺负,因而无论是朱由校还是王才人,都对她惧怕不已。 原本有太子妃郭氏压着,李选侍也不敢太过分,可是后来郭氏病死,李选侍就开始变本加厉起来,于去年,将王才人殴打凌辱致死。 可是李选侍非但没有因此受到处罚,反而还获得了朱由校与朱由检的抚养权,让她捞足了政治资本。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选侍才膨胀了,在她看来,朱常洛与朱由校父子,都是软骨头,已经完全被她拿捏到了手里,不敢违抗自己,这也是为什么李选侍敢于扣押朱由校的原因。 可是如今朱由校在这乾清宫里,竟然提起了他的母妃,这不禁让李选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丝毫没有怀疑李进忠此话是否属实。 一旁的李进忠也异常敏锐的注意到了李选侍的异常,赶忙低下头去。 魏忠贤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假话呢?因为他在赌,他赌李选侍不敢把朱由校怎么样。 自己赌赢了,那么就可以直接改换门庭,投靠太子。 如果赌输了,李选侍真的将朱由校悄无声息的弄死,那么结果也不会太差,因为她手下还有一个五皇子朱由检。 在魏忠贤看来,这场赌局,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损失什么,所差的无非就是多等几年,自己再重新巴结另一个皇子罢了。 “选侍,不好了!” 就在李选侍心中起伏不定之际,守在门外的一名内侍面色焦急的跑了进来。 李选侍闻言,脸色当即就冷了下去:“发生了何事?竟敢大声喧哗。” 那内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选侍,英国公他们不顾阻拦,执意硬闯乾清宫,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李选侍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道:“一群废物,为何连几个老家伙都拦不住?” 那内侍颤声道:“选选侍明鉴,英国公说他有先帝遗诏,可随时调兵入宫护卫,奴婢们不敢拦” 为了活命,那内侍情急之下,赶忙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谎话。 他也在赌,他赌李选侍不敢与英国公询问遗诏之事,一旦李选侍开口问了,那就承认了英国公拥有遗诏之事。 要知道此时的英国公已经与那帮大臣走到了一起,凭他们的手段,造一份遗诏出来并不难。 万一张维贤拿出一份处死李选侍的遗诏,那她死还是不死? 果然,一听到“遗诏”二字,李选侍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也曾想弄一份假的遗诏出来,可是在朱常洛驾崩之前,将印绶交给了王安,她拿不到,自然也就无法造假。 眼下张维贤他们之所以敢气势汹汹的硬闯乾清宫,恐怕就是靠着这个底气。 这时,一旁的李进忠说话了:“选侍,眼下能够拦住英国公他们的,也只有您了!” 李选侍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走,出去看看!” 说着,李选侍起身向着宫外走去,李进忠与那名内侍也快步跟了上去。 行走之际,李进忠抬起头悄悄看了李选侍的后背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很快,李选侍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宫门口,恰巧此时,张维贤、扬涟等人也来到此处。 双方碰面,张维贤负手而立,扬涟等人则是象征性的向着李选侍拱了拱手。 见众人对自己如此无礼,李选侍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发作。 李选侍看向张维贤凝声问道:“英国公半夜闯宫,是为何意?” 一开口,一顶大冒子便扣了上去,双方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张维贤却是面色如常,起手向着长陵方向拱手一礼,朗声道: “家祖蒙成祖皇帝恩重,授予英国公一爵,兼掌京营,时刻护卫京师与皇族安危,而今先帝崩殂新帝未立,为免宵小作乱,我英国公府有权入宫,何来闯宫一说?” 张维贤此话说的也非常直白,你给我扣帽子,也别怪老夫以势压人。 李选侍闻言,顿时气急,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成祖皇帝都没了都快两百多年了,鬼知道到底有没有授予英国公一脉这个权利。 此刻的她,面对张维贤,还真是没有半点儿脾气。 见李选侍的嚣张气焰被压了下去,一旁的刘一燝向着她拱了拱手。 “选侍,我等今日前来,是为哭临先帝,以全君臣之礼,并无他意。” 见刘一燝一脸平和的模样,李选侍微微点了点头。 “予虽为女流,却也识得礼数,诸公且随予来!” 随即,李选侍在前,引着众人来到了朱常洛的灵前。 “陛下~!” 众人一到灵前,便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众人当中,尤以扬涟哭的最为伤心,想他之前,还是一个小小户科给事中的时候,便直言上疏弹劾崔文升,要求郑贵妃移宫。 可朱常洛,非但没有惩处扬涟,反而还直接采纳了他的谏言,并对他委以托孤重任。 朱常洛的这份信任与看重,让仕途不顺的扬涟感动莫名,决意誓死报效,而今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天子,就这么走了,扬涟自然是伤心不已。 哭罢,扬涟率先起身,看向李选侍,沉声道:“先帝临终有言,立太子为帝,而今先帝崩殂,国不可一日无君,劳烦选侍将太子请来,好与诸公商议登基一事。” 李选侍眉头一皱,“先帝曾言,封本宫为后,要本宫照看太子,待此事定后,再行商议登基一事亦不迟。” 扬涟当即说道:“选侍此时既不是太后、亦非太妃,何故以宫自称?自古以来,选侍可曾见过哪一朝的事情,有比登基还大者?”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焉敢如此无礼?” 面对扬涟的质问,李选侍被气的脸色煞白,浑身也是颤抖不止。 就在扬涟准备开口反击的时候,一旁的刘一燝伸出手扯了扯扬涟的衣袖,扬涟见状只得作罢。 刘一燝随即上前,和声道:“选侍,老夫也曾听到先帝说过,准备封您为后!” “刘先生,您?” 一旁的扬涟,一听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刘一燝。 张维贤与左光斗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第5章 锦衣卫 见刘一燝当众承认了先帝封自己为后的事情,李选侍不由面色一缓。 就在李选侍心中暗自高兴的时候,刘一燝却突然说道:“如今先帝已崩,太子亦未登基,他人无权尊选侍为太后,不知选侍以为然否?” 随着刘一燝话落,周围顿时安静了。 张维贤、扬涟、左光斗等人的眉头舒来了,李选侍的眉头却皱起来了,一旁低头不语的李进忠,也不由嘴角微动。 李进忠之前之所以请李选侍出来拦阻张维贤等人,就是吃定了这个女人斗不过这帮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刘一燝继续说道:“世人皆知,选侍身为太子养母,有母子名分,当享尊位,不若劳烦选侍,请出太子,商议一番如何?” 李选侍一听这话不由犹豫了一下,她自然听出了刘一燝话里的含义,自己不是先帝的皇后,没办法顺位成为太后。 如今若是想登上太后的宝座,唯一能够仰仗的,也只有太子养母这层身份了。 心中琢磨片刻,李选侍最终点了点头,她不觉得刘一燝这个内阁大学士会诓骗自己。 随即,李选侍扭头看向一旁的李进忠,凝声道:“去请太子,前来商议国事!” “是!” 李进忠轻声应是,随即快步退了下去。 另一边,朱由校也在王安的伺候下,开始穿戴衣物。 “殿下,您说那个李进忠,他真的能够帮您出去吗?” 朱由校面色平静的说道:“不要小看这个人,他的忠心或许不如你,但是他的手段可比你厉害多了。” 对于李进忠的能力,朱由校从不曾怀疑过,李进忠既然敢说让自己做好准备,必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倒是一旁的王安,听到太子说李进忠比自己厉害,心中虽然有些不服气,可也没多说什么,对他来说,太子承认自己的忠心,这就足够了。 自从朱由校从昏迷当中醒来之后,伺候日久的王安,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尤其是朱由校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孤僻与怯懦,取而代之的则是洞察与坚毅。 因此王安认定,眼前的这位太子,是一位景泰帝一样的人物,平时看起起来软弱无钢,可是重担压身,就会变得坚毅无比。 这一发现,让王安心中惊喜莫名。 就在这时,李进忠脚步生风的走了进来。 “殿下,选侍请您到先帝灵前,与众臣商议继承大统一事。” “走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迈出了自己改造大明的第一步,李进忠也当即上前引路。 走在李进忠身后的朱由校,也开始不断的酝酿着自己的情绪,以备自己到了灵前,能够哭出声来。 此时的朱由校,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是前身对于朱常洛,并无多少感情,这不禁让朱由校犯了难。 于是乎,朱由校开始回想能够让自己伤心的事情。 看着黑暗中的紫禁城,这座代表了中国特色的宏伟建筑,朱由校不由想到了后来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又想到了大明覆灭之,这个民族的所承受的几百年的苦难。 很快,朱由校便来到了泰昌帝朱常洛的灵前,此时的朱由校,已是双目含泪,面容也是无比的悲凉。 “父皇~” 在看到朱常洛遗体的一瞬间,朱由校不由痛呼出声,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行到了朱常洛的遗体近前。 周围人也跟着一起哀嚎出声,朱常洛沉静了许久灵前,哭声四起。 看着哭的异常伤心的朱由校,一旁的张维贤与扬涟等人,也不由暗暗伤神。 可是眼下大事要紧,扬涟等人也不得不来到了朱由校的身旁。 张维贤上前劝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先帝已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保重身体,早日继承大统才是。” “是啊,还请殿下,早日继承大统!” 扬涟、刘一燝、左光斗等人也齐声劝道。 对于张维贤等人劝说,朱由校置若罔闻,哭声反而更大了一些。 见到太子并不理睬自己,张维贤与刘一燝等人不由相视一眼,有心再劝,可是听着太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又有些张不开口。 哭了许久,周围的宦官与宫女们,眼泪都哭干了,可是朱由校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旁的李选侍见状,心中更加放松了许多。 在她看来,太子哭的如此伤心,对于先帝定然极为孝顺,如此一来,待他登基之后,必定不会苛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就在朱由校痛哭之际,拿着王安令牌的客氏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皇宫,来到了北镇抚司。 此时已过子时,可是北镇抚司内,却是灯火通明,数百名身穿皂袍的锦衣卫缇骑,身形笔挺的站立于堂前的空地上,在火把的照映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的凝重。 堂内,一名身穿绯红飞鱼服的中年男子,面色沉重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此人正是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 在骆思恭身后,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南北镇抚使等人,也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寂静的大堂内,只余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泰昌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锦衣卫的天马上就要变了,可是他们只能在此焦急的等待着。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享受着所有人都不曾拥有的特权,可这也同样是锦衣卫的悲哀。 如果天子重用、依靠锦衣卫,那么锦衣卫自然风光无两,可是天子一旦疏远他们或者被别人蛊惑、控制的话,那么锦衣卫就只能沦为他人的工具、走狗。 眼下先帝驾崩,太子朱由校将会成为锦衣卫的天,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天”对他们的态度如何。 一旦太子被李选侍控制,那么他们锦衣卫必定会成为那个女人手里的工具,这是骆思恭与其他人所不能接受的。 可若是东林党将朱由校扶上帝位的话,那么他们必会受到天子重用,一向痛恨锦衣卫的东林党,定会蛊惑天子疏远锦衣卫,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宫内的这场争夺,无论结果如何,对锦衣卫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还有一种希望,那就是由锦衣卫将太子扶上帝位,当然,这种希望确实非常渺茫。 就在众人等候宫中结果的时候,一名小旗官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指挥使大人,一名宫内女子,持先帝令牌,于衙外求见!!” “先帝令牌?”骆思恭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是!” 小旗官朗声应命,而后快步向外跑去。 很快,手持令牌的客氏,便出现在了骆思恭的视线当中。 待看清客氏的样貌之后,骆思恭眼睛一亮,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第6章 无耻的刘一燝 客氏跟在小旗官的身后,看着主动迎上来的骆思恭,当即举起手中令牌。 “太子口谕:着锦衣卫入宫护卫!” 客氏的声音,清晰传入了骆思恭,以及后面一众锦衣卫头子的耳中,所有人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精光。 骆思恭的心跳也是骤然加速,面上多了一丝潮红:“臣,谨遵太子谕令!” 说着,骆思恭弯下腰身,神情恭敬的从客氏手中,接过那面令牌。 客氏望向骆思恭:“指挥使大人,太子殿下盼您甚急,还望速去。” “夫人放心,锦衣卫随时听候太子调遣!” 说罢,骆思恭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属下,举起手中令牌:“太子有令,宣锦衣卫入宫护驾。 本官先行入宫,尔等立刻召集各部千户、旗官,速速赶来!” “是!!” 堂内众人同声应道,而后快步散去。 随即,骆思恭看向堂前空地上的三百名锦衣卫缇骑。 “随本官入宫护驾!” “是!” 手持火把的缇骑,齐声应是,透过火光,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激动的神色。 太子宣锦衣卫入宫护驾,这是莫大的信任与依赖,身为锦衣卫一员的众人,自然兴奋至极。 随后,在骆思恭的率领下,锦衣卫缇骑以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北镇抚司,向着皇宫赶了过去。 另一边,魏朝也来到了净军的营地。 净军门值房内,只有三名太监在此值守。 一名中年微胖的太监,面色从容的坐于上位,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细细品酌。 另外两名太监,则是低着头,坐在下首两侧。 看了两人一眼,中年太监微微一笑:“不用怕,咱们呐,只需等候选侍的命令即可,只要咱家还在,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谢干爹!” 两名太监齐声应是,将头垂的更低了,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心虚与害怕。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魏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走进来魏朝,那名中年太监不由眉头一皱。 反倒是另外两名太监,在看到魏朝的那一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做什么?” 魏朝轻笑一声,随即上前说道:“那不知您在等什么?” “咱家等什么,关你何事?” 见到魏朝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中年太监不由脸色一沉。 魏朝嘴角微微上扬:“咱家劝您还是不要等了,就在您方才喝茶的时候,您的手下,已经全都被我搞定了!” 随着魏朝话落,几名净军的士兵,手持火器冲入了值房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名中年太监。 “咣当~!” 中年太监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也不由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你你何时?” 中年太监伸出颤抖着的手指,看向魏朝,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 魏朝轻蔑的看了中年太监一眼:“您以为靠着一个女人,就能一手遮天了? 像咱们这种人,头顶上的天,只能姓朱,永远也姓不了李,像你这种目光短浅的家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听这话,中年太监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下首的两名太监。 “是你们搞的鬼?” 中年太监的近乎咆哮一般的声音,回荡于值房内。 “干爹,魏公公说的对,这宫里的天,永远是姓朱的,您真的错了!” 说着,那两名太监也站起身来,向着中年太监躬身一礼。 “嘭~”中年太监一巴掌拍在了一旁的案上:“好啊,你们竟敢出卖我?” “哼~!” 魏朝冷哼一声,冷声说道:“你与那李选侍狼狈为奸,意图把持宫禁,祸乱朝纲,就凭你也配提出卖二字?” “来人,将他押下去,等候发落!” “是!” 几名净军士兵领命,随即上前将中年太监带了下去。 随后魏朝看向那两名太监,笑声道:“汝二人今日协助咱家稳住净军,功劳甚大,待太子顺利登基之后,咱家定会在太子面前为你们表功。” 那二人赶忙道:“多谢魏公公提携!” “好了,这边虽然稳住了,但净军当中仍有许多李选侍的人,那些人就交给你你们去处理了,一定要处理干净。” “请魏公公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的!” 说罢,那两名太监也快步离去,而后带着各自的手下,对净军开始了清理。 与此同时,在朱常洛灵前哭了许久的朱由校,也终于停了下来,眼泪婆娑、双目无神的望着自己父皇的遗体。 一旁的张维贤当即取出了一份诏书捧在手中,刘一燝、扬涟等人见状,也立马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先帝遗诏,命太子朱由校继皇帝位,行天子事。 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张维贤手中的诏书,一旁的李选侍也识趣的闭着嘴巴,没有敢上前捣乱。 在众人行礼完毕之后,朱由校这才起身,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脸上犹自挂着两行泪水。 “本宫素无德行,怎敢承继大位?” 朱由校这般说辞,倒不是他不想当皇帝,而是大明有一个规矩,新皇继任,必须大臣劝进才行。 说白了就是,继任者必须不愿意当皇帝,大臣们必须愿意让这个继任者当皇帝。 “太子乃是先帝长子理当继承大统!” 说罢,张维贤等人又是一次叩拜。 朱由校又摇头拒绝,众人又一次叩拜。 一连三次之后,朱由校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流程走完了,也该办正事儿了。 扬涟当即上前说道:“陛下,而今先帝崩殂,按照礼制,还请陛下择一良日,举行登基大典,敬告太庙,而后为先帝举行葬礼才是!” “陛下,扬事中所言极是,还请陛下早日定下登基之期,以安天下民心!” 张维贤等人也立刻上前进言。 不待朱由校有所回应,被晾在一旁的李选侍顿时不高兴了。 “诸公,先帝临终之际,曾亲口加封本宫为皇后,如今先帝驾崩,陛下也已承袭帝位,在陛下登基理政之前,还是先由本宫代为处理朝政为好,不知诸公以为然否?” 说着,李选侍将目光投向了刘一燝,张维贤等人也看向了刘一燝。 刘一燝却是一脸茫然的看向李选侍,疑声问道:“选侍方才说先帝曾加封您为皇后,不知可有遗诏或册封诏书?” 一听这话,李选侍顿时寒眉竖起:“好你个刘一燝,你方才明明也说了,先帝加封本宫一事,现在为何突然改口?” 刘一燝:“老夫确实听先帝提了那么一句,可是当初并无他人在场,没有其他大臣作证。 如今选侍想要顺位太后,还是拿出先帝的遗诏才是,毕竟老夫可代表不了天下的臣民。” 这话一说,不仅是李选侍,就连张维贤、扬涟、周嘉谟等人也愣了一下。 无耻!!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声音,包括朱由校。 第7章 锦衣卫,前来护驾 不知道别人心情怎么样,反正李选侍是被刘一燝这副嘴脸给气的不轻。 她是真没想到,堂堂一个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竟然真的会对她一个弱小的女子使出这种手段。 好在李选侍也有自知之明,因此她也不准备玩儿软的了,她知道自己玩儿不过这帮身经百战的老家伙。 随即李选侍当即上前一步,横眉冷目的看向朱由校。 “哥儿,灵也哭了,天子名分也定了,还是先回乾清宫,准备登基事宜吧。” 说着,李选侍一挥手,一旁的几名内侍便躬着身子走了过来,准备“请”朱由校前往乾清宫。 杨涟见状,当即抢先一步,站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张开双臂,将朱由校护在了身后。 “陛下尚未登基,按律应先住慈庆宫,待登基之后方能移居乾清宫,选侍可莫要坏了规矩。” 杨涟高声喊道,目光灼灼的望向李选侍。 张维贤:“大明确有此律,选侍还是不要坏了祖制才好。” 说着,张维贤也带着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等人一齐站到了朱由校面前。 站在众人身后的朱由校,望着对峙的双方,心中不由为躺在一旁的朱常洛开始默哀,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常言道:人心难测。 此时的朱由校并不知道杨涟、刘一燝等人究竟是一心为了大明,还是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他也不想知道。 朱由校只知道,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竟无一人询问自己的意见,大明天子的威严,在他们这帮人的眼里,一文不值。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校突然有些理解历史上的天启帝,为何会任凭魏忠贤与客氏勾结,祸乱朝堂与后宫了。 你们不是无视我这个皇帝吗,那我干脆就躲起来玩儿我的木头,让你们彻底看不到我,这样你们爱咋耍,就咋耍,朕不管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是朱由校却觉得有些合理,遗憾的是,天启帝最后还是玩儿脱了,死了个不明不白。 “怎么?汝等准备在先帝灵前,与本宫动手吗?” 李选侍气急败坏的看向张维贤等人,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寒光。 杨涟沉声道:“我等不敢,但祖制不可违。” 李选侍眉头一皱,寒声道:“方才英国公提到了祖制,本宫记得有一条:外庭之臣,不得逗留后宫;而今汝等已经哭临先帝,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一听这话,张维贤等人不由愣住了。 这可要了命了,刚才自己只顾着拿规矩、祖制说事儿了,竟然忽略了这个女人竟然也知道一点儿规矩。 几人顿时心思急转,开始思考响应对策,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就在张维贤思索之际,忽然感觉有人碰了自己一下,转头望去,只见身后的杨涟,嘴唇微动。 “抢~!” 这是张维贤从杨涟的唇语当中,理解到的意思。 随即张维贤向着李选侍拱了拱手:“选侍说的是,我等先行告退!” 说话间,张维贤与扬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左一右的将朱由校护在了中间。 杨涟当即喊道:“季晦公、明卿公,送陛下去慈庆宫!” 一边说着,扬涟与张维贤二人,护着朱由校便向外跑去。 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与左光斗也瞬间反应过来,将朱由校围在了中间。 别看张维贤、刘一燝、周嘉谟几人年纪大了,可是跑起来,却也不慢,眨眼间,便已经跑到了外面。 看着几人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李选侍也不由愣住了,直到几人身影消失,这才反应过来。 “哥儿,回来!!” 随着李选侍的一声尖叫,李进忠也带着几名宦官追了出来。 张维贤等人见状,也加快了速度。 “放开朕!” 就在奔跑之际,朱由校那略显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扬涟脚下一顿,急声道:“陛下,眼下事态紧急,您还是” 朱由校眉头一皱,声音也大了许多:“朕说了,让你们放开!” “是。” 张维贤、杨涟不敢违逆,只好放开了扶在朱由校身上的双手。 朱由校凝视前方,看到远处正在快速靠近的一列火光,而后转过身去。 恰在此时,李进忠也带着几名内侍追了上来。 朱由校双眼一眯:“站在那!” 见朱由校开口说话,李进忠当即停在了五米开外,不敢靠近,几名内侍却是不管不顾的靠了上来。 “你们竟敢违逆陛下??” 看着仍旧走过来的几名内侍,张维贤与杨涟几乎同时出声,第一时间护在了朱由校的身前,刘一燝、周嘉谟几人也紧随其后。 “选侍只是请陛下回乾清宫,并无他意。” 说着,那几名内侍,就要上前动手。 虽然他们都是一群没卵子的的人,但是好歹也算半个男人,眼前这些人,除杨涟与左光斗之外,都是老头子了,他们自然不怕。 “哼~,朕若是不去呢?” 朱由校冷哼一声,拨开了众人,目露杀机的看向这几名内侍。 “奴婢们也是奉命办事。” 虽被朱由校的气势所震慑,但那几名内侍仍旧没有退缩。 这倒也不是他们不畏惧皇权,只不过因为他们都是跟在李选侍伺候的人,李选侍这次要是倒了,他们定然也无法独活。 “杨卿,宫中内侍,公然违逆天子,该当何罪?” 杨涟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按律,可当即仗杀!” 虽然杨涟不是刑部的官员,但是他曾立志匡扶天下、澄清朝堂,对大明律,那可是熟的很。 朱由校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那几名内侍:“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退去,或可留汝等一命。” “陛下,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 带头的一名内侍,刚刚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只见其嘴巴微张,目露惊恐的望着朱由校的身后,黝黑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两排火光。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只见骆思恭正高举着那块令牌,向着这边跑来,三百名锦衣卫缇骑,手持火把,跟在了后面。 张维贤当即大声喊道:“陛下在此,锦衣卫速来护驾。” 奔跑中的骆思恭神色一动,面上激动之色更重。 待到近前,骆思恭面向朱由校,当即跪伏于地。 “臣,骆思恭,率锦衣卫前来护驾!!” “锦衣卫,前来护驾!!” 锦衣卫的三百缇骑,也当即齐声高呼,一同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第8章 赐名,魏忠贤 根据以往的惯例,宣锦衣卫入侍,一般就是两个词儿---廷仗、诏狱。 而且你还不能反抗,反抗了就是违逆,就是谋反。 那几名内侍此刻脸色灰白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朱由校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骆思恭以及三百锦衣卫缇骑,腰杆子也立马挺了起来。 有明一朝,你要说任何组织都有可能会与天子离心离德,但唯独锦衣卫不会。 天子亲军,这四个字的分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在朱由校看来,他目前所能依靠的,只有锦衣卫。 “平身!” “谢陛下!!” 骆思恭以及三百缇骑恭敬的站起身来,护卫在了朱由校的身旁。 随后,骆思恭捧着那块令牌,躬身来到朱由校面前。 “陛下,臣奉命入宫护驾,特交还此令牌。” 朱由校看了那块令牌一眼:“留着吧,省的日后进宫麻烦。” 骆思恭闻言,心跳骤然加速,捧着令牌的双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有了这块令牌,他骆思恭就拥有了随时入宫见驾的权利,这份殊荣,也唯有当年的陆炳了。 一旁的刘一燝与左光斗,不由皱了皱眉头,不过依照眼下这个情况,他们确实需要锦衣卫的帮助,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朱由校转身看向李选侍的那几名内侍,凝声道:“方才杨卿说,宫中内侍违逆天子,按律当即杖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几名内侍闻言,顿时吓的双腿一软,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头如蒜。 朱由校双目一凝:“现在想起求饶来了?晚了!” 说着,朱由校指了指宫院外:“此处乃是先帝灵前,不宜见血,将他们拉到外面去!!” “是!!” 随着朱由校话落,骆思恭当即带着几名缇骑走上前去,而后一把将他们架了起来,向外走去。 还有两名缇骑气势汹汹的向着李进忠走了过去。 “皇爷~?” 李进忠见状,当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满脸乞求的看向朱由校,两名缇骑也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去,等候天子发话。 朱由校挥了挥手:“他也是朕的人,让他过来吧!” “是!” 两名缇骑插手一礼,退到了两旁。 “多谢皇爷,多谢皇爷~,奴婢定当誓死报效皇爷,只要皇爷一句话,就是刀山火海奴婢也在所不辞!” 听到天子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人,李进忠也是兴奋的无以复加,当即跪行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表起了忠心。 李进忠的额头上好似贴了铁板一样,那头也是磕的“砰砰~”直响。 要不说他李进忠能够成为太监中绝无仅有的“九千岁”,单凭这份磕头的功力,就绝非他人所能比拟。 “李进忠!” “奴婢在!” 听到皇爷点名,李进忠也终于停了下来,额头渗出的鲜血,却也抵不过他那潮红的面颊。 朱由校随即轻声道:“朕记得你本姓魏吧?” 李进忠恭声道:“是的皇爷!” “人呐,不能忘本,李这个姓,朕不喜欢,还是改回去吧,另外进忠听着也别扭,改为忠贤好了,听着舒坦!” “谢皇爷赐名!” 魏忠贤一脸激动的再次叩首,心中却是惊诧不已。 魏忠贤自入宫之后,便改名李进忠,如今过去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他原本是打算等自己飞黄腾达之后,再改回本姓的。 可是如今被朱由校一口道破,却是让他疑惑不已,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皇爷,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本姓的。 “莫非皇爷一早就开始调查我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慢了许多,浑身一阵发冷。 一个人的秘密被看光的感觉,最是让人害怕,尤其这个人,还是当今天子。 最让魏忠贤害怕的是,他不知道天子暗中到底掌握了什么力量,能够将自己调查的这么清楚。 另一边,将几名内侍摔在地上之后,骆思恭与那几名缇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带棍子 骆思恭也不含糊,当即摘下一名手下腰间的绣春刀,连刀带鞘的,朝着一名内侍的后背,就砸了上去。 至于骆思恭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因为太贵了,他舍不得。 伴着内侍的一声惨叫响起,骆思恭也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也不知道是刀鞘坏了,还是内侍的脊椎断了,反正这声音听刺耳的。 另外几名行刑的缇骑,也有样学样,一脸心疼的摘下绣春刀,开始了不一样的“廷仗”。 几名内侍的惨叫声,在这黑暗中的紫禁城之中,显得尤为响亮。 “打的好!!” 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杨涟不由叫了声好,张维贤也是一脸痛快的点了点头。 反观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几人心中却不禁有了一丝担忧。 他们想不到一向软弱的朱由校,竟也有杀伐果断的一面。 另一边,于朱常洛灵前等了许久的李选侍,始终不见那些内侍将朱由校带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遂带人走出宫外。 刚一踏出宫门,李选侍便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的看向被护卫在一众缇骑中间的朱由校。 “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将这些锦衣卫宣进来的?” 李选侍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 “当然是朕了,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除了大明天子,还有谁能调?又有谁敢调?” 朱由校目沉如水的看向李选侍,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了过去,魏忠贤与那些缇骑也紧随其后。 “哥儿,这可是先帝灵前,你你要怎样?” 看着缓缓靠近的朱由校与那些缇骑,李选侍面上露出一抹惧色,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朕不想怎样,朕只是觉得,选侍在此甚是劳累,还是先行回去歇息去吧。” 说着,朱由校扭过头看了魏忠贤一眼。 魏忠贤会意,当即上前轻声说道:“选侍,皇爷说话了,您还是遵行吧!” “李进忠,汝此为何意?还有,本宫的那几名内侍呢?” 看着凑上来的魏忠贤,李选侍一脸阴沉的质问道。 “回选侍的话,陛下赐臣名:魏忠贤,至于那几名违逆皇爷奴婢嘛” 魏忠贤顿了顿,随即指了指宫门外的方向:“您仔细听一听就知道了!” 李选侍眉头一拧,随即便听到宫门外传来的阵阵惨叫之声,而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手下的那几名内侍。 第9章 把朕的眼睛擦一擦 手下内侍的惨叫声,让此刻的李选侍有了一丝害怕。 就在这时,惨叫声戛然而止,骆思恭快步走上前来,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 “启禀陛下,那几名违逆之犯,已全部杖杀!” 朱由校没有应声,而是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刘一燝:“刘卿以为,那几名违逆之犯,该如何处置?” 刘一燝神色一动,恭声道:“陛下,内侍乃是后宫之人,臣不敢妄言!”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王安。 王安会意:“皇爷,依照宫内的规矩,违逆、冒犯天子者,杖杀之后,当悬于宫内,曝尸三日,以儆效尤,并责问主事之人。” 随着王安话落,李选侍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加白皙了几分,微红的嘴唇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朱由校凝声道:“选侍这些日子,一直陪在父皇身边,对身边的人疏于管教,倒是让有些奴婢,不知尊卑了起来。” 说着,朱由校眉头一抬,看向李选侍身后的一名太监。 “陛下饶命~!” 那名太监见状,不由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去。 “骆卿,将他带回诏狱,细细审问,看看像那样胆敢违逆、犯上的奴婢还有多少。” “是,陛下!!” 骆思恭朗声应命,随即带着两名缇骑向着那名太监走了过去。 “选侍救我,选侍救我~!” 那太监见状,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向李选侍,希望她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说话。 李选侍也回过神来,“哥儿,他只是” “大胆!” 不待李选侍说完,朱由校当即一声怒喝,看向那名太监:“汝包藏祸心,欲胁迫于朕,还想将选侍也拉进来不成?” 那太监顿时慌了神:“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奉李” 太监话未说完,一旁的骆思恭见状,当即一步冲上前去,随即一记手刀砍在了那名太监的脖颈处,将他打晕了过去。 骆思恭大手一挥:“带下去!!” “是!” 随即,两名缇骑架着那名太监,便向外走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李选侍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自己贴身的太监就这么被拉了出去。 只见李选侍睁着大大眼睛,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朱由校,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的朱由校,怎会突然变的如此雷厉风行。 不止李选侍不明白,就连刘一燝、周嘉谟、杨涟、左光斗等人也想不明白。 没有理会心思各异的众人,朱由校随即看向李选侍。 “选侍,如今已至后夜,还是先回乾清宫休息吧,这里有朕守着就行了。” 朱由校的声音不大,但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炸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李选侍一脸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维贤、刘一燝等人则是面露惊愕,以为天子是说错了。 尤其是杨涟,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朱由校。 “陛下,选侍无嫡母之尊,应移居哕鸾宫才是,怎能继续留在乾清宫,如此岂不是” 杨涟话未说完,一旁的刘一燝赶忙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赶忙闭嘴。 杨涟却是不管不不顾,继续说道:“乾清宫乃是陛下理政之地,怎容他人停居?陛下此举实在不妥。” 朱由校扭头看向杨涟,疑惑道:“杨卿方才不是说朕尚未登基,应暂居慈庆宫么?怎么现在话又变了?” “这” 杨涟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情急之下,好像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此刻的杨涟,胸中纵有千言,也无法再吐一字,他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竟然绕到自己头上了。 看着朱由校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杨涟遂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朱由校遂看向站在李选侍身旁的魏忠贤。 魏忠贤会意,赶忙看向李选侍,恭声道:“选侍,天色晚了,您该休息了。” 仍旧处于茫然之中的李选侍,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深深的看了朱由校一眼,随即一脸灰白的跟在了魏忠贤的身后,向着乾清宫走去。 待李选侍离开之后,张维贤上前进言:“陛下,而今您已继承大统,当择一良日登基才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由诸卿商议吧。” “是。” 众人恭声应命,随后开始挑选良辰吉日。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觉得登基一事,宜早不宜迟,于是选定了九月六日。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异议,遂将登基一事,交由一众大臣办理,自己则回到了朱常洛的灵前。 张维贤、刘一燝等人,见事情定下了,也不好再逗留,遂告退离去。 几人刚刚走到宫门口,便见到一大队锦衣卫的缇骑手持火把,跑进了皇宫。 虽然他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从其阵仗开看,起码不会少于两千人。 看着接管了宫禁的锦衣卫,刘一燝、周嘉谟等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走出皇宫之后,几人心思各异的看了宫内一眼,随后各自散去。 与此同时,朱由校则是静静地跪在朱常洛的灵前沉默不语。 直到骆思恭前来汇报锦衣卫的情况,朱由校这才木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朱由校看向身旁的王安:“王大伴,你在宫内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哪里比较肮脏吧?” 王安神色一凛:“回皇爷的话,知道一些” “那好,那么你就带着锦衣卫,去清扫一下。” “是,皇爷。” 王安走了,跟在王安身后的还有锦衣卫的几百名缇骑。 待王安离开后,朱由校凝声道:“骆卿,如今京城内的锦衣卫,有多少人手?” 骆思恭:“回禀陛下,算上臣等,连同诏狱内的刑官、看守在内,共有三千四百五十三人。” 朱由校:“那驻守各地卫所呢?一共有多少?” 骆思恭想了想:“总计约有十三万一千余人。” 朱由校淡淡的说道:“这么多人,不知尚能用否?” “这” 骆思恭也不由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也不怪骆卿,人多了,事儿也就多了,难免有些人会多出一些其他想法。” 骆思恭赶忙道:“请陛下放心,臣以人头担保,便有一些腌臜之人,臣也定会将其揪出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便好,朕还是相信骆卿的忠心的。” “多谢陛下信赖,臣定誓死效忠陛下。” 骆思恭当即跪伏于地,当着朱常洛的灵前,向着朱由校宣誓了效忠。 “锦衣卫可是朕的眼睛和耳朵,锦衣卫好了,朕才能好,等宫里的事解决了,你也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把朕的眼睛擦一擦。” “是,陛下。” 朱由校的一番话,好似天籁一般,让骆思恭不由激动的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通过今日情况来看,骆思恭可以肯定,当今天子,非常倚重锦衣卫,这让身为指挥使的他怎能不激动万分? 第10章 大清洗 寅时末,天还在将亮未亮之际,紫禁城内,却是灯火通明。 手持火把的锦衣卫,在王安手下内侍的带领下,游走于各个宫室,进行着抓捕。 乾清宫的殿门前,站着两排身穿皂袍,腰悬秀春刀的锦衣卫缇骑。 透过打开的殿门向里望去,里面伺候的宫女、内侍,全都被押着向外走来。 李选侍看着肆无忌惮的锦衣卫,双目之中,满是害怕与恐惧,全然没有了之前扣押朱由校时的嚣张与跋扈。 根据锦衣卫诏狱的审讯,李选侍身旁的那名太监,将李选侍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供了出来。 那名太监还亲口承认,是他们这帮奴婢意图把持朝政,这才胁迫李选侍,扣押朱由校。 这个审讯结果,可以说是非常的扯淡,但凡有点儿分析能力的,都不会相信。 但朱由校信了,而且还非常愤怒,遂下令,严令锦衣卫,搜查紫禁城的每一间宫室,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捕,绝不姑息。 一场大清洗,就此展开。 其实宫内的斗争,看起来很复杂,各种谋害、毒计络绎不绝,其实说到底还是围绕着两个字,暴力。 比如一位妃子想要对付另外一位妃子,她所有的计谋,都得靠着掌握暴力的皇帝来实施,皇帝信她,计谋就成,皇帝不信,那就是引火自焚。 这也是李选侍此时情景的真实写照,如今朱由校掌握了锦衣卫这个暴力组织,任她如何张狂,也得乖乖低下头去。 将李选侍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押出乾清宫之后,锦衣卫也不做停留,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向着最后的慈宁宫赶了过去。 慈宁宫内居住的,乃是如今后宫之中,身份最为显贵的一个女人,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主角,郑贵妃。 当然,还有之前的争国本,可以说,郑贵妃是一个在明末时期,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女人。 有传言,泰昌帝朱常洛之死,或许与郑贵妃有关,毕竟泰昌帝是宠幸了她送去的那些女人,才大病不起。 也有传言,李选侍扣押朱由校,其背后也有郑贵妃的影子,毕竟单凭李选侍,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亲信,也不可能将手插到净军中去。 总之,这个郑贵妃,是个非常麻烦的人物。 任由她留在慈宁宫的话,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意外。 如今朱由校想要摆平后宫,就得先摆平郑贵妃,想要摆平郑贵妃,就要摆平她身边的宫女、内侍。 这也是在朱常洛灵前,朱由校及时喝断那名太监并让骆思恭将他带到诏狱的原因。 大明眼下那么多事儿,朱由校可不想将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宫斗上。 此时,偌大的乾清宫内,只剩下李选侍、魏忠贤、王安三人。 “陛下他他准备如何处置于我?” 李选侍双目失神的看向王安,也不自称本宫了,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失败者的颓然。 王安:“选侍这是哪里话?您是先帝的选侍,皇爷的养母,皇爷他秉性纯良,定不会苛待于您的,可来处置二字?” “那徽媞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李选侍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安,赶忙询问起了自己的女儿,朱徽媞的下落。 魏忠贤上前恭声道:“选侍勿忧,公主殿下正在侧殿休息,有专人伺候,不会有事的。” 虽然魏忠贤的话说的很是平淡,但是听在李选侍的耳中,却好似一道炸雷一般。 她目光怨毒的看向魏忠贤,这个前半夜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奴婢,转眼之间就背叛了自己,还拿自己的女儿来胁迫自己,魏忠贤的无耻,已经打破了她的认知。 可惜,目光是杀不死人的,最终李选侍一脸灰败的看向王安。 “王公公,请转告陛下,予本选侍,又无才德,实在不宜居此乾清宫,还请陛下开恩,准我母女二人,移居哕鸾宫。” “好!” 王安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一般,只是说了一个好字,便转身走开。 不多时,王安找到了为泰昌帝守灵的朱由校。 此时,朱由校的身边,除骆思恭之外,还多了两个人,这两人分别是锦衣卫的千户刘侨、杨寰。 (刘侨,为人比较正直。杨寰,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 刘侨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随即恭声说道:“启禀陛下,紫禁城内,所有宫室,全都经过了仔细的盘查。 到现在,共抓捕太监四十人、宫女两百人、内侍两千三百人。”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都是哪个部门的人?” 刘侨:“回陛下,有尚膳监、御用监、内官监、银作局、针工局、巾帽局,酒醋面局。” “都是一些有油水地方,朕的后宫,都快被他们给搞烂了吧?” 朱由校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知道郑贵妃势力遍及整个后宫,但是没想到,她的手竟然伸的这么长。 若是再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自己的内帑早晚得被他们弄的一干二净。 朱由校寒声道:“将那些奴婢全都送到浣衣局去。 有家的抄家,没家的给他们找家,总之一句话,这么多年,他们拿了多少,都要一毫不差的吐出来。 抄来的银子,八成送进内帑,剩余两成拿去犒劳锦衣卫的弟兄。” “是,陛下!” 刘侨与杨寰闻言,顿时面色一喜,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那些个太监,在这些衙门中经营多年,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最起码能抄出两百多万两的银子。 最重要的还是朱由校那句“给他们找个家。”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实在太大了。 两千多的内侍,随随便扯上一些富商地主,就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 待到刘侨与杨寰离开之后,朱由校看向骆思恭,沉声道:“这件事毕竟是宫内的事儿,能不张扬出去最好,让南镇抚司的人看好他们,不要随意乱来。” “是,陛下。” 骆思恭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向外走去。 王安见状,快步来到朱由校的身后:“皇爷,李选侍请求能够移宫哕鸾宫。”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 王安恭声领命,退了出去。 慈宁宫。 早在锦衣卫于紫禁城内,大肆抓捕宫女内侍之初,消息就传到了这里。 已经五十三岁的郑贵妃,也是被吓的有些失了神,因为那些被抓的太监、内侍,大多数,都是她的人。 她知道,这次的大清洗,很快就会烧到她的慈宁宫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两队锦衣卫缇骑,穿过了宫门,向着慈宁宫跑了过来。 第11章 变天了 看着突然闯入慈宁宫的锦衣卫,郑贵妃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没有呵斥,二没有撒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宫女、内侍被全部带走。 慈宁宫的抓捕行动,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这不禁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锦衣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听消息的朱由校,起初也颇为诧异,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俗话说: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以德侍君者,地久而天长! 郑贵妃受万历帝宠爱那么多年,单靠色相,肯定是说不通的,毕竟皇帝不缺美女。 因此,可以说明,郑贵妃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她的退步,很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梃击案”与“红丸案”,泰昌帝登基后,她便在大臣们逼迫下,从乾清宫移居到了慈宁宫。 后来朱常洛又收回了封她为太后的圣旨,使她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政治资本,虽然位份高,但却没有了话语权。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女人,纵然有些野心,但表面上,仍旧不敢与大明天子作对。 因此,面对朱由校委派的锦衣卫,她自然也不敢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说到底她还是担心因为“红丸案”而遭到清算,进而连累到她的家人和她的儿子,也就是福王,朱常洵。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朱由校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尽管郑贵妃表示了退步,但他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儿子。 闹腾了这么多年,你突然说不闹了,想要过安生日子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有些人,必须为犯下的错事付出代价。 “王大伴!” “皇爷有何吩咐?” 伺候在一旁的王安,赶忙来到了朱由校的身侧。 “传朕口谕,令郑贵妃移居仁寿宫,另外挑一些机灵点儿的宫女过去伺候。” 朱由校那清冷的声音,让王安不由身形一颤。 “是,皇爷!” 深深的看了朱由校的背影一眼,王安遂快步退了出去。 “陛下,天亮了!” 一直陪在朱由校身旁的骆思恭上前说道。 朱由校扭头望向宫外,遂站起身来,向着殿外走去。 走出殿外,一股清晨独有的清新,扑面而来,东北方的云层中,也透出一抹耀眼的红光。 “陛下,您一夜未眠,需要休息了。” 看着面露倦容的朱由校,跟在后面的骆思恭不禁提醒道。 “好!”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向着慈庆宫走去。 不多时,朱由校便来到了自己的居所,伺候了他多年的几名内侍,也神色恭谨的候在殿外。 “没有朕的传召,任何人不许入内打扰。” “是,陛下!” 骆思恭朗声应命,随即安排锦衣卫的缇骑护卫在了慈庆宫的四周。 在几名内侍的服侍下,朱由校躺在了舒服的床榻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与紫禁城内的众人一样,昨晚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朝廷大员无法安然入眠。 身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也是一直坐在自家客厅内,双目失神的望着外面,好似泥塑一般。 “老爷,您该去内阁值房了。” “哦” 直到府中下人前来提醒,方从哲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哦了一声,而后整理了一下穿了一夜的公服,取过一旁七梁朝冠戴在了头上。 走出府门,看着仍旧冷清的街道,方从哲心思沉重的上了抬舆,向着内阁值房缓缓行去。 一路上,遇到来往的官员越来越多,那些官员看到方从哲的抬舆,只是按照官阶的礼仪,驻足让路,并未像以往那般,主动凑上前去行礼问安。 因为他们都知道,昨晚先帝驾崩,顾命大臣们全都入了宫,唯独这个首辅没去,其中的内情,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抬舆上的方从哲,闭着眼睛假寐,似乎是懒得去看那些官员们的嘴脸。 很快,抬舆来到了内阁值房外,看着前方那道熟悉又陌生月门,方从哲幽幽叹息一声,随后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抬舆。 此时内阁的值房内,除方从哲的首位空缺之外,其余几个座位上,依次坐着四位身着绯色公服的阁员。 这四人正是当朝内阁的阁臣,分别为次辅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韩爌、礼部尚书孙如游。 不多时,方从哲终于来到了值房内,刘一燝等人,也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阁老!” 众人也只是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句,就连与方从哲交好的孙如游,也不由对他多了一分疏远。 “诸位客气!” 方从哲面色从容的冲着几人点了点头,随后向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 众人坐落之后,方从哲便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无意说话。 刘一燝见状,遂换上了一副肃穆的面容,慢慢扫望几人。 “诸位,昨夜先帝驾崩,老夫与英国公,入宫哭临,并遵先帝遗诏,奉太子为新君。 经过与陛下商议,决定于本月六日,举行登基大典” 随后刘一燝将昨夜的事情说与了几人,至于朱由校宣锦衣卫入宫护驾一事,刘一燝并没有多说。 听着刘一燝的叙述,方从哲的闭着的眼皮微微一跳,周嘉谟面容无喜无悲,韩爌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喜色。 随后,刘一燝看向孙如游:“关于陛下的登基大典,礼部与太常寺要尽快筹备。” “请阁老放心。”孙如游点了点头。 随后刘一燝扭头看向闭着眼睛的方从哲。 “如今先帝大行,不知方阁老对于李选侍仍旧留在乾清宫一事,有何看法?” 对于刘一燝的问话,方从哲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孙如游不由皱了皱眉头,高声道:“方阁老,这里是内阁值房!!” “啊?” 被孙如游吵醒的方从哲惊醒了过来,遂一脸歉意的看向众人:“人老了,这觉啊,总也睡不够,差不服也到了向陛下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刘一燝:“方阁老哪里话,陛下刚刚继承大统,许多事儿还得您操持呢。” “唉~,没那份儿精力咯。” 方从哲叹息一声,而后看向刘一燝:“对了,季晦兄方才说了什么?” “是关于李选侍的事情” 随后,刘一燝将刚才的问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哦,这件事儿嘛” 方从哲沉吟片刻,“这件事儿是后宫之事,自有陛下圣裁,我等外臣,还是不好参与吧?” 一听这话,几人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方阁老的意思是,不管了?” 说话的是孙如游,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方从哲,似乎并不准备让他这么轻易的躲过去。 “老夫” 方从哲刚刚开口,一名主事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阁老,诸位大人,宫里刚刚传来消息,昨夜锦衣卫于宫内抓捕了两千多名宫女,内侍。 李选侍请求移居哕鸾宫,陛下口谕,令郑贵妃移居仁寿宫。” 真的变天了 第12章 迫不及待 此时的内阁值房,安静的有些可怕。 连同首辅方从哲在内的阁臣们,都静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说话。 方从哲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在他看来,新君如此迫不及待的利用锦衣卫,迫使李选侍与郑太妃移宫,说明天子不想将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后宫上面,那么之前的红丸一案,或许会有转机。 韩爌则是眉头微皱,原本他与邹元标等人已经商量好了,打算趁着朱由校刚刚登位,然后由东林党人出面,迫使李选侍移宫,以此来获得天子好感,来捞取政治资本。 如今他们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却被朱由校提前做了,而且这中间还有着锦衣卫的身影,这不由让他感觉有些复杂起来。 周嘉谟仍旧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一燝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涌着。 他没想在他们出宫后,朱由校竟然能够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不仅直接清除掉使李选侍与郑太妃身边的宫女太监,还迫使她们同时移宫。 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大明朝的历代天子当中,那也是不多见的。 “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刘一燝心中暗道一声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回忆起昨夜见到朱由校的种种经过。 昨夜的事情,看似波澜四起,可是刘一燝再次以一个身外人的目光去看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几个疑点。 第一,朱由校是什么时候联络的骆思恭。 第二,朱由校又是怎么收服的魏忠贤。 第三,朱由校当时哭了那么久,到底是因为孝心,还是在拖时间等锦衣卫过去? 关于这三个疑点,刘一燝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一切应该是临时布置的。 不然李选侍在得知李进忠改名魏忠贤后,不会那么诧异,锦衣卫入宫也不会那么匆忙。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在泰昌帝驾崩后,并且还是李选侍的眼皮子底下,朱由校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布置好了这一切,并最终成功掌握了后宫。 想到这里,刘一燝的后背,不由冒出一丝冷汗,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朱由校自己谋划,还是有高人指点。 如果是朱由校自己的谋划,那岂不是说,他之前的软弱无钢,都是装出来的?他一直在隐忍? 如果不是朱由校的谋划,那到底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是王安?还是魏忠贤? 细思极恐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原本不打算说话的方从哲突然站了起来。 “诸位,后宫之事,自有陛下处置,我大明一年之内接连失去两位天子,眼下诸事繁杂,老夫以为,咱们还是先紧着陛下登基大典为第一要务,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说着,方从哲将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孙如游。 “方阁老说的是。” 说着,孙如游起身走出内阁值房,向着礼部走去。 方从哲、刘一燝几人也开始处理各地送上来的题本,进行票拟。 首先映入方从哲眼帘的便是一封来自辽东的题本,这封题本正是时任辽东经略,熊廷弼送过来的。 题本的内容不多,就是催问粮饷一事,同时还提到了蒙古那边发生了大灾,有将近十五万的蒙古灾民正朝着辽东方向移动,并提出了自己的应对方法。 将熊廷弼的题本仔细看了两遍之后,方从哲没有急着票拟,而是来到了刘一燝的面前。 “季晦兄,你来看看。” 说着,方从哲将那封题本递给了刘一燝。 刘一燝接过题本一看,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先帝登基之初,就调拨了两百万两帑金作为辽东军费,照理说,现在应该到了那边了吧? 还有,这些蒙古难民足有十五万,这个熊廷弼,竟然准备将他们当做奴隶,开沟挖渠,这成何体统?” 方从哲也点了点头:“关于饷银一事,内阁可以写个条子,催问一下。 倒是关于熊廷弼处置难民的方式,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万一那十几万的灾民被逼迫过甚,趁机作乱的话,辽东那边就又不得安生了。” 刘一燝也是一脸凝重:“我大明一向讲究宽厚容人,有人来投自当接纳安置。” “在下这里,也收到了一封题本。”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韩爌也拿着一封题本走了过来。 刘一燝:“是何人送来的?” “永平按察使,袁应泰。” 说着,韩爌将袁应泰的题本,交给了方从哲。 接过题本一看,方从哲不由皱起了眉头,袁应泰的题本上,首先就是弹劾了时任辽东巡抚的周永春。 弹劾内容,就是一条,尸位素餐;据袁应泰所说,周永春巡抚辽东以来,不仅没有任何政绩,反而还一味的迎合熊廷弼的固守策略,不使百姓耕种,整日挖沟,有失巡抚辽东之责。 看完之后,方从哲深深看了韩爌一眼,他没想到,这些东林党,竟然如此不顾大局,先帝刚刚驾崩,就迫不及待的就开始了党争。 “不知季晦兄,以为如何?” 说着,方从哲将袁应泰的这封题本,递给了刘一燝。 刘一燝看完之后,也不由脸色一沉:“眼下陛下尚未登基,辽东那边最好还是不要动,这件事,还是等陛下理政之后,再商议不迟。” “季晦兄说的是。” 方从哲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袁应泰与熊廷弼的题本,放到了一摞题本的最下方,转而开始处理其他的事情。 见首辅与次辅意见一致,韩爌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内阁值房,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内阁这边安静了,可是朝廷各部的官员们,此刻却无法安静下来。 所有官员都在议论着昨晚紫禁城内的事情。 左光斗也找到了正在办公的杨涟。 “我说文孺兄,如今宫里发生那么大事儿,你怎么坐的住的?” 看着杨涟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左光斗也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昨夜你我不是都见到了么?何必大惊小怪?” 杨涟头也不抬的说道,眼睛仍旧盯着手上的公文。 左光斗见状,左右望了望,随即凑了上去,低声道:“难道文孺兄就不好奇,锦衣卫为何会突然进宫?” 杨涟:“当然是陛下召他们进宫了,不然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左光斗凝声道:“事儿是如此,可是文孺兄别忘了,本来扶立陛下的主要功劳,应该是咱们的。 可是突然却多出了一个锦衣卫,而且陛下还靠着锦衣卫,让李选侍与太妃一同移宫,没有了后顾之忧” 杨涟一听这话,不由抬起头来:“遗直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光斗微微叹息一声:“本来扶立新君,是你我获得陛下信赖,乘势而起的一个机会,可是如今那些锦衣卫却成为了头功” 杨涟眉头一皱:“我杨涟做事,向来只问该不该做,只要陛下能够顺利继承大统,那便足矣,至于是谁的功劳,很重要吗?” “遗直兄有空想这些,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如何做事,这样才会不负泾阳先生对我等的教导。” 说着,杨涟便不再理会左光斗,转而继续开始忙活起来。 “呵~,你这家伙,还真是” 看着杨涟如此模样,左光斗不由轻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第13章 破防的骆思恭 于北方来说,九月份天气,秋高气爽,此时的大明朝,商业活动已是甚为繁华,来往的南北客商,络绎不绝。 作为两京之一的北京,更是商贾云集、车水马龙,街边随处可见的摊贩,沿街叫卖,街上的人们,不断的游走于摊贩与商铺之间。 热闹的街头,映衬出了北京城内表面上的繁华与安宁。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却突然打断了这份安静。 一队身穿皂袍的锦衣卫缇骑,在一名小旗官的带领下,粗暴的将街头的人群挤到两边。 紧接着,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一队又一队的锦衣卫,接连出现在了街头上。 有的直奔街边店铺、青楼、绸缎庄,有的则是直奔各地府宅而去。 沉寂了许久的锦衣卫,突然活跃了起来。 就在人们诧异之际,原本热闹的店铺、青楼、绸缎庄,被接连查封,无数衣着华贵人被带上了枷锁,押往了诏狱。 “我的天,这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吗?” “那谁知道,不过能惹出锦衣卫的,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不知又有哪些人要倒霉咯!” 看着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路边的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 当然,对于百姓来说,锦衣卫的动作,最多也就是让他们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因为凭他们的身份地位来说,根本不会与锦衣卫发生任何交集。 可是对于朝中百官来说,却好似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沉寂了许久的锦衣卫,突然如此大张旗鼓的上街抓人,让他们感到了一丝不安。 此时,除内阁以及杨涟、左光斗等少数官员之外,大多数人尚不清楚昨夜宫内之事。 因此,许多做下亏心事的官员,胆战心惊的同时,也不住的四下打探的消息,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消息传出,先帝于昨夜驾崩,太子朱由校,被立为新君,承继大统,李选侍与郑贵妃手下的太监图谋不轨,意图把持朝政。 锦衣卫的这番动作,也是受了新君的旨意,前去查抄那些图谋不轨的太监家产,以及与内廷相互勾结的人员。 得知此消息的官员们,不由松了口气。 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新君也好,旧主也罢,只要不是牵连到他们,那就不叫事儿。 随后,许多官员们也纷纷上了一封题本,极尽所能的开始吹捧朱由校,以图能够在新君面前,留下一个印象。 与宫外的纷纷扰扰不同,此时的慈庆宫,却是异常的安静。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亲自守在朱由校的寝殿门口,几队锦衣卫缇骑,也轻手轻脚的的巡逻于慈庆宫的四周。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睡了许久的朱由校,终于睁开双眼,而后坐起身来。 伺候在一旁的王安,赶忙带着几名内侍,走上前去。 朱由校伸了伸懒腰,而后问道:“大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爷的话,现在已经是未时了。” 说着,王安从内侍手中接过一块浸湿的手巾,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没想到,朕竟然睡了这么久。” 朱由校摇了摇头,随后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颊,瞬间便清醒了许多。 在王安的服侍下,朱由校穿戴好了衣物,随即向着寝殿外走去,准备透透气。 殿门刚刚打开,守在殿外的骆思恭当即转过身去,看到朱由校是,赶忙跪伏于地。 “拜见陛下。” “骆卿?” 朱由校微微一怔,随即面色不悦的看向身旁的王安:“你这奴婢,骆卿何时过来的?为何不向朕禀报?” 王安身形一颤,赶忙跪在地上:“皇爷恕罪,骆指挥使他,一直就不曾离开” 一旁的骆思恭也赶忙说道:“陛下,此事不怪王公公,是臣不让王公公去打扰陛下的。” 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难道骆卿一直守在这里?” “是的皇爷,自您睡着之后,骆指挥使就一直守在此处,不曾离去。” 朱由校闻言不由神色一动,随即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将骆思恭扶了起来,而后一脸感动的看向对方。 “骆卿真乃忠贞之臣,实为朕之股肱也。” 骆思恭掷地有声的说道:“臣家,世受皇恩,理当尽忠报效!” “哈哈~,有骆卿在,朕无忧矣!” 朱由校闻言,不由开心的大笑出声,随后看向王安。 “大伴,快去叫客妈妈准备膳食,从昨夜到现在,骆卿守了这么久,定然饿了。” “还有,叫她多准备一些,给外面的锦衣卫送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随即快去离去。 “陛下如此惦念臣等,臣等纵万死,亦难报万一。” 见到天子竟如此关爱自己,关爱锦衣卫,一直饱受冷落的骆思恭也是感动不已。 “骆卿快些起来!” 朱由校再次将骆思恭扶了起来,诚挚的说道:“朕的安危,全靠卿与锦衣卫的守护,朕自然不会苛待。” 骆思恭闻言,不由眼眶一红:“请陛下放心,臣与锦衣卫上下,定会誓死守卫陛下,为陛下,为大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面对朱由校的倚重与信赖,一直饱受文官嘲讽、鄙夷的骆思恭,是真的破防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等到拨云见月的这一天。 “对了骆卿,查抄那些奴婢家财一事,进展如何了?” 君明臣贤过后,朱由校也将事情扯回了正题。 “回陛下,据方才刘侨来报,目前已经查封了那些案犯名下的二十间店铺、五家青楼、十间绸缎铺,城内府宅十二座,抓捕相关案犯,一百七十余人。 至于与内侍有勾连的商人、地主,仍在调查之中,查获的银两,也在进一步统算当中。” 朱由校点了点头:“告诉手下的人,只查那些太监和内侍就好,至于那些商人、地主,先不要动了,朕自有安排。” “是,陛下。” 随后朱由校便与骆思恭,聊了一些家常,询问了一些关于骆家的情况。 当得知他的儿子骆养性,正在锦衣卫当中任一百户的时候,朱由校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有恢复如初。 就在朱由校与骆思恭说话的同时,王安领与客氏,领着一群宫女,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骆卿,来,陪朕一起用膳。” 看着那些食盒,朱由校也感到腹中一阵饥饿,随后转身向着寝殿内走去。 “多谢陛下。” 骆思恭神色恭谨的跟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就在朱由校拉着骆思恭用膳的同时,得到朱由校吩咐的王安,也带着人,给那些负责守卫慈庆宫的锦衣卫送去了丰厚的食物。 与骆思恭一样,那些锦衣卫缇骑,吃着天子命人送来美味,也不由大为感动。 第14章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九月四日。 此时距离泰昌帝驾崩已经过去五日,虽然李选侍与郑贵妃已经搬居仁寿宫,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朱由校并未复位乾清宫。 几日来,朱由校也是深居简出,不断的思索着大明的未来。 虽说在重生之前,他与一群明史爱好者,深入的探讨过如何拯救大明,可是事情到了头上,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的朝堂之上,党同伐异、互相倾轧,尤其是代表了江南士绅集团利益的东林党人,在排除异己方面,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人表面上口号喊的响,实则与当初的齐、浙、楚、昆诸党,没什么区别。 这帮官僚,整日里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如何能够再进一步,都是一帮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混的玩意儿。 指望他们,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提前挂死算了。 此时的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比崇祯时期好一点儿,但也有限。 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可是该怎么改?先从哪里改?又怎么彻底稳定的推行下去呢? 无论自己从哪改,怎么改,都会触及到那帮文官的利益,到时候定然会处处掣肘。 按理说,自己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训练新军,利用武装夺权,彻底掌握整个帝国的话语权,只有这样,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修理、改造这个帝国。 可是想从文官手里夺权,又哪那么容易?训练新军,钱呢?只怕自己刚有点儿想法,不定哪天就提前落水了。 慈庆宫前的空地上,朱由校双目微闭的坐在一张躺椅上,想到眼前的境况,心绪也是越发的烦躁。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反正大明也快亡了,索性就给他来个翻天地覆,大干一场。 改的好了自己就是千古一帝,改不好也得拉着那帮文官与我陪葬才行。 总之就是一句话,宁可把大明折腾亡了,也绝不能让这块土地落在建奴手中!!” 想到这里,朱由校猛然睁开双眼,坚定了自己之前血腥的想法。 看来还是免不了要走一些历史上老路了 随即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看着突然起身的朱由校,一旁伺候的王安也不由被吓了一跳。 “皇爷,您这是?” “大伴,去把魏忠贤找来。”朱由校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皇爷。” 王安心中虽然不解,可也不敢耽误,随即躬着身子向外退去。 “还有,不许拿他的钱” “奴婢不敢!” 朱由校那满是警告的声音,让退至门口的王安,不由哆嗦了一下,而后快步向着哕鸾宫赶了过去。 此时的魏忠贤,正一脸失落的呆在哕鸾宫,负责监视着李选侍。 原本他以为自己帮助新君,逼走了李选侍,自己就能一飞冲天了,结果这几天皇爷好像把自己给忘了一样,不仅没有传召自己,就连自己托人传信,也是泥牛入海,没有回音。 “皇爷啊皇爷,奴婢心里苦哇~!” 坐在哕鸾宫外的台阶上,魏忠贤一脸失落的仰头长叹。 “呦~,魏公公,地上怪凉的,坐在那里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魏忠贤的耳中。 魏忠贤扭头望去,只见王安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哎呦~,王公公!” 看到王安前来,魏忠贤脸上的失落,瞬间便消失不见,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不知王公公前来,有何吩咐?” 王安笑了笑:“皇爷召你过去呢,快咱家走吧。” 魏忠贤闻言,顿时心中一喜:“多谢王公美言。” 说着,魏忠贤便向着王安拱手一礼,行礼之际,从袖口之中,取出一锭黄金,而后向着王安手中塞去。 “哎~,你要害了咱家吗?” 看着魏忠贤递过来的金锭,王安的脸色当下就变了,赶忙连连后退。 “呃~,王公此话何意?” 看着瞬间便退出跑步远的王安,正一脸恐惧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金锭,魏忠贤也不由愣了一下。 “哼~,不要多问,快跟咱家走吧。” 王安冷哼一声,也不多说,转身就向着慈庆宫的方向快步走去。 “是,王公公!” 魏忠贤见状,只得悻悻的收起金锭,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看着王安的背影,魏忠贤也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魏忠贤入宫多年,对于王安多少也知道一些,据他所知,王安虽然说不上贪得无厌,但也绝非那种两袖清风之人。 在魏忠贤看来,方才王安之所以那样,要么是对自己有成见,要么就是受到了警告。 “自己与王安并无矛盾,应该谈不上什么成见,所以只能是后者。 难道皇爷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所以才会警告王安?” 想到这里,魏忠贤不由心中一颤,对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更添了一份敬畏。 不一会儿,魏忠贤就跟在王安的身后,来到了慈庆宫的月门前。 “站住!!” 守在宫门前的锦衣卫缇骑,当即上前,将魏忠贤拦了下来。 “这是?” 被拦住的魏忠贤,一脸茫然的看向前方的王安。 王安笑了笑:“这是骆指挥使定下的规矩,为了保护皇爷的安全,任何人进去都要搜身,魏公公还是委屈一下吧。” “那好吧!” 魏忠贤点了点头,随即身来双臂,任由一名缇骑对自己搜身。 很快,魏忠贤收在袖口里的那锭黄金便被搜了出来。 “此乃金属硬物,恐对陛下有伤,暂由我等保管,待公公出来之后,自会奉还。” 说着,那名锦衣卫缇骑,便将金锭收了起来。 “有劳!” 魏忠贤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肉疼,但也没多说什么。 刚一进入慈庆宫,魏忠贤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朱由校,随即赶忙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皇爷。” “起来吧。” “谢皇爷!” 再次磕了一个头之后,魏忠贤这才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光洁的地面。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哕鸾宫内,一切可好?” 魏忠贤恭声道:“回禀陛下,哕鸾宫这几日并无他人进出,也没什么异动。” 朱由校点了点头:“朕听说李选侍这几日,身体欠佳,一会儿你去找几个御医给她看一看。”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愣了一下,他整日守在那里,也没见李选侍哪里不舒服啊。 再说了,就那帮御医的医术,好人都能给你医出病来,靠他们,那不是没病找病么,不然先帝也不会走的那么快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便心中猝然一惊,整个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 魏忠贤也知道,单凭李选侍当初将朱由校的母妃活活打死这一点,皇爷就不会轻易放过李选侍。 可是魏忠贤想不到的是,皇爷竟然会让自己去做这件事。 万一事发,自己立马就会落得一个千刀万剐的下场,一时间魏忠贤的额头也冒出一丝冷汗,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第15章 魏忠贤的投名状 一股秋日的凉风卷着几片枯叶,吹入了慈庆宫,跪在地上的魏忠贤,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人常言,伴君如伴虎,眼下的魏忠贤可谓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此时的魏忠贤,是想拒绝这份差事的,他有理由怀疑,天子是准备借此,将他与李选侍一起除掉。 此时魏忠贤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他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冰凉的,好似从冰窟中被捞出来一样。 朱由校目光淡然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现在东厂那边还缺个管事儿的,乱的很,你可愿过去替朕分忧?” “东厂?” 听到此话的魏忠贤,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一阵狂喜,当地叩首:“只要皇爷一句话,纵使九幽地狱,奴婢也愿意闯上一闯。” 至此,魏忠贤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明白皇爷这是在向他要投名状,只要这次的差事办好了,那么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朱由校缓声道:“那么” 不待朱由校说完,魏忠贤赶忙道:“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找出医术最好的几名御医,为选侍诊治!” “好了,先去把你的东厂收拾好了,再去寻找御医不迟。” 说着,朱由校来到那把躺椅跟前,背对着魏忠贤,坐了下去。 魏忠贤赶忙道:“东厂是皇爷的,奴婢蒙皇爷信任,一定帮皇爷把东厂看好。” “知道就好,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后闭上了眼睛。 “奴婢告退!” 魏忠贤随即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刚刚走出宫门,守在门口的那名锦衣卫缇骑便走上前来。 “魏公公,这是您的东西,还给您!” 说着,那名缇骑将之前的那块金锭,拿了出来。 “哎~,弟兄们在此保护皇爷,甚是辛苦,这个拿去买点儿吃的。” 此时的魏忠贤,可谓是得意的很,对于缇骑手上的那块金锭看也不看一眼,大袖一挥,就这么飘飘然的走了。 刚刚走出两步,魏忠贤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骆思恭,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哎呦~,骆大人,几日不见,您可好啊?” “这位公公是?” 看着突然走上前来的魏忠贤,骆思恭不由微微一怔。 “骆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那夜皇爷亲自为在下赐名,魏忠贤!” “原来是魏公公,不知有何指教?” 骆思恭恍然,一脸疑惑的看向魏忠贤,面上带着一丝不耐,对于这个背主的家伙,有些不喜。 对于骆思恭这个态度,魏忠贤也没在意,笑声道:“皇爷方才命在下提督东厂,您我二人,日后还需多多亲近才是!” 说着,魏忠贤客气弯下腰,向着骆思恭拱了拱手。 按正常来说,东厂的权利,要在锦衣卫之上,而提督东厂的魏忠贤,其地位表面上也要比骆思恭要高一些。 但是魏忠贤明白,此时的骆思恭,不仅拥有护驾、从龙之功,更是深得皇爷的信赖,眼下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与人家相提并论,因此才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提督东厂?” 骆思恭闻言一愣,旋即换上一副笑脸,客气道:“在下先行恭喜魏督公了,您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一声就是。” “不敢不敢,咱们同为皇爷效力,当同心协力才是。” 魏忠贤的内心很是舒快,单凭天子一句话,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东厂的督公。 就连之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都对自己如此客气,这不禁让魏忠贤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更加坚定了紧抱大腿的想法。 随即魏忠贤向着骆思恭拱了拱手:“骆大人,您来此定然是有公务,就不耽误您了,告辞!” “魏督公慢走!” 直到魏忠贤转身之后,骆思恭这才向着慈庆宫走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多了一丝凝重。 别看刚才魏忠贤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可是骆思恭一眼就看的出那个家伙,是一个极有野心之人,且颇有心机之人。 想到锦衣卫头上突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骆思恭的心中也不由沉重了一些。 很快,满怀心事的骆思恭来到了慈庆宫,看着靠在躺椅上的朱由校当即跪下了下去。 “臣,骆思恭,拜见陛下!” 朱由校睁开双眼,随即坐了起来:“骆卿免礼!” “谢陛下!” 随即骆思恭站起身来,神色恭敬的站在了那里。 朱由校和声道:“骆卿啊,朕这里又没有外人,日后不用跪来跪去的。” “多谢陛下厚爱,然礼不可废,下臣见君,安有不拜之礼?”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对于天子如此亲近自己,骆思恭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方才升起的一丝忧愁也消失不见。 朱由校微微一笑:“刚才骆卿过来,可见到魏忠贤了?” “回陛下,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骆思恭如实答道。 朱由校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都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上下之分,骆卿可明白?” 骆思恭赶忙道:“臣明白!” 朱由校点了点头:“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这四日来,经过一番仔细的彻查与搜捕,凡是与李选侍、郑贵妃有关的宫女、内侍,全都抓捕一空。 同时臣还查出了一千三百多名来路不明的内侍,正在审讯之中。” 朱由校嗤然一笑:“朕的后宫,还真是凉快,到处都透风。” 骆思恭身形一震:“请陛下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肃清宫禁。” 朱由校摆了摆手:“宫内足有好几万人,骆卿倒也不必心急日后慢慢再查,还是说一说外面的情况吧!” “是,陛下!” 说着,骆思恭取出一份清单,凝声道:“陛下,这几日来,臣率领锦衣卫,共查封那些太监名下的店铺四十八间,城中豪宅,三十二座。 与其关联的地主、商人,二十六家。 共查获现银四百三十五万八千二百五十三两,黄金六万四千八百两。 各种字画、珠宝、首饰、房产、地契总价值约为六百万两。” “哼~,神宗皇帝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内帑,竟有三成落近了他们口袋,真是一帮贪婪的家伙。” 朱由校不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凌冽的杀机,随即冷声道:“把那些奴婢全部处死!” 骆思恭身形一凛:“是,陛下!” 朱由校继续说道:“那些银子,留下两成赏给锦衣卫弟兄们,其余的送进内帑。 字画、珠宝什么的,全都卖掉,那些店铺,关了怪可惜的,就留给锦衣卫经营吧,赚的钱,归锦衣卫支配。 至于剩下的豪宅,就不要动了,朕自有他用。” “请陛下放心,臣定会处置妥当!” 第16章 乱喝茶,是会丢命的 东缉事厂官署内,魏忠贤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首位之上。 东厂的几名贴刑官,则是面色凝重的分列两侧,垂首而立。 厅内的气氛,颇为压抑。 缓缓扫望众人一眼,魏忠贤嘴角微动,随即端起一旁案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 “呼~,”魏忠贤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而后浅尝了一口。 “不错,好茶!!” 一口香茶下肚,魏忠贤称赞一声,不由一脸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几名东厂下属官员见状,不由相视一眼,有些猜不透这个新任督公的心思。 沉默片刻,一名中年男子一脸谄媚的笑道:“督公,这茶不过是寻常之物,您若是喜欢,小人那里还有更好的。” “对对对,督公,我们那里也有许多好茶。”其余几人,也连忙开口附和。 魏忠贤双眼睁开:“不必了,咱家奉命提督东厂,可不是为了来喝茶的” “这” 几人微微一怔,有些迷糊了,这个死太监,一边夸茶好,暗示他们送钱,一边又说不要,到底是唱的哪出? “尔等可知东厂的前任督公去了哪里了吗?” 一边说着,魏忠贤将茶杯重新放回桌案上,目光如炬的扫视着几名贴官。 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听说,是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面去了?” “不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魏忠贤点了点头,而后面露寒光的看向几人:“那你们可知,堂堂一个专门监管锦衣卫的东厂督公,为何反而会被锦衣卫给抓走吗?” 一听这话,东厂的几名贴刑官不敢搭话了,全都将头低了下去。 魏忠贤咄咄逼人的追问道:“怎么?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督督公,我等” “哼~,尔等不敢说,那就由咱家来说。” 魏忠贤冷哼一声:“整个东厂都是皇爷的,那个邹义却私下里去跑去喝一个女人赏下的茶,他不死谁死? 堂堂东厂的人,却被锦衣卫拿了,丢人、饭桶” 魏忠贤紧紧盯着面前的几人,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肃冷。 别看魏忠贤之前对于骆思恭那般客气,可他心里却并不是一个服输的人。 前督公被锦衣卫的人下了诏狱,让东厂沦为了他人的笑柄,这让刚刚提督东厂的魏忠贤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听这话,东厂的几名贴刑官也面露愧色的低下头去。 “从今以后,东厂只能喝皇爷赏的茶,只有皇爷发话,你们才能喝,乱喝茶,那可是会丢命的。 谁若是坏了规矩,惹的皇爷不高兴了,害的咱家倒了霉,咱家也会带着他的全家一起陪葬” 魏忠贤说这话时,眸光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同时亮出了手里那把无形的刀。 果然,东厂的几名贴官,顿时身形一震,齐刷刷跪了下去。 “督公明鉴,我等全赖陛下护佑,绝不敢受他人之食” 说着,几人额头触地,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魏忠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咱家来之前,皇爷说了,东厂里边儿不干净,需要好好清理一下,尔等可明白?” “请督公放心,我等一定尽快将东厂清理干净。” 魏忠贤凝声道:“一定彻底清干净,别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儿。 要是再有人被锦衣卫拿了,咱家这个督公当不了是小,没了皇爷的信任,才是大。” “是,督公!” 随即,几名贴官退了下去,开始带着人,对东厂的内部开始了清洗行动。 东厂内的番子,凡是与李选侍、郑贵妃有关系的,以及偷拿了那些官员钱财的,全都被列为了清除目标。 与此同时,骆思恭也满面红光的回到了北镇抚司。 将锦衣卫的镇抚司与几名千户召集到一起之后,骆思恭也将自己与朱由校的对话话,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众人。 得知皇帝陛下果然拿出查获的两成作为赏赐之后,众人也不禁大喜过望。 当然,最让他们兴奋的还是,锦衣卫或能与东厂平起平坐。 有钱拿,又有了地位,这不由让众人更加坚定了追随朱由校的决心。 待众人开心过后,骆思恭沉声道:“诸位,这次的赏赐共有两百万两,本官与诸位每人最少可得五万两,足够咱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加上那几十间商铺,也能给咱们带来源源不绝的收入,谁若是再敢吃里扒外,拿别人的钱财,就算陛下不说,本官也会先要了他的脑袋。” 刘侨、杨寰等人,神色一肃:“请大人放心,我等弟兄们,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那就好!” 骆思恭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些来路不明的奴婢,可曾审查清楚?” 刘侨:“回大人的话,倒是有些人招了,不过据他们所说,他们只是帮忙传递一些消息,并未做过什么。” “哼~,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 骆思恭冷哼一声,随即冷声道:“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着陛下的饭,却为他人做事,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将他们还有那些拿钱比较多的太监,全都处理了吧!” “全全都处理?” 刘侨几人微微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骆思恭,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骆思恭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也可以留下几个与那些官员有关联的人,说不定还能用到。” “是,大人!” 刘侨、杨寰几人也不在多问,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在杀人之前,刘侨几人也召集了各自的部下,上到百户、旗官,下到小旗官、缇骑,每个人都分到了最少五百两以上的银子。 揣着白花花的银子,锦衣卫缇骑们,干起活儿来,那是相当的利索,从午后一直到深夜,诏狱内的惨叫之声,从未间断。 上百名负责收尸的收尸匠,也一宿不曾停歇。 第二日一早,城北的乱葬岗,便多出了一千多个新坟头。 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那可是将近一千多人呐,这锦衣卫说杀就杀了? 尽管锦衣卫杀的都是一些太监、内侍,但是百官也不由开始人人自危起来,他们实在害怕当今皇帝,会是太祖皇帝那样的人。 毕竟,大明朝自太祖皇帝之后,锦衣卫可从未如此大规模的杀过人了,最重要的是,没有皇帝的命令,锦衣卫是绝对不敢如此杀人的。 一时间,弹劾骆思恭的题本,如雪花一般飞入了乾清宫,他们不敢骂皇帝,但是骂一骂锦衣卫还是可以的。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几人,起初得到消息,也是震惊不已,他们也没想到,新君尚未登基,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他们甚至是怀疑,皇帝之前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了,这才导致的性情大变。 虽然新君杀的都是宫里的人,但是作为阁臣,前后经过他们还是有必要了解清楚的。 随即,几人一同离开了内阁值房,前去拜见朱由校,想要问个清楚。 第17章 和稀泥的方从哲 慈庆宫。 得知方从哲、刘一燝几人一同前来,王安不敢怠慢,赶忙找到了正闭目养神的朱由校。 “皇爷,几位阁臣来了,正在宫外请见。” “几位?” 坐在躺椅上的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 王安:“都来了!” “嗯?” 朱由校神色一动:“宣!”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而后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很快,王安来到慈庆宫外,向着方从哲、刘一燝几人拱手一礼。 “皇爷宣几位大人觐见,请!” 说着,王安侧过身去,让开了位置。 方从哲、刘一燝几乎是齐步向内走去,再然后是周嘉谟、孙如游、韩爌。 走在最后的韩爌看向王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却见王安站在那里,始终眼睑下垂,并未多看谁一眼,韩爌不由眉头微皱。 很快,几位阁臣来到了朱由校跟前。 “臣等拜见陛下!” “诸位爱卿免礼!”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看向一旁的王安:“快给几位爱卿搬椅子过来。” “是,皇爷!” 王安应了一声,随即带着几名内侍快步退了下去。 “谢陛下!!” 几位阁臣见皇帝态度如此亲近、和善,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几分。 很快,王安便带着人给方从哲等人,搬来了五把椅子。 待几人落座后,朱由校扫视几人,最后将目光投向首辅方从哲。 “内阁事务繁忙,方阁老今日与几位爱卿前来,可是为了明日登基一事?” 方从哲拱手:“回禀陛下,关于登基一事,礼部与太常寺已经布置完成,内阁与神宫监、都知监都已商讨完善,定保明日无事。”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好,这几日辛苦诸位爱卿了。” 方从哲:“为陛下分忧,此乃臣等本分,不敢言苦。” “诸位爱卿,还有事儿吗?”看着几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刘一燝:“回陛下的话,臣等今日听闻,昨夜锦衣卫于诏狱内大开杀戒,足足杀死了一千多人,如此大案,实在骇人听闻,臣等惶恐,特来相询。” 朱由校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不错,却有此事,是朕亲自下的命令!” 对于这件事,朱由校没有丝毫遮掩,而是痛快的应了下来。 这话一出,几位阁臣顿时呆住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锦衣卫那帮家伙欺上瞒下,蒙蔽圣听,本来打算趁机弹劾一下,结果竟然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这可把几人下的不轻。 “陛下,那可是一千多的人命呐,即便您是大明的天子,也不能?” 说话的是韩爌,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平淡的朱由校,好像在这位少年天子眼里,那一千多人,似乎还不如一千只蚂蚁。 不待朱由校说话,一旁的王安却是沉声说道:“韩大人此言差矣,那些奴婢都是皇爷的家奴,他们的生死全在皇爷一句话。 再说了,这是宫里的事儿,您作为一个外臣,实在不宜过多掺和进去。” 韩爌一听这话,脸色一沉,看了王安一眼,随后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王安这是在警告他,宫里的事儿很大,最好不要多管。 其余几人也听出了王安话里的意思,原本准备的说辞,也咽了回去。 朱由校见状遂站起身来:“本来这件事儿,朕是准备在安稳登基之后,再行告知诸位爱卿的,但是诸位爱卿今日既然来了,朕也不藏着了。” 一听这话,众人愣了一下,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朱由校话中的那几个字:“安稳登基”。 几位阁臣瞬间心思百转,开始思虑其中的因果。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朱由校继续说道:“就在昨日,骆思恭向朕禀报,那些人在神宗皇帝在世之时,就巧立名目,大肆侵吞内帑,十余年来,足足有一千多万两把银子进了他们的口袋。” “什么?他们竟如此大胆?” 韩爌不由惊呼出声,作为户部尚书的他,对于银子那可是相当敏感。 别说一千万两,就是一万两他都得算计好久,而且在他们眼中,国库的银子是大家的,内帑的银子也是大家的。 如今大家的银子,被一帮内侍贪走了一千万两,按照大明律,光这一条,那一千多人就是死不足惜了。 此时得知真相的几位阁臣,也不在多说什么了,任谁面对如此巨贪,也会忍不住杀人的。 随即韩爌赶忙问道:“敢问陛下,那些赃款可曾追回?” 朱由校幽幽叹息一声:“只是追回了一些商铺、豪宅而已,好多银子都被他们以其他名义,转到了一些商人、地主的名下,眼下为了朝廷安稳,朕只好先留着他们了。” “陛下,那些蛀虫贪污数额如此巨大,若不早日追回,定会被其转移,还请陛下降旨,将追查赃款一事,交由户部、刑部负责。” 听说赃款还未追回,韩爌顿时急了,赶忙向朱由校请旨,想要把这件案子接下来。 只要这件案子落在朝廷手上,他们就有办法将那些赃款弄进国库,以缓解国库一直以来的财政压力。 朱由校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朕已经交给锦衣卫去查了。” 韩爌:“陛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不可轻动,再者此等贪污大案,涉及甚广,一但有所疏漏,恐会有损陛下威名。” “陛下,臣以为韩尚书此言有理,此案涉及民间商人、地主,锦衣卫出面,确实不妥。”刘一燝也附和道。 朱由校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看向了方从哲:“方阁老,以为如何?” 方从哲沉吟片刻:“陛下,臣以为此案,既然涉及到了宫中内侍,与民间商人、地主,不妨由锦衣卫与朝廷联合共查。” 一听这话,其余几位阁臣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可是关乎国库收入的大事,这个首辅竟然还在那和稀泥,这不由让众人大为不满。 刘一燝心思一动,赶忙说道:“陛下,既然方阁老这么说了,还请陛下降旨,由锦衣卫专查内侍,户部、刑部专查宫外,两方同力合作,如此一来,定能尽快查清。” 一句话,刘一燝就将方从哲和好的稀泥分开了。 方从哲也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刘一燝竟然这么会钻空子,联合共查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他也听说过,刘一燝之前对着李选侍,玩儿文字游戏耍无赖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又玩儿到自己头上了。 就在方从哲想要解释一下的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孙如游也站起身来。 “陛下,臣以为方阁老此言甚好。” “臣,附议!” 周嘉谟与韩爌也一同出声附和。 只留方从哲坐在那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第18章 登基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可是在大明朝尤其是晚明时期,皇帝说话,有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好使的。 眼下内阁的四位阁臣,全都请求朱由校将追查赃款一事,交给朝廷,原本打算和稀泥的首辅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在内阁诉求一致的情况下,皇帝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朱由校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此案就由户部、刑部与锦衣卫一同审查。” 顿了一下,朱由校继续说道:“不过可要明确好了,锦衣卫不会插手民间商人、地主,朝廷也不能插手内廷的筛查!” “臣等遵旨!!” 刘一燝、韩爌几人同时应是。 其实朱由校的这句话,也刚好应了几位阁臣的心思。 这几日来,内阁的这几位。其实过的也并不舒坦。 自从那晚扶立朱由校继承大统之后,几位阁臣,就不曾见过朱由校。 朝臣们最关心的,新君情况如何?锦衣卫在宫内抓了多少人?李选侍与郑贵妃那边又是什么情况?新君准备怎么处理红丸案? 以上种种问题,内阁全都是一问三不知,这不由让一众大臣,对内阁很是不满,特别是那帮言官,就差跑到内阁去骂娘了。 几位阁臣也是有苦说不出,眼下新君上位,宫内权力交替,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谁掺和谁死。 此时,也正好借着追查赃款一事,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反正宫里的事儿,内阁管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得问锦衣卫了,是他们负责查的,与内阁无关。 不得不说,这几个老东西,算盘打的那是啪啪的响。 除方从哲比较郁闷之外,几位阁臣全都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皇宫。 很快,内阁就传出消息,宫里的那些内侍,于万历年间就巧立名目侵吞天子内帑,并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十余年来,被他们私吞的银子多达一千多万两。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朝臣们顿时转变了风向,开始弹劾那些贪婪的内侍。 锦衣卫处死那些内侍、太监的事情,就因为一千万两银子的巨款,翻篇儿了。 同时,由户部尚书韩爌带头,户部与刑部,也紧急组成了一个临时调查人员,开始追查那些与内侍有所关联的商人、地主。 九月六日。 天色刚蒙蒙亮,朱由校便在内侍的伺候下,穿戴好了皇帝冕服。 此时的朱由校,头戴前后各有十二旒的天子冕冠,身着玄衣黄裳,衮服上绣十二章图像,看起来也颇有几分帝王风采。 (这里多水一句:玄衣黄裳,上衣玄色法天,下衣黄色像地。 说简单点儿,就是里面穿一件黄色长袍,外面再披一件赤黑色的短衣服,呈现一种上黑下黄的效果。 十二章图案,就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等 中国历朝历代的帝王,祭祀、宗庙、登基等各种重大仪式,都是冕冠加玄衣黄裳,唯独清朝是个例外。) 随着钦天监几声鼓响,朱由校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登上了天子抬舆,然后跟随 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之后,又来到了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而后先是来到神宗皇帝灵前拜谒,最后再到大行皇帝的灵前,行五拜三叩之礼。 直到来到奉天殿,做上了龙椅,接受百官朝贺,至此,登基仪式完成。 而后传旨:大赦天下,将今年下半年定为泰昌元年,明年为天启元年。 这一套礼仪,繁琐至极,直至日落方才完成。 累到差点儿虚脱的朱由校,在王安的搀扶下,入住到了乾清宫。 此时的乾清宫内原本的内侍、宫女,全都被驱逐了出去,改换成了原东宫的人马。 这些人从小跟在朱由校的身边,眼下来说,还是可以放心的。 “呼~,登个基而已,竟然这么繁琐,那帮老家伙,倒也不嫌累!” 朱由校屁股刚挨在榻上,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忍不住的吐槽道。 “皇爷,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累也没办法的!” 王安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替朱由校揉捏起了肩膀。 “规矩?” 朱由校轻笑一声:“规矩是人定的,有些好规矩是得守,可是有些不好的规矩,也得改才行” 一听这话,王安手上动作一怔,不敢搭话了。 安静了片刻,朱由校闭着眼睛问道:“司礼监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安恭声道:“回皇爷的话,司礼监那边现在只有奴婢一个秉笔,掌印与其余几位秉笔太监,一直都在告病,不曾露面!” “嗯?” 朱由校眉头一抬:“那内阁近期送来的题本呢?是何人披红?” 王安:“内阁近日并无题本送来,想来是等明日送来!” 朱由校眉头一皱:“这帮阁臣,明知朕初涉朝政,还将题本堆压这么久? 他们这是打算累死朕?还是打算淹掉某些东西?” “这” 一听这话,王安不由再一次手下一顿,支支吾吾的不敢搭话。 朱由校的话,不由让王安想起了世宗皇帝时期的严嵩与严世蕃等人。 当年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可是嘉靖皇帝一心修道,除了银子之外,什么都不管。 以至于许多大臣送上去的题本全都被严党看在眼里,对他们有利的,就先行票拟通过而后送到御前批红,对他们不利的就票拟不通过并压在内阁。 久而久之,那些不通过的题本就越来越多,最后压不住了,一股脑儿的送到御前,嘉靖帝一看这么多,也懒得去翻,直接下令司礼监全部批红。 这就是所谓的“淹”字决。 归根结底,明朝之所以出现那么多的奸臣与权阉,其根本目的,就是皇帝的懒散与疏漏造成。 而今朱由校这么说,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谁知道这几日积压在内阁的题本有多少?题本的内容又是什么? 如果真换一个初涉政务的皇帝过来,说不定心一烦,就全部批红了,这样一来指不定又有多少人会奸计得逞。 沉吟片刻,朱由校沉声道:“司礼监那几个老东西,他们身边还有人吗?” 王安:“没有了,都被抓到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去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既然那几个老东西不中用,那印就由大伴来掌管吧!” 王安闻言,当即心下大喜,随即跪在地上,叩首行礼:“谢皇爷天恩,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替皇爷看好这块印!”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至于秉笔嘛,大伴可有推荐人选?” 王安想了想,而后恭声道:“回皇爷,奴婢以为,魏朝、刘若愚、刘镇,还有” 说到最后,王安顿了一下:“还有魏忠贤,此四人皆可担任秉笔。” 第19章 朝会 其实王安是看不上这个魏忠贤的,但是前日皇爷将东厂交给了他,这就说明有意提拔,因此王安也只得将魏忠贤提拔上来。 “这几个人都是有才的,就他们吧,还有,去告诉魏忠贤,让他没事儿的时候,多读点儿书,这样才能做好分内事儿!” 听到王安举荐的几个人,朱由校倒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重点提了提魏忠贤,这是一把双刃剑,需得好好磨一磨。 “是,皇爷!”王安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名宫外的内侍踏着碎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爷,客夫人请见!” 朱由校点了点头:“叫她进来吧!” “是!” 那内侍恭声应命,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客巴巴拎着一份食盒,跟在那内侍身后走了进来。 “妾身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见礼过后,客巴巴拎着食盒来到朱由校近前。 “陛下今日劳累了一天,想来尚未进食,妾特意多做了一些,您尝尝!” 说着,客巴巴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几盘菜肴摆在了一旁的案上。 “好啊,看到这些菜,朕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闻着菜香味儿,朱由校也感觉腹中一阵饥饿,随后起身来到桌前,随后接过客巴巴递过来的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皇帝胃口大开,客巴巴的脸上也露了笑容,自己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校哥儿坐上了皇帝宝座,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里,客巴巴就忍不住开始兴奋起来,心中也不由盘算着,一会儿朱由校会给自己什么赏赐。 “嗝~,吃饱了!” 没一会儿,朱由校就风卷残云般的将一碗米饭和几盘菜,一扫而空,还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收拾好碗筷,也到了离开的时候,看着皇帝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客巴巴不由一脸迟疑的看向朱由校。 “怎么?有事儿?” 看着客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校遂出声问道。 客巴巴闻言,犹豫道:“陛下,如今您移居乾清宫,距离慈庆宫路途颇远,妾每日来往送食,甚为不便,您看?” 果然,还是来了! 看着主动提要求客巴巴,朱由校心底一沉,听这话的意思,她还打算来这乾清宫不成? 原本,朱由校还念着之前她帮助自己的情分,想着只要她能老实本分的享受富贵,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个好退路。 可是自己如今才刚刚登基,这个女人就迫不及待的对自己提了要求,这是朱由校无法接受的。 他可不想将这样一个满是野心的女人,留在自己的后宫。 沉吟片刻,朱由校和声道:“这件事情,朕想过了,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别宫住吧,离朕也近一些!” “是陛下,妾身这就回去准备!” 客巴巴心中大喜,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待到客氏离开之后,王安面露忧色的看向朱由校。 “皇爷,您让她搬到别宫去住,只恐朝臣们会上谏书的!” “上就上吧,朕也不是那种不纳谏言之人!” 朱由校轻笑一声,随后向着宫外走去,准备好好看一看这宫内的夜景。 跟在朱由校后面的王安,却是不断的思索着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莫非皇爷也不想留下她,但是不好直接将她赶走,只能等朝臣们上题本?” 想到这里,王安不由眼前一亮,看着朱由校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畏。 刚过丑时,正是天色至暗,万物休眠之时。 身在京城的官员们,却在此时开始起床穿戴公服,打整好一切之后,纷纷走出府门,或是步行,或是乘舆,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明代上朝时间,“昧爽”时,即天刚刚破晓之时。 因此,凡是在京的文武百官,只要是有资格参加早朝的,都要在天色未亮之时,就要来到宫门前等候。 许多官员们需要在凌晨三四点就得早早起床,距离皇宫在远一些的官员,甚至需要在凌晨就得起床准备。 寅时三刻,睡的正香的朱由校,也被王安唤醒。 朱由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出手揉了揉有些肿痛的眼睛,在内侍的服侍下,开始穿戴衣物,整个人无精打采。 难怪大明朝那么多不愿意上朝的皇帝,总是这么早就起床,谁受的了? 好不容易穿戴好了之后,时辰也差不多了。 负责值守宫门的宦官,遂带人登上了午门上的五凤楼,开始擂鼓。 鼓声响起,侯在宫外的文武百官也赶忙活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发僵的双腿,并排好了队列。 三通鼓罢,开二门,待官军、旗校摆好仪仗之后,列队的百官这才进由左、右掖门而入,过了金水桥,来到了奉天殿。 文武官员分左右而立,文臣为首的是首辅方从哲,武官为首的是英国公张维贤,百官静默不语,等候着皇帝驾临。 当太阳从东北方向缓缓升起之际,殿外顿时鼓乐齐鸣。 一名当差的内侍,也来到殿内。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呼,朱由校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文武百官也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齐刷刷的跪在眼前的百官,感受着众官的朝贺,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极为享受的感觉。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礼毕之后,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 王安会意,随即上前一步,取出一份诏书,面向百官,朗声道:“陛下有旨,百官接诏!” “臣等奉诏!” 说着,百官又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王安随即将诏书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朕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御极奉天。 然朕年幼,诸事不闻,望朝中股肱同心戮力,尽忠辅佐,上解朕忧,下善黎民。 勿使纲纪废弛,君臣否隔,如此方不负上天所托,方不负祖宗厚望,钦此!!” “臣等接旨!!” 百官叩首行礼,恭声应是。 程序走完了,也到了该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随后,王安开始宣读了朱由校对大臣的任命。 张维贤加太子太傅,刘一燝加少傅,周嘉谟加少保,擢升杨涟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左光斗为吏部左侍郎 紧接着又重新启用李三才、孙慎行、高攀龙、邹元标、赵南星等东林党人。 一通圣旨宣读完毕,除首辅方从哲外,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都得到了封赏,此次朱由校登基,获利最大的,就是东林党,一时间朝中的东林党人声势大涨。 朱由校明知东林党的危害,却为什么还要启用他们呢? 理由很简单,不让他们做事儿,怎么让他们犯错?他们不犯错?怎么彻底铲除他们呢? 第20章 下中旨,加工资 任命圣旨宣读完毕,东林党人乐了,齐、浙、楚、昆等党派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过这是朱由校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算是新君与百官的第一次见面,倒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添堵。 就在众人等着散朝的时候,王安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朗声道:“陛下恩旨,百官接诏!” “恩旨?” 百官微微一愣,就连内阁的几位阁臣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之前的那些圣旨都是经过内阁的,他们心里也有底,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恩旨”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中旨?” 所谓中旨,在百官看来,就是皇帝越过规章制度,越级提拔官员,对外戚勋贵胡乱封赏的一种旨意,严重破坏了朝廷的运行机制。 说白了,就是皇帝独裁,损害了全体官员的利益,遭到了所有官员的抵制, 因此,自嘉靖帝之后的历代皇帝,就没有下过中旨了,因为在官员们眼中,不经过内阁的旨意,是不合法的,就算皇帝下了,官员也不会接的,谁接了谁就等于是自绝于官场。 如今新君刚刚登基,就越过内阁颁发中旨,接吧不好向天下人交代,不接岂不是让新君下不来台? 想到这里,殿内的文武官员不由心思急转,心中权衡着接还是不接。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做出一脸好奇的样子,看向百官。 “诸卿这是怎么了?为何不接朕的旨意?” “咳~!” 首辅方从哲轻咳一声,而后站出身来:“陛下,您初涉朝政,想来是诸事不明,这个圣旨,需由陛下传谕,内阁草拟才行,不知您这道圣旨是?” 朱由校微微一怔:“可是为何无人跟朕说过此事?” 一听这话,百官这才回过神来,先帝不被神宗皇帝所喜,整日如履薄冰、艰难生存,以至于忽略了对朱由校的教育。 想到这里,文武百官对于朱由校突下中旨一事,也就释然了,没人教,也就是不知道。 不知者,不怪嘛! 同时,百官也动起了小心思,开始琢磨着为新君找老师,或者直接当新君的老师。 要知道,当皇帝的老师,虽然不一定能够位高权重,但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极大多数都是皇帝的老师。 就在百官心思各异之际,后排的一名官员当即抢先跪了下去。 “臣,黄立极,奉诏!!” 黄立极的声音很大,清晰的传入所有官员耳中,回荡于大殿当中,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臣奉诏!” 见有人带头,方从哲也跪了下去,别人不给新君面子,他肯定得给,自己如今深陷红丸一案,能不能保住这条老命,全靠新君了。 “臣等奉诏!” 见方从哲这个浙党头子跪了,朝中浙党成员,以及与浙党结盟的齐党、楚党也纷纷跪了下去,连同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这些没有党派的人也跪地奉诏。 一时间,朝中只剩那些东林党人,孤零零的站在殿内。 “臣,杨涟奉诏!!” 杨涟看了前方的韩爌一眼,眉头微皱,随即高呼一声,跪了下去。 第21章 朱由校的大杀器 大明的官员,是一群非常有意思的官员。 有阉党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对付阉党,没有阉党就对付内阁,当内阁人员不统一的时候,他们就分成几派互相对付。 总之就是,有政敌就打政敌,没有政敌就制造政敌,反正就是不想着办事儿。 新君大力提拔东林党人上位一事,让其余党派的官员,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朱由校重整司礼监一事。 这不,散朝之后没多久,一些言官们的题本,就送到了内阁,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那些东林党人的。 此时的言官、御史,大多都是属于浙党、楚党一派,虽然这些人没什么政权,但是他们有话语权。 被弹劾的人也很是齐全,韩爌、杨涟、左光斗、张三元、王化贞等等这些,全都在被弹劾之列。 罪名也是五花八门,有弹劾韩爌包庇李如李如桢的,有弹劾杨涟犯上的,也有弹劾左光斗侵吞民田的。 总之不管那些罪名有没有,是不是真的,先弹劾一番再说。 内阁值房内,韩爌拿着一摞弹劾题本,面露不忿的找到了方从哲。 “方阁老,这帮御史言官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一些?老夫带着户部的人,又是追缴赃款,又是负责提俸,他们可倒好,在后面拆台? 您作为首辅,到底要不要管?” 看着韩爌手中的弹劾题本,方从哲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虞臣先不要急,这件事老夫会去问一问。” “问?题本都送到内阁了,怎么问?难道阁老还能全都将它们全都打回去不成?” 韩爌的音量不是很大,但却有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看着韩爌咄咄逼人的样子,方从哲不由面色一沉。 泥人还有三分火,更何况是堂堂一个内阁首辅? 方从哲沉着脸,不疾不徐的说道:“心存浩然气,百魅不近身; 有人弹劾,虞臣上书辩解就是,何必与他们纠缠,平白惹的自己不快呢?” 韩爌眼睛微眯,随即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韩爌离去的背影,方从哲的脸色也黑了几分。 原本方从哲还打算老老实实的辞职,回家养老,可是这帮东林党人竟如此目中无人,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还真把自己当成泥捏的了? 随后,方从哲从一堆准备送进宫去的题本当中,找到了之前中熊廷弼送来的那份题本。 方从哲想了想,随后将之前的票拟撕了下来,而后重新写了一张小票,贴了上去。 紧接着,他又拿出袁应泰弹劾周永春的那一份题本,琢磨了片刻,也重新写了一张小票。 将两份题本放在了最上面,方从哲便命人将朱由校登基之前积压的那些连同新送来的弹劾题本,全都一起送到了通政司。 很快,这些题本便经通政司,送到了司礼监下属的文书房内,文书房的十五名内侍开始对这些题本进行分类整理,以及录入工作。 乾清宫。 被新提拔的为司礼监秉笔的魏朝、刘若愚、刘镇还有魏忠贤四人,神色恭敬的站在朱由校的面前。 扫视几人一眼,朱由校的目光停在了魏朝的身上。 “净军那边,情况如何了?” 魏朝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经过一番整饬,净军那边的不稳之人,已经全部清除了出去!” 朱由校:“那便好,净军才是宫里的人,一定要靠得住才行,训练也抓起来,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王安,另外,御马监朕也交给你,一定要管好!” 一听这话,魏朝不由心中大喜,当即跪伏于地。 “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皇爷厚望!”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刘若愚:“朕听王安说,汝素有文才,那就操劳一些,管理御用监和内官监!” “多谢皇爷天恩!” “刘镇,负责尚膳监、尚衣监!” 刘镇:“多谢皇爷天恩!” 最后朱由校看向魏忠贤:“东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东厂可用!” 魏忠贤的话不多,但却透着一股自信。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朕让你多读些书,读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回皇爷,奴婢正在攻读孔圣人的论语。” “哦?” 朱由校轻笑一声:“那朕问你,父母唯其疾之忧,该如何解释?” 魏忠贤想了想,而后说道:“为人子者,当谨守自身,不让父母担忧,这就是最大的孝。” “解释的还不错!” 朱由校目露赞赏的看了魏忠贤一眼。 一旁的魏朝、刘若愚、刘镇三人,也将朱由校与魏忠贤的对话记了下来。 他们可不觉得,皇爷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的。 就在这时,王安领着几名文书房的内侍,抱着一堆题本走了进来。 “皇爷,这些题本都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看着几名内侍怀中的题本,朱由校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后走上前去,而后随意拿起一本,开始翻看起来。 看着提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朱由校顿时感觉一阵头大,虽说朱由校接收了前身的记忆,但是题本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封题本文字冗长,使用的还是儒家传统的观念和语言,其中每两三句话,就来上一套引经据典。 尤其是其中一些专门的名词,让朱由校感觉脑子有些不太够用,看了半天也没没看懂问题的主次和含义。 “帮朕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说着,朱由校有些气恼的将那封题本,扔给了一旁的刘若愚。 刘若愚接过题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刘若愚恭声道:“回禀皇爷,这封题本是户科给事中姚宗文所上,弹劾吏部左侍郎左光斗,于屯田期间,私吞民田,虚报功劳一事!” “就这些?” 朱由校眉头紧皱的看向刘若愚。 刘若愚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就这些!” 朱由校闻言,当即怒声吼道:“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他竟然写了三千多字的废话,还扯到了商周时期的事儿。 他这是写文章?还是欺负朕没读过书?” 朱由校咆哮的声音回荡于乾清宫内,吓的王安、魏忠贤等人以及那些内侍全都跪倒在地。 此时朱由校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皇帝的痛苦了,一个本应简单,直叙的题本,硬生生的被文官们玩儿出了花。 想要看懂,不仅要有政治头脑,还得熟知天文地理、通宵古今,少了一样就有可能看不懂。 看不懂,就会导致判断错误,一旦判断错误就会出大乱子。 正所谓:上层一支笔,下层千张口,更何况是一个皇帝? 难怪历史上的朱祁镇、朱厚照、朱由校这些不爱学习的孩子,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那些宦官所忽悠。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心中冷笑一声,随后决定使出自己的大杀器来对付这帮乱秀的文官。 第22章 党争 装傻充愣。 这是朱由校重生之前,跟着那帮明史爱好者学来的一招。 之前朱由校继承皇位、清洗后宫、下中旨,用的都是这一招,显然是非常好用。 因此,朱由校决定,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对于官员的这些题本,朱由很是不满,准备借机发飙。 随即朱由校看向魏忠贤、刘若愚等人,沉声道:“立刻将这些题本全部进行查验,凡是使用陈词滥调、引经据典、主次不分的题本,全部单独列举出来。” “是,皇爷!” 魏忠贤、刘若愚几人不敢怠慢,赶紧开始翻阅各自面前的题本。 不大一会儿,送入乾清宫的一百封题本,便被挑选完毕,其中有九十八封题本,被挑选了出来。 剩余的两封题本,一封是熊廷弼所奏,另一封则是袁应泰所奏。 事关辽东,朱由校也暂时收起了惩治官员们的心思,随即拿起熊廷弼的题本,开始翻阅起来。 关于熊廷弼的题本上的内容,内阁票拟:敦促户部尽快运送,至于蒙古灾民一事,内阁的意见居然是将其接入沈阳、辽阳进行安置。 看完票拟内容之后,朱由校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眼中露出一抹寒光。 朱由校清楚的知道,历史上努尔哈赤之所以能够在天启元年攻克沈阳,靠的就是那些蒙古灾民,在城内大肆破坏、与后金里应外合,攻打守城的明军,这才致使沈阳、辽阳丢失,十几万的辽东强军也全军覆没。 沈阳与辽阳的丢失,不仅让大明在辽东的势力损失殆尽,更是给了后金立国的根基,这个损失对于大明来说,可谓是一个灾难。 再者,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蒙古的十几万灾民哪是那么容易安置的? 那么多灾民,不仅会耗费大量的粮草,还要派兵看守,还要顾及到蒙古灾民与大明百姓的一系列矛盾。 因此,随意安置接受灾民那基本就是作死,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除去朱由校重生先知的优势之外,单就后世那些接受难民的种种教训,朱由校也不可能任由那些难民进入大明的领地。 而今蒙古灾民依旧如同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向着辽东靠近,朱由校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眼下的大明只需要奴隶,不需要难民,而这些蒙古灾民,正是大明发展辽东边防的主要劳动力,怎能任由他们进入城内,成为大明的负担? 沉吟半晌,朱由校拿起朱笔,否决了内阁票拟的意见,直接同意了熊廷弼的处置方式。 在朱由校看来,慈不掌兵,大明将来想要发展,都不可能与周围的国家和政权相安无事,发生冲突那是必然的事情。 文官那一套宽仁爱民、来投既纳的思想,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将熊廷弼的题本批复之后,朱由校又拿起袁应泰的那封题本开始端详起来。 在朱由校的印象当中,袁应泰此人做官方面还是不错的,不贪不拿,而且精通水利与后勤方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唯独就是不适合带兵打仗,辽阳、沈阳的丢失,与任用袁应泰有些直接的关系。 袁应泰题本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弹劾辽东巡抚周永春没有作为,一味迎合熊廷弼,有失文人风骨、有损巡抚威名。 周永春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是早在万历年间,他就直言辽东建奴的威胁,提醒朝廷早做准备,奈何当时他官职不高,人微言轻,十几次上书,均未引起重视。 后来努尔哈赤羽翼丰满之后,果然公开反明,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这些无不说明,周永春是一个极具战略眼光的人才。 可惜,周永春不是东林党,因此,想要通过辽东掌权的东林党人,自然将他当做了针对的目标,想要将他从辽东巡抚的位置上搞下去。 “党争!” 看完袁应泰的弹劾题本之后,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眼中寒芒愈盛。 大明灭亡的因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党争,东林党则是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注意到了熊廷弼于题本当中催问饷银一事。 随即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王大伴,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帝登基之初就曾调拨了两百万两帑银,送去辽东吧?” 王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确有此事!” 朱由校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如果辽东的将士们迟迟未能拿到饷银,或是饷银不足,又会如何?” “这” 一听这话,王安不由身形一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朱由校一眼,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有什么话就说!” 见到王安如此模样,朱由校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回皇爷的话,那群武夫久居边关,不识王化,只认钱粮,不认其他,若是饷银不足,难免会暴起闹事” 说着,王安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朱由校见状,不由面色一沉,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此时距离饷银拨付已经过去了那么多的时间,即便饷银暂时没有送到辽东,但是消息也应该传到了才是。 可是身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却依旧在题本当中催问饷银一事,这只能说明,关于泰昌帝拨付饷银一事,熊廷弼并不知情,消息被人刻意掩盖了下去。 按照最坏的结果推算,一旦饷银不能及时到位,辽东士兵定会因为心中不满,而被有心之人利用,引起哗变,定会使得辽东不稳。 而辽东一旦发生不稳,身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定然难辞其咎。 因为熊廷弼一直被归为楚党,之前担任御史的时候,就曾大肆攻击东林党人,双方可谓是苦大仇深。 再上饷银拨付,一直是由户部负责,而今担任户部尚书的韩爌,正是东林党人的元老之一。 因此,眼下有理由、有能力这么做的人,除东林党之外,再无他人。 “好啊,好一帮文人君子” 想通其中关键的朱由校,不禁轻声呢喃出声,眼眸深处也是杀机毕露。 这封题本,在朱由校登基之前,就已经送到了内阁,看来东林党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如今被自己识破,朱由校自然不会任由他们得逞。 “魏忠贤!” “奴婢在!” 被点名的魏忠贤,当即快步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跪了下去。 朱由校阴沉着脸,寒声说道:“朕命你即刻率领东厂,调查辽东饷银一事,但凡发现敢有向辽东饷银下手之人,即刻抓捕,绝不姑息!” “是,皇爷!” 魏忠贤当即恭声领命,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第23章 背黑锅的魏忠贤 看着魏忠贤离开之后,朱由校拿起袁应泰得那封题本,看向了下方内阁的票拟,居然是以辽东巡抚事关重大,不宜轻动。 看到这里,朱由校不禁轻笑一声,很快便猜到这条票拟应该是出自首辅方从哲之手。 随即,朱由校拿起朱笔,在票拟上,写下了“准”字,同意了内阁的意见。 随后,朱由校将袁应泰与熊廷弼的题本收了起来,准备过两天再送还内阁。 无事之后,朱由校随即看向剩余的九十八封题本。 “传旨内阁,朕学识浅薄,无法明了那些题本上的具体内容,将这些题本全部封还,并责令那些随意引经据典、不分主次的官员们,于一月之内罚抄自己的题本一百遍。 抄写完成之后,再让他们想一想,该如何向朕重新上奏。” 一听这话,刘若愚等人不禁愣了一下。 这些题本上面,每封最少有将近一千字,按照如今的抄写速度,写一遍,最快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一百遍即便是不眠不休,那也得写上半月左右。 这样一来,这一个月下来,那些官员们除去工作、睡觉之外,剩余的时间就只能用来抄写题本了,哪还有精力去干其他的事情? “怎么?你们都聋了吗?” 见到刘若愚几人,仍旧站在那里发呆,一旁的王安不由高声呵斥出声。 “奴婢遵旨!” 刘若愚几人闻言,赶忙恭声应是,随后抱起那些题本,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之后,朱由校将王安唤到身旁,低声说道:“放出风去,就说是魏忠贤因为看不懂大臣们的题本,故而向朕进言,对百官稍事惩戒!” “呃~?皇爷,您这是?” 王安微微一愣,他伺候朱由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皇爷,竟然如此腹黑。 前脚刚刚任命魏忠贤去替自己办事,后脚就把人家拉出来替自己背锅。 一旦这件事情传出去,那帮官员铁定会恨透了魏忠贤,甚至是不死不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见到王安一脸愕然的模样,朱由校不由眉头一皱。 “是,皇爷!”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想到魏忠贤倒霉的样子,王安也不由心中一阵暗爽,退出乾清宫后,开始着手布置。 整顿官场,肃清朝堂可以大刀阔斧,但是改革却要去皮见骨,从小事儿方面一点一点的进行改进。 改变官员们题本书写方式,便是朱由校的计划之一。 毕竟国政大事,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做文章,容不得丝毫马虎与含糊其辞。 内阁值房。 当听到刘若愚等人传达的天子旨意之后,方从哲、刘一燝、周嘉谟、韩爌几人也不由愣住了。 封还题本,罚抄一百遍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天子怎么会传达如此荒唐的旨意。 按理说,内阁如果认为皇帝的旨意不合理,是可以封驳的,但是这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理由就是:题本内容,词藻不当、主次不分,如此恐会耽误国事,故稍事惩戒。 这个说法很合理,内阁没有封驳的理由。 再者,这些题本大多都是那些御史言官所上,惹的内阁的几位阁臣也是烦不胜烦,索性就借此稍事惩戒,让那些家伙安静一下也好。 很快,内阁便根据朱由校的意思,草拟了圣旨。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那些那些封还题本的官员顿时哀嚎不止,同时忍不住大骂内阁的几位阁臣软骨头。 天子这样荒唐的旨意,内阁都予以通过,这与当初的纸糊三阁老,又有何区别? 奈何圣旨已下,那些受到惩罚的御史言官,不管如何怨恨,也只能照办。 一时间,许多御史言官忍不住奋笔疾书,准备狠狠弹劾内阁一番。 可是当那些御史言官,搜肠刮肚,写了一大堆问候词语后,不由想起之前惩罚的圣旨,便又欲哭无泪的将其收了起来。 开始老老实实的按照圣旨的意思,言简意赅的重新写了一份弹劾题本。 第二日一早,一大堆弹劾题本被送入了通政司,后经内阁,送到了乾清宫。 “臣弹劾大学士方从哲,尸位素餐,任职期间毫无建树!” “臣弹劾户部尚书韩爌,德不配位,已致国库空虚。” “臣弹劾吏部尚书” 看着那些御史言官们,言简意赅的弹劾题本,朱由校也不禁轻笑一声,随即下令将这些题本留中不发。 内阁的几位阁臣,对于那些御史言官们的弹劾,也是毫不在意。 那些言官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内阁若是不被弹劾那么几次,那才有鬼了。 见天子那边没有动静,内阁依旧稳如泰山,那些官员们也没了办法,只得认罚,开始派人四处采购笔墨纸砚,抄写题本。 一时间,北京城内的书店纸铺,生意大火,许多学员前去买纸,也是空手而归。 纸呢?都被官员们买去抄题本了! 就在一众官员,痛苦的抄写题本之际,一条小道消息传出,原来是天子听信了魏忠贤的谗言,这才下旨惩戒那些官员。 魏忠贤是谁?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那些御史言官有些懵。 经过一番打听与调查之后,魏忠贤的老底也被众人调查的一清二楚。 魏忠贤,本名魏进忠,原是民间一个地痞流氓,后来入宫,改名李进忠,先是服侍天子生母王贵人,后来又投靠李选侍。 泰昌帝驾崩后,见到李选侍势微,又转而投靠天子,改名魏忠贤,因为扶立有功,被任命为司礼监秉笔,奉命提督东厂。 得知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反复横跳小人的谗言,才导致被罚抄写题本一百遍,那些御史言官们,也气的七窍生烟。 对那些御史言官们来说,让他们抄写一百遍题本,那可比打他们一百廷仗,还要感到难受,感到憋屈。 起码廷仗,不用他们花钱去买笔墨纸砚,还能落一个敢于谏言的好名声。 一时间,那些御史言官,在抄写题本的同时,也开始满腔怒火的再上题本,弹劾魏忠贤。 对于魏忠贤,那些御史言官们可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在题本当中,对其破口大骂,更有人直接将魏忠贤比作王振、刘瑾之流。 乾清宫内,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弹劾题本,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不得不说,魏忠贤这个人,确实是一个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一旁伺候的王安,见到自家皇爷脸上的笑容,不由心中一颤,总感觉有人似乎要倒大霉了。 朱由校看了那堆题本一眼,而后沉声道:“去,把魏忠贤给朕叫来!” 第24章 魏忠贤的反攻 来到乾清宫的魏忠贤,看到自己的皇爷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慌。 顾不得其他,魏忠贤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行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皇爷,奴婢冤枉啊,求皇爷为奴婢做主啊,皇爷~!” 魏忠贤砰砰磕头的同时,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下那些大臣全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这不禁让魏忠贤感到了一丝害怕。 好么样儿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事儿?魏忠贤想不通,也没心思多想,眼下只能希望皇爷能够大发慈悲,保住自己。 看着不住磕头的魏忠贤,朱由校面露不耐的皱了皱眉。 “身为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如此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魏忠贤闻言,当即收住了哭声,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望向朱由校。 朱由校沉声道:“起来吧,朕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魏忠贤闻言大喜,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皇爷明察秋毫,多谢皇爷宽宏大恩!” “行了,少拍马屁!” 朱由校摆了摆手,直接说道:“眼下的情况你也见到了,上百位大臣一同弹劾于你,即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虽然死不了人,但是朕也感到很是为难!” “皇爷,这”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心中一凉,看这意思,岂不是说,自己的官位要保不住了? 自己费尽心机,自阉入宫,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就这么被搞下去,还不如让自己去死。 想到这里,魏忠贤也不由恨透了那帮大臣,你们想让我死,那我就先弄死你们,看看到底谁先死。 察觉到魏忠贤那阴晴不定的目光,朱由校不由心中一叹。 权欲迷人眼,谁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到手的东西,更何况是自阉的魏忠贤? 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已然被那群大臣逼迫的露出了自己獠牙,而自己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随即朱由校凝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不想就这么被赶下去,唯有做出一些成绩才是,只有这样,朕才好为你说话,明白吗?” “请皇爷放心,奴婢明白!” 魏忠贤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利用调查饷银一事,对那些大臣发起反击。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另外那个向宫外传递消息的宦官,似乎是李选侍那边的人,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李选侍?” 魏忠贤微微一愣,李选侍身边的人都被他换成了自己人,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向宫外传递那种谣言呢? 可是皇爷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只能这么听、这么信。 魏忠贤离开了乾清宫,满怀心事的向着哕鸾宫的方向走去。 哕鸾宫前值守的一名小宦官,见到走过来的魏忠贤,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干爹,您来了!” 魏忠贤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选侍的情况如何?” 小宦官恭声道:“回干爹的话,自从吃了太医的药,娘娘的身体仍不见好转,每日咳嗽不止,饭量也大不如前。”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去请最好的太医继续诊治!” “是,干爹!” 小宦官恭声应命,而后快步离去。 魏忠贤深深的望了哕鸾宫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他知道,无论如何,李选侍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再留下了。 回到东厂的魏忠贤,也将所有手下召集到了一起,开始安排调查饷银一事。 对于官场上的那些事儿,魏忠贤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清楚,人都是贪婪的。 饷银迟迟送不到辽东,要么是有人故意拖延,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伸了手。 因此,东厂也将调查的目光放在了户部上面,经过一番调查,很快就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名户部主事身上。 得知消息的魏忠贤心中大喜,不过魏忠贤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示意东厂的人继续暗中调查。 在魏忠贤看来,区区一个户部主事,根本不可能有那胆量与能力吃下两百万的饷银,其背后必定有更多的人参与了进去。 因此魏忠贤这才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然后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也好让那些大臣们知道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惹了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魏忠贤忙着私下调查饷银一事的时候,那些那些御史言官们忙着抄写题本的同时,也不忘继续上书,操心起了为天子寻找老师一事。 看着每日不断的题本,朱由校也不得不佩服起了这些文官旺盛的精力。 两日后,朱由校遂传旨内阁,要几位阁臣推举几名合适的帝师人选,同时也将熊廷弼与袁应泰的两封题本送到了内阁。 关于推荐帝师一事,几位阁臣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 因此,内阁的几位阁臣,也将注意力放在了熊廷弼与袁应泰的那两封题本上面。 看着天子直接拒绝了内阁的票拟,同意了熊廷弼的意见,这不由让身为首辅的方从哲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因为那份票拟,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按照道理来说,皇帝是可以将大学士的票拟全部推翻,自拟批复的,可是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因为这代表了皇帝对大学士的不信任。 其结果,只能是大学士被迫辞职,离开内阁。 可是关于袁应泰的题本,皇帝却又表示了同意。 如此两相矛盾的情况,让方从哲有些摸不准当今陛下的心思。 随即方从哲拿起那两封题本,面色凝重的看向次辅刘一燝。 “不知季晦兄,以为如何?” 刘一燝沉吟片刻:“在下以为陛下考虑的颇有道理,蒙古人不是咱们自己人,确实不得不防,而今陛下刚刚登基,一切还是要力求稳妥才是!” 一旁的韩爌也赶忙说道:“在下也这样认为,如今辽东容不得出现半分差池,待诸事稳定之后,再行安置蒙古灾民不迟!” 看着出言附和的韩爌,方从哲不由皱了皱眉头。 对于韩爌的那些小心思,方从哲又哪里不清楚? 原本方从哲准备借这两封题本,给韩爌与东林党人弄些麻烦出来,希望能够引起皇帝的关注,查一查饷银一事,并破坏东林党染指辽东的意图。 结果麻烦是有了,可是看起来自己的麻烦,似乎更大一些。 因为熊廷弼的这封题本,给了东林党人扳倒自己的机会,要知道,首辅的位子,那可比辽东重要多了。 第25章 委屈的天子 事情果然如同方从哲所猜测的那样,随着韩爌的出言,周嘉谟、孙如游也纷纷表示赞同皇帝的朱批,一致认为辽东事大,一切以稳为主。 在韩爌看来,无论是安置蒙古灾民也好,还是皇帝不顾规矩自拟批复也罢,这两件事情与扳倒方从哲相比,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权衡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韩爌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权衡,却正是朱由校为他们出的一道选择题。 是选择接受难民彰显大明的仁义、封驳皇帝的朱批维护内阁的权威,还是借机扳倒方从哲,拿下首辅的位置? 几乎不用考虑,韩爌便直接选择了后者。 很快,熊廷弼与袁应泰的题本被送到了六科给事中的办公室。 而给事中的官员们,也对题本的内容与皇帝的朱批,进行了传抄与公布。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皇帝自拟朱批,否定了大学士的票拟,这件事情不可谓不大。 许多人如韩爌一样,一眼就发现了打击、扳倒方从哲的机会。 新皇登基,本就是一次权力的洗牌,有人要上去,有人就要下来。 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顿时成为了东林党人打击的首要目标,一时间,无数弹劾题本,如雪花一般飞入了紫禁城。 占据了言官位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浙党,也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皇帝惩罚的题本还没抄写完呢,结果又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那些浙党成员,也不禁对方从哲怨气丛生。 方从哲也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预期,好在眼下无人追查红丸一案,于是方从哲也很是识相的上了题本辞职,请求告老还乡。 乾清宫。 看着案牍上面成堆的题本,朱由校也是气的不轻。 这帮大臣,除了党争、上位,还真是一点正事儿都不干了。 本来朝政就一团乱麻,自己哪还有时间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劾题本? “来人呐!把这些题本全都扔出去烧了,另外传旨内阁,题本乃是官员上书政务之用,不是泼妇骂街用的,想要弹劾,朝会上再说。” 朱由校烦躁的声音回荡于乾清宫内,刘若愚、魏朝几人不敢怠慢,赶忙抱起那些弹劾题本向外退去。 内阁值房,距离紫禁城并不是很远,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刘若愚便赶到了此处。 听着刘若愚传达的天子旨意,几位阁臣也不由愣了一下。 不让大臣上书弹劾,这分明就是不纳谏言之举,这怎么能行? 不要说韩爌,就连准备退休的方从哲也不干了。 一旦内阁真的顺从了天子这道旨意,指不定会被天下的文人骂成什么样儿呢,身败名裂都是轻的了。 在天下文人看来,内阁是教导皇帝防止皇帝乱来的衙门,一旦对皇帝放任不管,那就是软骨头,没有自身立场,失去了文人风骨的表现。 而这一表现,对于一向自诩君子,标榜道德的东林党人来说,绝对是一种灾难性的打击。 因此,韩爌暂时也没了扳倒方从哲心思,只得和和气气的与方从哲坐在了一起,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上题本,皇帝是肯定不会看的了,没办法,几位阁臣只得离开内阁值房,向着乾清宫走去,准备当面请求天子收回成命。 很快,这几名阁臣便来到了乾清宫,看到了坐在案牍后面,一脸烦躁的朱由校。 以方从哲为首的几位阁臣也齐步上前行礼。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免礼!” “谢陛下!” 众人起身之后,朱由校看向一旁的王安。 “去,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随后带着伺候在一旁的几名宦官退了出去。 待王安等人离开之后,朱由校这才看向方从哲等人。 “几位爱卿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方从哲躬身道:“陛下,臣等今日是来劝谏陛下的。 自古以来,历代圣君,无不是忠言纳谏之人,而今陛下突然下旨,不许百官题本弹劾,实属不妥,还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广开言路。” “是啊陛下,为君者,唯有接纳百官上谏,方能明辨是非,若是阻断言路,恐有祸事!”韩爌也赶忙出言附和。 “还望陛下三思!” 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三人也出言附和。 看着几位阁臣的意见如此统一,朱由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快。 文官集团虽然分多许多敌对党派,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皇权。 一旦皇权触及到他们共同的利益,这些敌对的党派也会立马团结起来,一同对抗皇权。 这是天然的阶级对立,与忠诚无关。 想到这里,朱由校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随即朱由校一脸苦闷的说道:“几位爱卿有所不知,朕刚刚登基,诸事不明,本欲奋发图强,勤勉国政,奈何近几日看到的题本,全是弹劾他人之言,实在是让朕心烦意乱。 朕不是不纳谏言,可也总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这些上面吧? 朕现在看到这些题本就头疼,根本就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几位爱卿都是父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那些官员竟然连你们都一起弹劾,分明就是欺负朕不懂事” 朱由校眼眶微红的开始向几位阁臣吐起了苦水,就差哭出声来了。 看着朱由校一脸委屈的样子,几位阁臣也不由心中一咯噔。 心疼天子年幼的同时,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万一天子被那帮大臣惹的心烦意乱,效仿神宗皇帝躲起来的话,那可就遭了。 如今出了一个魏忠贤,天子一旦不理政务,那岂不是又要多出一个权宦了?这样的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刘一燝第一个开口说道:“臣等无能,害陛下受累,请陛下放心,臣等回去之后,即刻申饬百官!” 韩爌:“刘大人说的是,大臣们便是弹劾,也应多加收敛才是,更不可忘记为臣者的本分,多言政务、少谈其他!” 方从哲也站出身来:“不错,陛下刚刚登基,理当先熟悉政务才是,其他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的好!” 一听这话,一旁的韩爌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个方从哲,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如果天子真如方从哲所说的那样,将其他事情“放一放”的话,难免会给他与浙党准备的时间,届时难免会发生什么变故。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互相拆台的时候,韩爌心中暗叹一声,只好闭口不言。 第26章 阴损的朱由校 待到几位阁臣离开之后,朱由校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 “放出话去,就说是几位阁臣向朕建议,禁止大臣们于题本之上随意弹劾他们!” 一听这话,一旁的王安不由身形一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由校。 在王安看来,朱由校之前拉魏忠贤背锅,已经够腹黑了,可是而今竟然又将内阁的全部阁臣们拉来背锅了。 单单一个腹黑,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家皇爷了,那完全就是损,太损了。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可是王安却也不敢耽误,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王安离开之后,朱由校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位小宦官,随即冲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 被指到的小宦官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赶忙躬着身子来到了朱由校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王体乾,恭候皇爷吩咐!” “呵~,你倒是蛮机灵的!” 看着直接自报姓名的王体乾,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王体乾神色恭敬:“奴婢有幸,在皇爷身边伺候,不敢怠慢!” 朱由校一脸玩味的看向王体乾:“你与那王安、魏忠贤,关系如何?” 王体乾微微一愣,赶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是皇爷的奴婢,与任何人都无半分关系!” 朱由校闻言不由笑了笑:“真的?” “奴婢此言千真万确,绝不敢欺瞒皇爷!” 说着,为了表忠心,王体乾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朱由校见状,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多谢皇爷!” 王体乾闻言,道谢的同时,也赶忙爬起身来。 朱由校冲着王体乾招了招手:“到朕近前来。” 看着附身过来的王体乾,朱由校轻声说道:“你去找几个人,于明日一早,散布消息,就说是魏忠贤将几位阁臣向朕谏言的事情,说了出去!” “奴婢明白!!” 王体乾微微一愣,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王体乾离开之后,朱由校拿起方从哲那封辞职的题本,沉思半晌,随即拿起朱笔写下了“已阅”二字。 意思呢,就是朕知道了,但是不接受、不建议。 “呵~,一堆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呢,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批复完成之后,朱由校轻笑一声,将方从哲辞职的题本扔到了案牍上,随即站起身来,一脸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另一边,回到内阁值房的几位阁臣,也按照天子的意思,向所有官员放下话去。 各部的大小官员,见内阁竟然真的顺从了皇帝的意思,禁止官员随意上题本弹劾他人之后,不由一阵哗然。 内阁这是准备做什么?天子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们几个老家伙也不懂事儿?竟然和陛下一起胡闹? 就在一众官员不解之时,一条来自宫内的小道消息,彻底让百官炸了锅。 原来是有人弹劾几位大学士,惹的他们不悦,这才一齐入宫面圣,建议陛下,申饬百官,不许在题本上随意弹劾内阁。 这不由让百官大为不满,上书弹劾,本就是官员的职责之一,就因为你是内阁大学士,就不许他人弹劾了?凭什么? 更有许多胆大之人,直接跑到了内阁值房,当面质问起了方从哲、刘一燝等人。 “你们身为内阁大学士,理当劝谏陛下,虚心纳谏,怎能如此胡作非为?” “就是,身为阁臣,不思为君分忧、匡扶社稷,反而畏惧他人弹劾,这是何道理?” “官大了,就了不起吗?” “” 面对一众官员的质问与不满,几位阁臣也是有口难辨。 尽管他们一再解释,那真不是他们建议的,可是那些愤怒的官员却听不进去。 不是你们建议的,入宫干嘛去了?不是你们建议的,为什么不劝谏皇帝,反而还顺着皇帝的意思申饬百官? 即便是一些东林党人,也参与了进来,一起声讨内阁,与韩爌等人。 在他们看来,韩爌身为东林党的元老之一,理当拿出自己的君子风范,在天子面前据理力争,即便是挨了廷仗,也在所不惜。 可是韩爌今日,竟然伙同方从哲等人一同向皇帝低头,这分明就是惧怕皇权、不敢直言的表现,这完全就是背弃了东林精神,为东林蒙羞。 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也与他人一起指责自己,韩爌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跟韩爌一样,方从哲、刘一燝、孙如游等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总不能说:陛下年幼,识字不多,经不起百官的折腾,万一学习神宗皇帝那些,大家都一块儿倒霉 这种事儿,大家心里念叨一下可以,一旦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个欺君犯上、无君无父的名头,那肯定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自己不仅丢官丢命,甚至还会身败名裂,这个代价太大了,谁也不愿承担。 面对堵上门来的一众官员,几位阁臣也无力多说。 要说大明文官的战斗力,可真不是盖的,一波接一波的人跑到了内阁当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质问。 到最后,逼的几位阁臣没了办法,惹不起,躲得起,纷纷离开了内阁值房,躲了起来。 反正皇帝与内阁一同发了话,一众官员即便是再不满,那也得遵从。 官员们大闹内阁的消息传到皇宫,朱由校也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内阁本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了防止相权架空皇权,而效仿前宋的大学士制度,设立的一个秘书顾问组织,可是随着历代奇葩皇帝的出现,逐渐赋予了内阁太多的权利。 再加上后来的三杨、严嵩、徐阶、张居正等人的出现,使得如今的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却已有宰相之实。 内阁的权利,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皇权,朱由校想要实行任何政策,都绕不过内阁,这是朱由校无法接受的。 因此,朱由校才借此次事件,给内阁一个教训,以此来拉低内阁在百官心中的地位。 万一将来自己与内阁起了冲突,百官也不至于全部倒向内阁。 时至午后,下了值的韩爌身心疲惫的回到家中,坐在客厅便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端起管家送来的一杯热茶,韩爌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今日入宫与皇帝对话之时,乾清宫内明明没有其他人在场,那消息是怎么散布出去的呢?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想到这里,韩爌不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回到屋内换了一身常服,从府中后门走了出去。 出走府门的韩爌,径直向着城东走去,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胡同当中,来到了一处民房跟前。 看了看左右无人之后,韩爌随即走上前去,敲响了院门。 片刻之后,院门打开,韩爌遂迈步走了进去。 待韩爌进入院门之后,胡同口处走出一道身影,看了那处民房一眼之后,遂转身离开,而后向着北镇抚司赶了过去。 第27章 来,过来跪着 进入民房之中的韩爌跟随一名小厮来到了一间密室当中。 密室内,一名身男子披黑袍坐在一张案牍后方,使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韩爌来到案牍对面,径直坐了下去。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去查一下!” “何事?” 黑袍男子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阴柔,与这黑暗的密室,倒也颇为相衬。 韩爌凝声道:“今日宫内传出一条消息,我想知道散布消息之人到底是谁!” “没问题!” 黑袍男子说着,然后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韩爌见状,不由眉头一皱:“这是何意?要不是我们,汝早就被一起清算,如今这点小事儿,也要伸手?” “一码归一码,在下也需要钱来上下打点不是?” “哼~,希望你不要随意弄个假消息来糊弄老夫!” 韩爌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随即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案牍上。 “在下糊弄谁,也不敢糊弄韩部堂不是?您放心,黄昏之前,消息定会送到您的府上。” 看着案牍上方那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黑袍男子眸光闪动,而后伸手将其揣入怀中。 “希望你能做到!” 说罢,韩爌直接起身,向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在此多留。 “哼~,一帮伪君子!” 看着韩爌离去的身影,黑袍男子也不由冷哼一声。 北镇抚司府衙。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正一脸惬意的倚靠在一张躺椅上,坐在后院之中,享受着阳光的照拂,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当今天子器重锦衣卫,自己也深受陛下的信赖,被引为心腹,如今的骆思恭可谓是春风得意。 就在骆思恭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之时,一名小旗官脚步匆匆的来到了近前。 “指挥使大人,韩爌那个老东西有动静了!” 一听这话,骆思恭的双眼猛然睁开,随即站起身来,一脸兴奋的看向对方。 “快,仔细说说!” 小旗官恭声道:“据监视的弟兄回报,韩爌回家之后,只呆了两刻钟,便换了一身常服,从后门走出,然后直奔城东胡同的一处民房内!” 骆思恭眼睛一眯:“韩爌如此动作,定然与今日之事有关。” 小旗官微微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几位阁臣刚刚从宫内返回内阁,便因为宫里的一条消息遭到了百官的围堵,韩爌突然吃了这么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这么做,定然是想找到那个散布消息之人。” 小旗官闻言猛然一惊:“如此说来,他们在宫内,还有后手?” “哼~,想不到之前抓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这次若不彻底清除他们,陛下该如何看待我等?” 说到这里,骆思恭面露寒霜的看向那名小旗官:“立刻带人去查,一定要搞清楚那处民房主人的底细,还有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大人!” 小旗官朗声应命,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看着小旗官离去的背影,骆思恭也没了继续哼曲儿的心思,随即离开了北镇抚司,向着皇宫赶去。 这件事涉及当朝的内阁大学士,必须要向陛下当面禀报才是。 由于拥有御赐令牌,骆思恭并未受到阻拦,一路径直来到了乾清宫外。 宫外负责值守的小宦官,见到骆思恭也赶忙躬身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骆指挥使!” “这位公公有礼,陛下可在宫内?” 骆思恭也一脸客气的拱手还礼,不经意间,取出一块银锭,递到了小宦官的手中。 “皇爷正在暖阁!” 小宦官接过银锭,快速揣入袖口当中,继续说道:“不过皇爷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哦?” 骆思恭心中一咯噔,赶忙问道:“公公可知,是因为何事?” 小宦官:“听说是有人将皇爷与几位阁臣谈话的内容传了出去,皇爷很是生气” 坏了,果然是为了这事儿! 骆思恭看了乾清宫的宫门一眼,心中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随即骆思恭硬着头皮看向小宦官:“还请公公向陛下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求见!” “骆指挥使客气,您请稍后!” 小宦官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推开殿门,向着里面走去。 暖阁,朱由校正聚精会神的翻阅吏部近五年内的任命记录。 王安随身在一旁伺候,刘若愚、魏朝、刘镇等人则是领着文书房的一帮宦官,在一旁校对着国库的税收与支出情况。 整个暖阁内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站在朱由校身旁的王安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小宦官,旋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何事啊?” 小宦官跪在地上恭声道:“启禀老祖宗,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在殿外求见!” “知道了!” 王安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来到了朱由校的身旁。 “皇爷,骆思恭来了!” 朱由校闻言,随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后看向殿内忙碌的众人。 “都停一下,来,过来跪着!” 殿内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愣。 “这皇爷这是怎么了?自己这些人也没犯错啊,干嘛就要过去跪呢?” 腹诽的同时,刘若愚等人倒也没敢耽搁,赶忙来到朱由校的案牍前,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朱由校扭头看向身旁的王安:“大伴也不要闲着,一起去跪!” 王安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又没敢说出口,只得一脸委屈的跪了下去。 见众人跪齐了,朱由校嘴角一动,这才看向那名小宦官。 “宣!” “是,皇爷!” 小宦官恭声应是,赶忙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骆思恭神色矜持的跟在小宦官身后,来到了暖阁内。 当看到王安等人全都跪在天子之后,骆思恭心中一慌,来不及多想,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骆思恭,拜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起身后,骆思恭低着头望着光滑的面,后背冷汗直流。 “骆卿来此,所为何事啊?” 天子那清冷的声音,让骆思恭不由身形一颤,赶忙说道:“回禀陛下,臣今日查到,内阁大学士韩爌下值后,曾偷偷前往城东一处胡同” 随后,骆思恭将韩爌今日的动向与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朱由校。 “哼~,朕的后宫果然是到处漏风啊,怎么堵都堵不住吗?” 听完骆思恭的汇报,朱由校不由冷哼一声,略带愤怒的声音,回荡于大殿当中。 骆思恭双膝一软,旋即再次跪了下去:“请陛下放心,臣已派人前去调查,定会将那群贼子全部揪出来!” 第28章 关门,放老魏 看着跪地请命的骆思恭,朱由校缓缓摇了摇头。 “不必了,这件事,朕准备交给东厂去办,锦衣卫就不要插手了!” “陛下?” 骆思恭不由抬起头,一脸急切的看向朱由校。 “骆卿不必多言!” 骆思恭正欲多说,却被朱由校出言打断。 看着天子一脸平静的样子,骆思恭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看着骆思恭一脸失落的样子,朱由校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安。 “大伴,带他们下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旋即带着刘若愚、魏朝等人退了出去。 待王安等人离开之后,朱由校面露笑容的看向骆思恭。 “骆卿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是,陛下!” 感受到天子略微缓和的语气,骆思恭心中稍安,这才站起身来。 “骆卿可知,朕为何将这件案子交给东厂吗?” 骆思恭:“臣不知,但臣知道,陛下这么做,定然有陛下的考虑!” “呵~,骆卿这是在埋怨朕了!” 朱由校轻笑一声,目光如炬的望向骆思恭。 “臣不敢!” 骆思恭闻言,身形一颤,将头垂的更低了。 “朕知道,自神宗皇帝起,锦衣卫就一直备受冷落,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儿气色,又突然多出来一个魏忠贤,你们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骆思恭抬起头:“臣” “先听朕说完!” “是,陛下!” 骆思恭闻言,旋即再次低下头去。 朱由校也站起身来,缓声说道:“锦衣卫自太祖皇帝设立之初,便一直被历代先帝以为臂膀,可是后来却被渐渐疏远,其中缘由有很多,朕也不想一条一条的列出来。 今日朕想说的是,朕虽然信的过骆卿,但却信不过锦衣卫,骆卿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骆思恭面露苦涩的点了点头。 骆家历代效命于锦衣卫,他自然知道,如今的锦衣卫早已被朝堂上的那帮文官弄得千疮百孔。 锦衣卫与东厂不同,东厂领头的是太监,而太监只能忠于皇帝一人,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但锦衣卫不是,再加上锦衣卫人员复杂,难免有被文官收买之人,时间久了,被文官慢慢所渗透,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之前骆思恭曾大力整顿,剔除了大量闲杂人员,但是锦衣卫当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与文官相互勾连之人,仍旧是一个未知之数。 这也是为什么皇宫内隐藏的那些小人,始终无法清除干净的原因之一。 “朕知道骆卿为了维持锦衣卫,急于做出一些成绩。 但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需知,磨刀不误砍柴工,锦衣卫是把利刃,朕有大用,但仍需骆卿先去把它磨平才行!” “臣谨遵陛下教诲!!” 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缓步来到一旁的案牍前,拿起一页纸张,上面清楚的记录了万历四十八年的收支记录。 “万历四十八年,两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税银为六百一十八万六千两。 各部报给户部的账单,却耗银一千三百万两,足足亏空了六百多万两,算上往年的亏空,如今大明的国库亏空,已经多达两千四百万两!” 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何突然念起了账单,但是初一听到国库竟到了这种地步,骆思恭也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钱都到哪儿去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进了那帮贪官污吏的口袋。 朱由校随手拿起又一份账单:“万历八年,国库一年的税银为两千六百五十四万两。” “短短四十年,国库收入竟少了将近七成,骆卿可知是何缘由?” 朱由校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出的这句话,虽然明知大明已经再走下坡路了,可是这坡下的也确实太快了一些。 “臣不知!” 感觉到天子隐隐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骆思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头垂的更低。 朱由校目光灼然的望向骆思恭:“朕方才看了看,万历八年,光浙江、江西、福建三省的税银,就是八百万两,可是今年却只有不到两百万两。 那些税银哪儿去了?锦衣卫可有记录?” 骆思恭:“不曾有过!” 朱由校:“若说那些匿税、贪污之人,不曾给锦衣卫塞过银子,卿可信?” 骆思恭:“臣不信!” 朱由校接道:“那卿觉得,这样的锦衣卫,朕怎么敢用?” 迎着天子那锐利的目光,骆思恭当即跪了下去。 “请陛下放心,臣回去之后,一定定会彻查到底,将那帮蛀虫彻底清除出去。” “如此最好,不止江南,西北、辽东、四川那边也要彻查,告诉那些人,锦衣卫是天子的锦衣卫,他们拿的是朕的饷银,不是那帮士绅、贪官的!”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时,看向骆思恭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肃冷。 “臣明白!” 骆思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的冷汗也不住的往下流。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解下腰间的一块令牌递向骆思恭。 “朕许卿临机决断之权,一年之内,朕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锦衣卫,不然朕就只能依靠东厂了!” “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陛下厚望!” 骆思恭面色郑重的接过朱由校手中的令牌,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骆思恭走后,朱由校随即命人,将调查韩爌一事,移交给了魏忠贤。 东缉事厂。 此时的魏忠贤正一脸惬意的坐在靠椅上,手中还捧着一杯香茶。 今日百官围堵内阁一事,魏忠贤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看到那帮文官狗咬狗,心中也颇为开心。 “叫你们弹劾我老魏,活该你们倒霉!” 魏忠贤轻声呢喃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督公,大喜!” 就在这时,一名番子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哦?”魏忠贤眉头一抬,望向来人:“是何喜事啊?” “启禀督公,陛下派人传信!” 随即那名番子,凑到了魏忠贤的耳旁,将调查韩爌一事,说与了魏忠贤。 “好,哈哈~!咱家的机会来了!” 听完之后,魏忠贤不由大笑出声。 “督公,不好了!” 就在魏忠贤开心之际,又一名番子跑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 魏忠贤面上喜色一收,一脸凝重的望向来人。 那名番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督公,小的方才探听到,有人说,是督公泄露了陛下与几位阁臣的谈话,其意是为了报复内阁与百官” “咣当~!” 魏忠贤一听此话,手中的茶杯,瞬间便滑落手中,率在了地上。 第29章 愤怒的朱由校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刚刚还在为东厂抢了锦衣卫差事而兴奋不已的魏忠贤,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泄露天子与内阁谈话,还歪曲事实,诬陷内阁。 这样的罪名要是坐实了,他老魏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时魏忠贤大脑已然一片空白,双目失神、嘴巴微张的坐在椅子上。 恍惚间,魏忠贤仿佛已经看到牛头马面,拎着铁链,正向着向着自己走来 “督公?” 见到魏忠贤呆呆的坐在那里,那名前来报信的番子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 魏忠贤一个激灵,一脸茫然的看了那名番子一眼,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不行,咱咱家得入宫一趟!” 说着,魏忠贤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而后踉踉跄跄的离开了东厂府衙,向着皇宫跑去。 另一边,完成散布谣言任务的王体乾,也回到了乾清宫,向朱由校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一切顺利,朱由校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回皇爷的话,除奴婢与那个散布消息的小宦官以外,再无他人知晓!” 说着,王体乾低下头去,心中也不由开始为那名小宦官开始默哀起来。 在宫内厮混多年的王体乾也明白,但凡是帮助上位者干脏活儿的人,基本很难留下性命,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朱由校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差事办的不错,也算有功,明里不要给他好处,暗里赏点儿什么吧。 另外,把他调到御马监去,等有机会了,再行提拔!” “皇爷,您您说什么?” 王体乾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向朱由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好气的看了愣在那里的王体乾一眼:“怎么?难道非要朕下令处死他才行吗?” “奴婢不敢!” “好了,下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即拿起户部的一份账册翻看起来。 “奴婢告退!” 王体乾躬着身子,向着殿外退去。 退至殿门口,王体乾不由抬起头看向案牍后的朱由校,眼中多了一丝崇敬。 在王体乾看来,自己这位皇爷,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内心还是软的,起码不像其他帝王那样冰冷无情,将办事之人当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这样的话,也就足够了!” 心中这样想着,王体乾也轻手轻脚的关闭了殿门。 王体乾刚刚走出乾清宫,便看见喘着粗气的魏忠贤,正向着这边跑来。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魏忠贤,王体乾不由心中暗笑一声,随即迎上前去。 “呦~,魏公公,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皇皇爷在吗?” 魏忠贤弯着身子,拄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问道。 王体乾点了点头:“在呢!不过皇爷的心情可不大好,魏公公一会儿进去,可得注意着点儿!”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听这话,魏忠贤气儿也不喘了,看向紧闭的殿门,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惧怕。 “嗨~,还不是因为国库的事儿闹的,刚才皇爷还冲着骆指挥使大发脾气,责怪锦衣卫监督不力,以至于国库入不敷出,年年亏空!” 随即,王体乾将朱由校会见骆思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与了魏忠贤。 “国库?入不敷出?亏空?” 听着王体乾的叙述,魏忠贤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好了魏公公,在下还有事情要办!您自个儿进去吧!” 说着,王体乾向着魏忠贤拱了拱手,转身要走。 “多谢!” 得到提醒的魏忠贤,也一脸感激的向着王体乾拱手一礼。 待王体乾离开之后,魏忠贤也小心翼的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暖阁,魏忠贤大老远的便看到案牍后的朱由校正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什么,于是便站在了暖阁门口,不敢上前打扰。 “唉~!” 良久之后,一道叹息之声传来,魏忠贤抬眼望去,看到朱由校正一脸愁容的杵在案牍上,揉着太阳穴。 魏忠贤见状,也赶忙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奴婢拜见皇爷!” “朕不是刚派人吩咐了你新的差事吗?不好好办差,又来作甚?” 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朱由校面上多了一丝不悦。 “启禀皇爷,奴婢听说有人散步谣言,说是奴婢泄露了皇爷与几位阁臣的谈话,还故意歪曲事实,诬陷内阁。 奴婢真是冤枉啊,还请皇爷为奴婢做主!” 说着,魏忠贤的眼眶又红了,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颤抖,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被吓的。 “谣言而已,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朱由校一脸无所谓的看向魏忠贤。 魏忠贤心下一急:“可是,这件事它” “没有可是!” 朱由校一巴掌拍在案牍上:“你如今身为东厂督公,也不是什么小宦官了,不要什么事儿都来烦朕,这点儿小事儿,都解决不了,朕还要你做什么?” 朱由校略带怒气的声音,回荡于暖阁之中,吓的魏忠贤忍不住抖了抖。 “奴婢无能,请皇爷降罪!” 虽然魏忠贤嘴上说着请降罪,可是心里却是乐来了花。 在魏忠贤看来,年轻的皇爷已然被国库的亏空和那帮大臣闹得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管自己这些破事儿了。 “降罪的事儿先放一边,朕要你查的关于辽东饷银一事,可有进展?” 此时的朱由校,也懒得去理会魏忠贤心中的小九九,直接询问起了辽东饷银一案。 魏忠贤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经奴婢与东厂上下的严查,目前已经查出一丝眉目,并且锁定了户部与兵部的一些涉案官员。” “哦?”朱由校面色一沉:“那就仔细说一说,都查到了些什么?” “启禀皇爷,据查,此次涉案的官员共有十七位,其中户部九人,兵部八人,上至户部侍郎,下至兵部主事。 那批饷银,经内帑调拨,先到户部,再到兵部,尚未出京便少了三成,这便是所谓的漂没。 后来那批饷银又路过通州、永平,经过当地官府与军营的上下齐手,目前仅剩六十万两,正停于山海关!” “嘭~!” 魏忠贤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巨响,抬眼望去,只见天子面前的案牍,已经翻到在地,上面的题本与那本户部的账册也摔在了魏忠贤的面前。 “蛀虫!一帮该死的蛀虫!朕给边军将士的钱,他们也敢拿? 他们把朕当什么了?他们的钱袋子吗?” 朱由校那愤怒至极的咆哮之声,响彻整间暖阁。 第30章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看着暴怒的天子,魏忠贤不由心中大喜。 他知道,那帮惹人讨厌的文官,要倒霉了。 “魏忠贤!” “奴婢在!” 魏忠贤一激灵,随即将头磕在了地面上。 只见朱由校神色冷峻,一字一顿的说道:“查,给朕仔细的去查,不论是谁,凡是伸了手的,有一个抓一个,少一个,朕要你的脑袋!” “是,皇爷!” 听着朱由校那充满杀意的话语,魏忠贤不由心中一颤,赶忙朗声应是。 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朱由校不由面色一沉:“知道了还不快去,等着朕请你吃饭吗?” “奴婢告退!” 魏忠贤闻言,赶忙爬了起来,随后躬着身子,向后退去。 一边退的同时,魏忠贤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那本户部的账册。 身为一个未来的权宦,除了有办事的能力之外,为上面分忧也是一个必备技能。 如今皇爷为了国库亏空忧心忡忡,身为奴婢,自然有义务去解决这一难题。 退出乾清宫的魏忠贤,一如来之前那样,加足了马力,向着东厂的官署跑去。 “呼~!”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身影,朱由校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演戏,还真他娘累啊!” 心中这般想着,朱由校也一脸轻松的弯下身去,将户部的那本账册捡了起来。 对于官场之中漂没的情况,朱由校不是不知道,而且还知道的非常清楚。 这一次他们拿的还是少的,更严重的时候,两百万两白银,能有三十万两送到边军手中就不错了。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当年的戚继光都免不了要虚报军队人数,将三万人报成十万,因为只有这样,朝廷调拨的军费才抗的住那些官员们的上下其手,最终剩下一点儿,发放到将士们的手中。 这种现象的后果,就是朝廷拿十倍的钱粮,养一倍的兵,一旦发生战事,财政怎么可能不崩溃? 这种情况,即便是朱由校也感觉异常棘手,不敢轻易触碰,所以只能依靠魏忠贤去办了。 反正老魏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早点儿总比晚点儿好,省的他在闹出什么幺蛾子。 谁叫他本事大呢?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嘛! “魏忠贤呐魏忠贤,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看着账册上那巨大的亏空,朱由校呢喃一声的同时,也喊来几名小宦官,开始收拾散落在地面上的题本。 另一边,回到东厂官署的魏忠贤,也风风火火的将所有办事人员召集了起来。 魏忠贤阴郁的目光,环视众人一眼,而后沉声道:“你们都给咱家听好了,皇爷说了,辽东饷银一案,但凡出现一点儿差池,就会要了咱家的脑袋。 但是在咱家的脑袋搬家之前,你们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先一步下去跟咱家陪葬!” 魏忠贤那满是威胁的话语,让众人不由一阵胆寒。 随即,魏忠贤扭头看向东厂的掌刑官孙云鹤。 “那些官员的情况,可都摸清楚了?” 孙云鹤恭声道:“回督公的话,全都摸清楚了!” 魏忠贤一掌拍向桌案:“好,立刻调派人手,前去抓人,一个也不许漏掉!” “是!” 众人朗声应是,而后转身快不离去。 很快,一队队身穿皂袍的东厂番子,气势汹汹的离开了东厂官署。 “东厂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街上的行人,看着横冲直闯的东厂番子,纷纷面露惧色的躲到了一旁。 虽然今些年东厂的人已经很少出现,但是东厂的威名,却不曾衰减。 在京城生活的人,稍微有点儿常识都知道,东厂代表的就是地狱。 “这是又出什么大案子了吗?竟惹出东厂来了!” “那谁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哎~,又有人要倒霉咯!” 直到东厂的番子远离之后,街上的行人,这才开始议论起来。 京城的草帽胡同,可谓是人尽皆知,虽然里面的宅院大多平平无奇,但却仍旧被人称为贵地。 因为京城的大多数官员,全都居住于此。 过往的行人,看向草帽胡同,目光只之中,除了羡慕,再无其他。 就在这时,那些东厂的番子,却不管不顾的冲入了胡同当中,而后分别前往各自目标的府邸。 带队的孙云鹤带着十几人,来到了一座宅院前。 孙云鹤走出队列,抬眼望去,只见门上的牌匾,上书两个烫金大字:郑府。 而这处府宅的主人,正是时任户部左侍郎的郑三俊。 看着紧闭大门的郑府,孙云鹤冲一旁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手下会意,随即上前,拉起门环,重重的拍了下去。 “谁啊!” 等了许久,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随即郑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条门缝,一名老管家探出头来,一脸疑惑的看向孙云鹤以及那些东厂番子。 “诸位,你们这是?” “进去,抓人!” 不等老管家说完,孙云鹤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孙云鹤身后的十几名东厂番子,也径直上前推开了大门,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哎~,你们” 被推到一旁的老管家,也一脸急切拦上前去。 “闭嘴,你个老东西!” 一名番子见状,不耐烦的挥起手中的拳头,狠狠的打在了老管家苍老的面颊上。 “哎呦~!” 遭受重击的老管家痛呼一声,而后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上,两颗带血的牙齿,也从老管家的嘴中吐出。 “哼~,都说东厂的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没想到竟然会对一个老者出手,还真是叫本官大开眼界!”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身穿官袍的郑三俊,正站在客厅门前,一脸寒霜的看着这边。 “呵~,郑大人好大的官威呀,我们东厂办事,自有我们东厂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孙云鹤冷笑一声,随即带着人向着郑三俊围了上去。 看着来者不善的东厂番子,郑三俊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惧色。 “你们这些东厂番役,为何无故闯入我家?今日若是说不出道理来,本官定会到陛下面前理论!” “好啊!不过郑大人还是先跟我们走一趟,再去陛下面前理论不迟!” 孙云鹤冷冷一笑,随即挥了挥手,两名东厂番子见状,立马上前一步,不待郑三俊有所反应,便将其按在了那里。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要干甚么?快放开本官,否则本官定会弹劾尔等!” 面对如此折辱,被按在那里的郑三俊不由大怒,呵斥的同时,也不住的挣扎着。 “都被我们东厂找上门了,还敢抖威风?您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您心里清楚!” “带走!” 看着色厉内荏的郑三俊,孙云鹤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挥手,便带人将郑三俊押了出去。 于此同时,其余十六位涉嫌侵吞饷银的官员,也全部落网,被带到了东厂的大牢。 第31章 名单 很快,户部、兵部十几位官员被东厂抓走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东厂突然搞出如此大的动作,让那些京官们惊惧不已。 厂卫,这个让人闻而生畏的名字,如同一道阴霾一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惊惧之余,那些官员,也不由开始四下走动起来,打探其中缘由。 “这个阉狗,他到底要干什么?” 韩府,得知消息的韩爌,也是暴跳如雷,忍不住破口大骂。 原本得知是魏忠贤从中作梗,诬陷内阁之后,韩爌就在琢磨该如何对付这个小人,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魏忠贤率先将了一军,自然气闷至极。 要知道,被魏忠贤抓走的那些户部官员,有一半都是韩爌亲手提拔举荐的,那个郑三俊,更是自己的学生。 如今他们全都被抓进了东厂,万一魏忠贤借此屈打成招,弄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虑至此,韩爌再也无法淡定了,随后赶忙吩咐管家,前去邀请高攀龙、孙慎行、邹元标、左光斗、杨涟等东林党人,前来府中议事。 都察院。 被新任命为左副都御史杨涟正在俯首于案牍前,处理着政务。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杨涟好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身青袍的左光斗,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杨大人,外面现在都快翻天了,您老还真坐的住!” 看着仍在工作的杨涟,左光斗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 “大明有天子在,翻不了的!” 杨涟头也不抬的说着,目光仍旧放在公文上面。 左光斗眉头一抬:“就怕有人捂住了天子的耳目,趁机作乱!” 一听这话,杨涟不由抬起头来,面露不悦的望向左光斗。 “遗直兄,有些话不能乱说,这里可是都察院” “哎~,杨兄莫要多想,我说的可不是都察院不作为,而是宫里有小人” 见杨涟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左光斗赶忙上前解释。 “小人?” 杨涟微微一愣,最近几日一直忙于政务的他,对于外界之事,倒是很少关注。 左光斗:“哎~,杨兄你这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眼下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你不知道?” 杨涟一脸淡然:“知道,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 看着杨涟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左光斗也是一阵无语。 就在这时,杨涟府中的一名下人,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着杨涟躬身一礼。 “老爷” “我不是说过吗?这里是官署,不是私人府上,尔等身为府中下人,既无官身,不可随意前来,怎的不长记性?” 不待下人说完,杨涟便面露怒容的呵斥道。 “杨兄,看其模样,想来是有急事,还是先让他把话说完吧。”一旁的左光斗说道。 对于杨涟这种克于律己的脾性,左光斗虽然很是认同,但是有时候也是过于死板了一些。 杨涟闻言,遂看向府中下人:“有什么事?” 下人恭声道:“回老爷的话,韩大人派人送信,请老爷和左大人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要事?” 杨涟微微一怔,随即便回过神来,想来应该是关于今日之事。 “好了,我知道了!” 杨涟摆了摆,示意下人退下。 左光斗也凑上前来:“韩大人之前遭受了不少非议,今日突然邀请我等过去,想来此事不小,杨兄切莫耽搁。” “嗯!” 杨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公文处理完了之后,这才起身,与左光斗一同离开了官署。 另一边,身在乾清宫内的朱由校仍是眉头紧锁的翻阅着户部的账册。 一个国家,想要正常运转,最不能缺的就是钱与粮。 可是眼下的大明,偏偏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尽管朱由校准备依靠魏忠贤帮助自己搞钱,但这也只是作为前期解渴而已。 想要真正的实现财富自由,手下必须拥有一批忠实可靠的干吏方可。 虽然朱由校通过史书,知道大部分历史官员的名字,但是对于他们的忠诚和才能,却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毕竟想要通过史去了解一个人,实在太过抽象,再者,人都是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想了想,朱由校还是决定暂时观望一段时间为好。 随后,朱由校取来纸笔,写下了几个人名,分别为:徐光启、朱国祯、周如磐、王在晋、宋应星、戚金、秦良玉、杨嗣昌、毕懋康 洋洋洒洒,写下十几个人名之后,朱由校这才堪堪停笔。 “大伴,把这份名单交给骆思恭,让他派人去观察一下,并将他们的近况和人际关系,一并呈报上来!” 说着,朱由校将名单递给了一旁的王安。 “奴婢遵旨!” 王安恭敬的接过名单,只是稍微扫了一眼,而后便将其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退了出去。 看着王安离去的背影,朱由校不由揉了揉额头。 如今大明的国库,空的都能跑老鼠了。 当初张居正在世时,拼了老命的给自己的便宜爷爷攒了一大笔钱。 结果这么多年下来,也被万历帝和泰昌帝糟蹋的差不多了。 如今自己的内帑,也不过仅剩一千四百万两白银。 此时的朱由校不是嘉靖、万历那样自私的皇帝,为了大明,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内帑、国库之分。 这些钱,听起来很多,可是对于大明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自己把银子拿出来了,到头来还是会进了那帮蛀虫的口袋。 如今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才不过五百万两,相比于乾隆年间的一年四千万两收入,足足差了七倍之多。 要知道,此时的大名,无论是贸易还是资本,都远远胜过乾隆时期,可是国家收入,却是天差地别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税收,那些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的地主士绅,不仅想方设法的逃税漏税,还极尽所能的上下勾结,鱼肉百姓。 他们兼并土地、与外族走私,利用大明海禁,进行海上贸易,为了身家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还有那些肥流油的宗室,占据大量的良田,不仅不纳税,反而还要朝廷每年拿出大量的禄米奉养。 究其根本,这才是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天灾与外敌,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但凡大明的决策有一条是对的,区区建奴也不可能打的进来。 这些人,必须弄掉,不然怎么努力,都是白费。 “来人,传旨魏忠贤!” 朱由校那满是寒意的声音,回荡于暖阁之中。 第32章 审讯 东厂大牢。 这座传说中,比锦衣卫诏狱,更加黑暗,更加让人畏惧的地方,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通道两旁挂着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音,配合着监牢深处的惨叫声,让人感觉一阵心悸。 当郑三俊被拖入审讯室的时候,魏忠贤正端坐在一把靠椅上,等候着。 见郑三俊后,魏忠贤眼睛一眯,而后瞪了几名番子一眼。 “郑大人堂堂一部侍郎,怎可如此拖拽?还不架过来?” 一听这话,两名番子赶忙将郑三俊架起,来到了魏忠贤的跟前。 郑三俊抬起头,一脸愤怒的看向魏忠贤。 “魏公公,不知本官所犯何事?竟将本官带到这东厂黑牢?” 魏忠贤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人拿了辽东的饷银,皇爷让东厂查一查,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不敢怠慢!” “辽东饷银?”郑三俊顿时有些心虚起来,这件事情,他确实伸了手,可是这都是惯例了,自然不能承认。 郑三俊把心一横,而后看向魏忠贤:“魏公公,此话从何说起?辽东饷银已经运到了山海关,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辽阳,郑某如何拿得?” 魏忠贤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眼露寒光的看向郑三俊。 “哼~,饷银是到了山海关不假,可是据咱家所知,先帝调拨的两百万两白银,如今只剩下了六十万两,剩下的一百四十万哪里去了? 你我都知道,如今建奴猖獗,辽东情势火急,这个时候还敢打将士们军饷的主意? 往小了说,这是贪赃枉法、不顾大局,往大了说,那就是通敌卖国,当诛九族!” 当诛九族 这最后四个字,好似一把尖刀一般,狠狠的刺入了郑三俊的胸口,冷汗唰的一下,流遍后背。 郑三俊看向魏忠贤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惊惧。 眼前这个能够向皇帝进献谗言,惩罚百官抄写题本,还敢散布谣言构陷内阁的家伙,完全有可能向陛下进言说他通敌卖国。 到时候陛下一个不高兴,自家族谱上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看着面露惧色的郑三俊,魏忠贤冷笑一声:“郑三俊,实话告诉你,咱家只想找回那批银子,你是准备尝一尝这东厂的手段再招呢,还是想等明日皇爷下旨彻查之后再招呢?” “堂堂大丈夫,哪能等得到明日?在下现在就招!” “呃~?” 看着一脸豪迈的郑三俊,魏忠贤也不由愣了一下。 人能无耻到这程度,也算是少见了! 不过魏忠贤很快便回过神来,而后笑道:“郑大人果然识时务!” 说着,魏忠贤看向一旁的几名番子:“去,给郑大人搬把椅子过来,让文书准备!” 很快,两名番子抬着一把椅子来到了审讯室,随行的还有一名带着笔墨纸砚的文书。 待文书准备妥当之后,魏忠贤一脸审视的看向椅子上的郑三俊。 “郑大人,咱家来问,你来答!” “好!” 郑三俊一脸失落的点了点头。 “先帝当初调拨帑银之时,有多少经过了户部?” 一旁的文书听了魏忠贤的话,赶忙拿着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郑三俊不假思索道:“两百万两!” “那走出户部之后呢?剩下了多少?” “一百七十万两!” 魏忠贤眼睛一睁,声音也提高了少许:“那三十万两,哪儿去了?” “被在下截留了!” “那银子呢?” 郑三俊顿了顿,这才说道:“其中八万两,用于各部衙门的修缮开支,剩余的二十二万两,被在下与几位同僚,分分了!” 说到最后,郑三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自己指定是活不成了,但若是能保住父母,八个小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自己的族谱,也值得了。 “那些银子都藏” “督公!” 就在魏忠贤正欲再问之际,一名番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 看着打断自己问话的番子,魏忠贤不由皱了皱眉头。 “启禀督公,宫里来人了!” “哦?” 魏忠贤神色一动,随即向外走去。 刚一走出审讯室,便看到同为司礼监秉笔的刘镇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魏忠贤不敢怠慢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刘公公亲自过来,可是皇爷有什么旨意?” 刘镇点了点头:“不错!” 魏忠贤闻言,神色一肃,随即双膝一弯,就要向下跪去。 刘镇赶忙上前将魏忠贤拉住:“哎~,魏公公不必下跪,皇爷只是让在下过来带句话而已!” “请刘公公细说!”站起身来的魏忠贤,仍旧半躬着身子。 刘镇也凑近魏忠贤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皇爷想知道,这一百多万两的银子,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拿的? 那么多钱,真的就只有十几个人?” 听到这话,魏忠贤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 皇爷这是要掀起大案呐 想到这里,魏忠贤心底不由兴奋起来,案子越大,他的功劳就越大,功劳越大,自己的地位,也就越加稳固。 随即魏忠贤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看向刘镇:“请刘公公转告皇爷,在下一定给皇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好,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刘镇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捂住了口鼻。 看着刘镇消失的背影,魏忠贤的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回到了审讯室内。 “准备记录!” 吩咐了文书一句,魏忠贤扭头看向郑三俊。 “那些银子都藏在什么地方?” 郑三俊:“在我家书房的一间密室内!” “呵~,好大的胆子,京城重地,竟敢私建密室!” 魏忠贤冷笑一声,继续问道:“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郑三俊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在下贪婪所致,并无他人指使!” 魏忠贤脸色一沉:“那么大一笔银子,你们几个人就敢伸手?你觉得咱家是傻子么?” 看着魏忠贤的样子,郑三俊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在暗示他开口攀咬了。 可是咬谁呢?户部除了自己,再往上就是户部尚书韩爌了。 想到这里,郑三俊不由浑身一颤,那可是自己的恩师,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自己怎么可能 “哼~,看来不给你点儿手段,你是不会招了!” 看着突然沉默的郑三俊,魏忠贤冷哼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透骨的寒意。 “来人呐,把郑大人带下去,让他尝尝咱们东厂的手段!” “是,督公!” 两名番子闻言,架起郑三俊就向着一旁的柱子走去。 “等一等!” 第33章 密谋 眼看着几名番子要给自己上刑,郑三俊激动之余,赶忙叫停了对方。 东厂最是让人恐惧的地方,就是那些闻所未闻的酷刑,郑三俊非常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怕疼。 与其被虐一番,还不如早早顺从,免受皮肉之苦。 正所谓,君子藏身,待时而动,郑三俊理解的可谓是相当到位。 见到郑三俊开口,魏忠贤笑了。 命人将郑三俊扶回座椅上去的同时,魏忠贤的心中也不断的开始思量起来。 目标从谁开始呢? 户部尚书韩爌算一个,还有兵部尚书王象乾,这两个位置相当重要,皇爷肯定是要任用自己人的。 接下来就是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连同那些一起弹劾过自己的御史言官也得全扯进去才行,这样大案不就成了? 至于罪名,这就需要看郑三俊怎么说了,结党营私,似乎不错 根据大明律,结党营私,斩! 想到这里,魏忠贤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是夜,韩府当中灯火通明,高攀龙、孙慎行、邹元标、杨涟、左光斗以及几位东林党人,齐聚于客厅当中。 众人分宾主落座,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韩爌身上。 “韩大人,不知您将我们找来,所为何事?”见人都到齐了,孙慎行开口问道。 “好吧,那老夫也不隐瞒诸位!” 韩爌清了清嗓子而后说道:“昨日陛下突然传旨内阁,要求百官不得随意在题本上弹劾他人,老夫与几位阁臣觉得此事不妥,便入宫觐见” “这有何不妥?弹劾他人,本为御史言官之职,其余官员恪守本位便是,若是全都不顾政务弹劾他人,还要都察院做什么?” 说话的是杨涟,在他看来,百官辅政,本就应该各司其职。 “文孺且先听老夫说完可好?” 被杨涟打断的韩爌虽然心有不喜,但仍旧摆出了一副长者应有的风范,一脸和煦的看向杨涟。 杨涟见状,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见杨涟闭嘴,韩爌遂继续说道:“老夫与其余几位阁臣入宫之后,见到了陛下,而陛下也将其中缘由说与了我等” 随后韩爌,将自己等人与皇帝谈话的内容与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众人。 反正之前内阁与皇帝的谈话,已经传了出来,韩爌也没有必要在遮遮掩掩。 待韩爌解释清楚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高攀龙捋了捋胡须,开口说道:“虞臣兄与诸位阁臣的担忧,不无道理,当今陛下年幼,先帝又忽略了陛下的教育,一时间无法辨明忠奸。 倘若真被那些官员的弹劾题本,混淆视听,进而不理朝政,于国于民,都没有任何好处!” 见高攀龙这位东林元老出言为自己说话,韩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即韩爌说道:“老夫与几位阁臣,本是出于关爱陛下之心,这才同意了禁止百官上题本弹劾。 可是却被魏忠贤那个阉人故意歪曲栽赃,以至于老夫与几位阁臣受到了百官得误解。 要知道,当时陛下可是将所有宦官全都赶了出去,他魏忠贤是如何得知全部谈话内容的?” 说到最后,韩爌便没有再说了,他相信,在座的人,都能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先是栽赃内阁,而后又大肆抓捕户部与兵部的官员,他魏忠贤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一时间,厅内的气氛逐渐开始凝重起来。 只见杨涟站起身来:“阉宦弄权、误国误民,阻塞言路、蒙蔽圣聪,其心当诛!” “文孺此言不错,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心为了天下百姓而聚到一起,怎能任由魏忠贤这样的阉宦留在陛下身边,蒙蔽圣聪?” 韩爌一脸正气的望向在座的众人,他知道,想要保住郑三俊等人,唯有将魏忠贤这个东厂提督拉下马,然后换上自己人方可。 眼下东林党羽翼已成,只要众人齐心合力,想要弄掉一个魏忠贤,问题不大。 “阉宦弄权,我辈自然义不容辞” 高攀龙也发话了,相比于扳倒方从哲,先弄掉魏忠贤、控制内廷,似乎更为紧迫一些。 “高大人说的对,阉宦不除,国政难安!” 随着高攀龙话落,厅内顿时热闹了起来,俨然已经将魏忠贤视作了天下第一坏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待众人意见统一之后,韩爌突然说道:“陛下向来仁孝,之所以能被魏忠贤得逞,无非就是因为年幼,身边无人教导,听信了谗言。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为陛下寻一老师才是!”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点了点头,而后开始琢磨合适的人选。 思虑片刻,孙慎行开口说道:“老夫觉得,孙承宗可担此任!” 高攀龙点了点头:“唔~,此人教书多年颇有成绩,如今赋闲,倒也可以启用。” “既然二位大人皆看好此人,我等当一同举荐!”其余人,也齐声附和。 这些东林党人也明白,想要将帝师这个位置抓在自己手里,定然会遭到其余全部党派的反对,因此只能选择一个亲近自己一方的人。 而孙承宗不止一次表露过对顾宪成的推崇,且在五年前的应试当中,遭到了浙党的陷害,与浙党素有嫌隙,因此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就在韩爌、高攀龙等人商议如何对付魏忠贤的时候,却不知,魏忠贤已经准备提前掀桌子了。 另一边,回到寝宫的朱由校,命人打开了一盆热水,一边烫着脚,一边品尝着精美的点心,可谓是相当的悠闲。 就在这时,王安踏着碎步,走了过来:“皇爷,魏忠贤求见!” “让他进来吧!” 朱由校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魏忠贤既然这个时候来,想来事情应该有了眉目。 随即朱由校将双脚从木桶当中抬起,一旁伺候的几名宦官也赶忙上前收拾,而后全部退了出去。 魏忠贤刚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拜见皇爷,深夜惊扰了皇爷,奴婢实在罪该万死!” “好了,起来吧!”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即神色慵懒的倚靠在龙椅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魏忠贤,看到自家皇爷这个态度,也不由愣了一下,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 不过魏忠贤的反应倒也很快,两步凑上前去恭声道:“皇爷,那郑三俊贪墨辽东饷银一案,已经有了眉目,其中涉案人员之广,简直是骇人听闻” “哦?那就仔细说一说,都有谁!”朱由校双眼微眯,两眼直勾勾的看向魏忠贤。 迎着朱由校的目光,魏忠贤不禁感觉心底有些发毛。 可是想到那些弹劾自己的人,差点儿让自己这么多年的打拼功亏一篑,魏忠贤也不由咬了咬牙。 “回禀皇爷,据郑三俊交代,贪墨辽东饷银一案,其背后主使,正是户部尚书韩爌、兵部尚书王干象,甚至连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与诸多御史也参与其中。 这些人表面上一副为国为民、仁人君子,背地里却是坑瀣一气、蝇营狗苟,不仅贪墨公款,还与地主豪绅勾结,欺压百姓。” “哦?还有这样的事?” 第34章 人都是逐利的 听完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声音之中也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意。 “奴婢不敢欺瞒皇爷!” 说着魏忠贤取出一摞供词,捧在手中:“皇爷,这是郑三俊与那些官员的供词,请您过目!” 朱由校接过供词开始细细观看起来,看着供词中记录的那些官员贪墨饷银的过程,心底的一股无名之火,也顿时燃了起来。 朱由校看一张扔一张,直到全部看完,那些供词已经被他扔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供词,朱由校除了愤怒之外,也多了一丝惆怅。 这些供词当中,除交代了贪污多少银两以及牵涉人员之外,朱由校看到的最多的几个词就是:历来如此,没有办法,无法回头。 综合起来就是:我不贪,别人也会贪,别人都贪,我不贪,那就是异类,就没办法在官场上混下去。 这些被捕的官员,大多都是万历时期遗留下来的人,经过那段时期的他们,早就背弃了自己当初的理想与抱负,也看到中枢失去了领导全局的能力 无论自己这个新登基天子,还是内阁,在他们看来,都已经成为了他们争权夺利,谋取私利的工具。 类似这种消极悲观的态度,已经如同瘟疫一般,感染到了整个文官集团,使得那些忠于职守者失去了信心,贪污腐败者有机可乘。 尤其是那些自诩君子之人,在朝野当中上蹿下跳,整日里标榜自己的德行,然后斥责那些与他们不合之人,并且不断的挑毛病。 以至于那些有心干事儿的官员,时常遭受无端指责,进而养成了一种不做事儿,就不会犯错的风气。 这种风气,若不及时杀住,即便自己如何努力,那也是白搭。 “魏忠贤,你入宫多少年了?” 朱由校沉默片刻,突然问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魏忠贤微微一怔:“回皇爷的话,奴婢入宫已有二十六年了!” “时间也不短了,你当初入宫时,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不受欺负,升官发财了 可是这些话,魏忠贤也只是想想而已,自然不敢说出来。 随即魏忠贤开口说道:“奴婢当初入宫,只因穷困潦倒,为求一份生计而已!” “呵~,是吗?” 朱由校轻笑一声,并没有戳穿魏忠贤,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说,那些书生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个” 魏忠贤又一次愣住了,此时的实在有些跟不上自家皇爷的脑回路了。 “是为了明礼育人、造福百姓呢?还是为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呢?” “回皇爷,奴婢也不知道那些书生的心思,但是奴婢知道,人都是逐利的,因此奴婢以为,后者居多!” 说着,魏忠贤又一次跪了下去,虽然他不明白自家皇爷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是他必须选择一个答案,让皇爷明白自己的心。 魏忠贤也知道,身为上位者,不怕下边的人贪财,也不怕下边的人贪名,怕的是无欲无求,因为这样的人,不好控制。 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权宦,主动向皇爷暴露自己的弱点和需求,也是必备技能之一。 果然,听了魏忠贤的话,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你还倒也实诚,比那些伪君子强!” “回皇爷的话,奴婢的的一切都是皇爷给的,自然不敢欺瞒!” 魏忠贤当即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同时也不禁心中暗喜,直至此刻他也终于明悟,自家皇爷只喜欢办事儿的人。 至于那些伪君子指的是谁,不用朱由校说,魏忠贤也知道是谁,自己只要帮皇爷把那些人弄下去,好处自然少不了。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先下去吧,再好好的查一查,只要差事儿办好了,朕自然有赏!” “请皇爷放心,奴婢定当不负皇爷所托,一定将差事办好!”魏忠贤斩钉截铁的回道。 虽然这件事有难度,而且还会招致百官的针对,但是魏忠贤却无所畏惧。 东厂嘛,就是干这个的,不得罪官员,就会得罪皇爷,屁股往哪儿坐,魏忠贤还是分的清的。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朱由校也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浙党、楚党、齐党,这些人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要做的,除了压制这些党派之外,还需要从根部着手,来解决问题。 除了鼓励实干以外,必要的分利还是要有的,那些鞠躬尽瘁、忠于实事之人,理应得到物质上的报酬。 就像魏忠贤说的那样,人都是逐利的,大多数读书人的追求还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自己若是不能满足他们,使他们毕生的努力和心血付诸东流,那么就算自己清除了东林党,不久之后也会冒出一个西林党、北林党。 升职加薪,才是解决矛盾的根本办法。 “唉~,说到底,还是缺钱呐!” 想到最后,朱由校不由叹息一声。 如今大明的官员最少有两万之多,按照自己之前的加俸政策,每年就要多支付三百万两白银作为官员的俸禄,仅此一项就占据了岁银收入的六成。 一时间,朱由校也无心睡眠,开始琢磨起了赚钱之道。 第二日,天色初明之际,随着三通鼓响,侯在午门外的文武官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活动了活动已经冻僵的双腿,然后向着宫内走去。 金水桥前,神色冷峻的杨涟率领着一帮御史开始点卯,并监督着百官的仪态。 不多时,文武官员来到奉天殿内,按照各自的品级站定。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身着朝服的朱由校,神情疲惫的从后殿之中缓缓走出,看其模样,昨似乎晚睡得并不怎么好。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朱由校坐定之后,殿内响起百官们山呼海啸般的呼声。 “众爱卿平身!” 朱由校略显疲惫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嘶哑。 “谢陛下!!” 起身之后,刘一燝看向龙椅上的少年天子,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担忧。 见礼过后,朱由校首先将目光看向户部上书韩爌。 “韩爱卿,百官加俸一事,办的如何了?” 一听这话,大殿内,那些职位较低的官员们,顿时来了精神,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韩爌。 韩爌站出身来:“回禀陛下,各级官员的年俸已经初步拟定完成,只待户部与吏部统计完官员名册,便可实行!” 朱由校又问:“需要多久?” 韩爌想了想:“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 朱由校眉头一皱:“也就是说,百官今年是拿不到加俸的钱了?” 韩爌微微一怔,而后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一听这话,百官顿时脸色一变。 他娘的劳资盼了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加工资了,到你这了,又要多等一年? 第35章 逼宫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几乎大部分人都面露不善的看向韩爌。 尤其是后方那些俸禄低、油水少、活儿还苦的小官,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按住韩爌痛扁一顿。 对于众人的目光,韩爌却是没有丝毫在意,毕竟事实就是如此,换谁来,也得需要时间。 看着韩爌这副模样,龙椅上的朱由校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随即朱由校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户部能否加快速度?毕竟再不到三个月就是新年了,百官们也需要银子过年呢!” 一听这话,百官顿时目露感动的看向了他们的天子。 这可真是千古圣君呐,不仅主动为他们加工资,还心心念念为他们着想,这样的好领导,哪里去找? 尤其是那些过惯了清苦日子的小官们,更是感动的差点儿落泪。 “启禀陛下,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办到,还请陛下恕罪!” 就在百官们感动之际,韩爌的一瓢冷水又浇了下来。 这一下,可把那些人给气坏了,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只怕韩爌当场被那些小官给瞪死了。 “臣有事请奏!!”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入百官耳中。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少詹事黄立极,正一脸愤怒的瞪着韩爌。 朱由校看了黄立极一眼:“准奏!!” 黄立极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臣弹劾户部尚书韩爌,尸位素餐、才不配位,身居高位,却不思为陛下分忧,枉顾陛下圣恩!” 一听这话,韩爌也不由皱了皱眉头,黄立极此人无党无派,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怎的今日突然发难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加俸一事? 这般想着,韩爌也不由开始于脑海之中思索起了黄立极此人的过往。 很快,韩爌便发现了一点,此人似乎与那魏忠贤是同乡。 想到这里,韩爌不由脸色一变,在他看来,此人定然已经投靠了魏忠贤。 见黄立极弹劾韩爌,朱由校心底虽然开心不已,但是面上却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只见朱由校看向黄立极,怒声道:“大胆,韩爱卿乃是先帝亲命的顾命大臣,内阁大学士,一直以来都是勤勤恳恳,怎就尸位素餐、才不配位了?” 黄立极被吓的一哆嗦,可是想起昨夜魏忠贤给自己的传信,立马又稳定了心神。 “启禀陛下,户部掌管大明天下钱粮税收,民生、国政、军政,等诸多大事全在其职责范围当中,可谓是重中之重。 可是韩爌身为户部尚书,就连统计官员人数这点小事儿,都要使用半年时间,那些大事,岂不是要一年、两年甚至十年时间? 如此工作效率,不知会耽误多少国家大事,这样的人留在那样重要的位置上,简直就是灾难!” 黄立极的一番话,可谓是震耳发聩,将户部的重要性,与韩爌的无能,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黄詹事此言有理,臣附议!” 就在这时,身为礼部右侍郎的顾秉谦站了出来,力挺黄立极。 “臣附议!” 紧接着,给事中姚宗文也站了出来。 要知道,姚宗文此时可是浙党领袖方从哲的学生,眼见他都出面了,那些浙党出身的御史言官们,也纷纷出言附和。 “臣等附议!” 随后,就是楚党、齐党得官员,以及那些一直盼着加俸的小官们也齐齐站出身来。 一瞬间,朝堂当中竟有近六成的官员,全都附和黄立极的弹劾。 “众爱卿这是做甚?” 龙椅上的朱由校也是面色铁青的看向那些针对韩爌的官员。 黄立极朗声道:“陛下,韩爌此人,实无才德,不足以委以重任,还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那些官员再次齐声附和,而后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俨然一副逼宫的架势。 “你你们!” 朱由校一脸气愤的指向那些官员,气的有些说不出话。 就连韩爌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惹了众怒了? 遭到这么多官员的同时弹劾,即便是身为阁臣的韩爌也有些无法承受,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那么只能辞职回家了。 “混账,尔等这是在逼迫陛下吗?” 就在这时,一道粗狂的吼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寻声望去,只见位于武官之首的英国公张维贤,正一脸愤怒的瞪着黄立极以及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 “臣等不敢!!” 那些官员顿时低下头去,虽然口中说着不敢,但他们却仍未起身。 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这个韩爌太招人恨了,天子都发话了,你一个户部尚书还推三阻四、磨磨蹭蹭的,不弄你弄谁? “不敢?既然不敢,为何如此作为?” 张维贤仍旧一脸愤怒的呵斥着,吐沫星子也飞了出来。 黄立极一脸从容的说道:“向天子谏言,助陛下辨明忠奸,本就是为臣者的本分!” 此时此刻,韩爌也是脑筋飞速急转,很快便想到了破局之策,而后赶忙朗声道: “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朱由校面色一缓:“韩爱卿,请说!” 韩爌朗声道:“启禀陛下,户部原本可以于年前完成,但是负责加俸的一些官员,却在昨日,突然被东厂提督魏忠贤抓走了,以至于那些事情被暂时耽搁了。 陛下您也知道,户部事务繁忙,许多官员都是身兼数职,少一人便是少了两分力,因此,臣只能先放下这个小事儿,专心大事!” 韩爌的这番话,可谓是圆滑至极,不是我不办事儿,而是办事儿的人都被魏忠贤抓走了。 还有你黄立极,刚才不是说加俸是小事儿吗?那我只能先顾大事儿,再管小事儿了。 就连朱由校,也被韩爌的这番话说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韩爌竟有如此急智,片刻之间就把矛头指向了魏忠贤。 能够坐上如此高位,果然没那么简单。 “没想到又是这个阉人作乱!” “此等奸人,着实可恨!” 果然,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一听又是这个魏忠贤在捣乱,顿时火冒三丈,纷纷叫嚷着严惩魏忠贤。 “魏忠贤欺上瞒下,蒙蔽圣聪,请陛下严惩!” 一直不曾说话的杨涟也站出身来,弹劾魏忠贤。 “请陛下严惩魏忠贤!” 高攀龙、左光斗、孙慎行以及其余东林党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片刻间,竟有九成官员全都将矛头对准了魏忠贤,情势瞬间急转直下,跪在地上的黄立极也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地缝中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打算的挺好的一件事,怎么就被韩爌一句话给翻盘了? 此情此景,可谓是真正的逼宫。 就连英国公张维贤此刻也不敢说话了。 “人,是朕叫魏忠贤抓的,诸卿这是在埋怨朕吗?” 第36章 天子身边有小人 朱由校的话,让原本喧嚣的奉天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一直不曾说话的刘一燝、周嘉谟等人,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龙椅上的那道身影。 这陛下是中了什么毒了吗?竟然不惜与百官作对也要保下魏忠贤。 跪在地上正在寻找地缝的黄立极,此刻却是心中大喜。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只见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大伴,把那些东西,给几位阁臣看一看!”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而后从怀中取出昨日魏忠贤送进宫中的那些供词,向着方从哲走了过去。 “方阁老!” 说着,王安将那些供词递向了方从哲。 一旁的韩爌则是目露疑惑的看向王安。 宫内定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王安为何没有透露一点儿消息呢? 心中,这般想着,韩爌隐隐感觉事情已经脱离了预期,遂将目光看向方从哲。 方从哲接过王安手中的供词一看,脸色瞬间一变,同时心中也开始暗自思量起来。 不多时,方从哲便将那些供词,一一看完。 “方阁老怎么看?” 待方从哲看完那些供词之后,朱由校开口问道。 方从哲闻言,随即颤颤巍巍的向着地面跪去。 “不用跪了,站着回话!” “谢陛下!” 方从哲止住下跪的姿态,而后恭声道:“回禀陛下,这些供词涉及辽东饷银及朝中数十位官员,事关重大,当从长计议!” 户部、兵部漂没辽东饷银一事,方从哲不是不知道。 但这事儿,历来有之,官场之上无人不知,但是如果拿到到明面上来说的话,就不太合适了。 最重要的就是,除去被魏忠贤抓走的那些官员之外,供词上提及的官员,竟然有足足有四十多人。 其中不仅有东林党人,就连浙党、楚党、齐党之人也牵涉其中。 就连韩爌、王象乾这种二品大员都被扯了进去,涉及此案的官员之广,也是让方从哲感到心惊。 方从哲知道,这件事儿,必须大事化小,如果真的查起来,那绝对是一个惊天大案,自己也跑不掉。 随着方从哲话落,奉天殿内的众官也不由神色一动,全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些供词上面。 他们也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当朝首辅说出“事关重大”这四个字。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从哲,内心之中,对于这个老家伙,越发的不满起来。 随即朱由校扫视百官一眼,沉声说道:“前几日朕看到熊卿于辽东呈上的题本,催问饷银一事,内阁的票拟是饷银已经在路上了,朕也做了批复。 可是后来魏忠贤与客娘对朕说,饷银离京已有一月之多,至今尚未送到将士手中,定然有人从中伸手。 起初朕还是不信的,为了证明那些官员的清白,便让魏忠贤查了查。” 说到最后,朱由校的脸色已然阴沉了许多,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与失望。 “可是结果,却是让朕大失所望,朕依为股肱的大臣,竟然真的将手伸向了辽东将士们的饷银,两百万两白银,竟被他们拿走了一百四十万两,朕真的很失望” 朱由校的声音回荡于奉天殿内,文武百官也是表情各异的低下头去。 贪点儿钱嘛,很正常,原本就是小事儿一桩。 可是如今天子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事儿捅了出来,那可就大了。 所有人都知道,辽东那个地方至关重要,除去其战略位置以外,还有它的经济价值。 要知道,如今的辽东,可是朝廷填银子最多的地方,那里面的利润实在太大了,谁不想分一杯羹? 浙党、楚党、东林党,变着法儿的想要将自己的人推上去,不就是为了那么点儿银子吗? 如今这事儿就这么被捅了出来,可谓是一道晴天霹雳,让那些既得利益者,不由心惊不已。 年幼的天子,不识政务,分不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万一下旨彻查,那可就是腥风血雨了。 众人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天子话中的两个关键人物,魏忠贤、客氏。 看来,天子身边有小人呐! 就在百官思虑之际,朱由校继续说道:“经过魏忠贤的审讯,那些人已经如实招供,众卿觉得,那些贪赃枉法、私吞军饷之人,不该抓吗?” “这” 百官再次低下头去,此时的大明,再不济那也是讲法律的。 就连民间杀头,那也得皇帝朱笔御批之后,才能执行。 贪赃枉法、兼并土地,那也躲过法律才行,被查到的话,只能伏法。 “陛下说的是,依照大明律,贪污者必须严惩不贷,只是此案重大,还牵扯到了户部与兵部的两位部堂,若是单凭东厂一家之言,实在难以服众,还望陛下三思!” 身为首辅的方从哲再次出言劝谏,他知道,这件案子,绝对不能再让东厂查下去了。 虽然这是扳倒韩爌的一次机会,但是方从哲却不敢要。 “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也同时齐声附和,就连刘一燝、周嘉谟等人也站了出来。 因为阉党,是这些人共同的敌人。 趴在地上的黄立极又开始找起了地缝,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势可谓是瞬息万变,说变就变,这一上一下的,实在是将他弄怕了。 看着全都站在一起的文武官员,朱由校不由心中冷笑一声。 他知道,想要干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硬碰硬,是不可取的,这样除了让本就如履薄冰的大明更加动荡之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好处。 在没能扶持起一个新的利益集团之前,自己只能选择暂时退步。 既然掀屋顶没掀成,开一扇窗户,也可以了。 有了这次的事情,日后谁敢在打辽东饷银的主意,自己也就有了杀人的理由了。 随即朱由校沉声道:“朕还是愿意相信众卿的,既然众卿意见一致,那么此案就移交三法司好了,另外朕也会派锦衣卫去辽东那边,直到那两百万饷银,全都到了将士们手中!” “至于加俸一事,待此案审结之后再说罢!” 丢下最后一句话,朱由校遂起身离开了龙椅,向着后殿走去。 直到朱由校的身影消失之后,一帮大臣这才回过神来。 合着,折腾半日,加俸一事,还是耽搁了! 第37章 很合理吧 散朝后,百官怅然若失的走出了皇宫。 尤其那些本就摸不到银子的小官,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本来这件案子就与他们毫无瓜葛,结果非得跟着那帮捞足了油水的人跟天子顶缸。 辽东饷银的案子是捞过来了,结果加俸的事情变的遥遥无期了。 他娘的,争权夺利没那资格,贪赃枉法,又没那能力,阉党做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那些职位低、俸禄少、活儿最苦的小官儿们,心中也不由哀嚎不已。 不知不觉间,这些职位低的小官,对于内阁以及那些身居要位的官员,越发的不满起来。 走在前方的韩爌,心情也颇为沉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真的会攀咬自己,将自己拉进了这个旋涡当中。 虽然这次的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但也必须给天子一个合理的交代才行,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自己还是免不了要引咎辞职。 另一边,回到乾清宫的朱由校,第一时间,派人将魏忠贤找了过来。 看着朱由校一脸沉闷的样子,魏忠贤的心里也非常忐忑,关于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皇爷面对百官的逼迫,虽然保住了自己,但也将这件案子弄丢了。 魏忠贤感激皇爷护佑的同时,心里也恨透了那帮文官。 “魏忠贤,回去之后,把一应犯案人员,全都移交三法司吧,东厂可以旁听,但不要再插手了!” “是,皇爷!” 魏忠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恭声应命。 朱由校面色一冷,凝声道:“还有,选几个得力的人,去一趟辽东,一定要确保两百万两银子,一两不差的发放到将士们的手里,但凡少了一两,东厂可直接拿人!” “请皇爷放心,奴婢绝不会再让那帮家伙欺瞒陛下!”魏忠贤斩钉截铁的回复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间民房的情况调查的如何了?” “回皇爷的话,那日韩爌离开民房之后,就再也不曾去过,因此尚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朱由校闻言,不由眉头一皱,韩爌掌握着与内廷的联系,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如鲠在喉。 无论如何,内廷必须要清除干净,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将来自己改革,肯定会是地动山摇,万一那帮混蛋,真的掀了桌子,自己到哪儿说理去? 随即双眼一眯,冷声道:“那就想办法让他再去不就行了?有些事情,不需要用朕来教你吧?” “奴婢明白!” 魏忠贤身体一颤,赶忙恭声应是。 对于韩爌,朱由校无论如何,是不准备再将他留下了,就算弄不死他,也得把他赶走才行。 自己想要改革、弄钱,就必须要把户部抓在自己手里才行,因此就必须要扶持一个与自己站在一起的户部尚书才行。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看向一旁的王安。 “大伴,去把朕的那套工具弄到乾清宫来!” “工具?” 王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爷这是要重操旧业了。 随即王安快步离去,带人向着慈庆宫方向走去。 “唉~,还是免不了要走原来老路!” 看着王安离去的背影,朱由校也不由叹息一声,同时也做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另一边,内阁很快便拟定了圣旨,正式将辽东饷银的案子,移交三法司。 所谓的三法司,也就是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 凡遇重大案件,为了以示公平、公正,皆由三司联合会审,也就是常说的“三司会审”。 很快,三法司的差人,就带着圣旨,来到了东厂大牢,将郑三俊以及户部、兵部的涉案人员,全都带到了大理寺的监牢。 而内阁那边也还是商议起了主审人员。 按照大家共同的默契,这件事肯定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但是银子也必须一两不差的全部追回来,这就有些难办了。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由吏部尚书周嘉谟为主审,杨涟、大理寺丞和刑部的一名主事协理。 审案人员名单递上去之后,朱由校也当即表示了同意,并且还说了一句话:莫要再让朕失望。 朱由校的这句话,不由让众人感觉一阵压力。 随即,众人也不敢耽搁,赶忙开始准备起了审案的工作。 整个朝堂因为辽东饷银案,暂时恢复了一丝平静。 也许是受了小冰川的影响,此时刚到九月下旬,北京的天气便有了一丝冷意。 暖阁内,王安指挥着几名小宦官抬着几口木箱走了进来。 “皇爷,您要的东西,奴婢一样不少的,全弄过来了!” 一边说着,王安一边上人将那几口箱子全部打开。 朱由校也走上前去,一一查看。 看着箱子内的刨子、锯子、尺子、凿子刻刀,等等这些工具,朱由校也不禁暗暗咂舌。 就凭这些工具,朱由校也看的出来,历史上的天启帝,绝对是专业的。 朱由校走上前拿起一把锯子,不禁犯了难。 虽说自己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也仅限于记忆,至于手艺方面,却是丢的一干二净。 “王大伴,去告诉魏忠贤,让他在宫外帮朕找一批工匠过来,木匠、铁匠、泥瓦匠,不管什么匠,只要是会一门手艺的就行。” 一边说着,朱由校随手又将锯子放了回去。 木匠是当不成了,但是借着自己的这个爱好,搞些东西出来,还是可以的。 想要赚钱,除了收税,也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行。 当然,大明想要发展壮大,除了改革之外,发展工业,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尤其还是赶在了十七世纪这个风口上。 大明必须抓住这个机遇。 不过想要收拢工匠进行研究,走正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单单那群大臣的劝谏,就足以将人烦死。 最好的办法还得是拉老魏出来背锅才行,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作为一个蒙蔽圣聪的阉人来说,为了讨好皇爷,给皇爷寻找一些工匠,很合理吧? 皇帝开心了,给魏忠贤一点儿赏赐也很合理吧? 这样的话,到时候都不用自己发话,那些官员们就会主动替自己寻找天下顶级的工匠。 当然,如此一来,朱由校的名声可能也就跟着臭了,不过这也无所谓。 大明的皇帝,要事没个爱好,那才叫奇葩了。 果然,接到朱由校传信的魏忠贤,差点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等了这么久,皇爷终于想起来玩儿来了。 第38章 精明的杨涟 不得不说,魏忠贤这个家伙的办事能力,那是相当的强悍。 不过两日,便将北京城内有名的匠人打探了一个清清楚楚,并且逐一派人去请。 魏忠贤突然搜罗工匠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但是那些大臣们此时也无心关注这些事情。 原因很简单,经过三法司的审讯与搜查,被贪污的银两,仅仅只是追回了四十万两,剩余的一百万两,仍旧没有下落。 作为主审的周嘉谟也是感到一阵头大,他知道,这件案子,肯定还有其他人参与了进来。 此时此刻,内阁与百官不惜得罪天子抢到手的案子,在周嘉谟看来,已经成为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查吧,牵扯太广,有违大事化小的原则。 不查,那银子又从哪里来?两百万两银子凑不齐,就无法结案,无法结案辽东的将士们就拿不到军饷,百官加俸一事也会遥遥无期。 到时候,边关的将士与朝廷的百官一同闹事儿,那岂不是全乱套了? 这个锅,可不是自己能背的动的。 思虑良久,周嘉谟拿着最新的调查结果,向着都察院的官署走去,准备去找杨涟进行商议,希望他能帮自己出个主意。 如今的杨涟因为那晚扶立天子登基一事,一跃晋升成为了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成为了东林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的的态度,也能代表一部分东林党人的态度,有了东林党分担,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不多时,周嘉谟便来到了都察院的官署,找到了正在办公的杨涟。 “文孺啊,调查结果出来,可是事情,却有些难办了!” 说着,周嘉谟将调查的情况一一说与了杨涟。 “周大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的背后,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听到查获的银子对不上,杨涟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问题。 周嘉谟点了点头:“不错,正如他们供词所说的那样,单凭被东厂抓捕的那些官员,想要贪污那么多银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杨涟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那便有一个抓一个就好了,周大人又何必来询问在下?” “唉~!” 周嘉谟摇头叹息一声,随即一脸无奈的看向杨涟:“文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拿老夫取笑?” 一听这话,杨涟不由脸色一沉:“周大人此话何意?在下怎敢拿此事玩笑?” 周嘉谟一脸狐疑的望向杨涟:“文孺可知,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抓一个的话,这件案子可就大了,到时候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 “知道!”杨涟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但那又如何?” “我这” 看着杨涟一副知故问的样子,周嘉谟胸中的一口气也是上下翻腾,差点儿就没喘上来。 “呼~!” 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将胸中的一口郁气顺下去之后,周嘉谟没好气的看向杨涟。 “这里又没有外人,文孺何故如此?” 杨涟眉头皱的更深了:“周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嘉谟脸色一正:“文孺可知,内阁与百官为何宁愿一起向陛下施压,也要将此案弄到三法司么?” 杨涟一脸正气的说道:“当然知道,自然是为了维护大明律法的公平公正,防止魏忠贤那个权阉屈打成招,炮制冤案!” “呃~,就这些?” 周嘉谟一脸无语的看向杨涟,他非常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杨涟眉头一抬:“不然呢?还能是为了什么?” 好吧,面对一根筋的杨涟,周嘉谟是彻底服气了。 什么狗屁的公平公正,如果真是为了这样,我又何必跑来找你? 这家伙,怕是读书读傻了吧? 心中这般想着,周嘉谟也不打算遮掩了,随即说道:“文孺也应该看的出来,无论是内阁,还是百官,都是准备将此案大事化小的。 如果真的掀起大案,将太多人牵扯进去的话,势必会影响朝堂的稳定,届时才是真的不可收拾了!” “周大人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你我都知道,此次辽东饷银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抵制权阉。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向辽东伸手的,绝不止眼下的这些人,若是真的细查下去,恐怕朝堂之上,大多官员,都难逃其中。 所谓的大事化小,不过就是某些人害怕了而已,这才联合起来,向陛下施压,试图蒙混过关,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说罢,杨涟目光灼灼的望向周嘉谟。 “这” 迎着杨涟的目光,周嘉谟张了张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涟继续说道:“这件案子,确实可大可小,但是眼下重要的不是案子,而是银子,如何补足两百万两银子才是关键! 银子补不上,无法对陛下交代,无法对边军将士交代,也无法对那些等着加俸的官员交代。 拖到最后,案子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而周大人,也将落得一个办事不力,引咎辞职的下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一听这话,周嘉谟这才明白过来,杨涟之前的表现,根本就不是傻,而是精明,精明到了极致。 还说说人家傻,看来真正傻的是自己。 精神恍惚的周嘉谟告别了杨涟,回到了自己的值房,看着手中的调查结果,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真像杨涟说的那样,有一个抓一个? 想到这里,周嘉谟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涉及此案的人员实在太多,牵扯到了各个党派,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慎重对待。 可若是不抓,那银子又从哪里来? 自己出?可拉到吧!把自己这把老骨头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呐! “唉~,这叫什么事儿!” 想到最后,周嘉谟也是一件烦闷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明卿兄,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周嘉谟的耳中。 周嘉谟抬眼望去,只见次辅刘一燝正一脸含笑的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唉~,别提了,季晦兄有所不知,这件案子,难办呐!” 周嘉谟一脸苦闷的叹息一声,而后将自己心中的担忧,与之前找杨涟问策的事情,一一说与了刘一燝。 说罢,周嘉谟一脸灰败的看向自己的好友:“季晦兄,您说这件案子该怎么办?” “难办?那就不要办了!” 听完周嘉谟的叙述,刘一燝不由轻笑一声。 第39章 不怕水凉,周嘉谟 “不办?” 周嘉谟一脸愕然的看向刘一燝。 “季晦兄这是跑过来取笑老夫吗?这可是陛下亲命的案子,怎么能不办?” 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刘一燝,周嘉谟言语之间已然带着一丝不悦。 “明卿兄切勿动气。” 见到周嘉谟快要爆发的模样,刘一燝赶忙解释道:“老夫的意思是,明卿兄完全可以将这件案子丢出去嘛,毕竟您觉得难办,但是有些人可不这么觉得!” “哦?”周嘉谟的眉头一抬:“季晦兄的意思是,将此案交由别人前来主审?” 刘一燝笑着点了点头:“不错,眼下盯着这件案子的人可太多了,当初之所以将明卿兄推出来,不就是因为您从不与他人亲近么?” 周嘉谟一脸担忧的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接过此案之人,定会趁此掀起党争,陛下如今刚刚登基,万一朝堂之上发生动乱,那该如何是好?” 身为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周嘉谟无疑是非常合格的。 他不怕得罪人,他怕的是,万一因为此案,导致朝堂发生动乱,那可就遭了。 朝堂一乱,势必会对刚刚登基的陛下带来天大的麻烦,万一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趁势而起,自己如何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 所以,周嘉谟这才极力避免将此案做大。 “唉~,党争早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不曾摆到明处罢了,如今让他们浮出水面,也方便陛下对他们进行清理! 眼下你我二人,唯有保全己身,才能匡助陛下,平稳局面,此时万不可卷入这场争端当中。” 看着周嘉谟一脸担忧的模样,刘一燝也不由开口劝道。 “季晦兄说的对,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叹息一声,周嘉谟随即同意了刘一燝的提议。 他也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党派林立,这些人,不分出个胜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要说自己,就算是皇帝也阻止不了。 下值之后,周嘉谟回到了府中,不断思索着。 沉思片刻,周嘉谟抬头望向门口:“来人呐!” “老爷有何吩咐?” 听到喊声的管家,走进屋内,恭声问道。 周嘉谟沉声道:“去,准备六个火盆送到老夫的房中,另外在隔壁屋内再准备一桶洗澡水,要凉的!” “老爷,您这是?” 听着自家老爷这个奇怪的要求,管家不由微微一愣。 周嘉谟脸一耷拉:“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还有,此事不许传出去!” “是,老爷!” 府中管家虽然很是不解,但是看到自家老爷那张阴沉着的脸也是不敢多问,赶忙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周嘉谟的房间内,便多出了六个烧着碳火的火盆。 一入屋内,周嘉谟便感觉一阵热浪扑来。 关好房门之后,周嘉谟遂来到床前,抓起棉被,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坐在了床上。 没一会儿,周嘉谟便热的大汗淋漓,浑身毛孔也全部舒展开来。 “老爷,冷水已经备好了!” 就在周嘉谟热的快受不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知道了,下去吧!” 话落,周嘉谟站起身来,然后脱去了外套,向着隔壁屋内走去。 来到洗澡桶前,周嘉谟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只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冰凉之感。 “好凉!!” 周嘉谟缩回手指,看着满满的一桶凉水,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此时此刻,他还真有些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扛的住这么凉的水。 “罢了,凉一些,就凉一些吧,总比欺君来的好一些!” 说着,周嘉谟一咬牙,就迈进了洗澡桶内,然后蹲了下去。 刚一蹲下,周嘉谟就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原本被烤的通红的脸颊,也瞬间变的惨白 第二日一早,御史来到官署点卯之时,这才发现吏部尚书周嘉谟缺席未到,遂派人前去府上询问。 很快消息传来,周嘉谟昨晚因偶然风寒,病了,而且病的还非常严重。 这一下,可把大家伙儿给急坏了,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那案子怎么办?谁来审? 内阁值房,剩余的几名阁臣也一脸凝重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扫望几人一眼,方从哲沉声说道:“诸位,眼下情况紧急,既然明卿兄病的如此厉害,我等还需尽快通知陛下,然后另选主审之人!” 刘一燝点了点头:“方阁老说的是,如今辽东的将士们,都在等着饷银送过去,这件事情,托不得!” “那不知该由何人负责主审?”孙如游问道。 刘一燝捋了捋胡须:“我等可各自推荐一人,然后有陛下裁定如何?” “好!!” 方从哲与韩爌也一同点了点头。 很快,内阁的题本便送到了通政司,由文书房的宦官抄录之后,递到了乾清宫。 “呵~,这个周嘉谟,病的还真是时候!” 看到内阁送上来的题本,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随即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大伴!” “奴婢在!” “周爱卿乃是顾命大臣,如今突然病了,朕也不能不闻不问,你亲自去趟尚膳监和司苑局,带些东西,再去内帑,拿五百两银子,替朕去探望一下!”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而后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尚膳监,顾名思义,管吃饭的地方。司苑局,乃是负责宫中瓜果蔬菜的地方。) 待到王安离去之后,朱由校不由沉思起来,开始思索着新的主审人选。 朱由校也明白,这件案子,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由谁去审。 浙党、楚党还是东林党? 眼下的东林党,虽然势大,但是尚未到达鼎盛时期,此时距离顾宪成去世刚刚过去八年,风气尚未腐化。 大部分东林党人,仍旧紧守着那套君子之礼,于私德方面,并未有什么过失。 想要借助这件案子削弱东林党,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最明智的选择,还是交由东林党去审,然后将浙、楚、齐几党的人,逼到他们的对立面去。 思虑良久,朱由校微微一笑,然后拿起朱笔,圈定了韩爌举荐的那个人。 吏部左侍郎,邹元标。 “呼~,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轻声呢喃一句之后,朱由校遂命人将这份题本与朱批,送到了六科,进行传抄公布。 第40章 宽和守信魏忠贤 很快,消息传回内阁。 当得知天子任命邹元标为主审的时候,首辅方从哲的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要说这东林党人,最让方从哲忌惮的人,一是多智诡诈的孙慎行,二就是这个人称德行典范的邹元标。 看着方从哲一脸难看的样子,韩爌则是露出一丝的得意的笑容。 如今此的主审、协审有两人都是自己派系的,不管结果如何,自己的官位,终究还是保住了。 一时间,随着新任主审官的确定,朝堂之上,又一次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东厂官署。 此时东厂的番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他们既没审案,也没有抓人,而是在东厂的后院当中,搭起了一排排如同考场一样的窝棚。 而这些窝棚,则是为了那些工匠所准备的。 用魏忠贤的话说,皇爷要的的工匠,必须是最好的,在入宫之前,怎么也得露一手才行。 院内一片忙碌,而身为东厂提督的魏忠贤,则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捧一卷论语认真的研读着。 旁边的一张桌案上摆放着一杯香茶,还有几盘瓜果点心。 四名小宦官各分左右,于两旁伺候着,六名东厂番子,挺胸跨腰护卫两旁。 远远望去,可谓是派头十足,已然有了一丝当朝权阉的味道。 就在魏忠贤读书读的入神之际,贴刑官孙云鹤踏着碎步,走了过来。 “督公,那些匠人都带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嗯!” 魏忠贤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过去看看!” 说着,魏忠贤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前厅走去。 大老远的,魏忠贤便看到了二十多个汉子,正一脸惊惧、不知所措的站在厅内。 这些人都是一些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靠着身上的手艺,在这偌大的京城当中,日子不说有多红火,但也勉强能够吃口饱饭。 结果不知怎么就突然被东厂的番子找上了门,被带到了此处,这不禁让他们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惧。 东厂自组建至今,不知弄死了多少文人高官,因此一直被那些读书人视为洪水猛兽。 大明的民间,小说盛行,一些好事之人,便将东厂迫害文人官员的事情,经过改编润色,编成了故事广为流传。 因此,东厂虽然与民间百姓没什么瓜葛,但是东厂那有进无出、人间炼狱、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名却是广为流传,被许多百姓所惧怕。 “见过督公!!” 随着魏忠贤的靠近,守在门口的一名番子不由高声行礼。 魏忠贤点了点头,随即迈步来到厅内,面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望向那些工匠。 厅内的那些工匠也听到了厅外的声音,害怕之余,也忍不住抬头望去。 “大胆,见到督公,还不行礼!!” 眼看这些工匠,不仅不行礼,反而还敢直视自家督公,跟在魏忠贤身旁的一名小宦官不由出声呵斥。 “草民见过督公老爷!!” 那些工匠闻言,也是被吓得双腿一软,赶忙向着地上跪去。 “哎~,诸位都是我东厂的客人,不必多礼!” 魏忠贤笑呵呵的走上前去,然后将他们一一扶起。 这些人可都是自己讨皇爷开心的宝贝,魏忠贤自然不介意以礼相待。 那些被扶起来的工匠,眼见魏忠贤如此宽和,心中的恐惧也不由减少了几分。 这东厂的人,似乎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凶神恶煞啊。 心中这般想着,那些工匠也一一站起身来。 魏忠贤扫望众人一眼,而后和声道:“今日冒昧邀请诸位前来,其实是为了请各位表演一下你们的手艺。” “表演?” 一听这话,一众工匠不由微微一愣,全都一脸茫然的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笑了点了点头,而后双手抱拳向着皇宫方向拱手一礼。 “当今皇爷,重视工匠,因此想要见识一下我大明工匠的手艺,各位都是京城有名的工匠,因此咱家这才冒昧的将你们请了过来。 如果手艺好的话,咱家便举荐你们入宫,不好的也没关系,东厂同样会给你们一些银子,送你们回家!” 魏忠贤也是满脸和气的向一众工匠,做出了解释,并且许出了承诺。 如果换做之前,对于这些苦哈哈,魏忠贤看都懒得看一眼。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自家皇爷喜欢、重视,那自己就得跟着喜欢、重视。 听着魏忠贤的一番话,这些工匠也不由呆愣当场,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好事儿落到自己头上。 一时间,一众工匠原本惊惧的表情,也变成了惊喜。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东厂督公这样的大人物,想要弄死自己这样的小百姓,简直不要太简单,完全没有必要坑骗自己。 看着面露喜色的一众工匠,魏忠贤笑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么就到后院当中,展示一下吧!” “愿听督公老爷吩咐!!” 一众工匠也赶忙齐声应是,然后跟在了魏忠贤的身后,向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当中,魏忠贤指了指那些搭建好的窝棚:“那些都是为诸位准备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咱家都会为你们寻来!” 那些工匠也满口应是,而后各自寻了一间窝棚,开始表演起了自己的绝活儿。 不多时,众人表演完成,带着各自的成品来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哈哈~,好好好,不错不错!” 看着那些工匠们打造出来的精美铁器、精致木雕、漂亮的纸艺,魏忠贤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魏忠贤选出了十名最好的留了下来。 至于剩余的那些人,魏忠贤也没有为难他们,让人给他们每人取了五两银子,将他们送出了东厂。 看着留下的十名工匠,魏忠贤笑声道:“恭喜诸位通过了考验,今日天色不早了,各位且先回去将家中安顿一下,明日咱家在派人过去,接你们进宫去拜见皇爷!” “是,督公老爷!!” 这十名工匠也一脸喜色的恭声应是,在他们看来,能够入宫拜见皇帝,那可是八辈子也遇不到的好事儿,自然欣喜万分。 随后魏忠贤也命人,给这十名工匠,每人取了二十两银子。 看着宽和守信的督公老爷,一众工匠们,也不由连连谢恩。 铁匠牛二,揣着怀里的二十两银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好似做梦一般。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 来到家门口的牛二,看着挂在门口的白布,也不由愣了一下。 “相公啊~,你死的好惨呐,连个尸体也回不来呀~!” 就在牛二愣神之际,院内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哭声,竟然是自己媳妇儿的声音。 “他娘的,这个臭婆娘!” 牛二脸色一黑,气冲冲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第41章 内工院 刚一进入院内,牛二抬眼望去,只见堂屋的屋门敞开,屋内一个大大的“奠”字正对着牛二,格外亮眼。 一名中年女子,也就是牛二的婆娘,正披麻戴孝,跪在那里哭哭啼啼。 此情此景,让牛二顿时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牛二当即红着脸,怒声吼道:“好你个臭婆娘,在那哭什么丧呢?” 那女子听到动静,扭头望去。 “啊~,鬼呀~!” 看到站在院内的牛二,女子眼睛瞪得老大,不由惊叫一声,顿时的跌坐于地。 “相相公,你你你诈尸了?” 那女子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相公,浑身颤抖不已。 “老子什么时候死了?” 牛二脸色一黑,随即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这婆娘,见过哪个死人敢大白天出来的?” 一听这话,女子这才缓过神来,随即看向牛二的身后,当看到牛二背后影子的时候,这才相信自己的相公真的还活着。 “相公~,你可吓死我了!” 女子哀呼一声,随即起身向着牛二扑了过去。 看着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婆娘,牛二一肚子火气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拍打女子的后背,不断的安抚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这才停止了抽泣,然后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向牛二。 “相公你是怎么回来的?” 牛二微微一怔:“当然是走回来的,难道还能飞回来不成?” 女子又问:“可是,你不是被抓到东厂去了吗?” “什么抓?那叫请,是督公老爷派人把俺请到东厂去的!” 说着,牛二又指了指堂屋:“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住在隔壁的李先生,听说你被抓哦不,是被请到东厂去了,都说你回不来了,于是就叫妾身提前准备后事” 女子面露愧色的低着头,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弱不可闻。 “放屁!” 牛二当下就怒了:“那个穷酸书生,他知道什么?东厂的人好着呢,哪像他平时说的那样?” 说着,牛二从怀里掏出了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然后递到了婆娘的面前。 “你看,这还是督公老爷赏给俺的呢,足足二十两银子,够咱们一家花上四五年的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女子看着牛二手中的银锭,不由惊呼出声,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一般。 牛二一脸得意的说道:“怎么不可能?人家督公老爷说俺手艺好,这才赏下来的,而且明日还要带俺入宫,去拜见天子呢!” “入宫?拜见天子?” 女子再一次被牛二的话所震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自己的相公,进了传说中如同地狱一般的东厂,不仅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还接到了赏赐,还要入宫去拜见天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打破了这个普通民妇的认知。 “感谢祖宗保佑!!” 回过神来的女子,在自家相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祖宗。 另一边,魏忠贤也屁颠屁颠儿的拿着那些工匠打造出来的作品,来到了乾清宫。 “皇爷,您看,这些东西,都是奴婢亲眼看着那些工匠打造出来的,他们可谓是真正的顶级工匠啊!” 魏忠贤一边说着,一边邀功似的,拿起了一个龙形木雕,捧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嗯,不错!” 看着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木雕,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异常喜爱的表情。 “皇爷喜欢就好!” 看着朱由校拿着木雕,爱不释手的样子,魏忠贤的心中也不由乐开了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爷这么开心的模样。 把玩了一会儿之后,朱由校随即面露笑容的看向魏忠贤。 “魏伴伴,这次差事办的不错,朕很喜欢!” 听到朱由校喊自己魏伴伴,魏忠贤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要知道,这可是皇爷身边最为最近之人,才会获得的称呼。 一时间,魏忠贤兴奋的差点儿晕了过去。 随即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只要能让皇爷开心,奴婢纵然一死,也在所不惜!” 朱由校笑道:“好了,起来吧,什么死不死的,跟着朕,没那么危险!” “是,皇爷!” 随即朱由校继续说道:“朕准备在西苑弄一个内工院,将天下最顶级的工匠全都召集过来,不论哪个行业,哪怕是种地的、遛马的、杀狗宰羊的,只要他的本领异于常人,朕通通都要。 这件事情,还是由你来办,除那十个工匠以外,还要继续搜寻,只要让朕满意了,朕一定重重有赏!” “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皇爷重托!” 魏忠贤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朱由校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朱由校随即面露难色:“不过招募工匠需要工钱,修建内工院也需要花不少银子,朕的内帑最近有些” “请皇爷放心,工匠们的工钱和修建内工院的钱,就由奴婢来想办法!” 不待朱由校说完,魏忠贤便大包大揽的将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魏伴伴果然最是贴心呐!”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不过,银子的来路一定要正,不许坑害百姓、不许强取豪夺、更不许贪赃枉法,明白吗?” “是,皇爷!” 听到朱由校的“三不许”,魏忠贤恭声答应的同时,心里也不由一阵发苦。 告别了皇爷,朱由校也是愁眉苦脸的回到了东厂官署。 “督公,您这是?” 看着兴奋而去、失落而归的督公,孙云鹤也不由一脸疑惑的问道。 魏忠贤摆了摆手,也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思索起了弄钱的门路。 孙云鹤见状,也不敢在多嘴,只得站在一旁伺候着。 “哎~,银子啊银子,你可真是愁煞了咱家了!” 魏忠贤思虑良久,始终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不由叹息一声。 孙云鹤眼前一亮:“督公,您缺银子?” 魏忠贤眼皮一抬:“怎么?你有吗?” “小人这里倒是有些积蓄,督公若是想要,小人愿意奉上!” 孙云鹤一咬牙,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五两碎银,捧在了手中。 “得了吧,你这点儿钱,还不够一个工匠的工钱呢!”魏忠贤没好气的瞪了孙云鹤一眼。 见魏忠贤没有拿自己的银子,孙云鹤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魏忠贤看向孙云鹤,出声问道:“对了,你可知道,干啥来钱最快?” “当然是去抢了!” 孙云鹤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第42章 拿人钱财,与人灾害 “抢?要是能抢,咱家还用问你?这是东厂,不是土匪,你长着脑袋是干嘛用的?” 听到孙云鹤的主意,魏忠贤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对着孙云鹤就一顿破口大骂。 “卑职失言,请督公恕罪!” 面对突然暴起的魏忠贤,孙云鹤被吓的一激灵,赶忙跪地请罪。 魏忠贤没好气的瞪了孙云鹤一眼:“去,把东厂内,管事儿的人都叫进来!” “是,督公!” 孙云鹤领命,赶忙退了出去。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自己想不出好办法,那就大家一起想,总有一个可行的不是? 不多时,东厂内的十几个大小官员,全都来到了厅内。 扫望众人一眼,魏忠贤凝声道:“诸位,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问问,你们可有什么来钱快的门路?” “当然,必须是合法的才行” 说到最后,魏忠贤也将“三不许”的要求说与了众人。 “这”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愣住了。 “嗯?都哑巴了?” 见众人不说话,魏忠贤不由眼睛一瞪:“都他娘给咱家好好想,每人必须想出一个好主意出来,谁要是想不出来,咱家就把他扔进东厂大牢去想!” “是,督公!!” 东厂的一众官员也被魏忠贤吓的一激灵,赶忙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行的办法。 结果,众人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想要来钱快,又得合法,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一时间,众人心中也顿时哀嚎不已,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说话,魏忠贤也急了,随即一脸阴沉的看向孙云鹤。 “孙云鹤,你来说!” 孙云鹤被吓的一哆嗦:“督督公,卑职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 “哼~,想不出来?那咱家就帮你想!” 魏忠贤冷哼一声,随即望向厅外。 “来人呐!” “督公!” 两名番子闻声走了进来,向着魏忠贤躬身一礼。 魏忠贤指了指孙云鹤,怒声道:“拉下去打,直到他想出来为止!” “督督公饶命!” 一听这话,孙云鹤被吓的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一脸乞求的望向魏忠贤。 “拉下去!!” 魏忠贤一脸不耐的挥了挥手,对孙云鹤的求饶,视而不见。 两名番子也随即上前,抓住了孙云鹤的胳膊,向着厅外押去。 被押到门口的孙云鹤,突然灵光一闪,急忙大声喊道:“督公,卑职想到了,督公,卑职有办法了!” 押着孙云鹤的两名番子也停下脚步,扭头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轻笑一声:“放他过来!!” “多谢督公大量!” 挣脱了两名番子控制的孙云鹤,急忙叩首拜谢。 魏忠贤摆了摆手:“行了,还是先说一说你的办法吧,如果可行,那就重重有赏,如果行不通,照打不误!!” 孙云鹤身形一颤:“督公,卑职以为,来钱最快的地方,莫过于赌坊!” “赌坊?” 魏忠贤闻言,顿时脸色一变,随即一脸寒霜的看向孙云鹤。 “十赌九输,那种地方,就是填不满的坑,东厂有多少钱够输的? 亏你能想出这种馊主意,你脑袋里塞的都是浆糊吗?” 说到最后,魏忠贤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要说赌坊,那可是魏忠贤心里的痛,他入宫之前,就是因为还不起赌债,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自阉入宫。 如今被人提起这个伤心之地,魏忠贤自然恼羞成怒。 见到突然变脸的魏忠贤,孙云鹏不由浑身一抖,赶忙解释道:“督公,请听卑职细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哦?那你说说,能有哪样?” 为了尽快搞钱,魏忠贤也只得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目露精光的望向孙云鹤。 孙云鹤赶忙道:“回督公的话,如今京城当中,有大小赌坊数十家,每日流通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但是那许多银子,大多都是来路不正,根本经不起查的!” 魏忠贤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银子都是赃款?” 孙云鹤点了点头:“不说全部,但起码有九成都属于赃款,要么是那些官员贪污受贿所得,要么就是非法走私所得,要么就是偷盗、抢劫所得。 这些人,带着钱去到赌坊,输输赢赢,一兜一转,便全都变成了合法所得,而且还不用纳税。 总之一句话,能去赌坊的,没一个好人,咱们东厂,随便寻个由头,便能一抓一大把。 只要进了东厂大牢,他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有枉法的嫌疑,万一被皇爷知道的话,怕是不好交代呀?!”魏忠贤摩挲着下巴,面露犹豫的说道。 孙云鹤赶忙道:“督公,您想啊,那些被抓之人,为什么会给咱们送钱?不就是因为他们真的犯了事儿,想要用钱遮掩过去吗? 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将那些钱,作为证据,对他们进行惩治。 到时候那些犯事儿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戒,而他们送上来的钱也就成了赃款,咱们东厂收缴赃款,完全是合理合法的!” “嗯?” 魏忠贤闻言起初也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孙云鹤竟然能够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 都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结果到这儿居然反过来了,成了拿人钱财、与人灾害了。 不过这个办法损是损了一些,但却一举两得,既拿了钱,又办了事儿。 随即魏忠贤一脸欣赏的看向孙云鹤:“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居然能够想出这么绝的方法,果然是个好办法!” 对于孙云鹤这个办法,魏忠贤表示了赞同,言语之间对其也是不吝赞赏。 “多谢督公夸奖!!” 见魏忠贤脸上露出了笑脸,孙云鹤也不由面露喜色,同时也不禁佩服起了自己的急中生智。 随即魏忠贤看向其余众人:“你们呢?还有什么好办法?” “督公,在下也有一个好办法!” 一名中年汉子站出身来,恭声说道。 魏忠贤笑了笑:“说来听听!” “督公,前宋时期,有一个规矩,凡是犯人受审之前,都会先打一百杀威棒,咱们何不效仿? 京城那么多权贵子弟,整日斗鸡遛狗,欺压百姓,咱们东厂,完全可以拿他们开刀,不想挨打的,那就一棒十两银子,那些人都是不缺钱的主,肯定会选择破财免灾!” “好,好办法!” 魏忠贤闻言,不由兴奋的一拍大腿,开口叫好。 “督公,在下也有一个办法!” 就在魏忠贤兴奋之际,又一个人站出身来。 “说!” “督公,那些被抓的犯人,进了东厂大牢,又吃又喝的?那些钱总不能由咱们东厂来出吧?” 魏忠贤眼睛一亮:“嗯,不错,说的对!” “督公,在下也有办法,那些犯人的衣物也需要花钱!” “督公,那些犯人” 一时间,其余众人也好似发现了一条发财之路,纷纷献计献策。 魏忠贤也乐的合不拢嘴,一一采纳。 第43章 韩府夜谋 就在魏忠贤与一众东厂爪牙商量着如何搞钱的时候,因为辽东饷银一事,京城的官员们也没有闲着,不停四下走动串联着。 对于那些官员们的动作,魏忠贤虽然知道,但却没管,也懒得去管,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下了值的韩爌,刚一回到家中,便再次派人向高攀龙、孙慎行、杨涟、邹元标、左光斗以及东林党的一众贤达发出了邀请。 是夜,华灯初上,韩府挂在门口的两盏红灯笼,也是格外的明亮。 韩府的管家,带着府中的几名仆人,来到府院门口恭候着。 不多时,一乘抬舆出现在了管家的视线当中,向着这边行来。 看到抬舆上的人,管家不敢怠慢,赶忙带人迎了上去。 “小人见过景逸先生!” 来人正是时任光禄寺丞的高攀龙。 “不必多礼!” 高攀龙冲着管家点了点头,而后下了抬舆。 “其他人都到了吗?” 高攀龙一边向韩府内走着,一边出声问道。 管家回道:“回先生的话,尚未到齐!” 高攀龙闻言,神色微微一动,他原以为自己来的够晚的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晚。 高攀龙也没说话,径直向着韩府客厅走去。 等进入客厅,高攀龙才发现,孙慎行、左光斗以及大部分东林贤达已经全都到了,众人正余厅内一脸欢笑的高谈阔论着。 “景逸兄来了,快快入座!” 众人见到进来的高攀龙,纷纷停止了交谈,而后起身,拱手一礼。 “诸位客气!” 高攀龙面露笑容,向着众人拱手还礼,随即走上前去,坐在了右侧首位的位置。 “看起来虞臣兄今日心情不错!” 看着韩爌满面红光的样子,高攀龙不由打趣道。 韩爌爽朗一笑:“哈哈~,还好,还好!如今辽东饷银一案交由尔瞻兄负责主审,文孺负责协审,老夫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高攀龙点了点头:“是啊,有了尔瞻兄与文孺坐镇审理,那些被冤枉之人也得以昭雪,逍遥法外之人定然也无处可逃!” “对了,怎么不见尔瞻兄与文孺?” 说着,高攀龙不由四下望了望,寻找着邹元标与杨涟的身影。 韩爌笑道:“许是因为案情耽搁了,咱们再等一等!” “那好吧!”高攀龙笑着点了点头。 作为东林元老之一的高攀龙,每逢议事,向来都是别人等他,他还从未等过别人。 邹元标也就罢了,地位与高攀龙不相上下,可是那个杨涟不过一个后进之人,竟然也如此不识礼数,这不禁让高攀龙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快。 随后,韩爌命府中下人,端来茶水,众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等候着杨涟与邹元标二人。 众人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茶水也是喝了三杯,但仍未见邹元标与杨涟前来。 “虞臣兄,怎么回事儿?为何他们二人,仍未前来?” 高攀龙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头问道。 此时韩爌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老夫确实派人邀请了他们二人,只是不知是何缘由,仍未赴约!” 就在这时,韩府的管家匆匆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页信封。 “启禀老爷,杨府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哦?书信?” 韩爌眉头一皱,随即接过管家手中的信封,取出信笺观看起来。 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韩爌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文孺信中所言何事?”高攀龙不由皱眉问道。 韩爌沉着脸:“文孺说老夫与他协审的案件有关,为了避嫌,此时不宜与老夫过多接触!” 高攀龙不由轻笑一声:“呵~,文孺向来如此,虞臣兄切勿多想!” “是啊,文孺这么做,倒也合理!” “不错,如此一来,也可以免得他人闲话。” 对于杨涟的脾性,众人也颇为了解,不少人也开口为他说话。 高攀龙望向众人,朗声说道:“既然文孺为了避嫌,不能前来赴约,想必尔瞻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依老夫看,诸位还是不必等了!” 韩爌点了点头:“景逸兄说的是,不等了!!” 其余众人闻言,也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一丝不快。 虽说你邹元标未能前来,是情有可原,但是起码也得向杨涟那样送个信说明一下吧? 结果可倒好,连个招呼都不打,白白让一群人等了半个多时辰。 在众人看来,邹元标这是分明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摆架子,这事儿换做谁,心里也会多少有点儿怨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韩爌望向众人,沉声道:“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一为辽东饷银一案,二为陛下清除陛下身边奸佞! 诸位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一说,议一议!” 高攀龙开口说道:“辽东饷银一案,倒也好说,虞臣兄本身并未参与,那魏忠贤定是使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那郑三俊故意攀咬罢了,只待重新审过,便可真相大白!” 孙慎行开口说道:“虞臣兄摆脱此案确实非常容易,但也很容易使我等陷入被动当中!” “哦?此话何解?”高攀龙不解的问道。 孙慎行凝声道:“郑三俊与那些被捕官员,攀扯之人甚多,若是单独虞臣兄无事,定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攻击我等,甚至还会将结党营私的名头安到我等的头上。 此案绝不能牵扯太多,只要能够追回同等数量的银子,倒也可以适当的抬一抬手,放过一些无关紧要之人。” “唔~,有道理!” 高攀龙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可是依照尔瞻兄与文孺的为人,想要让他们抬手,怕是很难吧!” 孙慎行笑了笑:“他们二人自不必说,咱们可以从郑三俊那里下手。” “郑三俊?” 一听这个名字,韩爌不由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因为这个学生,自己也不会落得如今被动的局面。 孙慎行说道:“眼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设法联系郑三俊,让他当堂翻供,并指认魏忠贤刑讯逼供。 第二,那就是放弃郑三俊,并找人弹劾,说他与魏忠贤相互勾结,迫害忠良!!” 韩爌眉头一皱:“眼下郑三俊被关押到了大理寺的监牢,想要联系倒也不难。 不过,东厂从他家中搜出了大量的赃银,他的罪名已经坐实,若是单单为老夫翻供,定会惹人怀疑!” “郑三俊贪赃枉法、攀咬师友,乃是东林之耻,这件事,必须处理干净,一旦出现纰漏,便是授人以柄!” 说话的是高攀龙,作为与顾宪成同期的元老之一,他清楚的知道东林人的立身之本,靠的就是德行与操守。 一旦东林人因为这件事情染上污点,再被有心意人利用,进而无限放大,其恶果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景逸先生说的对,郑三俊此等小人,绝不能留!” 厅内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见到众人意见一致,韩爌也点了点头。 第44章 问题的解决之道 众人商议完辽东饷银一事之后,旋即开始商议清除奸佞一事。 不过,魏忠贤刚刚提督东厂不久,并未做下什么明显得恶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扳倒,并不容易。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 高攀龙开口说道:“诸位,既然那个阉人不好动,那就先把那个客氏解决掉吧!” “不错,这个女人,不过一个奶娘,竟妄图干政,确实留不得了!” 韩爌也点头附和,在他看来,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多嘴,天子也不会注意到辽东饷银,自己也不会如此被动,还失去了一个弟子。 可以说,如今的韩爌,真真是恨死了这个女人。 “不错,这个女人,必须清除出宫!” 众人也纷纷开口附和,一个能够影响皇帝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孙慎行开口说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在皇子们断奶之后,奶娘便需离开,那客氏赖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定是居心叵测!” 韩爌:“既如此,那么我等明日,便直接上疏弹劾便是!”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意见,随后各自散去。 就在众人走后不久,距离韩府不远的一处拐角,走出几道身影。 为首之人,正是时任锦衣卫千户的田尔耕。 望着韩府门口的两盏灯笼,田尔耕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那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吗?” “回禀千户,都记下了!” 一名锦衣卫缇骑恭声回道,说着将写好的名单递给了田尔耕。 “好,留下两个人,继续监视!” 看着名单上的人名,田尔耕满意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带着几人隐入了夜色之中。 不多时,田尔耕便带着这份名单,回到了北镇抚司。 此时的北镇抚司,仍旧灯火通明,身为指挥使的骆思恭也一脸愁容的坐在椅子上,按捏着太阳穴。 自从那日离宫之后,骆思恭便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清查锦衣卫内部上面。 可是时至今日,也仅仅只是揪出了几个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些与文官没有丝毫瓜葛的小人物。 骆思恭知道,照此情形下去,不要说大明的其他卫所,单单京城这边他就查不清。 想起天子的一年期限,以及最近倍受器重的魏忠贤与东厂,骆思恭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骆思恭满脸愁云之际,田尔耕走了进来,并躬身一礼。 “都督,属下回来了!” “唔~,今日可查到什么吗?” 骆思恭抬了抬眼皮,不抱任何希望的问道。 “回都督的话,属下今日巡查之际,突然发现高攀龙、孙慎行、左光斗等人全都到了户部尚书韩爌的府上,属下觉得事出反常,便于暗中观察,并将到过韩府的人,全都记了下来。” 说着,田尔耕取出那份名单,捧在手上来到了骆思恭的面前。 骆思恭闻言,随即面露不悦的道:“我让你去查与那些文官勾连的蛀虫,你去盯着韩爌做什么?” 田尔耕赶忙道:“属下觉得那些文官既然能够不知不觉的渗透到咱们锦衣卫当中,定然非常隐秘,想要从内部清查,怕是没那么容易。 因此属下便准备从源头查起,只要那些文官与他们收买的人进行联系,那么属下便能顺藤摸瓜,将潜藏于锦衣卫内的蛀虫揪出来!!” 骆思恭闻言,眼前一亮:“有道理,那帮家伙收买锦衣卫,无非就是为了躲过咱们的眼睛,好方便行事。 那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犯下案子的人,或者始终不曾浮出水面的人,定然就是与锦衣卫的蛀虫相互勾连之人。 与其费尽心思的解决问题,还不如直接解决掉那些制造问题的人,这样一来,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说到最后,骆思恭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 “都督英明,属下也是这样想的!” 田尔耕赶忙附和,直接将这个功劳推给了骆思恭,他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这个功劳自己吃不下,还不如在上司面前卖个好。 “哈哈~,田千户最近也颇为劳苦,你放心,待问题解决之后,本督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表功!” 见田尔耕如此识相,骆思恭也不禁心情大好。 “多谢都督,小人定当铭记大人提携之恩!” 田尔耕心中大喜,赶忙向着骆思恭表起了忠心。 “哎~,你我都是为陛下效力,日后这种话,万不可在他人面前说起!” 虽然田尔耕的态度让骆思恭很是受用,但他仍旧一脸严肃的训诫道。 自己收买人心可以,但是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田尔耕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好了,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愁绪全无的骆思恭此时也感到了一丝困意,随即冲着田尔耕挥了挥手,准备回房睡觉。 田尔耕闻言,急声道:“都督,那这份名单?” “名单?” 骆思恭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一皱:“这份名单有何玄机不成?” “回都督的话,那韩爌深陷辽东饷银一案,却在此时召集众人聚会,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因此属下觉得,您应该入宫一趟,将这份名单呈给陛下,好让陛下有所准备!” “有道理,明日本督便入宫一趟!” 骆思恭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了那份名单,将其揣入了怀中。 田尔耕赶忙道:“都督,属下觉得,您最好现在就入宫面见陛下!” 骆思恭神色一怔:“现在?” 田尔耕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现在!” 骆思恭犹豫的说道:“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个时候去打扰陛下,怕是不妥吧?” 田尔耕正色道:“正是因为这样,您才更需要去一趟!!” “哦?此话怎讲?”骆思恭不由问道。 “都督,您可知咱们锦衣卫为何不如东厂吗?” 田尔耕没有正面回答骆思恭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 “为何?” 骆思恭面露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情报能力,锦衣卫都远胜东厂,可偏偏就是不如人家受重用,这也是骆思恭最大的一个心结。 田尔耕凝声道:“都督,依属下来看,锦衣卫之所以不如东厂,除去锦衣卫内部问题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距离!” 骆思恭微微一愣:“距离?咱们与皇城距离也不远吧?” 田尔耕心下无奈,只得解释道:“属下说的距离不是道路的距离,而是您与陛下的距离。 那魏忠贤之所以得到重用,不就是因为他比您离陛下更近,出现在陛下面前次数更多吗? 您出现在陛下面前的次数少了,陛下自然也就慢慢的远离锦衣卫了!” 骆思恭恍然:“唔~,你的意思是,要在陛下面前多露面?” 第45章 东林党分裂计划 此时的紫禁城内也被笼罩于黑暗当中,偌大的宫城当中,除去巡逻卫队手中的灯笼之外,唯独朱由校所在的乾清宫仍旧散发着阵阵光亮。 朱由校俯首于案牍之上,批阅着各地送上来的题本。 这些题本都是经过内阁票拟的,因此朱由校也只需写下一个“准”字即可。 作为一个合格的好皇帝,采纳大臣们的意见,便是首要的条件之一。 大明自立国至今,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皇帝与文官集团的权力,已然达到了一个平衡。 此时的朱由校可以把他不喜欢的官员革职查办,但他却很难提拔擢升他所喜欢、看重的官员。 因此,即便朱由校拥有对内阁和大臣们提议进行否定的权力,但他却没有改变提议力量。 想要改变这一切,唯有利用文官集团中不同派系之间的冲突,而后借用皇权的力量扶持自己的心腹。 “皇爷,已经亥时了,您该歇息了!” 就在朱由校看题本看的入神之际,今夜负责值守的刘若愚带着人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过来。 “已经亥时了吗?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朱由校抬起头,望向外面深邃的夜空,不由感慨一句。 刘若愚笑了笑:“皇爷您日理万机,这一日二十四个时辰,怕也是不够呢!” 说着,刘若愚从宦官手中接过洗脚盆,端到了朱由校的脚边。 “呵~,贫嘴,这一日要真有二十四个时辰,朕岂不是要拿出更多的时间,来看这些糟心的东西?” 朱由校不由笑骂道,看着满满一桌的题本,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自己翻看了一整日的题本,原本是想通过这些题本了解一下自己的这个国家,谁成想,这些题本要么是一些歌功颂德、吹嘘太平盛世的马屁,要么就是弹劾某人的废话,一点儿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 “这大明上下,全靠皇爷您操劳着,那些糟心的东西再多,您也得看不是?” 刘若愚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帮助朱由校脱下了靴子。 “哼~,朕不怕操劳,怕的是有些人,在后面扯朕的后腿!” 朱由校轻哼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脚伸入了木盆当中,感受着微微发烫的水温,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伺候多日的刘若愚也明白,皇爷这是对那些文官不满了,但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 “王安今日除了周嘉谟的府上,可还去了别的地方?” 听到皇爷冷不丁的问话,正在一心给皇爷洗脚的刘若愚不由手上一顿。 “回皇爷,据回来的小宦官说,王公公出了周嘉谟的府上,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宅,并未前往他处!” “嗯,那可曾有人去找过他?”朱由校闭着眼睛问道。 “不曾!” 刘若愚回道。 “嗯。” 朱由校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殿内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泡了一会儿,感觉浑身舒畅许多之后,朱由校便抬起双脚,刘若愚赶忙拿起一块白布上前擦拭。 “嗯?又换新盆了?” 看着脚下崭新的木盆,朱由校不由皱了皱眉头。 “回皇爷的话,这是王公公吩咐的,说您是天子贵足,旧了的盆,不能用了!” 刘若愚一边擦拭着朱由校的脚底,一边不着痕迹的说道。 “哼~,朕既没病,也不喜欢木香味儿,要新盆做什么?” 朱由校轻哼一声,言语之中多了一些不悦。 刘若愚身体一颤:“回皇爷,奴婢也不知道王公公为何如此吩咐。” “不知?那你可知这木盆多少钱一个?” 朱由校沉着脸,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望向刘若愚。 “奴婢不知!!” 刘若愚跪伏于地,后背也不由冒出丝丝冷汗。 朱由校脸色一沉:“不知那就去问、去查,看看这宫里的木盆和外面的有什么不同,价钱几何!” “是,皇爷,奴婢明日就去问,就去查!”刘若愚赶忙恭声应命。 朱由校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刘若愚如蒙大赦,端起盛满洗脚水的木盆,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还真是不打算让朕安生啊!” 待到刘若愚退出去之后,朱由校不由闭上了眼睛。 这后宫清理了还没几天呢,竟然又有人开始打自己银子的主意了,而且这罪魁祸首,极有可能就是王安,这不由让朱由校的心中很是无奈。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王体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正于殿内请见!” “骆思恭?他来做什么?” 朱由校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疑色。 “叫他进来吧!”朱由校随即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骆思恭来的也正好,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让他去打探一下。 很快,骆思恭便跟在王体乾的身后,走了进来,向着朱由校恭敬行礼。 “臣,骆思恭,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朱由校看了骆思恭一眼:“骆卿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回禀陛下,锦衣卫今日夜间巡查之际,发现许朝中官员出入户部尚书的府邸,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故而前来禀报!” 说着,骆思恭取出那份名单,捧在手中,来到了朱由校的跟前。 “哦?他们去做什么了?” 朱由校神色一动, 问话的同时,接过名单细细观看起来。 骆思恭:“回陛下的话,据锦衣卫的弟兄回报,韩府之中并无菜香、亦无鼓乐,想来应该是商议某件事情!” “呵~,议事?就真的见不得人吗?非得大晚上的议事?” 朱由校冷笑一声,双眼却是依旧紧紧盯着名单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将他们牢牢的记了下来。 看完之后,朱由校皱了皱眉头,而后看向骆思恭。 “去过韩府的人,都在这名单上面吗?” “回陛下的话,全在上面了!”骆思恭如实答道。 “这就有意思了” 一听这话,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要说东林党的作为,以及只会动嘴、不能实干的德行,确实非常遭人恨,但是他们最初的理念,或者说,他们标榜的道德,却也值得称道。 其中尤以杨涟、邹元标二人,让朱由校最为印象深刻。 他们不危言耸听,也不从随意发表过激言论,行事只分对错,从不随意猜疑。 可偏偏这两个人的名字,全都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上面。 这也从侧面说明,外没有遇到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打压之前,此事东林党的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脑海之中,不由生出了一个从内部,将东林党分裂的计划。 第46章 王体乾的心思 看了看手中的名单,朱由校嘴角微微上扬,然后面露笑容得望向骆思恭。 “骆卿这次差事办的不错,对朕很有帮助!” “能为陛下分忧,臣荣幸之至!!” 受到夸奖的骆思恭不由心中大喜,同时也暗自庆幸听取了田尔耕的意见。 说起名单,朱由校不由问道:“对了骆卿,朕让锦衣卫查的那些人,可有消息?” 骆思恭微微一愣,随即赶忙说道:“回禀陛下,臣自接到陛下传信之后,便第一时间派出了弟兄们前去调查,目前尚未有回报传来。” “那好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虽然心中非常期待早一点见到徐光启、戚金、毕懋康等人,但也知道此事确实急不得。 “请陛下放心,只要一有消息,臣一定第一时间向陛下回报!” 望着朱由校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骆思恭回话的同时,心中也不由想出了一个,能够时常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好,辛苦骆卿了。”勉励了一句之后,朱由校随即问道:“骆卿可还有其他事情?” “回禀陛下,臣近日清查锦衣卫内部,发现那些藏在暗中之人,非常隐秘,短时间内,极难查清。 因此,臣思得一法,准备从源头查起,还望陛下能够允准” 随后,骆思恭将之前与田尔耕商议的那套办法,详细的说与了朱由校,并直接将这个想法,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听骆思恭说完之后,朱由校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个骆思恭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随即朱由校缓声说道:“朕说过,要在一年之内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锦衣卫,朕给你的那块令牌,可不是让你拿着把玩的!” “臣明白!!” 骆思恭心下一喜,随即朗声应道。 朱由校挥了挥手:“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 向着朱由校再行一礼之后,骆思恭这才躬身向外退去。 骆思恭刚刚退至店门,正欲转身离去,便听到朱由校颇为清冷的声音: “对了,骆卿回去之后,顺便派人好好查一查,最近几日出宫采买之人都有谁?都买了些什么?他们又赚了多少钱?” “臣,遵旨!” 骆思恭神色一动,恭声应命的同时,心中也疑惑不已,这是又要清查后宫了吗? 想到之前因为锦衣卫清查后宫不利,这才导致将之前的差事被东厂抢了过去,因此骆思恭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的漂亮才行。 骆思恭走后,朱由校拿起那份名单看了看,然后看向一旁的王体乾。 “你说,韩爌邀请这些人到他府上,都会说些什么?” “这个” 王体乾迟疑片刻,而后说道:“回禀皇爷,奴婢以为,他们此次聚到一起,定是因为辽东饷银一案!” 朱由校微微一笑:“那他们都会说些什么?” “奴婢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弃车保帅,毕竟一个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远比那几个被抓的官员要重要的多!” 王体乾毫不掩饰的将自己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他知道,眼下自己要想上位,是绝对不能藏拙的。 “分析的不错,那你觉得该怎么应对?”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询问起了应对的方法。 王体乾想了想,然后说道:“奴婢以为,应该让魏公公帮邹元标一把,毕竟三法司查案的本领,比起东厂,还是差上许多的!” 朱由校轻笑一声:“呵~,说的不错,东厂确实要比三法司强上一些,该怎么做,就由你去告诉魏忠贤吧!” “是,皇爷!” “还有,把这份名单拿给魏忠贤!” 说着,朱由校将那份名单递给了王体乾。 “奴婢告退!” 王体乾恭敬的接过名单,而后退了出去。 东厂官署。 此时,忙了一日的魏忠贤刚刚回到房间,准备休息,隐约看到屋外人影晃动。 “咚咚咚!” 紧接着,魏忠贤便听到一阵敲门之声。 “什么事?” 看着门口的人影,魏忠贤不由皱了皱眉头。 “启禀督公,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堂等候!”门外之人回道。 “好,咱家马上过去!” 魏忠贤闻言,心中一紧,不知道皇爷大晚上的又有什么吩咐,遂赶忙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出房间向着前堂走去。 “呦~,原来是王公公!” 见到来人竟然是王体乾,魏忠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边走一边拱手一礼。 “魏公公客气!” 王体乾也不敢托大,赶忙乐呵呵的拱手还礼。 “王公公深夜来访,可是皇爷有什么吩咐?” 客套过后,魏忠贤面露疑色的望向王体乾。 王体乾也没急着说话,而是左右望了望伺候在一旁的几名番子。 “你们都下去!!” 魏忠贤见状,遂一挥手,示意那些人都退出去。 “是,督公!” 几名番子应命,而后向外走去。 待厅内再无他人之后,王体乾这才凑到了魏忠贤的近前,而后压低了声音:“魏公公,今夜骆思恭突然入宫拜谒!” “哦?” 魏忠贤眉头一抬,低声问道:“那他都向皇爷说了什么?” 王体乾摇了摇头:“在下也没听清,不过那骆思恭倒是向陛下呈上了一份名单!” 魏忠贤追问:“名单?什么名单?” 王体乾笑了笑随后从怀中将那份名单取了出来,递向了魏忠贤。 “皇爷让在下将这份名单送来!” 魏忠贤接过名单一看,望着名单上的那些名字,不由心下一慌。 他之前接了一份差事,就是要查清韩爌与那处民房的关系,结果却忽略了盯紧韩爌那边,因此便宜了锦衣卫。 如今皇爷让人将这份名单送来,这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吗? 想到这里,魏忠贤赶忙看向王体乾:“敢问王公公,皇爷可有其他吩咐?” 王体乾笑了笑:“皇爷只是说三法司那边查案太过缓慢,让东厂帮邹元标一把,尽快结束此案。 关于这份名单,倒是不曾说什么!” 一听这话,魏忠贤也愣了,之前皇爷还说不让东厂插手了,怎么今儿个就变了?还有这份名单,到底是什么意思? 任凭魏忠贤怎么想,也无法明了其中的关联。 看着魏忠贤皱眉苦思的样子,王体乾心下一笑,自然不会告诉魏忠贤,这是自己亲自为他挖下的坑。 只要东厂插手此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魏忠贤都将受到百官的针对,说不定哪天就被踩下去了。 只要魏忠贤下去,那么他王体乾,自然也就有机会能够上去。 第47章 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搞银子 王体乾走后,魏忠贤也是无心睡眠,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起来。 关于皇爷让他帮邹元标一把的事情,倒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担心那些文官私下里串联起来,上下欺瞒罢了。 可是这份名单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魏忠贤百思不得其解。 “来人!!” “督公有何吩咐?” 守在厅门口的一名番子,躬身走了进来。 “去,把孙云鹤叫来!” “是,督公!” 番子恭声应命,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孙云鹤,哈欠连天的来到了厅内。 当看到魏忠贤一脸阴沉的样子之后,孙云鹤心中一抖,睡意全无,赶忙上前躬身行礼。 “督公,这么晚了,不知唤卑职身来,有何吩咐?” 魏忠贤脸色一缓:“咱家睡不着,叫你过来,是让你帮咱家出个主意!” “请督公吩咐!”孙云鹤赶忙道。 “你来看看,这份名单,可有何玄机?” 说着,魏忠贤抖了抖手中的名单,递向了孙云鹤。 “玄机?” 孙云鹤微微一怔,随即恭敬的接过名单,开始细细观看起来。 看完名单之后,孙云鹤不由开口说道:“督公,这名单上的人,似乎都与东林书院有关!” 魏忠贤眉头一皱:“咱家自然知道他们的根脚,咱家问的是,皇爷送这份名单过来,可有其他用意?” “陛下的用意?” 孙云鹤愣了愣,随即一脸怪异的看向魏忠贤,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大晚上的把自己被窝里叫来。 “嗯?你那是什么眼神?” 察觉到孙云鹤微表情的魏忠贤,不由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呃~,督公恕罪,卑职并无他意!” 孙云鹤赶忙低下头去,将目光投向光滑的地面。 魏忠贤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罢了,咱家没心思跟你纠缠,还是说一说你的想法!” “回禀督公,卑职以为,陛下的用意无非两个,一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全部驱逐出去。 二是,陛下现在无意对付他们,但仍旧想给他们一些警告!” 孙云鹤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至于自己说的对不对的,他也没有多想,反正有两个答案,就看自家督公选哪个了。 “有道理!!” 听孙云鹤这么一说,魏忠贤顿时恍然大悟,怪只怪自己一心只想着皇爷对自己的态度与锦衣卫的关系,竟然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名单都送到东厂来了,难道还要给这些人升职加俸不成? 想到这里,魏忠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又开始琢磨起了孙云鹤提及的两个用意。 “唔~,将他们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毕竟从眼下来看,那些东林人的威胁并不大,而且以方从哲为首的那帮官员,依旧地位稳固,肯定需要有人来牵制他们。 至于警告嘛这个可能性最大,可是警告的意义又是什么?又该怎么警告?” 想到最后,魏忠贤不由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很快魏忠贤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想起朱由校让自己盯的那座民房,以及那句“想办法让他去”,魏忠贤知道,皇爷这是准备对韩爌下手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喜色,如果自己能够帮助皇爷搞掉这个韩爌,那么自己定会更受器重。 随即魏忠贤望向正在盯着地面的孙云鹤。 “你马上回去,写一份题本,弹劾这些人,结党营私!” “啥?” 正在盯着底面,神游天外的孙云鹤一听这话,不由愣住了。 “督督公,卑职无权上题本呐,督公!” 孙云鹤磕磕巴巴的说道,心中害怕极了。 那份名单上足足涉及到了二十多个朝廷官员,还有一个内阁大学士韩爌,自己不过一个东厂的小人物,怎么得罪得起那些人? “哼~,让你写你就写,有权无权的,先放一边!” 魏忠贤冷哼一声,目露凶光的看着孙云鹤。 “请督公饶了卑职吧,督公您也知道,随意上本弹劾内阁大学士,成了还好,万一不成,陛下不高兴了,卑职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孙云鹤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着魏忠贤哭诉着。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咱家来上题本吗?万一咱家死了,你觉得能活吗?” 魏忠贤皱着眉头,一脸威胁的看向孙云鹤。 孙云鹤闻言,也不禁暗暗叫苦,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督公? 心里这般想着,孙云鹤的大脑也飞速运转起来,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突然孙云鹤眼前一亮:“督公,卑职知道一人,或许可以!” 魏忠贤眉头一抬:“谁?” “少詹事,黄立极!” “黄立极?” 魏忠贤微微一愣,顿时回过神来,之前自己就给黄立极传过信,要他弹劾韩爌,虽然没成,但也没受什么惩罚。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既然已经弹劾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魏忠贤咧嘴一笑,随即看向孙云鹤。 “你这个主意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他黄立极若是敢不答应,那就放出消息,就说是他派人盯着韩爌的!” “卑职明白!!” 孙云鹤心下一喜,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了督公,明日咱们还要去搞银子吗?” 临走之际,孙云鹤不由开口问道。 魏忠贤眼睛一瞪:“屁话,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搞银子,连人带银子,照搞不误!” “是,督公!” 孙云鹤缩了缩脖子,赶忙快步退了出去。 走出东厂官署的孙云鹤,望了望自己住宅的方向,随即转身向着黄立极的家中走去。 “他娘的,劳资没睡好,你也别想睡了!” 孙云鹤暗自嘟囔了一句,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第二日,红日初升。 黄立极一副生无可恋的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通政司的门前,将自己的题本交了上去。 刚走出没几步,黄立极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孙慎行与高攀龙等人。 见到对方人多,黄立极赶忙低下头,加快脚步,与他们错身而过。 “这个家伙,一副心虚的模样,这是又做了什么?” 看着黄立极的背影,孙慎行不由面露疑惑的嘟囔了一声。 “哼~不必管他,一个小小的少詹事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高攀龙冷哼一声,随即与众人来到了通政司的门前,将弹劾客巴巴的题本交上去之后,一同向着官署走去 第48章 御马监 此时天气已近十月,初晨的气候带上了一丝寒意。 乾清宫内,刚刚起床的朱由校走出宫外,一脸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清新无污染的空气,然后于殿前做起了体操。 这玩意儿,朱由校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早起锻炼一下,终归没什么坏处。 毕竟有一副好身体,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来管理这个国家,他可不想像历史上的天启帝那样,做一个短命皇帝。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安与几位宫女,端着洗漱用品,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看着朱由校在那扭啊扭的。 几套体操下来,直到身体微微发热,朱由校这才停了下来。 洗漱过后,没多久,客氏也带着精心准备的早膳走了过来。 按照朱由校的要求,早膳也是普普通通,只有一碗八宝莲子粥、一个煮鸡蛋还有两碟六必居的酱菜。 虽然朱由校不懂养生,但也知道,早餐还是清淡一些的好。 大鱼大肉什么的,看起来好,但也不能多吃,毕竟现在没有保温杯,也泡不了枸杞。 看着朱由校端着粥吃着酱菜的样子,一旁伺候的客氏,不禁眼眶一红,随即捂着嘴,一双肩膀也忍不住抖动起来。 客氏的这一套动作,除了专心干饭的朱由校以外,其他人全都尽收眼底,不过他们也不敢说。 饭菜虽然不多,但朱由校这个细嚼慢咽的功夫却是炉火纯青,吃了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而一旁的客氏仍旧捂着嘴在那抖着肩膀,都快抖麻了,也不见朱由校望过来。 将嘴巴擦干净之后,朱由校这才扭过头去,看到客氏的这个样子,旋即做出一副诧异的模样。 “客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有陛下在,谁敢给妾身委屈?妾身只是心疼陛下!” 听着朱由校那满是关切的话语,客氏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是仍旧期期艾艾,眼角还挤出了两滴泪水。 朱由校微微一笑:“朕,这不挺好的吗?客妈妈还是不要哭了!” “陛下,您贵为天子,乃是大明最尊贵的人,理当享受最好的一切。 可是那帮大臣,一面让您节俭用度,另一面自己却整日里夜夜笙歌,妾身每思至此,只觉得您太委屈了!” 说着,客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又流了下来。 朱由校闻言,也不由怅然叹息:“唉~,谁叫朕接下了祖宗传下来的社稷呢?没办法,朕若和那些大臣斤斤计较的话,谁又来为朕分忧呢?” 一听这话,客氏瞬间便领悟了朱由校的话外之意,心中顿时也有了底气。 只见客氏双膝一弯,跪伏于地:“陛下,妾身家中有一子国兴、一弟光先,此二人虽不才,但却为人忠厚,陛下若是不弃,或可召来,为陛下分忧!” “哦?客妈妈何不早说?” 朱由校眉头一舒,面露微笑的望向为家人讨官的客氏,眼眸深处却是有一抹寒光隐没。 客氏心下一喜,矜持道:“妾身原以为朝中大臣,都是贤良忠贞之辈,陛下也用不到妾身的儿子。 可是如今眼看陛下竟无一人可用,妾身也只得举贤不避亲了!” “好啊,好,想不到朝堂诸公,竟不及客妈妈一人贴心!” 朱由校闻言,也是一脸欣慰的连连叫好,旋即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 “大伴!” “奴婢在!”王安躬身上前。 朱由校凝声道:“传朕旨意,封客妈妈之子侯国兴、其弟客光先,为锦衣卫千户,即刻上任!” “奴婢遵旨!” 王安恭声应命,随即退了出去。 “妾身拜谢陛下圣恩,陛下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教导他们二人,忠心王事,不负陛下厚望!” 此时的客氏也是难掩其兴奋激动之情,谢恩的同时,也表起了忠心。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声道:“他们都是自己人,朕自然放心,客妈妈先下去吧,朕还有政务处理!” “妾身告退!” 此行目的达成,客氏也不再逗留,将碗筷收拾妥当之后,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客氏离去的背影,朱由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个女人,前番讨要宫室,今日又来为家人讨官,可见其本性并不安分。 虽然客氏曾于自己登基前出过力,但外庭有一个魏忠贤就足够了,自己的后宫之中,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兴风作浪。 朱由校沉吟片刻,随即望向宫门口。 “来人呐!!” “奴婢在!” 守在宫外的一名小宦官快步走了进来。 “去,把魏朝叫来!” “是,皇爷!” 小宦官领命,随即快步离去。 不多时,魏朝便来到了乾清宫。 “奴婢拜见皇爷!!” 刚一进门,魏朝便跪倒于地,恭敬行礼。 朱由校单手虚扶:“免礼!” “谢皇爷!” 魏朝从地上爬起,垂首而立,静候着朱由校的吩咐。 朱由校沉声问道:“净军与御马监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皇爷的话,净军目前正在南海子操练,一切如常,御马监那边奴婢也进行了梳理,马匹情况已掌握清楚,并且已经派人前往京营,负责监管!” 随即,魏朝将净军和御马监的详细情况,一一说与了朱由校。 原本朱由校只是随意问问,可是听到魏朝汇报的御马监的情况,那张脸还是忍不住黑了几分。 朱由校神色冷峻的望向魏朝,“你是说,堂堂一个御马监,如今竟然只剩下五百匹瘦弱的老马?” 魏朝的额头瞬间冒出一丝冷汗,赶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仔细翻阅了御马监的账册,发现自神宗爷爷起,御马监便很少再购进马匹,距今已有十年之久,现存的那些马匹,都是之前遗留下来的!” 一听这话,朱由校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御马监,顾名思义是帮皇帝养马的,但是实际上,却是一直充当着禁军的角色。 当年朱棣称帝之后,因为担心建文帝留下的锦衣卫靠不住,便对御马监进行了改造,从全国遴选了两万多名精壮的汉子编入了御马监。 这些汉子虽然顶着马夫的名头,但他们的同样配备了武器盔甲,其战斗力并不输于巅峰时期的五大营。 这些马夫都归御马监管辖,而御马监又只服务于皇帝,唯皇帝之命是从,无论是兵部还是五军都督府都管不到御马监的头上。 因此,除锦衣卫之外,御马监的马夫,便是是皇帝最大的依仗。 可是如今这个依仗竟然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摆设,这不由让朱由校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第49章 没钱万万不能 一个皇帝想要随心所欲的统治自己的国家,除去应有的头脑与手腕之外,最重要就是要手里有刀。 可是如今御马监这把刀,竟然折了,这不禁让朱由校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手中无刀,便无人畏惧,无人畏惧,那可就真是皇令不出京了。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校看向魏朝:“御马监若想补充齐备,需要多久?” 魏朝神色一动:“回禀皇爷,御马监下设有四卫,按照成祖爷爷的规制,一卫五千五百人,总计需要补充两万两千人。 人倒容易一些,历代马夫,都会从民间遴选,只需皇爷一道诏书,半年之内便可选出两万两千精壮可靠之士。 最难的马匹、盔甲,以及这些马夫的饷银。” 朱由校眉头一拧:“制备齐全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魏朝似乎早有准备,直接说道:“皇爷,奴婢打探过,如今一匹蒙古马需要三十两银子,一套骑兵甲胄、兵器需要二十五两银子,一个马夫一年的饷银需要二十两银子。 若想补齐御马监四卫,至少需要花费一百六十五万两银子。” 朱由校微微一愣:“这么多?” “皇爷,可不止这些呢,买马需要通过山西的商人,打造兵器铠甲需要通过兵部,光这些中间的花费,他们最少要吃进去一百万两。 再加上训练期间,人吃马嚼的消耗,一年下来,至少需要三百万两的银子!” “三三百万两?” 随着魏朝话落,朱由校的大脑也停止了运转。 难怪万历帝会将御马监荒废,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三百万两,还得自己掏腰包,这搁谁也受不了啊。 如今,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了一起,那就是银子。 虽说内帑有点儿银子,可那些银子都自己那便宜爷几十年攒下来的私房钱,就算自己狠下心来重置御马监,那也花不了多久。 此时此刻,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没钱真是万万不能。 但是,御马监是无论如何都要重设的,不然自己将来说话都没力气,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少花一点儿才行了。 “皇爷,您这是?” 一旁的魏朝见到自家皇爷突然好似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不由一脸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呼~,朕无事!” 回过神来的朱由校摆了摆手,而后看向魏朝问道:“你方才说,买马和制造甲胄、兵器,需要经过山西的商人和兵部,难道御用监和兵仗局做不了吗?” 魏朝恭声道:“回皇爷,若是有上年的时间,御用监和兵仗局倒也可以办到,可若是想要短时间内,弄出两万多人的马匹装备,就只能依靠山西商人和兵部了!” “哼~,依靠他们?那朕得多花多少冤枉钱?” 朱由校冷哼一声,对于那帮商人和兵部的人,已经是厌恶到了极致。 那帮奸商就不用说了,什么尿性也都知道。 最让朱由校痛恨的就是兵部,就那帮贪婪的家伙,军械上砸进去的钱,有三成用在军械上就不错了。 就拿明初的神机营和戚继光时期来说,那时候大明的火器可以说是最先进的,可为什么反而到了明末却不行了呢? 答案很简单,被贪污了。 钱少了,那就只能使用劣质材料,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是一旦上了战场,那就原形毕露了。 寻常的刀枪卷刃崩断,屡见不鲜。 火器炸膛,也是十之七八。 就这样的武器,你让将士们拿什么去和那帮建奴打?拿脑袋吗? 朱由校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整个人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一旁的魏朝见状,也低下头去盯着地面,不敢言语。 “皇爷,魏忠贤在殿外求见,随行的还有十位工匠!” “工匠?” 听到这两个名字,朱由校不由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随即朱由校看向魏朝沉声道:“这样,既然四卫组建不了,那就先组建一卫,朕会让王安给你调拨二十万两银子。 你回去后,立刻带人,亲自去一趟山西,先买六千匹马回来,至于人和装备,朕来想办法!” “是,皇爷!” 魏朝恭声应命,随即躬着身子向着殿外退去。 待魏朝退至殿门口时,朱由校这才出声问道:“对了,朕听说,最近客妈妈和魏忠贤走的颇近,似乎冷落你了?” 魏朝脚下一顿,不假思索的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之前只是与她做个伴儿而已,如今我们二人,各自都忙,说不上冷落的!!” “嗯,忙一些也好,省的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行了,下去吧!” 朱由校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随即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 魏朝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等候在殿门外的魏忠贤,看到走出来的魏朝,也面带笑容的走上前去,准备套一套近乎。 “哼~!” 谁知魏朝只是撇了魏忠贤一眼,冷哼一声,随即一甩袖,直接走了。 魏忠贤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扭过头看了魏朝的背影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自己暗中勾搭客氏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到了魏朝的耳中,说不定刚才还在皇爷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想到这里,魏忠贤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寒光。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走了过来。 “魏公公,皇爷宣您进去呢!” “哦,好!” 回过神来的魏忠贤赶忙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然后领着那十名工匠向着殿内走去。 刚一进入殿内,魏忠贤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拜见皇爷!!” “草民拜见陛下!” 那十名工匠,见到魏忠贤跪了,也随之跪了下去,因为入宫之前,练过那么一会儿,因此这十名工匠的声音,倒也颇为齐整。 朱由校抬眼望去,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工匠,面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都起来吧!” “谢皇爷!” “谢陛下!” 朱由校那温和的声音,让这十名工匠忐忑的心情,放松了少许,随即跟着魏忠贤一起,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紧紧的盯着地面,不敢直视龙颜。 朱由校也站起身来,走到了这些工匠近前,然后将目光投向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回回陛下的话,草民牛牛二,是是个铁匠!” 因为过于激动和紧张,牛二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 朱由校和声道:“这么说,那件精铁打造的首饰是你打造的咯?” “回回陛下的话,是小人打造的!”这一次牛二说话的声音,倒好了许多。 “那你能打造铠甲、火器吗?” 第50章 朱由校的警告 朱由校的话,让牛二当时就愣住了,自己打了一辈子铁,还从未研究过这些东西。 当然,他也不敢研究,铠甲、火器,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碰的,没有官府的许可,打造那些东西,那纯粹就是找死。 说会吧,那就犯了忌讳,可是万一自己说不会的话,皇帝一个不高兴了,自己同样是脑袋搬家。 一时间,牛二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皇爷问你话呢?哑巴了?” 一旁的魏忠贤见状,不由对着牛二呵斥一声。 牛二闻言,身体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饶命!”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朱由校见状,也不由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将牛二扶了起来,然后面露不悦的看向魏忠贤。 “这些人都是朕的客人,你若再敢呵斥,就自己下去掌嘴!” “奴婢不敢!” 魏忠贤被吓的一激灵,然后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的将头低了下去。 朱由校也懒得去理会魏忠贤,随即看向牛二,笑声道:“不要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朕是大明的天子,又不是马匪、强盗!” 牛二闻言,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随即说道:“回陛下的话,草民虽然从未打造过铠甲、火器,但是只要给草民一个样式,定然没有问题。” “嗯,好!能造就行!” 得到牛二的答复,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朱由校扭头望向另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回禀陛下,小人王富贵,是个篾匠!” 朱由校微微一笑:“篾匠?既然能编筐,那么自然也就能编铠甲咯?” 王富贵恭声道:“回陛下的话,只要让小人看一眼,就没有问题。” 朱由校心情大好:“好,不错!” 随后朱由校又一一询问起了其他工匠的姓名、职业,而朱由校最关心的也只是他们能不能参与到军械的制造当中。 这些工匠,都是魏忠贤精挑细选来的顶级人才,手动能力自然异于常人,制造军械,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是问题不大。 因此,朱由校也大为兴奋,随即扭头望向魏忠贤。 “魏伴伴,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朕很满意!” “皇爷满意就好!” 得到肯定的魏忠贤也不禁心下大喜,脸上也是笑出了褶子。 随后朱由校向牛二等人:“朕准备成立一个内工院,诸位日后就是内工院的御用工匠了,一应吃喝,都由宫里负责。 每年的俸银是二十两,每六日,便可回家休息一日,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草民愿为陛下效力!!” 牛二等人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跪在地上就开始谢恩。 管吃管住,一年二十两银子,而且还能休息,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儿啊。 随后,朱由校也对这些工匠进行了任务分配,铁匠负责锻造铠甲,篾匠负责编织甲片,木匠负责制造马鞍、枪托,泥瓦匠负责搭建马棚、锻造炉 命人将这些工匠带下去好生安置之后,朱由校遂望向魏忠贤。 “魏伴伴,一会儿回去之后,要继续搜罗工匠,越多越好!” 魏忠贤恭声应命:“请皇爷放心,奴婢定会用心搜集!” “唔~,对了,建造内工院的银子,可有眉目了?” 安排好相应事宜之后,朱由校又开始关心起了银子的事情。 “回皇爷的话,奴婢想到了赚钱的法子,已经开始派人去弄了,而且绝对不会违反皇爷的要求!”魏忠贤喜形于色的说道。 “哦?” 朱由校顿时乐了,他没想到这个魏忠贤竟然真的有办法搞来钱。 随即朱由校朗声说道:“朕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论你弄来多少钱,朕都会那出两成作为赏赐,弄得越多,赏赐就越多!” 一听这话,魏忠贤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如今自己权利有了,缺的就是个财了。 可是眼下自己刚刚上位,还不敢大肆敛财,如今有了皇爷这句话,自己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敛财,而且还不用担心受到惩处,甚至还会收到倚重。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呀。 无与伦比的喜悦感,充斥着魏忠贤的内心,只感觉自己浑身一阵舒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快要飞升了一般。 “对了,朕听说你最近跟客妈妈走的挺近的?” 就在魏忠贤快要飘起来的时候,朱由校冷不丁的一句话,将他一棒子给敲了下来。 “皇爷,奴婢只是和她多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魏忠贤心中一颤,赶忙跪倒于地,他怎么也没想到,皇爷竟然真的会管这种破事儿。 “是吗?你可不要骗朕,否则” 说到最后,朱由校便停了下来,目露冷芒的扫量了魏忠贤一眼。 “奴奴婢不敢!” 魏忠贤战战兢兢的将脑袋磕到了地板上,他明显的感觉到了朱由校目光中的那一丝杀意,心中惧怕至极。 朱由校淡淡的撇了魏忠贤一眼:“不敢就好,日后离她远一点,多把心思放在做事上面,知道吗?” “奴婢明白!!” 面对朱由校的警告,魏忠贤赶忙恭声应是。 朱由校挥了挥手:“好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魏忠贤叩首一礼,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的魏忠贤,抹了抹额头渗出的一丝冷汗,心有余悸的望了紧闭的宫门一眼。 魏忠贤知道,自己的这位皇爷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自己的小动作恐怕一直都被看在眼里。 这一次放过自己,无非就是自己还有用罢了,万一哪天皇爷觉得自己没用了,随便一个由头,就能弄死自己。 魏忠贤明白,想要保住这得来不易的权势地位和身家性命,除了好好做事,让自己不可取代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心中打定了主意,魏忠贤也不在多想其他,随即加快脚步,向着东厂走去。 东厂官署。 五百名身穿皂袍的东厂番子,身形笔挺,目不斜视的站立于前院当中。 孙云鹤以及东厂内的其他官员,则是默默站立于大厅内,静候魏忠贤的到来。 没一会儿,魏忠贤便回到了东厂,看着整装待发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扫望众人一眼,魏忠贤朗声道:“皇爷说了,将会拿出此次收获的两成,作为赏赐,收获越多,赏赐就越多,诸位可要尽心才是!” “请督公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负陛下厚望!” 孙云鹤当即上前,拍着胸脯保证道。 其余众人也面露喜色,纷纷开口附和。 魏忠贤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出发吧!” “是!!” 众人朗声应命,而后带着各自手下的番子,红着眼睛冲出了东厂。 第51章 讲理讲法的东厂 南城胡同,坐落于北京城南,因距离皇城较远,因此在此居住的多为平民、商人以及各种下九流的人物。 这里不似城中那般繁华,因此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场所,也没有那些高档的酒楼茶坊。 但是这里的热闹程度,却也丝毫不比城中那些有名的胡同差,因为这里赌场林立,凡是好赌之人,尽皆齐聚于此。 一名输的精光的赌徒,垂头丧气的走出昏暗赌坊,被外面刺眼的阳光一照,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缓了一会儿,那名赌徒睁开双眼,抬头一看,只觉双腿一软,差点儿没尿出来。 只见在他面前,正站着三十多名身穿皂袍的番子,这些番子背手握着刀柄,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带队的孙云鹤走上前去:“里面人多吗?” “啊?” 那赌徒微微一愣,赶忙说道:“且不少呢,您是来抓赌的?” 孙云鹤没有搭话,而是扫量了这名赌徒一眼:“输光了?” “唉~,家里的祖宅也输了,老婆孩子也卖了,还欠了高利贷正好,反正我现在也没地方去了,您还是把我抓走吧!” 那赌徒说着自己输钱的经历,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哭腔,说到最后,不由一脸乞求的看向孙云鹤。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与其被高利贷的打死或是活活饿死,还不如到大牢里躲一阵子,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哼~,没钱还想进我东厂大牢?你个穷光蛋,给老子滚!!” 一听对方输的什么都没了,孙云鹤不由怒骂一声,然后一把将其踹到了一边。 “进去!!” 随即孙云鹤大手一挥,带着三十多名番子,涌入了赌场当中。 “唉~,什么世道,这人要是没钱,连坐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那赌徒叹息一声,灰溜溜的钻进了一处小巷当中。 “呵~,好热闹啊!” 进入赌场,看着不断吆五喝六的赌徒们,孙云鹤不由轻笑一声,目光却是瞟向了赌徒们跟前的那些银子。 赌场内的一名小厮见到不请自来的东厂番子,不由脸色一变,旋即赶忙迎了上去,一脸谄媚的望向为首的孙云鹤。 “诸位大爷,不知来此,有何公干?” “来抓捕朝廷钦犯!” 孙云鹤不咸不淡的说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赌场内的环境,以防止有人趁机逃脱。 小厮闻言,不由微微一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大爷说笑了,来我们这的都是常客,哪有什么钦犯一说?” 说着,小厮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块二十两的银锭,向着孙云鹤手中塞去。 小厮在此混迹多时,见过了太多过来打秋风的差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是塞点儿银子打发过去。 “怎么个意思?贿赂我们?” 孙云鹤接过银锭,在手中掂了掂,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厮恭声道:“不敢,诸位大爷远来辛苦,这些拿去买茶喝!” “喝茶?” 孙云鹤闻言,不由脸色一变,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老子告诉你,我们东厂是讲理讲法的地方,收起你的那点儿心思!!” 话音刚落,原本喧嚣的赌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赌徒都面露震惊的望了过来。 东厂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吓人。 “所有人,全部抱头蹲下,擅动者,格杀勿论!!” 随着孙云鹤一声高喝,身后的几十名番子,当即抽出长刀,向着那群赌徒冲去。 赌徒们见状,也赶忙按照孙云鹤的要求,双手抱住后脑勺蹲了下去。 孙云鹤随即带人走上前去,看向一名壮汉。 “叫什么?哪里人?”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李四,京城人!”那壮汉战战兢兢的回道。 孙云鹤冷声道:“把手伸出来!!” 那壮汉闻言,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随即哆哆嗦嗦的将手掌伸到了孙云鹤的面前。 “手掌带有厚茧,定是长期手握凶器,带走!” 只是扫了一眼,孙云鹤便大手一挥,两名番子当即走上前去。 那人一慌,赶忙道:“大大人,小人只是个杀猪的,怎么就凶器了?” “杀猪?” 孙云鹤双眼一眯,随即望向一旁的庄家:“桌上的这些银子,哪些是他的?” “大人,那那些都是他的!” 庄家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桌上最大的那一堆银两,足足有一千多两。 “一个杀猪的能够拿的出一千两银子来堵?莫非是要诓骗本官?” “我” 那壮汉闻言,不由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搭话。 “带走!” 孙云鹤也不在废话,直接大喊一声,两名番子也不顾那汉子的挣扎与求饶,架起他就向外走去,那些银子也被收了起来。 随即孙云鹤看向一个胖子,然后走了过去。 “叫什么,哪里人?” 胖子颤声道:“回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赵六,昌平人!” “昌平人,跑这里来赌钱?带走!!” 孙云鹤冷笑一声,直接大手一挥,几名番子上前,连人带银子一起带了出去。 就这样,孙云鹤连续盘问了十来个人,问完之后,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将其带走。 剩余的一众赌徒们,也是被吓的忍不住打起了哆嗦,生怕孙云鹤会盯向自己。 “我们走!!” 冷冷的扫望众人一眼,孙云鹤随即带人离开了这家赌坊。 “大人,里面人那么多,咱们怎么只抓十来个人?” 走出赌坊之后,一名番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孙云鹤眉头一抬:“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一些烂赌鬼,没什么油水的!” “呃~,您怎么知道?”那名番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老子这么多年白混了?谁有钱谁没钱,还看不出来?” 孙云鹤没好气的瞪了那名番子一眼,随即带人向着不远处的下一间赌坊走去。 没一会儿,孙云鹤便带着人又抓出了十几名赌徒。 与此同时,整个京城东南西北的其他赌坊,也先后被东厂的人登门造访。 另一边,一名身穿锦袍的年轻人,正带着几名仆人,耀武扬威的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周围的百姓好见到避瘟神一般,赶忙向着路边躲去,路边的摊贩也急忙低下头去。 那名年轻人见状,面上更加得意,走起路来,也分外嚣张。 行走间,那名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一个书画摊后方的一名女子。 随即这名年轻人快步走了过去,然后拿起一把折扇,笑眯眯的望向那名女子。 “这位小娘子,怎么卖?” 女子怯生生的说道:“五五十钱一把!” “哎~,本公子问的不是折扇,是你怎么卖?”年轻人神色轻浮的看着女子。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那名年轻人,话音刚落,便听背后传来一道怒喝。 第52章 黄立极的胆气 “哪个混蛋敢坏老子的好事?活的不耐” 听到呵斥的年轻人,顿时一脸怒色的扭头望去,当看清来人之后,最后一个字也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你们是东厂的人?” 看着眼前的十名壮汉,以及他们身上那标志性的皂袍,年轻人不由磕磕巴巴的问道。 “不错!” 领队的一名旗官面露笑容的点了点头。 “咕咚~!” 那年轻人闻言,不由面露惧色,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据大明律规定,凡调戏良家妇女者,杖责三十,关押一月,带走!” 话落,那名旗官一挥手,两名番子当即走上前去。 “慢着,你们可知本公子是谁?” 见走过来的两名番子气势汹汹的模样,那名年轻人被吓得后退后退两步。 旗官冷声道:“老子管你是谁,只要犯了法,我们东厂就有权抓人!” 两名番子也走上前去,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扭,便将其按在了当场。 “快放开我,本公子可是成国” 那年轻人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叫嚷着,可是话到嘴边,又赶忙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高贵不假,可是如果大庭广众之下嚷出去的话,那么自己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到时候自己的老爹绝对饶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那名年轻人便也不再挣扎,只能任由东厂的番子将自己带走,同时心中也期盼着自己的老爹尽快救自己出去。 “我没看错吧?那个家伙,连顺天府都不敢抓,东厂居然说抓就抓了!” “这有啥?人家东厂那可是天子的人,有谁是他们不敢抓的?” “好啊,这个祸害被抓了,咱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看起来,这东厂似乎也没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啊!” 周围的百姓也不由议论纷纷,因为这次事情,对东厂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当然,东厂抓的人,也不止这一个,除去赌场的那些人以外,凡是在大街上惹是生非的权贵子弟,他们遇到一个抓一个。 也有一些权贵子弟自报家门,试图让东厂放了自己,可惜,东厂的番子在得知那些人的跟脚之后,不但没有顾忌,反而更加兴奋。 被那些权贵子弟害苦了的百姓们也不由齐声叫好。 东厂的动作,很快四散传开,那些家中子弟被抓之人,也是吓得魂不守舍,生怕东厂的人,会找上门来。 另一边,忙碌了一上午,通政司的人也将今日的题本,整理好送到了内阁,交由几位阁臣,进行票拟。 方从哲随手拿起一封题本,习惯性的向着左下方的署名之处望去。 当见到“高攀龙”这三个字后,方从哲不由神色一动,随即眼皮一抬,不着痕迹的向着不远处的韩爌望去。 “这帮家伙又要搞什么?” 方从哲轻声呢喃了一句,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题本上, 高攀龙题本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两行,但是方从哲却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是一劝谏封题本,劝谏当今天子应遵循礼法,将客氏送出皇宫。 可是在方从哲眼中,却只有两个字:党争。 在他看来,这些东林人,是准备向天子身边的那些人下手了。 如今三法司那边,东林人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天子也已经同意了孙慎行的举荐,启用孙承宗为帝师。 朝堂之上的形势,对于东林人来说,可谓是一片大好,若是他们再将天子身边的客氏和那些太监全部搞下去的话,只怕是真的无人能挡了。 “呼~!” 方从哲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开始思索起应对之法。 思索片刻,方从哲拿起毛笔,在票拟上写下了:“有礼可循”四个字。 写完这个票拟之后,方从哲若无其事的将其放到一旁,开始批阅其他的题本。 就在这时,次辅刘一燝,拿着一封题本走了过来。 “阁老,这里有少詹事黄立极的一封题本,在下不敢随意票拟,还是您来看一看吧?” 说着,刘一燝将手中的题本送到了方从哲的面前。 “黄立极?” 听到这个名字,方从哲立马想起之前在朝堂之上,勇于弹劾韩爌的那个家伙,不知道这次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竟让刘一燝都感觉棘手。 心中这般想着,方从哲也伸出手,接过刘一燝手中的题本。 刚一展开,方从哲顿时就愣住了,只见黄立极的这封题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个黄立极,胆子真是不小,竟敢一次弹劾这么多人” 看完题本的内容之后,方从哲也不由暗自咂舌,心中竟然隐约生出了一丝佩服之感。 “不知阁老怎么看?” 待方从哲放下题本之后,刘一燝不由出声问道。 方从哲抿了抿嘴唇,“此事涉及人员众多,且并无实据,有攀咬之嫌,还是驳回吧!” “驳回?” 刘一燝眉头一皱,瞬间就明白了方从哲的心思。 眼下辽东饷银一案握在了东林党的手里,齐、浙、楚党的官员,已经是人心惶惶。 这封题本一旦送到御前,那群东林党定会认为这是齐、浙、楚党的反击,他方从哲也会被视为幕后主使,成为东林党针对的主要目标。 “不错,驳回,并斥责黄立极!” 虽然心中佩服黄立极的胆气,但是方从哲并不准备将此事闹大,反而还想以此,向东林党卖个好,希望他们能够在辽东饷银一案上,高抬贵手。 政治,从来都是妥协! 刘一燝目光炯炯的望向方从哲:“内阁可以票拟斥责黄立极,但驳回恐怕是不行,要知道,这黄立极可是魏忠贤的同乡! 陛下那里想必也知道了题本上的内容,一旦陛下见不到这封题本,会怎么想? 到时候,一个擅权弄政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这个罪名,内阁可背不起!” 方从哲可以拿着这封题本向东林党示好,但是他刘一燝不行,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导致天子怀疑并疏远内阁,那么受损失最大的还是内阁的所有阁臣。 一听这话,方从哲猛然惊醒,他这才明白黄立极胆气的由来,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方从哲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商议一下吧!” 事关内阁所有阁臣的利益,方从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随后,方从哲也将韩爌、孙如游招呼到了近前,并将题本拿给了他们。 “诬告,这分明就是诬告!” 看完题本上的内容,韩爌怒声呵斥的同时,也不由感到了一阵心惊。 第53章 谁还不会打太极了 此时韩爌的心中有些发虚,他知道,黄立极的这封题本,肯定是魏忠贤授意的。 而魏忠贤之所以能够如此清楚的掌握那些人的名字,必定是派人监视着自己。 可魏忠贤哪里来的胆子监视一个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 是天子许可,还是魏忠贤自作主张? 韩爌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危险了。 结党营私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 “既然虞臣兄认为是诬告,又何必动怒呢?陛下圣明,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见到韩爌脸色微微发红,方从哲不由好言相劝道,并着重点明了“诬告”二字。 一听这话,韩爌顿时领悟了其中的含义,不由心神一松,随即眼含深意的望了方从哲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有劳阁老票拟吧!” 方从哲点了点头,随后提笔在这封题本的票拟上写下了:“有诬告之嫌”五个字。 一旁的刘一燝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这封题本能够送到天子手中,再多,他也无能为力。 一场无言的交易,就此结束。 很快,内阁的这些题本被送到了朱由校的案牍上。 朱由校首先看到的便是高攀龙的那封题本,看完上面的劝谏内容之后,朱由校将目光望向了内阁的票拟。 看到方从哲写下的“有礼可循”这四个字,朱由校不由皱了皱眉头。 从表面上看,方从哲是赞同高攀龙的劝谏,可朱由校却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是赞同的话,方从哲完全可以在票拟上直接表明态度,写上同意二字,但他却偏偏写下了“有礼可循”这四个字。 “哼~,态度不明,果然有鬼!” 朱由校沉思片刻,不由冷哼一声,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礼”是什么?那就是为了需要制定出来的东西,有用就遵循,没用那就是个屁。 远的有宪宗皇帝收万贵妃,近了有世宗皇帝的大礼仪,哪个是讲礼的? 方从哲如此票拟的意思就是,你们朱家的皇帝任性,反正有你祖宗给打了样,你想怎样就怎样,将决策权丢给了朱由校。 天子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不同意,他方从哲也有话说,不至于因此得罪朱由校。 当然,方从哲还有借此试探的意味,如果朱由校同意将陪伴多年的客氏驱逐出去,那就说明天子非常倚重东林党,自己也好避其锋芒。 如果不同意,那就更好办了,东林党不仅多了客氏这么一个敌人,他方从哲也能趁机对其踩上一脚。 沉吟片刻,朱由校轻笑一声,随即拿起朱笔写下了“知道了”三个字。 谁还不会打个太极了 将高攀龙的题本进行了批复之后,朱由校随手拿起另一封题本观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校这才拿到了黄立极的那封题本。 “呵~,这个魏忠贤,心够黑的!” 看着内阁的票拟,朱由校不禁轻笑一声。 大明律规定,诬告反坐! 如今内阁将黄立极的这封题本定为有诬告之嫌,如果属实,那么结党营私的罪名就要落在黄立极的头上了。 只是,不知道魏忠贤这个家伙,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黄立极推到了前面。 朱由校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题本,半晌,转头对一旁的王体乾吩咐道:“传少詹事黄立极、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是,皇爷!” 王体乾恭声应命,随即转身离去。 很快,消息传开,当得知朱由校将黄立极与骆思恭一同诏入宫中以后,韩爌顿时松了一口气。 按照以往的常理来看,天子召臣子与锦衣卫同时入宫,那肯定是动了怒气,要打廷仗了。 另一边,来到大内的黄立极此时也是害怕极了,面色惨白,好似生了一场大病,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跟在一旁的骆思恭也小心翼翼的看着黄立极,生怕他会突然摔倒。 刚进去暖阁,不待朱由校问话,黄立极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黄立极,拜见陛下!” 朱由校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黄立极,偌大的暖阁寂静无声,带着一丝肃杀的气息。 跪在地上的黄立极,身体好似从冰水里捞的一样,脊背湿了一大片,整个人不住的颤抖着。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这种心理上的煎熬,最是让人痛苦。 就在黄立极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朱由校这才来了口:“起来吧!” 可是黄立极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跪在那里不断的抖动着身体。 朱由校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旁的王体乾会意,随即走上前去。 “黄詹事,陛下叫你起来呢!” 可他的声音,听在黄立极的耳中,却好似隔了十几米远一样。 王体乾见状,也知道这是把这位黄詹事给吓的失了心了,遂上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饶命~!” 冷不丁被拍了一下的黄立极,顿时一激灵,下意识的惊叫一声,然后捣头如蒜,砰砰之声,回响于暖阁当中。 一旁的骆思恭与王体乾见状,赶忙上前将黄立极拉了起来。 “陛陛下” 被扶起来的黄立极,面无血色,目露惊惧的望着朱由校。 朱由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怎么?朕有那么可怕吗?” “陛下,天威浩荡,臣敬畏万分” 黄立极哆嗦着嘴唇,努力的说出了一套恭维之词。 朱由校摆了摆手:“好了,朕叫你过来,不是听你拍马屁的,而是有件事要问问你!” “陛下请说,臣一定知无不答!” 见朱由校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黄立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了少少许。 朱由校随即拿起那封题本,“朕记得上一次朝会,你就曾弹劾过韩爱卿,这一次又上了题本弹劾,不知韩爱卿哪里可曾得罪你?” 一听这话,黄立极心下立马就稳了,在他看来,天子表面上是在质问自己,可实际上是在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只见黄立极神色一肃:“回禀陛下,韩部堂不曾得罪于臣,他得罪的是我大明的万千百姓!!” “哦?这怎么又跟我大明的百姓扯上关系了?” 朱由校眉头一抬,饶有兴趣的望着黄立极。 “回禀陛下,韩爌身为户部尚书,不思为陛下分忧,反而独霸户部、为己谋私。 单凭郑三俊贪墨辽东饷银一事,便可看出他无识人之能,任人唯亲,这种人却掌管天下钱粮,早晚将获罪于天下!” 朱由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黄卿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能够教出一个贪官污吏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对不对?” “陛下圣明!!” “那朕再问你,这封题本上的那些人名,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54章 三路并进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黄立极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惧与挣扎,想起刚才的经历,他暗自咬了咬牙,再次跪倒于地。 “启禀陛下,那是魏忠贤,魏公公派人交给臣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遮掩不过去的,否则天子也不会让自己开口说话。 朱由校闻言眉头一舒,似笑非笑的看了黄立极一眼,“他叫你弹劾,你就弹劾了?莫不是你们已经结为一党了?” 一听这话,黄立极当即以头杵地,颤声道:“臣怎敢与他人结党?只是那魏忠贤派人威胁于臣,臣不得已,只好答应了下来,还望陛下明鉴!” 至于怎么威胁的,黄立极没说,也没敢说,因为他也不确定,魏忠贤找上自己,是自作主张,还是得天子的吩咐。 “魏忠贤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威胁朕的大臣了?” 朱由校面色一沉,旋即看向一旁的王体乾,吩咐道:“派人去告诉魏忠贤,自己去诏狱领二十廷杖,并罚俸两月!” “是,皇爷!” 王体乾应命,向外走去。 朱由校遂拿起黄立极的那封题本,扔在了他的面前。 “内阁说你有诬告之嫌,黄卿可有话说?” “陛下,臣冤枉!” 当看到内阁票拟的内容之后,黄立极顿时心下一慌,不由叩头喊冤,他怎么也想不到,内阁竟然真的打算置他于死地。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冤不冤枉的,得拿证据出来说话,没有证据的话,朕说了也不算!” “这!” 黄立极顿时哑口无言,他手里只有一份名单,哪还有其他证据? “行了,既然这封题本是你上的,那么这件事情就由你去调查一下好了,如果真的查出来什么,那么自然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到时候再数罪并罚!” 说着,朱由校扭头望向骆思恭,“这件事,锦衣卫可从旁协助!” “是,陛下!” 骆思恭大声应是。 “好了,都下去吧,记住,此事要暗中调查!” 将事情都吩咐好了之后,朱由校也随即冲着二人挥了挥手。 “臣等告退!” 黄立极、骆思恭二人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待黄立极、骆思恭离开之后,朱由校拿起黄立极的那封题本,对内阁的票拟批复道:证据不足,以待祥查! 走出乾清宫后,黄立极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面露谦恭的向着骆思恭拱手一礼。 “此事,还望骆指挥使,多多帮忙才是!” 骆思恭拱手还礼,“黄詹事客气,陛下发话了,锦衣卫自当全力相助!” “如此便好!” 有了骆思恭的保证,黄立极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骆思恭好奇的问道:“不知黄詹事,准备从何查起?” 黄立极沉吟片刻,随后说道:“那些人齐聚韩爌府宅,所议内容定然与辽东饷银有关,在下以为可以从郑三俊那边入手!” 骆思恭神色一动:“哦?还请黄詹事细细说来” “那郑三俊是韩爌的学生,并且还在东厂大牢承认了是受了韩爌的指使,眼下只是因为案子移交到了三法司,这才给了韩爌转圜的余地。 因此在下猜测,韩爌将高攀龙等人邀请到了府中,定然是为了商议郑三俊的事情!” “唔~,有道理!”骆思恭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黄詹事的意思是,他们想要保下郑三俊?” 黄立极双眼微眯:“不会,凭他们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肯定是想要借此弄死郑三俊,以此来保住韩爌!” 骆思恭恍然:“照这么来说的话,他们要么是从大牢里弄死郑三俊,要么就是上书弹劾,将罪名全都栽到他的头上?” 黄立极点了点头,凝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他们会对郑三俊的家人下手?” 骆思恭也瞬间明白了黄立极话里的含义,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手倒不至于,最多也就是接到某地好生安置,这些伪君子,还是很注重名声的,这样一来,他们以家人威胁,那郑三俊定然屈从!” 说到最后,黄立极也不由冷笑一声,想想自己今天差点儿就被他们弄死,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忍下去了。 随后,黄立极与骆思恭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三路并进,分别派人盯住大理寺的监牢、郑三俊的家人以及那些东林党人的动作。 得知黄立极竟然平安无事的离开了皇宫,那些准备看热闹的官员也不由大为惊讶。 很快,朱由校批复的那两封题本被六科抄录之后,送到了内阁。 当看到朱由校的批复之后,方从哲与韩爌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韩爌面露疑惑的看向方从哲,“阁老,您说陛下如此批复,到底是何用意?” 方从哲微微摇头:“老夫也不甚明了!” 看着朱由校对高攀龙题本批复的“知道了”三个字,方从哲感觉有些头大,这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驱逐客氏,还是留下? 还有对黄立极题本的批复,这证据是什么证据?是韩爌结党营私的证据?还是黄立极诬告的证据? 祥查是什么意思?查谁?又派谁查? 诸多的问号,充斥于方从哲与韩爌的大脑当中。 “唉~,陛下态度不明,还是先等一等吧!” 方从哲叹息一声,随后坐了回去,反正这两件事情与他无关,先行观望。 下值之后,回到府邸的韩爌有些心绪不宁的坐在椅子上。 “定然是那黄立极向陛下说了什么,这才导致事情发生了变故!可是,他到底说了什么,陛下的态度又是怎样的?” 韩爌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不由暗自嘀咕起来。 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朱由校与黄立极的对话,只有一样自己才不至于陷入被动当中。 “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 听到喊声的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着与自己体型相差不多的管家,韩爌微微点了点头:“你去换一身老夫的衣物,然后坐着老夫的轿子,去一趟城东坊市!” “老爷,您这是?” 韩爌眉头一皱:“不要多问!” “是,老爷!” 管家应命,然后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顶四人抬的官轿来到了韩府的门前,身穿韩爌衣物的管家,则是佝偻着身子,做出咳嗽的模样,捂着口鼻,上了轿。 待轿子离开之后,藏身于远处的几名锦衣卫缇骑也跟了上去。 就在这些锦衣卫缇骑离开没多久,身穿粗布衣,头戴斗笠的韩爌也走了出来,向着城东走去。 第55章 抓捕崔文升 韩爌的乔装打扮,成功的瞒过了锦衣卫的监视,可是当他来到那间民房附近之后,却又落到了东厂番子的视线当中。 “这个老东西,终于出现了!” 看到韩爌进入那间民房,藏身于对面二楼房间的一名旗官不由轻声咒骂了一句。 随即旗官望向身旁的一名番子,“去,立刻禀报督主!” “是!” 那番子应命,快步离去。 旗官则带着几人继续紧紧盯着民房。 进入民房的韩爌,很快就被引入了密室当中。 “韩大人,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最近生活很拮据吗?” 看着身穿粗布衣的韩爌,坐在安案牍后面的黑袍男子,不由出言调笑。 “老夫此来,是有事向你打听!” 韩爌没有心思理会对方,直接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拍在了案牍上。 “好说!不知韩大人想知道什么?” 黑袍男子不着痕迹的收起银票,将其揣入怀中。 韩爌声音压低了许多,“今日黄立极入宫见驾,他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还有他是否接到了什么指示!” “这个嘛”一听韩爌要他打听这种事情,黑袍男子随即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说着,黑袍男子将揣入怀中的银票掏了出来,推到了韩爌的面前。 “怎么?你没办法?” 看着被推过来的银票,韩爌不由眉头一皱,声音之中多了一丝凝重。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没办法,眼下后宫当中,能够靠近暖阁的,就那么几个人,消息很难打探到了!” 韩爌继续问道:“那王安那边呢?他是怎么回事儿?” “他可是忙的很,除了当值之外,一直忙着整顿后宫呢,就连我的人都差点儿被他给弄出去” 提起王安,黑袍男子的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嫉恨。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见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韩爌也不再逗留,随即站起身来。 看着韩爌起身,黑袍男子不由出声问道:“韩大人,您说的保住在下性命,可还算数?” “当然。” 韩爌回了一句,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民房外,看着走出来的韩爌,负责监视的旗官不由神色一动。 “咦?他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怎么办?要不要抓?”一名番子上前问道。 “不!”旗官摇了摇头:“没有陛下的指示,就擅自抓捕当朝大员,定会给咱们东厂惹来麻烦!” 那番子犹豫道:“可是万一督公知道咱们就这么他放走的话” “就算督公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这帮人,骨头硬的很,就算抓去东厂,也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旗官摆了摆手,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民房的院门,盯了没多久,就连那间民房的院门再次打开,一名身穿浅蓝色布袍的男子走出了出来。 只见那名男子虽已人至中年,但却面净无须,显然不是一般百姓。 “嗯?” 见到此人并不是给韩爌开门的那个门童,那旗官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抓人!” 只是闪念一想,那旗便打定了主意,认定此人必是与韩爌联络之人,随即带领几名番子,冲出房间追了上去。 “你们是?” 看着突然追上来的几名番子,那男子不由脸色一变。 “呵~,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带走!” 旗官冷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上去两名番子,便将其按在原地。 “你们凭什么抓人?” 那男子,挣扎的同时,忍不住高声质问道。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就凭你一个内侍,胆敢勾结外廷大臣,我东厂就有权拿人!” 几人不由扭头望去,看到来人,那男子顿时脸色一变,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惧,放弃了挣扎。 那旗官赶忙上前见礼:“督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原本他接到朱由校指令,正准备前去锦衣卫诏狱领板子,结果得知韩爌又一次去了民房当中,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便亲自赶了过来。 魏忠贤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缓步走上前去,一脸笑容的看向那名男子。 “崔公公,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想不到,您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内侍崔文升。 “魏公公,咱家与您并无过节,您这是做什么?”崔文升强自镇定的反问道。 “不做什么,就是想请崔公公到东厂里去喝杯茶!” 魏忠贤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是看向崔文升的眼神,却好似看一个死人一样。 几年前,魏忠贤还在王才人手下的时候,就曾多次被崔文升针对差点儿小命不保,如今再次遇到,他也不打算放过对方了。 东厂大牢,审讯室内,崔文升被紧紧的绑在了一个木桩上面,几名番子手中拿着各种刑具,站在一旁。 魏忠贤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崔公公,难道您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不知魏公公,想让在下说什么?” “你是如何与韩爌勾结到一起的?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崔文升摇了摇头:“魏公公,在下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听到这话,魏忠贤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嘴倒是挺硬的,看来不让您尝尝这东厂的手段,您是不会说了!” 说完,魏忠贤转身便向着审讯室外走去,几名拿着刑具的番子,也当即向着崔文升围了过去。 很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审讯室内传了出来。 那些刚刚被关进东厂大牢不久的犯人们,也是被吓的不轻,尤其是在大街上调戏女子的那名年轻人,更是被吓得尿了裤子,躲在牢房的一角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惨叫之声停止,一名番子兴冲冲的跑到了魏忠贤的跟前。 “督公,招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忠贤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向着审讯室内走去。 此时的崔文升,衣衫都已被汗水打透,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也被掀去了四个,整个人脸色惨白至极,在那不断的喘着粗气。 很快,负责记录案卷的文书,也走了进来。 “好了,崔公公,那就说说吧!” 听到魏忠贤的话,崔文升喘息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我与韩爌,在李可灼给先帝贡献红丸的时候,就认识了” “什么?难道先帝是你们合谋害死的?” 第56章 最是狠辣读书人 “魏公公,这话可不敢乱说我等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听魏忠贤那么一说,崔文升也是被吓的心脏骤停,指尖的疼痛也瞬间消失,急忙矢口否认。 别的王朝也就是诛九族,可是大明却有诛十族先例。 谋害天子,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不仅十族尽诛,还要凌迟处死,他崔文升无论如何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看着崔文升不像说谎的样子,魏忠贤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当然,他也知道,无论自己使用什么样的刑罚,这个罪名也不会有人承认的。 随即魏忠贤又把话题扯回了正题:“那你说说,你与韩爌因何勾结在一起,又打算做些什么?” 听魏忠贤并未纠结此事,崔文升这才松了一口气,指尖也瞬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又歇了一会儿,崔文升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先帝当时卧病,又对御医失去信任,便让小人诊治。 可是小人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只好临时找了一本医书,看到一个与先帝类似的症状,于是便给先帝服用了大黄,导致先帝龙体亏虚,不能理政。 方从哲与韩爌入宫探望,当时韩爌只是向在下询问了先帝的病情,并没有多说什么!” 魏忠贤眉头一皱:“那后来呢?” 崔文升缓了缓,随即说道:“后来先帝吃了李可灼进献的红丸驾崩了,韩爌又找到了我,说先帝驾崩,与我给先帝服用大黄脱不开干系。 他说只有他能保住我的性命,我当时被吓的六神无主,便向他询问对策!” “哼~,胡扯,这么大的事情,他韩爌怎么可能保得住你?” 魏忠贤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韩爌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崔文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在下当时也不信,可是他向我提出到了一个人,在下便选择了相信。” “人?什么人?”魏忠贤问道。 崔文升:“方从哲!” 魏忠贤一脸狐疑:“方从哲?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李可灼是通过方从哲才将红丸献给的先帝,因此只要将这件事推到方从哲身上,到时候,百官就都会一致对准方从哲,而在下则可以趁机活命!” 魏忠贤双眼一眯:“党争?” 崔文升点了点头:“不错,因为当年的齐党、浙党,曾利用国本之争大肆打压顾宪成、叶向高他们,现在他们自然要报复回去,还可以趁机拿下首辅的位子!” “好啊,好一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连先帝驾崩这种事都敢拿来利用!” 即便是魏忠贤,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在他看来,自己为了权力和利益,已经够不择手段的了,只是没想到这帮饱读诗书的家伙竟然更加阴狠毒辣。 想到自己如今被这样一群人给惦记上了,魏忠贤的后背也不由冒出一丝冷汗。 随即魏忠贤目露凶光的望向崔文升:“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凭什么保下你?难道你对他们有什么用吗?” 崔文升望了魏忠贤一眼,“魏公公,难道您忘了?在下当年可是先帝的伴侍,慈庆宫的那些奴婢们,许多都是我安排的,这其中也包括当今陛下的身边那些!” “难怪了,我说锦衣卫花那么大力气都没有肃清后宫,原来那些人就在皇爷身边呢!” 魏忠贤恍然,随即一脸兴奋的追问:“那些人都有谁?” 崔文升闻言,抬起头凝视着魏忠贤,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你还要跟咱家讲条件不成?” 见崔文升突然闭嘴不语,魏忠贤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崔文升摇了摇头:“在下知道,就算我老实交代了,您也不会放过我,因此,我只是希望能让我死的痛快一点儿!” “可以!!” 魏忠贤点了点头,同意了崔文升的请求。 崔文升见状这才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那些人有的在殿前值守,有的在文书房任,有的在尚膳监” 随后,崔文升将那些宦官的职务和姓名一一说与了魏忠贤。 听到最后,魏忠贤也是忍不住开始兴奋起来,继续追问道:“就这些?” 崔文升眸光闪烁,“还有一个” 魏忠贤:“是谁?” 崔文升:“是王安身边的人,名叫王国朝!” “崔公公果然好手段!” 一听连王安身边都有崔文升的人,魏忠贤也不禁投去了惊异的目光,这个家伙,还真是无孔不入。 崔文升苦笑一声:“可惜,在下却忽略您魏公公,以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呵~,是啊,谁能想到,咱家也能有今天!” 魏忠贤轻笑一声,对于崔文升的那句可惜,非但没有丝毫介意,反而还颇为自得。 审讯问了,魏忠贤命人取来供状,然后让崔文升画了押。 当绳子解下之后,崔文升抬头望向魏忠贤:“魏公公,别忘了您答应在下的话!” “那是自然!” 魏忠贤满脸笑意的收起供状,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就在魏忠贤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那名年轻人突然站起身来,跑到了牢门前,一脸乞求的望向魏忠贤。 “这位公公求求您了,能不能放我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咱家说话?” 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魏忠贤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外走去。 “公公,在下是成国公府的人,只要您放我出去,多少钱都行!!” 此时此刻,那名年轻人也不在隐藏身份了,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才的惨叫声,实在是将他吓怕了。 “成国公府?”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脚下一顿,随即扭过头去望向那名年轻人。 “你是成国公的什么人?因何被抓进来的?” 那年轻人赶忙道:“在下是成国公的儿子,名叫朱承旭,只因在下无意冒犯了一名女子,这才被抓了进来” 随即朱承旭,将自己的身份和被抓的经历,和盘托出。 一听这话,魏忠贤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番子竟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居然抓了这么一个麻烦进来。 成国公那可是大明的顶级勋贵之一,虽然不怎么管事儿,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看着魏忠贤面露沉思的模样,朱承旭脸上也不由露出一抹喜色。 “公公只要您放我出去,您放心,在下一定厚礼相赠!” 朱承旭此话一出,魏忠贤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哼~,你把咱家当什么人了?咱家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犯了事儿,就得受罚!” 魏忠贤冷哼一声,旋即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一脸蒙圈的朱承旭呆呆的站在监牢内。 第57章 罢免韩爌 “叮叮叮~!” 一阵富有节奏的打铁声,回荡于西苑当中。 铁匠牛二,挥动着手中的铁锤,右臂强壮而有力,敲打着眼前通红的铁条。 朱由校兴趣盎然的站在不远处,看着牛二一锤又一锤的敲打着不成型的铁条,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在他看来,自己就像是那牛二,那铁条就是大明,朝廷和军队就是锤子。 可惜,现在自己手里的那把锤子已经腐朽了,无法像牛二那样,将铁条锤打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呵~,都说打铁的是急性子,可是朕看这个牛二,却是不慌不忙,稳稳当当!” 看着牛二打铁的样子,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一旁的王安附和道:“皇爷说的是,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牛二稳当,才会有如此精湛的手艺!” “是啊,慢工出细活嘛!不过有时候该急,还是要急一下的!” 朱由校微微一笑,双眼仍旧紧紧盯着那根逐渐变形的铁条。 就在这时,魏忠贤一溜小跑着,来到了朱由校的身后。 “奴婢拜见皇爷!” 朱由校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望向魏忠贤:“朕不是让你去锦衣卫诏狱领板子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呃~!” 魏忠贤微微一愣,有些委屈的望了自家皇爷一眼,看来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 不过魏忠贤也没敢多说,赶忙解释道:“回皇爷的话,奴婢是准备去的,可是突然有了重大发现,奴婢怕耽误了皇爷的大事,这才耽搁了!” 朱由校眉头一抬:“哦?是什么发现?” “启禀皇爷,据下边儿的人回报,那韩爌今日又去了那间民房,奴婢便匆忙赶了过去,结果却遇到了先帝身边的内侍崔文升也从那里走了出来。” “你说谁?崔文升?” 朱由校神色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直勾勾的望向魏忠贤。 对于这个红丸案的主要人物之一,朱由校可是印象深刻,在他看来,泰昌帝的驾崩,这个崔文升起码要占主要责任。 “不错,正是他,奴婢怀疑他与韩爌互相勾结,因此当机立断,将他带回了东厂问话!” 魏忠贤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那个旗官的功劳,揽到了自己头上。 朱由校瞥了魏忠贤一眼:“说说看,都问出了一些什么?” “据那崔文升交代,他早就与韩爌相识,而且相互串通,企图构陷首辅方从哲,而且他还在皇爷身边和后宫当中安插了大量人手” 随即,魏忠贤将崔文升的那份供状,交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拿起供状细细观看起来,每看一行,他的脸便黑上一分,看到最后,朱由校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不远处的牛二仍旧在叮叮当当的打着铁,可是朱由校却是充耳不闻,双眼只是紧紧的盯着这份供状。 “党争,党争,党争呵~!” 朱由校不断的重复着党争这两个字,最后不由冷笑一声。 随即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王安:“你也来看一看吧!” 听着朱由校那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王安不由心中一颤,而后恭敬的接过那份供状。 当王安看到一半的时候,已然面色如土,斗大的汗珠不不断从额头渗出。 “叮叮叮~!” 牛二的打铁声,依旧富有节奏,王安的双腿也随着叮叮之声,抖动着。 “咣~!” 随着最后一锤落下,牛二终于停了下来,王安也随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奴婢有罪!” 想着自己亲近的东林君子,竟然与崔文升那种家伙勾连在了一起,还妄图利用先帝之死掀起党争,王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发黑。 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着的王安,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你这不是有罪,是愚蠢!!” “皇爷说的是,奴婢的确是蠢透了,竟然不知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王安以头触地,面上带着一丝悔恨。 “罢了,起来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王安起身:“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不要说你,即便是这天下人,又有几个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一旁的魏忠贤也开口附和:“皇爷说的是,这帮家伙,非我即敌,最善用口舌之争,全无实能,有这些人在,朝堂永远都无法安宁!!” 要说魏忠贤这个家伙,可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自然瞅准机会,落井下石。 朱由校没有理会这个家伙,而是神色冷峻的看向王安。 “大伴,你觉得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王安心头一动,恭声道:“回禀皇爷,那韩爌勾连内廷,居心叵测,当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革职查办?” 朱由校眼睛一眯:“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回禀陛下,此事涉及内廷,奴婢以为,不应闹大!!” 王安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件事情属于宫里的事儿,传出去也是丢宫里的人。 毕竟那些外庭之臣,哪个不曾与宫里有过联系?真要闹大了,整个朝堂都得清洗一遍才行了。 朱由校也细细斟酌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你亲自去传旨内阁,革除韩爌内阁大学士及户部尚书一职!”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拿着那份供状,快步离去。 看着王安离去的背影,朱由校幽幽叹息一声。 眼下尚未培养出自己的班底,如果贸然将朝堂清洗一遍,不仅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反而还会造成一家独大,给自己带来麻烦。 多党并立,自己才能从中获得好处。 随后朱由校看向魏忠贤沉声道:“魏伴伴,崔文升安插在宫内的那几个人,就交给你了,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其他人!” “是,皇爷!” “行了,下去吧!” 吩咐完了之后,朱由校又转过头去,将目光放在木匠王富贵的身上。 可是魏忠贤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犹豫的望了朱由校一眼。 “皇爷,东厂昨天在大街上抓了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那人自称是成国公的儿子,叫朱承旭!” “成国公?你是说朱纯臣?” 一听这个名字,朱由校顿时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看着魏忠贤。 “是的,皇爷!” 魏忠贤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赶忙说道:“这都是那个朱承旭那么说的,他还说只要奴婢私自放了他,就会给奴婢送上一份厚礼,但是被奴婢严词拒绝了!” 朱由校深深的看了魏忠贤一眼:“那就关着吧,这帮勋贵子弟,整日里胡作非为,是得好好管教一下了!” “奴婢明白!” 一听这话,魏忠贤顿时心中大喜,躬身退了下去。 “哼~,朱纯臣!” 想起这个唯一一个背叛了大明的勋贵,朱由检不由冷哼一声,心中也开始暗自琢磨起来。 第58章 徐光启 内阁,负责值守刘一燝,正端坐于案牍后,处理着各地送上来的题本。 眼下天气日渐寒冷,各地送上来的题本,也大多都是请求朝廷拨付御寒物资。 “唉~,眼下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钱?” 看着这一大堆题本,刘一燝不由叹息一声,随即开始逐一进行票拟,其内容,也全都是要求各地官府自行解决。 至于怎么解决,刘一燝也没有明示,但他知道,那些百姓为了扛过这个冬天,肯定不是借贷,就是卖儿卖女,要么就是贱卖掉手里的土地。 虽然这样,会使那些本就生活困苦的百姓苦上加苦,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朝廷根本就拿不出钱来赈济和帮助他们。 之前锦衣卫清理后宫,查出了一大批与宦官勾连侵吞内帑的地主、商人。 随后户部便将追剿赃银一事抢了过来,结果到现在过去这么久,不要说银子,就连人都没抓一个。 这不禁让刘一燝大为恼火,在他看来,韩爌之所以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不让锦衣卫出头,压根儿就没想过能不能追回银子。 那帮家伙一心只想着的党争,根本就没把其他事情放在心上。 “唉~!” 想到这里,刘一燝也不由叹息一声,原本他与那些东林党人还是颇为亲近的,觉得他们的理念非常不错,可是最近却对那些家伙大失所望。 这些人,嘴上虽有千言,但胸中实无一策,根本就不适合当官执政! 就这样,刘一燝心情沉重的翻阅着一封又一封的题本。 终于,刘一燝发现了一封内容不太一样的题本。 这是一封拜辞题本,上这封题本的人,名叫徐光启,内容也很直接:生病了,请辞! 看着只有短短几个字的题本,刘一燝不由摇头失笑。 对于徐光启这个人,刘一燝还是知道的。 去年明军四十万大军与建奴在萨尔浒大战,结果不仅损失惨重,还彻底丧失了大明在辽东的主动权,转而开始被动防守。 徐光启接连上书,痛切陈词,不仅对辽东用兵提出自己的见解,还请求能够亲自训练新军。 万历帝遂同意了他的练兵请求,擢升他为河南道御史,命他在通州训练新军。 不过训练新军一事却没那么顺利,这一年多了,无论是饷银还是军械,始终无法供应,以至于新军始终无法成型。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朝中无人支持,那些大臣们全都忙着党同伐异、大肆贪墨,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一个练兵的家伙? 徐光启也因此心灰意冷,向朝廷递上了辞呈,准备回家种地了。 看着徐光启的这封题本,刘一燝也不由叹息一声,这样一个为国操劳、一心实干之人,竟被逼到这幅田地,实在是让人不免唏嘘。 随即刘一燝在题本的票拟上写下了:国事艰难,不可轻离。 就在这时,王安也来到了内阁当中,刘一燝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站起身来。 “王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王安朗声道:“皇爷有旨,韩爌勾连内廷,其心甚恶,着内阁拟诏,革去韩爌大学士及户部尚书一职!!” “什么?” 刘一燝不由愣住了,这种大事,为何提前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出? “刘阁老,这是崔文升的供状,您可以看一看!” 说着,王安将那份供状,递给了刘一燝。 “这此份供状从何而来?” 看着供状上的内容,刘一燝也不由心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韩爌竟然不知不觉中,与崔文升联系到了一起,还试图利用红丸案对付当朝首辅。 党争历来有之,但大多都是暗中交锋,阴谋诡计的确是防不胜防,但很少暴露在明面上,如今闹这么一出,这朝堂之上,怕是再也难以安稳下去了。 王安淡淡的说道:“刘阁老若是怀疑这份供状真实与否,自然可以去东厂求证,也可以寻韩爌过来问话!” 刘一燝看了王安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陛下自然不会冤枉他人,在下这就拟诏!” 他知道,天子既然派王安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前来传旨,那么必然已经得知了全部过程,东厂肯定不敢制造冤假错案。 当然,除去上述原因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刘一燝对户部以及韩爌的不满。 很快,接到消息的首辅方从哲,也从家中赶到了内阁值房。 看着供状上的内容,方从哲也是被气的头眼发昏。 亏的自己之前还打算借用黄立极那封题本,对韩爌卖个好,以希望他能够放自己一马,结果人家却早就布置好了,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方从哲也是二话不说,当即同意了罢免韩爌的旨意。 很快,由首辅和次辅共同拟定的圣旨被送到了皇宫,加盖了天子印玺,并送到了六科进行传抄备份。 消息传出,朝野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一向恭谨持身的韩爌,竟然会与崔文升走到一起,还试图阴谋坑害当朝首辅。 在京的官员们大感意外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对那些东林党人,多了几分防备与疏远。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你要说只有韩爌一人参与,傻子都不信。 再者,他们今天能够用这种损招对付方从哲,明天就能对付别人,这样的小人,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西苑,内工院。 外界纷纷扰扰,这里也同样热闹。 身为天子的朱由校,也是脱下了龙袍,拿起刨子,与木匠王富贵一起,做起了木工活儿,体验着劳动的乐趣。 都说劳动能够让人充实、快乐,以前朱由校还不太相信,可是这番忙碌下来,却让他真实的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唉~,难怪历史上的天启帝,会醉心于木匠活活儿,这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的确让人享受至极!” 体验了一把沉浸式快乐的朱由校,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他也怕自己会真的上瘾。 见朱由校终于停了下来,一旁的王安也赶忙上前行礼。 “皇爷,内阁请示,不知派谁前去宣旨?” 朱由校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内阁的意见呢?” 王安恭声道:“内阁的意见是,韩爌身为阁臣兼户部尚书,传旨之人,官位不宜太低!” 朱由校想了想:“唔~,那就派邹元标去吧!” “是,皇爷!” 韩爌的府邸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不少人。 二十名大汉将军,守在大门两旁,另有上百名锦衣卫缇骑,将这座府邸团团围住。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府邸门前,邹元标手持圣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唉~,何苦如此呢?” 看着眼前的府邸,邹元标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第59章 想撂挑子?那可不行 “上去叫门!” 感慨过后,邹元标遂示意一旁的大汉将军敲门。 “咚咚咚~!” 随着沉闷的敲门之声响起,所有人都转头望向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不多时,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韩府的两名仆人,躬着身子站在门房两侧。 邹元标收拾了一下心情,捧着圣旨向着院内走去,二十名大汉将军也紧随其后。 径直来到前厅,邹元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韩爌。 此时的韩爌穿着一身儒衫,面色淡然的端着一杯茶水,慢慢的品尝着。 当看到来人竟是邹元标的时候,韩爌的面上出现一丝波动,很快便又释然,他知道天子并无意将这件事情闹大,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邹元标神色复杂的看了韩爌一眼,不由回想起以前与他在东林书院的种种过往。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引正人、抑邪党,天下称其贤的韩虞臣,今日竟会变成一个为了党争,而如此不择手段之人。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过,邹元标拿起手中圣旨:“韩爌接旨!” “臣韩爌,接旨!” 韩爌缓缓站起身来,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邹元标随即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户部尚书韩爌,不思为君分忧,勾结内侍、陷害同僚,有负圣恩,更失文人风骨,背逆先贤教诲! 着即日起,革去韩爌内阁大学士及户部尚书一职,并驱逐出京,永不叙用,钦此!” 念完之后,邹元标看着跪在地上的韩爌,不由叹息一声。 “臣谢陛下圣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尽管自己被罢免了,但是韩爌还是得叩头感谢。 “虞臣兄,何至于此?” 看着昔日的好友,邹元标面露惋惜的问道。 韩爌看了看手中的圣旨:“斗争向来如此,我只不过败了而已!” “败?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邹元标忍不住质问道,现在的韩爌,哪还有半分君子的模样? 韩爌轻笑一声,“呵~,尔瞻兄,当理想与现实发生矛盾的时候,就必须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去解决矛盾,只有这样,理想才有实现的机会,不是吗?” “简直是一派胡言,当你有了这种心思的时候,你的理想就已经变的一文不值,如今的你与那些小人,又有何异?” 一听这话,邹元标不由脸色一变,眼眸深处竟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怒火。 “或许尔瞻兄坚持是对的,但是我并不觉得我的做法是错的!” 对于邹元标的质问,韩爌并无意解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也有实现自身理念的做法。 随后,韩爌不再多说,收起圣旨,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向着府外走去。 时至黄昏,一道孤独的身影,走出了北京城 韩爌是一个人的走的,并无一人前来相送 第二日,高攀龙的一封弹劾题本,再一次使得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原来高攀龙在题本上,弹劾韩爌,指使他人接触郑三俊,并以其家人为要挟,试图迫使郑三俊当堂翻供,以此栽赃魏忠贤。 紧接着,孙慎行、李三才以及其余东林贤达,也纷纷上了题本,一同弹劾韩爌,并将那日聚会一事进行了解释,将聚会议事,说成了仗义执言。 “这帮家伙,还真是难缠呐!” 看着这些人,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了韩爌身上,朱由校也不由冷笑一声。 如今拿掉户部的目的已经达成,朱由校也懒得再去浪费精力。 随即,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体乾。 “去告诉黄立极,结党营私一案,不用查了!” “是,皇爷!” 王体乾离开之后,朱由校又开始翻阅起了其他的题本,很快便看到了徐光启的那道拜辞题本。 “朕好不容易才把位置腾出来了,想这个时候撂挑子?那可不行!” 朱由校轻笑一声,随即在刘一燝的票拟上写下了一个“准”字,同意了刘一燝将徐光启留任的意见。 随后,朱由校命人将王安找来,然后将徐光启的题本递给了他。 “去,告诉内阁,这个徐光启是个人才,如今兵部还缺一个右侍郎,让他填进去吧!” “是,皇爷!” 王安恭敬的接过题本,向着内阁走去。 接到朱由校的旨意,方从哲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自己的对头韩爌走了,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天子的意见。 而刘一燝见天子与自己意见一致,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不会反对了。 很快,内阁便草拟了一封任命诏书,负责传旨的官员,也向着通州赶去。 另一边,接到命令的黄立极,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逆,只得无奈的撤回了布置的人手。 结党营私一案,就此不了了之。 朝堂之上,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内阁及朝中大臣也纷纷再上题本,举荐新的阁臣和户部尚书的人选,对于这些题本,朱由校全都选择了留中不发。 一时间,因为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的空缺,使得偌大的户部陷入了停摆状态。 这可把那些等着提俸的官员,给急的不行,纷纷前去内阁闹事。 方从哲和刘一燝也多次入宫求见,但都被挡了回去。 很快,消息传出,说是天子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了内工院上,整日与那些工匠混在一起,那些题本也全都仍给了司礼监。 内阁。 得知消息的几位阁臣,也面色凝重的坐在一起。 “不行,绝对不能在任由陛下如此荒废政务了,不然我大明朝堂将再次陷入动乱!”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孙如游,只见他一脸愤愤的坐在那里,面上带着痛惜之色。 新君登基之初,便施仁政,提高俸禄,对于百官谏言也是虚心接受,可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想到这些,这个礼部尚书就感觉心痛不已。 “唉~!” 刘一燝幽幽叹息一声:“陛下如今一心呆在内工院,不肯再接见任何人,如之奈何?” 方从哲默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陛下尚且年幼,想到一心倚重的户部尚书,竟是一个阴险小人,想必也颇为伤心,难免会有些情绪!” 刘一燝点了点头:“咱们不妨先缓一缓,等孙承宗到京之后,再由他去劝谏陛下吧!” 孙如游:“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内阁还是催一催三法司那边,让他们尽快审结辽东饷银一案,也好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也不至于让陛下对我等大臣,过于失望!!” “好!!” 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是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就这样,朱由校也安安静静的当起了他的木匠,大臣们也很是识趣的不再打扰,全都在等待着 第60章 五百两银子一顿饭 几日后,魏忠贤再次带着寻访到的三十名工匠来到了内工院。 “皇爷,这些人都是奴婢四处寻访,请来的顶级人才!” 随后魏忠贤邀功似的,将这些工匠的职业、姓名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好,好啊!!”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才,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个用来挠痒痒的玉如意。 “魏伴伴这次差事办的不错,这个就赏给你了!” 说着,朱由校将那个玉如意,递给了魏忠贤。 “奴婢谢皇爷赏!!” 魏忠贤面色大喜,急忙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接在了手中。 玉如意本身的价值虽然不高,但这毕竟是皇爷的第一次赏赐,魏忠贤自然格外的珍惜。 “对了,修建内工院的银子筹措的如何了?” “回禀皇爷,奴婢这些日子,已经筹措了二十万两,足以保证内工院的建设!” 说着,魏忠贤将自己搞钱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了朱由校。 “呵~,杀威棒、买饭钱、买衣钱,还真有你的!” 听着魏忠贤搞出来的这些名目,朱由校也不由乐了。 “回禀皇爷,那些人都是一些违法乱纪之人,更是没少祸害百姓,奴婢惩治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是?” 见朱由校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一脸开心的模样,魏忠贤也适时的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起来。 “说的好啊,这才对嘛,朕身为万民的君父,朕的东厂,自然应该保护朕的子民才是!” 顺着,朱由校意有所指的看向魏忠贤:“魏伴伴,你说是不是啊?” 魏忠贤赶忙说道:“皇爷说的是,您乃仁慈圣君,胸怀天下万民,奴婢自当追随皇爷的意志,护佑百姓!”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东厂做的不错,朕再赐予东厂一个特权,只要遇到有人胆敢欺负朕的子民,东厂就可为其出头!” “请皇爷放心,只要有人再敢随意欺压百姓,东厂绝不放过!!” 魏忠贤立马就明白了朱由校的言外之意:自己可以随意祸害那些官员和富贵子弟可以,但绝不能祸害那些平头百姓。 当然,魏忠贤也懒得去祸害那些百姓,一个小百姓才有多少油水?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个朱承旭情况如何了?成国公没去找你要人吗?”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皇爷的话,成国公倒是派人给奴婢送了不少银子,不过那些银子都被奴婢充为赃银,给没收了。 而且奴婢还以受贿的罪名,重判了那个朱承旭,将他一月的监禁,改为了三个月!” 朱由校眉头一抬:“呵~,你倒是秉公执法,就不怕得罪成国公吗?” “奴婢和东厂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爷的颜面,自然不敢给皇爷抹黑,再者成国公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为这个小事儿,就记恨奴婢的!” 魏忠贤的一番话,说的漂亮,朱由校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知不觉间,竟多了一丝欣赏。 历史上的魏忠贤,虽说是臭名昭著,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单凭这揣摩上意的本领,就绝非他人能比。 再者,魏忠贤的名声,都是那些文人传出去的,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谁也不得而知。 “说的好啊,成国公是个识大体的,那就让朱承旭在大牢里,多呆些日子吧!” 说罢,朱由校冲着魏忠贤挥了挥手,然后走到了内工院的一处工作台,继续劳动了起来。 魏忠贤见状,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东厂大牢。 四名番子,分别抬着两桶饭食,通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关押囚犯的牢门前。 “开饭了~!” 一名番子喊了一声,随即将一碗米饭,随意的扔在了朱承旭的牢门前。 缩在角落里的朱承旭听说开饭了,赶忙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牢门前。 来到近前一看,朱承旭不由愣住了,随即拿起那碗米饭,站起身来。 “今日为何只有米,没有菜?本公子都饿了两天了,你们就给我吃这种东西?” 朱承旭瞪着眼睛,看着那名番子质问道。 “呵~,还端着你那架子呢?有米吃就不错了,你可知道,外面每天有多少百姓是活活饿死的?” 那番子冷笑一声,面露寒霜的看着朱承旭,似乎是恨透了这帮权贵子弟。 朱承旭也被吓了一跳,硬着头皮说道:“那那些贱民饿死,关本公子什么事?” 那番子却是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你们家的那些良田都是从哪儿来的?总不能是您亲手开垦的吧?” “我” 朱承旭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搭话。 “哼~,如果你不想吃,那就给别人!” 那名番子冷哼一声,随即抢过朱承旭手里的饭碗,然后向着下一间牢房走去。 朱承旭见状,顿时急了:“我不是叫人给你们送银子买饭了吗?为何不给我饭吃?” “您的买饭钱已经花光了,想吃,那就叫你的家里人在送一些过来!” 那番子头也不回的走到了下一间牢房,将属于朱昶旭的那一碗米饭,扔给了另一名囚犯。 “什么?”朱承旭脸色一变:“我明明是叫人给你们送了一千两的,怎么可能吃两顿饭就没了?天下哪有这么贵的饭?” 那名番子闻言,随即转身来,笑眯眯的看向朱承旭。 “公子可还记得您上一次吃的是什么吗?” 朱昶旭:“是是一只烧鸡和一碗米饭,怎么了?” 番子笑了笑:“您到是记得挺清楚,不妨告诉您,您吃的那可不是寻常的烧鸡、米饭,而是母鸡和稻种!” 朱承旭微微一愣:“就算是这样,他也没那么贵吧!” “唉~,要说你们这些富贵子弟,是真的不会算账!” 那名番子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息一声,随即看向朱昶旭: “您可知一只母鸡一年内能下多少蛋?那些蛋能孵多少小鸡?那些小鸡长大后又能下多少蛋,孵多少鸡?” 朱承旭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那您可知,一碗稻种一年能产出多少新稻种,这些稻种种回地里又能产出多少粮食?” “不不知道!”朱承旭还是摇了摇头。 “很多是不是?” 朱承旭点了点头:“是!” “那五年呢?一只母鸡,一碗稻种,是不是能产出更多?” “是!”朱承旭点了点头。 那名番子笑着问道:“现在您还觉得这顿饭贵吗?” “贵!” “嗯?” 那名番子微微一愣,这个家伙不傻嘿,竟然没被自己绕进去。 “哼~,既然觉得贵,那就别吃了,总之一顿饭五百两银子,你爱吃不吃!” 番子冷哼一声,也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扭头就走。 第61章 新特权 成国公府。 “好一个魏忠贤,区区一个阉宦,竟敢如此欺辱我成国公府!” 一阵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从客厅传出,惊得守在门外的下人,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客厅内,成国公朱纯臣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断的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一份东厂送来的账单。 府里的管家也是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不敢搭话。 过了好久,朱纯臣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而后拿起那份账单,递给了一旁的管家。 “去账房支两万两银子,给东厂送去!” “您这是?” 管家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一脸不解的看向朱纯臣。 之前为了救朱承旭出来,已经给东厂送了不少了,结果却是肉包子打狗,如今又去送,这不是妥妥的白扔吗? 朱纯臣无奈的叹息一声:“东厂的饭贵,总不能让旭儿饿死在里面吧?” 管家看了账单一眼,犹豫道:“这东厂摆明了就是讹诈,您堂堂一个国公爷,怎能被一个阉人如此欺负?” 朱纯臣眉头紧锁:“那能怎么办?旭儿在他手上,难道还能带兵去硬抢不成?” 管家道:“您不妨去找陛下去说一说,请陛下发话,将公子放了不就行了?” 朱纯臣摇了摇头:“我也曾去过,可是被挡住了,说陛下正在忙什么内工院的事儿,谁也不见!” 管家微微一怔:“内工院?” “还不是魏忠贤那个阉人搞的鬼,弄了一些工匠送到宫里,蛊惑陛下一心扑在那上面,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朱纯臣冷哼一声,将魏忠贤视为了罪魁祸首。 管家想了想,继续说道:“那既然这样的话,您为何不去找那帮文官?让他们弹劾魏忠贤?” “得了吧,那帮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制着我们这些勋贵,我这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岂能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跟他们沾上,那岂不是更倒霉?” 朱纯臣直接否定管家的建议,在他眼里,那些文官,显然要比魏忠贤这个阉人更加可恨。 “可是,您好歹也是一个国公爷,就这样被一个阉人欺负,若是传出去,实在是” 说到最后,管家也突然住嘴不语了,虽然他是朱纯臣的心腹,可是有些话,也不能乱说。 朱纯臣脸色一沉:“那能怎么办?除非能够让陛下厌恶魏忠贤,将他从东厂提督的位置上赶下来!” 一听这话,管家不由眼前一亮:“小人有一个办法,不知能不能行?” 朱纯臣面色一舒:“什么办法?” 管家赶忙说道:“那魏忠贤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妄为,无非就是因为他给陛下搜寻了工匠,使得陛下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内工院。 倘若是魏忠贤把这件事办砸了,陛下定会不喜,甚至是龙颜大怒,到时候您在向陛下言说魏忠贤罪行,不就行了!” “嗯,有道理,那该怎么去做呢?” 一听这话,朱纯臣也不由眼前一亮,目露赞赏的看向管家。 管家继续说道:“魏忠贤不是在搜罗工匠吗?咱们也可以。 只要他找不到工匠了,那么内工院就成不了,内工院成不了,陛下自然就会心生不喜” “办法是不错,万一陛下知道是咱们从中作梗的话,岂不是引火自焚?” 想到其中的后果,朱纯臣一脸担忧的问道。 管家自信一笑:“不会的,等他魏忠贤受了陛下的斥责,咱们在把工匠送进宫去不就行了?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欢心呢!” “嗯,有道理。” 朱纯臣听的连连点头,随即赶忙说道:“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办,早一日办妥,旭儿就少受一天罪!” 管家点头应是,随后拿起那份账单看向朱纯臣:“那这银子” “先给东厂送去吧” 想起自己那被关在东厂大牢的儿子,朱纯臣就感觉有些胸闷。 东厂府衙。 魏忠贤一脸得意的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香茶,吸溜吸溜的喝个不停,旁边的桌案上,还供放着朱由校赏给他的那个玉如意。 四名贴刑官神色恭谨的站在一旁,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喜色。 不一会儿,孙云鹤便带着二十名番子,抬着十口大木箱来到了厅内。 孙云鹤喜滋滋的凑上前去:“督公,这些日子赚来的银子,总计二十万两,全在这里了!” 魏忠贤轻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那些木箱,然后扬了扬下巴。 “打开!!” 孙云鹤会意,随即命人将那些木箱打一一打开。 看着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那几名贴刑官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魏忠贤眼中的那一抹贪婪也一闪而过。 魏忠贤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那有些干燥的嗓子。 “拿出十六万两,送进宫去,一万两抬到咱家府上,那三万两,你们每人两千两,剩下的拿去分给弟兄们吧” 魏忠贤那略带颤抖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谢督公!!” 孙云鹤以及厅内众人,不由神色大喜,赶忙高声拜谢。 东厂这些年来,不受重视,使得孙云鹤等人的生活也是甚为拮据,这一次分到这么多的银子,而且还不用担心上头追查,他们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魏忠贤笑着摆了摆手:“要谢就得谢皇爷赏,你们记住了,只要用心办事,皇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天大地大,皇爷最大,这一点,魏忠贤还拎得清的。 “誓死效忠陛下!!” 孙云鹤等人也齐声高呼,面向皇宫方向,恭敬行礼。 很快,那四万两银子,便被东厂的众人,瓜分一空。 摸着怀里的银子,东厂的番子们,也是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多抓一些“不法之徒”回来。 随后,魏忠贤将东厂的人招呼到了一起,开始训话。 “你们都给咱家听好了,皇爷许给了咱们东厂一个新特权!” “新特权?”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 新特权,那就意味着一个新的财路,如今已经尝到甜头的他们,自然欣喜万分。 看到众人这幅模样,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道:“皇爷说了,天下的百姓,都是皇爷的子民,咱们身为皇爷的奴婢,就得替皇爷保护他的子民。 要是哪个贪官污吏、地主豪绅、权贵子弟,胆敢欺负皇爷的子民,咱们东厂,便可上门抓人!” “轰!!” 魏忠贤的一番话,好似一道炸雷一般,震荡于东厂番子们的脑海当中。 第62章 狗蛋别哭 “怎么?都哑巴了?” 看着一众手下全都一副目瞪口呆得样子,魏忠贤不由开口呵斥道。 “督督公,您刚才说的是真的?陛下真的许给了咱们东厂这个特权?” 率先回过神来的孙云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魏忠贤。 “怎么?怕了?” 魏忠贤神色一冷,目露寒光的看向孙云鹤以及那些仍旧处于呆滞之中的番子们。 “怕?” 孙云鹤闻言,神色一正,大声道:“督公误会了,弟兄们们连成国公都不怕,还会怕那些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 “弟兄们只是不敢相信,陛下竟会如此厚待咱们弟兄们呐!” “对对对,真是没想到,咱们东厂竟然能够受到陛下如此赏识!” “是啊督公,这样一来,咱们不仅能够赚钱,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其余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一脸兴奋的开口附和道。 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愿意去背负一个骂名,成为人人惧怕的恶人呢? “嗯,这就好,如今钱也分了,都下去做事儿去吧!” 见到众人如此模样,魏忠贤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还有,不要忘了,继续寻找工匠才是!” “是,督公!” 众人向着魏忠贤躬身一礼,然后向外走去。 东厂众人散去不久,成国公府的管家,便带着两万两银子,来到了东厂。 “魏公公,按照您的吩咐,小的把银子给您送来了,还望您能关照一下我家公子才是!” 说着,管家取出一摞银票,一脸谄媚的递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好说,好说!” 魏忠贤乐呵呵的接过银票,然后揣进了自己的袖口当中。 “既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向着魏忠贤拱手一礼,管家遂转身离去。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魏忠贤脸上的笑容也立马消失不见,眉头微微皱起。 虽说如今的成国公不比往日,可是也不至于这么没有脾气吧,自己前些日子才敲出来四万多两,如今又乖乖送来了两万两。 嗯,不对劲 想到这里,魏忠贤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思索的模样。 “来人!” “督公!” 守在门口的一名番子走了进来。 魏忠贤:“去,派人盯住成国公府,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 “是!!” 那名番子朗声应命,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北京城南。 孙云鹤与几名东厂番子,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巷子当中。 看着巷子那污浊的街道,以及两旁残破的民房,孙云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走了进去。 “孙头儿,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闻着街道上传来的一股恶臭,一名番子不由捏住了鼻子,一脸不解的看向孙云鹤。 “当然是来为民做主了,难不成是来吃饭吗?” 孙云鹤没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一行人带头来到一间民房前,看着已经残破不堪,随时可能都会倒下的大门,孙云鹏扭头看向一名手下。 那手下会意,随即走上前去,抬起手掌拍在了破旧的大门上。 “砰砰砰~!” “你他娘轻点儿,咱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不是过来打劫的!” 看着被手下拍的有些晃悠的大门,孙云鹤忍不住怒骂一声,抬腿一脚便冲着手下的屁股踢了过去。 “知道了头儿,您别生气!” 那手下讪笑一声,随即继续抬手拍向大门,力道也小了许多。 “砰~砰~!”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院子内,也是异常的安静。 “头儿,这家不会没人吧?” 说着,那名手下扒着门缝,撅着屁股,朝着院内望去。 “你他娘傻吗?你见过谁家出门,不上锁、反插门的?” 说着,孙云鹤走上前去,将手下挤到了一旁,然后拉起门环,轻轻叩了几下。 “谁啊?”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内终于有人回应了,只不过这声音却异常的稚嫩,还微微有着一丝颤抖。 孙云鹤心下好奇,随即顺着门缝朝里望去,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正站在屋前望着这边。 只见这个小男孩儿衣衫单薄、面色发黄,身体消瘦,脑袋却比一般同龄孩子大上许多,一眼看去,极不协调。 小男孩儿手中,还拎着一个小木凳。 孙云鹤柔声道:“我们是路过的,想进去讨碗水喝!” “哦,来了!” 或许是孙云鹤那温柔的声音,让小男孩儿不疑有他,遂跑到了门前,然后放下手里的木凳踩在了上面,很是吃力的将门闩摘下。 “你们?” 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几名大汉,小男孩儿面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拎起木凳向后退去。 “孩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孙云鹤站在原地,随即露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看向小男孩儿。 发现对方并未向以往那些人那样一股脑儿的冲进来,小男孩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那你们进来吧,我去给你们拿水!” 说着,小男孩儿这才放下手中的木凳,然后转身向着屋内跑去,脚下还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孙云鹤这才发现,小男孩儿竟然没有穿鞋。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这孩子怎么这么苦?” 一名番子忍不住轻声说道。 “唉~!” 孙云鹤幽幽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一眼望去,院子里除去一口井,与那个孩子的木凳之外,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屋顶铺着一层黄草,这种草在城外的野地里随处可见。 屋子的墙体也分布着几条手指粗的裂缝,看样子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就在孙云鹤四下打量之时,那小男孩儿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葫芦瓢走了出来。 “给!” 说着,小男孩儿举起葫芦瓢,将其递到了孙云鹤胸口的位置。 “哎~!” 看着小男孩儿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孙云鹤心中不由一颤,然后接过葫芦瓢,开始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水很凉,但孙云鹤仍旧将其喝的一干二净。 随后孙云鹤将葫芦瓢递还给了小男孩儿,开口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 “我叫狗蛋,我爹娘都死了!” 说着,狗蛋眼眶一红,瘦小的身体也不由颤抖起来。 孙云鹤闻言,呼吸一滞,看着低头抽泣的小男孩儿,面露疼惜的蹲下身去,伸手扶住了狗蛋的肩膀。 “狗蛋别哭,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是生病死的吗?”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被人打死的!” “哦?你的父母是被什么人打死的?” 孙云鹤眼睛眯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第63章 地狱里的小鬼 狗蛋似乎是被孙云鹤那冰寒的语气吓到了,又或者是突然想起之前那痛苦的经历,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孩子不要怕,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孙云鹤见状,赶忙恢复了一脸和善的模样,出言安抚。 “你说的是真的?” 狗蛋泪眼朦胧的看向孙云鹤,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陌生人会真的帮助自己。 孙云鹤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今日喝了你的水,就是得了你的恩惠,自然要报答于你!” 狗蛋一脸感动的看向孙云鹤,随即低下头去,“可是,他们很厉害的,我爷爷说连当官的都帮他们,你打不过他们的,你们还是走吧” 小小年纪的他,虽然历经种种痛苦与磨难,但心里的那份纯真与善良,却未被磨灭。 他只知道打死自己爹娘的人很厉害,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可能打不过他们,因此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官?” 孙云鹤微微一笑:“我最不怕的就是官了,不管他是什么官,只要见到我,他就得吓的尿裤子,你信不信?” “你” 一听这话,狗蛋不由愣住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在吹牛,在他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比官更可怕的人了。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破旧的屋内传来。 这声音是那么的苍老、无力和绝望。 “爷爷~!” 听到咳嗽声的狗蛋,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向着屋内跑去。 孙云鹤也不由站起身来,向着屋里望去。 “头儿,看样子,这个孩子的爷爷,病的很厉害!”一名番子面色凝重的说道。 “去请一位郎中过来!” 孙云鹤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屋内走去。 “是!” 那名番子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快步离去。 剩下的几名番子则是神色各异的站在院子当中。 “爷爷,您吐血了?” 刚刚刚迈入堂屋的孙云鹤,听到内屋传来狗蛋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由心中一颤,随即向着内屋走去。 进入屋内,只见一名满脸皱褶、骨瘦如柴的老头,正倚靠在炕上,不住的咳嗽着,身体随着咳嗽而上下抖动,似乎是要把肺片咳出来一样。 老人身上盖着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被,唯独靠近他胸口处的位置,浸染着一片的殷红。 狗蛋趴在炕沿边,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的爷爷,不断的哭喊着,眼泪混合着鼻涕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 眼前的这一幕,让孙云鹤有些不忍再看,不由别过头去。 咳了许久,老头终于停了下来,但仍旧闭着眼睛,喘息着。 “爷爷,爷爷~!” 一旁的狗蛋也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不断的呼唤着。 “孩子,爷爷没事儿了!” 好一会儿,那老人这才开口说话,然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孙云鹤。 “您?” 看到孙云鹤身上穿着的皂袍,老人眼中露出一抹惊惧的目光。 孙云鹤上前道:“老人家,我是东厂的人!” “东厂?” 老人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更加害怕了,赶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脸乞求的望向孙云鹤。 “这位差爷,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不是,老人家,您这话怎么说的?” 孙云鹤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狗蛋的爷爷,心中隐隐有些发酸。 自己好不容易发了一回善心,结果却还是被人当做恶人。 “你你们不是过来要债的吗?” 看着孙云鹤一脸和善的模样,狗蛋的爷爷有些怔怔的问道。 “要债?” 孙云鹤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您觉得您真有那么大本事欠我们东厂的债吗?” 一听这话,那老人这才缓缓的躺了回去,仍旧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孙云鹤站在炕前,揉了揉狗蛋的脑袋,然后看向老人,凝声问道:“老人家,刚才您说到要债,不知您欠的什么债?” 老人喘了口气,缓声说道:“不瞒您说,狗蛋的父亲之前是个木匠,手艺也不错,一家人也能混个温饱。 可是去年天气实在寒冷,家里实在是熬不住了,便到了临街的李记当铺借了十两银子,买了些木炭和过冬的粮食。 结果不成想,那黑心的李掌柜欺负我们不识字,硬是把十两写成了百两,利息也是高的吓人,到今年秋收的时候,他们过来收债,竟然说我们欠他们一百五十两! 狗蛋父亲不服气,上去与收债的人去理论,结果被打成了重伤,家里值钱的东西也被他们搬空了。 没几天狗蛋的父亲就因为受伤过重而亡。 后来狗蛋的母亲去告官,结果反被官府说成是欠债不还的刁民,被上了大刑,回家后不久,也跟着一起去了” 说到最后,那老人已经是泣不成声,胸口也是剧烈的起伏起来。 “什么?这帮人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听到这里,孙云鹤也不由怒上心头,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没想到,人竟能恶到这种程度。 孙云鹤随即看向老人,沉声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东厂一定帮您讨回这个公道!” 老人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听说,那个李掌柜的娘舅在官府当官,一般人斗不过他们的” 在他看来,宦官相互,东厂是传说中的地狱,官府是现实中地狱,他们就是生活在地狱里的小鬼,没有人会帮他们的。 孙云鹤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低头望去,只见老人伸出那枯树枝一般的手掌,用力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只见老人偏过头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眼角滑出两行浊泪,然后一脸乞求的看向孙云鹤。 “这位大人,求求您,能不能帮这个孩子,找个买家,把他买了?实在不行,送进宫里去也行” “老人家,您?” 孙云鹤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老人面露痛苦的摇了摇头:“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要是死了,他早晚会被活活饿死的” “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帮您” “求您了,就答应小老儿吧,好不好?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 孙云鹤话未说完,就被老人打断,只见老人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眼神也开始涣散。 “好!!” 孙云鹤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谢” 老人见状,痛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谢字尚未说完,便没了生息。 “爷爷~!” 见到自己的爷爷就像自己的父母那样,不再动弹,幼小的狗蛋不由痛哭出声。 “老人家,不管您信不信,您的这个公道,我一定会帮您讨回来的” 看着老人的尸体,孙云鹤心中也不由暗自起誓。 第64章 文人之语,不可全信 看着幼小的狗蛋不断摇晃着爷爷的尸体,在那痛哭流涕,孙云鹤一脸沉重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突然,哭声戛然而止,孙云鹤睁眼望去,只见狗蛋正抽抽着鼻子,望着自己。 那双带有一丝水气的眼睛,已然没有了一个孩子应有的灵动与生气,而是多了一丝死气,孙云鹤不由看呆了。 “您说过会帮我,是吗?” 就在孙云鹤愣神之际,狗蛋那稚嫩却满是冰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不由心中一凛。 孙云鹤点了点头:“是,我说过!” 狗蛋跪在了孙云鹤面前:“那好,那您把我卖了吧,卖的钱,都给您!” 一听这话,孙云鹤不由心中一颤,一向心狠手辣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来回应眼前这个孩子。 片刻后,孙云鹤吐出一口气:“好!” 见对方答应了自己,狗蛋咧嘴笑了笑,突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孙云鹤见状,急忙上前,将他抱到了炕上。 “呼~,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发现狗蛋鼻息尚存,孙云鹤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时,出去请郎中的番子也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这是?” 看到躺在炕上的爷孙二人,那老郎中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孙云鹤开口说道:“这位老先生,那个老人家已经死了,您还是先帮这个孩子看一看吧!” “哦,好!” 老郎中也没多说什么,随即上前为狗蛋切脉。 片刻后,老郎中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孙云鹤赶忙问道:“老先生,这孩子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儿吧?” 老郎中道:“这个孩子长期食物不足,以至气血亏损,再加上伤心过度,这才导致的昏迷,只需好好调理一些时日即可恢复。” 孙云鹤松了一口气:“呼,没事儿就好!” 将郎中送走之后,孙云鹤看向身旁的一名番子。 “去,找几个住在附近的百姓过来!” 那番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孙头儿,那这孩子怎么办?” “带回东厂去吧!” 说着,孙云鹤起身向着屋外走去,那名番子也上前将狗蛋抱了起来。 “头儿,这个木凳要不要带上?” 一名番子指了指狗蛋之前拿着的那个木凳问道。 孙云鹤闻言,扭头望去,然后走了过去,将木凳拿在手中。 “咦?这个木凳?好像不一般呐?” 看着手中的木凳,孙云鹤不由轻咦出声,他发现这个木凳同体不仅没有丝毫榫卯的痕迹,而且还能折叠、拉高。 “头儿,这这好像是鲁班凳啊!” 一名番子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鲁班凳?” 孙云鹤微微一怔,他们最近一直寻访工匠,自然也从那些木匠口中听说过鲁班凳的大名。 据那些木匠们所说,这鲁班凳只有那些顶级的工匠才能制作的出来。 “没想到他父亲竟然还是个顶级木匠,真是可惜!” 看着仍旧处在昏迷中的狗蛋,孙云鹤幽幽叹息一声,心中也顿时有了计较。 很快,在附近居住的几名百姓,也被带到了院子里。 看着那几名战战兢兢的百姓,孙云鹤脸色一缓,随即掏出一锭银子走上前去。 “这个孩子的爷爷死了,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去帮忙买副棺材,将他安葬了吧!” “您这是?” 看着孙云鹤递过来的银子,一名上了年纪的百姓哆哆嗦嗦的问道。 孙云鹤:“我们是东厂的人,是陛下派我们过来帮助百姓的,结果遇到了这家的冤案,我们需要先把这孩子带回去救治!” “东厂?陛下?” 一听这话,那几名百姓,也不由愣住了。 孙云鹤眉头一皱:“怎么?是不是听说我们东厂是地狱,不敢相信?” “不不敢!” 那几名百姓赶忙摇头否认。 孙云鹤冷哼一声:“哼~,告诉你们吧,我们东厂是地狱没错,不过却不是你们的地狱,而是那帮文人、贪官的地狱,你们既不是文人,也不是贪官,怕什么?” “也对啊,我活了一辈子了,还从没见过东厂的人抓过咱们这种人呢!” “哦。难怪那帮家伙说东厂的坏话,原来是他们害怕了,所以才拉着咱们一起?” “没错了,就是这样,看来那些文人的话,有时候也不能全信!” 那几名百姓,也不由小声的议论起来,心中对于东厂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 听到百姓的议论,孙云鹤与身后的几名番子心中也顿时舒畅了许多。 “行了,那孩子情况危急,我们得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孙云鹤便将那锭银子,塞到了为首的一名百姓手中。 那百姓重重的点了点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将事情办妥!” “那就好!” 孙云鹤点点头,随即带人向着院外走去。 “对了,如果你们有谁受欺负了,或有什么冤情,可以随时到东厂去告状,我们一定替你们出头!” 临出院门之际,孙云鹤的声音传入那几名百姓的耳中。 一名百姓有些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他刚才说替咱们出头?” “嗯。好像是这么说的!”另一名百姓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惹的起那些官府的人吗?” 那名年长的百姓眼睛一瞪:“屁话,你没听人家刚才说,他们是奉陛下命令的?这天下还有皇帝惹不起的人吗?” 又有人问道:“可是,皇帝怎么会管咱们这样的人呢?” 年长的百姓说道:“咱们大明的太祖皇帝也是百姓出身,他老人家的后代,自然是站在咱们这一头的!” 说话间,几名百姓兴奋着议论的同时,也开始帮助狗蛋的爷爷料理起了后事。 另一边,孙云鹤等人带着狗蛋走出小巷,便急匆匆的向着东厂赶去,吓得大街上行人,纷纷躲避,闹的是鸡飞狗跳。 “东厂的人抱着一个孩子干嘛?” “那谁知道,指不定是因为啥得罪了他们,然后被打晕了,准备扔进大牢吧!” 街边的两名书生,看着气势汹汹的东厂番子,不由面露憎恶的议论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旁边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文人不由眉头一皱。 只见他抬腿向着孙云鹤等人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东厂恶犬,尔等给我站住!!” 第65章 孙承宗 随着中年文人的一声大吼,原本还异常喧闹的大街,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奔向东厂番子的人影。 前方的孙云鹤等人,也不由脚下一顿,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看向来人。 一名番子当即厉声喝道:“汝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 中年文人朗声道:“吾名孙承宗,不过一教书先生而已!” “呵~,区区一个教书先生也敢辱骂东厂?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番子冷笑一声,右手已然握住了刀柄,准备随时发难。 孙承宗却是面无惧色,伸手指向了被番子抱在怀里的狗蛋,高声问道:“那孩子是什么人?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哼~,真是聒噪。”孙云鹤冷哼一声,然后冷声道:“将他给我一起带走!!” 虽然觉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孙云鹤一心急着赶回东厂救治狗蛋,也就没心思去猜想此人的来历。 “是!” 两名东厂番子朗声应是,旋即上前,将那人按在了原地。 “你们干什么?这是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如此目无王法?” 孙承宗挣扎的同时,也不由大声喊叫着,他也没想到,这些东厂番子竟然说抓人就抓人。 “老子还有大事要办,没功夫搭理你,我们走!” 孙云鹤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即大手一挥,带着一众手下继续向着东厂赶去,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让周围百姓误会,他也懒得过多解释。 因为解释了也没用,东厂的形象已经被这帮文人败坏透了,没人会听的。 在孙云鹤看来,想要让这些文人老实下来,动嘴根本就行不通,只有拳头才会让他们闭上嘴巴。 很快,孙云鹤一行人便回到了东厂官署,命人将狗蛋安置妥当之后,孙云鹤也径直来到后厅向魏忠贤复命。 “咱家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小崽子?是准备做什么的?” 坐在椅子上的魏忠贤,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禀督公,这个孩子是卑职偶然遇到的,他们全家都因为被人坑害致死!” 随即,孙云鹤将狗蛋父母的经历,一一说与了魏忠贤。 “既然如此,那就把那家当铺的人抓起来就是了,还过来找咱家做甚?” 魏忠贤不咸不淡的说道,对于狗蛋一家的经历,显然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他在入宫之前,见的太多了。 孙云鹤咬了咬牙,而后说道:“督公,坑害那个孩子的恶人,可不止那个当铺中人,卑职怀疑,顺天府和刑部的人,都曾参与其中!” “胡说八道,区区一个百姓而已,哪能值得顺天府和刑部出手?你这是把咱家当傻子了吗?” 见孙云鹤越说越离谱,魏忠贤也不由脸色一沉。 孙云鹤急忙解释道:“督公,依照大明律,有人告状,官府必须进行核实调查,确认原告是真的说谎之后,才能对原告用刑 可是那孩子的母亲,刚进了府衙,就直接被认定为诬告,对其使用了大刑,您不觉得其中,很是蹊跷吗?”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眉头一抬:“你是说,官府的人徇私枉法?” 孙云鹤沉声道:“卑职以为,他们做出的这种事情,绝对不止一次,被坑害的百姓,也绝对不止这一家。” 魏忠贤眉头一抬:“哦?你是说,顺天府与刑部的人,联合那些当铺和放贷之人,一同坑害百姓?” 孙云鹤:“不错,近几年的冬天,越发寒冷,无数百姓因为实在难熬,只能去借取一些钱粮过冬,要知道,那些能够借出钱粮之人,可不是什么济世的善人!” 魏忠贤也不由点了点头:“有道理,如果不是有着巨大的利益关系,官府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当铺,去做出违反大明律的事情!” “督公英明!!” 见魏忠贤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本相,孙云鹤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件案子涉及顺天府和刑部,若是东厂想要插手的话,那些文官定会再次趁机将案子给抢过去,需得想一个由头不被他人察觉才行!” 说着,魏忠贤不由皱起了眉头,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卑职到有一法,或许可行!” 说着,孙云鹤让人将那个木凳拿了抢来,然后拿到了魏忠贤的跟前。 “督公,您看,这个木凳名叫鲁班凳,是那孩子的父亲制作的,若是陛下得知这样一个顶级工匠被人害死,定会心生不悦!” “哦?” 魏忠贤神色一凝,随即接过木凳开始细细查看起来。 “不错,能有如此手艺,果然绝非一般工匠可比!” 打量着眼前的鲁班凳,夸赞的同时,魏忠贤的心也不由一阵抽抽。 这么好的工匠,若是自己能提前寻到并将其献给皇爷,定会龙颜大悦,没想到就这么死了,真是让人气愤不已。 随即,魏忠贤拿起那个木凳看向孙云鹤,沉声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将那个当铺的掌柜控制住,咱家这就进宫去见皇爷!” “是,督公!” 孙云鹤闻言大喜,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头儿,那个家伙该怎么办?” 孙云鹤刚一走出厅外,一名番子便走上了上来,然后指了指被绑在前院的孙承宗。 孙云鹤冷哼一声:“哼~,把他带去前堂,先打上一百杀威棒再说!” “是,头儿!” 那番子闻言,顿时乐呵呵错了搓手,然后向着孙承宗走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孙承宗既无贪赃,又无枉法,你们怎能如此胡作非为?” 听到两人对话的孙承宗,也不由大声喊叫起来。 这倒不是他孙承宗害怕皮肉之苦,而是他大老远的赶来教皇帝读书,这学生还没见到呢,万一先被打死在这里,也实在是太冤了一些。 “呵~,凭什么?就凭你辱骂东厂,就能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孙云鹤冷笑一声,也懒得去跟他废话,直接大手一挥:“把他押过去!” “慢着!!” 就在东厂番子准备动手的时候,魏忠贤的声音从后厅当中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扭头望去,只见魏忠贤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你说刚才你叫什么?” “吾名孙承宗!” 见到魏忠贤如此模样,孙承宗心中也顿时有了底,随即一脸傲然的抬起头。 “孙孙承宗?” 第66章 李庄妃 得知对方的姓名,魏忠贤心中一颤,顿时感觉一阵头大,随即扭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孙云鹤一眼。 “你他娘的傻了吗?还不快去给孙先生解绑?” “啊?” 孙云鹤闻言,不由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督公。 魏忠贤眼睛一瞪:“快去!!” “哦,是!” 孙云鹤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过去亲自解开了绑在孙承宗身上的绳子。 魏忠贤随即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向着孙承宗拱了拱手。 “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孙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孙承宗活动了一下手臂,倒也没有趁机发难,而是看向孙云鹤,开口问道: “这件事先不说,我只想知道,你们将一个孩子带来这里做什么?准备将他怎么样?” “孙先生多心了,那孩子全家被害,在下带那孩子回来,只是为了保护他,并准备为他讨回公道而已!” 随即,孙云鹤又将狗蛋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说与了孙承宗。 “你说的可是真的?” 听到对方的解释,孙承宗不由眉头一皱,似乎不太相信东厂会做出这种为民做主的事情。 一旁的魏忠贤上前说道:“咱家刚好进宫一趟,孙先生若是不信,不妨与咱家一同去,然后当着皇爷的面,将此事详细说明如何?” 孙承宗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见孙承宗答应了下来,魏忠贤心中也不由暗自一笑。 如今自己拉上了孙承宗这个证人,想来也足以打消那群文官的疑虑了。 西苑,内工院。 朱由校今日并未亲自参与劳动,而是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当起了监工。 如今有了魏忠贤提供的银子,内工院的建设也总算是开始了。 朱由校也亲自参与到了内工院的建设规划当中。 按照他的规划,未来的内工院,那可是集研发、创新、生产为一体的科研中心,自己未来能取得多少成就,可全靠这个内工院了,自然是马虎不得。 看着那些工匠们热火朝天的工作劲头儿,朱由校也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 “大伴呐,客妈妈出宫后,情况如何了?” “回皇爷的话,奴婢听说,她自回家之后,整日都是以泪洗面,还整日念叨您的乳名!” 王安也一五一十将客氏的情况说与了朱由校。 “呵~,以泪洗面,总比将来丢了性命强!” 朱由校冷笑一声,如今自己能够留下她一条性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一听这话,王安不由心头一跳,赶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看着眼工匠们那劳碌的身影,朱由校也不由陷入了沉思当中。 如今李选侍、郑贵妃移居到了哕鸾宫、仁寿宫,客氏也被驱逐了出去。 后宫之中那些不安因素也被清除一空,也是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管束后宫才行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开口问道:“大伴,你觉得先帝遗留的那些妃子们,谁人可居慈宁宫?” 一听这话,王安身体一震,当即跪了下去,“皇爷,这种事情,奴婢可不敢多嘴!” 朱由校淡淡的撇了王安一眼,“你觉得李太妃此人如何?” 李太妃,也就是东李一李庄妃,历史上她的命运可不太好,被魏忠贤和客氏合谋害死。 具体原因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李庄妃应该是影响到了客氏与魏忠贤对后宫的把持,因此才惹来了他们的嫉恨。 跪在地上得王安,见朱由校仍旧继续问话,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给一个回答才行了。 王安心中仔细想了想,随后恭声说道:“回禀皇爷,庄太妃为人恭谨仁善,乃是难得的贤妃!” 朱由校点了点头:“既然大伴这么说了,那就去内阁传旨,册封李太妃为庄太妃,即日起,移居慈宁宫!” “奴婢遵旨!!” 王安心中一松,随即恭声领命。 说起李庄妃,朱由校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弟弟朱由检,随即吩咐道: “还有,把由检也送到庄太妃那里,由她抚养!” “是,皇爷!” 随即,王安站起身来,转身前去传旨。 待王安离开之后,朱由校也不由战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皇爷,东厂提督魏忠贤和一个叫做孙承宗的人,在在求见!” “孙承宗?” 朱由校一听,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孙承宗什么时候和魏忠贤走到一起了? “宣!” “是!” 那小宦官恭声应命,然后起身向外跑去。 不多时,魏忠贤与身穿儒衫的孙承宗一同走了过来,然后齐齐施礼。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臣孙承宗,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孙承宗与魏忠贤二人异口同声的行礼谢恩之后,这才站起身来。 朱由校也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孙承宗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不得不说,孙承宗这个人,还真如记载的那般相貌奇伟,脸型方正,浓眉大眼,妥妥的一个帅哥。 当然,在古代,长得丑的,一般也很难当官的,向凤雏那样的大才,毕竟还是少数。 随后,朱由校笑声问道:“孙爱卿何时来的京城,为何不早日与朕只会一声?朕也好派人前去迎接才是。 如今你一声不响的就过来了,要是让礼部尚书知道了,怕是又要对朕发难了!” 虽然明知朱由校这是玩笑话,但孙承宗仍旧神色惶恐的解释道: “回禀陛下,臣今日才到的京城,原本是打算先到礼部报备的,结果半路却被魏公公的手下给绑到了东厂,这才先来面见陛下!” “嗯?” 一听这话,朱由校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随即扭头望向一旁的魏忠贤。 “魏伴伴的胆子不小啊,连朕的老师都敢绑了?” “皇爷饶命,这是误会呀,请您听奴婢跟您解释!” 说着,魏忠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朱由校。 朱由校嘴角微微上扬,“那行,那就说说吧,如果解释不通的话,朕绝不轻饶!” “是,皇爷!” 魏忠贤面色一喜,随即赶忙说道:“皇爷,奴婢奉您的命令,派人去为民做主,救了一个孩子,后来遇到了孙先生” 随后,魏忠贤将孙承宗遇到孙云鹤等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朱由校。 朱由校随即看向孙承宗问道:“孙爱卿,这魏忠贤,说的可是真的?” “回陛下的话,是真的,不过关于那孩子的情况,臣就不太清楚了!”孙承宗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个家伙,还真是坏透了!” 一听这话,魏忠贤心中也不由暗骂一声。 第67章 知错不改? “唔~,魏伴伴说的不错,东厂的确是奉了朕的命令,去为民做主,定然不会做出欺压百姓之事!” 见到孙承宗执意要挑魏忠贤的毛病,朱由校也不得不开口,为他说话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臣就没有问题了!” 见朱由校亲自解释,孙承宗心里的顾虑打消的同时,也不由多了一丝欣慰。 在他看来,天子能够重视百姓,可见其是一个内心良善之人,若是能够善加教导,定能成为一代贤君。 见孙承宗不再纠缠,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魏忠贤。 “就算是误会,东厂做的也过分了一些,怎能随便绑人呢?” 魏忠贤有些惶恐:“皇爷教训的是,奴婢回去定会严加管教!” 朱由校随即挥了挥手:“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你先下去吧,朕与孙爱卿有话要说!” “皇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是何要事啊?” 朱由校看着不肯离去的魏忠贤,不由皱眉问道。 “启禀皇爷,奴婢寻到一件稀罕物,特来献与皇爷!” 说着,魏忠贤赶忙叫人将那个木凳拿了过来。 “这个是?” 看着手中的木凳,朱由校也不由面露奇色的打量了起来。 魏忠贤:“回禀皇爷,这是鲁班凳,乃是出自一位顶级木匠之手!” “嗯,好,真是巧夺天工!” 看着手中的鲁班凳,朱由校不由称赞不已。 一旁的孙承宗,见到朱由校对木凳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过想到天子年幼,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儿,也实属正常,若是在这个时候去劝谏的话,定会坏了天子的兴致,反而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孙承宗也忍住了开口的打算,想着等谈论正事的时候,再行引导。 将木凳把玩片刻之后,朱由校兴致勃勃的看向魏忠贤。 “既然魏伴伴能够进献此物,想来已经找到了制作此木凳的工匠,还不快些将他带来见朕?” 魏忠贤赶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制作此物的木匠,已经死了!” “死了?” 朱由校微微一怔,不由叹息一声:“唉~,真是可惜!” “回禀皇爷,这个木匠,正是那个孩子的父亲,据查,是被人坑害致死” 随即,魏忠贤当着孙承宗的面,将狗蛋的遭遇,绘声绘色的说与了朱由校。 “什么?这些混账,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听完魏忠贤的叙述,朱由校也不禁怒上心头,他心疼的不仅是一个顶级工匠,更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就连一旁的孙承宗,在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目光之中也不由闪过一抹怒色。 只见朱由校一脸寒霜的看向魏忠贤,冷声道:“查,给朕仔细的去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如此坑害朕的百姓?” “奴婢遵旨!!” 魏忠贤身形一颤,赶忙恭声领命。 第一次! 这是魏忠贤第一次从这位天子身上,感受到如此冰冷的杀意! 有些人,要倒霉了 魏忠贤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随即告退离去。 “陛下,还请息怒,相信东厂定能给那个孩子讨回公道!” 待魏忠贤离开之后,孙承宗也不由出言劝道。 虽然他不清楚魏忠贤向皇帝禀报此事的目的,但他心中也不由自主的选择了相信东厂。 “呵~,公道?那个孩子的全家都死完了,就算讨回了公道,又能怎样?”朱由校无奈的苦笑一声。 迟到的正义,那还是正义吗? 见天子如此年纪,便一脸悲剧的模样,孙承宗也由心中一颤,旋即说道: “陛下不可如此悲观,只要这件案子调查清楚,将那些凶徒绳之以法,那么定会起到警示作用,从而避免更多的悲剧!” “希望如此吧!!” 朱由校幽幽叹息一声,心中对此也并未抱多大期望。 从刚才魏忠贤禀报的话中,朱由校就已经听出了一些猫腻,官府中人定然已经参与其中。 要说大明的这些文官,全杀了的话,难免会有冤枉的,但若是隔一个杀一个话,肯定会有九成的漏网之鱼。 见到天子如此失落的模样,孙承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些年来,他游走各地,见到了太多的黑暗,自然能够明白朱由校内心的那种苦楚。 沉默片刻,朱由校看向孙承宗开口问道:“孙爱卿此来,可还有何教朕?” “回禀陛下,眼下大明各地百姓民生艰难,陛下应勤于政务,莫要在将太多精力放在这些这些工匠上面!” 虽然心中理解朱由校的苦楚与无奈,但孙承宗还是忍不住出言劝谏。 看着孙承宗垂首站在那里,朱由校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孙爱卿说的是,对于政务,朕是不会懈怠的!” 听到天子如此一说,孙承宗心中大感欣慰,正欲开口称颂,却听朱由校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对于这些工匠,朕也不会放弃的!” “陛下,您?” 孙承宗愣住了,不由抬起头望向朱由校,眼中之中带着一丝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 知错不改? 见到孙承宗如此模样,朱由校解释道:“朕弄这个内工院的具体原因,眼下还不好向所爱卿明说,但绝对不是为了玩乐!!” 原本孙承宗是抱着劝谏的心思来的,毕竟大明爱玩儿的那几位,可是将朝堂霍霍的不轻。 只不过如今看到朱由校这个样子,那些到嘴边的话,也不好再说出来了。 随即孙承宗向着朱由校拱手一礼:“既然如此,那臣先行告退!” 朱由校点了点头:“好!” 孙承宗再次拜一拜,这才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孙承宗离开的背影,朱由校也不由陷入了沉思当中。 通过今日这次短暂的接触,朱由校看的出来,孙承宗确实是一个忧国忧民之人,不然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给魏忠贤使绊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抵御建奴的进攻,七十六岁的孙承宗虽无官职,但仍旧不失气节,为了守卫家园,而全家遇难。 可谓是真正的满门忠烈,为大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正所谓十邑之内,必有忠信,类似于孙承宗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对于这些人,重用与否先不说,最起码朱由校不想再让悲剧重演。 那些忠贞爱国之人的下场,不应该那么悲壮、凄惨! “这是要下雪了吗?” 抬起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朱由校心中也微微有些沉重,不由想起仍旧坚守在边关的将士们。 随后朱由校看向一旁的宦官,“传旨内阁,辽东饷银一案,必须要在十一月十五日之前审结,否则朕将重新移交东厂督办!” “是,皇爷!!” 第68章 互相推诿 内阁值房。 随着周嘉谟卧病,韩爌又被罢免,使得原本需要五个人处理的政务,全都压在了方从哲、刘一燝与孙如游三人身上。 三人的案牍上,来自各地的题本,堆积如山,值房内,忙碌又安静。 就在这时,手持拂尘的王安走了进来。 “咳~!” 一声轻咳,使得三位阁臣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王公公!” 看到站在门口的王安,方从哲三人也赶忙起身。 王安也没有过多客套,直接朗声道: “皇爷有旨,李庄妃贤良淑德,恭谨有方,着内阁拟旨,册封其为庄太妃,即日起,移居慈宁宫,钦此!” “臣等领旨!!” 方从哲三人只是微微一愣,便齐声应命。 这个消息虽然有些突然,但他们几人不仅没有丝毫意外,心中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天子如今册封了太妃,后宫有了主事之人,对魏忠贤等人,也算有了一个约束。 随后,礼部尚书亲自草拟了诏书,并着手开始安排册封仪式。 就在王安准备回宫复命之时,那名小宦官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祖宗,皇爷有旨” 随后,小宦官将朱由校的旨意说与了王安。 王安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方从哲与刘一燝,朗声道:“皇爷有旨,责令内阁敦促三法司,限期十一月十五日之前审结辽东饷银一案,若有疏漏将移交东厂处理!” 方从哲与刘一燝微微一愣,他们知道,天子这是等的不耐烦了,这件案子,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臣等领旨!” 考虑到辽东将士的稳定,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能恭声领命。 很快,消息传开,关于庄太妃入主慈宁宫一事,百官虽有议论,但是不多。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三法司上面。 负责主审的邹元标,也立即将杨涟与其余几位协审人员召集到了一起 刑部值房内,坐在主位上的邹元标,翻看着最新的调查来的卷宗,看到最后,他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啪~!”邹元标一掌拍在了桌案上,看向刑部的几位官员,沉声问道:“这个案子都接过来一个月了,为何仍旧没有任何进展?你们都干什么了?” 刑部院的一名外郎站出身来,一脸为难的说道:“邹侍郎,不是我等懈怠,实在是那些人嘴硬的很,根本就不肯交代出他们的同谋!” 邹元标脸色一沉:“是他们嘴硬,还是你们受了别人的好处?之前他们在东厂能够老实交代,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反倒嘴硬了起来?” 那员外郎脸色一变:“邹侍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刑部乃是司掌刑法之所,怎会知法犯法? 再者,郑三俊等人在东厂之时,被刑讯逼供,才胡乱攀咬。如今到了三法司,他们自然不会在污蔑他人!” “哼~,是吗?” 邹元标冷哼一声,而后阴沉着脸看向对方冷声道:“照你这意思,贪墨辽东饷银一案,除郑三俊等人之外,再无他人了?” “根据调查情况而言,确实如此!” 那员外郎虽然被邹元标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但仍旧硬着头皮说道。 一旁的杨涟双眼一眯,冷声道:“既然人查不到,那银子呢?到今日为止,那些饷银,追回多少了?” “这件事情,得去问大理寺!”那员外郎推脱道。 杨涟当即起身,怒声喝道:“大理寺让本官问你们!!” 此时的杨涟,是真的愤怒了,为了这件案子,他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天天往大理寺和刑部跑,一直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搪塞。 结果一拖就是一个多月,如今天子都下旨催促了,大理寺和刑部竟然还在这互相推诿,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到时候,案子没审成,他杨涟与邹元标,不仅要面对天子的怒火,还要面对百官和辽东十几万将士的怒火,这个后果他杨涟可承担不起。 “我这” 被杨涟的气势所迫,那员外郎也是磕磕巴巴的不知该如何搭话。 杨涟也趁势问道:“我再问你们,这件案子,你们刑部和大理寺到底有没有调查,又是怎么调查的?” 那员外郎弱声道:“查了每日都曾问话,他们不交代,我们也没办法呀!” “那好,既然你们没办法,本官就亲自去查!” 杨涟大声道,然后走到了那名员外郎的近前,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带上你们的人,跟我走!!” 说罢,杨涟大袖一挥,转身向外走去。 那员外郎怔怔的立在堂中,扭头看向了主位上的邹元标。 “你可以不去,但本官会以阻碍查案为由,向陛下弹劾于你,如今陛下与内阁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其中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邹元标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向着后堂走去,那些卷宗,就那么扔在了案牍上。 那员外郎见状,不由面色发苦,随即暗自叹息一声,赶忙带着刑部的人,向着杨涟追了上去。 很快,杨涟便带着人来到了大理寺的监牢,径直来到了关押郑三俊的牢门前。 看着躺在牢内呼呼大睡的郑三俊,杨涟的脸上露出一抹怒容,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狱卒。 “把牢门打开!!” “是!” 那狱卒也不敢耽搁,赶忙掏出钥匙,上前开锁。 铁链的哗啦声,在这牢房之中,尤为刺耳,躺在里面的郑三俊也赶忙坐起身来。 “文孺兄?” 当看到站在看门前的杨涟之后,郑三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杨涟没有说话,迈进牢房,双眼微眯,目露审视的望着郑三俊。 似乎是被杨涟看的有些发毛,郑三俊不由皱了皱眉头,:“文孺兄,为何如此看我?” “我在看眼之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做出攀咬亲师之事!” 听到杨涟的嘲讽,郑三俊的脸色,唰的一下阴沉了下去。 “杨文孺此话何意?你我同出东林书院,为何如此轻视于吾?” 听郑三俊突然提起东林书院,杨涟登时面露怒色,大声道: “你也配提同林书院?我东林人的声誉,就是被你这种小人败坏丧尽的,你真是枉而为人!! 便是那山林里的畜生,也比你这种攀咬亲师之流,强上万倍!” “你” 见杨涟如此辱骂自己,郑三俊也是气的胸口发闷,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见郑三俊被自己骂的失了方寸,杨涟当即趁势喝问道:“犯官郑三俊,本官问你,为何要攀咬自己的亲师?” “是是魏忠贤他刑讯逼供!”郑三俊迷迷糊糊的说道。 “刑讯逼供?那你身上为何没有半点伤痕?” 第69章 欺天大案 “伤伤痕?” 见杨涟突然如此一问,郑三俊也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向着自己身上望去。 “哼~,别看了,你在东厂根本就没有受刑!” 杨涟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郑三俊的双眼。 郑三俊被看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杨涟则趁机欺身上前,冷声问道:“你之所以攀咬亲师,不仅仅只是被魏忠贤所迫,而是为求自保,企图混淆是非,将此事上升到党争上面。 在你的设想当中,只要韩部堂被扯进来,那么我等东林人也会被扯进来,到时候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堂百官,都会将目光放在这上面。 而我们为了保住韩部堂,就会想办法保住你,是不是?” “我” 见自己的心事竟被杨涟洞悉,郑三俊也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到郑三俊如此模样,杨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随即一脸嘲讽的看向对方。 “哼~,枉你费尽心思谋划,结果却是一个可怜虫!” “可怜虫?” 郑三俊微微一愣,一脸不解的看向杨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涟看着郑三俊,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怜悯。 “枉你还自称东林人,你这种人已经成为了东林之耻,你觉得景逸先生他们,可能将你这个污点留下吗?” “这” 一听这话,郑三俊这才反省过来,不由回想起在东林书院时,与那些贤达谈文论道时的场景。 那都是一些为了心中理想,而不顾一切的卫道士,在他们眼中,声誉大过一切。 可惜,自从进入官场以来,郑三俊跟着韩爌学会了阴谋、党争,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学会了权衡利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在东林人眼中,一个官位虽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东林人的立身之本:名声。 有了名声,才会拥有一切。 如今自己坏了东林的名声,那些东林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自己的 之前有人接触自己,让自己翻供,恐怕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脱离东林,然后将自己打为阉党。而他们承诺的护住自己的家人,恐怕也只是搪塞之言。 想到这里,郑三俊不眼中渐渐闪过一抹绝望。 “怎么样,想明白了?” 看着郑三俊不断变幻的脸色,一旁的杨涟不由冷笑一声。 “文孺兄,我的家人会怎样?” 郑三俊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直勾勾的望向杨涟,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不成了,所想的也只能尽力保全自己家人。 杨涟深吸一口气:“你贪墨军饷数额巨大,按律当满门抄斩,但你若是能够帮助朝廷追回赃银。 本官可向陛下上奏,判他们一个流放充军!” “好,我相信文孺兄!” 郑三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杨涟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能够保住家人不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将他带到审讯室去!” 见郑三俊终于肯开口了,杨涟遂命人将他带出了牢房。 很快,负责记录卷宗的文书,也来到了审讯室。 杨涟看向那名文书,沉声道:“一会儿你要将本官与案犯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知道吗?” “是!” 那文书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毛笔,做好了准备。 杨涟扭头望向郑三俊,“本官问你,贪墨辽东饷银一案,户部当中,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郑三俊:“除在下以外,户部之中共有十八人,参与其中!” 杨涟:“都有谁,他们的职务、名字?” 郑三俊抬头忘了杨涟一眼,而后缓声说道:“有户部郎中李明先,户部员外郎赵知良,户部主事王长安” 郑三俊一个一个的说着,一旁的文书一个一个的记着。 而杨涟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因为郑三俊说的这十八个人当中,竟然有五个是出身东林。 这一结果让杨涟有些无法接受,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些立志肃清朝堂的仁人君子,怎么会腐化到这种程度。 “怎么?觉得很意外吗?” 见到杨涟坐在那里发呆,郑三俊不由开口说道,脸上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杨涟沉声喝道:“现在是本官在审你,还轮不到你来向本官问话!” 郑三俊却仍旧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官场就是这样,无论是浙党、楚党还是咱们东林人,只要掉进这个大染缸里,谁也难逃其中” “住口!!” 郑三俊的自顾自说,被杨涟一声怒喝打断。 只见杨涟面色涨红的说道:“尔等贪婪之辈,无法矜持守身,竟将责任推给所谓的官场? 哪个规定的官场就必须要贪墨、枉法?又是哪个规定的官场就必须与人同流合污?” 郑三俊笑着摇了摇头:“并无任何人规定,但是身在官场,若不和光同尘,如何立足?” “哼~,狡辩之言,案犯郑三俊,莫要再言与本案无关之话!” 杨涟冷哼一声,也不准备继续跟他争论下去了。 郑三俊耸了耸肩:“好啊,你接着问吧!” 杨涟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除户部之外,兵部又有几人参与?” 郑三俊摇了摇头:“兵部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比户部少,毕竟那么大一笔银子,没有几个能不动心的!” 杨涟神色一凝:“那除兵部以外呢?那些地方上,还有什么人?” 郑三俊:“那就不知道了,这得你们自己去查才行!” 杨涟脸色一沉:“本官再问你,辽东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知道,为何还敢在这时候,去贪墨那些将士的饷银?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再给你们撑腰?” 郑三俊闻言,深深的看了杨涟一眼,而后幽幽叹息一声。 “文孺兄,这件案子,到这里应该也能有所交代了,你为何还要继续追问?” “交代不了!!” 杨涟突然起身厉声喝道:“那些将士们,拼了命的守卫边关,尔等竟敢连他们的卖命钱都拿。 若不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我杨涟,不仅愧对先贤教诲,更是愧对边关的将士、大明的百姓,如此结案便是陛下饶了我,上天也饶不了我!!” 杨涟那满是义愤的声音,回荡于审讯室内,就连一旁负责记录的文书,也不由停下了笔。 看着杨涟如此模样,郑三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敬佩。 “好,既然你杨文孺都不怕,我这个必死之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郑三俊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这件案子背后的人不在朝廷,而在辽东!” “辽东?” 第70章 欺天大案2 “不错,辽东!” 郑三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杨涟,“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杨涟的脸色也凝重了许多,心中隐隐感觉事态已经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知。 他知道,这件案子大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杨涟随即扭头看向一旁记录案卷的文书。 “继续记录!!” “是!” 那文书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案卷上。 只见杨涟缓缓站起身来,正了正自己的官帽,然后看向郑三俊。 “本官问你,贪墨辽东饷银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郑三俊一字一顿的说道:“前任辽东总兵,李如祯!” “什么?竟然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杨涟也不由大吃一惊,而后满是怀疑的问道:“那李如祯因为铁岭之失,正关在狱中,其罪难逃一死,怎么可能去指使尔等贪墨那些饷银?” 郑三俊:“正是因为他难逃一死,所以才想以这次辽东饷银来自救!!” 杨涟眼睛一眯:“你是说,他李如祯想要借此引起辽东的兵变?” 郑三俊点了点头:“不错,辽东的将士们拿不到饷银,就会闹事,而他们一闹事,也只有李家能够镇得住他们。 只有这样他李如祯才能因此保住性命,而我们也能趁机将熊廷弼从辽东经略的位置上拉下来,换上自己人!” “尔等小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辽东安危于不顾,尔等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一听这话,杨涟不由脸色一变,忍不住咆哮出声。 自从萨尔浒战败之后,大明在辽东就处于劣势,再加上铁岭的丢失,更是让辽东形势雪上加霜。 一旦这个时候辽东发生兵变,沈阳与辽阳,定然难保,到时候整个辽东将会完全落入建奴的手中。 到时候国土沦丧,不仅无数百姓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大明的威严,也将一朝丧尽。 “当一个人被贪恋蒙蔽双眼的时候,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郑三俊也不由垂头叹息道。 这件案子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朗了。 归根结底,就是李如祯想靠着朝中大臣自保,而那些大臣则是借由李如祯贪污贪污辽东的军饷。 双方各取所需,还能将熊廷弼那个碍事的家伙给搞下去。 走出大牢的杨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心情沉重的拿着卷宗,向着邹元标所在的官署走去。 “文孺这是怎么了?” 看着杨涟一脸失落的样子,邹元标不由出声问道。 “尔瞻公,还是自己看吧!” 说着,杨涟将审问的结果递给了邹元标,然后寻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陷入了沉思当中。 邹元标皱了皱眉头,随即开始细细的翻阅起来。 当看到最后的时候,邹元标也如杨涟一般,气的浑身发抖。 只见邹元标一掌拍在桌案上,忍不住怒声喝道:“这帮乱臣贼子,安敢如此?” 从沉思中恢复过来的杨涟,面色凝重的看向邹元标。 “尔瞻公,此案不仅涉及户部、兵部,更涉及到了李如祯以及靠向辽东李家的那些辽人势力,一旦有所闪失,定会引起辽东的动乱!” “文孺说的是,咱们还是一起去一趟内阁才行了!” 邹元标点了点头,他知道,案子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三法司能够处理的了,需得进一步请示天子才行。 随后,两人带着卷宗,一同来到内阁。 当看完卷宗之后,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是心惊不已,急忙与杨涟、邹元标一起,向着皇宫赶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宫门口,却被守宫的侍卫拦了下来。 “诸位,陛下有言,在辽东饷银案审结之前,任何官员,都不能入宫见驾!” “这!” 四人闻言,不由一脸为难的相视一眼,这件案子如今审到了这种地步,哪能是他们想结就能结的? 方从哲咬了咬牙,随即说道:“请通报陛下,此案已经审结,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向陛下复命的!” 此话一出,刘一燝、杨涟、邹元标三人不由神色一动,不约而同的看了方从哲一眼。 “既然如此,请阁老稍后!” 那侍卫不疑有他,随即转身向着西苑跑去。 待那侍卫离开之后,刘一燝这才一脸疑惑的看向方从哲。 “阁老,您?” 方从哲摆了摆手,一脸苦涩的说道:“唉~,欺君总比丢了辽东要好的多,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顶不了多久了!” “阁老大义,晚生此前多有唐突,还望阁老勿怪!” 一旁的杨涟,不由一脸敬服的向着方从哲拱手一礼,今日方从哲这番作为,让他由衷的感到了敬佩。 “呵~,你我之前无非就是意见不同罢了,但都是为了大明更好,并无恩怨!!” 方从哲笑着摆了摆手,看向杨涟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欣赏。 要知道,在此之前,那些东林人,就数他杨涟最是让方从哲感到难受,可是今日这一出,他才发现杨涟这个人的可贵之处。 恩怨分明,对事不对人 另一边,那名侍卫,也找到了正在内工院监工的朱由校。 “什么?你是说,辽东饷银案,审结了?” 听到侍卫的禀报,朱由校也不由愣了一下。 这帮文官,之前让他们拖了那么久,自己忍不住了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就审完了 这帮文官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那侍卫赶忙道:“回禀陛下,是方阁老那么说的!” “哦?” 朱由校眉头一皱,而后说道:“把他们带到暖阁去,朕先去更衣!” “是!!” 那侍卫领命,随即快步离去。 不多时,换了一身衣服的朱由校,在王安和几名宦官的簇拥下,来到了暖阁。 方从哲、杨涟等人也赶忙上前见礼。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朱由校挥了挥手,随即坐在了案牍后方。 “谢陛下!!” 四人齐声拜谢,然后站起了身子。 “方爱卿,朕听说,辽东饷银案审结了?” 方从哲上前说道:“陛下恕罪,辽东饷银一案,并未审结,老臣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见到陛下!” “嗯?” 朱由校闻言,不由脸色一沉:“方阁老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 “老臣知道,但老臣别无他法,此案关乎辽东存亡,臣不得不如此!” 说着,方从哲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辽东?” 朱由校眉头一皱,将目光放在了杨涟手中的卷宗上。 “把卷宗拿来!” “是!” 杨涟随即躬身上前,将卷宗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接过卷宗,朱由校细细的观看起来,看到最后,他的呼吸已经越发的紊乱了起来。 只见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将手中的卷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好哇,欺天了” 第71章 欺天大案3 朱由校一句“欺天了”,让方从哲几人心中一颤。 他们知道,这一次天子是真的怒了。 那些涉案的官员,上下勾结,贪墨饷银,是谓欺天,欺瞒的欺。 在那些官员眼中,那些饷银自从出了内帑,就有他们一份,他们不拿,别人也会拿。 而他李如祯和李家之人利用辽东作为威胁想要保命,是谓欺天,欺负的欺。 在李家之人看来,朝廷不能没有辽东,而辽东不能没有李家,只有辽东乱了,他们李家才能从中获得更多。 因此,无论怎么看,那些涉案官员和李家,都是死定了。 但是,真的能将他们全部杀光吗? 刘一燝、方从哲等人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如果能够这么简单,他们也不会背着欺君的罪名,前来请示了。 方从哲又一次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此案事关辽东安危,还请陛下息怒!” “还请陛下息怒!!” 刘一燝、杨涟、邹元标也同时跪了下去。 朱由校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四人:“几位爱卿怎么看?” 方从哲道:“回陛下的话,兵部、户部的涉案官员,贪墨巨大,当依律抄家处死!!” 朱由校皱了皱眉头,而后望向刘一燝、杨涟、邹元标三人。 “你们呢?也是这么认为吗?” “回陛下的话,臣赞同方阁老的意见!” 说话的是杨涟,虽然他也恨透了李如祯以及那些靠向李家的辽人,但他也知道,与自己坚持的原则相比,辽东的稳定和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刘一燝也开口说道:“惩治贼人,不在此一时,陛下当以大局为重!” 朱由校轻笑一声:“呵~,既然几位爱卿都这么说了,那朕也只能向他李如祯李家,服个软了!” “臣等万死!!” 一听这话,方从哲、杨涟等人,不由叩首请罪。 正所谓君辱臣死,而今天子面对李家明目张胆的欺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这让几位大臣心中,很不是滋味。 朱由校看了几人一眼,随即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辽东那边的情况,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日后慢慢解决就是了!” “是,陛下!” 四人也随即站起身来。 朱由校随即说道:“这件案子,被大理寺和刑部拖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了一丝眉目,绝对不能再让他们拖下去了!” “陛下的意思是?” 一听这话,方从哲、刘一燝、杨涟几人不由脸色一变。 “放心,朕不会移交东厂的!” 见自己的心思被天子猜透,方从哲几人,不由低下头去。 朱由校随即看向杨涟与邹元标,沉声道:“如今大理寺和刑部都靠不住了,单靠两位爱卿,短时间内也很难调查清楚,朕决定派锦衣卫去帮你们!!” “锦衣卫?” 杨涟与邹元标不由愣了一下。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错,有些事情,你们不方便出面,就交给锦衣卫吧!” “是,陛下!” 邹元标与杨涟齐声应是。 他们也知道,既然如今李家不能动,那么想要凑齐那两百万两的饷银,就必须使出一些非常手段才行。 这种事情,他们做不来,就只能依靠锦衣卫了。 “行了,几位爱卿先下去吧,朕累了!” 说着,朱由校向着几人挥了挥手。 “臣等告退!!” 几人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待几人离开之后,朱由校扭头望向一旁的王安。 “去,告诉骆思恭,调查的时候,上点儿心,顺便看看还有哪些人的家底丰厚!!”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随即快步向外退去。 “还有,把魏朝叫过来!” “是!” 时间不长,魏朝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奴婢,拜见皇爷!” 朱由校开口问道:“前往山西买马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魏朝赶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就好,事不宜迟,回去准备一下,立刻就出发吧,顺便带一些善于养马的马夫回来!” “奴婢遵旨!” “还有,此去山西,不可暴露身份,也不要走官道,尽量多去乡村转转,替朕看一看百姓们的生活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皇爷!!” 魏朝恭声领命,随后躬着身子看着地面退了出去。 另一边,回到内阁的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按照商议的结果,开始草拟圣旨。 杨涟与邹元标也回到了都察院,为贪墨饷银一案,坐着结案的准备。 接到命令的骆思恭,也当即亲率五百名锦衣卫缇骑,赶到了都察院,等待着杨涟与邹元标的指令。 “圣旨到!!” 随着一声高呼,一名官员手捧圣旨,向着都察院内走去。 杨涟、邹元标与骆思恭也赶忙出来,跪地迎接。 只听那官员展开圣旨,扯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诏? 听到这个字,跪在地上的杨涟与邹元标不由神色一怔。 大明的圣旨,分为多种格式,若是封赏、惩处某些官员,一般都是按照对方品级,使用用“诰”或“敕”。 宣布一件事情则是用“制”、“书”、“檄”等,应对不同情况。 只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颁布新的政策,需要昭告天下,才会用“诏”这个字。 例如之前的给百官提奉,用的就是“诏”。 如今因为贪墨饷银一案,而用了“诏”,可见天子是何等震怒,并准备借此来震慑宵小。 只听那名官员继续大事念道:“朕自御极以来,每日恭谨持身,不敢丝毫懈怠,一心谋求强国富民之策。 然,诸多官吏,不思为朕分忧,反而贪赃枉法,置大明江山社稷与百姓安危于不顾,大肆侵吞边关饷银。 朕欲容之,天亦不能容! 今责令邹元标、杨涟等人,统三法司,严厉彻查,凡有涉案之人,一律严惩不贷,钦此!!” “臣等,领旨!!” 杨涟、邹元标、骆思恭等人齐声领命。 邹元标从那名官员手中接过圣旨,然后看向骆思恭以及准备就绪的锦衣卫缇骑。 “骆指挥使,有劳了!” “邹侍郎放心,有我们锦衣卫在,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说着,骆思恭看向一众锦衣卫缇骑,朗声道:“弟兄们,出发!!” “是!!” 一众锦衣卫缇骑大声应命,随后分散而去。 沉寂了许久的锦衣卫,终于再次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72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兵部左侍郎成文光府邸内,程文光连同他的一众妻儿、下人,全都脸色灰败的站在院内。 数十名锦衣卫缇骑翻手握着刀柄,站在两侧,神情冷冽的盯着他们。 身穿飞鱼服的骆思恭,走上前去,望向为首的程文光,大声道: “经查,兵部左侍郎程文光,贪墨辽东饷银,证据确凿,即日押入诏狱侯审!!” 一听这话,程文光顿时浑身一颤,随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哼~,废物!” 骆思恭见状不由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带走!!” “是!” 两名缇骑上前,将程文光架了起来,向府外拖去。 骆思恭随后看向程文光的妻子、小妾和几名儿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将这些案犯的家属,女的送教坊司,男的送进大牢,等候发落!” “是!!” 随着骆思恭话落,两侧的数十名锦衣卫缇骑当即开始上前拿人。 一时间,整个府邸内,顿时哀嚎四起,尤其是那些女眷,更是被吓的面无血色。 教坊司,明面上是负责舞乐的的地方,但实际上她们这些犯官之女,基本都会被送到教坊司下辖的勾栏瓦舍当中,充为官妓。 一旦进入那种地方,那可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了。 看着那些女眷一个个痛哭流涕的样子,骆思恭脸上没有丝毫怜悯的样子,怪就怪她们跟错了人 很快,整个府邸的所有人,全都被押了出去。 骆思恭四下打量着这处府宅,随即大声道:“给我仔细的搜,将所有财物,全部取出、查封!” “是!” 剩余的锦衣卫缇骑朗声应是,而后四散开来,开始仔细的搜查起来。 这些缇骑,大多都是世代效力于锦衣卫,对于搜查、机关一道,极为娴熟,府邸内的暗格、密室、夹藏,全都形同虚设。 不多时,程文光府邸内所有的财物,全都被搬到了骆思恭的面前。 白银、黄金、珠宝、首饰以及各种古董字画,足足装满了三大箱子,保守估计,那也得一百万两以上了。 看着眼前的这些财物,骆思恭以及那些锦衣卫缇骑也不由暗自咂舌。 谁能想到这个程文光只是上任不足两年,竟然搜刮了这么多的钱财。 咽了一口唾沫,骆思恭强自压下了心中的贪婪,然后大声道:“将这些赃物全部进行登记,然后送入宫中!” “是!!” 那些锦衣卫缇骑也赶忙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也如骆思恭一样,虽然眼馋不已,但却并无一人敢对这些赃物下手。 与此同时,兵部、户部的其他涉案官员,也全都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 经过一番审讯之后,那些被捕的官员也全将自己的贪墨经过以及同党,进行了详细的交代。 紧接着,一场更大的抓捕行动随之展开。 整整一日,抓捕行动才宣告结束,户部、兵部的官员几乎被抓捕一空。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浙党、齐党、楚党以及东林党,这些党派,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人牵涉其中。 那些齐、浙、楚党的人,心中倒也多少平衡了一些,更有一些人,忍不住对那些东林党人出言嘲讽。 这下好了,我的人犯事儿了,你的人也犯了,谁也不用说谁,原来大家都是一个德行 这一结果,是高攀龙、孙慎行等人所始料不及的,他们原以为只有一个郑三俊,却不曾想竟有十几出身东林的人对这些饷银下了手。 这件案子,不仅让他们无法在插手辽东一事,日后也不敢在随意自我标榜,更无法站在道德层次随意指责他人了。 这对于一向自诩操守君子的东林人来说,可谓是灾难性的打击。 当然,有人忧愁,他就有人喜。 第二日清晨,朱由校刚刚结束晨练,回到暖阁,便见王安走了过来。 “皇爷,骆思恭在外求见!” “宣!” “是!” 很快,面带欢快的骆思恭,脚步轻快的来到了暖阁。 “臣,骆思恭恭问陛下圣安!!” “朕安!” 案牍后方的朱由校抬起头,笑呵呵的望向骆思恭。 “骆卿神色不错,是来为朕报喜的吗?” “回陛下的话,臣特来向陛下禀报昨日的案情!” 朱由校眉头一抬:“哦?那就细细的说一说此次的收获!” “是!” 骆思恭朗声道:“启禀陛下,锦衣卫昨日协助三法司,共计抓捕案犯五十一人,并从其府中查出白银三百四十万两、黄金三十五万两。 各种首饰、珠宝、古董、字画共计四百五十三件,具体价值尚未估算,但起码不会低于六百万两!” 听着骆思恭汇报的这一大串数字,朱由校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抄了五十一家,居然只有区区一千多万两,平均下去,一人才二十多万两。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一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仍旧逍遥法外。 不过,朱由校也不急,那些巨贪,早晚一个也跑不掉。 就在朱由校暗自思量之际,骆思恭从袖口之中取出一份奏本。 “这是查抄的详细,请陛下过目!” 说着,骆思恭将那份奏本,捧在了手上。 一旁的王安见状,随即上前接过账单,交给了朱由校。 接过奏本,朱由校只是随意翻看几下,便将其放到一旁。 “骆卿的差事办的不错,虽然锦衣卫这次只是协助办案,但是朕之前许诺的赏赐,依旧作数!” 说着,朱由校扭头望向一旁的王安。 “去,将这次的查获的财物,进行点算,然后取出两成,作为赏赐!” “陛下不可!” 王安尚未应命,骆思恭便抢先说道:“陛下,您上一次已经赏赐了锦衣卫两百多万两。 这一次若是再赏,只恐百官与那些将士们会心有怨言!” 与上次清查内廷不同,这一次的财物,都是登记造册的,上上下下的那么多人,全都盯着呢,两成的赏赐,他骆思恭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接受的。 朱由校笑声道:“你可以不要,但锦衣卫的弟兄们还得过活呢。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还有的赏赐还是要给的,这样吧,从朕的内帑里,取出二十万两,分给那些弟兄吧,骆卿以为如何?” “臣代锦衣卫弟兄们,拜谢陛下厚恩!” 骆思恭也是面无异色的叩首谢恩。 朱由校随即站起身来,然后解下了腰间的一条玉带,来到了骆思恭的面前。 “朕也不会让骆卿白白忙活,这条玉带,就赏给你吧!” “臣,拜谢陛下天恩!!” 骆思恭面色大喜,恭恭敬敬的接过玉带。 玉带本身并不是很贵重,但毕竟是天子的贴身之物,意义重大,这足以说明天子对自己的看重。 随后骆思恭继续说道:“启禀陛下,臣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禀报!” 朱由校:“什么事啊?” “陛下,就在昨日,通州卫所将关于徐光启的情况,传到了臣的这里!” “哦?骆卿,快说与朕听一听!” 一听事关徐光启,朱由校立马便来了兴趣。 第73章 一飞冲天 见到朱由校竟然对这个徐光启如此关心,骆思恭心中也顿时有了底。 在他看来,天子交给他的那份名单,定然非同一般,尤其是名单上的那些人,将来必会受到重用。 想到这里,骆思恭将关于徐光启的资料,在脑海里仔细的过了一遍,而后 说道: “回禀陛下,那徐光启乃是松江府人,早年加入了天主教,于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 后来为父守孝,其家乡发生灾荒,他便推广一种名为甘薯的食物,并著有《甘薯疏》与《芜菁疏》等农学书籍。 守孝期满,再次回到翰林院,因为与一些官员发生矛盾,受到排挤,便到了天津屯田,著有《宜垦令》和《北耕录》等书籍。 后来我军在萨尔浒战败,他便上书请命,前往通州练兵。 不过,因为兵部与当地官府的掣肘,练兵一事,并无任何进展” “唉~,多好的一个人才,竟然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听着骆思恭的介绍,朱由校也不由幽幽叹息一声。 除去骆思恭介绍的这些之外,徐光启对数学、天文、水利也有很深的研究,甚至是造枪造炮他都懂。 可以说,徐光启几乎就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一个数一数二的科学家。 这样的人才,若是不重用的话,那才真是白活了。 “回禀陛下,据调查,徐光启主要是因为恭谨持身,不贪不拿,因此,才为他人所排斥。” 见朱由校一脸扼腕叹息的样子,骆思恭也适时的为徐光启说了一句好话。 “好,这次差事办的不错!!” 朱由校遂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前往通州传旨的官员,离京多久了?!” 王安恭声道:“回皇爷的话,已经离开五日了!!” “哼~,北京离通州不过三两日的路程,他们竟然走了五日,是不是路上都在忙着吃吃喝喝了?” 朱由校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一丝怒色。 王安闻言,只得低下头去不敢搭话。 因公出差的官员,每到一地,便受到当地人的款待,已经是极为普遍,这种事情,想管也不好管。 朱由校见状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随即看向骆思恭,沉声道: “锦衣卫之前不是查封了许多豪宅吗?将最好的一个收拾出来,并且立刻派人,将徐光启护送进京!” “是,陛下!” 骆思恭朗声应是,心里也也开始琢磨起了如何交好这个徐光启。 很快,回到北镇抚司的骆思恭,便将自己的儿子骆养性叫到了府衙当中。 “父亲,您把孩儿叫来,有什么事吗?” 见礼过后,时任锦衣卫百户的骆养性一脸好奇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骆思恭笑了笑,“这次有一个好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骆养性眼睛一亮:“哦?不知是何差事?” “去通州,接一个人!” “接人?父亲,您没事儿吧?” 一听是这个差事,骆养性的脸顿时就垮了下去,一脸怪异的看向骆思恭。 “你懂个屁!” 骆思恭眼睛一瞪:“他可是陛下亲自点名的兵部侍郎,而且还让为父为他收拾一间豪宅,能让陛下如此重视,他能是一般人吗?” 骆养性顿时恍然:“父亲的意思是,要孩儿趁机与他交好?” 骆思恭点了点头:“这个徐光启,将来定会受到重用,并成为陛下的心腹,若是能够交好他,对你将来自然是好处无穷。 即便不能交好,有了这次机会,也能混个眼缘,不至于让他与那些文官那样,针对咱们锦衣卫!” “父亲说的是!” 听得此话,骆养性也明白了自己父亲的用意。 骆思恭又叮嘱道:“哦,还有,此去通州,定要小心注意,绝对不能做出任何有损锦衣卫形象的事情!”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骆养性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很快,骆养性便点齐了三十名锦衣卫缇骑,骑着快马,离开了北京,向着通州赶了过去。 通州,位于北京东部,在大明朝,这里并不是很出名,甚至可以说很普通。 这一日,通州县令与一众大小官员,尽皆来到了东城门外,衙门里的差役,也身形笔挺的护卫在官道两侧。 不多时,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队伍,裹挟着一团尘烟,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通州县令与那些官员们,也赶忙立正身影,面露恭敬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到了门前,队伍缓缓停下,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从马车内,探出身来。 通州县令也赶忙领着一众官员上前行礼: “下官恭迎天使驾临!” 那官员笑着点了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见礼过后,通州县令谄媚道:“天使远来,一路劳累,下官已在府衙内,为天使设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诸位有心了!” 那传旨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城内走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通州县衙,众人分职次落座之后,那传旨官员便望向通州县令。 “不知那徐光启徐詹事,现在何处?” 通州县令:“回天使的话,徐詹事身体抱恙,现在府中修养!” 传旨官员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此次朝廷调任徐詹事为兵部右侍郎,时间紧迫,本官还是先行过去宣旨为好!” “兵部右侍郎?” 听到这个消息,通州县令与在场的官员不由愣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一个练兵的老头儿,怎么突然就一飞冲天了? 通州县令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天使说的是,下官这就安排人手,为天使引路!” 说着,通州县令赶忙唤来衙门里的差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差役点头应是,急忙向外跑去。 随后,那传旨官员走出县衙,上了马车,在通州官吏们的陪同下,向着徐光启的府邸赶去。 自从来了通州主持练兵一事之后,徐光启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整日里都在为兵员、军械、饷银四处奔波,但始终无果。 “国家缺才,可却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如之奈何?” 书房内,看着内阁回执的题本,徐光启不由幽幽叹息一声。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想通了,准备离开官场回家种地写书,结果朝廷还不同意,这不禁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爷,外面有县衙的差役求见!”府中的管家推开房门,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徐光启眼皮一抬:“怎么?他们的堂尊肯见我了?” 管家摇头:“不是,他说是朝廷派人宣读圣旨来了!” “圣旨?” 徐光启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去看看!” 第74章 现实的官场 徐光启刚一来到前厅,通州县令派来的差役便一脸谄媚的上前躬身行礼。 “小人恭喜徐侍郎高升!!” “嗯?” 徐光启眉头一皱:“本官何时成为侍郎了,你可莫要在此胡言!” 那差役恭声道:“徐侍郎有所不知,传旨的天使,带着朝廷的任命圣旨,正往这边赶呢,堂尊特令小人前来向您报喜,顺便让小的为您送些取暖的柴炭!” 说着,那差役转身冲着厅外大喊了一声:“都抬上来!” 紧接着,便见两名身穿粗布衣的下人,各自抱着一个二尺见方的木箱走了进来。 “呵~,你们家堂尊好大的手笔啊,哪个人一年能烧这么多炭?” 看着两个仆人吃力的模样,徐光启不由冷笑一声,立马便猜到了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差役笑道:“我家堂尊说了,京城天寒,柴炭烧的快!” “哼~,还是免了吧,本官身子骨硬朗,不怕冷,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让你们堂尊自个儿留着吧!” 徐光启冷哼一声,随即转过身去,示意管家送客。 想当初自己初到通州的时候,想着让这里的县令帮忙征召兵员、提供一些粮草,结果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如今得知自己升官了,派人过来送所谓的炭敬来了,晚了 虽说官场就是这么现实,但是徐光启却仍旧坚持着自己只想做事的原则。 管家也上前看向那名差役,凝声道:“请吧!” “徐侍郎,我家堂尊说了,之前是因为公务繁忙,怠慢了您,如今特意让小的过来赔礼,您看这?” 那差役见状,一脸乞求的看向徐光启。 徐光启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如果你执意要将那东西留下的话,本官也不强求,不过本官到时候,自会将它交给需要的人!” “这” 差役微微一愣,当下也明白了徐光启话里的意思,随即不再说什么,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老爷,虽说对方只是一个县令,可是以他之前对您那般敷衍的态度来看,明显是朝廷有人的,您这样得罪他怕是不妥!” 待那差役离开之后,管家一脸担忧的看向徐光启。 “你老爷我啊,得罪的人多了,也不怕他这一个,再者你没听他刚才称呼我为侍郎吗?一部侍郎,自己就是一棵大树了,还怕他们做什么?” 徐光启瞥了管家一眼,随即端起旁边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只感觉这茶水,格外的清香。 过了没多久,通州的大小官吏,便簇拥着那辆马车,来到了徐光启的府邸门口。 徐光启也令府中下人,打开中门,将传旨的官员迎进了府内。 那传旨官员看向徐光启,取出圣旨,朗声道:“徐光启接旨!” “臣,徐光启,接旨!!” 徐光启一撩衣摆,向着圣旨跪了下去,府中其余人也纷纷跪地听旨。 那传旨官员随即将圣旨展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徐光启,为人忠孝,博学多闻,实乃国之干吏。 如此良才,当以重用,今擢升卿为兵部右侍郎,望卿能尽忠国事,不负朕望,钦此!” 听完圣旨的内容徐光启也不由愣住了,他早就打听过了,一直给自己使绊子的,就是这个兵部右侍郎。 难道这个家伙,犯事儿了? 此时的徐光启,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因此心中也是疑惑不已。 “徐侍郎,接旨啊!” 看着徐光启跪在地上没有回应,那传旨官员不由出言提醒道。 徐光启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叩头:“臣,徐光启,领旨谢恩!” 说着,徐光启好似做梦一般,从传旨官员手中接过圣旨。 那名传旨官员也上前道:“徐侍郎,旨意已经传到,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您也收拾一下,尽快前往京城才是!” “好!” 徐光启点了点头。 “恭喜徐侍郎了!!” 跟随而来的通州官吏,也赶忙上前,恭声道贺。 “诸位客气!” 虽然心中对这些地方官吏很是不喜,但徐光启也不好当着传旨官员的面,给人家甩脸子,只得一一拱手还礼。 寒暄过后,通州县令恭声道:“徐侍郎,下官已于县衙备好酒宴为您庆贺,还望您能赏光移步!” 徐光启笑着摇了摇头:“赴宴就免了吧,时间紧迫,府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本官就不去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 见徐光启直接拒绝,县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领着众人,簇拥着那名传旨官员离去。 待众人离开之后,徐光启随即看向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将府中细软收拾一下,我去军营交代一下!” “是,老爷!!” 不多时,徐光启便来到了通州的军营。 看着仅有两千多名士兵和几个军帐的营寨,徐光启也不由百感交集。 自己辛苦忙碌了一年,结果却一事无成。 很快,营内的两千名士兵,便被召集到了校场上。 徐光启来到高台上,看向那些士兵朗声道:“弟兄们,本官如今被朝廷任命为兵部右侍郎,明天就要走了。” 一听这话,台下的士兵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徐詹事走了,那咱们这个军营是不是就要解散了?” “应该是吧,可是咱们的军饷怎么办?” “切~,还军饷呢?还是想一想,咱们今后的饭碗吧!” “谁说不是,我过来当兵,还不是为了吃口饱饭?这可到好” 对于徐光启升官一事,这些士兵们并没有任何表示,他们所担心的也只有自己的军饷和饭碗。 听着士兵们的议论,徐光启倒也没觉得意外。 当兵吃粮,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军饷也好,饱食也罢,本就是他们应得的。 徐光启随即朗声道:“弟兄们请放心,本官在此保证,等到了京城之后,本官一定会上书陛下,为你们讨来军饷和粮草、军械。 通州军营不仅不会解散,反而会更加壮大,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本官!” 以前自己无权无势,也就罢了,如今自己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因此,徐光启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练出一支雄壮之师,通州营无论如何也不能解散。 随着徐光话落,那些士兵也停止了议论,一名胆大的士兵高声问道: “徐詹事,您说的是真的吗,陛下真的会给我们送来军饷和粮草军械?” 徐光启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本官这个兵部右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官职,整个朝堂上,比我大的也没几个,说话自然好使!” 在徐光启看来,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大道理是说不通的,只有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实力,才最有说服力。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们愿意相信您!” 果然,得知徐光启的官儿居然这么大,那些士兵心中的担忧也立刻消失不见,转而一脸兴奋的开始憧憬起了领饷吃粮的日子。 第75章 知行合一,良知格物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行装的徐光启便带着管家和几名仆人,雇了一辆马车,离开了通州。 那些想着巴结徐光启的官吏们,在得知徐光启离开的消息之后,摇头叹息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丝担忧。 要知道,徐光启在通州之时,对他们盘剥百姓的那些行为,可是了如指掌,随便上一封题本,就能让他们丢官罢职。 尤其是那通州县令,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忙派人带着孝敬,向着京城赶去。 对于通州官吏们的动静,徐光启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不断的思索着朝廷擢升自己的用意。 他自认在京城的官场之中,并无任何相熟、交好之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光启信奉的是泰州心学,属于李贽一脉,与执政的浙党、齐党、东林党等派系,不说势同水火,但也差不多。 按理说,兵部右侍郎这个重要的位置,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身上的。 心中疑惑的同时,他也不断的思量着自己上任之后准备做的事情,以及可能面临的种种困难。 从中进士、点翰林至今,已有十六年,多年来的宦海沉浮,让他深知官场的许多弊病。 平生以阳明心学为行事准则,追求的便是知行合一,用良知去做事、去格物。 想到如今自己已经有能力和权力来做些什么了,因此徐光启也做好了舍得一身剐的准备,用来坚守自己的“道”。 马车就这样快速行进着,路上的颠簸也没能打断徐光启的神游天外。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徐光启也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已经日至黄昏,前方便是一处驿站。 “今晚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徐光启吩咐道。 “是,老爷!” 管家随即与几名仆人向着驿站内走去,可是刚刚迈进大门,便都停在了那里。 这个驿站,是一个县级规模的驿站,院子并不是很大,可是里面却散落足足有着三十多匹骏马,一些身穿皂衣的缇骑正在给那些马匹添水喂料。 院内已经没有了容纳马车的空位。 “怎么回事?”徐光启从马车上下来,皱眉问道。 “老爷,您看!” 管家面色有些不再自然的指了指院内的那些人。 “锦衣卫?” 看到那些缇骑,徐光启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过,他心中无鬼,对这些恶名远扬的人倒也并不害怕。 徐光启转头看向驿卒,高声道:“通州来的,可有人接站?” 一名正在忙活的驿卒,苦着脸走上前来:“敢问这位,去哪里?” 徐光启:“去京城赴任!” 那驿卒看了看停在驿站外的马车,那一张脸仍旧苦着:“您也看到了,这院子里已经没地方了,草料也不够了,这不,连我们的口粮,都拿出来喂马了!” 徐光启闻言,遂向着院子里的马槽望去,只见马槽里果然盛着一些黄豆、小米,虽然不多,但他仍旧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哪里来的?”徐光启看着那些缇骑问道。 要知道,大明的一千多个驿站,都是隶属于兵部的,徐光启这个新上任的右侍郎,自然是有权过问驿站的所有过往情况。 “这小人哪敢问,不过看这阵势,应该是京里的。” 犹豫尚未摸清徐光启的底细,那驿卒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 “京里?” 徐光启皱了皱眉头:“京里的锦衣卫来这里做什么?他们可有兵部的勘合?” “这” 那驿卒也没敢搭话,锦衣卫一向都是奉旨办差,哪还用得着去兵部开具勘合? “哼~,没有兵部勘合你们就敢接待?你可知这是违反了规制的?” 看着驿卒这个模样,徐光启也猜到了什么,不由冷哼一声。 “敢问您是?” 见徐光启态度如此强硬,那驿卒也不由询问起了他的来历。 徐光启没有搭话,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会意,随即取出那卷圣旨捧在手中,朗声道:“松江府,徐光启,奉旨入京,出任兵部右侍郎!!” 一听这话,那驿卒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急忙向着地上跪去:“小人拜见徐侍郎!” 与此同时,正在院内喂马的那些缇骑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了过来。 “您就是徐光启,徐侍郎?”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 徐光启扭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了命令前来护卫徐光启进京的骆养性。 徐光启望着他点了点头:“不错,鄙人正是!” 骆养性闻言,赶忙上前行礼:“在下锦衣卫百户骆养性,见过徐侍郎!” “你是?” 见到对方竟如此客气,徐光启也不由愣了一下。 骆养性笑着解释道:“徐侍郎有所不知,陛下因担心您在路上有所耽搁,因此特派在下前来护送!” “陛下?” 徐光启顿时心生疑惑,新帝刚刚登基,怎么会知道他的?竟还如此重视,派锦衣卫过来迎接? “是啊,徐侍郎,陛下可是盼了您许久的!” 说着,骆养性看向那些站在院里的缇骑,大声道:“把马都牵出去,将草料让给徐侍郎的车马!” “是!” 那些缇骑朗声应是,随即牵着马匹向外走去。 徐光启见状,倒也没与骆养性客气,遂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块银锭,递给那名驿卒。 “本官此来,并未开具勘合,一应耗费,你要好生记着!” “这” 那驿卒怔怔的望着徐光启,不敢伸手去接。 徐光启顿时面露不悦:“驿站有驿站的规制,本官身为兵部右侍郎,自然要依例行事,拿着!” “是!” 眼见如此,那驿卒也不敢耽搁,接过银锭之后,便赶忙与徐光启的管家一起,将马车拉到了院中。 一旁的骆养性也立马明白了徐光启的用意,随即喊来一名缇骑,取了一些银两,交给了驿卒。 徐光启见状,点了点头,这才向着驿站内走去。 驿站的驿丞眼见徐光启堂堂一个兵部侍郎,竟然只有一辆马车,几个随从,也看出了他属于那种不喜排场之人。 因此,在安排晚饭与房屋之时,也全都依照常例安排,并未违制铺张。 徐光启见此,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对这个驿丞大加赞赏。 这不由让一心想要巴结徐光启的骆养性,琢磨出了他的脾性。 歇息了一夜之后,徐光启便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驿站,向着京城赶去。 “骆百户,你们的人,怎么少了许多!” 马车上的徐光启,看着仅剩十五骑的缇骑,不由出声问道。 骆养性笑声道:“那些弟兄去通州了?” “通州?” 骆养性:“据查,通州县令和当地的官吏,曾勾结原兵部侍郎,坏您练兵大事,那些弟兄们,过去拿人了!” 徐光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坐回了马车内。 他虽然明白骆养性这么做的用意,但他并不打算承下这份人情。 第76章 新的争斗 见徐光启对自己的作为并无任何表示,骆养性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帮文官,还真是老顽固!” 心中暗自腹诽一句之后,他也打消了交好徐光启的心思,只求不恶了对方即可。 就在徐光启赶路的同时,辽东饷银一案,终于开始过堂审理。 刑部大堂,三法司的官员分左右落座。 主位上的邹元标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案上:“ 传案犯!” “传案犯!” 大堂两侧的差役,齐声高呼。 不多时,郑三俊、程文光以及户部、兵部的涉案官员,全都被带到了大堂上。 由于郑三俊等都如实交代了自己贪墨的罪行,因此,这次开堂,与其说是审案,倒不如说是宣判更为贴切一些。 邹元标拿着众人的案卷,一一宣读了之后,直接朗声道:“郑三俊、程文光、李明先等人贪墨枉法,证据确凿! 依大明律,犯案官员处斩首之刑,所有家产一律抄没,其家中老小,发配边疆!” 将这些官员的罪行和拟定的处罚宣读之后,邹元标再次拿起惊堂木拍了下去,宣告辽东饷银一案正式审结。 很快,三法司的处决题本,经内阁票拟之后,送到了朱由校这里。 看着处决名单上的五十多个人名,朱由校冷笑一声,随后拿起朱笔,写下了“斩立决”三个字。 对于这些贪墨军饷的家伙,让他们多活一日,朱由校都会觉得对不起坚守在边关的将士们。 第二日,那些犯案的官员,被押出大牢,装入囚车,拉到了大街上,开始游街。 足足五十一辆囚车,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甚为壮观。 负责押送的差役们,也扯着嗓子向百姓们宣布着那些犯官的罪行。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看着往日里那些趾高气扬的官老爷们,成了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大呼痛快。 “这些该死的狗官,平日里欺压良善,恶事做绝,活该有此报应!!” 围观的一名中年人,大喊一声的同时,将手中的烂菜叶,用力的朝着囚车内的犯官丢了过去。 “打他们!!” 见有人带头,周围的百姓们,也拿起烂菜叶、石子、瓦片等东西向着那些犯官们丢了过去,尽情的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怨怒。 当然,也有忍不住丢鸡蛋的,但是很少。 毕竟,鸡蛋还是很贵的 一时间,原本还算整洁的道路,顿时一片狼藉。 临到刑场之时,这些犯官也是被百姓们砸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刑场四周,挤满了前来观刑的百姓,放眼望去,足有上万人之多。 毕竟,一次性砍五十多人,还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负责此次监斩的,仍旧是主审邹元标。 很快,那些双腿发软、面色惨白的犯官们便被押到了监斩台。 眼看日头当正,邹元标遂拿起一块令牌向着地面扔去:“时辰已到,斩!” “咣当~!” 令牌落地,那些刽子手们,齐齐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那些犯官的脖颈砍去。 周围一些胆小的百姓,也立刻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只一瞬间,五十一颗人头,已经滚落地面,血腥味儿,飘散开来。 “好!!” 周围观刑的百姓,顿时齐声叫好。 虽然百姓们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是看着这些贪官被杀,他们心里还是感觉非常的舒爽。 这些犯官被斩首,也极大的震慑到了朝堂上的百官。 要知道,以往被查处的贪墨官员,最多也就是抄家、流放,斩首的只是极少数。 可是这一次,却杀了这么多人,谁也不知道,今日开了这个头,以后会不会同样如此。 当然,百官人心惶惶的同时,也没有忘了正事儿,那就是户部与兵部出现的空缺。 兵部,好歹还留下了一个尚书王象乾。 可是户部就有点儿惨了,上至尚书,下至主事,差不多被杀的一干二净。 那么多空缺,那可都是肥差,不说贪污,最起码地方官府的孝敬,肯定是少不了的。 于是乎新一轮的争斗,再次开始上演,无数举荐或者自荐的题本,如雪花一般,飞入了紫禁城。 当然,还有大量的弹劾题本。 有句话说的好,打击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提高自己,而是抹黑他人。 乾清宫。 王安、刘镇、王体乾、魏忠贤几人带着一批小宦官正在对那些题本,进行分类整理。 坐在案牍后方的朱由校也陷入了沉思当中,思量着户部尚书的人选。 不多时,王安缓步来到了朱由校的跟前。 “皇爷,那些题本已经整理好了!” 朱由校淡淡的问道:“百官们举荐的都有谁啊?” “回皇爷的话,内阁举荐的是朱国侦、王在晋二人。 大臣们举荐的有很多,但最多的还是他们二人。” “哦?竟有这事?” 听到王安叙述的结果,朱由校脸上也不由露出一抹异色。 内阁和大臣们竟然如此默契的举荐这两个人,让朱由校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们举荐朱国侦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当了几十年的官了,振过灾、修过堤,为人也恭谨持身,颇有贤名。 但是他们举荐王在晋,就由不得朱由校不多想了。 要说王在晋这个人,当过布政使、当过按察使、当过左都御史,还提督过山东兵事,称的上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王在晋现在的职务,南京兵部左侍郎,负责督运江南河道。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王在晋督运河道的时候,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因此,百官们才会借着这次机会,想要把他调回来。 远在江南的王在晋,居然能够惹到这些京官们,其背后的推手,已然是不言而喻。 “哼~,看来,江南的水,很深呐!”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随后朱由校看向王安:“可有举荐袁应泰的?” 王安恭声道:“有,但是不多!” 朱由校笑了笑,“有就行了!” 袁应泰是东林党的人,与熊廷弼多有不合,把他留在辽东,实在是过于危险,还是让他回来管管后勤好了。 再者,眼下朱由校还有许多脏活儿、累活儿和得罪人的活儿需要户部去办,有东林党来挡枪,最为合适。 想到这里,朱由校随即说道:“着内阁拟旨,加封袁应泰为户部尚书、朱国侦为户部左侍郎、王在晋为户部右侍郎!”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随即转身离开,向着内阁走去。 第77章 内阁抗旨 内阁值房。 随着辽东饷银一案的结束,兵部、户部,出现大量空缺,压力全都给到了吏部。 因此,病了许久的吏部尚书周嘉谟,也养好了身体,回到了内阁开始工作。 方从哲与刘一燝也暂时接下了户部的一些工作,开始着手安排运送饷银一事。 就在几位阁臣忙碌之际,王安走了进来:“皇爷有旨!” 方从哲几人闻言,也赶忙上前接旨。 “着内阁拟旨,擢升永平按察使袁应泰为户部尚书,王在晋为户部右侍郎,朱国侦为户部左侍郎。” 王安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让方从哲几人忍不住浑身一震。 他们几人谁也没想到,天子竟然将袁应泰升为了户部尚书,这个出乎意料的旨意,让他们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怎么?几位这是没听清楚吗?” 看着迟迟没有回应的几人,王安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 方从哲看向王安犹豫道:“王公公,陛下的这道旨意,有所不妥!” “嗯?方阁老这是在质疑皇爷吗?” 王安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内阁竟然真的敢不接旨。 方从哲赶忙解释道:“不敢,只是这袁应泰与那韩爌颇有交集,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担任户部尚书?” “这话你对皇爷说去,咱家只是过来传话的!” 说着,王安面色不悦的看向方从哲几人,沉声道:“内阁到底接不接旨?” 刘一燝上前说道:“请王公公转告陛下,容我等向陛下当面陈情可好?袁应泰此人,确实不适合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哼~,要去你们自己去,咱家不管这些!” 王安冷哼一声,随即一甩衣袖,转身向外走去。 “王公公” 方从哲急忙喊了一声,想要叫住王安解释一番。 可是王安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留下方从哲几人面色发苦的站在原地。 他们可以想象,这个王安回宫之后,指不定会向朱由校说些什么呢。 “方阁老,刘阁老,那袁应泰有地方经验,对于钱粮一事也颇为熟悉。您二位为何执意不肯同意陛下的旨意?” 一旁的周嘉谟也是一脸不解的问道。 “唉~!” 方从哲幽幽叹息一声:“袁应泰此人,虽有才能,但理财之能不如王在晋,调和之能不如朱国侦,其人又刚愎自用、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如何能够统领户部?” 刘一燝也点了点头:“如今户部经历如此动荡,当以稳为主,袁应泰此人行事激进,实在不太适合! 那高攀龙、孙慎行等人,只因韩爌被免、中枢无人,这才举荐此人,他们心里哪还有什么大局?” 说到最后,刘一燝也直言不讳的将矛头对准了那些东林人。 一听这话,方从哲也不由一脸意外的看了刘一燝一眼。 方从哲随即说道:“季晦兄,而今事已至此,未免陛下误会,你我还需尽快入宫求见陛下才是!” “好!!” 刘一燝点了点头,随即与方从哲一同离开了内阁,向着皇宫赶去。 “你说什么?内阁竟然拒绝了朕的旨意?” 听到王安的叙述,朱由校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回皇爷的话,正是,那方从哲说袁应泰与韩爌交好” 说到这里,王安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呵~,还真是没完没了,既然内阁不同意,那户部就先空着吧!” 朱由校冷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转身向着西苑走去。 如今百官都在等着户部赶紧运转起来,尽快完成加俸一事,朱由校可不觉得内阁能够顶住百官的压力。 朱由校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剩余的六十万饷银还在山海关吗?” 王安道:“回皇爷,据回信,仍旧停在山海关,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已经赶到了那里,接过了运送的事宜!” 朱由校点了点头,沉声道:“眼下来看,户部那边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运转了,但是辽东那边不能耽搁。 你去内帑调拨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然后交给王体乾,让他去尽快赶上去,将饷银一同送到辽东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而后快步离去。 朱由校刚到内工院不久,一名小官宦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皇爷,方从哲、刘一燝求见!” 朱由校摆了摆手:“就说朕身体不适,让他们回去吧!” “是!” “还有,把魏忠贤叫过来!” “是,皇爷!” 小宦官恭声应命,而后快步跑了出去。 “方阁老,刘阁老,皇爷身体不适,您二位还是请回吧!” 方从哲赶忙说道:“请这位公公转告陛下,内阁无意反对陛下,只是那袁应泰,实在不适合户部尚书一职,他” “阁老放心!” 小官宦点了点头,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急匆匆的走了。 “唉~!” 看着幽深的皇宫,方从哲与刘一燝也不由齐齐叹息一声。 在他们看来,眼下的天子依旧看重那些东林人,并未因为韩爌与辽东饷银一案而有所疏远。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的转身离去。 得到传召的魏忠贤也急匆匆的赶到了内工院。 不待行礼,朱由校便催问道:“魏忠贤,你最近再忙什么?为何工匠送来的越来越少了?” 魏忠贤一凛,赶忙说道:“皇皇爷,奴婢一直在用心寻找,可是,成国公突然也开始大量招募工匠,以至于奴婢这边无法招募更多!” “成国公?” 朱由校眉头一皱:“他要那么多工匠做什么?他的国公府还要扩建吗?” 魏忠贤:“奴婢不知” 朱由检脸色一沉:“不知,就不会去查吗?东厂都是吃闲饭的吗?” “皇爷恕罪” 朱由校这话,不可谓不重,吓的魏忠贤直接就跪了下去。 “行了,起来吧!” 朱由校一脸不耐的摆了摆手,而后问道:“那个孩子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坑害那孩子父母的铺的掌柜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但是那孩子的身子骨实在虚弱,暂时无法进行指认,因此尚未审问!” 朱由校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尽快去查,这件事情,朕会一直盯着的!” “是,皇爷!” 魏忠贤恭声应是,心中也顿时有了底气。 就在这时,一名小官宦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皇爷,据报,新任兵部侍郎徐光启快进京了!” “哦?” 朱由校眉头一动:“魏伴伴,你去迎一下!” “是,皇爷!” 魏忠贤闻言,心思一动,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第78章 通州新军 北京,朝阳门,这里虽有官兵把守,但平日里,对所有进出的人,还是敞开的。 在这日上午的巳时,一队官兵却开始疏散疏散人群,兵部仅存的几个官员,来到了这里迎候。 这几个官员,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斜望着一旁的魏忠贤,暗自猜测着他来此处的用意。 不远处,一支马队裹挟的一团尘烟,向着这边行来。 魏忠贤见状不由眼睛一亮,一步上前,挡在了兵部那几名官员的前头。 那几名官员也不由相视一眼,站在原地没敢动弹,也无人敢去询问。 骆养性领着锦衣卫缇骑在前,徐光启的马车在中,几名仆从在后。 到了门前,骆养性赶忙翻身下马,向着魏忠贤走去。 “下官骆养性,见过魏督公!” 魏忠贤上下打量了骆养性一眼,开口问道:“你是骆思恭的儿子?” “回魏督公的话,正是!” 魏忠贤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咱家与令尊的交情还是不错的!” 骆养性正色道:“魏督公与家父虽有交情,但下官却不敢不懂规矩!” “呵~,好,懂规矩好啊!” 魏忠贤笑了笑,随后将目光放在了徐光启的马车上。 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一路颠簸下来,徐光启也感觉甚是疲累,在仆从的搀扶下,这才下了马车。 魏忠贤嘴上噙着笑,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拱手。 “徐侍郎一路颠簸,甚是辛苦!” “这位公公是?” 徐光启还了礼,一脸疑惑的问道。 魏忠贤笑道:“在下魏忠贤,奉皇爷之命,前来迎徐侍郎进宫!” 一听这话,不仅是徐光启,就连不远处兵部的几名官员也都愣住了。 “魏公公,您是说,陛下现在就要下官进宫?”徐光启不由问道。 魏忠贤点了点头:“不错,徐侍郎还是赶紧安排一下,皇爷还在宫里等着呢!” “哦,好!” 徐光启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自己的管家,吩咐了几句之后,向着兵部的几名官员走了过去。 那几名官员也赶忙齐齐见礼:“下官见过徐侍郎!” 徐光启:“诸位同仁,你们也见到了,陛下急召,劳烦你等转告王部堂,待我出宫之后,再去兵部报到!” 一名官员恭声道:“徐侍郎且去,部堂那里,下官会去说的!” “好,有劳诸位了!” 向着几人拱了拱手,徐光启这才看向魏忠贤,“魏公公,走吧!” “徐侍郎请!” 魏忠贤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徐光启上了一顶软轿。 待魏忠贤与徐光启离开之后,那管家也准备带着仆从,向着街内走去。 “哎~,你们几个去哪儿?” 一旁的骆养性见状,当即喊住了他们。 管家道:“我家老爷吩咐小的去租一间客店,以备晚上落脚!” 骆养性笑道:“租什么客店?陛下早就给你家老爷备下了住宅,还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啊?” 一听这话,管家也不由呆在了哪里,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今天子竟会如此器重自家老爷。 “啊什么啊?跟我走吧!” 骆养性大手一挥,随即不由分说的带着徐光启的管家和仆从,向着靠近紫禁城的一处豪宅走去。 内工院,朱由校看着忙碌的工匠们,心中也在思虑着编练新军的事情。 毕竟,手里有了枪杆子,自己这个皇帝说的话才会好使。 尤其是已经逐渐失控的地方,例如辽东的李家,就是因为中央没有一支能打的军军队,他们才敢做出养虎为患、威胁中央的事情,而且自己还拿他们没办法。 这对于朱由校来说,绝对是耻辱。 另一边,徐光启在午门外下了轿,跟在魏忠贤的身后,向着内工院走去。 一边走着,徐光启也不断的思量着见到天子之后的事情。 在来时的路上,徐光启已经听说了兵部被清洗的事情,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庆幸。 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徐光启,自然清楚如今大明官场的风气如何。 许多官员自己不做事也就罢了,反而还处处给那些做事儿的人下绊子、挑毛病。 毕竟做错了事儿,还有可能受到惩罚,攻击他人只需动动嘴就行。 这就好比,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贬低他人,来的更加轻松一些。 结果,最后就是大家都不做事儿,互相比烂。 原本徐光启在来京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与那些人做斗争的准备。 结果可倒好,兵部空了,那些能够使绊子的人没了,这对于徐光启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毕竟,不用与人争斗,自己就能拿出更多的精力来做事儿了。 不多时,徐光启便来到了内工院。 看着前方一片忙碌的景象,徐光启也不由愣了一下,心中疑惑不已。 来到朱由校的近前,徐光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恭敬行礼。 “臣徐光启,拜见陛下!” “徐爱卿免礼!” 朱由校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随后看向一旁的小官宦:“去,给徐爱卿搬一把凳子过来!” “是!” 小官宦恭声应是,快步离去。 “臣,谢陛下厚爱!” 徐光启也是受宠若惊的躬身行礼。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厚爱说不上,能有徐爱卿这样的人才,乃是大明的幸事!” “臣不过一老朽而已,当不得陛下如此称赞!” 能得到天子如此夸奖,徐光启心里很舒坦,但脸上仍旧表现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朱由校笑了笑:“朕记得徐爱卿。今年五十八了?” “回陛下的话,刚好五十八!” 徐光启回话的同时,心里也莫名的多了一丝感动。 天子能够清楚他的年龄,想来是仔细了解过的,自己能够升任兵部右侍郎,定然与天子有关。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个小官宦也抱着一把铺了垫子的软凳,摆在了徐光启的身后。 君臣二人落座之后,朱由校开口说道:“朕登基之后,听闻徐卿一直在通州练兵,可否跟朕说一说新军的情况?” 徐光启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愧色:“回陛下的话,老臣惭愧,在通州一年有余,却并未获得任何成效。 如今通州军营,兵不过两千,一应军械也是残缺不全” 随后,徐光启将通州军营事情,详细的说与了朱由校。 朱由校摆了摆手:“徐爱卿在通州的事情,朕也知道,这件事情全在兵部,与徐爱卿无关。” 徐光启感动道:“多谢陛下体谅!” 朱由校神色一正:“如今兵部那里,朕已经替爱卿清扫干净了,不知爱卿可有信心,将通州新军给朕练好,用以重振我大明的威名?” 徐光启闻言,当即将屁股从凳子上挪开,然后跪了下去。 “回禀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将通州新军练好,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说罢,徐光启叩首一礼,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天子对自己是何等的看重。 第79章 泰州心学 常言道:三恩难报。 一曰:养育之恩;二曰:授课之恩;三曰:知遇之恩。 当得知,天子清理兵部,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做事之后,徐光启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也顿时一片火热。 “徐爱卿,快快请起!” 朱由校见状,心中暗自点头的同时,也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再次坐定之后,朱由校开口问道:“徐爱卿,通州新军原定编制是多少人?” 徐光启:“回陛下的话,是五万人!” 朱由校摇了摇头:“五万人是不够的,朕准备将其扩编至十万人!” “这” 一听这话,徐光启也不由愣了一下。 朱由校见状,不由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这十万新军,每年耗费巨大,不知国库那边?” 徐光启一脸迟疑的看了朱由校一眼,他倒不是担心练兵的事情,而是担心钱粮能不能供应的上。 朱由校摆了摆手:“钱粮的事儿,朕来解决,爱卿就说,这十万新军,几时能成?” “回陛下的话,若是钱粮能够及时供应,臣可以保证,只需三年,新军便可成为一支威武之师!”徐光启斩钉截铁的说道。 “唔~,三年吗?” 朱由校摩挲着下巴,细细思量了一番,而后点了点头: “三年就三年,朕将练兵一事,全权交于爱卿,有什么需要,爱卿尽管提出来,朕一定满足!” 徐光启重重的点了点头:“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朱由校笑着问道:“对了,不知徐爱卿对于组建新军可有什么规划,提前跟朕说一说。” 徐光启将自己的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说道: “陛下,臣以为,组建新军,当先从兵源入手。 如今各地卫所驻军已经糜烂,不堪再用,当从民间招募,以新的制度进行统练。”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爱卿觉得,从哪里招募合适?” 徐光启想也不想的说道:“臣以为,首选当是四川、广西!” “好,那就先从这两个地方选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后世的他,对于这两个地方出的兵,自然非常熟悉。 “对了,秦良玉不是在四川吗?可以把她调过来,协助爱卿一同负责新军一事!” 说起四川,朱由校不由想起那位威名赫赫的女将和她手下那支能征善战的白杆兵。 “如此再好不过!” 徐光启自然也听过秦良玉的大名,对她也是佩服的很。 说完兵源之事,徐光启继续说道:“陛下,军之盛,在器之利。 一支强大的部队,除充足的粮草、坚定的意志、优秀的将领之外,最重要的,还要装配优良的武器。 因此,除常用的刀枪铠甲以外,臣还准备于新军之中,装配火器、火炮!” “嗯,火器还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朱由校来说,想要与建奴作战,训练一支火枪兵远比训练一支骑兵要快捷的多,也更加省钱。 随即朱由校问道:“朕听说,爱卿对于火炮很有研究?” 徐光启点了点头:“是的陛下,臣跟随传教士利玛窦的时候,曾仔细研究过佛郎机的火炮!” “那好啊,研制新型火炮的差事,也由爱卿一并兼任了吧!” 朱由校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直接又给徐光启加了一副担子。 徐光启道:“陛下,臣对于火器只是粗有研究而已,有一人比臣更加适合火器的研究!” “爱卿是说毕懋康吗?”朱由校笑声问道。 徐光启点了点头:“回陛下的话,正是此人!” 对于毕懋康,朱由校一支都有关注,这可是一个火器专家。 在他撰写的《军器图说》当中,详细的介绍了火铳,也就是燧发枪。 相比于以往的火绳枪,燧发枪简略了发射过程,提高了射速,极大的增强了步兵对抗骑兵的能力。 在中国,燧发枪的出现时间,与欧洲那边大致相同,可惜,并未得到推广,在满清时期,也只是作为皇帝的猎枪。 因此,作为穿越者的朱友明,又怎么可能放弃燧发枪这种利器? 之前,是因为兵部那个环境实在糟糕,根本无法让毕懋康安下心来进行研究,这才没有对其进行提拔。 如今兵部空了,徐光启也来了,这个毕懋康也该隆重登场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随即说道:“既然爱卿觉得此人可行,朕自当重用。 不过,他现在任职顺天府丞,朕直接提升、任命的话,怕是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爱卿回去之后,可以上一封举荐的题本!” “哦,还有,爱卿练兵需要人手,若是有合适的人才,都可以向朕举荐!” 一听这话,徐光启不由心中一动,他知道,天子这是在帮他组建一支自己的班底,以保证自己能够一心一意的做事。 徐光启随即说道:“陛下,臣倒是认识一些人才,只因他们的学说,不被接受,因此一直都是平民身份。 臣担心,若是举荐的话,内阁和六科那边,不会同意!” “哦?” 朱由校眉头一挑:“爱卿说的莫非是,心学泰州一派的人?” “回陛下的话,正是!” 徐光启点了点头,心中也隐隐有着一丝忐忑。 要知道,他们这一学派,不仅极为摒弃程朱理学,而且还对论语、六经、孟子等儒家典学提出了批判。 他们认为,那些学说都是儒家弟子们随手记录或者瞎编出来的,并非真正的圣人之言,更不能作为万世之言。 可以说,泰州学派,本身就站在了所有文官的对立面,自然不会有人允许他们进入官场。 而今徐光启向朱由校提出这些,也只是带着一丝期望罢了,万一能成的话,那岂不是更好? 看着突然不说话的天子,徐光启的心跳也不由变得有些缓慢了。 “好啊,只要是人才,爱卿尽可举荐上来,内阁不同意,朕就给他们下中旨,只要他们敢接,朕自然就敢用!” 在徐光启心中忐忑之际,朱由校那宛若天籁一般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徐光启在地跪伏于地,朗声道:“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一句话,他们定当俯首而来!” 他的脸色也因为激动,而显的有些通红,对于朱由校所说的中旨,也是毫不在意。 泰州学派的人,连天下的文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道中旨了,你只要敢用,我就敢上。 随后,徐光启将自己熟识的几个人,一一说与了朱由校。 朱由校也不含糊,直接命王安去草拟任命的圣旨,将这些人全都塞入了兵部和户部。 对于心学泰州一派,朱由校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是一个唯物主义学派,最是讲究实干。 这样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第80章 内阁妥协 走出皇宫的徐光启,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天子不仅接受了泰州一派,而且还对自己举荐的那些人委以重任。 这对于徐光启来说,无异于从至暗之中,重见光明。 走出皇宫,徐光启抬起头,望向天上的那轮红日。 想起因为宣扬学说,而被人害死的李贽,无数遭受唾骂、被人鄙弃的同仁,还有自己的老师焦竑,徐光启的眼角也不由泛出两个清泪。 “老爷,您这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了徐光启的耳中,原来是他的管家走了过来。 “呼~,我没事儿。” 徐光启摆了摆手,擦了擦眼角,然后问道:“客栈找好了?” “老爷,那个骆百户说,陛下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宅院,您直接住进去就行了!” 说着,管家将住宅的事情说与了徐光启。 “哦?” 徐光启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一暖,转身向着皇宫躬身一礼。 若是以前,徐光启是断然不会接受这份馈赠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决定以死相报,因此对于接受一些赏赐,也就不那么抗拒了。 徐光启走后不久,朱由校就派出了几名宦官,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带着几道中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北京。 很快,就有两条小道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 一是,皇帝下旨任命袁应泰为户部尚书,被内阁严辞拒绝,将天子给气的不轻。 二是,皇帝前脚借口生病,拒绝接见内阁的阁臣,后脚就接见了徐光启,还直接跳过内阁,下旨提拔了徐光启推荐的几个官员。 这两条消息,让百官震惊不已,谁也没想到,天子与内阁之间,竟然因为一个袁应泰而闹出了这么大的矛盾。 这就好比两个吵架的恋人,你敢不顺着我的心意,我就专门找一个人来狠狠的气一气你。 在百官看来,接见徐光启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天子在跟内阁置气。 因此,他们并未过多关注徐光启,而是一言不发的准备看内阁的笑话了。 内阁值房内,听到消息的方从哲与刘一燝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他们也没想到,天子竟会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内阁。 “唉~,季晦兄,天子如此任性,该如何是好?” 方从哲也不由叹息一声,一脸苦楚的看向刘一燝,询问起了应对之法。 刘一燝也不由摇了摇头:“没办法,如今因为户部空缺,导致提俸一事迟迟没有着落,百官对内阁已经很是不满。 因此,对于陛下降中旨一事,也是不肯再支持内阁。” 方从哲也一脸苦楚的揉了揉太阳穴:“是啊,如果徐光启举荐的那几个人,不接中旨还好,他们一旦接了,那么对内阁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到时候,陛下完全可以对袁应泰再下中旨,到时候,内阁岂不形同虚设了?” 一旁的周嘉谟也走上前来,劝道:“两位阁老,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依我看,还是向陛下妥协一下吧,如果那袁应泰真的不堪大任,内阁届时再弹劾就是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方从哲与刘一燝相视一眼,而后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很快,内阁便依照朱由校的意思,草拟了对袁应泰的任命诏书,并送往了宫中。 “呵~,他们妥协的倒挺快!” 看着内阁草拟好的诏书,朱由校不由冷笑一声,随后将自己的印玺盖了上去。 内阁既然服软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二日,徐光启来到了兵部,拜见了王象乾之后,便开始正式上任。 首先徐光启便上了一份题本,举荐顺天府丞毕懋康为兵部员外郎,负责军械制造一事。 “看来,陛下这是气消了!” 题本送到内阁,方从哲也不由苦笑一声。 “气消了好啊,咱们也省心了!”刘一燝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内阁前脚刚刚妥协,皇帝陛下就又开始按照规矩行事,这番小孩心性,着实让方从哲与刘一燝有些头大。 随后二人也不做考虑,直接便同意了徐光启的举荐题本,开始草拟诏书。 很快,圣旨传到了顺天府,毕懋康也是一脸蒙圈,他与徐光启之间,并无任何交集,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不过怎么来说,这也算是升官了,因此他也是高高兴兴的来到了兵部,向徐光启报道。 “下官毕懋康,见过徐侍郎!” 毕懋康恭恭敬敬的向着徐光启躬身行礼,虽然他不明白徐光启为何会举荐自己,但是这份情,他得记在心里才行。 在官场上,举荐人与被举荐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老师与学生一般,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事实。 徐光启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同僚了,当用心实事,为陛下分忧才是!” 毕懋康恭声道:“下官谨记徐侍郎教诲!” “好了,不说这些。” 寒暄过后,徐光启也开始谈起了正题:“陛下命本官,全权负责训练通州新军一事,而新军所用火器的研制,则由你负责!” 毕懋康神色一正:“请徐侍郎放心,下官定竭尽所能,用心研制!” 徐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去忙吧,熟悉一下,尽快开始!” “下官告退!” 毕懋康躬身行礼,随后在一名官员的引领下,前往了兵部的制造作坊。 徐光启也立刻签发了兵部的几封公文,派人前往四川与广西招募军士。 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了 随后的两天,朱由校没有去做别的,每日不是批阅几份题本,就是跑去内工院监督建造。 如今朝廷上的事情,也不多,王体乾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护送着饷银离开了京城,用不了一个月就能送到辽东。 骆思恭也抓捕了几名官员,从他们那里找到了线索,成功的将藏在锦衣卫的暗子揪了出来,并派人前往辽东、江南等地,开始对锦衣卫的卫所进行整顿。 魏忠贤这边,也因工匠一事,与成国公开始针锋相对,北京周边的工匠一时间竟被他们搜寻一空。 还有一件小事,那就是在东厂调养了十几日的狗蛋,终于恢复了过来。 东厂大牢。 狗蛋跟在孙云鹤身旁,顺着幽暗的通道,向着一间牢房走去。 不多时,两人的脚步停下了,孙云鹤指了指牢房内的一名犯人:“是他吗?” “是!” 狗蛋只回答了一个字,他的情绪也并未因为见到仇人,而有所激动,但是他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却是多了一丝光亮。 第81章 酷刑 东厂大牢的审讯室内,孙云鹤神色冷冽的坐在椅子上,狗蛋则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他的身旁。 在他们的对面,那个坑害了狗蛋一家的当铺掌柜,被绑在了一根十字木架上面,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一名东厂番子,拎着一桶凉水走了过去,然后直接泼在了他的身上。 受到凉水的刺激,那当铺掌柜也幽幽转醒,随即艰难的抬起头,一脸乞求的看向孙云鹤。 “求求你们,别再打了,有什么话,你们尽管问,小人一定从实招来!” 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东厂,无论是真的犯了什么罪,又或者是东厂准备栽赃嫁祸,你好歹问一下啊。 你问的话,我肯定就说了,我说了也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结果这帮家伙可倒好,什么话也不说,什么问题也不问,直接就把自己绑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顿毒打。 此时此刻,这个当铺掌柜,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当铺掌柜这副模样,孙云鹤不由轻笑一声,而后一脸戏谑的看着对方。 “呵~,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就想好好的折磨你,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您?” 听到这话,当铺掌柜不由睁大了眼睛,一脸恐惧的望着孙云鹤。 哪怕是恶鬼在害人之前,还要找个理由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家伙,竟然连理由都懒得找了,这分明就是一个活阎王 孙云鹤看向当铺掌柜,笑声道:“你啊,就好好享受吧,过了今日,怕是就没机会了!” 说着,孙云鹤招了招手,身后的一名番子,立刻从火盆中取出一个烧的通红的烙铁,然后走了过去。 “不不要不要” 看着越来越近的烙铁,当铺掌柜哆嗦着嘴唇,不断的扭动着身体。 “呵~,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我们东厂岂不是很没面子?” 手持烙铁的番子狞笑一声,然后拿着通红的烙铁,直接贴在了当铺掌柜的胸口上。 “啊!”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只见当铺掌柜的胸口,在通红的烙铁下,冒出阵阵黑烟,一股焦糊的味道四散飘来。 孙云鹤的脸上仍旧挂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痛苦哀嚎的当铺掌柜。 而一旁的狗蛋,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眼前的场景,似乎并未让这个孩子感到一丝害怕。 孙云鹤扭头说道:“狗蛋,你想不想上去试试?” “想!” 狗蛋点了点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当铺掌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的父母,被活活打死时的景象。 “好!” 孙云鹤点了点头,随后招了招手。 两名番子随即走上前去,将当铺掌柜仰面放倒,然后将他的衣服脱了精光,露出了两排肋骨。 “狗蛋,跟着我看好了!” 说着,孙云鹤取来一柄尖刀,走上前去,将刀刃抵在当铺掌柜胸口处,沿着肋骨由上到下,用力的来回波动了两下。 这个就是东厂最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刑——弹琵琶。 这种刑罚,以人的肋骨为弦,利刃做拨片,不消几下,便使人皮开肉绽,将凌迟与刮骨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便是钢筋铁骨的铮铮硬汉也抵挡不住。 当铺掌柜那非人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演示了一遍之后,孙云鹤转身看向狗蛋:“学会了吗?” “嗯!” 狗蛋点了点头,双眼之中,闪过一抹亮光。 “那就去试试吧!” 说着,孙云鹤将尖刀递给了狗蛋,让到了一旁。 狗蛋也不含糊,拿起尖刀就走上前去,随后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刃贴在当铺掌柜的肋条上,来回拨动了起来。 一时间,当铺掌柜那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审讯室,将东厂大牢内的犯人吓的颤抖不已。 缩在角落里的朱承旭更是脸色惨白,双股之间也是湿了一大片,他被关在东厂这么久,听到的惨叫声也不少了,但是这么凄厉的哀嚎,还是第一次听到。 另一边,受刑的当铺掌柜肋条处,已经是白骨漏出、血肉糜烂,看起来慘毒难言。 “这小子,还真是当贴刑官的料!” 看着面不改色仍旧行刑的狗蛋,孙云鹤心中也不由对其大加赞赏。 不多时,惨叫声终于停歇了下来,一名番子将手指伸到当铺掌柜的鼻尖处,随后转过身去,冲着孙云鹤摇了摇头。 “哼~,这么快就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孙云鹤冷哼一声,然后招了招手,命人将早就写好的供状拿了过来,拎起当铺掌柜的手指,在供状上面,画了押。 随即孙云鹤看着当铺掌柜尸体,冷声道:“将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是!!” 两名番子答应了一声,然后将其尸体,抬了出去。 直到他们将当铺掌柜的尸体抬离此处之后,狗蛋这才站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中带血的尖刀也掉在了地上。 只见狗蛋扑通一声,跪在了孙云鹤的面前:“您帮我报了仇,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孙云鹤笑着点了点头:“好小子,日后你就叫我一声干爹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改名:孙立刑 跟着我在东厂,为那些受苦的百姓,申冤做主!” “是,干爹,多谢干爹赐名!” 狗蛋二话不说,咚咚咚的向着孙云鹤,磕了三个响头,正式改名为孙立刑。 随后,孙云鹤领着他走出大牢,来到东厂官署的后厅,见到了魏忠贤。 “督公,那个掌柜突发恶疾,已经死了!” 魏忠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死就死了吧,他罪过,可曾交代清楚?” “回督公,都如实交代了!” 说着,孙云鹤取出了那份所谓的“供状”,交到了魏忠贤的手中。 魏忠贤接过供状,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扔在了一旁,随后说道: “既然都交代了,那可就去拿人吧,记住,皇爷对这件案子,可是重视的很,一定要办漂亮了!” “请督公放心,卑职定当竭力严查!” 孙云鹤朗声应是,随后带着一队东厂番子,气势汹汹的离开了东厂。 此时正是百官上值的时间,顺天府前,一名官员刚刚下了轿子,抬头一看,差点儿又钻了回去。 只见,孙云鹤带着二十名东厂的番子,正凶神恶煞的向着这边走来。 孙云鹤走上前来,冷声问道:“你是陈实?” 那官员愣了愣,随后摇赶紧了摇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哼~,不是,你怕什么?” 看着对方不断抖动的双腿,孙云鹤冷哼一声,随即带着东厂的番子,闯进了顺天府衙。 第82章 先打了再说 冲进顺天府衙的孙云鹤,四下扫量了一眼,随后大声问道: “谁是陈实?” 东厂番子的不请自来,让刚刚上值的官员们心头一凛,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阴郁了许多。 很快,后堂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孙云鹤看了一眼,注意到来人胸前的一块飞禽补子,便知道此人正是 顺天府尹孙铭相。 孙云鹤神色冷峻的抱拳一礼:“孙府台,在下奉命,前来捉拿陈实,还望您不要阻拦!” 话音刚落,后方便传来“咣当”一声。 孙云鹤与几名番子扭头扭头望去,只见一名官员正一脸惊惧的坐在地上,上下牙齿不断的打着颤。 此人正是孙云鹤要找的陈实,听说东厂是来抓他的,直接吓的魂不附体,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带走!!” 孙云鹤也不废话,直接大手一挥,然后径直向外走去。 番子们朗声应命,直接将瘫软在地的陈实,给架了起来。 “诸位请留步!!” 孙铭相虽然对东厂也颇为畏惧,但仍旧镇定自若的问道:“敢问这陈实,可是犯了什么罪过,要你们东厂来抓人?” 孙云鹤冷笑一声,而后向着皇宫方向抱拳行礼,大声道: “东厂奉陛下之命,专司为百姓出头、替百姓申冤,这个陈实勾结不法之徒,坑害百姓,已证据确凿,我东厂自然有权将其捉拿拷问!” 言罢,孙云鹤直接转身走出了顺天府衙。 顺天府内的许多官员,听到这话,不由身形一颤,整个府衙内,顿时变的鸦雀无声。 很快,陈实便被带到了东厂大牢的审讯室,然后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一根十字木架上。 孙云鹤手持一根皮鞭,二话不说,直接就抽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陈实顿时惨叫出声,胸口一道血印,尤为醒目。 “等一下,我招,我全招!” 只一鞭,陈实便受不住了,直接大声喊叫着。 “哼~,老子不想听!” 孙云鹤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陈实又一次慘呼出声,胸口两条血印,构成了一个大大的x字形。 “你你们这帮东厂恶犬,到底要做什么?” 见对方竟然连话都不问,直接对自己动刑,陈实也不由硬气的喝问道。 “当然是要你的命了!” 孙云鹤狞笑一声,挥鞭又抽。 这个陈实正是那个当铺掌柜的娘舅,若不是他在背后撑腰,那当铺掌柜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对于这种坏事做尽之人,随便一查,便能查出一大堆的罪证。 足足拷打了一个时辰,经历各种酷刑之后,陈实最终也没能扛过去,被活活打死。 “拿供状,让他画押!” 冷冷的看了陈实的尸体一眼,孙云鹤命人将写好的供状,拿了过去,然后将陈实的手印拓了上去。 这份供状,详细的记录了陈实在顺天府当差之时,与多名官员串通一气,护佑着那个当铺掌柜,以及诸多地主、赌场和放贷之人坑害百姓的经过。 几年来,顺天府境内,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搞的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这些供词虽然不是出自陈实之口,但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因此,孙云鹤也懒得问话,直接就是上大刑,先打了再说,这些恶人,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们死过于的痛快。 “走,接着去拿人!” 将供词收好之后,孙云鹤带着人再一次离开东厂,向着顺天府衙冲了过去。 很快,又有顺天府的三名官员被抓进了东厂。 连同孙铭相在内的一众顺天府官员也是被吓的不轻。 先是陈实被抓,紧接着又是另外三名官员被抓,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做的那些恶事,事发了 很快,被抓进东厂大牢的三名官员,在酷刑之下,也如实的交代了犯案的过程,并招出了勾结的同党。 这一次,东厂番子齐齐出动,直接将顺天府的二十多名官员,直接请进了东厂大牢。 东厂大牢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些被抓的官员,无一幸免,全都体验了一番,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消息传开,百官为之震动。 安分了没几天的东厂,竟然又跳了出来,还一下子抓了那么多人,这是准备掀起大案吗? 不过这一次百官也学乖了,没敢在随意弹劾,而是静静的观望着。 毕竟东厂这次抓的只是顺天府的人,并未针对其他衙门,万一弹劾不成,再引火烧身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是夜,李三才、孙慎行、左光斗、杨涟、邹元标几人,受邀来到了高攀龙的府邸内。 由于有着上一次被黄立极弹劾的经历,这一次高攀龙行事很是小心,命人于厅内准备了宴席,并将府门敞开,以示并无营私之嫌。 酒桌上,高攀龙端起酒杯,向着几人笑声道:“今日这第一杯酒,是为庆贺大来荣升户部尚书一事,诸位一同,共饮一杯!” 杨涟、李三才等人也端起酒杯齐声道:“干!” 酒水下肚,席间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 随即高攀龙端起酒杯,看向杨涟与邹元标笑声道: “这次多亏了文孺与尔瞻兄,于辽东饷银一案,秉公执法、大公无私,这才挽回了东林的声誉,实在是功不可没!” 孙慎行也附和道:“说的是啊,若不是文孺与尔瞻兄力挽狂澜,陛下又如何会因为任命户部尚书一事,而与内阁的不可开交,可见陛下还是愿意倚重我等的!” 一旁的李三才与左光斗也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朱由校之所以执意要提拔袁应泰为户部尚书,主要原因还是杨涟与邹元标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天子的认可,并仍旧愿意相信他们这些君子。 如此结果,自然让他们心中,欢喜不已。 杨涟端起酒杯,向着几人拱手一礼:“在下所行之事,不过应做之事而已,当不得诸公如此夸奖!” 邹元标也笑声道:“文孺说的是,人分百样,无论哪里,都难免会有一些贪婪、卑劣之人。 陛下还是圣明的,只要我等行事,问心无愧,陛下自然看的到的!” 高攀龙高声道:“说的好,问心无愧,便无所惧矣!” “来,咱们再干一杯!” 说着,众人再次举杯共饮。 一旁的下人,也赶忙上前为众人斟酒。 趁着这个空隙,高攀龙看向邹元标说道:“尔瞻兄,眼下大来即将就任户部尚书一职,我等也需助他尽快做出一些政绩才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站稳脚跟,进入内阁!” 李三才沉声道:“不错,眼下方从哲与刘一燝把持内阁,竟敢公然违逆陛下,这等逆上之人,实在是可恨至极!” “那我等该如何去做呢?” 邹元标不由出声问道。 第83章 不知民 听到邹元标的问话,高攀龙与李三才也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一旁的孙慎行开口说到:“眼下户部有两件要紧之事要办。 一是,清查与那些内宫宦官勾结的地主商人,追缴赃款,填补国库亏空。 二是,尽快在年前完成百官提俸一事。” 李三才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这两件事要是办好了,在陛下与百官面前,都能有个交代!” “那该怎么去做呢?”高攀龙出声问道。 孙慎行道:“锦衣卫之前,不是已经把那些地主、商人勾结内宫罪证送到户部了吗?让顺天府直接去抓人就行了。 至于提俸一事,只要第一件事办好了,国库有了银子,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 高攀龙不由摇了摇头:“此事说起来简单,可是那些地主、商人,足有一百多户,涉及到各个产业。 他们不仅与朝中诸多官员有牵扯,其中许多人与江南、西北的关系也颇为密切,想要动他们,很难呐!”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眉头一皱,面色各异的沉思起来。 之前韩爌迟迟没有动作,就是担心,动了那些人,会将东林人推到那些地主、商人的对立面。 尤其是江南那边。 要知道,东林书院就在江南,许多东林人在落魄失意之时,可没少受到江南士绅、地主的帮助。 一旦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那些人,他们将来的日子,肯定会非常难过。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宴席,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杨涟不由沉声道:“诸公,不管那些人的关系多么复杂,与什么人有联系,只要我等依法行事,还有什么好怕的?” 邹元标点了点头:“文孺说的不错,我等东林人的立足根本,靠的就是问心无愧,诸位万不可舍本逐末!” 听到邹元标再次提起“问心无愧”这四个字,高攀龙、李三才几人不由相视一眼。 “我觉得文孺兄说的对,人分好坏、事分对错,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对于做错了事的那些人,就算咱们不去管,其他人也会去管,只要有人管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要知道,那个王在晋,可一直都盯着江南呢!” 说话的是左光斗,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件事情,他们要是办不了,天子定会交给其他人去办。 一旦让那个王在晋办成了,不仅袁应泰的位置保不住,那些江南的地主、士绅也同样会因为他们的不作为而迁怒他们。 孙慎行思虑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我也赞同文孺的说法,我大明朝是讲律法的,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办,有些事情,咱们既然能做,还是不要交给他人的好!”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高攀龙与李三才闻言,也不由点了点头。 眼下保证袁应泰坐稳户部尚书一职,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是否会得罪江南地主、士绅,他们也无法去多想了。 谁让你们露出了把柄,被抓到了呢? 杨涟随即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都察院明日就给顺天府下一发公文,催促他们尽快抓人!” 高攀龙不由皱了皱眉头:“公文好说,我担心的是,眼下的顺天府怕是无暇他顾了! 也不知道那东厂在搞什么,竟然一下子抓走了顺天府的二十多名官员!” 杨涟冷哼一声,“魏忠贤这个阉人,东厂最近一直在四处抓人,并且勒索钱财,他们这么做,定然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对于魏忠贤这个反复、谄媚的小人,杨涟一直很是厌恶,但却不曾找到对方的什么罪证,因此一直没有特意针对。 高攀龙道:“不管怎样,如今东厂使顺天府陷入了瘫痪之中,对我等的行事,很是不利,咱们需要帮顺天府一把才行!” “不可!!” 高攀龙话音刚落,孙慎行便说道:“东厂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定然是得到了陛下的许可,我等若是插手其中,定会因此恶了陛下,不妨还是观望一下的好!” “也好,反正距大来赶到京城,还有些时日,那就先等一等吧!” 众人也点了点头,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酒足饭饱之后,也各自散去了。 乾清宫的灯火仍旧亮着。 暖阁内,朱由校面色阴沉的坐在案牍后方,听着魏忠贤的汇报。 “皇爷,经过调查,顺天府的那些官员,与那些当铺、赌坊和放贷之人互相勾结,利用寒冬,坑害百姓。 明明只是借给了百姓十两银子,却写下了百两,虚钱实契,将百姓家中的财物、田地,夺取一空。 几年下来,京城周边就有近三万户的百姓深受其害,家破人亡者更是不计其数!” 说到最后,魏忠贤不由抬起头,偷偷的看了自家皇爷一眼。 只见朱由校的面色已经是黑如锅底,在灯火的映衬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寒光闪烁。 “好啊,这些人,还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呐,好的很!” 两个“好”字,让魏忠贤也由浑身一颤,恍惚间感觉整个暖阁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朱由校的目光望向了魏忠贤:“魏伴伴,那些人,可都招了?” “回皇爷,都招了!” 说着,魏忠贤取出二十多份供状,恭敬的交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供状,一边看一边问:“不过三年,就有三万户百姓被坑害的一穷二白,这么大的案子,这几年来,为何没有半点动静?偏偏被东厂给查到了?” 魏忠贤答道:“官商勾结,那些契约,百姓们若是认了,还能留的性命。 若是不认,就会向那个孩子的父母一样,就算要债的打不死他们,官府也会将他们判为刁民,要么打死,要么将他们儿女卖掉换钱!” 朱由校眼皮一跳:“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他们这么做,就没人看到吗?” 魏忠贤:“有!” 朱由校:“既然有,为什么没人管?” 魏忠贤道:“那些人,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但是却从不知民为何人,在他们眼里,那些地主、士绅、商人才是民。 真正的受苦受难的“民”,不过是一群予取予求的牲畜罢了。” 朱由校呼吸一窒:“牲畜?那朕是什么?一群牲畜的君父吗?” “皇爷恕罪!” 魏忠贤也是被朱由校的这句话给吓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请罪。 第84章 朝堂震动 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挥了挥手。 “起来吧,你不仅没罪,而且还有功,替朕出了气,朕要好好的赏你! 你家中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和侄儿吗?让他们到锦衣卫去做个千户吧!” “谢皇爷天恩!” 听到这话,魏忠贤不由欣喜万分,急忙叩首谢恩,爬了起来。 朱由校随即拿起那些供状:“魏伴伴,你觉得涉及近三万户百姓的大案,就这么点儿人,能做得到吗?” 魏忠贤微微一怔,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只见自家皇爷正一脸平淡的看着自己,心跳猛然加速。 他知道,皇爷这是要掀起大案了 魏忠贤咽了一口唾沫:“回皇爷的话,他们有后台!” 朱由校提高了问话的声调:“后台在哪?” “在刑部,在都察院,它们一个掌司法、一个控言路,沆瀣一气、欺上瞒下!” 魏忠贤也壮着胆子,将刑部与都察院给扯了进来。 朱由校不说话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魏忠贤。 他知道,魏忠贤这是想要趁机报复,报复之前弹劾过东厂的那些人。 但朱由校却不在乎,但凡刑部公正一点,但凡那些言官有点良心,那几万户百姓都不会遭此大难,那个叫狗蛋的孩子,也不会家破人亡。 这些人,是绝对留不得的。 虽然掀起大案会导致朝堂动荡,但是总好过官逼民反。 沉默了好半晌,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既然他们有后台,那就去查、去抓,朕倒要看看,都有谁将朕视为牲畜的君父!” 朱由校的话说的很平淡,但听在魏忠贤的耳中,却是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魏忠贤当即朗声道:“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将那些祸害百姓之人,一个不少的全都揪出来!” 朱由校的脸也舒来了,然后挥了挥手:“嗯,行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魏忠贤行了一礼,随即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待殿门关闭之后,朱由校拿起那些供状,翻看起来,每看完一份,朱由校便拿起朱笔开始进行御批。 一旁伺候的王安斜眼一看,不由心中一跳。 只见御批上写着三个字:斩立决 看着不动声色,便判处了那些官员死刑的天子,王安的目光之中,满是敬畏。 在这个年幼的天子身上,王安似乎看到了一丝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影子。 “王安!” 就在王安胡思乱想之际,朱由校那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不由浑身一抖:“奴婢在!” “把这些供状收好,明日一早,送到内阁去!” “是,皇爷!” 王安随即走上前去,开始细细收拾起来。 朱由校也把朱笔放回了笔架,然后起身向着寝殿走去。 第二日一早,方从哲等人刚刚来到内阁值房,尚未坐定,王安便走了进来。 “王公公,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看着王安大清早的便过来了,方从哲也一脸疑惑的问道。 “皇爷倒也没说什么,而是让咱家,把这个交给内阁!” 说着,王安便把那些御批的供状,拿了出来。 “这是?” 看着王安手中的那一摞供状,方从哲也不由愣了一下。 “阁老,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王安也不多说,将供状递给了方从哲。 看到供状上记录的那些祸害百姓的罪状,方从哲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由怒从心生,看完之后,他的双目已经通红。 “混账,这些败类,他们怎么敢如此胡作非为?” 冷不丁的一道怒骂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三人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一向都是以好脾气著称的方从哲,此刻竟双目通红、横眉冷竖,俨然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刘一燝不由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竟惹的阁老如此动怒?” “呼~,诸公还是一起看一看吧!” 方从哲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将那些供状,递给了刘一燝。 周嘉谟与孙如游也各自接过一份。 “这” 看到供状上的内容,刘一燝顿时就呆住了,不由想起之前自己曾经批阅过的那些题本。 天气极寒,北方各地,百姓难以为继,而他的批复是让官府自行解决。 刘一燝其实已经预料到了,那些地主、豪绅肯定会趁机勾结官府一起欺压百姓。 但是他没想到,这帮人做事,竟然如此卑劣,这简直就是敲骨吸髓,恨百姓不死。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会如何? 此时,刘一燝的手,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景象。 一旁的孙如游也是气的浑身发颤,不由怒声骂道:“国之蛀虫,这帮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周嘉谟虽然不曾说话,但是通过他那阴沉至极的脸色,也不难看出他是何等的愤怒。 王安见状,遂开口说道:“诸公,咱家的差事办完了,就此告辞!” 说罢,王安便转身离去。 回过神来的刘一燝拿着供状看向方从哲,沉声道:“方阁老,对于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陛下既然已经御笔朱批,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一向喜欢和稀泥的方从哲,此时也不再多想了,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就拟旨吧!” 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三人也一齐点了点头。 不多时,这些供状,连同一道处死犯案官员的圣旨,由内阁传出,一同送到了六科,进行传抄。 消息传开,整个朝堂也为之震动。 谁也没想到,东厂抓捕的那些顺天府官员,竟然犯下了如此滔天大案。 百姓受欺负这种事,百官们见得太多了,管也管不过来。 但是像这种虚钱实契,几年内将十几万百姓坑害的卖身为奴、家破人亡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在史书上见到过,现实中还是第一次遇到。 区区一个顺天府,真的能够做下这种事情? 就在百官对此深感怀疑之时,孙云鹤等人,也带着东厂的番子,将那些当铺、赌坊的放贷之人,全都抓进了东厂。 那些被他们坑害过的百姓们,也被东厂聚集到了一起,对那些人进行了指认。 连续两日,前往东厂指认的百姓,竟多达三万多人,还有许多处于北京城郊的百姓因为路途较远,尚未赶来。 如此多的百姓指认,也由不得百官不信了,许多贫苦、正直的官员,也纷纷上书,要求彻查此案。 眼见造势成功,魏忠贤随即下令,开始对刑部和都察院的人,进行抓捕。 第85章 尸位素餐,当以同罪 都察院。 自杨涟审结辽东饷银一案之后,他的名声可谓是扶摇直上,百官猜测,天子之所以为了袁应泰一事与内阁翻脸,就是因为信任杨涟。 因此,杨涟此时虽然顶着副都御史的名头,但是他在都察院的地位,与左都御史已经是不相上下。 这一日,杨涟刚刚上值,便见到十几名言官,正神色焦急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杨御史,救救我等!!” 那些人看到杨涟,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纷纷围了上去,拱手作揖。 杨涟神色一怔:“诸位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一人道:“杨御史难道还不知道吗?那东厂的人已经疯了,今日一大早就跑到刑部去抓人!” “是啊,整个刑部都快被他们抓空了!”又一人接道。 “刑部?”杨涟眉头一皱:“东厂抓刑部的人,你们怕什么?” 一人沮丧道:“您没听说吗?顺天府与刑部勾结那些放贷之人,坑害百姓,那东厂抓他们也就罢了。 可是,东厂的人还说我等与那些人相互勾结,阻塞言路,要治我等一个知而不报的罪名!” 在这些人看来,杨涟如今深受天子倚重,只要他肯说句话,东厂自然不敢前来捣乱。 杨涟看了众人一眼,随即面色一凝,“那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顺天府与刑部作恶之事?” 一听这话,那些言官不由低下头去,支支吾吾的不再说话。 一人忍不住说道:“那顺天府与刑部联合,把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我等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证据,若是擅自上本,恐会惹祸上身的!” “惹祸上身?” 杨涟冷笑一声,“你们身为御史言官的职责,就是纠察百官,而今却因为害怕,知而不报, 视而不查,你们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袍和胸口的那块补子吗?” 众人闻言,不由垂头向着胸口望去,却见补子上绣着獬豸却好似目露嘲讽一般,直视着他们。 大明官员官袍上的补子,根据官职不同,绣的图案也各有不同,整体来说,都是文官绣禽、武官绣兽。 正所谓:衣冠禽兽,不外如是。 但是有那么一类官员,却独立于文武之外,他们身上的补子,只有一种图案:獬豸 这些人,正是风宪官,也就是俗称的御史言官。 獬豸乃异兽,能辨曲直,闻人争,口咬不正。 正因为獬豸的这种习性,所以才会被单独作为御史言官的补子,警示他们,要像獬豸那样去做事。 杨涟又扫望众人一眼,高声道:“似尔等这番行径,分明就是尸位素餐,与帮凶无异,就算被东厂拿了,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罢,杨涟一甩袖,径直向着值房内走去。 那些御史言官见状,也是一脸灰败的相视一眼,不住的摇头叹息。 一个中年人低着头看着胸前的补子,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当年,我刚刚穿上这身官袍带上这块补子之时,也曾立志,要与这獬豸一样,鸣不平、纠是非、查奸佞,可惜,多年过去,却被这污浊盖住双眼!” “是啊,官场如此,我等如之奈何?” 回想起当初初入官场、意气风发的模样,众人也不由唏嘘不已。 就在他们感慨之际,孙云鹤带着东厂的番子,如约而至。 “呵~,既然诸位都在,那便好了,一起带走!” 看着聚在一起的众人,孙云鹤冷笑一声,东厂番子也立马上去,将那些人全都扭绑了起来。 “慢着!!” 就在孙云鹤准备带人离开之时,杨涟从屋内走了出来。 “怎么?” 孙云鹤眼神不善的看向杨涟:“杨御史这是想要阻拦我等办案吗?” 那些御史言官原本灰暗的双眸,也露出一丝希望的光彩。 杨涟只是淡淡的看了孙云鹤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在了那些御史言官胸口的补子上,沉声说道: “人你们可以带走,但是那些补子,得留下!” “好!!” 见对方无意阻拦自己,孙云鹤随即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绣有獬豸的补子,从那些御史言官的官袍上扯了下来。 很快,这些人便被带进了东厂的大牢。 审讯室内,一名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御史,一脸惊惧的看着摆放在一旁的各种刑具。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让他的身体颤抖不已。 孙云鹤手持一把尖刀,在那名御史的胸口处比划了一下:“说吧,你们收了刑部和顺天府多少钱?” 那御史哆嗦着嘴唇:“一一千两!” “一千两就能让你们闭上嘴巴,你们身上的官袍,也太不值钱了吧?” 孙云鹤冷笑一声,一脸戏谑的看着对方。 那御史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上可弹劾内阁,下可纠察百官,可实际上却是一群可怜虫。 一个弹劾不成,轻则廷杖、重则罢官,还会因此得罪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 党争之时,我们是那些大佬手中的棋子,无事之时,我们便是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百官厌恶我等,历代天子也厌恶我等。 拿着最低的俸禄,却承受着最苦的差事,你说,我等怎么可能值钱呢?” 这名御史的一番话,让孙云鹤不由神色一动,手中的尖刀也放了下去。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你毕竟违反了大明律,该怎么判,陛下会有决断的!” 说着,孙云鹤摆了摆手,让人将这名御史带了出去。 经过一番审讯之后,其余的御史言官也如实承认了自己做下的错事。 两日后,经过一番审讯抓捕,都察院、刑部、顺天府这三个衙门,共计有八十多名官员,被抓了起来。 刑部尚书、左都御史也因此而引咎辞职。 紧接着,东厂、锦衣卫联合出动,在顺天府内开始了大肆的清查、抓捕行动。 整个顺天府境内,涉案的放贷之人,更是多达三百多人。 那些官员与放贷之人,也全都毫无例外的被判了斩立决,并处抄没全部家产。 如此大案,再一次震惊朝堂。 这是自洪武之后,第一次,因为百姓之事而掀起的大案。 两日后,近四百名囚犯,被带到了城外的刑场。 东厂的一千名番子与锦衣卫的三千缇骑,围在四周,在他们身后,是近五万名前来观刑的百姓。 这些百姓,全都是受过他们坑害的人。 很快,那些犯人便被押到了刑场中央。 “打死这些狗官、恶人!” 周围的百姓顿时沸腾了,所有人都拿起烂菜叶、瓦片、石头向着那些犯人丢去,尽情的发泄着他们的怒火。 第86章 狮子大张口 随着都察院、刑部官员的相继落马,整个朝堂也不免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新帝刚刚登基两月,朝堂之上便发生这么大的动荡,文武官员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有人觉得理所当然,也有人觉得背后有双无形的黑手。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户部、兵部、刑部空出来的那些位置该怎么分配。 平日里那些俸禄低、活儿最苦的小官们,也活泛了心思,四下走动着,希望能够更进一步。 整个朝堂,也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一次权力的重新洗牌,无论是浙党、齐党、楚党还是东林党,都在这两件案子当中,损失惨重。 内阁与吏部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开始重新拟定新的官员人选。 朝堂之上熙熙攘攘,后宫之中也不平静。 乾清宫。 “皇爷,此案共计查封三百八十四家,查抄银两千五百万两,黄金一百万两,宅院四百七十三座,良田两百三十五万亩,各种珠宝首饰、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魏忠贤神采奕奕、满面红光的拿着一份清单,向朱由校汇报着此次的收获。 “呵~,看来这天底下,赚钱最快的方法,莫过于抄家啊,仅这一个案子的收获,就顶的上我大明国库十年的收入了!” 听到这些数字,朱由校也不由轻笑一声。 接过魏忠贤手中的清单,看着记录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财物,朱由校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明逐渐崩塌的景象。 此情此景,不禁让朱由校想到了后世的崇祯。 正值国破之际,崇祯放下天子的尊严向百官借钱,都没能凑出十万两,结果人家李自成随便一抄家,便抄出了七千多万两。 大明有的是钱粮,但却不在国家手中、不在百姓手中,而在这些蛀虫手中。 这,还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屠刀既然已经挥起了,就不能再停下了。 心中打定主意,朱由校将清单略微浏览一番之后,便将其放到了一旁。 “这次差事办的不错,该有的赏赐,朕也会一分不少的派人送到东厂去的!” “谢陛下天恩!!” 魏忠贤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随即问道:“魏伴伴,如今京城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没人有其他的动作吗?” “其他动作?” 魏忠贤闻言,也不由微微一怔,看着自家皇爷古井无波的面色,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可怕的想法。 是有人想趁机谋朝篡位?还是有人想暗害天子?亦或者,皇爷又想掀起大案? 想到这些,魏忠贤的身体也不禁开始颤抖起来,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此时的他,毕竟还不是后世的九千岁,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风大浪,心中有些惊惧也在所难免。 望着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的魏忠贤,朱由校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随即问道:“李选侍最近的情况如何了?” “回皇爷,奴婢前日曾问过太医,据他们说,选侍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能进食” 见皇爷突然扯开话题,魏忠贤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将李选侍的情况详细的说与了朱由校。 “李选侍不过染了一个小病而已,为什么病情会越发的严重了?” 朱由校的怒吼声回荡于暖阁内,周围服侍的宫女、宦官也不由一脸惊惧的跪了下去。 魏忠贤颤声道:“回皇爷的话,这都是那些御医说的,奴婢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朱由校怒声骂道:“混账,选侍乃是先帝宠妃,病成这样,怎么可能没有缘由?那帮庸医到底是怎么诊治的?” 魏忠贤赶忙道:“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快弄清楚!” 朱由校点了点头:“两日之内,定要给朕一个回复,知道吗?” 魏忠贤闻言身形一颤:“是,皇爷!” “好了,朕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说着,朱由校冲着魏忠贤挥了挥手,而后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奴婢告退!” 魏忠贤随即爬起身来,躬着身子,向外退去。 走出乾清宫的魏忠贤,扭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目光之中仍旧带着一丝惊惧,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第二日清晨,早早起来的朱由校,便来到乾清宫前,做起了早操。 直到额头渗出一丝细汗之后,朱由校这才停了下来。 在一旁伺候的王安也领着一帮宫女走上前去。 朱由校接过一个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大伴呐,朕的内帑,现在有多少银子了?” “回皇爷,这几次抄家共抄没白银四千五百万两,黄金、珠宝、古玩字画、田产等,共折合白银三千万两,除去各种赏赐之外,内帑目前尚有六千七百万两的财物!” “这么多了?” 听到王安汇报的数字,朱由校也不由愣了一下,不知不觉间,自己突然就变成有钱人了。 王安道:“回皇爷的话,这几个案子加在一起,总计抄了五百多家,不算多的!” “呵~,这倒也是!” 朱由校轻笑一声,比起那些巨贪、富商而言,这点儿钱,确实不算多。 吃过早饭之后,朱由校来到了暖阁开始翻阅起了内阁送来的题本。 虽然朱由校对外放出消息,说自己一心沉迷于木匠活儿与内工院,但是实际上他仍旧将大多的精力放在了政务上面。 自从朱由校惩罚百官抄写一百遍之后,官员们也学乖了,所上的题本也不敢在随意堆砌辞藻、引经据典,题本内容也极为精简、一目了然。 再加上有着内阁的票拟,因此,朱由校批阅起来,也是甚为轻松。 “呵~,朕的内帑,好不容易有点儿钱了,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看着刘一燝送上来的一封题本,朱由校不由苦笑一声。 题本上的内容不多,就是请求朱由校能够调拨三百万两白银,购买一些木炭、粮食、棉被、棉衣等过冬物资,用以帮助北京以及北方各地的百姓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再一看内阁的票拟,同样是希望皇帝能够拿钱出来帮助百姓。 朱由校看着这封题本也没多想,随即写道:“同意,由内阁与锦衣卫共同负责!” 批阅好了之后,朱由校随即拿起徐光启的一封题本。 这封题本,也是要钱的,希望朱由校能够拿出两四万两白银,作为新军的饷银和军械研究。 朱由校想也没想,便写下了同意。 最后一封,是英国公张维贤上的,同样还是要钱的。 “哼~,百姓过冬、新军训练要钱也就罢了,这京营也敢如此狮子大张口?” 看着题本上,竟然希望他拿出四百万两百银子作为京营军饷,朱由校不由怒哼一声,将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第87章 巡视京营 大明的京营,由三大营组成,这三大营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在明初之时,京营的士兵,都是来自全国所有卫所当中,最为强悍的一批军士,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在朱棣的数次北征当中,京营可以说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打的鞑靼、瓦剌闻风丧胆。 在宣德帝时期,(也就是朱瞻基)京营的兵力和战斗力达到顶峰,成为了大明最主要的战略机动部队,震慑四方。 如此强大的部队,可以说是大明皇帝最有力依仗。 结果,却在正统十四年,在瓦剌留学生朱祁镇的率领下,最精锐的五十万京营士兵,全部葬送在了土木堡。 要知道,凭借京营当年的战斗力,哪怕是放条狗过去叫唤两声,都能将瓦剌打出屎来,结果偏偏他就败了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京营的风光不再,直属于皇帝统辖的三大营,也落到了文官集团的控制当中。 原本能够与文官集团相抗衡的大名勋贵,也被彻底的压了下去。 虽然后来的景泰帝、成化帝、正德帝,都曾试图重整京营,但却收效甚微。 至此,京营彻底沦为了文官集团和一众勋贵们吃饷、占役的地方,可以说是烂到了极致。 正是因为京营烂成了这样,才导致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辽东李家才敢做出养虎为患的事情。 如今那些勋贵们鼓动张维贤上题本来要粮饷,恐怕是想借此,再发一笔横财了。 “哼~,朕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冷哼一声,随即命人将那封题本拿了回来。 题本上,张维贤上报的京营人数是十五万人。 这个数目的水分,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张维贤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有没有其他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身为京营总督,对于存在于京营当中的贪饷、占役这种事情,不可能不知道,极有可能也参与其中。 看完题本上的内容之后,朱由校随便看向内阁的票拟。 票拟的内容很谨慎,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说等兵部安稳下来之后,再派人过去协理。 朱由校思虑片刻,随后拿起朱笔写下了“同意”二字。 随后朱由校将题本交给一旁的王安:“去告诉内阁,京营那边情况不明,朕要过去巡视一番!” “是,皇爷!” 王安接过题本,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内阁的几位阁臣听说陛下要巡视京营之后,不由愣了一下。 方从哲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如今的兵部,因为辽东饷银一案,失去了对京营的掣肘,那些勋贵们自然想趁此机会,将粮饷独吞。 陛下过去巡视,倒也可以借此警告一下那些勋贵们。 毕竟京营什么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烂成那样了,你们还好意思要那么多钱? 想到这些,方从哲与刘一燝等人商议了一下,便同意了天子的要求,并派人去给英国公传信,要他做好接驾的准备。 接到传信的张维贤也是被吓的一激灵,急忙赶到了京营,开始召集人手。 与此同时,朱由校也在王安的伺候下,开始穿戴盔甲。 朱由校也没想到,自己出趟宫,竟然那么麻烦,司设监的仪仗、都知监的行移,足足准备了一个半时辰,这才离开皇宫向着京营校厂走去。 校场内,张维贤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对着手下的将官们发着脾气。 “人呢?老夫叫你们召集的人都哪里去了?” 看着校场内仅有一万多一点儿的士兵,张维贤都快气疯了。 一名游击将军弱声道:“都督,目前营内就这么些人了,其他的都还在各家之中做工,来不及赶到这里了。” “这帮混蛋,他们这是想害死老夫吗?” 张维贤闻言,忍不住怒骂出声。 在朱由校登基之初,他就开始要求各家勋贵不要再征调京营士兵去做工,以免陛下突然视察,无法交代。 结果那帮蠢货,全都将他的话当做两耳旁风,不仅仍旧继续占役,竟还恬不知耻的鼓动自己去向天子要饷。 如今可倒好,陛下要来视察京营了,报上去的是十五万人,结果只有一万多一点儿,这要是被天子看到了,自己岂不是欺君了? 想到这里,张维贤也顾不得其他了,冲着眼前的将官们怒声道: “你们立刻去,把所有在外做工的士兵全都召集回来,谁要是敢不不放人,老夫便亲自登门去要!” “是!!” 那些将官们身形一颤,急忙转身离去。 就在张维贤焦急等待的时候,朱由校的行移出现在了校场门口,向着这边缓缓走来。 “完了” 张维贤心中悲呼一声,而后一脸颓然的迎了上去。 下了天子抬舆的朱由校看了校场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在朱由校的视线当中,那仅有一万多一点儿的京营士兵,不仅是高矮胖瘦体型不一,那队列也是站的歪七扭八。 再看那些旌旗,也是残破不堪,好多还破了大洞,士兵们身上别说盔甲了,穿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颜色不一。 “这特么就是当年成祖皇帝横扫漠北的京营?” 看着好似一群农民军一样的京营士兵,朱由校的脸,登时就黑了下去。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他也知道京营已经烂了,但是却没想到竟然烂到了这种程度。 赶到近前的张维贤,看着朱由校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那颗小心脏也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张维贤,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报上来的人有十五万吧?剩下的人都哪里去了?” 朱由校冷着一张脸,连英国公也不叫了,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回陛下的话,剩下的剩下的都被征做他用了。”张维贤有些心虚的地下头去。 朱由校又问:“征做他用?都做什么去了?” 张维贤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说道:“都去营造府邸、护卫府库去了!” “好啊,这大明的京营,都快成了那些人家中的工匠,和私人护卫了是吗?” 朱由校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大明军队,确实有协助工程的传统,但都是为国而非私人。 现在可到好,原本作为大明主力的京营,在这些人的手中,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那些权臣勋贵家中的能工巧匠了。 若是永乐大帝显灵,看到自己横扫漠北的京营,成为了一群工匠,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抽死这帮不肖子孙。 第88章 新编勇卫营 面对朱由校的质问,张维贤也是有口难言,不知该如何答话。 自从土木堡之变之后,由勋贵掌管的京营便由兵部的文官开始接手管理。 后来的几位皇帝虽然也曾试图改变这一格局,但全都以失败告终,京营始终还是掌握在文官手里。 无论是征兵、训练还是军械粮饷,都是文官说了算,贪腐、空饷、占役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因此,这些勋贵们也开始彻底摆烂,京营能不去就不去,能占些便宜就使劲儿的占便宜。 直到万历时期,京营的指挥权一分为三,勋贵武官负责统领、宦官负责监督、兵部负责协理。 英国公张维贤虽然名义上是京营总督,负责统练京营事务,但是许多事情都是兵部和宦官说了算,眼不见心不烦,因此,他也基本就不管了。 结果,朱由校突然前来巡视,让张维贤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如今京营变成这样,虽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这个锅他却怎么也甩不掉的。 见到张维贤一脸忐忑的模样,朱由校面色一缓,随即问道:“英国公,你知道外面那些文官都怎么说你吗?” “臣臣不知!” 张维贤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去,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朱由校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家说你英国公是勋贵第一蛀虫,仗着国公的身份,带着那群勋贵们,胡作非为,将好好的京营,弄成了一个绣花枕头。 这京营,若是再由你来执掌,恐怕还要继续败坏下去! 他们那些话,朕原本还是不信的,可是今日看到京营如此模样,朕又不得不信了!” 听到这话,张维贤也是直冒冷汗,对那些文官,也是恨的咬牙切齿。 张维贤脑筋一转,随即说道:“回禀陛下,此罪不止在臣!” “哦?” 朱由校眼皮一抬:“不在你在谁?天下谁不知道你英国公才是京营的总督?” “陛下,臣是京营总督不假,可是臣这个总督,只有练兵的权利,其余事务都是由兵部负责的,他们给多少兵,臣就练多少兵。 陛下可以治臣一个御下不严、练兵不利之罪,但是败坏京营的责任,臣是真的冤枉啊!” 说着,张维贤不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向朱由校报起了委屈,将责任全都推到了那些文官的身上。 “行了,起来吧,英国公的忠诚,朕还是知道的!” 朱由校摆了摆手,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容,这个张维贤总算是开窍了。 “多谢陛下!!” 见朱由校无意惩治自己,张维贤也终于放下心来。 朱由校随即问道:“之前是谁负责协理京营的?” 张维贤道:“回陛下,之前一直都是由兵部右侍郎孙居相负责,不过前不久,他因为辽东饷银一案被砍了头,眼下兵部尚未派人协理。” 朱由校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朕会重新派一个协理过来,从今以后,兵部只负责为京营提供军械和招募士卒,至于营内事务全都由卿来负责!” “是,陛下!!” 见天子将京营的权力交给了自己,张维贤也一脸喜色的点头应是。 朱由校看向张维贤,一脸警告的说道:“朕如今把京营交给了你,若是再败坏下去,朕可绝不轻饶!!” “请陛下放心,臣定会好好统领京营,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张维贤赶忙恭声应是。 “好了,带朕去看看那些将士们!!”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即向着校场内的那些士兵们走了过去。 聚在一起的士兵们,见到走过来的朱由校也安静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身穿盔甲的少年天子。 他们也知道今日天子前来巡视京营,原以为只是看一眼就走了,却没想到天子会到他们身边来,一时间竟忘了行礼。 跟在朱由校身后的张维贤见状,不由怒声吼道:“都他娘的傻了?,还不快拜见陛下!” “小的们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那些士兵们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有躬身的、跪地的、有口快的、有口慢的。 原本安静的校场,顿时又是一片乱糟糟的样子,跟大街上的百姓,基本没什么两样。 跟在朱由校身后的张维贤,也面色通红的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朱由校倒也不甚在意,随后双手虚扶:“将士们免礼!” “谢陛下!!” 这一次,士兵们的声音,倒是整齐了不少。 站定之后,所有人都都不禁看向朱由校,目光之中,既有敬畏,也有激动。 毕竟,眼前这个少年可是大明的皇帝,他们这样的大头兵,几辈子也见得能够见到一次,自然要仔仔细细的看个够了。 将来也有了跟人们吹牛的资本了不是? 迎着士兵们的目光,朱由校脸上也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然后来到一名士兵的面前。 “朕看你五大三粗的,是个好兵,叫什么名字?” “回回陛下,小的小的叫李富贵!” 叫天子询问自己的姓名,那士兵也激动万分,回起话来,也不由有些磕巴了。 “呵~,李富贵,看来你爹妈是很希望你变的富贵啊?”朱由校也不由开起了玩笑。 “嘿嘿~,俺爹妈还真是这么说的!” 李富贵嘿嘿一笑,一脸憨厚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急,只要你跟着朕好好干,将来杀敌立功,朕报你一世富贵!” “是,小的愿意誓死效忠陛下!” 李富贵当即力挺身形,向着朱由校大声宣誓效忠。 他只是憨,但却不傻,能够当着天子的面宣誓效忠,那么以后他就是天子的人了,谁还敢在随意欺负。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指向了另一名体型健壮的年轻士兵:“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兴奋的高声道:“回陛下的话,小的名叫孙应元!” “孙应元,不错!”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校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许多。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意问问,就捡到宝了。 历史上的孙应元,可是一位猛将,靠着军功成为了京营参将,于崇祯年间率领勇卫营追击张献忠,可惜因为孤军无援,最终为国尽忠。 如今的孙应元,也就刚二十出头的样子,若是好好培养,将来的定然成器。 看着眼前的孙应元,朱由校的脑海中不由生出一个想法。 既然眼下的京营已经是烂透了,自己何不就着编练通州新军的机会,提前组建勇卫营? 到时候,勇卫营训练好了,直接将京营替换掉,也省的自己在费劲心力整顿京营了。 第89章 兵围成国公府 “陛下?” 见朱由校突然停步不前,盯着士兵们发呆,张维贤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声。 “哦,没事儿,继续!” 回过神来的朱由校随即继续向前走去,询问着士兵们的姓名,并温言勉励。 那些士兵们见到当今天子,对他们这些大头兵竟然如此和善,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俗话说,十邑之内,必有忠信。 虽然这些士兵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眼前这个和善的天子,献上他们的忠诚。 毕竟,天子的名头,那还是非常好用的。 一圈儿下来,朱由校大概询问了上百个士兵,相继发现了周遇吉、黄得功等人。 朱由校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了,要知道,这几个人,那可都是未来勇卫营的骨干将领。 如今被自己提前发现,那么提前组建勇卫营一事,也就问题不大了。 一旁的张维贤看到朱由校脸上笑容,心中也不由打起鼓来。 他总感觉陛下的这个笑容怪渗人的,刚才还一脸寒霜、气的不行,如今却突然笑的这么开心。 前后如此显著的变化,让张维贤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张维贤胡思乱想之时,朱由校突然笑眯眯的看向了他。 “英国公,立刻给朕拟一份京营所有在编士兵的名单上来,明日一早,朕就要看到!” “啥?” 一听这话,张维贤顿时就愣住了。 “还有,朕要的是确切的名单,少一个都不行!” 言罢,朱由校直接转身离去。 只留下张维贤仍旧愣愣的站在原地。 面对朱由校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张维贤也是叫苦不迭。 时至黄昏,张维贤苦着一张脸,坐在营帐内,翻阅着手下们送来的京营名册。 这京营有多少人、都有谁,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名单该怎么拟? 从京营名册上抄一些? 想到这里,张维贤又赶忙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了一边。 之前上题本谎报京营人数,还能拉兵部顶罪,要是这次自己作假的话,怕是真的要完。 就在这时,一名参将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着张维贤插手一礼。 “启禀都督,在外的将士们,大多都被召回了营中!” 张维贤眉头一皱:“召回多少人了?还有哪些人没回来?” 参将道:“回都督的话,总计召回了一万八千人,还有四百人不曾回营!” “砰~!”张维贤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怒声道:“本督之前不是说了吗?所有士兵,必须归营,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在外面?” 那参将被吓了一跳,赶忙道:“回都督的话,那些人都在成国公的府中,末将派过去的人,都被他挡在门外!” “成国公?他要干什么?与老夫作对吗?” 听到是朱纯臣在背后捣乱,张维贤的脸色也立马黑了下去。 掌管京营的勋贵很多,除英国公府之外,接下来就是成国公府了。 因为张维贤之前懒得管理京营,于是成国公便后来居上,隐隐有着与他争锋的势头。 那参将也苦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敢搭话。 “哼~,带上人,跟本督走,我倒要看看,他成国公是不是真的要与本督作对!” 张维贤冷哼一声,随即向着帐外走去。 在张维贤看来,这个朱纯臣这么做,肯定是故意要让自己犯错,进而惹怒陛下,将自己给拉下马。 很快,张维贤便带着一千名京营士兵,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大街上,向着成国公府赶了过去,军士们还带着专门用来破门用的木锥。 街上过往的行人见状,也唯恐避之不及的向着道路两侧躲去。 原本井井有条的街道,顿时出现了一阵骚乱。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当兵的都出来了?” “谁知道啊,恐怕是又有什么大案子了吧?” “呵~,有大案不好吗?也省的那些贪官污吏们,再来祸害咱们了!” “说的也是,前些日子,看着那些贪官被杀,那是真过瘾呐!” 街道上的百姓们,看着渐行渐远的京营士兵,也不由一脸兴奋的议论纷纷。 很快,张维贤便带着人来到了成国公府前。 看着紧闭的大门,张维贤大手一挥:“将这里围起来,不许走掉一人!” “是!!” 那些士兵朗声行事,而后四散开来。 将成国公府围住之后,张维贤看向一旁的参将。 “上去叫门!!” “是!” 那参将朗声应是,而后走上前去,抡起拳头,就朝着成国公府的大门砸了上去。 “咣咣咣~!” “谁啊?活的不耐烦了,竟敢砸我们成国公府的大门?” 一阵喝骂声,从门内传来,不多时,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门缝,一名门房一脸嚣张的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门前站着的一排士兵以后,脸上的嚣张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多了一丝惊恐。 那门房看向门前的参将,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张维贤沉着脸走上前去,大声道:“少废话,快叫朱纯臣出来,本督有话问他!” 那门房见到来人竟是英国公,不由双腿一颤,差点儿就跪了下去,口应是,连滚带爬的向着府内跑去。 不多时,接到通报的朱纯臣便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看到围在自己府邸周围的那些士兵,还有他们手中的木锥,朱纯臣的脸色也黑了下去。 只见朱纯臣望向张维贤,沉声道:“英国公,不知在下犯了什么事,您竟领兵围了我成国公府?” 朱纯臣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直接一顶大帽子,就朝着张维贤的脑袋扣了上去。 “哼~,你私自征调京营士兵谋取私利,还将本督的人赶出了门外,本督只好 亲自前来要人了!” 张维贤冷哼一声,也是毫不示弱的与之对峙。 “英国公,不过就是一群工匠而已,您何必如此?” 见张维贤竟然直接把话挑明了,朱纯臣的脸色也不由难看了许多,征调京营士兵做工的勋贵又不止他一个,这个张维贤怎么就非与自己过不去呢? “放屁,他们都是京营的士兵,哪来的什么工匠?你这王八蛋,你这是把成祖爷留下的京营,当成作坊了吗?” 见朱纯臣竟然口无遮拦的将京营士兵说成了工匠,张维贤也气上心头,直接就劈头盖脸的骂了上去。 在他看来,朱纯臣将京营士兵说成工匠,分明就是嘲讽他张维贤是工匠头子。 这如何能忍? 第90章 暴躁的张维贤 “英国公,您怎能口出秽语!” 见到张维贤竟然对自己破口大骂,朱纯臣也是气的面色发红、眼皮直跳。 “秽语?老子不仅骂你,老子今日还要揍你不可!” 说着张维贤右拳紧握,冲着朱纯臣就挥了过去。 好在一旁的参将眼疾手快,将张维贤给拦腰抱住:“都督息怒!!” “放开老子,我今天非揍他个满脸花不可,叫他想着暗害老子!!” 张维贤怒目圆睁,冲着朱纯臣大声吼叫着,一副誓要打死对方的样子。 朱纯臣见状,也是真的被吓到了,急忙大声道:“英国公,您把话说清楚,在下什么时候想要暗害您了?” “本督今日派人来你府上要人,你为何不放?你可知道,陛下今日巡视京营,看到了什么?他娘的,老子差点儿被你们害死” 张维贤是越说越气,放下的拳头忍不住又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向了朱纯臣。 “陛下他巡视京营了?” 听到这话,朱纯臣也不由神色一怔,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张维贤眼睛一瞪:“少给我装糊涂,陛下现在要人呢,你立刻把那些人全都给老子带出来!” “可是他们” 朱纯臣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被他征调过来的那些士兵,都是难得的能工巧匠,是他专门召集过来,用来对付魏忠贤用的。 要是就这么被张维贤带走了,不仅自己这些日子的花费鸡飞蛋打,恐怕自己那身在东厂大牢的儿子也不好过了。 “可是个屁,都给老子冲进去搜!!” 一旁的张维贤也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大手一挥,让跟随而来的士兵就冲了进去。 朱纯臣见状,有心想要阻止,可是见到张维贤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只得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 两人虽然同为国公,但是张维贤的地位可是比他高太多了,真要揍他的话,他还真不敢还手。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打不过 很快,冲进成国公府的士兵,就在后花园当中找到了那些人。 要说这成国公府,那是真大,光这后花园就顶的上一个中型公园了。 被朱纯臣征调过来的京营士兵与他招募过来一些工匠们,正在四处忙着修建阁楼、走廊、花池等等。 “都停下!!跟我们回营!” 冲到后花园当中的士兵,也当即冲着正在做工的士兵和工匠们大声呼喝着。 跟张维贤来的这些士兵,接到命令只是把这些人带回营,具体人数没人清楚,也没人去数,反正全部带回去准没错。 府门前,朱纯臣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工匠被带了出来,他的心都在滴血,随即看向张维贤。 “英国公,您把那些士兵们带走就行了,有些工匠可是在下花了大价钱雇来的,能不能把他们留下?” “胡说八道,你这偌大的国公府,年年修、年年建,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的是那种会花钱雇佣工匠的人吗?” 张维贤眼睛一瞪,一脸不屑的看向朱纯臣,在他看来,这个朱纯臣分明就是贼心不死,想要留下一些人,暗害自己。 “我” 朱纯臣也是被张维贤怼的无话可说。 “我们走!!” 见最后一队士兵出来,张维贤也懒得在与与朱纯臣废话,直接带人离去。 朱纯臣站在府门前,脸色铁青的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张维贤,目光之中有愤怒、不甘还有一丝委屈。 “老爷,那些工匠都被带走了,咱们怎么办?”管家不由出声问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不仅得罪了魏忠贤,还得罪了英国公,那些钱白花了不说,旭儿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放出来了!” 朱纯臣冲着管家咆哮一声,随即气冲冲的向着府内走去。 管家怔怔的看着朱纯臣的背影,心中也是颇为凄凉,自己不过就是出了一个主意罢了,怎么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了? “唉~!” 管家长长叹息一声,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成国公府的这一幕,也全都被藏在不远处的东厂番子看在了眼里。 “哈哈~,成国公啊成国公,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得知消息的魏忠贤,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罢,魏忠贤遂看向旁边的一名番子,“去,派人通知成国公府,就说他们的公子在牢内打架斗殴,依律,加刑一月,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送饭钱!” “是,督公!!” 那番子朗声应命,而后快步离去。 “哼~,竟敢想着坏了咱家的好事,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想到成国公竟敢与自己抢工匠、试图争宠,魏忠贤不由冷哼一声,眼眸深处,露出一抹残忍的光芒。 另一边,张维贤带队回到京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坐在营帐内,张维贤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将京营内所有将官全都召集到了一起,然后将这份工作仍给了他们。 那些参将、游击、千总们,也是叫苦不迭。 时至深夜,京营内,仍旧是灯火通明,那些将官们拿着笔一个挨一个清点着麾下的士兵。 时至四更天,忙碌了一夜,名单终于拟定好了,唯有一位千总,苦着脸找到了张维贤。 “都督,我这手下,好像多了两百人!” “多了?” 张维贤也不由愣了一下,这士兵历来都是少报,哪有多报的道理? 看着那个千总递过来的名单,张维贤数了数,还真是多了两百人。 “这他娘的倒是新鲜了!” “算了,多就多吧,陛下只是说的不许少,又没说不许多,把这些人全都编入你的队伍当中去吧!” 说着,张维贤冲着那名千总挥了挥手,将名单收了起来,向着营外走。 此时的他只想将名单交上去,然后好好睡一觉,根本就不想再去理会其他。 很快,这些名单便送到了朱由校的手上。 朱由校也满怀期待的开始翻看起来。 不多时,朱由校便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如刘元斌、刘良佐等,这些人全都是后来勇卫营中的人物。 “咦?他怎么可能在京营呢?” 翻看了许久,朱由校却突然看到一个让他大感意外的名字。 这个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宋应星,一个跨时代的科学家。 第91章 宋应星 朱由校盯着宋应星的名字,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去的京营。 宋应星虽然对农业和手工很有研究,还写下了《天工开物》这一旷世巨著,但首先来说,他还是一个读书人。 按理说,一个读书人,怎么也不可能去京营当一个大头兵吧?而且他还是江西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 朱由校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看向一旁的王安。 “大伴,去通知英国公,朕今日要继续巡视京营!!”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英国公府,忙碌了一夜,张维贤刚刚睡下不久,便被自己的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得知陛下又要巡视京营,张维贤也急头白脸的穿戴好了衣物,赶到了京营,将所有的士兵全都集合到了校场上。 没一会儿,朱由校便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来到了京营。 看着比昨日多了近两倍的士兵,朱由校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这帮勋贵,京营只有不到三万人,他们就敢上报十五万,就这么点儿人,还有八成被他们当做自己府上的家丁使用,明里暗里的吸大明的血。 看来,真是得好好管教一番才行了。 走到到近前,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张维贤,朱由校不由嘴角一动。 “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臣接了陛下的命令,昨晚熬了一夜,许是劳累所致!” 张维贤也毫不掩饰的,向着朱由校报起了自己的苦劳。 朱由校笑了笑:“名单朕看过了,差事办的不错!” 张维贤面露喜色:“为陛下办事儿,那都是应该的!”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后望向那些士兵们:“行了,让将士们都站好了,开始点名!” “是,陛下!” 张维贤恭声应是,随即指挥着军将们将各自麾下的士兵们聚在了一起。 朱由校也让王安将那些名单交给张维贤,并分别发给了那些军将,开始依次点名。 朱由校也在张维贤的陪同下,视察着士兵们的情况。 “英国公,将士们多久不曾发饷了?” 看着士兵们有些面黄肌瘦的模样,朱由校不由出声问道。 张维贤恭声道:“回陛下的话,臣昨日问过了,将士们已经有两年不曾拿到饷银了!” 朱由校面色一沉:“这么说,兵部往年拨付的饷银,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了?” “呃~!” 张维贤神色一怔,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往年,朝廷每年都会按照十五万人的编制给京营拨付饷银,户部拿一些、兵部拿一些、宫里提督的宦官拿一些然后就是那些勋贵们再拿一些。 张维贤身为勋贵之首,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拿了一些,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那帮家伙的贪婪程度。 他也没想到,原本属于将士们的饷银,到最后所有人都拿了,就是最底下的士兵们没的拿。 朱由校看了张维贤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沉声道: “你回去之后,重新上一份题本,京营有多少人,就报多少人,若再敢虚报,朕绝不轻饶!” “是,陛下,臣绝不敢欺瞒陛下!”张维贤身形一颤,赶忙恭声应是。 朱由校而后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大伴,从今之后,就由你来提督京营,并负责盯紧将士们的饷银发放,谁再敢伸手,直接叫东厂拿人!” “是,皇爷!” 王安闻言,也不由面色一喜。 一旁的张维贤一听这话,心中却是忍不住暗暗叫苦,今后吃不到空饷了,自己的日子怕是也会非常难过了。 注意到张维贤这个模样,朱由校立马便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随即笑声道: “朕知道,你的国公府花销大,需要不少银子维持,放心吧,朕会给你找一条财路的!” “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财路??” 一听这话,张维贤也不由愣了一下,怔怔的看向朱由校。 “等内工院建成了,你就知道了!” 朱由校一脸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多说,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了一名将官身后。 只见这名将官,正拿着名单正在依次点名。 “李二狗!!” “到!” “张三羊!!” “到!” 将官每喊一个人名,便有一名士兵举手回应。 “宋应星!!” “到!!” 朱由校随即抬眼望去,只见队伍后方,一名身形略微消瘦的年轻人举起手来,答应的也是有气无力。 那将官目露怒意的瞪了宋应星一眼,正欲继续点名,却被朱由校开口拦下。 “去,把那个宋应星,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 是,陛下!” 那将官恭声应是,而后向着宋应星走了过去。 “陛下要向小人问话?” 听到将官的话,宋应星也不由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天子怎么注意到自己。 那将官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小子一会儿精神点儿,若是出了纰漏,老子饶不了你!” 说着,便将宋应星从队伍中提溜了出来,向着朱由校走去。 “陛下,宋应星带到!” 朱由校轻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那将官退到了一旁,然后开始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叫宋应星的年轻人。 宋应星也是一脸紧张的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片刻后,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你是哪里人?” “回回陛下,草民草民是江江西奉新县人士!” 可能是过度紧张的原因,宋应星答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结巴一样。 听到江西奉新县这个地方,朱由校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现在他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宋应星。 随后朱由校笑声问道:“朕看你不像一个兵,反而更像一个读书人!” 宋应星恭声道:“陛下圣明,草民的确是一个读书人,添为万历四十三年的举人。” 一听这话,那名军官和一旁的张维贤也不由神色一滞,好么样儿的,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举人出来?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朱由校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奇色:“你既然是一个举人,怎么到了这里来了?”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宋应星迟疑的看了那军官一眼。 朱由校沉声道:“有朕在,不用怕,你直说便是!” 宋应星也壮起了胆子,恭声道:“回陛下,草民原本是在成国公府上做工的,结果就在昨日,突然被带到了这里!” “成国公?” 朱由校眉头一皱,怎么又跟成国公扯上关系了? 第92章 朱由校的期望 得知宋应星是来自成国公府,一旁的张维贤顿时脸色一变,这才想起来昨天从朱纯臣府上带回来的那些人。 “难道多出来的那些工匠,真的是朱纯臣自己花钱雇的?” 想到这里,张维贤的脸色顿时精彩了许多。 朱由校一脸好奇的看向宋应星,“你好好的一个举人,怎么跑到成国公府去做工的?” 宋应星微微叹息一声,“不瞒陛下,草民于去年,跟家兄一起进京赶考,结果名落孙山,又花光了身上的银两。 为了凑齐回乡的盘缠,小人便与家兄各自寻了一份差事,因为小人喜好手工,便寻了一间木匠铺,为人做工。 前不久成国公府的人,突然寻到铺里,并开出了每月二两银子的工价,于是草民便去了。 结果昨日却被英国公的人又带到了这里,非说草民是京营的士兵” 宋应星也是一脸苦涩的将自己的经历,大概的说与了朱由校。 “呵~,这还真是巧了!” 听到这里,朱由校也不由轻笑一声。 原来是那成国公与魏忠贤两人抢夺工匠,无意间把宋应星也给捎了进来。 随即朱由校看向一旁的张维贤,“英国公,你昨日从朱纯臣那里带人的时候,就没好好数一数吗?” “回陛下,臣也没想到那朱纯臣竟然真的会花钱雇佣工匠,因此也就没太在意!”张维贤也是一脸尴尬的解释道。 朱由校没好气的看了张维贤一眼:“你这个老糊涂,人多了也不知道查一下吗?这要是打仗的时候,混进来一些细作怎么办?” 张维贤悻悻的缩了缩脖子,“陛下说的是,臣下次一定注意!!” 朱由校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去把那些工匠都挑出来吧,都是一帮手艺人,留在这里像什么话?” “是,陛下!” 张维贤答应了一声,随即赶忙带着那名军官去挑人去了。 一旁的宋应星见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这个圣明的天子,也不由多了许多好感。 很快,那些与宋应星一样,同是出自成国公府的两百名工匠,被带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能够被朱纯臣花钱雇佣的工匠,手艺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内工院的建设也能加快许多了。 这朱纯臣还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看着这些人才们,朱由校的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随后朱由校看向那些工匠,朗声道:“诸位都是难得的人才,朕的内工院正是诸位大展身手的地方,一会儿你们都跟朕走吧!” “这” 那些工匠们听到这话,也不由呆若木鸡。 先是进了成国公府,后又被带到京营,这还没缓过神来呢,又要跟着皇帝去什么内工院了。 这一波接一波的情况,也确实让他们感觉有些应接不暇了。 见那些工匠一脸迟疑的样子,朱由校还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工钱,于是大声道: “诸位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们的,每月一样给你们二两银子,如果手艺好的,还会更多!” “谢陛下!!” 一众工匠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谢恩,对于他们来说,天子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一旁的宋应星,却是一脸迟疑的说道:“陛下,草民本非工匠,您看能不能让草民回去?” 朱由校眉头一抬:“回去?回去做什么?” “呃~!” 宋应星神色一怔,继而说道:“回禀陛下,草民想回去修习,预备再考,以图及第,报效陛下!” 听着宋应星的这一番漂亮话,朱由校笑着说道:“想报效朕,方法有很多,干嘛非得科举呢?” “陛下,这科举乃是正途,没有功名,如何能够入仕?” 到底还是一个年轻的书生,此时的宋应星,面对初次科举失利,尚未心灰意冷。 虽然他很喜欢手工技术,但还是将科举视为了自己的主要目标。 当然,眼下的宋应星,不过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一个缩影而已,想改是改不了的。 朱由校也没打算去改,毕竟人们读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朱由校看向宋应星,笑声说道:“回去就不必了,明年改元,朝廷会加一次恩科,你还是先留内工院,等明年再考就行了,也省的你来回颠簸!” “既如此,那草民愿听陛下安排!!” 听朱由校如此一说,宋应星直接恭声答应。 在他看来,天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他可不觉得天子为了留下自己,而在众人面前撒谎。 昨日发现了几个未来勇卫营的猛将,今日又发现了一个与徐光启同级别的科学家宋应星,朱由校的心情也不由美到了极点。 而且据朱由校了解,历史上的宋应星除手工以外,对于水稻育种那也是非常精通。 若是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研究环境,没准儿也会出现一个属于大明的“稻神”,然后帮助大明度过这个难熬的小冰期。 因此,朱由校对于宋应星也是充满了期望。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朱由校随即看向一旁的张维贤。 “如今京营就这么点儿人,可是实在有些不像话了,不知英国公准备怎么做呢?” “呃~,这个嘛臣臣”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张维贤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张维贤顶着总督京营的名头,可是他对于军事,却是一窍不通,让他负责编练勇卫营,还真是难为他了。 朱由校也是很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说你,当年第一代英国公,那是何等的风光,怎么到你这里就这样了? 难怪那些文官们一直看不起你们这些勋贵,只会吃祖宗留下的老本儿,那怎么行?” “陛下教训的是,臣却是有辱先祖威名!” 提起先祖,张维贤也不由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心中却是多了一丝感动。 他知道,天子这是亲近他,才会对他说出这番话的。 好在英国公府还是忠于大明的,能力不够,那就只能给他找一个有能力的帮手了。 朱由校也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过不了多久,四川的秦良玉也就到京城了,到时候让她来协助你重新统练京营,你也要好好学一下,知道吗?” “是,陛下,臣一定好好向秦将军学习!”张维贤也赶忙恭声应是。 秦良玉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能够以一介女流代替丈夫接过军职,并且立下了许多战功,当的上是巾帼不让须眉。 第93章 有备无患 朱由校连续两日巡视京营的事情,让一众官员们,议论纷纷。 京营很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天子既然去了,肯定也看的出来。 难道天子准备整顿京营? 想到这些,文武百官也是各自生出一些想法。 方从哲、刘一燝、杨涟、邹元标几人,对于整顿京营还是持支持态度的。 毕竟他们负责辽东饷银一案时,也见到了辽东李家是何等的猖狂与有恃无恐,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京营不行,无法钳制辽东地方集团。 如果京营真的能够整顿好了,那么朝廷在地方上,自然也就拥有了话语权,不必事事受到辽东地方的掣肘。 也有一部分官员,持不同态度,自土木堡之变之后,京营一直都是归兵部管理的,这么多年来,从中谋利之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 万一天子将京营重新归到五军都督府下,势必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利益,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不过,眼下兵部还空着,王象乾不管事儿,徐光启又是对天子死心塌地,有些文官想说话,也插不上嘴。 就在百官们猜测天子意图的时候,朱由校带着宋应星和两百名工匠,大摇大摆了离开了京营,返回了皇宫。 消息传出,文武百官的脸色,那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合着天子连番巡视京营,是为了去找工匠的? 一时间,百官态度瞬间转变,支持整顿京营的,纷纷扼腕叹息,反对的则是偷笑不已。 内工院。 将那些工匠安顿好了之后,朱由校也将宋应星叫到了跟前。 “你除了手工之外,对农业和育种可有研究?” 宋应星恭声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倒也研究过那些!” “哦?可有成果?快些跟朕说说!” 朱由校眉头一抬,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一脸急切的看向宋应星。 “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些方面?” 宋应星一脸愕然的看向朱由校,有些不太理解天子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朱由校想了想,“嗯~,就说增产方面吧!” 宋应星道:“回陛下,草民曾经亲自弄过一块田地,在浸种、育种、擂秧、施肥、田垄方面,做过改良,确实增加了一些产量。” “增加了多少?”朱由校急声问道。 宋应星:“一亩增加了大约有七十斤左右!” 朱由校又问:“那一亩地原产是多少斤?” “若是上等良田的话,一亩原产能达三石,也就是四百斤左右。”宋应星如实答道。 朱由校神色一动:“也就是说,依照你的方法,一亩地能够增产将近两成?” “是的陛下!” “哈哈,好啊,好,先生果然是难得大才!” 得到确认之后,朱由校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侍在一旁的王安,听到朱由校竟然称宋应星为“先生”也不禁神色一动,看向宋应星的目光也变了。 紧接着,朱由校又问:“先生既然研究出了这种增产之法,为何不著书于世,传与他人?进而使更多百姓受惠?” 宋应星一脸苦涩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刊印书籍,花费甚巨,草民因能力有限,只能将这种方法传于附近乡民,无法他顾!” “唔~,原来如此!” 朱由校随即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此事容易,先生只管将耕种方法书写出来即可,至于刊印一事,就交给朕来解决,朕保证将先生的书籍传遍天下。” “草民拜谢陛下天恩!!” 听到这话,宋应星也不由激动万分的跪地行礼。 传书天下,名扬海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 “快快起来!” 朱由校赶忙上前将宋应星扶了起来,一脸诚恳的说道: “应该是朕要谢过先生才是,你可知道,一亩地增产七十斤是各种概念吗? 如果百姓们全都按照先生之法耕种,每年增产的粮食,将是无法想象的,到时候将会有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免于饥饿。 活千万性命,这可是一种天大的功德,便是享受万民香火,也不为过。” 听到这话,宋应星也不由愣住了,如果真像朱由校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岂不是能够立地成圣了? 想到这些,宋应星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随即一脸坚毅的看向朱由校:“请陛下放心,草民一定尽心竭力,将此书著成!” 此时此刻,在宋应星的脑海当中,什么科举、什么入仕,都成为了一片浮云。 这些东西,哪如后人头香来的诱惑大? 朱由校也笑着点了点头:“好,先生就在这内工院安心书写,有什么需要,尽管张口,朕一定满足!” “是,陛下!”宋应星恭声应是。 想起后世那让人惊叹的产量,朱由校不由一脸期待的看向宋应星。 “对了,依先生之见,这一亩产量,能否增加更多?还有那些贫瘠的土地,能否同样种植高产的作物?” “回陛下的话,这些草民不敢回答,只有通过不断研究和改良才能知晓答案。” 喜好手工的宋应星,属于唯物主义,对于不可知晓之事,也不敢妄言。 朱由校笑着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朕就在宫里为先生寻一块空地,供先生研究,但凡有所改进,朕一定重重有赏!” “是,陛下!!” 宋应星恭声应是,对于天子要他在宫内搞研究一事,也没有多说什么。 随即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沉声道:“大伴,这宫里哪里能够划出足够大的空地?” “这个” 王安也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可是想了许久,他也没能想起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皇爷,宫里好像没那么大的地方,依奴婢看,不如让宋应星先生,到皇庄去研究如何?” “粮食增产,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朕必须得亲自盯着才行!” 朱由校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王安的提议,而后开始沉思起来。 “后花园不是有地方吗?把那些花花草草的全都铲了!” “呃~!” 王安神色一怔:“皇爷,那可是您和嫔妃们赏花游玩的地方,而且那些花草树木可都是极为珍贵之物” “花草树木再珍贵,它能当饭吃吗?再说了朕现在还没有嫔妃,有什么可赏的?” 朱由校瞪了王安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不止后花园,宫内的所有池塘、湖泊也全都填了,拿来种菜、种粮!” 朱由校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将来自己要搞的动作太多了。 这样提前做好预防,不仅能够防备自己“意外落水”,也能避免有人从自己的饭菜上面动手脚了。 有备无患嘛 第94章 李选侍之死 紫禁城,后花园。 此时已近十一月,园中虽已一片凋零,但守园的宫女、宦官还是有不少。 这些宫女宦官手中拿着干草、棉布,游走于园内,往那些花草树木身上裹着,用来帮助它们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 “都仔细着点儿,这些花花草草的,那可都是宝贝,冻死一颗,你们都担待不起!” 负责管理后花园的总管太监,一边巡视的同时,一边不住的对那些宫女宦官们呵斥着。 就在这时,王安领着上百名手持铁锹的宦官穿过月门,向着这边走来。 看着园内忙碌的众人,王安停下脚步,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小官宦上前大声道:“都停下!” 那名管理后花园的太监见状,赶忙快步跑了过去,向着王安躬身行礼。 “呦~,王公公这后花园的这些小事儿,怎么还劳您的大驾过来了?” 看到手拿铁锹,跟在王安身后的那些人,那太监还以为王安是来帮忙的,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一丝受宠若惊的笑容。 王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皇爷有吩咐,咱家不敢不来呀!” “真是有劳皇爷惦记,小人定会帮皇爷照看好园中的这些宝贝的!” 听闻是皇爷让王安过来的,那太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王安一脸平淡的说道:“照看就不必了,过了今日,它们就再也不是什么什么宝贝了!” “呃~,王公公此话何意?” 那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一脸愕然的看向王安。 “唉~,皇爷有旨,后花园中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铲除,拿来种地!” 王安幽幽叹息一声,随即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那群拎着铁锹的宦官,也径直向着那些花草树木走了过去。 “全全部铲除?” 一听这话,那太监顿时呆若木鸡。 直到那些宦官拿着铁锹开始铲花除草之时,方才回过身来,一脸愁容的看向王安。 “王王公公,那些花草树木都铲除了,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你们?” 王安眼皮一翻:“当然是种地了,花草伺候的那么好,伺候庄稼应该也差不了!” “伺候庄稼?” 那太监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自己好好的一个后花园总管太监,怎么突然就成了管庄稼的农夫了? 另一边,刘镇也带着一群太监忙着四处运土,填埋宫里的池塘、湖泊。 至于池塘里面各种珍贵的鱼儿,也全都被打捞出来,送进了御膳房。 那些分到鱼肉的宫女、宦官也是大饱口福,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吃上这么贵的鱼肉。 宫里突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是让百官议论纷纷。 谁也闹不清这陛下这是闹哪样,前面的内工院还没搞好呢,怎么突然又要种地了? 内阁的几位阁臣也是相视叹息一声,也没了入宫劝谏的想法。 毕竟前不久内阁才与天子闹了个不愉快,只要不是沉迷女色、大兴土木,他们此时也不想在去得罪天子了。 毕竟种地这种事情,好赖也算是一个正经爱好,总比玩儿蛐蛐儿、养动物、修仙的那些好的多。 就在百官们议论之际,又一条劲爆的消息传了出来。 李选侍死了 这一下,百官们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明里暗里开始打探起了其中的缘由。 要知道,当初泰昌帝驾崩之时,那李选侍上蹿下跳的,那叫一个精神。 结果,移居到哕鸾宫还不到两个月,就这么突然死了,难免会让人忍不住多想。 可惜,如今的后宫,经过几次清洗之后,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朱由校的手中。 除非是朱由校愿意,否则外庭的那些官员,已经很难再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百官打探了许久,也只知道李选侍最初只是偶感风寒,经过宫中那些御医的诊治以后,小病变成了大病,大病变成了不治之症。 哕鸾宫内。 李选侍的女儿朱徽媞趴在床边,啼哭不止。 朱由校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一旁的几名御医。 “你们到底是如何诊治的?选侍不过是偶感风寒,怎么就这么殁了?” 面对朱由校的质问,那几名御医也不由浑身一颤,跪在那里不敢言语。 一旁的魏忠贤上前说道:“皇爷,据奴婢调查,这些御医,根本就不通医理,只会依着几本医书胡乱用药,因此,才会导致选侍病情加重!” “哼~,难怪先帝当时宁可相信那个崔文升,也不相信你们这帮废物,有你们在,说不定哪天,朕也会死的不明不白。” 朱由校冷哼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透骨的寒意。 “陛下恕罪!!臣等冤枉啊!!” 听到这话,那些御医也是吓的面无血色,连连叩头行礼。 “冤枉?” 朱由校脸色一寒,“选侍都被你们给治死了,还敢说冤枉?” “臣等” 那几名御医顿时哑口无言,他们的医术,确实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将小病医成绝症啊。 这李选侍实在是死的太快了,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朱由校转身看向殿门口:“来人!” “在!!” 守在殿门口的几名大汉将军,快步走了进来。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向那几个御医,寒声道:“将这几个废物叉出去,当即杖杀!!” “是!!” 几名大汉将军朗声应命,随即将那几名御医架了起来,向外拖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被大汉将军拖拽起来的几名御医,也是一脸惊惧的挣扎呼喊着。 朱由校也懒得在理会那些御医,而后看向一旁的魏忠贤,沉声道: “魏伴伴,朕命你即刻率领东厂,查封太医院,将所有御医全部带走审问,凡是不通医理、学艺不精之人,全部逐出!” “是,皇爷!” 魏忠贤朗声应是,而后躬着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待魏忠贤离开之后,朱由校转身看了一眼仍旧啼哭不止的朱徽媞,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虽然他很同情这个妹妹,但是没办法,她的母亲必须得死。 朱由校这么做,一是为了替原身的母亲报仇,二就是以此为借口,驱逐那帮御医,用以防止有人通过御医来暗害自己。 他可不想重蹈历史上正德帝和天启帝的覆辙。 最是无情帝王家,后宫之中,从来都是这么的无情 “传旨慈宁宫,李选侍的后事,就由庄太妃来操持,徽媞也送到她那里去吧,跟由检做个伴!” “是,皇爷!” 随侍在一旁的王安,恭声应是。 第95章 走底层路线 李选侍的死,被朱由校归咎于御医们的无能。 因此,对于天子下令东厂抓捕审问一众御医一事,百官也不好多说什么。 医术不精,将先帝的宠妃给活活医死,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因此,也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帮那些御医说话。 两日后,在庄太妃的主持下,李选侍被草草埋葬于后妃的陵寝之中,并未享受到与先帝同葬的待遇。 随着李选侍一死,再加上那些御医们被驱逐出去,后宫之中的隐患,也算是被彻底消除。 而朱由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边苟在宫中保证自己的安全,一边大刀阔斧的修理自己的大明帝国。 随后,朱由校从内帑之中,拿出了三百万两白银,交给了内阁,用于购买过冬物资,帮助百姓抵御严寒。 在朱由校看来,他接下来的动作,定会触动那些文官、地主、乡绅们的根本利益,双方必然斗的你死我活。 而自己也必须得到一些有力的支持才行。 正所谓: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而这个“民”也一直被那些文人张冠李戴,扣在了乡绅、地主和士人阶层得头上,用来绑架历代掌权者。 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掌权者才能坐稳天下。 不过,在朱由校看来,这些人代表不了天下的万民,唯有基数庞大的穷苦百姓,才是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 无论是征兵、赋税、劳役、基建,哪个不得百姓们出力? 与其费尽心力的与那些地主、乡绅去斗争、妥协,还不如直接走底层路线,用伟人的方法,去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只要自己不脱离万千百姓,让他们与自己站在一起,什么狗屁的地主、乡绅,瞬间便可将其打倒。 “斗地主”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你有粮、有钱,但是架不住我有人、有枪啊。 因此,朱由校决定,在自己搞大动作之前,先让百姓们记得自己的好,收割一波民心再说。 对于天子调拨银两,赈济百姓一事,朝中那些清廉正直的官员们,也纷纷呈上题本,对朱由校大加赞扬。 刘一燝、杨涟、邹元标几人,更是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份差事,朱由校也派出了锦衣卫从旁协助。 在锦衣卫与都察院的双重监督之下,那些负责采买物资的官员们,也没敢对这些银子下手,全都照实办事。 北京城南。 锦衣卫千户田尔耕,领着三十名缇骑向着一处贫民区走去。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十辆大车,车上也装满了木炭、粮食、盐、棉衣、棉被等御寒物资。 不多时,田尔耕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胡同口。 看着胡同内那些破败的民房,田尔耕随即带人直接走了进去,并停在了一处民房前。 一名缇骑,也上前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 可是过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应。 敲门的缇骑眉头一皱,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田尔耕:“千户,这家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田尔耕眉头一凝:“再等等看!” 那缇骑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力的敲了几下。 “谁啊?” 好在这时,院内终于有了回应,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顺着门缝望去,一名中年人,正裹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打着哆嗦,向着大门走来。 “我们是锦衣卫的,特来查探情况!”那缇骑高声回道。 “锦锦衣卫?” 一听这话,走到门口的中年人,不由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屁股摔在那里。 可是锦衣卫叫门,他又不敢不开。 “吱呀~!” 很快,院门打开,那中年人面露惊惧的看向田尔耕一行人。 “不知诸位来此,有何公事?” 田尔耕上前,笑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家还缺些什么!” “呃~,我我家什么都不缺!”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摇头摆手。 田尔耕见状,不由面色一凝:“怎么?莫不是以为我们是来抢劫的吗?” “不不敢!” 那中年人立马矢口否认,身体也抖的更厉害了。 田尔耕见状,也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冲着守在大车旁的缇骑招了招手。 “给他拿一件棉衣过来!!” “是!” 那缇骑答应了一声,从车上取下一件大人穿的棉衣走了过来,然后递向了那名中年人。 “给,拿去吧!” “这是?” 看着眼前崭新的棉衣,那名中年人怔怔的看向田尔耕,没敢伸手去接。 田尔耕这才解释道:“陛下知道你们生活艰苦,特命我们锦衣卫过来,为你们送些棉衣、吃食!” “您说的是真的?陛下他知道我们?” 那中年人也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也会注意到他们这样一群人。 田尔耕神色一肃:“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拿陛下的名头,来欺骗你们吗?” 那中年人干嘛摇头:“不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赶紧收下!” 田尔耕不耐烦的瞪了对方一眼,自己好声好气的过来送东西,此人竟然还不愿意相信自己,这换了谁,也难免会有点儿脾气。 “哦,好好好,小人收下!”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赶忙伸手接过那件棉衣。 田尔耕随即说道:“好了,赶紧带我我们到你家中去看看还缺些什么!” “是,这位差官请进!” 捧着手中温暖的棉衣,那中年人也侧过身去,将田尔耕等人让了进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破旧的厨房内。 望着空空如也的盐罐和米缸内数的过来的几粒稻米,田尔耕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多了一丝同情。 “你家几口人?靠什么营生?” “回差官的话,小人家中一妻、两女、一儿,总计五口人。” 田尔耕又问:“那她们人呢?” “都在屋内!” 田尔耕:“带我过去看看!” “差官勿怪,不是小人不让您看,而是她们都没穿衣服” 说到最后,那中年人也忍不住一脸羞臊的低下头去。 “那就算了!!” 田尔耕摆了摆手,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 一家人,穷到只能穿一件衣服,这日子竟能苦成这样。 随后田尔耕命人取来了足够一家五口食用三月的粮、盐还有几件棉衣、棉被,交给了中年人。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恩人们!” 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物资,那中年人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田尔耕叩头拜谢。 田尔耕赶忙说道:“不要谢我们,要谢就谢陛下,是陛下惦念你们!” “对对对,谢陛下大恩!!” 那中年人眼含热泪,向着皇宫方向,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田尔耕带着一行人,向着下一家百姓走去。 第96章 策问袁应泰 除田尔耕之外,骆思恭、刘侨、骆养性以及锦衣卫的其他百户、千户也分别前往各处百姓的家中,将这些过冬的物资,以天子的名义送到了百姓的手中。 那些受到恩惠的百姓,对于惦念着他们的天子,也是感激涕零,不住的口呼万岁。 一时间,圣明天子的名头,流传于百姓之中,更有甚者,还在家中为朱由校立下了长生牌,时时祈祷。 负责调配物资的刘一燝、杨涟、邹元标几人,在民间的声望也是直线上升。 原本人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卫,也备受百姓们的欢迎。 对于这一情况,内阁和百官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毕竟天子有个好名声,他们这帮辅佐天子的官员们,能跟着沾沾光,省的一天到晚被人骂做贪官、恶人。 “唉~,百姓们呐,永远都是这么朴实善良,但凡对他们好那么一丁点儿,他们又怎么会反对你呢!” 得知民间情况的朱由校,也不禁感慨不已。 不过几日,京城附近的穷苦百姓,便在内阁与锦衣卫的帮助下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随即朱由校便趁热打铁,分别命令刘一燝、杨涟、邹元标兵分三路,在锦衣卫的协同下,拉着大量的御御寒物资,向着山西、陕西、辽东三地赶去,负责主持当地的赈灾行动。 又过了几日,新任户部尚书袁应泰,终于来到了京城。 朱由校为了以示重视,再次派人到了朝阳门外,前去迎接。 袁应泰见到当今陛下,如此重视自己,也不禁开心不已,面色矜持的跟在宦官身后,来到了乾清宫。 刚一进入殿内,袁应泰便向着案牍后方的朱由校恭声行礼。 “臣,袁应泰,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哈哈~,朕的财神来了,袁爱卿快快免礼!” 朱由校也开心的笑出了声,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上前将袁应泰扶了起来。 “多谢陛下!!” 袁应泰也受宠若惊的再次躬身行礼,对于天子如此热情,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感动。 命人给袁应泰取来一把圆凳之后,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朱由校随即拿起桌上的一份账册,递给了袁应泰,沉声道: “袁爱卿,朕刚才翻看了一下,自去年起,国库就已经亏空了一千多万两的白银。 今年一年,百官的俸禄、各部的开支、各地的水利工程、边军的粮饷全都没有得到解决,朕也是忧心不已。” 说起银子,朱由校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转而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见到天子如此模样,袁应泰也面色凝重的接过账册,细细翻看起来。 每翻一页,袁应泰的面色便凝重一些,看到最后,他的双眉之间也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久在地方的他,自然知道花钱的地方的很多,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户部这几年下来竟然能弄出这么大的亏空。 看着袁应泰捧着账册坐在那里皱眉苦思,朱由校也不由问道:“不知袁爱卿上任之后,准备如何解决国库亏空?” 袁应泰沉吟片刻,恭声道:“回禀陛下,臣入京之前,便听说户部接下了一桩案子,负责清查那些勾结内宫的地主、商人,亏空一事,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这件事情,确实急需处理,既然袁爱卿这么说了,那么就由袁爱卿主抓此事,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随时禀报于朕。” 袁应泰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态度,让朱由校很是满意,直接对其表示了支持。 随即朱由校又说道:“这件事情,也只是填补以往的亏空,对于户部以后的管理,袁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袁应泰也不由端坐身形,开始整理脑海中的一些思路。 他知道,天子的这次策问,关系到自己日后能否坐稳户部尚书的位置,以及入阁的可能性。 为了自身的利益,户部必须得做出一些成绩来才行,否则,自己只能向韩爌那样,黯然离场了。 沉思片刻,袁应泰开口说道:“臣觉得,户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重整明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耗费,以免造成更大的亏空。” “那袁爱卿,就跟朕好好说一说,户部该怎么做?” 朱由校面前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看向袁应泰,目光之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袁应泰捏了捏手中的账册随,即说道:“陛下,历来国库充盈,无非就是节流开源,既要想办法省去不必要的开支,又要想办法增加收入。 臣方才翻看这份账册,发现往年的许多开支,实在是太不合理。 就说六部衙门,年年修缮,每年都要一百万两银子,这些钱都足够翻盖新的衙门了,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还有浙江那边要修那几条堤坝,臣记得万历四十五年的时候,朝廷就花费了四百万两银子进行了加固,那么多钱花进去了,这才过了没几年,他们又要修,而且一要就是三百万两。 对于这些不合理的开支,户部竟然全都签了字,臣以为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袁应泰的一番话,让朱由校眼中露出一丝认可的神色,继而问道:“听袁爱卿这话,难道是有人故意谎报虚假开支,来私吞国库的银两?” 听到这话,袁应泰心中一凛,他知道,如果自己顺着天子的意思说下去的话,势必会再次掀起大案。 刚刚就任户部尚书的他,可实在不敢卷进这场风暴当中。 想到这里,袁应泰赶忙说道:“回禀陛下,是不是谎报,臣不敢断言。 但臣想说的是,户部在接到这些账单的时候,应该派人前去调查清楚,确认无误之后再行签字,而不是别人报什么,他们就签什么。”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错,户部掌管的是整个大明的钱粮,虽说各地都要户部操持,但也不能疏忽大意!” “陛下圣明,臣正是这个意思!” 袁应泰拍了一个马屁的同时,心中也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朱由校笑着问道:“既然如此,想来袁爱卿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回陛下的话,臣以为应该在户部专门设立一个统筹、调查的部门,用来核实各部送上来的开支账单。 例如修建堤坝,在接到账单之后,户部应该立刻派人前去,看看那堤坝是不是该修,然后做出相应的预算,与开支账单进行比对,看其是否合理。” “呵~,若是依着袁爱卿这个法子,就不怕都察院找你的麻烦?要知道,监察一事,可都是由都察院负责的。” 听到袁应泰这个方法,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回陛下的话,钱粮事大,关乎国计民生,若是怕别人找麻烦的话,臣也就不配当这个户部尚书了!”袁应泰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既然袁爱卿能有如此决心,那么尽管放手施为,定要做出一些成绩来,也让内阁也看一看,朕力排众议,提拔于你,是何等正确的决定!” “请陛下放心,臣决不辜负陛下的提携之恩!” 话都说到这了,袁应泰也不含糊,当即向朱由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第97章 头号宠臣 “好,袁爱卿果真是朕之股肱,将户部交给你,朕也就放心了!” 朱由校也笑呵呵的上前将袁应泰扶了起来。 “袁爱卿此来京城,尚无落脚之处,朕之前查封了一些宅院,一会儿让王大伴,带你去挑选一处!” “多谢陛下厚爱!” 对于天子的赏赐,袁应泰直接坦然接受。 他知道,自己若是想做出一些成绩出来,必须得让天子放心才行。 随后,袁应泰拜别了朱由校,跟在王安的身后,向着宫外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前,而这处宅院的对面,恰好是徐光启的府邸。 朱由校接见袁应泰并赏赐府宅一事,很快便传入百官的耳中,不免使人心中浮想联翩。 是夜,高攀龙的府邸,院门大开,两盏明亮的红灯笼悬挂于府门两侧。 远远望去,在黑色的夜空下,那一抹红显得格外的耀眼,为这府邸平添了几分喜庆。 进入院内,只见客厅之中人影憧憧,不时传出阵阵欢笑之声。 一张纯木打造的暗红色圆桌摆放于客厅中央,桌上各种美味佳肴冒着热气。 高攀龙、李三才、孙慎行几人北、西、南三个方位,坐于正东位置的,则是今日的贵客,袁应泰。 高攀龙面色红润的端起酒杯:“今日是为大来兄接风洗尘,诸位还请满饮此杯!” 袁应泰、李三才、孙慎行也端起酒杯:“干!” “哎呀~,真是好酒啊,在下身在广宁之时,却从未品过如此美酒!” 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袁应泰捏着酒杯意犹未尽的称赞不已。 一旁的李三才笑声道:“此酒可是存之兄珍藏的三十年绍兴女儿红,平日里根本就舍不得拿出来,今日若不是为了与大来兄接风,我等至今也无缘品尝呢!” 高攀龙笑着摆了摆手:“此话过了,自东林书院一别,我等与大来多年未见,今日能够坐在一起,这区区的三十年女儿红又算的了什么?” “存之兄客气了,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我虽许久未见,但情义仍如当初!” 袁应泰眉头一抬,面带笑容的向着高攀龙拱了拱手。 “哈哈~,好,好一句仍如当初!” 高攀龙也不由欢笑一声,随即再次端起斟满的酒杯:“为了当初你我的情义,干!” 袁应泰笑着捻杯拱手:“干!” 一旁的孙慎行与李三才也同时举杯共饮。 随后,几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论起了当年的齐聚东林书院的过往种种。 推杯换盏之间,欢笑之声也是不断。 “如今户部百废待兴,国库又空空如也,不知大来兄准备如何处理?” 说到最后,高攀龙还是将话题扯到了政务上面。 袁应泰幽幽叹息一声,“如何处理在下尚未想好,不过有件事情,还需存之兄与几位相助才行!” “大来兄请说!” 高攀龙笑着点了点头,李三才与孙慎行也端坐身形,望向袁应泰。 “在下今日入宫之时,曾对陛下承诺,于年前之时,追回一千万两白银用来填补国库亏空,同时完成百官加俸一事。” 说着,袁应泰不由苦笑一声:“在下知道这两件事情,都甚为棘手,单靠我一人,很难完成,还望三位能够多多相助才行!” 高攀龙笑着说道:“大来兄此话见外了不是,早在你来京之前,我们便与文孺他们商议过这两件事情。 你且放宽心,我等一定竭力助你完成此事。” “如此,多谢诸位了,在下敬诸位一杯!” 袁应泰也不由面露喜色,随即端起酒杯,向着高攀龙几人分别拱手一礼。 “干!” 高攀龙、李三才、孙慎行三人也一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日一早,袁应泰便来到了户部,开始主理事务。 此时,王在晋与朱国侦两位侍郎尚未到任,户部之中,多是一些小官。 再加上,昨日天子对袁应泰先是亲自接见,又是赏赐豪宅的,足见天子对他是何等看重。 因此,对于袁应泰吩咐下去的差事,户部的那些官员们,也是全都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过两日,袁应泰便将户部的事务,了熟于胸。 随后,眼看户部人手不够,袁应泰便上了一封举荐题本。 题本送到内阁,方从哲看着袁应泰举荐的这些人,也不由微微一愣。 无他,因为袁应泰举荐的人既有东林人,也有浙、齐、楚的人,不仅如此,就连当初弹劾韩爌的黄立极,竟然也在举荐名单当中。 “这个袁应泰,看起来他这是准备搞大动作了啊!” 看着袁应泰的举荐题本,方从哲不由眉头微皱。 在一般人看来,袁应泰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拉拢各派之人,进而稳固自己的位置。 可是在方从哲看来,这个袁应泰,指定是没憋什么好屁。 “唉~,你愿意折腾,就随你折腾好了!” 方从哲拿着题本仔细查看了许久,发现名单上并无与自己亲近之人,这才叹息一声,而后拟了票。 很快,题本便送到了朱由校的案牍上。 “呵~,这是准备将所有人都拉下水吗?” 看着袁应泰举荐的那些人,朱由校也不由笑了。 “看来,朕还真是低估了你的决心呢!” 轻声呢喃一句之后,朱由校随即拿起朱笔,同意了袁应泰的举荐。 很快,内阁便草拟了相应的擢升诏书,那些被袁应泰举荐的官员,无一例外,全都得到了任命。 一时间,袁应泰一跃成为了天子头号宠臣,风头无两,百官与之碰面无不客客气气。 户部大堂内,袁应泰端坐于首位之上,一应户部官员也是神色恭敬的分列两侧。 袁应泰扫望众人一眼,沉声道:“如今户部的情况,诸位也都了解清楚了,本官也不想多说其他。 眼下我等首先要做的就是追回那一千万两脏银,同时完成百官提俸一事。” “我等,谨遵部堂吩咐!” 一众户部官员也干嘛齐声答应。 袁应泰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左侧的黄立极。 “黄立极!” “下官在!” 袁应泰沉声道:“负责追回脏银一事,就由你来负责,本官已经请示陛下,你可随时征调顺天府与锦衣卫,协助与你!” “是,部堂!!” 黄立极面色一喜,当即接下了这个差事。 袁应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另一边:“冯三元!” “下官在!” 冯三元也神色恭敬的站出身来。 袁应泰:“由你负责百官提俸一事,本官以请示陛下,吏部与都察院的人,会协助于你!” 冯三元:“是,部堂!” 随后,袁应泰看向其他人,沉声道:“诸位也要各守其职,不可懈怠,定要在年前将这两件差事办好!” “是!!” 第98章 发财神器 在袁应泰的主持下,停摆了许久的户部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文武百官的注意力也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奉命负责追回赃银的黄立极,第一时间找到了骆思恭。 因为此前两人有过短暂的合作,骆思恭也很是痛快那些商人、地主勾结内宫的犯罪资料,移交给了黄立极。 北镇抚司内,黄立极也拿着那些资料,仔细的翻看着。 这一次要动的人很多,黄立极必须得先行筛选出一批方便下手的人,为自己讨得一个开门红才行。 斟酌良久,黄立极将那些商人、地主的资料分为了三份。 一旁的骆思恭见状,笑声道:“黄主事可选好了?” 黄立极笑着点了点头,将一份资料拿在手中:“这些人都是没有什么背景,与百官没什么瓜葛的人,先从他们这边下手吧!” 骆思恭微微一笑:“那好,本官这就派人,协助黄主事去拿人!” 说着,骆思恭就要起身叫人,黄立极赶忙出声道:“区区一些小人物而已,还不用劳烦锦衣卫,只需遣顺天府的差役过去即可!” 骆思恭眉头一拧:“那我锦衣卫做什么?” 黄立极笑了笑,拿起另外两份资料递给骆思恭。 “骆指挥使,您只需派人盯住这些家伙即可,他们有的与一些官员颇有瓜葛,有的与江南那边联系紧密,万不可让他们趁机逃脱,或是与他人进行联系。” 骆思恭接过那些资料,一脸自信的说道:“没问题,盯人这种事,我们锦衣卫,那可是最在行的!” “如此便有劳锦衣卫的弟兄们了!”黄立极也笑着向骆思恭拱手一礼。 骆思恭也笑着摆了摆手:“哈哈~,好说,好说!” 随后,骆思恭便喊来了自己的儿子骆养性,将那些资料交给了他。 这件案子,虽然不是天子的差事,但也备受关注,若的办了,对骆养性和锦衣卫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商议妥当之后,黄立极也离开了北镇抚司,赶到了顺天府。 如今的顺天府经过上一次的清洗之后,也重新填补了一些颇为正直的官员进去。 因此,对于追回赃银一事,顺天府也是异常用心。 很快一队又一队的差役,在顺天府官员的带领下,开始对京城内外的那些商人地主,进行了抓捕。 不过一日,便有十三名商人和二十二个地主被抓进了顺天府的大牢中。 正如黄立极所说的那样,这些人都是没什么背景之人。 他们与内宫勾结之时,也只是贿赂那些采买的宦官,进而提高自己商品的价格,或者以次充好而已,所犯的罪行并不大,充其量也就罚些银子了事。 不过,为了能够将这次的差事办的更加漂亮,黄立极却并不准备放过他们。 经过一番拷问之后,黄立极给这些人安上了一个勾结宦官,祸乱后宫的罪名,直接判了他们一个抄家问斩。 审判结果被送到户部之后,袁应泰直接便签了字,同意了黄立极的做法。 很快,这些商人、地主名下的所有财物、房产、土地,总价值四百多万两白银的东西,全都被收归了国库。 朱由校与袁应泰得知情况以后,也先后对黄立极表示了赞许与支持。 受到天子与上司激励的黄立极,也因此更加卖力起来,开始与骆思恭一同,对剩余的那些大商人、大地主进行了抓捕。 短短三日,剩余的二十一名大商人、三十四名大地主,无一漏网,全都被抓进了诏狱当中。 经过一番拷问,黄立极也同样给他们安上了一个祸乱后宫的罪名,依律,抄家问斩。 虽说剩余的这些人,之前与京城的官员和江南士绅联系密切,很是棘手。 但是,在锦衣卫的严密监控下,以及东林人对袁应泰的大力支持,从而使得他们脱离了一众官僚的保护。 百姓逼急了可能会造反、生乱,因为他们本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是这些商人、地主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没了官僚的护佑,就是一群待宰羔羊,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而且国库的亏空,以及百官提俸的钱,都得从他们身上找回来,自然也就没人会去管他们的死活了。 几日后,袁应泰也将抄家的清单,以题本的形式,送到了内阁,经六科传抄之后,将其中明细,公布了出去。 当得知户部居然从这些大商人、大地主身上,抄出了价值两千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之后,百官也为之沸腾了。 连续亏空了几年的国库,终于有了余钱,百官提俸一事,也有了着落。 这一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 当然,如此大规模的查抄,也给京城的商业经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这些人除去与内宫的宦官勾结侵吞内帑之外,同时也经营了大量的店铺、作坊。 经营范围,更是涉及到了青楼、饭庄、绸缎庄、茶坊、酒馆、、米铺、纺织、印染、运输等等各个行业。 没了这些大商人、大地主,那些店铺、作坊也全都被查封,京城的商业活动,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停摆的状态。 乾清宫。 得知如今京城的情况之后,朱由校也不由轻笑一声。 商业活动的停摆,虽然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以往这些大商人、大地主,依靠着官僚的护佑,根本就没有交过一文钱的税。 如今经过这一番清洗之后,朝廷也可以借此恢复京城的商税,从而增加国库的收入。 思量了一番之后,朱由校随即取来毛笔、纸张,开始写写画画。 只见朱由校面前的纸张上写着:猪油肥皂制造之法、精盐提炼之法、白糖熬制之法、香水提炼之法。 很快,朱由校便书写完毕,将上面的墨迹吹干之后,脸上露出的一丝满意的笑容。 虽然这些东西在后世属于常见之物,但是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不可多得的发财神器了。 有了这几样东西,足以保证朱由校获取源源不绝的钱财,进而训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到时候自己想怎么杀人,就怎么杀人。 随即朱由校将其折叠好了,放入了一个信封当中,然后递给了一旁的王安。 “去,把它交给宋应星,让内工院,好好研究一下!” “是,皇爷!” 王安神色恭敬的将信封接到手中。 “还有,告诉宋应星,上面的内容,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是!” 王安答应了一声,而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第99章 天子的财路 内工院。 如今的宋应星被朱由校暂时任命为了内工院的院长,负责统筹内工院的建设事宜。 一边指挥工匠们建设的同时,一边细细的研究、书写着粮食增产的耕种之法。 就在宋应星忙碌之际,王安也找了过来。 “先生,皇爷吩咐,让咱家把这个交给您!” 说着,王安取出信封,递给了宋应星。 “这是?” 宋应星接过信封,一脸疑惑看向王安。 王安摇了摇头:“咱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皇爷有交代,此事需要暂时保密!” 一听这话,宋应星的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许多,随即取出信封当中的纸张,开始细细观看起来。 当看到上面记录的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之后,宋应星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惊异的表情。 将这些内容牢牢的记住之后,宋应星便取来一盏油灯,然后当着王安的面,将那几页纸张焚毁。 “请王公公转告陛下,在下这就安排内工院开始研究!” “那好!” 王安见状,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待王安离开之后,宋应星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然后来到了内工院。 开始吩咐那些工匠们去准备铁锅、猪油、石灰和火碱,准备先试试炼制肥皂。 为了防止这些工匠泄密,宋应星也将制作的过程进行了拆分,一批人只负责一个步骤,相互之间不得私自走动联系。 另一边,朱由校也派人将张维贤叫到了乾清宫。 君臣见礼之后,朱由校笑声问道:“英国公府中,银钱可充裕?” “银钱?” 张维贤心中也不由咯噔了一下,随即说道:“回陛下的话,臣府中银钱虽然不多,但若是陛下需要的话,臣定会全部奉上!” 朱由校也不由摆了摆手:“英国公不要多想,朕还不缺你那几万两银子!” “那,您是??”张维贤一脸茫然的问道,对于天子知道自己的家底一事,他也没有在意。 朱由校笑了笑:“朕之前不是说过吗,会给你找一条财路,如今这个财路已经有了,而且利润很高,英国公愿不愿意去做?” 张维贤眼前一亮:“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财路?” “朕的内工院,不久就会弄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这些东西那可是敛财神物。 户部查抄了一批商人、地主,他们的店铺如今全都成了无主之物,英国公的银钱若是充裕的话,可以盘一些下来。 朕会将那些东西分一些与你,进行贩卖。” “商铺?” 听到这话,张维贤的发亮的目光,也不由黯淡了下去,他也知道经商赚钱,可是大明的商人,那地位实在是低的令人发指。 自己堂堂一个国公,要是干些商人的营生,指不定会惹来多少笑话。 朱由校见状,眉头微皱:“怎么?英国公不愿意吗?” 张维贤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的话,臣不善经商,只恐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朱由校嗤笑一声:“你是怕会惹人耻笑吧?” “臣” 见朱由校猜透自己的心思,张维贤也一脸讪讪的低下头去。 “罢了,既然你英国公自视清高,朕也不勉强。 你不做,那朕就自己来做,到时候你可别说朕没关照过你!” “陛下您?” 一听这话,张维贤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朱由校。 他没想到,堂堂大明天子,竟然要去经商,这要传出去,那还得了? 朱由校眼皮一翻:“不要那么大惊小怪,朕也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自然要想办法去赚一些了!” “可是陛下,那您也不能去经商啊,这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仪!”张维贤继续劝道。 朱由校摆了摆手:“英国公想多了,宫里有王安、刘若愚,宫外有魏忠贤、骆思恭,这些事情,有他们就够了,朕自然不会亲自去搞那些。” “嗯?” 听到这话,张维贤不由神色一怔,那双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 一旁时刻注意张维贤表情动作的朱由校,不由暗自一笑。 “好了,英国公先退下吧,朕还有事要做!” 说着,朱由校冲着张维贤挥了挥手,而后拿起案牍上的一份题本,翻阅起来。 张维贤见状赶忙一脸讨好的说道:“陛下,臣虽然不善经商,但是臣的妻弟,乃是一个商业奇才,还望陛下能够照拂一二。” 在张维贤看来,先不说朱由校口中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如何,单凭能够跟在天子身后经营,就足够保证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了。 这个机会,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朱由校抬起头看向张维贤,“你的妻弟可靠吗?” “请陛下放心,绝对可靠!”张维贤斩钉截铁的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行吧,好歹也是爱卿的亲人,朕自然会关照的,去告诉你那妻弟,最多只能收购三成的商铺,剩余的可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 张维贤面色一喜:“多谢陛下,臣定会好好叮嘱!” 朱由校挥了挥手:“好了,既然知道了,那就快些下去准备吧!” “是,陛下!!” 张维贤恭声应是,而后躬身向外退去。 离开皇宫之后,张维贤也急吼吼的回到了家中,将自己的夫人和管家叫到了房中。 张夫人不由开口问道:“老爷,您叫我们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张维贤笑了笑,随即看向管家问道:“府中现在有多少钱?” 管家道:“回老爷的话,府库尚有白银七万两!” 张维贤又问:“那这些钱能盘下京城的多少间商铺?” “这” 管家微微一怔,而后问道:“不知老爷指的是什么样的商铺?” 张维贤:“就是被户部查封的那些!” 管家想了想随后说道:“那些商铺之前可都是一顶一的旺铺,户部定价都是五千到两万两一间,最多也就能盘下十余间。” “只能盘下十间?” 一听这话,张维贤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夫人不由问道:“老爷,您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您想经商不成?” 张维贤点了点头:“夫人呐,今日陛下特意将为夫召入了皇宫,说是有一条发财的门路” 随即,张维贤将自己与朱由校的谈话,说与了自己的夫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赶紧去办啊,能跟在陛下后面,咱们肯定是亏不了的!” 听说这些商铺准备交给自己的弟弟打理,张夫人也不由面露喜色的催促道。 张维贤面色一苦:“那些被查封的商铺有六十间,陛下分给了咱们三成,也就是十八间,咱们的钱不够哇!” 张夫人笑道:“没关系,妾身这里还有一些首饰,还有您那七房小妾,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也有不少,一并都拿出来!”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等赚了钱,为夫在给你们买好的!” 第100章 我只想要我的军饷 在张夫人的好言相劝之下,张维贤的七房小妾,也痛痛快快的将积攒了多年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随后,张维贤将自己的妻弟李卓一,叫到了府中,叮嘱一番之后,便让自己的管家带着跟着他一起去到户部盘下了十八间商铺。 另一边,得到朱由校吩咐的魏忠贤与骆思恭也派遣孙云鹤与刘侨,将余下的四十二间商铺盘了下来。 短短几日过去,原本隶属于几十个商人、地主的商铺,也统一换成了李、孙、刘三家的牌匾。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三家商户,一些官员虽然有所关注,但却并未太过在意。 眼下这个紧张的风口,也没人再敢与一些不知名的商人进行接触。 朝堂之上,也暂时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文武百官也全都为了年终而忙碌着。 …… 十一月,天气也是真正的冷了下来。 尤其是辽东的气温,更是低到了冰点,在这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就连那晌午的太阳也散发着阵阵白色的光芒。 一支又一支的队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向着沈阳缓缓而来。 而这些人,全都是来自蒙古草原的难民,人数足有十万之多。 城头上,辽东经略熊廷弼,面色平静的望着城外不断聚集的蒙古难民,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忧色。 虽说朝廷已经同意了他对这些难民的处置方略,可是想要维持这些难民的稳定,却也没那么容易。 扭头望着城墙上被冻得不住颤抖的士兵们,熊廷弼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如今将士们已经一年不曾领到军饷,就连过冬的棉服都无法采买,军心已经开始有些浮动。 照此下去,情势不容乐观呐。 尤其是军中那些出身辽东的将官,那些人,本就对熊廷弼有诸多不满,要不是靠着熊廷弼硬压着,只怕早就发生动乱了。 当然,熊廷弼最担忧的还是新君对自己的态度。 早年万历年间,身为楚党成员的熊廷弼,在都察院任职之时,可没少找那些东林人的麻烦,被他弹劾下去东林人,更是不知凡几。 他熊廷弼与那些东林君子,可谓是苦大仇深。 如今随着新天子登基,东林人也逐渐掌握了朝堂之上的话语权。 在熊廷弼看来,那些非我即敌的东林君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熊廷弼的心中,也不免出现了一丝害怕的情绪。 他倒不是害怕自己丢官,而是害怕天子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将自己撤换下去,进而断送了自己苦心维持下来的稍好局势。 怀着复杂的心情,熊廷弼下了城头,向着城内军营走去。 军营内,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拿着一封书信,向着一处军帐走去。 刚一进入军帐,那年轻人便向着桌案后的一名文人走了过去。 “李主事,您能帮在下一个忙吗?” 那李主事闻言,抬头望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文诏啊,有什么事吗?” 曹文诏挠了挠后脑勺:“我刚刚接到一封家信,但是我识字不多,想让李主事帮我看一看。” “没问题!!” 李主事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曹文诏手中的书信,随后取出里面的信笺念道: “吾儿文诏,汝兄病故,家中孤儿寡母度日艰难,为母手中银钱只够请人代写书信一封。 望吾儿见此信后,能寄些银钱回家,相助一二,以活全家性命,盼望甚急!” “这怎么会这样?” 听完李主事念完信中内容之后,曹文诏也不禁愣在原地。 曹文诏的父亲死的早,母亲又体弱,家中事务,全靠他兄长一个人撑着。 如今兄长突然病死,家中仅剩孤儿寡母,却不知该如何活命。 最重要的是,自己来了两年了,根本就没领到过一次军饷,哪有钱寄回家中? 可是,没钱的话,自己的母亲、侄儿、嫂子就只能等死了。 想到这些,曹文诏坚毅的的面上,也不禁露出痛苦的神色。 “唉~,文诏还请节哀,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你先拿着!” 那李主事见曹文诏如此模样,也不由幽幽叹息一声,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锭,连同那封书信一同递给了曹文诏。 看着眼前的书信和银锭,曹文诏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其接到了手中。 “多谢李主事,您放心,等发了军饷,我一定双倍还给您!” 捏着手中的银锭,曹文诏一脸感激的向着李主事躬身一礼。 李主事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些,眼下天气越发寒冷了,你还是先把这银子寄回去,给令堂和孩子添些衣物才是!”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曹文诏向着李主事再次躬身一礼,而后转身走出军帐。 回到自己的军帐后,曹文诏摸着怀里的五两银子,面上露出一丝愁色。 他知道,家中情况如果不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他的母亲是绝对不会托人送来这封书信的。 虽然信中没说要他寄多少银钱回去,但他清楚,这五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想到这些,曹文诏咬了咬牙,随即起身,急匆匆向着另一处军帐走去。 “文诏有什么事吗?” 看着突然进来曹文诏,军帐内的把总不由问道。 因为曹文诏作战勇猛,这个把总对他的态度也很是温和。 曹文诏先是行礼,而后说道:“小人家兄亡故,家中只剩老母、嫂侄三人,危在旦夕,您能不能支些军饷与我?” 听到曹文诏是来讨军饷的,那名把总也不由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 “文诏啊,不是我不给你发饷,而是朝廷根本就没把军饷送过来,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可是这都快两年了,朝廷怎么可能没送过来?” 听到把总仍旧是以往的那套说辞,曹文诏也不由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大了许多。 他虽然识字不多,可是他也不傻,朝廷再怎么腐败,也不可能两年不给边军拨饷,况且他可不止一次见到军中将官大吃大喝的样子。 在他看来,朝廷调拨的军饷,肯定都是进到了这些将官的腰包。 见到曹文诏竟敢质问自己,那名把总的脸色立马便沉了下去,随即呵斥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北京问问皇帝陛下,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给这边派发军饷!” 听到把总这番话,曹文诏一双眸子也顿时变得通红,死死的盯着对方。 “我不会去问任何人,我只想问你,我的军饷,你到底给不给我?” “你你要干什么?” 那把总见到曹文诏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虚。 他可是见过曹文诏在战场上砍人的样子,这个家伙,可是危险的很。 “不干什么,我只想要回我的军饷!!” 曹文诏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向着把总走去。 那把总也不由后退两步,随即看向帐外,大声吼道:“来人呐,快来人!!” 第101章 谁反了? 听到把总的喊声,守在帐外的几名士兵,也立马冲进了帐中。 曹文诏见状,当即一个踏步冲到了把总的近前,而后伸出右手,一把掐住了把总的脖子。 “别过来!!” 只见曹文诏大吼一声,手上微微用力,那把总顿时张开了嘴巴,一双眼睛也是瞪的老大。 那几名士兵见状,也当即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曹文诏。 “文诏,不不要冲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被掐住脖颈的把总,此时也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转而好声好气劝说了起来。 “哼~,拿不到军饷,我家中的老母、嫂侄,便会饿死,她们若是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曹文诏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此时的他已然抱有死志,自己全家活不成,他也要拉着这个可恶的把总一起陪葬。 听到曹文诏是为了讨要军饷,冲进来的那几名士兵,也不由相视一眼,举起的武器也放了下去。 他们与曹文诏一样,同样都是一年多不曾领到军饷了,家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把总见状,顿时害怕了,急忙解释道:“文诏,我真的没有骗你,朝廷确实没有调拨饷银过来,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胡说,既然朝廷没有调拨军饷,那你前几日在城中新买的一套宅院,新纳的一房小妾是从哪里来的?” 把总的话,让曹文诏顿时怒火中烧,手上也不由加重了两分力气。 “咳咳~,不不要!” 那把总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被捏碎,不由挣扎起来。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把朝廷给我们的军饷,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快把军饷还给我们!!” 说话的是冲进来的一名士兵,原本放下去的武器也再一次举了起来,对准了那名把总。 “快把军饷还给我们!!” 其余几名士兵,也怒吼一声,一同将武器对准了曹文诏手中的把总, “你你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名把总顿时吓坏了,他没想到,这些士兵居然说反就反了。 眼见这些士兵突然与自己站在一起,曹文诏顿时有了主意:“弟兄们,听我说一句!” 那几名士兵闻言点了点头:“这位兄弟请说!” 曹文诏恨恨的看了把总一眼,“这个贼人,拿着咱们弟兄的军饷中饱私囊,单靠咱们几个,是要不回来的,必须让更多的弟兄知道,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自会有人为咱们主持公道!” “曹兄弟说的对,我们这就去叫人!” 那几名士兵也不含糊,当即向着帐外跑去。 那把总见状,也不由颤声道:“曹文诏,你这是要煽动兵变吗?这可是死罪,你知道吗?” “呵~,你也不用吓唬我,只有人越多,我才越安全,到时候,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死!” 曹文诏冷笑一声,对于把总的警告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自己识字不多,但他也知道,如果只是几个人闹事,肯定是必死无疑,只有人越多,上面的将军才越不敢动手。 那把总见曹文诏如此一说,也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随即不再言语了。 另一边,跑出军帐的那几名士兵,也各自联络起了其他的士兵。 一听是准备讨要军饷,士兵们也是二话不说的积极响应。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这个把总手下的所有士兵,便全都聚集到了一起。 曹文诏也控制着那名把总走出军帐。 “把军饷还给我们!” “快给我们军饷!!” 那把总刚一露面,周围的士兵们顿时大声怒吼着围了上去,恨不能当场将其撕成碎片。 “弟兄们,这个贼人如果不给,咱们就去千总那里,千总不行,咱们就去守备那里,今日一定要把咱们饷银要出来!” 曹文诏也适时的大声喊道,鼓动着一众士兵。 “说的对,今日必须把咱们的军饷要出来!!”那些士兵也纷纷开口附和。 “咱们走!!” 说着,曹文诏挟持着把总,向着千总的军帐走去。 营内的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加入了讨要军饷的队伍当中。 不消片刻,人数便已达七八百人,“还我军饷”的呼声,也不断回荡于军营当中,越来越多的士兵,也一同高呼。 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动静,营内的千总与守备不仅没有出面制止,反而还不知躲到哪里。 就在这时,熊廷弼也赶到了营外。 听到营内的动静,熊廷弼顿时脸色一变,暗道一声“糟糕”,急忙向着营内跑去。 只见,营内的上千名士兵,正围着守备的军帐,大声呼喝着,周围的士兵,也在不断的向着这边汇聚。 “你们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熊廷弼大吼一声,而后向着那群讨饷士兵,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许多危险了,万一任由这群士兵闹下去,整个城内的守军都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沈阳城可就真的危险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就全完了。 跟在熊廷弼身后的几名亲卫,也随着熊廷弼大声呼喝着。 “弟兄们,熊经略来了,都安静!!” 人群中的曹文诏,见到是熊廷弼来了,心中也安稳了许多,随即大声制止着周围的士兵。 很快,那些士兵便安静了下来,全都目不转睛的看向熊廷弼。 来到士兵中间,熊廷弼看向曹文诏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挟持与他?” “卑职曹文诏,因为讨饷,不得不这么做!”曹文诏面无惧色的大声回应了一声。 听到这话,熊廷弼皱了皱眉头:“讨饷就讨饷,你挟持他有什么用?快把他放了!” “是!!” 曹文诏并未违逆熊廷弼的命令,直接松开了掐着把总脖子的手。 “咳咳~!” 被松开的把总,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了好久,那把总这才站起身来,跑到了熊廷弼的面前。 “熊经略,反了,反了他们!” 不待把总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把总“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还多了一个新鲜的手印。 “熊经略,您?” 那把总也是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发懵,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熊廷弼。 “你个狗东西,刚才说谁反了?”熊廷弼阴沉着脸,冷声质问道。 第102章 心存正义曹文诏 听到熊廷弼的质问,那把总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然后指向了后方的曹文诏。 “熊经略,属下失言,是他们,是那个曹文诏反了,他以下犯上、聚众闹事” “闭嘴!!” 不待把总说完,熊廷弼便立马将他喝止,随即说道:“将士们不过是讨要军饷罢了,哪来的反了?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军法从事!” “我” 那把总闻言,一脸愕然的看着熊廷弼,心里也实在是想不通熊廷弼为何会对这些丘八的做法视而不见。 熊廷弼瞪了那把总一眼,“你们千总和守备都哪里去了?” 那把总也四下望了一眼,而后答道:“卑职不知!” 熊廷弼冷笑一声:“看来他们是准备拿你的性命来平息士兵的怒火,所以才躲着不出来吧!” “什么?熊经略,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一听这话,那把总也不由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太愿意相信。 熊廷弼:“如果不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肯出来帮你说话?刚才营内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会不知道吧?”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把总双目失神,不由轻声呢喃着。 熊廷弼冷笑一声:“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当他们的替罪羊,士兵们要不到饷银,肯定会闹事,他们出现的话,难免会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如果你被士兵们杀了,那么他们就可以用你的人头来做文章,说是你贪墨了饷银,到最后,罪责全是你的,而他们就可以做好人了!”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他们的心思,竟这般狠毒?” 听完熊廷弼的一番解释,那把总也顿时明白了过来,心中也不由对自己的千总、守备多了几分怨恨。 熊廷弼见到把总如此模样,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营内的千总和守备,都是出身辽东,对熊廷弼一直都是阳奉阴违。 士兵们讨饷一事,如果闹大了,对他熊廷弼是最为不利的。 因此,他一进营,便知道,这千总和守备之所以躲着不出来,无非就是想借着这次兵变,将自己赶出辽东。 所以,熊廷弼也耐心的将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了眼前的这个把总,对他们进行了挑拨离间。 “你们给老子添堵,那么老子也不介意给你们上眼药。” 想到这里,熊廷弼随即看向一旁的曹文诏,沉声问道:“他们欠你多少军饷?” 曹文诏大声道:“回经略的话,算上小人斩杀的五个建奴和两年的饷银,一共是两百九十两!” “哦?” 听到曹文诏竟然斩杀过五个建奴,熊廷弼不由神色一动,开始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如果你真的杀了五个建奴的话,按军功来算的话,怎么也能当个把总了,为何都换成银两?”熊廷弼一脸不解的问道。 “小人家中缺钱!”曹文诏直言不讳的说道。 “呵~,你倒挺实诚的!” 一听这话,熊廷弼也不由轻笑一声,看向曹文诏的目光,也满是欣赏。 在他看来,这个叫曹文诏的年轻人,不是傻子,肯定明白有了权就会有钱的道理。 他之所以将自己的军功,全都换成银子,一是确实缺钱,二是心存正义,不想做那些喝兵血的事儿。 对于熊廷弼的称赞,曹文诏没有回应,而是直接跪了下去,大声道: “熊经略,如今小人家中生活困苦,若是再不发饷银的话,她们就只能饿死了,望经略为我等主持公道!” “望熊经略为我等主持公道!!” 周围的那些士兵,也随之一同跪了下去。 望着跪在面前的士兵们,熊廷弼心中也不禁有些发酸。 那些军饷本就是将士们应得的,可是如今却好似乞讨一般,不得不跪地求人,这怎么看,他也不合理。 “唉~!” 熊廷弼幽幽叹息一声,随即环视众人一眼,朗声道: “都起来吧,你们放心,本将定会找到你们的千总、守备,要出你们的饷银,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谢熊经略!!” 一众士兵也齐声道谢,然后站了起来。 随即熊廷弼看向曹文诏,“你小子不错,愿不愿意跟在本将身边当个亲卫?” 曹文诏摇了摇头:“小人只想上阵杀敌!” “呵~,放心吧,跟在本将的身边,有的是你杀敌的机会!” 见这个曹文诏还挺执拗,熊廷弼不由轻笑一声,对他也是越发的欣赏了起来。 “如果能上阵杀敌的话,小人愿意跟在经略身边!”曹文诏也不扭捏,直接答应了熊廷弼。 熊廷弼笑了笑,“那好,你去收拾一下,跟本将走吧!” “是!!” 曹文诏郎声应是,而后转身向着自己的军帐走去。 熊廷弼随即看向周围的士兵,“你们也都回去吧,几日内,本将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是!!” 士兵闻言也都点了点头,然后各自散去。 待众人散去之后,熊廷弼对着身旁的几名亲卫吩咐道:“去,把这里的千总和守备带到经略府去!” “是!!” 那几名亲卫也朗声应是,而后开始四处去寻找着营内千总和守备的身影。 “经略,那卑职该怎么办?”见所有人都走了,那把总也目露求助的看向熊廷弼。 熊廷弼想了想,而后说道:“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有什么动作,随时通知本将,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是!!” 那把总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将营内事务解决之后,熊廷弼也带着曹文诏离开了军营,向着经略府走去。 一边走着,熊廷弼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愁色。 虽说将士们被暂时安抚了下去了,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可是,几日后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到时候不能帮将士们拿到饷银,到时候,将士们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想到这里,熊廷弼也不由停下了脚步,扭头向着北京的方向望去,目光之中满是期盼。 “熊经略,喜事,天大的喜事!” 熊廷弼循声望去,只见辽东巡抚周永春正兴匆匆的向着这边跑来。 第103章 王命旗牌 “周中丞,这到底是什么喜事,竟能让您这样开心?” 望着不顾形象跑过来的周永春,熊廷弼不由一脸疑惑的问道。 周永春笑着说道:“沈阳驿站来报,说是朝廷来人了,带着军饷来的!” “军饷?有多少?” 听到这话,熊廷弼立马就精神了。 只见周永春笑了笑没说话,而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熊廷弼面前晃了晃。 “二十万两?” 熊廷弼眼睛一亮,眉眼之中闪过一抹喜色。 二十万两虽说不是很多,但也足够缓解沈阳眼下的燃眉之急。 “错!!” 周永春笑声道:“是二百万两,光是装饷银的大车,就有四十辆!!” “二百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熊廷弼也不由呆愣当场。 如果说二十万两,足以解决沈阳燃眉之急的话,那么二百万两,便能够让他熊廷弼解决辽东的所有问题。 毕竟有了钱,自己的位置就更加稳固,说话也就好使了,还能腾出手来,对出身辽东的那些将官们进行整顿。 当然,最重要的是,熊廷弼从这二百万两军饷当中,看到了天子对自己的态度与支持。 要知道,以往的饷银,虽然对外宣称有很多,可实际能够送到辽东的并不多。 因此,在他看来,天子能将二百万两军饷足额送到辽东,定然是极为重视并相信自己。 想到这些,熊廷弼的内心也不由开始激动起来,黝黑的脸上也透出了一抹红光。 随即熊廷弼看向身后的亲卫,“快去,立刻召集城内所有将官,跟本将一同前去迎接!!” “是!!” 亲卫朗声应命,而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沈阳城内,把总以上的所有军官,全都赶到了经略府,那个试图暗害熊廷弼的千总与守备也在其中。 此刻熊廷弼也懒得再与他们理会,直接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向着城外走去。 等熊廷弼一行人来到沈阳城南的时候,城墙上下,已经聚满前来围观的士兵,对着缓缓靠近的车队指指点点。 整支车队除去赶车的马夫之外,还有上百名高举招旗的壮汉,车队两旁,分别是两百名东厂的番子和五百名锦衣卫缇骑。 如此大的阵仗,让人不由叹为观止,随着车队的逐渐靠近,马车上那些鲜红的木箱,也是越发惹眼。 “嘿,你说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不是咱们的军饷?” “这还用问,肯定是了。” “我看不一定,以往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运军饷的队伍,哪有这么大的阵势?”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的天子刚刚登基,肯定是看咱们边军辛苦,多发一些呗!” “唉~,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没想到天子他老人家远在京城,还能惦记着咱们这些苦哈哈们!” 在士兵们兴奋的讨论下,这支车队,终于来到了沈阳城下。 熊廷弼也赶忙上前,向着对于前方身穿太监服侍的王体乾插手一礼。 “下官熊廷弼,见过天使,不知天使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体乾也赶忙上前还礼:“熊经略客气,这辽东还冷的可以,咱们还是到经略府再行宣旨吧!” 一听还有旨意,熊廷弼不由心中一紧,随即让开道路:“天使,请!!” 走在路上,熊廷弼也是眉头紧蹙,心中也不断的犹豫着一会儿该怎么做。 方才王体乾说有旨意,可是随行人员当中,并无宣旨的官员,也就是说,王体乾身上带着的是天子的中旨。 对于熊廷弼来说,他本身是不想接下这份中旨的,可是现在的情势不同以往。 天子费尽心思的给你送来了二百万两饷银,解了你的后顾之忧,可是你这转头就拒绝天子的旨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自己名声没了不说,而且也会彻底的得罪天子,到时候,朝堂上的那些东林人,定会落井下石,自己的下场,也会凄惨无比。 “唉~,陛下啊陛下,您还真是洞彻人心!” 想到最后,熊廷弼心中也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天子,也是深感无奈。 直到此时,熊廷弼也明白了过来,天子这是准备让他做一个只奉君命的孤臣了。 过了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经略府的前厅当中。 王体乾也不过多废话,取出一份诏书,捧在手中大声道:“辽东经略熊廷弼接旨!” “臣,熊廷弼接旨!” 望着王体乾手中的诏书,熊廷弼心中叹息一声,随即跪了下去。 周围的那些将官见状,也不由各自相视一眼,他们没想到熊廷弼竟然会接天子的中旨。 尤其是那些出身辽东的将官,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见圣旨如见陛下,尔等为何不跪?莫非尔等不尊天子?” 见到仍旧站着的一众将官,王体乾面色一沉,目露寒光的扫望了众人一眼。 “我等不敢!!” 一听这话,那些将官们也纷纷跪了下去,实在是因为王体乾扣的这个帽子实在太大,他们扛不住。 “哼~!” 王体乾轻哼一声,而后将圣旨缓缓展开,大声念道: “辽东经略熊廷弼,为人忠勇,乃国之柱石。 自经略辽东以来,为辽东的稳固,兢兢业业,呕心沥血,朕倍感欣慰。 今特加封熊廷弼为太子少师,领兵部左侍郎衔,另赐锦缎百匹、白银万两、珍珠百颗,以示嘉奖! 今特赐王命旗牌,辽东诸事,熊卿可自行决断,望熊卿能不负朕望,尽心尽力,继续稳固辽东!” “臣,拜谢陛下天恩!!” 熊廷弼叩首行礼,接过圣旨和王命旗牌的双手也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子不仅给了自己丰厚的赏赐,而且还赐下了王命旗牌,并许给了自己尽力决断之权。 这等于是将整个辽东,完全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这份信重,让熊廷弼不由感动不已。 与熊廷弼的激动不同,那些辽东将官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 如今的熊廷弼,有了二百万两的军饷,又有了王命旗牌,已经是彻底的压在了他们的头上,这一结果,他们心中很是不快。 对于厅内众人的想法,王体乾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取出另一份圣旨,然后看向熊廷弼。 “熊经略,皇爷还有一份给将士们的旨意,咱们还是到校场去吧!” “天使请随我来!!” 熊廷弼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引着王体乾向着校场走去。 第104章 满饷不可敌 “咚咚咚~!” 阵阵鼓声回荡于沈阳城内的军营当中,所有将士也纷纷向着校场跑去。 看着走向着点将台的王体乾、熊廷弼,以及进入营内的那些大车,所有的士兵们也想到可能是要发军饷了,脸上不由露出兴奋的神色。 看着越来越近的王体乾与熊廷弼等人,士兵们也不由挺直了身姿,往日里的颓废也一扫而空。 很快,王体乾与熊廷弼便登上了点将台,十几名锦衣卫缇骑也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些缇骑,充当着扩音器的角色,熊廷弼与王体乾每说一句话,他们便会,大声复述一遍,以便士兵们都能够听得到。 待一切就位之后,王体乾扭头冲着熊廷弼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说。 熊廷弼随即上前一步,扫望台下的将士一眼,而后一脸兴奋的大声道: “弟兄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陛下从自己的内帑当中,拿出了二百万两银子作为你们军饷,并派人亲自给你们送过来了,过去积欠的那些饷银,今日将会一个不少的全都给你们补齐!” 缇骑们重复的声音,回荡于安静的校场之中,还没有完全落定,校场内便“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果然是发饷了,而且还是二百万两。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可是帑金,是天子自己的钱。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当今天子,竟然会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果然,当今天子还是圣明的,还是惦念着他们这帮丘八的。 站在前排的曹文诏也是激动的双目通红。 如果这次的军饷真的能够补齐,那么自己的老母和侄嫂不仅会平安度过这次危难,而且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所以,在曹文诏看来,天子这次派人及时的将军饷送来,无疑是皇恩浩荡、雪中送炭了。 只见曹文诏梗着脖子,大声喊道:“天子万岁!!” “天子万岁!!” 周围的将士们也随即一同高声呼喊起来,整齐嘹亮的喊声,传荡于整个军营当中。 “好啊,将士们果然都是好样的!” 台上的王体乾望着台下高呼万岁的士兵们,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子这次派他过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收拢辽东士兵对天子的忠心,用以增加天子在士兵们心中的分量。 待将士们平静下来之后,王体乾随即取出朱由校传给士兵们的那份圣旨,而后看向台下的士兵。 “辽东众将士接旨!!” “我等接旨!” 一众士兵纷纷跪地接旨,在他们眼中,可没有圣旨和中旨一说,天子给了他们军饷,那么他们自然就要听天子的话。 王体乾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展开诏书,大声念道: “辽东苦寒,众将士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抛头颅洒热血,不计生死与敌作战,让我大明百姓免遭涂炭之苦,可谓是劳苦功高。 然而,天灾不断,贪官污吏横行不法,以至国库空虚,距今已有两年不曾给众将士发下饷银。 朕自御极之后,每每闻之,只觉痛心不已,朕与大明,实在有愧于众将士的忠诚守卫之心。 朕今日在此向诸位将士承诺,日后无论如何艰难,绝不再拖欠一分一毫的军饷,但凡杀敌立功之人封官、赏赐,绝不吝啬。 战死者,其家人老小,皆有全俸,朝廷也会代为照看。 望众将士,能与朕共勉,将建奴赶出辽东,复我大明往日荣光! 大明威武,明军威武!!” 王体乾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圣旨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锦衣卫的缇骑们,也不断的复述着圣旨上的每一句话。 校场内的士兵们,得知天子如此惦念他们这帮丘八,也不禁感动万分,一些热血之人也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此刻的曹文诏也是激动不已,天子刚刚登基便拿出自己的钱来充为军饷,如此体恤士兵的君主,值得为之效死。 “大明万岁,天子万岁!!”曹文诏不由再次大声呼喊起来。 “大明万岁,天子万岁!!” 一众将士,也用尽全身力气,高声齐呼,以此来表示他们对天子的忠诚。 要知道,在大明,普通士兵的地位,那是非常之低的,可以说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了。 有些人犯了法,就有发配充军这一惩罚。 一个犯人的惩罚,竟然是充军,你可以想象,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心酸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压根儿就没人愿意去当兵。 如今一众将士们得知当今天子想着他们、念着他们,还对他们许下了种种承诺,这又怎能不让他们为之感动? 那种长期处于底层,经常受到欺负、鄙视,却突然受到最高领导关怀的心情,根本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熊廷弼看着台下不断高呼的将士们,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全军士气高昂,粮饷充足,接下来他整顿辽东的阻力,将会大大的降低许多。 随后,在熊廷弼的主持下,开始对将士们补发军饷。 有东厂和锦衣卫的看守、监督,那些银子并未经过军中将官之手,而是面对面的直接发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这样一来,既免除了贪污,也避免了吃空饷。 军中主事,守在装满饷银得木箱旁,拿着花名册不断的念着军中士兵的名字和他们作战的情况。 “曹文诏,斩敌五人,外加两年军饷,总计二百九十两!” 被念到名字的曹文诏,一脸兴奋的走上前去,从一名锦衣卫缇骑手中,接过了属于他的军饷。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曹文诏不禁跪于地上,向着北京的方向,遥遥一拜。 其余士兵也是有样学样,以此来表达他们对天子的感激之情。 拿到军饷的士兵们也成群的聚在一起,喜笑颜开的讨论着将来的事情。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兵说道:“当今天子圣明,重视咱们这帮臭丘八,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丢在战场上,也死而无憾了!” “陛下如此恩待我们,我等也奋勇杀敌,以报陛下的大恩才是!” “是啊,以往咱们是为了吃口饱饭才来当兵的,如今有钱又有粮,不仅能为家人博个富贵,还没了后顾之忧,自当用建奴的头颅,来回报陛下大恩才是!!” 一众士兵也纷纷出言附和。 都说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如今不仅满了饷,家人妻小也能得到妥善的照顾,有了这些的加持,可以想象,将来战场上明军将会爆发怎样的战斗力。 第105章 反水 随着饷银的发放,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拿到粮饷的将士们自不用说,肯定是高高兴兴,畅想起了美好的未来。 将士们高兴了,军心自然也就稳定,作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自然也是欢喜不已。 唯独那些出身辽东的将官们,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天子派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过来监督发饷,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不仅没有拿到任何好处不说,就连原本手下的士兵们,也全都成为了天子的死忠。 他们不难想象,日后但凡自己有一点儿不对,天子只需随意一封诏书,那些士兵们便会第一个跳出来,将他们给绑起来。 经过两日的派发,驻守沈阳的三万将士,全都一分不少的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军饷。 随着军饷的派发完成,那些辽东将官们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一时间,整个沈阳城内,人心惶惶,那些出身辽东的军官更是如如同末日临头一般,开始四下串联,试图反制。 被熊廷弼留在营中的那名把总,也第一时间,将自家千总和守备的情况,送到了熊廷弼那里。 “呵~,这帮家伙的胆子,果然不小啊,难怪他们过去如此嚣张,连皇爷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看着送上来的情报,王体乾不由冷笑一声。 身为天子近侍的他,自然知晓李如祯是如何利用辽东来胁迫自家皇爷的,因此对于这些家伙,他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好感。 “不知,王公公以为该如何应对?”一旁的熊廷弼不由出声问道。 王体乾笑了笑,“陛下说了,咱家来辽东只是发饷的,辽东的事,一切都由熊经略自行决断。” 对于这些情况,王体乾也没有去管,而是交给了熊廷弼去负责。 一听这话,熊廷弼也放心的点了点头:“曹文诏!” “末将在!!” 守在府衙外面的曹文诏也当即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熊廷弼随即取出身上的兵符,递了过去,而后沉声道: “本督命你,立刻率领本督的两千亲卫营,封锁沈阳四处城门,并对城内所有犯案军官实施抓捕,但有反抗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曹文诏朗声应是,随即接过兵符,快步向外走去。 很快,亲卫营的两千士兵便兵分两路,一路前去接管沈阳的四处城门, 而曹文诏则是率领剩余士兵,前去抓捕那些犯案的军官,而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营内的千总与守备。 那守备与千总得知消息以后,也第一时间召集一众手下。 守备李显扫望一众手下一眼,沉声道:“诸位,那熊廷弼要对我等辽人下手了,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你们回去立刻召集手下士兵,聚集过来!” “可是,如今士兵们都心向陛下,想要拉着他们一同反抗,怕是没那么容易吧?”一名把总一脸犹豫的问道。 “哼~,陛下又没有明发圣旨要捉拿咱们,那群士兵知道什么?” 李显冷哼一声,“你们就说,是他熊廷弼为了坐稳辽东经略的位置,要拿咱们辽人立威,而那些参与讨饷的士兵,就是他首要针对的人。” “是!!”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很快,这些军官就将李显的命令,传到了各级营帐。 虽说这些士兵领了军饷,全都心向天子,但是由于这些军官们说的也是有板有眼,因此士兵们也是不疑有他,很快便聚集到了一起。 李显与营内那些军官见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士兵与熊廷弼的亲卫发生冲突,将事情闹大,并将消息传到王体乾和那群锦衣卫的耳中。 按照他们对那些太监的了解,一个不尊上命的罪责肯定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这些士兵不得不与自己站在一起,一同反抗熊廷弼。 虽然他们的算盘打的不错,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物,那就是曹文诏。 就在士兵们刚刚聚集起来不久,曹文诏也带着亲卫营的人赶到了军营之中。 营内的士兵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亲卫营,也不由相信了军官们说的那些话,而后神色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停下!!” 看着围在军帐周围的士兵,曹文诏不由眉头一皱,随即一抬手,阻停了正在行进的队伍。 熊廷弼身边的亲卫队长也不由眉头一皱:“曹兄弟,怎么办?” 曹文诏一脸轻松的说道:“你们暂时先不要动,以免发生误会,我先过去看看!” “可是,万一他们突然发难,又该如何?”亲卫队长不由担忧的问道。 曹文诏笑了笑,“不会的,他们都是跟着我一起讨饷的弟兄,都认得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亲卫队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小心一些!” “放心!” 曹文诏,自信一笑,随即独自一人,向着围在军帐周围的那群士兵走了过去。 “咦?那不是文诏兄弟,怎么是他?” “难道是他反水了,想要拿咱们弟兄去邀功吗?” “不会吧?就他一个人过来,能拿咱们这么多人?” 看着走过来的曹文诏,一些认识他的士兵不由开始议论起来。 很快,曹文诏便走到了众人面前,而后笑声问道:“弟兄们,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曹文诏话音刚落,一名军官当即大声吼道:“弟兄们,不要废话,给我拿下曹文诏这个叛徒!!” 士兵们闻言,立马就要上前动手。 原本被曹文诏挟持过的把总见状,当即大声喊道:“都别动!!” “陈泉你要做什么?”那名军官见到突然反水的陈泉,不由大声质问道。 “不干什么,我只是好奇,曹文诏之前为了讨要军饷,还差点儿捏死我,今日怎么可能转过身来就要对其余的弟兄出手?” 陈泉也不由扯开了嗓子,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从熊廷弼那了解到李显等人,拿自己当替罪羊的险恶用心之后,陈泉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投靠熊廷弼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如今有了一个机会,他自然也要好好表现一下才是了,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李显他们得逞。 果然,听到陈泉的疑问之后,那些士兵面上也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一名年老的士兵看向曹文诏,高声问道:“文诏兄弟,你是不是过来捉拿我们的?” 曹文诏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熊经略大人大量,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惩罚自己的士兵?” “难道说,是千总和守备欺骗了我们?” 听曹文诏这么一说,士兵们也回过神来,不由疑声问道。 第106章 沈阳城内的混战 得知曹文诏并非是来捉拿他们的,那些士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对自己上级的命令,产生了怀疑。 曹文诏听到士兵们的疑惑,不由大声道:“弟兄们,你们猜的不错,的确是李显和那帮军官们欺骗了你们。 他们那群人,占兵役、吃空饷、喝兵血,把以前朝廷发给咱们的饷银全都据为己有,如今他们的事被锦衣卫和东厂查了出来。 他们为了自保,所以把你们骗了过来,想要利用你们来与熊经略作对,然后给你们安上一个叛乱的罪名,让你们无路可走,然后只能喷其摆布。” 曹文诏也扯着嗓子,拆穿了李显等人的阴谋诡计。 “什么?他们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哼~,这帮恶人,拿着我们的卖命钱吃香喝辣的不说,如今还想让我们弟兄,跟他们一起送死?” 得知真相的士兵们也是一脸愤恨的咒骂了起来。 李显手下的那名心腹军官也不由大声喊道:“不要听他胡说,曹文诏这个叛徒,分明就是居心不良,一旦守备和千总被他们拿了,就没人能保住的你们了呜~!” 那军官话未说完,便见到一个硕大的拳头挥了过来,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颊上,随即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你还是给老子闭嘴吧,老子差点儿就被他们害死,如今还想欺骗弟兄们不成?” 众人望去,只见陈泉一脚踩在了那名军官的脸上,正大声咒骂着。 曹文诏见状,也适时的大声喊道:“弟兄们,你们也看到了李显等人才是真正的叛徒,他们违逆天子,祸乱军中,你们千万不要跟着他们背上叛徒的罪名!” 弟兄们,何不随我一起捉拿李显,立功受赏?” “对,捉拿李显,立功受赏!”陈泉也当即大声喊道。 “捉拿李显,立功受赏!!” 士兵们也不再犹豫,纷纷大喊一声,不约而同得转过身去,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李显等人的军帐。 军帐内的李显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也不由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群臭丘八,竟然真的倒戈了。 就在这时,曹文诏带着一群士兵冲入了帐中。 看着曾经的上司李显,曹文诏不由冷声道:“李守备,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显闻言,不由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 “将他们全部带走!!” 曹文诏随即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也立马上前,将李显以及帐中的军官们,全都架了出去。 走出帐外,曹文诏看向周围的士兵,大声喊道:“弟兄们,除这些人之外,还有其他人仍旧逍遥法外,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前去拿人?” “愿意,愿意!!” 士兵们也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附和着。 能够将那些欺负过他们的军官们绳之以法,他们自然非常乐意效劳。 “那好,那就跟亲卫营的弟兄们一起出发!!” 曹文诏大吼一声,随即带着营内的士兵们向着那些亲卫营的士兵走了过去。 “厉害呀文诏兄弟,不仅独自一人拿了这些犯官,还添了这么多帮手!” 见到曹文诏仅靠一人,便说服了营内的士兵倒戈,亲卫队长也不由称赞不已。 曹文诏却是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而是这帮家伙做下的恶事太多,合该有此下场!” “说的不错,这些家伙不仅贪得无厌,还贪生怕死,要不是他们,咱们堂堂明军,怎么会区区建奴打的如此狼狈?” 那亲卫队长也点了点头,对这些辽人军官,显然是没有半分好感。 随后,曹文诏带领一千近卫营和三千营内士兵,向着下一个营寨赶去。 其余营内的辽人军官,得知这里的情况之后,也放弃了蛊惑士兵随他们一同反抗的心思,只带了两千多名私兵,向着四处城门赶去,试图逃离沈阳。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此时沈阳的四处城门,已经全换上了熊廷弼的亲卫把守,他们根本就无路可逃。 一些胆小的军官见状,也随之放弃了抵抗,主动前去投案,希望能够争取保下自己的性命。 还有李家的一些死忠,自认已经死路一条,于是率领手下的私兵向着守门的士兵冲杀过去,试图夺门而逃。 很快,沈阳的四处城门分别开始了一场明军之间的混战,其中尤以北城门的混战,最为激烈。 不过片刻,就有许多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因为城北的不远处,就是那些蒙古难民的聚居地,只要他们能够逃出去,便能混入难民的队伍当中,顺利逃生。 因此,逃往这边的人数也是最多。 守门的亲卫士兵,都是跟在熊廷弼身边的人,自然也知道北门的重要性。 一旦城门打开,被那些难民冲进来的话,沈阳将会非常危险,沈阳一丢,整个辽东也会彻底丢失。 虽然人数不及对方的一半,但仍旧坚守不退。 一方是为了活命,一方是为了自己的使命,两方士兵也是舍生忘死的冲杀在了一起,喊杀与哀嚎之声响动四方。 消息传到经略府,王体乾也是被吓的不轻,他也没想到,那些辽东军官竟然真的反了。 “王公公不必惊慌,他们成不了气候的!” 一旁的熊廷弼却是稳如泰山,他相信自己手下亲卫的战斗力,也相信曹文诏不会让他失望。 与此同时,曹文诏也带领四千人马来到了城中。 得知四处城门混战的消息之后,曹文诏立马让亲卫队长率领一千亲卫前去支援其他城门,自己则率领营内三千士兵前去支援北门。 很快,曹文诏率领的弟兄们便赶到了北门,看着已经死伤过半的守门士兵,曹文诏脸色一变。 曹文诏随即大声吼道:“弟兄们,这群叛军与建奴无异,斩杀一人便以功论赏,随我杀!!” “杀~!!” 听到杀人有赏,那群士兵也是神色一振,立马红着眼睛杀了过去。 率先冲入叛军队伍的曹文诏,手中长刀左劈右砍,不消片刻,便以斩杀三人,惊的其余叛军纷纷避到一旁。 有了曹文诏与三千营兵的加入,那些叛军也是被杀的连连后退。 “不要乱,继续冲,只要打开城门,我等便能活命!” 混战中,一名叛军的军官也不断的高声呼喝着,率领手下的私兵继续向着城门的守军杀去。 曹文诏也注意到了那名军官,随即想也不想的便冲了过去。 能够在战场上独自一人斩杀五名建奴士兵的曹文诏,其武力自然不用多说,一路上,没有一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很快,曹文诏便冲到了那名军官的近前,挥刀便砍了过去,刀锋迅捷凌厉。 那军官尚未来的及做出反应,便被曹文诏一刀砍在了脖颈上,结束了他的性命。 第107章 整饬辽东1 随着曹文诏斩杀那名军官之后,剩余叛乱的士兵,也很快被镇压了下来。 留下一部分继续看守之外,曹文诏率领余下士兵,向着其余几处城门跑去。 很快,四处城门的混战也全都一一平息,那些带头制造混乱的军官,也大都死于曹文诏的刀下,只有极少数投降较快之人活了下来。 消息传到经略府,王体乾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熊经略果然非同一般,咱家佩服!” 望着始终不动声色的熊廷弼,王体乾也不由一脸敬服的拱手一礼。 “王公公客气了,此间全靠陛下护佑,熊某不过是沾了陛下的光了!” 熊廷弼也是爽朗一笑,当着王体乾的面,将所有的好事,全都推到了天子的头上。 “是啊,若不是皇爷心心惦念的这些士兵们,让咱家把饷银送了过来,辽东的这潭死水,还真不好动呢!” 王体乾也顺着熊廷弼的话,开始往自家皇爷脸上贴金了。 虽然朱由校不允许他插手辽东事务,但也没说不许他为皇爷增加声望不是?自己帮助皇爷在辽东留个好名声,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王公公说的是啊,士兵们还是好的,以往只不过是受了那些人的蒙骗而已。 如今士兵们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任凭他们在辽东如何根深蒂固,想要除掉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熊廷弼也笑着附和道,对于能够腾出手来整饬辽东,也是开心不已。 就在两人说话间,曹文诏也带着士兵们,将剩余的那些军官和乱兵,押到了经略府。 “跪下!!” 在曹文诏等人的呼喝下,那些军官与乱兵,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看着原本在辽东作威作福,还对自己阳奉阴违的辽人将官们,如今成成为阶下囚,熊廷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畅快的笑容。 扫望众人一眼,熊廷弼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声道:“请王命旗牌!!” “是!!” 两名亲卫朗声应是,随后从后堂之中,将王命旗牌,捧了出来。 “熊经略,您真的要杀我们?” 人群中的李显,一脸惊惧的看向熊廷弼。 “哼~,尔等多年来祸乱辽东,吃空饷、喝兵血、占兵役,使得将士全无战心,建奴能够横行辽东、攻陷铁岭,尔等要负全部责任,不杀你们,如何对得起辽东才行,如何对的起大明百姓?” 熊廷弼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细数着这些辽人将官的种种罪孽。 “大明上下,哪里没有过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就连当年的戚继光也没少吃空饷,你这般说辞,我等不服!” 李显此刻也是明知必死,随即也不再顾忌,梗着脖子大声嚷嚷起来。 熊廷弼眼睛一瞪:“别人我管不着,但是在辽东,在我熊廷弼手下,就是不行,就是死罪!!” “熊廷弼,你要想清楚,辽东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真的杀了我们,有人不会放过你的!”李显也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大胆!这大明的万方九州都是皇爷的,除了皇爷,还有谁能动的了熊经略的?” 一旁的王体乾也随即站出身来,怒视着李显。 “我” 见到王体乾突然搬出了当今陛下来为熊廷弼站台,李显也不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一句。 自己死了不打紧,可若是因为这张嘴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么自己的家人也难逃厄运了。 “哼~!” 王体乾冷哼一声,而后看向一旁的熊廷弼:“熊经略,您可以继续了!” “有劳王公公了!” 熊廷弼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面色肃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些将官与一众乱兵。 “大明律载有明文,贪污五十两以上者,斩!!” 随着着熊廷弼此话一出,那些将官们也全都面如死灰。 谁也想不到,熊廷弼这个家伙,竟然拿出了太祖皇帝朱元璋时期的大明律来惩处他们,这分明就是不打算给他们留活路了。 随着熊廷弼话落,曹文诏也带着士兵将那些将官们全都带到了一旁的行刑台。 几名刽子手也手持大刀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斩!!” 随着熊廷弼一声大吼,刽子手的大刀也重重落下。 一瞬间,血腥味儿便四散开来。 不多时,连同李显在内的十几名军官,全都被砍了头。 望着那些血淋淋的人头,跪在一旁的那些乱兵们,也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熊廷弼转身扫望那些乱兵一眼,沉声道:“尔等不明真相,受其蛊惑,按理说,倒也可免一死!!” “多谢熊经略不杀之恩!!” 一听这话,那些乱兵的身子也不抖了,急忙叩头谢恩。 熊廷弼见状冷声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是死是活,还需立下功劳才能评判!!” “我等愿意戴罪立功,熊经略尽管吩咐就是!!” 那些乱兵也赶忙答应着,能活着,谁也不想去死。 熊廷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好,本督给你们的任务非常危险,为了使你们免除后顾之忧,还是先把你们的家人妻小接到沈阳城中再说!” “这?” 听到这话,那些乱兵也不由迟疑了一下。 “尔等不必多想,毕竟你们如果真的战死了,本督也能更好的照应你们的家人!” “多谢熊经略照顾!!” 虽然明知熊廷弼是准备拿他们得家人作为人质,可是没办法,就算他们现在不说,早晚也会被查出来的。 与其让家人背上一个叛军家属的罪名被处死,还不如给他们留下一份抚恤更好。 随后,那些乱兵在熊廷弼的安排下,被带到了的后堂,开始登记各自家中的情况。 对于熊廷弼的安排,一旁的王体乾也很是识趣的没有多问,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 看着离去的王体乾,一旁的曹文诏也不由上前说道:“经略,看来这个太监很其他的那些很不一样呢!” “是啊,这可全靠陛下英明,不然辽东之事,处理起来,也没这么容易!!” 熊廷弼这话可不是拍马屁的,他围观多年,自然清楚这帮太监的尿性。 如果天子昏聩,那么这些太监便会肆无忌惮、为非作歹,反之,则会恪尽职守规规矩矩。 可以说,太监的好坏,绝大部分,都取决于天子的为人。 第105章 整饬辽东2 两日后,经过熊廷弼的铁血手段,沈阳城内的驻军也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清洗,残留的辽东本土势力,也被彻底压了下去。 不过,辽东可不止沈阳这一个城市,还有辽阳、广宁、锦州、西平等等,这些城市当中,辽东将门的势力,依旧浑厚。 熊廷弼于沈阳这边大开杀戒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过去,万一那些人联合起来,搅乱了辽东的后方,沈阳瞬间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所以,熊廷弼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利用时间差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他们一同镇压下去。 随后熊廷弼命人将王体乾与周永春请到了经略府,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动作。 三人落座之后,熊廷弼先是看向王体乾,凝声道:“王公公,本督意欲整饬辽东,其中诸多事宜,还需您和锦衣卫的帮衬方可!” 王体乾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熊经略有什么需要,尽管言语便是!” 见王体乾如此痛快,熊廷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王公公,辽东将门,之所以能够在辽东作威作福、一手遮天。 除去他们身为本土豪强的身份之外,靠的就是与朝堂之上的官员,以及当地锦衣卫户所相互勾结,同时掌握了当地钱财、权利、情报这三种东西。” “说的不错!” 王体乾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过,如今陛下已经将兵部清洗一空,朝廷里已经没人能够再帮他们说话了,再加上如今军饷已经到位,士兵们也不会轻易被他们所煽动。 熊经略唯一担心的,就是辽东各地的锦衣卫户所了吧?” “王公公高见,正是如此!!” 熊廷弼点了点头,对于王体乾能够猜到自己所想,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呵~,这一点熊经略可以放心,早在咱家来之前,骆思恭指挥使,就已经派人开始对辽东各地的锦衣卫户所进行整顿了!” 王体乾轻笑一声,随后将关于锦衣卫的事情也详细说与了熊廷弼。 “唔~,难怪这次行动,沈阳的锦衣卫户所没有丝毫动静,原来是陛下早就有了安排?” “不错,皇爷谋深似海,每一步看似随意,实则早有准备!!” 王体乾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这是他的猜测,但却并不妨碍他在熊廷弼面前给自家皇爷树立起一个威严的形象。 “陛下心智如此,在下真是佩服万分!!” 听完王体乾的一番话,熊廷弼放心的同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天子,也不由多了一丝好奇与敬畏。 谁能想到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竟然能够在登基之初,就已经开始布局辽东了,而且还是如此的无声无息。 在辽东将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已经摆平了他们所有的依仗。 既然情报的问题已经解决,熊廷弼也彻底没了担忧,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周永春。 “周中丞,本督准备亲自去一趟辽阳和广宁,沈阳这边就全都拜托你来主持了!” 周永春点了点头:“熊经略放心,在下已经开始派人给城外的蒙古难民送去了一些衣物和粮食,他们也遵从命令,开始于城外挖沟筑壕、修建堡垒!!” “呼~,既然周中丞早有安排,熊某也就放心了!” 得知周永春已经开始了对蒙古难民的安排,熊廷弼出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大感安慰。 如今自己上有明君,近有贤臣,下有猛士,努尔哈赤若是再敢来犯,定叫他大败而归。 随即熊廷弼叮嘱道:“周中丞切记,万不可让那些蒙古难民闲下来,只要让他们一直不停地劳作下去,才能迷糊筑建奴安插在其中的奸细,为辽东的安稳,争取更多的时间。” 周永春也重重的点了点头:“请熊经略放心!!” 确认沈阳一切无事之后,熊廷弼于第二日一早,带着曹文诏和手下的一千亲卫三千营兵,向着辽阳赶了过去。 王体乾也率领着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缇骑护送着那些银车,跟在了后面。 毕竟辽东的驻军,可不止沈阳一处,他得亲自盯着每一两银子的出处才行。 此时的辽东,又飘起了大雪,漫天风雪,迟滞了熊廷弼等人赶路的速度,同样也阻拦了沈阳情况的外泄。 三日后,直到熊廷弼等人赶到辽阳城下,城内的辽人军官仍未接到沈阳城内的情报。 在他们看来,熊廷弼与王体乾的到来,只是为了监督发饷而已,因此,也并未做出任何准备。 辽阳总兵贺世贤也是带人亲自出城五里,将熊廷弼与王体乾等人迎入了城中。 这个贺世贤,乃是熊廷弼亲自提拔上来的,在辽阳城内,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从熊廷弼的命令。 来到城内府衙当中,熊廷弼也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很快,厅内除熊廷弼、贺世贤、王体乾三人之外,再无他人。 “世贤,如今辽阳情况如何?”熊廷弼率先开口问道。 “唉~,卑职实在愧对经略看重,至今仍旧无法掌控辽阳,就连您一月之前要求调拨的三万件棉服,也只凑齐一千件而已!” 贺世贤也不由叹息一声,一脸苦涩的向熊廷弼说明了自己的处境。 王体乾也不由疑声道:“你身为朝廷任命的辽阳总兵,那些将官阴奉阳违也就罢了,还敢如此违抗上命?” “实不相瞒,在下这个总兵,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前几日军中几个千总还带着一群士兵围了在下的府邸,讨要军饷,还要求在下上书朝廷,要求释放李如祯回来主持大局,差点儿就要了在下的小命!!” 贺世贤也是苦笑一声,总兵做到他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哼~,这帮家伙,果然没有一个安分的主,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迫朝廷妥协?真是痴心妄想!!” 王体乾冷哼一声,眼中寒芒闪烁。 这帮辽东将官,这么做分明就是给他的皇爷找不痛快,他的皇爷不痛快了,他自然也无法痛快了。 “王公公,勿恼,咱们一来,他们也蹦跶不了几日了!”一旁的熊廷弼笑声道。 王体乾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说道:“贺总兵,还请召集驻守辽阳的弟兄们,这就给他们发饷,让弟兄们也都看看,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是,王公公!!” 贺世贤面色一喜,当即起身向外走去。 待贺世贤离开之后,王体乾将随行的几名锦衣卫百户也叫了进来,吩咐道: “你们几个,立刻带人去接管城中的锦衣卫户所,并切断辽阳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是!!” 几名锦衣卫百户也带人向外走去。 “熊经略,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王公公放心,文诏已经带人做好了准备!” 熊廷弼虽然笑着,但眉眼深处却是透着一股森寒的杀机。 第106章 整饬辽东3 很快,贺世贤便来到了军营,命人擂响了聚将鼓。 虽说贺世贤这个总兵有名无实,但是今日不熊廷弼与王体乾来了,这个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很快,那些将官们便开始召集各自麾下的士兵向着校场集合。 就在贺世贤召集辽阳驻军的同时,与王体乾一同前来的锦衣卫也接管了城中的户所。 户所中,那些与辽东将门相互勾结的锦衣卫总旗、百官也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曹文诏也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北城门。 “这位兄弟,你们这是?” 看着走过来的曹文诏,城门守军不由问道。 曹文诏笑道:“王公公奉陛下之命,给你们送饷银来了,熊经略命我们过来替你们一会儿,等你们领了饷银之后,再回来!” “要发饷了?” 一听这话,守门的一众士兵不由眼前一亮。 曹文诏点了点头:“是啊,这些饷银可是陛下从自己的内帑里拿出来的,而且由锦衣卫亲自发到你们手上,也不用担心被他人克扣了!” “陛下英明,咱们弟兄终于能够拿到饷银了!!” 那些守门的士兵也不由一脸兴奋的称颂着他们的圣明天子。 曹文诏笑了笑,“好了,你们的贺总兵正在召集所有士兵在校场集合,你们先过去吧,城门交给我们吧!” “多谢这位兄弟,等领了饷,我们弟兄,请你喝酒!!” 守门的士兵也不疑有他,向着曹文诏道谢之后,便急匆匆的向着营内校场跑去。 对于这些处于最底层的守门士兵来说,天大地大,也没有饷银大。 “关城门!!” 顺利接过城防之后,曹文诏冷笑一声,命人将城门关闭。 与此同时,辽阳的其余三处城门,也全都被 顺利接管。 看样子,熊廷弼是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辽东将门的势力很大,想要一举铲除是做不到的,因此,熊廷弼也只能一个一个的慢慢对付他们。 好在如今辽东大雪,再加上王体乾与锦衣卫的相助,切断了辽东各城之间的联系,这才让熊廷弼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不多时,驻守辽阳的两万士兵,便全都聚集到了校场中央。 熊廷弼、王体乾二人,也带着的一千亲卫与三百名东厂番子,互送着饷银来到了营内。 贺世贤与一众将官赶忙过去迎接。 校场内的士兵们,也全都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些装着饷银的红木箱子,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在众人的簇拥下,熊廷弼与王体乾带着数十名亲卫,来到了点将台上。 还有一名亲卫捧着王命旗牌,紧紧跟在熊廷弼的身后。 余下的亲卫则是护卫在了点将台的四周,恰好将点台上的众人给围了起来。 见到王命旗牌与这些亲卫的动作之后,那些辽东将官也不由面色凝重的互相对视一眼,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熊廷弼用眼角撇了众人一眼,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随即上前两步,看向台下的一众士兵。 “弟兄们,陛下派人来给你们送军饷来了,你们要记住,这些饷银,可都是陛下从自己的内帑里拿出来的,你们要用自己的忠诚,来报效陛下对你们的惦念,知道吗?” 随那些充当人形扩音器的亲卫们,也异口同声地将熊廷弼的话传给了一众士兵。 “誓死效忠陛下!!” 即将拿到军饷的一众士兵,也神色激动的高声齐呼。 熊廷弼随即举起右拳,大声喊道:“天子万岁,大明万岁!!” “天子万岁,大明万岁!!” 士兵们也也随着熊廷弼一起高声齐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雷声滚动一般的喊声,震的营棚顶上的积雪也滑落了下来。 “这个熊廷弼,这是在搞什么?” “难道他想趁机夺权不成?” “他熊廷弼应该不敢那么做吧?李如祯将军可还在京城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这个熊蛮子,有什么不敢的?如今士兵们一心只想着那些饷银,就算熊廷弼想要搞什么动作,我等也再难带动他们了!!” 看着台前的熊廷弼,后方的几名辽人军官也不由低声议论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士兵,有饷就是娘,以往自己能够拿钱收买他们,今日熊廷弼自然也可以。 而且熊廷弼还顶着天子的名头,可谓是占尽了优势,也让他们彻底的陷入了被动之中。 呼声过后,熊廷弼后退两步,将台前的位置让了出来,王体乾随即捧着一道圣旨走上前去。 “众将士接旨!!” “我等接旨!!” 熊廷弼与贺世贤带头跪了下去了,那些辽人军官见状也随之下跪,台下的士兵们也立马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 王体乾随即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辽东苦寒” 圣旨上的内容,与在沈阳的那一份一模一样,同样是表达天子对辽东将士的惦念,并承诺日后绝不拖欠军饷,杀敌的封赏也会如实兑现。 随着圣旨宣读完毕,寂静的校场再次响起阵阵欢呼。 随后,这群士兵们便在一众亲卫与东厂番子的安排下,开始发放军饷。 看着拿到军饷之后向天子宣誓效忠的士兵们,那些辽人军官们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们知道,那些士兵已经无法再受他们控制了。 如果熊廷弼想要此时处置他们,那将会易如反掌。 就在军饷派发完成之后,一名锦衣卫百户带着一摞信笺走了过来,并将其交到了熊廷弼的手中。 看到那些信笺之后,那些辽人军官也顿时面色惨白。 熊廷弼取出一封信笺一看,不由冷笑一声。 信笺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些辽人军官,与李家以及辽东各级官员、锦衣卫户所,互相勾结私吞军饷的内容。 熊廷弼面容肃冷的看向那些辽人军官:“尔等可有何话说?” 一名将官强自镇定:“熊经略,您要知道,和光同尘,您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听到这话,熊廷弼当即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怒声骂道: “狗屁的和光同尘,老子只知道,就是因为你们让我大明于萨尔浒战败,也是你们让我大明丢失了铁岭,导致辽东岌岌可危!” “哼~,不是老子做的绝,而是你们的贪婪把你们逼上绝路的!” 熊廷弼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亲卫士兵,也当即上前将那些辽人军官围了起来。 “请王命旗牌!” 在那些军官惊惧的目光下,熊廷弼接过王命旗牌走上前去。 第107章 发财了!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把千总给围了?”一个声音问道。 一人回道:“不知道,应该是千总他们犯什么事儿了吧?” “呃~,那咱们要不要帮忙?” “帮个屁,你没看那个手拿圣旨的公公跟经略站在一起吗?这就说明,捉拿千总是陛下的意思,你能跟陛下作对吗?” “那怎么会?我刚领了陛下的钱,就跟陛下作对,那我还是人吗?” 台下的士兵们见到自家军官突然被围了起来,也不由一脸疑惑的议论纷纷,但却无一人上前。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王体乾与熊廷弼代表的就是天子。 而天子给了他们钱,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他们自然也不会为了自家的军官去与再生父母作对。 就这样,在两万士兵的注视下,那些辽人军官也全都被绑了起来,押到了台前。 熊廷弼也拿着那些信笺看向台下的一众士兵。 “弟兄们,你们知道本督为何要绑了这些家伙吗?” 听到这话,那些士兵们不由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熊廷弼。 熊廷弼随即大声道:“实话告诉你们,过去的几年,朝廷每年都会往辽东拨付二百万到四百万银子的军费。” 随着熊廷弼此话一出,台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士兵们也不由议论纷纷。 “千总他们之前不是说,国库已经空了吗?” “是啊,之前把总也是跟我们说,大明各地都闹了灾,国库没钱了,让我们再坚持一下。” 听到台下士兵们的议论,熊廷弼随即指向那些辽人军官,高声喊道: “国库是没钱了,但绝不会拖欠弟兄们的卖命钱,那些军饷,之所以没有送到你们手中,那是因为全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说着,熊廷弼抖了抖手上的那摞信笺:“这些,就是他们相互串通,侵吞军饷的证据!” “什么?这帮恨的家伙,竟敢欺骗我们?” “还说什么共赴国难,结果,吃苦的是我们,他们却拿着我们的钱吃香喝辣!” “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士兵们也全都怒了,指着那帮军官咒骂不已。 熊廷弼随即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说,本督该如何处置这些家伙?” “杀了他们!!” 那些士兵想也不想的大声回应道,愤怒的吼声回荡于校场之中。 看着台下的士兵们,那些被绑起来的辽人军官也一脸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更有甚者瘫软在地。 他们想到了此次可能难逃责罚,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个熊廷弼竟然选择了最直接的的方式来对付他们。 “斩!!” 随着熊廷弼一声令下,亲卫士兵也挥动了手中的长刀。 处理完这些军官之后,熊廷弼随即命令贺世贤留在营内处理后续事务,自己则率领一千亲卫士兵,带着那些军官的首级,向着营外赶去。 那些军官蓄养的许多私兵,还留在他们各自的府邸当中。 虽说这些私兵人数不多,但都是那些军官花费了大价钱培养的,军饷都是一直足额发放,而且个个体型健壮,人人带甲,其战斗力足以碾压两倍乃至数倍以上的普通士兵。 因此,熊廷弼必须亲自出面,在那些私兵作乱之前,将他们全部管制起来。 王体乾也随即派出了锦衣卫,跟随熊廷弼一起行动。 很快,熊廷弼便带着人来到一处府邸前,并将其包围了起来。 “砸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熊廷弼直接一挥手,十几名士兵随即抬着一根木锥,狠狠的撞了上去。 “咣咣咣!” 不过几下,大门便轰然倒下,尘烟四起。 亲卫士兵与锦衣卫缇骑也顶着尘烟,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府邸中的下人和私兵们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那些私兵看到那些军官的首级,以及熊廷弼许诺的戴罪立功之后,也很是识趣的选择了投降。 毕竟,效忠的人都没了,自己也就没了玩儿命的必要了,最重要的是,在没人组织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背上一个叛军的罪名。 命人将这里处理干净之后,熊廷弼随即带人向着下一处府邸赶去。 不过半日,在锦衣卫的协助下,那些军官的私兵,总计两千多人,全都被熊廷弼带军营当中,看押了起来。 由于四门紧闭,辽阳城内发生的事情,并未泄露出去 而那些军官的家人和所有的家财,也全都交给了王体乾来处理。 这些人,再此盘踞多年,除了私吞军饷以外,也没少做一些走私的勾当,他们的家财,自然也非常丰厚。 之前给辽阳驻军发放军饷,发出去了五十万两银子,结果却从那些军官的家中,抄出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的财物。 前后相抵,居然白赚了九十万两。 这一下可把王体乾给高兴坏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天子拍着自己肩膀,大加称赞的景象。 过了三日,将辽阳的事务处理完成之后,王体乾与熊廷弼带着四千士兵、三百东厂番子和八百名锦衣卫缇骑,向着西平赶去。 一到西平,熊廷弼与王体乾便如法炮制,一面命人召集城内驻军的同时,一面接管城防与锦衣卫户所。 紧接着,两人利用饷银和天子的圣旨收拢了士兵们的忠心之后,便将西平城内,辽人军官的罪行公之于众,并将其全部斩首。 随后,熊廷弼在前面收拢私兵,王体乾则带着东厂与锦衣在后面抄家。 这一次的收获同样丰厚,足足赚到了八十万两白银。 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王体乾的一张脸,也笑的好似一朵菊花一般。 “哈哈~,妙啊,太妙了,辽阳抄出了九十万、这边抄出了八十万,接下来是广宁、右屯、大凌河” 王体乾一边大笑的同时,开始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了账。 “发财了发财了魏忠贤、王安,等咱家把这些钱带到皇爷面前,看咱家如何把你们踩下去哈哈~!” 数到最后,王体乾也不由念叨起了魏忠贤与王安的名字,而后得意忘形的纵声大笑起来。 乾清宫。 正在向朱由校汇报事情的魏忠贤,突然鼻头一阵发痒。 “阿嚏~!” 紧接着,一阵响亮的喷嚏声,回荡于暖阁中。 “皇爷恕罪!!” 喷嚏过后,魏忠贤也是浑身一抖赶忙跪在地上叩头请罪。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起来吧,最近天冷了,出行多添件衣服,别冻着了!” “皇爷如此仁爱,奴婢真是三生有幸能够服侍一旁,奴婢” 面对皇爷的突然关心,魏忠贤一时间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说起话来,也是带上了一丝颤音。 第108章 成国公与福王 “对了,你方才说,成国公以前跟福王关系不错?” 回想起方才魏忠贤汇报的情况,朱由校不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魏忠贤恭声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也是听成国公的管家说的,据他说,在先帝尚未登基前,福王曾经给成国公送过一批银两,至于因为什么原因,尚未调查清楚。” “那个管家可信吗?” 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询问起了那个管家的情况。 魏忠贤:“应该没问题,成国公因为京营和招募工匠一事损失惨重,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那个管家身上。 他担心将来成国公会将他当做替罪羊,为了活命,他便趁着给奴婢送银两的时候,表明了投靠的意向。” 朱由校冷笑一声:“这个朱纯臣,还真是蠢的可以,自己犯了错,却总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难怪那个管家会背叛他!” “皇爷说的是!!” 魏忠贤恭声附和了一句,心中也顿时安稳了许多。 在他看来,自家皇爷虽然表面是在说朱纯臣,可实际上是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安心办事儿。 “魏伴伴,成国公的儿子在大牢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回皇爷的话,已经快三个月了!” 朱由校笑了笑,“那成国公给你送了多少钱了?” “有二十三万两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再关段时间就放了吧。 这件事要好好布置一下,最好让那个管家能够重新得到成国公的信任。” “奴婢明白!!”魏忠贤恭声应是。 在他看来,自家皇爷这是准备利用这个管家,来搜集成国公的罪证了。 朱由校眼皮一抬:“还有,福王那边也派人去查一查,不要被人察觉!” “福王?” 魏忠贤微微一怔,有些不太明白自家皇爷,为何突然会对一个已经就藩的王爷产生兴趣。 要知道,自从成祖皇帝朱棣登基之后,为了防止后来之人的效仿,曾颁布了多条限制藩王的政策。 那些藩王就藩之后,除了自己的封地之外,不允许再去任何地方,就连出城都不行。 而且还得受到当地官府和锦衣卫的监视,除了吃饭生孩子,什么事都不能做,妥妥被当猪养。 想到这些,魏忠贤不由问道:“敢问皇爷,您的意思是,让奴婢查福王与成国公的联系吗?” 朱由校瞥了魏忠贤一眼:“随便你,爱查什么就查就查什么!” “是,皇爷!” 一听这话,魏忠贤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随即赶忙恭声应是。 “行了,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朱由校随即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示意魏忠贤退下。 躬身退出暖阁之后,魏忠贤也开始琢磨起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通过方才短暂的交谈,魏忠贤也猜得出,自家皇爷这是准备对成国公与福王下手了。 “但是,皇爷准备以什么方式和罪名去对付他们呢?” 魏忠贤一边走着,一边不断的思索着。 一个国公、一个王爷,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便是天子想除掉他们,那也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堵住所有人的嘴。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帮助皇爷找到这样一个理由才行。 一直到回到东厂,魏忠贤那紧皱的眉头,都始终不曾舒展开。 “督公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见到魏忠贤如此模样,孙云鹤不由出声问道。 “唉~!” 魏忠贤叹息一声,随即问道:“你说,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的弄死一个身份尊贵的人?还能堵住别人的嘴巴?” “身份尊贵?” 孙云鹤微微一愣,很快便猜到了自家督公的心思。 眼下能被魏忠贤如此记恨的人,除了之前弹劾他的那些御史言官,也就只有与他抢夺工匠的成国公了。 孙云鹤心思一动:“回督公的话,您觉得这世上什么罪名最大?” “唔~,你是说,谋反、弑君、叛国?” 魏忠贤略一沉吟,而后一脸惊异的看向孙云鹤。 孙云鹤点了点头:“不错,只要有人犯了这三种罪,无论他是谁,无论对他使用什么样的刑罚,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说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这么做,再说他们也没这个能力啊!” 想起一直被圈养,一无兵、二无权的成国公与福王,魏忠贤不由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就这两个家伙,就算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中用啊。 孙云鹤随即压低了声音:“督公,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不想,只要他们有了那个想法,便会去那么做。” 魏忠贤眉头一挑:“唔~,你是说,让他们对大明不满?” 孙云鹤点了点头:“不错,人一旦恨到了极致,或是被逼到了绝路,定会失去理智,然后做出一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道理!!” 一听这话,魏忠贤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开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朱由校提及朱纯臣儿子的真正用意。 在他看来,自家皇爷这是准备拿成国公的儿子作为一个突破点,让成国公对天子和自己不满,甚至是记恨。 还有调查福王的事情,虽然之前朱由校说明了不要被人察觉,可是如今一想,魏忠贤也明白了过来。 分明就是让他做一场戏,用来打草惊蛇,让福王感受到危机感。 最后,再利用那个管家,勾起成国公与福王的联系让两人做出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行。 “没想到,皇爷的心机竟如此可怕!!” 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后,魏忠贤的心中,也不由敬畏不已。 随后,魏忠贤冲着孙云鹤招了招手,而后靠近了他的耳边,低声吩咐道:“你立刻去找几个人,将他们与那个朱承旭关在一起,然后” “请督公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做!” 待魏忠贤吩咐完了之后,孙云鹤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透出了一丝残忍。 东厂黑牢内。 “你你们要干什么?” 成国公的儿子朱承旭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缓缓靠上来的三名装汉,眼神之中,满是惊恐。 “嘿嘿~,老子被关了这么久,向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还是第一见到,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一位壮汉嘿嘿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的盯着朱承旭,那目光不由让人感到一阵恶寒。 “不不要,你们不要过来,我可以给你们钱,求你们放过我!” 朱承旭见状,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一脸乞求的看向来人。 “钱?老子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呢,要钱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那壮汉冷笑一声,随即上前,将朱承旭拉了起来,其余几名壮汉,也随即上前。 “啊~!” 很快,一道非人的惨叫声,响彻于东厂的黑牢之中。 第109章 皮外伤 听着朱承旭那凄厉的惨叫声,坐在隔壁的孙云鹤不由冷笑一声。 不多时,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三名壮汉也一齐走了出来。 其中一名壮汉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而托盘当中,摆放的却是朱承旭的小兄弟。 那几名壮汉来到了孙云鹤的面前,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多谢孙提刑给我们弟兄这个机会,能够亲手为我们死去的妻女报仇!!” 那名壮汉说着,将手中的托盘举了起来。 孙云鹤抬眼望去,当看到托盘当中那个小玩意儿之后,目光之中不由露出一丝鄙夷神色,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番子。 “把这玩意儿丢出去了喂狗!!” “是!!” 那名番子从壮汉手中接过托盘,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孙云鹤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三名壮汉,沉声说道: “虽说你们三个是为了报仇,不过,我们东厂是讲法理的地方,你们伤了人,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请孙提刑放心,我们弟兄愿意受罚,即便是死,也无怨无悔!” 三名壮汉以头触地,异口同声的说道。 原来,这三名壮汉都与那朱承旭有着血海深仇。 朱承旭入狱之前,便是有名的浪荡公子,整日里带着一帮狗腿子四处闲逛,惹是生非。 而且他还有一个让人极为憎恨的爱好,那就是强抢民女。 像其他的权贵子弟,一般找女人,都是去那些风月场所,要么就是买回家去享受。 但是,这个朱承旭找女人,却从来不去那些地方,也从未花过一分钱、买过一个女人。 大街上,不管是谁家的妻子或是女儿,但凡是被他看上的,都难逃厄运,然后被他带回府中强行侮辱。 这么多年下来,被他玷污的女子,数不胜数,因此而自杀的女子,更是不知凡几。 但是那些女子,大多都是出身普通人家,成国公府再没落,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官府也不可能因为几个百姓就去与成国公作对。 而这三个壮汉的妻子、女儿全都受到过朱承旭的玷污,并且羞愤自杀,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所以,孙云鹤找到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大牢中,并且告诉他们,除了不能要朱承旭的小命之外,可以随意折磨那个家伙。 不过,让孙云鹤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家伙做的也挺绝,竟然直接断了那家伙的子孙根。 对于这三个家伙的做法,孙云鹤也表示理解,随后以斗殴的罪名,让其单独关押到了另一个牢房,并派人去寻找郎中,为朱承旭进行诊治。 很快,京城中一位有名的郎中,被请到了东厂大牢。 “小可见过这位大人!” 如今东厂的名声,在平民之间,已经大为好转,因此那位郎中见到孙云鹤之后,并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 孙云鹤笑声道:“先生不必客气,今日请先生过来,是为一名牢犯诊治,还望先生能够尽力保住他的性命!” “不知那名牢犯情况如何?所犯何症?”郎中问道。 孙云鹤笑着摆了摆手:“哦,也没什么大病,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郎中自信的说道:“既然只是皮外伤的话,那没什么问题,不知那名牢犯在哪?” “先生请随我来!” 说着,孙云鹤便带着那名郎中,向着关押朱承旭的牢房走去。 此时的朱承旭已经疼的昏了过去,下半身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整个人凄惨至极。 “先生,就是此人了!” “这这是?” 看着躺在牢房内的朱承旭,以及血淋淋的下半身,那名郎中也不由愣在当场,然后一脸蒙圈的看了孙云鹤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子孙根断了,当成是皮外伤的人。 这东厂的人,也太狠了一些! “唔~,先生不要多想,只因此人平日了玷污他人妻女,今日恰好被人撞到” 孙云鹤只以为这名郎中是被吓到了,这才开口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请您放心,小可一定尽力诊治!” 那郎中吐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朱承旭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厌恶。 在他看来,对于这样的人渣,只有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一旁的孙云鹤见状,也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个郎中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 当然,对于这种强抢民女、淫人妻女的人渣,没有人不恨的。 随后,那名郎中背着药箱走上前去,然后取出银针以及各种伤药,开始对朱承旭进行诊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郎中才将朱承旭的伤口清理干净,并进行了包扎。 “呼~,好了!” 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之后,那郎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擦了擦额头渗出得一丝细汗。 孙云鹤也上前拱了拱手:“真是劳烦这位先生了!” 郎中赶忙回礼:“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孙云鹤笑声问道:“不知他的诊金多少?我这就命人为先生取来!” 郎中摇了摇头:“能够让这种人渣活在痛苦当中,便抵得上诊金了!” 孙云鹤赶忙道:“那可不行,先生怎能白来一趟?您还是说个数吧,反正我们也会让他的家人把钱送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五两银子好了!” 听孙云鹤这么一说,郎中也不在坚持,随后报了一个数。 孙云鹤:“五两?会不会太少了一些?” “他就值五两!”郎中道。 “那好吧,我送先生出去!” 对于这位郎中的脾性,孙云鹤也欣赏不已,随后亲自将其送出了东厂大牢,并命人取来五两银子的诊金。 孙云鹤回到牢房之后,看着尚未清醒的朱承旭,不由冷笑一声,随后喊来一名番子。 “派人去一趟成国公府,就说他的儿子被人打伤了,让他送五千两银子的诊金过来!” “是!!” 那番子朗声应是,随后快步离去。 “你说什么,我儿子被人打伤了?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听说自己的儿子受伤了,朱纯臣不由一脸怒气的看向那名前来讨要诊金的东厂番子。 “回成国公的话,令公子往日得罪了不少人,而那几个牢犯恰好与令公子有怨,因此便大打出手了!” “呼~,那我儿伤势如何,诊金为何如此之多?” 朱纯臣依旧面色不善的盯着那名番子,五千两的诊金,这分明就是欺负他没看过病。 “只是皮外伤而已,关键是令公子身份尊贵,我们得为他准备最上等的药材!” 那番子倒也不慌,按照孙云鹤的吩咐,将情况说与了朱纯臣。 “哼~,你们东厂有心了!” 朱纯臣冷哼一声,随即看向一旁的管家:“带他去取银子!” “是!” 那管家恭声应是,而后带着那名番子,向着府库走去。 看着那番子的背影,朱纯臣也不由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魏忠贤,我一定要让你这个阉货付出代价!!” 第110章 朱纯臣的希望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堂堂一个国公,竟被东厂接连敲诈了那么多银子,朱纯臣也是气的有些实在难以忍受了。 心中不断的思索着能够对付魏忠贤的方法。 朱纯臣也不是没想过告御状,可是朱由校根本就不见他,再加上又和张维贤翻了脸,那些勋贵也疏远了自己,那群文官也死盯着不放。 想到最后,朱纯臣这才发现,眼下的自己上没有靠山、中没有盟友、下没有帮手,自己这个国公,竟然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羊。 “唉~,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对付那个阉货了吗?” 幽幽叹息一声,朱纯臣一脸失落的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朱纯臣的管家朱坤也带着东厂的那名番子来到府库当中。 一边点算银两的同时,那名番子靠近朱坤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督公吩咐,让你向朱纯臣进言,去找王安求救,然后释放你家公子!” “你说的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朱坤微微一愣,不由低声问道。 那番子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 “可是,王公公他会帮忙吗?”朱坤一脸迟疑的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切由我们东厂来安排,这也是你重新获得朱纯臣信任的机会!” “好!” 见那番子说的如此笃定,朱坤也随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目送着那番子带人将五千两银子带走以后,朱坤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前厅走去。 在他看来,东厂的魏忠贤突然对一个国公下手,而且还如此之狠,肯定是有底气的,而这个底气,就在皇宫当中。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朱纯臣早晚会倒大霉,自己可不能陪着他一起陪葬。 刚一进入客厅,朱坤便看到朱纯臣一脸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而后缓步走了过去。 “老爷!” “嗯,东厂的人走了?”朱纯臣眼也不睁的问道。 “已经走了!” 朱纯臣又问:“府中还剩多少银子了?” “回老爷的话,尚有现银二十三万两,粮食、丝绸、首饰、古董、字画还有许多!” “我问的是银子,你跟我说那些,这是在提醒我,要准备变卖家产了吗?” 朱纯臣双眼一睁,目露寒光的看向多嘴的管家。 “老爷恕罪,小人绝无此意!!” 看着突然变脸的朱纯臣,朱坤也一脸慌张的躬身请罪,心中也是更加疏远了几分。 朱纯臣见状,不由一脸失落的叹息一声:“你提醒的也没错,如今咱们被那个阉货盯上了,那些现银,怕也顶不了多久,变卖家产,那是早晚的事了!” “老爷,小的倒是有一个法子,您可以” 不待朱坤说完,朱纯臣便没好气的说道:“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之前害的我还不够惨吗?” “呃~!” 朱坤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说道:“老爷之前那只是一个意外,这次保证没有问题。” “罢了,还是说说你的法子!” 朱纯臣无力的摆了摆手,眼下的他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朱坤说道:“老爷,那魏忠贤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不就是仗着自己受到了陛下得宠信吗?可是,陛下宠信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人。” “哦?” 一听这话,朱纯臣不由神色一动:“继续说!” “老爷,如今陛下的身边,总计有五个太监,其中最受宠信的莫过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只要他肯帮您说话,那魏忠贤,定然不敢再如此妄为!” “唔,这倒是!” 朱纯臣点了点头,随即一脸迟疑的说道:“不过,他们都是陛下身边的人,那王安会帮咱们吗?” “老爷,就是因为他们都是陛下身边的人,自然难免会互相争宠,再加上那魏忠贤突然从一个小宦官变成了东厂的督主,已经对王安产生了威胁,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非常紧张。” “嗯,有道理!” 听到朱坤的一番分析,朱纯臣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与那王安并无半分交集,如何能够请他帮忙呢?” “老爷您放心,在王安当年还是先帝侍读的时候,小的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这人,虽然不似一般宦官那样贪婪无度,但也是一个爱财之人。” “嗯,好,那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办,府库的银钱,你可以随意支用!” 听朱坤提起过去的往事,朱纯臣心中也没有起疑。 当初朱纯臣也曾参与了国本之争,不过,他却是妥妥的骑墙派,两头示好。 因此,朱坤与朱常洵和朱常洛都进行过接触,能够遇到王安,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 “是,老爷!!” 见朱纯臣上钩,朱坤暗自冷笑一声,旋即躬身退了出去。 离开成国公府之后,朱坤并未像他说的那样去联系王安,而是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处小茶坊,然后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喊来茶博士到了一杯热茶,静静地等候着。 片刻后,一道身影进入茶坊,向着角落望了一眼,随即走了过来,坐在了朱坤的对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手下的贴刑官孙云鹤。 朱坤向着孙云鹤微微颔首,低声道:“孙提刑,小的已经按照督公的吩咐,向我家老爷进言,一切顺利!” 孙云鹤点了点头:“好,那你一会儿回去,准备十万两银子,于今夜送到城东的落叶胡同,五日后再来东厂领人!” “没问题!” 对于孙云鹤所提的十万两银子,朱坤没有多问,直接一口应承了下来。 孙云鹤见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外走去。 待孙云鹤离开之后,朱坤端起茶杯开始品尝起来,喝完之后,又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回到成国公府的朱坤刚一进入客厅,朱纯臣便走了过来。 “怎么样?联系到王安了?” 朱坤点了点头:“联系到了,不过,王公公说需要十万两银子才行!” “什么?十万两?” 听到朱坤报上来的这个数字,朱纯臣也不由脸色一变,旋即一脸阴沉的质问道:“你不是说,王安不是那种贪婪之人吗?他怎么会要这么多?” “唉~,人都是会变的,那王安如今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眼界自然也高了!!”朱坤也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哼~,这帮阉货,就没一个好东西!”朱纯臣闻言,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朱坤随即说道:“虽然他们要的钱多,不过,王公公也说了,五日后,公子便可回来,这样一来,也比较划算了!” “呼~,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 朱纯臣吐出一口气,最终选择了妥协,相比于被魏忠贤弄走的二十多万两,王安要的这十万两,也确实不算多了。 再者,如今的王安也成了朱纯臣对付魏忠贤的唯一希望,他说什么也不敢再得罪了。 第111章 没了,没了 “呼~!” 一阵北风吹过,使得黑夜中的北京城,平添了几分肃冷。 夜色中,一支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向着城东的落叶胡同走去。 这些人,每两人一组,分别抬着一口木箱,从他们沉重的步伐和费力的表情当中,也不难看出木箱的分量。 不多时,这支队伍便来到了胡同深处,停在了一户宅院前。 带队的朱坤随即走上前去,拉起门环轻轻的叩了几下。 “吱呀~!” 院门打开,一个脑袋从门缝之中探了出来。 “进来吧!” 待看到朱坤与那些抬木箱的人之后,那人这才打开院门,将朱坤等人让了进去。 院内灯火通明,朱坤一行人抬眼望去,只见前厅屋门敞开,一名身穿蟒袍的太监正坐在主位上,望着这边。 虽然看不清这个太监的容貌,但朱坤以及那些随从也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将木箱放在院内摆好之后,一名小宦官从厅内走了出来,看向朱坤。 “老祖宗叫你进去呢,跟咱家来吧!” “是,公公!” 朱坤恭声应是,然后跟在小官宦的身后,低着头向着厅内走去。 “小人拜见王公公!” 刚一进入客厅,朱坤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起来吧!”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入了朱坤的耳中,让他不由神色一动,随即站起身来,抬头望去。 这一看,朱坤瞬间就呆住了,瞳孔也猛然一缩,因为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王安。 “您您是?”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太监,朱坤也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太监笑着说道:“你不必管咱家是谁,你只管回去告诉成国公,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派人到这里联络即可!” “是,公公!” 朱坤恭敬的答应了一声,随即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待朱坤等人离开之后,魏忠贤却突然从后堂之中走了出来。 “督公!!” 厅内众人与那名身穿蟒袍的太监也赶忙上前见礼。 魏忠贤轻轻“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院内的那些木箱。 “立刻派人,将那些银子收好,送到宫里去,不许走漏风声!” “是,督公!” 众人答应一声,随即开始安排人手,转运那些银两。 魏忠贤也扭过头看向那名太监,笑声道:“还不错,有模有样的,日后你就留在这里,随时等候消息!” “是,督公,只是这身衣服?” 那太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蟒袍,神情之间有些担忧与害怕。 魏忠贤笑了笑,“放心吧,有咱家在,不会出事的,皇爷心里明白着呢!” “是,在下明白了!” 听到这话,那太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一名随从靠近朱坤问道:“那个真是王安王公公吗?” 朱坤没干的撇了那名随从一眼:“那还能有假?你没看到他身上的蟒袍吗?” “嘿嘿,小的见识少,不是没见过这些大人物吗,就是有些好奇!” 那随从嘿笑一声,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了一句。 “行了,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 朱坤也懒得多说,他知道,这些随从都是朱纯臣亲手安排,为了监视自己来的,他又怎么可能自己暴露。 一行人回到成国公府之后,朱坤也将那名太监的话,转告给了朱纯臣。 “唔~,听你这么说,王安他日后要与咱们一同对付魏忠贤了?” 听到王安准许他可随时派人联系,朱纯臣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喜色。 朱坤笑着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看来魏忠贤的崛起,已经让王安有些不安了,而且他还说了,不出五日,他便会设法让魏忠贤放公子回来!” “哈哈~,好啊,好,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等我儿回来,定会重重有赏,” 得知自己的儿子即将脱困,而且还多了王安这样一个盟友,朱纯臣的心情也不由畅快至极。 将朱坤打发走了之后,朱纯臣也对那些随从进行了问话,确认那些银子都交给了那个“王安”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看着魏忠贤悄悄送进宫的十万两银子,朱由校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让人将其送到了内工院用来研制那些赚钱的利器。 虽说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香胰、白糖、精盐等物。 但这些东西可都是属于难得的奢侈品,不要说百姓,就是寻常的中级官员、商人、小地主也是用不起的,能享受这些东西的都是那些顶级的权贵和一方豪商。 但是单靠这些人的消耗,赚的钱实在太少了。 而内工院要做的就是,进行研制和改进,争取以更低的成本、更快的速度,来研制出更好的东西,让多的中产之人用得起,来赚取更多钱。 有了十万两银子的支撑,宋应星等人研制的进度也加快了许多。 经过的反复的比对、实验以及对生产工具的改进,终于将制作肥皂和提炼白糖、精盐、香水的成本压了下去,并开始着手生产线的布置。 五日后,朱坤带着成国公府的下人,来到了东厂大牢外,等着迎接自家的公子。 等了许久,东厂的大门终于打开,在几名番子的押送下,披头散发的朱承旭也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似模样也是狼狈至极。 “公子!!” 朱坤见状,急忙带人迎了上去。 可是,朱承旭对于迎上来的朱坤等人,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的轻声呢喃着。 朱坤见状凑上前去,这才听清朱承旭一直嘟囔着:没了,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公子,您怎么了?” 看着好似失心疯一般的朱承旭,朱坤不由关切的问道。 可是,朱承旭却没有丝毫回应,仍旧在那喃喃自语着。 朱坤见状随即看向旁边的一名番子,取出一块银锭,递了过去。 “这位差官,我家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家公子前不久被几个牢犯伤了下身,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你们放心,那几个牢犯受到了处罚,被锁了起来。” 那番子随手接过银锭,然后将情况说与了朱坤。 “什么?伤了下身?” 朱坤闻言也不由大吃一惊,之前只是说皮外伤,可是这皮外伤,也太严重一些了把。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当街查看,朱坤只得带着几名下人,将朱承旭扶上了马车,向着成国公府赶去。 看到朱承旭如此凄惨的模样,朱纯臣心疼至极,急忙命人请来郎中,查看伤势。 “啊~,我的儿!!” “魏忠贤,你这个阉狗,我与你不死不休!” 当看到儿子那空荡荡的下身之后,朱纯臣悲切至极的吼声,传入了朱坤的耳中。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魏忠贤竟然这么毒辣,竟然任由几个牢犯将朱纯臣的儿子给阉了。 第112章 兔死狐悲 不消几日,成国公朱纯臣儿子被阉的消息,便传的人尽皆知。 朝堂上的文官们也难得的没有去找魏忠贤的麻烦,而是躲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那些勋贵们虽然因为张维贤的原因疏远了朱纯臣,但是看到成国公如此凄惨的经历,也不免兔死狐悲,纷纷找到张维贤,希望他能出面请求陛下惩治魏忠贤,挽回一下勋贵集团的面子。 张维贤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乾清宫面见朱由校。 毕竟魏忠贤这种做法,是打了所有勋贵阶层的脸,他张维贤身为勋贵之首,必须要站出身来说句话才行了。 暖阁内,张维贤向着朱由校恭敬行礼,一脸沉痛的说道: “陛下,那魏忠贤滥用私刑,害的成国公之子,不能再行人伦之礼,还望陛下能够严惩,以免寒了一众功勋之后的心!!”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向张维贤:“依英国公的意思,该如何严惩?是要朕杀了他吗?” 张维贤身形一抖,咬牙道:“魏忠贤如此迫害功勋之后,实在是伤天害理,有违祖宗之法,无论何种刑罚都不为过!” 他心里虽然也盼着魏忠贤去死,但他却不敢那么说,一旦自己要求天子处死东厂督主,难免有胁迫之嫌,这份罪名他可担不起。 “呵~,既然英国公说怎么都行,那就罚他半年俸禄好了!” 一听这话,朱由校不由冷笑一声,将这个皮球踢了回去。 “陛下,这” 张维贤也被朱由校这一下弄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不知道天子是有意包庇魏忠贤,还是想要逼自己表态。 但是无论哪种结果,自己注定是落不到好的。 朱由校见张维贤一脸为难的模样,随即摆了摆手,沉声道: “这件事情,魏忠贤已经朕禀报过了,并不是他滥用私刑,而是几个犯人复仇所为,魏忠贤最多也就是一个监管不力,罚俸半年也可以了!” “可是陛下,成国公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定会心有不满” 见朱由校准备轻拿轻放,张维贤也不由急声劝诫。 如果自己带着这个结果出去,那么自己日后在那帮勋贵面前,真的就抬不起头了。 “哼~,他不满?他有什么资格不满?” 朱由校冷哼一声,随即拿起一些供状丢在了张维贤的面前: “你看看朱承旭做的那些好事,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功勋之后,朕恨不能要了他的脑袋!” 张维贤闻言神色一怔,随即捡起那些供状,翻看起来。 “这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伤天害理,真是死有余辜!” 当看到朱承旭强抢民女、玷污他人妻女的种种罪行之后,张维贤也是气的浑身颤抖。 不要说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了,就是他,也忍不住想拿把刀子,去把那朱承旭再阉上一遍。 朱由校随即问道:“英国公现在还觉得,魏忠贤是滥用私刑吗?” “回陛下的话,是臣唐突了,魏忠贤却实只是监管不力,陛下的判罚,甚为公正!” 清楚了其中详情之后,张维贤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心中只觉得魏忠贤做的好。 “罢了,不说这个,朕让你收购的店铺,情况如何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然后问起了关于店铺的事情。 “回陛下的话,那些店铺已经收购的差不多了,就等陛下的吩咐了!” 说起店铺,张维贤也来了精神,一脸期待的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好,朕今日让你看几样好东西!” 说着,朱由校冲着一旁的王安打了一个手势。 王安会意,随即冲着外面喊道:“把东西拿进来!” 随着王安话落,一名小宦官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然后来到了张维贤的面前。 张维贤低头望去,只见托盘当中摆放着四个精致的木盒,里面分别放着一块黄色的物体,两盒洁白的颗粒还有一个装有粉红液体的玻璃瓶。 “这是?” 张维贤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四个木盒,那两盒白色颗粒他也认识,不是白糖就是精盐,只不过看起来更白、更精细。 至于另外两样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安笑道:“这些东西,分别是肥皂、精盐、白糖和香水。 精盐与白糖就不用说了,这个肥皂是用来沐浴用的,效果比寻常皂角更好,也更便宜。 至于最后一个名叫香水,是从一些果实当中提炼出来的,有着提香的作用,比寻常香囊好上许多” 王安也将肥皂与香水的的功效详细的介绍给了张维贤。 “竟有这种好东西?” 张维贤两眼放光的看着托盘的四样东西,难掩满脸的喜色。 身为顶级权贵的他,自然明白这四样东西受欢迎的程度,一旦开始经营这些,那其中的利润,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想到这些,他的心跳也骤然加速,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拜谢陛下天恩!!”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子竟然舍得将这种敛财神物分给自己,如此厚恩,让他感动不已。 朱由校也一脸郑重的说道:“英国公不必如此,英国公府世代忠良,朕自然不会亏待,日后要好好打理京营,万不可再打那些军士的主意了!” “请陛下放心,臣绝不会再犯糊涂了!”张维贤斩钉截铁的说道。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好了,眼下这些东西还不多,过些日子才能正式售卖,你可以先带些回去,给家人试用一下,顺便将名头打出去!” “是陛下!!” 张维贤喜滋滋的应和了一声。 随后,朱由校让王安分别取了一百盒肥皂、精盐、白糖、香水交给了张维贤。 刚一回到府中,张维贤便将自己的夫人和几房小妾叫到了客厅。 “老爷,这都是些什么……?” 看着摆在客厅的那些木盒,张夫人不由开口问道。 “嘿嘿~,这些可都是咱们发财的好东西!” 张维贤嘿嘿一笑,随即取来一个装有香水的木盒,然后将其打开,滴了一滴抹在了自己手上。 “你闻闻,香不香?” 说着,张维贤将手伸到了夫人的面前。 “嗯~真香~!” 张夫人尚未吸气,便觉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只觉得身心愉悦。 张维贤又问:“那夫人觉得,这一瓶值多少钱?” 张夫人想了想,随即说道:“这种香味纯净,让人享受不已,这一瓶怎么着也得五十两银子吧?” “五十两?夫人你还真敢说,你可知这一瓶香水的的成本多少?” 张夫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二两!就算只卖十两,那也是四倍的利润了!” 张维贤一脸畅快的伸出两根手指再自己的夫人面前晃了晃。 “这么便宜?一个上好香囊的成本也不止这些了。” 听到这个造价,张夫人也不由一脸惊诧的捂住了嘴巴。 张维贤笑声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陛下给咱们的财路,有了这些东西,家财万贯也不过举手之劳!!” 此时的张维贤一心想着如何发财,全然忘记了一众勋贵的嘱托。 第113章 利益共同体 张维贤也按照朱由校的吩咐,将自己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分给了自己妻妾,让她们帮忙宣传一下。 张夫人与那几个小妾也行动迅速,开始四下邀请各家勋贵的妻女前来聚会。 英国公府的影响力,那可不是盖的,受到邀请的贵妇、小姐们,没有一个不敢给面子的,纷纷欣然赴约。 当她们看到张夫人拿出来的那些香水、肥皂,以及它们的功效之后,眼睛立马就直了。 张夫人也很是大方,直接大手一挥,每人送了一份。 虽说被张夫人邀请来的贵妇、小姐很多,但是相对于整个京城的权贵阶层来说,这些人,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小部分罢了。 那些有幸到香水、肥皂的人,也开始四处炫耀,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些没得到的,也开始四下打探,想着也弄来一些。 对于那些权贵来说,东西贵贱放在一边,面子才是最重要,别人有的,我也得有。 很快,这几样东西,便开始在京城的权贵阶层流行起来,无数人都求之不得。 就那么一小瓶香水,也是被那些贵妇们硬生生炒到一百两一瓶。 得知消息的朱由校,也当即命令王安,调派了五千名宦官到内工院去帮忙制作。 十日后,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朱由校也命人将生产出来的肥皂、精盐、白糖、香水总计十万盒的商品运到了各个店铺。 很快,消息传开,无数权贵纷纷派遣家中仆人,到各家店铺排队购买。 这一日一早,各家店铺尚未开门,外面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店铺前也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标注了那些商品的价格: 肥皂五两一块,半斤的精盐五两一盒,半斤的白糖五两一盒,二两的香水十两一瓶。 消息传回各家府中,当得知,他们废尽心力都求而不得的那些东西,竟然只卖五两、十两之后,也不由大感意外。 泰安伯李丰,随即看向自己的管家:“去,取出府中所有的银子,那些香水、白糖,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呃~,老爷,买那么多做什么?” 李丰眼睛一瞪:“废话,当然是赚钱了,那些东西起码值五十两、一百两,他们居然只卖五两、十两,分明就是在给我们发财的机会!” “是老爷!” 管家也没多问,旋即赶忙带人,取了银钱向着店铺赶去。 当然,与李丰同样做法的人也很多。 毕竟大明那么大,有钱人可不止京城这边儿,这些罕见的好东西只要运往他处,随随便便就能卖上一份天价。 这些钱,他们怎么可能不去赚? 刘记店铺内,负责管理店铺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刘侨,也亲自来到这间店铺,查看情况。 眼看店铺内已经准备好的肥皂、香水,刘侨随即示意开门。 门板刚一拆开,守在店外的人们便立马蜂拥而入,差点儿把刘侨踩到脚下。 “我要三百盒肥皂!” “给我来六百盒白糖!” “我要三百盒精盐、六百瓶香水!!” “” 那些人,刚冲进店铺,便把一堆堆的银子和一摞摞银钱拍到了柜台上。 这些大声抢购的人,把刘侨与店铺内的伙计们也给吓的够呛。 他们自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疯狂买东西的人,看着架势,恨不能把他们的店铺都给一同买走。 不过片刻,准备好的八千盒肥皂、香水、精盐、白糖,便出售一空。 眼看这边卖完了,那些没有抢到的人们,纷纷调头向着其他店铺跑去。 “我的天,这帮家伙是疯了吗?” 看着瞬息一空的店铺,刘侨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命人将卖出的银子和银票运回了北镇抚司。 其他店铺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刚刚开业不久,就因为断货,而关闭了店门。 不过半日,朱由校投放到市面上的十万盒肥皂、香水等,全都进入了那些权贵的府库。 那些权贵的动作也异常迅速,只是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便划分了经营区域,派人带着抢购到的那些肥皂、香水向着各个省卫赶去。 张维贤也急匆匆的赶到了乾清宫。 “陛下,那帮家伙太狠了,您分给臣的三万盒肥皂、精盐、白糖、香水,不过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虽然嘴上吐槽着,但是从张维贤那笑成菊花的脸上,也看的出他是如何的兴奋。 仅仅不到一日就让他赚到了十五万两银子,抢劫都没这么快的。 而且那些东西可都都是消耗品,能够源源不绝的让他赚取大量的钱财。 朱由校也轻笑一声:“呵~,他们这是看到商机了,知道运到别处能够赚更多的钱,咱们卖的自然就快了!” 张维贤赶忙道:“陛下,既然如此的话,那咱们何不自己去做?干啥平白让他们去赚这份儿钱?”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有钱还是一起赚的好,这么大的利益,如果不分享出去,肯定会遭到所有人共同的反对。 到时候,即便是朕与你英国公一起呀顶不住的。 只要跟咱们站在一起的人多了,咱们的生意才能抬到明面上,日后也就能将规模做到大。 到时候每个府县都有咱们的作坊、店铺,那样的话,岂不是赚的更多?” “陛下说的是,倒是臣有些短视了!” 听到朱由校描绘的宏伟蓝图,张维贤也被彻底的吸引其中,连连点头附和。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你一会儿回去之后,选几个忠诚的勋贵,可以让他们直接从你那里拿货,然后运往他处去买,至于拿货价格,由你来定!” “是,陛下!!” 张维贤面色兴奋的朗声应是,看向朱由校的目光,也满是崇敬。 他知道,天子将利益分配的权利交给自己,是为了让英国公府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也是为了让自己说话更加好使。 如此大恩,让张维贤怎能不感恩戴德? “还有,赚到钱了,不要忘了如实交税,不然的话,朕可是不会客气的!” 张维贤重重的点了点头:“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严厉监管!” 张维贤告退离开之后,魏忠贤与骆思恭也被朱由校召到了暖阁。 朱由校看了二人一眼,随即说道:“内工院的地方太小了,无法生产更多的肥皂和香水出来,朕会命人将生产设备搬出去,兴建新的作坊。 这些作坊就由东厂和锦衣卫共同负责。” “你们也各自搜寻一些可靠的朝中官员,让他们参与到贩卖肥皂香水当中来,至于价格嘛,就按出厂价的两倍来算好了!” “是!” 对于朱由校的吩咐,两人也没有多嘴去问。 因为他们明白,朱由校这是在借着这次机会,组建一个新的利益共同体。 只要有人能够从中获得利益,那么他们将会是天子最坚实的支持者。 届时天子的地位将会无可撼动,天子稳了,他们自然也会跟着一同受益。 “行了,下去各自准备去吧!” 朱由校随即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第114章 熊廷弼的心思 就在朱由校这边忙着发财的同时,身在辽东的王体乾也乐呵呵清点着自己的收获。 此时的熊廷弼与王体乾正停留在大凌河堡, 这些日子,他们依照之前在辽阳的行事方法,先后对广宁、右屯、大凌河等地进行了大清洗。 王体乾也从那些辽东将官家中,抄出了价值四百多万两的钱财,可谓是兴奋至极。 命人将这些钱财清点清楚之后,王体乾也来到了府衙找到了熊廷弼。 “熊经略,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锦州了?” 提起锦州,王体乾的脸色也更加兴奋起来。 锦州可是辽东重镇,辽东将官的主要势力全都盘踞于此,若是能将他们铲除的话,那收获完全顶的上前面几城的总和。 看着一脸兴奋的王体乾,熊廷弼却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王公公,咱们接下来哪儿也不能去了,您还是先行绕道松山,赶往山海关的好!” “熊经略,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咱们平了锦州,辽东将官也就没了丝毫反抗之力了!” 面对锦州这块肥肉,王体乾显然不太愿意放弃,自己此行,能够弄多少银子、立多大功,可全在锦州之行了。 熊廷弼却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公公,您可太小瞧辽东将官了,咱们之前清理的那些,不过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罢了,锦州这边,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咱们能够封锁消息,将城里的士兵拉到咱们这边,他们还不是照样任由咱们宰割?” 王体乾眉头一拧,对之前的那套行事方法,显然非常自信。 “唉~,锦州可以说是辽东将官的最后防线,他们在此盘踞多年,城中士兵,几乎全都是他们的私兵,而且从未缺过钱粮,向来只认将领、不认朝廷。 一旦咱们进入锦州,那可真是羊入虎口了!” 熊廷弼也不由叹息一声,对于清洗锦州一事,也是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什么?依您的话,他们这与割据一方,还有何区别?” 听到这话,王体乾也不由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锦州重镇,竟然已经成为了人家私地了。 熊廷弼苦笑一声:“确实如此,所以,锦州咱们是万万不能去的!” “那怎么办?那些人若不尽早铲除的话,辽东早晚还会被他们控制在手中的!” 王体乾也皱起眉头,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一路走来,虽然清洗了不少辽东将官,但同样让他看到了本地势力的可怕之处。 熊廷弼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方法,不过此法太过危险,需要王公公尽快赶往山海关,将那边稳住。 只要山海关稳了,在下也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锦州!” “既然熊经略已有良策,咱家自然可以配合!” 王体乾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对于熊廷弼对付锦州的方法,并未多嘴询问。 一日后,王体乾也告别了熊廷弼,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护送着那些钱财向着松山赶去。 熊廷弼下令大凌河驻军严防死守的同时,也带人向着广宁赶去。 刚一回到广宁,熊廷弼便派人向驻守辽阳、与西平的总兵发出了调令,将驻守二城的两万驻军,与俘虏的那四千私兵调到了广宁。 十一月二十五日。 王体乾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山海关。 刚一入关,王体乾下令锦衣卫接管了城中户所,并对关内的将官进行了监控。 另一边,西平、辽阳的驻军也开进了广宁城,熊廷弼随即下令全军备战。 一众士兵虽然疑惑,但也积极的准备着。 广宁府衙内,熊廷弼背对着府衙大门,神色凝重的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目光不断的在锦州、广宁与山海关之间来回游动。 就在这时,全身披挂的曹文诏从府衙外走了进来。 “熊经略,广宁、西平、辽阳三卫的三万弟兄已经全都准备就绪,可以随时出发!!” 熊廷弼闻言,将目光看向地图上的锦州,头也不回的问道:“那些私兵情况如何?” 曹文诏凝声道:“回经略的话,他们全都表示,愿意戴罪立功,他们的家人,有的已经到了辽阳,有的正在路上!” 熊廷弼点了点头:“那好,让他们出城,兵围大凌河堡!” “是!” 曹文诏朗声应是,随即退了下去。 待曹文诏走后,熊廷弼叫来一名亲卫,吩咐道:“立刻传令贺世贤持本督将令,率领一万辽阳士兵星夜出城,接管松山卫!” “是!” 亲卫恭声领命,随后快步离去。 很快,接到命令的四千私兵,离开了广宁,向着大凌河堡赶去。 是夜,贺世贤也率领一万士兵,向着松山而行。 第二日一早,熊廷弼来到了军营当中。 将剩余的两卫士兵召集起来之后,熊廷弼也亲自带队,率领大军,沿着那些私兵的行军路线,尾随而行。 呼啸的北风吹过,面色凝重的熊廷弼,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此时已经临近十二月,辽东的天气尤为寒冷,身上即便有厚厚的棉衣,也难以抵挡这刺骨的寒风。 向前望去,远方一片望不到头的雪地,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出阵阵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久视。 在熊廷弼的身后,是广宁与西平二卫的两万士兵,他们四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艰难的跋涉在雪地之中。 士兵们各自扛着手中的武器或是旗帜,低头缓行,比起熊廷弼的神色凝重,他们似乎更加专注于脚下的道路。 行军速度虽然不快,但他们的队列,却是弯弯曲曲,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只军队参差不齐的素质以及行军的艰难。 所有士兵都想不明白,为何熊廷弼会在这种天气下令行军,而且行军方向还是自己的后方。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熊廷弼的视线当中,正向着这边快速靠近。 负责前哨的副将迎了上去问了几句,而后回到了熊廷弼的身边。 “经略,前面的斥候回报,前方五十里在,就是大凌河堡了!那四千私兵已经围在了大凌河堡的南门与西门!” 熊廷弼点了点头:“照此情形来看,消息已经传到了锦州,传令大军,停止前进!” “是,那么斥候要不要扩大活动范围?” 熊廷弼凝声道:“不必了,这种天气,斥候行踪极易暴露,只需盯住大凌河堡那边即可!” “是!” 副将答应了一声,随即拨马便走。 随后,熊廷弼带领大军,寻到了附近的一个村镇,开始进行修整。 第115章 清君侧 就在熊廷弼停驻之际,一名士兵来到了锦州城,直奔总兵府。 “来者何人?” 总兵府前的两名侍卫大喝一声,当即上前将那士兵拦了下来。 “在下在下是沈阳李显将军麾下,请通报李总兵,沈阳、辽阳有变,熊廷弼大开杀戒,李显将军和诸多将军全部遇害!” 士兵气喘吁吁的将沈阳与辽阳的情况,说与了府前侍卫。 “我就进去通报总兵,你在此盯着他!” 一名侍卫对着同伴说了一句,然后向着总兵府内跑去。 负责镇守这里的总兵名叫李诚,是李如祯的本家侄子。 如今李如祯与李如柏因为铁岭之失,被关押在京城的大牢之中,因此,李诚便成了辽东将门的话事人之一。 总兵府内,李诚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目露寒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士兵。 “你刚才通报说,那熊廷弼接连斩杀了辽阳、广宁和西平三卫的守将,此事可当真?” 那士兵哆哆嗦嗦的说道:“回李总兵的话,小的句句实言,得知自家将军被杀后,小的们自知难以活命,便趁乱逃了出来!” 李诚眉头一皱:“那你们的其他人呢?他们现在都在哪?” “我们一路逃到了大凌河堡,可是却被拒之城外,弟兄们走不动了,只好停在了那里,没办法,小的只好来到锦州,向您求救!” 李诚面色一沉:“大凌河堡?他们为什么不放你们进去?难道那边也被熊廷弼控制了不成?” 那小兵说道:“应该是,而且他们的守将小的并不认识,还让守军对我们放箭,杀死了我们好些弟兄!”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李诚冲着小兵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待小兵离开之后,李诚随即看向身旁的侍卫:“去,立刻召集城中的参将、游击、守备,来府中议事。 顺便派人去锦衣卫户所去问一问,并派人去大凌河堡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是!” 侍卫答应了一声,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对于这个小兵的话,李诚也是半信半疑。 如果熊廷弼真的对广宁、辽阳等地的卫所动手了,自己为何没有接到一点儿消息? 他可不觉得熊廷弼有那个能力,能够同时控制那么多的士兵。 很快,接到李诚命令的一众将官也纷纷赶到了总兵府。 众人落座之后,李诚扫望众人一眼,随即沉声道:“诸位,本将刚刚接到来报,说那熊廷弼在辽阳、广宁等地,大开杀戒,将咱们的人杀的一干二净!” “什么?熊廷弼竟敢如此大胆?” “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那边可都是咱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任由熊廷弼如此作为?” 听到李诚的话,堂内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安静!!” 李诚眉头一皱,喝止了众人的喧嚣,而后凝声道:“本将对此事也是深有疑惑,你们说,那个报信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熊廷弼派过来试探我们的?” “试探我们?”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一名游击将军出声问道:“总兵的意思是,熊廷弼这是在打草惊蛇,想要引诱我们动手,然后趁机对付我们?” 李诚点了点头:“很有可能,那熊廷弼自认辽东经略以来,便处处针对我等,将广宁、辽阳、西平等地的主官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如今新帝登基,熊廷弼定是想要趁着天子不熟辽东事务,逼我等犯错,然后掌控辽东。”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点了点头,很是认同李诚的说法。 一名千总不由问道:“可是李总兵,如果那个报信之人,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办? 毕竟那个王体乾也在辽东,有他在,熊廷弼想要诱杀咱们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李诚面色一沉:“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我们在京城的布置失败了,朝廷真的要对我们辽人出手了。” 话音一落,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李总兵,松山传信,说王体乾于不久前前途径松山,直奔山海关而去。” “什么?” 一听这话,李诚顿时脸色一变,堂内众人也 按理说,那王体乾奉命督运饷银,差事办完了,应该是急着回京复命才是。 可是,如果他要回京城的话,走锦州肯定是最快的,可他偏偏却舍近求远,去绕道松山,这不由让众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名参将拧眉说道:“总兵,您说那王体乾是不是在害怕什么,所以才故意躲着我们?” 听到这话,李诚神色一动,随即点了点头:“应该是,之前他路过锦州之时,还收了我们的礼,说话行事方面并无任何不妥,如今却故意躲避,显然是事出有因!” 一听这花,堂内众将也不由相视一眼,他们自然清楚李诚口中的事出有因,到底是什么。 李诚随即看向那名侍卫,“去,把那士兵带上来!” “是!” 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那名士兵便又一次被带到了堂上。 李诚看向士兵,沉声道:“你把熊廷弼杀害诸多将领的事情,再详细的叙述一遍!” “是!” 那士兵哆嗦着说道:“在沈阳时,熊廷弼先是派自己的亲卫控制了四处城门,那王体乾也控制了城内的锦衣卫,封锁了消息。 然后,熊廷弼便利用那些饷银,收买了营内的士兵,在营内将李显和诸位将军擒拿杀害! 后来熊廷弼与王体乾到了辽阳,仍旧故技重施” 那士兵也原原本本的将熊廷弼与王体乾的所作所为,详细的说与了李诚等人。 “原来如此,难怪过去这么久了,咱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竟是那王体乾从中捣鬼!” 得知事情经过的李诚,也是气的牙根儿疼,他也终于明白了王体乾为何要绕道松山了。 “砰~!”一名参将拍案而起,怒声道:“我们这些人,拼死守卫辽东这么多年,流了那么血、死了那么多弟兄。 陛下不加封赏也就罢了,竟然还派这个王体乾过来,与熊廷弼一起来加害我们,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就是,这个小皇帝,抓了李将军,还要对我们下手,实在太过狠毒了!” “哼~,这辽东,不守也罢!” 堂内的一众将官也是一脸怒气的喧闹起来。 在他们看来,王体乾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受到了朱由校的指使。 李诚也起身说道:“诸位,天子身边奸佞作祟,欲对我等辽人下手,如此作为,是在让人寒心,奸佞不除,天下难安,辽东难保!” “对,清君侧,保辽东。” 一众将官也纷纷叫嚷着要清君侧。 眼下他们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如今李显手下的那些私兵,围在大凌河堡那边。 一旦有人借题发挥,说他们意图谋反,让他们接受调查的话,那可真就是任人宰割了。 第116章 许显纯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回荡于锦州大营。 不多时,营内的三万驻军,很快便集结到了校场中央。 点将台上,李诚看着台下列队整齐、衣甲鲜明的士兵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士兵都是他们李家耗费了无数钱粮,精心打造、训练而成,是他们在辽东立足的根本。 只要有这些士兵在,那么他们李家在辽东的地位,就无人能够撼动。 李诚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弟兄们,当今朝堂昏暗,天子年少登基,又被奸人蒙蔽。 不仅枉顾我等浴血杀敌之功,还要对我等下手,欲将我等除之而后快,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本将,一同清君侧、除奸佞,让朝廷还我辽人一个公道?” “愿意愿意!” 台下的士兵们也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高呼。 对于他们这些士兵来说,什么公不公道的无所谓,只要谁能给他们粮饷,他们就为谁卖命。 有粮饷活命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好,从即日起,全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征!” 下令全军备战之后,李诚与一众将官也来到了中军大营,开始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李诚环视众人一眼,随即说道:“诸位,如今咱们既然已经准备动手,那么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将辽东控制在手中,然后挥兵,直指山海关,迫使朝廷铲除奸佞,并释放李将军!” “总兵,如今那王体乾已经到了山海关,广宁、西平、辽阳等地,也都落在了熊廷弼的手中,万一他们两面夹击,该当如何?”一名参将疑声问道。 李诚摆了摆手:“这个不妨事,山海关的守军并不多,随意派遣一支人马守住宁远、塔山即可。 至于熊廷弼那边,广宁、西平、辽阳的士兵战斗力低下,完全不是我军对手。” “我军唯一的问题,就是攻城,所以咱们一定要抢在熊廷弼稳固辽东之前,将广宁、辽阳等地夺回来,彻底切断沈阳与朝廷的联系!” “李总兵说的是!” 听到李诚的一番分析,帐内众将,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随后李诚继续说道:“据那个逃回来的小兵说,他们的人被大凌河堡的守军,拒之城外,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经投靠了熊廷弼。 大凌河堡是锦州北方的门户,咱们只有先把大凌河堡控制在手中,才能北上收复广宁、辽阳等地。” 一名守备将军站起身来,朗声道:“李总兵,在下愿领本部三千人马,为先锋!” “好!” 李诚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事不宜迟,你即刻出发,先将些逃回的士兵收编,然后围住大凌河堡,待我大军到后,再行攻城!” “是!!” 守备将军朗声应是,随即转身离去。 李诚随后看向左侧的一名年轻人,凝声道:“化平,你带五千人马,即刻赶往塔山,布置城防,以防备山海关来袭!” “是,叔父!” 李华平朗声应是,而后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诸位,立刻召集各自麾下士兵,抓紧准备粮草器械,于两日后出发!” “是!” 帐内众将朗声应是,然后向着帐外走去。 一名参将走到帐口处,突然回身道:“总兵,城中的那些锦衣卫该怎么办?如果他们趁着我军出兵,于城内捣乱的话,可就不好了!” 李诚摆了摆手:“不会的,锦衣卫的千户、百户,都是咱们的人。 再者,他们这么多年来帮助咱们做了不少事,而且名义上是天子的亲军,动了他们,不太好! 留着他们,等咱们事成之后,也好有人为咱们说句话!” 参将说道:“即便如此,也要多加防备才是,万一锦州有失,我们可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李诚点了点头:“我会派人给户所的千户传信的,再说了,锦衣卫那么点儿人,做不了什么的!” 那参将见李诚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在多说什么,旋即向外走去。 就在锦州城内准备着出兵的同时,大凌河堡的四千守军,也接到了熊廷弼的命令,开始搬运滚石、檑木做着坚守的准备。 至于城外的四千投诚士兵,也依旧是围而不攻,等候着锦州兵马的到来。 熊廷弼也带领两万大军,藏身于大凌河堡以北五十里外的一处城镇当中。 曹文诏率领的一万人马,经过一番赶路,也进驻到了右屯卫。 在得知锦州派出三千先锋之后,曹文诏也顾不得休息,急忙率领大军,趁夜出发,向着锦州后方的松山赶去。 两日后,锦州城门大开,在李诚的率领下,两万锦州士兵,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向着大凌河堡进发。 除去李化平守塔山的五千人与三千先锋之外,守卫锦州的士兵,仅剩两千余人。 就在李诚率领大军离开锦州后不久,由城东的居民区中,走出十名体型健硕的男子。 这些人身穿皂袍、腰悬长刀,行走之间,步履沉稳、手臂挥动有力,一看就是难得的好手。 为首的之人,皮肤黝黑、样貌普通,与其他人相比,就好像寻常的农夫一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若靠近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此人有着一双灰白色的瞳孔,没有丝毫光芒。 一行人的步履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南的锦衣卫户所。 守在户所前的两名守卫,也当即拦了上去:“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之人停下脚步,眼皮一抬,淡漠的看了两名守卫一眼,而后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 “北镇抚司百户,许显纯!” “咕咚~!” 随着许显纯话落,那两名守卫浑身一抖,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倒不是许显纯的身份有多可怕,而是他那双灰白色的瞳孔,着实有些吓人。 迎着许显纯那淡漠的目光,那两名守卫只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头恶兽盯住了一般,不由遍体生寒。 “许许百户,不知您过来,有什么事吗?”一名守卫颤颤巍巍的问道。 “你们的千户在吗,我有骆指挥使的命令传下!”许显纯说道。 “在在呢,小人这就进去通报!” 一名守卫说着,转身向着户所内跑去。 不多时,户所内的千户,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向许显纯拱起了手。 “哈哈~,许百户何时来的?为何不提早通报?鄙人也好提前准备接风才是!” 虽然这个千户的职位看起来比许显纯要高,但许显纯怎么说也是来自京城,还带着上命,其地位比他也低不了多少。 第117章 锦州之变 面对这位千户的热情,许显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直接取出一纸勘文。 “在下此来,有骆指挥使命令传下,还望千户,能够尽快召集户所的大小官员前来!” “好,许百户请入内歇息,我这就传召他们!” 对于许显纯的态度,千户虽然心有不满,但却并未表现出来,仍旧热情的将他们请到了户所的前厅。 跟在千户的身后,许显纯也左右打量着户所内的环境、布局。 这处户所,是一个长长地回形建筑,正中央是议事大厅,左右各有一处院落,应该是户所内缇骑们的居所。 许显纯一边走着,一边一言不发的冲着身后的随从打着手势。 那九名随从见状,也暗自点了点头,分出四人,向着左右两侧的月门走去。 在前方引路的千户见状,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问,他只以为这个许显纯是带了什么密令前来,不想他人得知而已。 很快,许显纯便跟着那千户来到议事大厅。 两名随从守在了大厅的门口,剩余三名随从也寸步不离的护在许显纯的身后。 “不知骆指挥使有什么命令传下,竟要劳烦许百户亲自前来?” 刚一落座,那千户便打探起了许显纯的来意。 “好事!!” 许显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之后,便闭目不语。 那千户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对于许显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心中甚是不忿的同时,也不由暗自猜测起来。 这锦州的大军刚走,许显纯就来了,实在太过巧合了一些。 即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那千户也始终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许显纯他们只有十个人,如今整个户所内的六百名缇骑和一众百户、旗官都是自己人,他可不觉得,这十个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不多时,户所内的百户、旗官,总计十二人,也全都来到大厅当中。 而他们的武器,也全都被守在门口的两名随从,暂时收了起来。 等人到齐了,许显纯这才睁开双眼,灰白色得眼眸扫视众人一眼,随后取出一份北镇抚司的公文。 众人见状,神色一正,躬身而立。 许显纯拿着公文,大声念道:“奉上令,锦州千户李铭,贪赃枉法,与当地官员、将领,互相勾结、欺上瞒下,并多次向建奴出卖我军情报,责令将其押回京城受审!!” 随着许显纯话落,那千户脑袋“嗡”的一声,一脸惊诧的抬头望去。 “拿下!!” 不待千户开口说话,许显纯随即大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从立马上前,向着千户李铭走了过去。 “慢着!!” 回过神来的李铭当即大吼一声,快步向后退去,其余的百户、旗官也立马将其护在了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许显纯。 许显纯一步上前,冷声喝道:“哼~,尔等果然是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关门!!” 随着许显纯话落,守在门外的两名随从,当即冲入大厅,然后将厅门关闭,堵在了那里,许显纯身后的三名随从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李铭脸色一变:“许百户,你莫要冤枉我等!” “哼~,你还是去向阎王喊冤去吧!” 许显纯冷哼一声,随即双眼一眯,看向李铭等人的目光,就好似看一群尸体一般。 “杀,一个不留!!” 随着许显纯话落,几名持刀的随从当即冲了上去,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仅仅一个愣神,挡在李铭身前的三名百户便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也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冷冷的盯向了李铭。 此情此景,李铭也是被吓住了,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许显纯如此狠辣,竟想以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他娘的就是所谓的“好事”? 与此同时,后方也传来两声惨叫,李铭扭头望去,守在厅门口的两名随从也同时动手了,两名旗官的尸体倒在他们脚下。 就在李铭分神的一刹那,许显纯也冲了过来,手中绣春刀猛的的一计横扫。 一阵刀光闪过,李铭只感觉喉咙一痛,一道鲜红的细线出现在他的脖颈中间,紧接着一道血线飙射而出。 殷红的鲜血,溅到了许显纯的脸上,在配合他那双灰白色的眸子,让人胆寒不已。 锦州户所的这些百户、旗官,都是靠着关系才爬上来的,压根儿就没什么真本事,再加上他们没有武器在手。 不过几个呼吸,大厅内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锦州户所的百户、旗官,一个不少的被许显纯他们斩杀殆尽。 大厅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不少户所内的缇骑,但都被守在左右月门的随从拦了下来。 面对京城来人的阻拦,也没人敢硬闯,只能伸长了脖子向着大厅方向望去。 很快,厅门打开,浑身沾满血迹的许显纯率先迈出身来,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淡红色的脚印。 许显纯左右望了一眼:“立刻召集户所内的所有缇骑!!” “是!” 左右随从大声答应了一声,随后各自散去。 很快,户所内的缇骑便聚集到了大厅前的空地上,望着厅内满地的尸体,那些缇骑也不由惊诧不已,看向许显纯的目光,也甚是畏惧。 谁也想不到这些从京城过来的人,竟然这么狠,十几个百户、旗官居然说杀就杀了。 虽然许显纯他们只有十个人,但是那些缇骑,却无一人敢上前动手为自己的上级报仇。 甚至还有不少人心中暗呼痛快。 这些缇骑,不过是些寻常手下而已,平日里,那些脏活累活儿都是他们干,一有好处了,就全都进了那些百户、旗官的口袋,心有怨言者,自然不在少数。 许显纯缓缓扫望一众缇骑一眼,随即拿出一块铜制令牌,沉声道: “弟兄们,那些人平日里欺上瞒下、为祸一方,还意图谋反,我等奉上令将其斩杀。 从今日起,锦州户所将由我暂管,并对锦州城内的官员进行查抄。 抄家所得的两成,将会分与诸位弟兄。 尔等要依令行事,立功者赏、怠慢者罚!” “我等,愿听吩咐!!” 得知能够分得两成的钱财,那些缇骑顿时兴奋不已,躬身应是。 随后,许显纯将几份锦州官员的名单,交给了自己的手下,由他们各自带队,前去进行抓捕。 在金钱的刺激下,锦衣卫缇骑的效率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半日,锦州城内,上到知府、下到小吏,一个不落的全都被抓了起来。 负责守城的参将见状,也当即派人前去询问情况。 而锦衣卫的回复是,他们接到了李诚的传信,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这才将那些官员抓了起来。 一听是这个原因,那名参将也没有再去多管。 第118章 许显纯的野心 锦州户所,议事大厅内,许显纯双目微闭的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一丝沉思之色。 其实早在王体乾来到辽东之前,许显纯便受骆思恭的指派,负责整顿锦州的锦衣卫户所。 可是到了锦州之后,许显纯才发现,锦州的情况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复杂,这里上上下下全都是辽东将官的人,自己就算控制了锦州户所,也难以保住性命。 因此,许显纯只得潜藏下来,于暗中一边调查,一边等待着机会。 直到李诚率领大军离开锦州之后,许显纯这才抓住时机,对锦州户所的头目进行了斩首行动,将户所控制在了手中。 虽说此行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但许显纯并不满足这些,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因此,他要立下更大的功劳,为自己赢得一个晋身之资。 而他的目标,就是锦州。 如今李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举兵反叛,只要自己控制了锦州断了叛军的后路,并协助朝廷平叛,除掉辽东将门,那么自己的名字,定会出现在天子的视线当中。 到时候,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只在瞬息之间。 想到这里,许显纯的呼吸明显加快了许多,扶在桌案上的手指也不由轻轻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捧着几本账册走了进来。 “许百户,锦州所有官员的家产,已经全部点清,连同各种金银、古董、字画在内,共计四百万两,除去赏赐的八十万两,还剩三百二十万两!” 许显纯睁开双眼,凝声道:“派人给守城的参将送去五十万两,并告诉他,就说李总兵有交代,要锦衣卫招募一批人手助他守城,让他调拨一批兵甲器械过来!” 那随从神色一怔:“百户,那些银子都是要送到京城的,咱们随意动了,会不会” “不妨事!” 许显纯打断了随从的话,沉声道:“今日他拿了多少,用不了两日,我就会让他全都加倍吐出来。 再者,到时候你我立下平叛的大功,这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百户说的是,在下这就去办!” 那随从点了点头,旋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那随从走后,许显纯又找来了新提拔的一名总旗官,吩咐道: “你立刻带人,去招募一批人手,越多越好,最好是两千人以上,至于人员,就从那些流氓与受过迫害的百姓家中寻找!” (流氓:在古代泛指没有土地、房产、工作的人员) “敢问许百户,您要多少人?” 那总旗官也很机灵,只是问了一下人数,并没有询问许显纯这么做的目地。 许显纯直接道:“有多少算多少,越多越好!” “是!!” 那总旗官答应了一声,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另一边,许显纯派出去的那名随从也带着人,拉着五辆装有红色木箱大车,来到了守城参将的家中。 当看到木箱当中的那些白银、珠宝之后,那名参将的眼睛立马就直了。 他在这边任职五年了,绞尽脑汁的四处搜刮,也不曾见到过这么多的钱财。 “呵~,你们家千户可真大方啊,平白无故送这么多钱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良久之后,那名参将这才回过神来,眼含深意的看向那名随从。 由于城中的锦衣卫一向都是与锦州总兵李诚单线联系,今日突然带这么多钱过来,不由让他心生警惕。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锦衣卫户所已经大变天的情况,只以为这个千户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许显纯派出的那名随从恭声道:“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我家千户说了,这次抄家所得,除去赏赐给弟兄们的之外,您与他一人一半” 那参将皱了皱眉头:“那么多官员被抓,抄出这么多钱,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拿,怕是无法跟总兵交代!” 那随从笑了笑,“将军放心,我家千户已有布置,那些官员为了逃避朝廷责罚,携款私逃,已经人去无踪了!” 那参将神色一动:“唔~,确定没有问题?” “我们锦衣卫办事,您尽可放心!”那随从斩钉截铁道。 “好,没有问题就好!” 参将点了点头,心中也微微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目露贪婪的看向了木箱中的那些钱财。 那随从也适时说道:“将军,我家千户接到李总兵传信,需要招募一批民夫协助守城,希望您能行个方便,提供一些兵甲、军械!” “哦?还有这事?可是我为何没有接到任何指令?” 听到这话,那参将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的看向那名随从。 按理说,守城这种大事,应该全由他来负责才是,怎么也不可能交给锦衣卫去办才是。 那随从淡定的说道:“将军,您想啊,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有锦衣卫出面的话,人们只道是帮助天子守城,有了这个名义在,也好堵住他人之嘴!” “啊,原来如此,还是李总兵考虑的周到。” 那参将也顿时恍然,随即说道:“这件事情好说,如今军库当中,还剩三千人马的装备,我马上派人给你家送去!” “那小人先行告退!!” 那随从向着参将躬身一礼,旋即向外退去。 待那随从离开之后,守城的参将也立马来到了那一排木箱前,伸出颤抖的双手向着那些金银珠宝抓去 参将府的客厅当中,也回荡起阵阵激动至极的笑声。 成功收买了那名参将之后,许显纯也随即加紧开始布置起来。 锦州城的百姓,被辽东将官与那些官员盘剥了这么久,无家可归与穷困潦倒的百姓,可谓是数不胜数。 当得知这里,不仅能够吃上饱饭,还能拿到饷银之后,那些流氓与百姓也是纷纷应召前来。 仅仅过去两日,便有六千多人应招到了锦衣卫户所。 许显纯也当即选出了三千青壮,并为他们配发了武器兵甲,前去协助守城。 剩余的三千人,则是四处搜罗檑木滚石,运往城头。 见到锦衣卫招募的那些人,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守城,那守城参将也彻底放下心来。 再者,锦州这么大的城池,单靠他手下的两千士兵守卫,也确实非常吃力。 一边布置锦州城防的同时,许显纯也将李诚叛变以及自己的计划,写了一封密信派人向着山海关赶去。 从那些缇骑口中,他也知道王体乾身在山海关的消息。 所以许显纯放弃向京城传信的想法,直接派人去通知王体乾,也好通过他使得自己能够在天子面前露脸。 第119章 八百里急报 大凌河堡,位于锦州东北处的大凌河南畔,是锦州通往辽东诸镇的必经之路。 如果丢失了这里,那么锦州的守军,将会彻底陷入被动之中,丧失了进攻的可能。 所以,对于李诚来说,大凌河堡,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泰昌元年,十二月二日。 此时已是数九寒天,这边的气候,已是极为寒冷,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聚集在大凌河堡城南的四千私兵,挤在一些破烂的帐篷当中,瑟瑟发抖。 好在熊廷弼还算仁慈,让他们临行前带上了一些棉衣与干粮,这才不至于冻死、饿死。 即便这样,那些士兵也是异常煎熬,许多人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这一日午时,李诚派遣的三千先锋,先一步来到了大凌河堡。 看着城外的那些私兵凄惨模样,先锋将领也终于确信,大凌河堡的人,确实已经投靠了熊廷弼。 不然,同为辽东将官,那些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同僚的手下冻死在城外。 那先锋参将,一边命人安置那些私兵的同时,一边派人前去给后方的李诚传信,告知了大凌河堡的情况。 这支先锋队伍抵达这里不久,斥候也将情况报告给了熊廷弼。 听得斥候回报之后,熊廷弼看向手下的将领,凝声道:“李诚的先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他的中军最多再有两日,便会抵达!” 贺世贤起身道:“经略,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行动了?最好在他来时的路上,进行伏击!或者在大凌河堡附近进行埋伏?” 熊廷弼摇了摇头:“大凌河堡附近乃是一片平原,我军根本无法藏身,若是被敌人发现,定会惊退他们。 一旦他们退守锦州,我军若想消灭他们,不仅耗日时久,而且还会损失巨大,万一建奴趁此来袭,辽东难保! 唯有等他们攻城疲累之际,再行出兵方为上策。” 如今好不容易才将李诚的两万士兵引出锦州,熊廷弼说什么也不会放他们回去的。 “经略说的是!!” 屋内众将也一同点了点头,锦州城乃是辽东重镇,李诚若是率领他的三万士兵一心死守,即便是二十万大军,也难以拿下。 况且,辽东此时,也拿不出二十万大军。 “对了,文诏那边情况如何?” 说着,熊廷弼又问起了曹文诏的情况。 贺世贤回道:“据报,文诏率领队伍已经进驻松山,切断了锦州到山海关的通道。” “很好!” 熊廷弼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身旁的一名亲卫,“立刻派遣信使,前往山海关通知王公公,让他向朝廷发出八百里急报。 就说李诚与辽东诸将,不满朝廷关押李如祯,已经举兵反叛,辽东经略熊廷弼,当机立断,与叛军对峙,不日将会平定叛乱!” 如今李诚等人,已经被他熊廷弼成功逼反,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且此时天寒地冻,建奴无法袭扰,正是一举铲除辽东将门的大好时机。 因此,熊廷弼也终于可以放心的将情况,上报天子与朝廷了。 “是!” 那亲卫朗声应是,旋即大踏步的退了出去。 三日后,李诚率领的两万大军,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赶到了大凌河堡城南。 看着城头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以及诸多的檑木滚石,李诚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虽然大凌河堡的城墙并不如何雄壮,但是此时天气寒冷,再加上将士们跋涉辛苦,毫无战心,根本就无法攻城。 李诚无奈,只得下令于城南安营,并派人前往锦州,催问粮草。 山海关。 自从王体乾到了这里之后,便一直时刻关注着锦州的动静。 虽然之前跟着熊廷弼抄家抄的很爽,但是到了山海关,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一番之后,王体乾是不由惊出了一声冷汗。 当得知,锦州那边派出五千士兵驻守塔山之后,王体乾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知道,他与熊廷弼在辽阳、广宁做的那些事情怕是已经露了出去,锦州的那帮辽东军官,肯定是已经反了。 如果辽东有失,他难辞其咎,到时候朝廷在把他当做替罪羊,凌迟、诛九族怕是跑不掉了。 因此,呆在山海关的这些天,王体乾每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抄来的那五百多万两银子,也成了烫手山芋,不敢向朱由校禀报。 这一日,王体乾又一次顶着寒风,登上了山海关的城头,眺望北方。 昨日,山海关下了一场小雪,远远望去,关外也好似披上了一层白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晶亮光。 可惜,对于关外的美景,王体乾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地平线,等待着熊廷弼的传信。 盯了许久,直到眼睛都犯迷糊了,仍旧不见信使的身影。 “唉~,熊廷弼啊熊廷弼,你可把咱家给害苦了呀!” 王体乾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随即转身向着关下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跟在王体乾身后的一名番子便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王公公,北边有人来了!” “真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王体乾急忙趴到墙垛上向外望去。 不多时,一骑信使来到山海关下,跟在王体乾身后的一名番子上前喊道:“哪里来的?” 那信使回道:“锦州来的,奉北镇抚司百户许显纯之命,有急信传来!” 听到对方不是熊廷弼派来的,王体乾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但想到事关锦州,于是对着左右吩咐道:“拉他上来!” 被拉上城墙的信使,向着王体乾插手一礼:“敢问,这位可是王体乾,王公公?” 王体乾“嗯”了一声,晃了晃自己的腰牌:“咱家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回王公公的话,我家百户有急信,需要您亲自拆阅!” 说着,那信使取出一封带有火漆的信封,捧到了王体乾眼前。 王体乾神色一动,接过信封,而后取出里面的信笺,开始翻阅起来。 “好啊,这个李诚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当看到信笺的开头言明李诚已经出兵之后,王体乾了脸色登时就变了,一变怒骂出声的同时,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好,好一个许显纯,想不到锦衣卫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当看到许显纯已经控制了锦州的锦衣卫,并且有了拿下锦州的详细的计划之后,王体乾原本铁青的脸色也为之一缓,出现了一抹红色。 随即,王体乾将信笺带回了关内的复府衙,在上面属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重新封好交给了一名手下。 “快,立刻派人,以八百里急递送往京城!” 很快,几名信使带着王体乾的急报离开了山海关,向着京城疾驰而去。 第120章 血战大凌河 十二月七日,大凌河堡。 休整两日之后,李诚也下令召集全军士兵,准备开始攻城。 士兵们也极不情愿的走出营帐,向着校场赶去。 两日的休整,并没有让他们恢复过来,许多人仍旧感觉疲累不堪。 看着士气低迷的士兵们,李诚也不由无奈的叹息一声。 眼下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拿下大凌河堡,然后挥兵北进。 不多时,两万多的大军开出营寨,向着大凌河堡行进。 至于那四千私兵,则被李诚留在了营内。 那些人,在这里冻了许久,即便带上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就在李诚率领大军开出营寨的同时,大凌河堡的守军也全都登上了城头,并派人去给熊廷弼传信。 李诚首先派出了三千士兵,同时对大凌河堡的南门发动进攻。 在寒风中,攻城的士兵们打着哆嗦,扛着简易的云梯,向着城墙跑去。 由于护城河已经冻住,士兵们很是顺利的来到了大凌河堡的城墙下。 就在攻城士兵准备竖起云梯之时,城头突然传来一声号响,躲在城垛后的数百名守军士兵,现出身形,每个人都举着一块人大小的石块,向下丢去。 呼啸的石块,借助高势向下砸去,一瞬间,率先靠近城墙的上百名士兵,发出悲惨的呻吟声,纷纷倒在了地上。 运气好的,只是被砸断了胳膊腿脚,运气不好的则是胸口塌陷、脑浆迸出。 等这波落石结束,后方的攻城士兵趁着空隙,继续向着城墙跑去,但是城头上的守军速度更快,前一轮士兵刚刚后退一步,后方一排抱着石块的守军便上前填补了空白。 这一次,因为靠近城墙的人更多,落石造成的伤害也就更大,个别侥幸躲过石块的士兵,也被守城的弓箭手一箭射死。 进攻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在丢下了五百多具尸体之后,攻城士兵,狼狈的退了回去。 这个结果,李诚早就预料到了,攻城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这次出兵仓促,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准备那些攻城器械。 虽说大凌河堡的城墙只有不足两丈,但是想要凭借简易的云梯登上去,不付出一些伤亡是不可能的。 随后,李诚吩咐退下来的攻城士兵前去休整,再次派出了五千士兵,继续攻城。 这一次的进攻持续了大约两刻钟,在损失了八百多人之后,又一次退了下来。 看着城头上有条不紊的搬运着石块的守军士兵,李诚的脸也是黑如锅底。 因为大凌河堡是锦州的门户,在此之前,辽东将官为了锦州的安全,曾花费了大力气,在那里储备的大量的守城器械, 结果,那些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却在今日全都被用在了自己身上,任谁也是无法接受。 两次攻城失败,还损失了一千多人,李诚无奈,只得回营休整。 另一边,得知李诚终于开始攻城之后,熊廷弼也当即下令全军饱餐一顿,然后于第二日一早,开始向着大凌河堡进发。 由于休整日久,再加上熊廷弼承诺了杀敌一人赏银二十两的公告,这两万士兵,也是士气高昂,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凌河堡赶去。 另一边,李诚率领的大军,再次来到了大凌河堡城外。 通过昨日的两次试探,李诚也基本摸清了城内守军的数量。 所以,今日李诚准备一举攻破大凌河堡。 很快,叛军的总攻正式开始。 李诚直接派出了一万五千人,对大凌河堡的南、东、西三处城门,同时发动了进攻。 一时间,杀声震天,守城士兵的猛烈反击,使得叛军攻城的势头在初期受到了抑制,许多攻城士兵也忍不住向后退去。 “继续进攻,但有退者,斩!” 李诚也派出了督战队,斩杀着那些退下来的士兵。 他心里十分清楚,眼下时间紧迫,如果今日还不能拿下大凌河堡,自己就只能退兵了。 一旦退了,那么自己这些人,就只能困守锦州,等待他们的将是朝廷与熊廷弼的两面夹击。 在督战队斩杀了数百人之后,攻城的士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头上守军的反击也不如开始那般猛烈,许多攻城士兵也成功登上了城头。 虽然最先登上城头的那些士兵,很快就被守城士兵杀死,但人数的巨大差距,还是让越来越多人爬了上去。 两个时辰过去了,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城头上与城墙下,都躺着无数的尸体,鲜血涂满了大凌河堡的城墙。 此时,守城的士兵已经不足两千人了,士兵们完全都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在作战。 因为他们知道,战斗进行到了如此程度,这些叛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意志的力量虽然很强大,但当这股力量退去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崩溃。 有的守城士兵,一边面对敌人挥舞着手里的长枪一边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有的则是连挥刀都没了力气,举起的长刀还没落下,就被冲上来的敌人砍掉了脑袋。 大凌河堡的南门已经完全落入了叛军的手中,东门与西门也是岌岌可危。 城外观战的李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凌河堡的失守,已经不可逆转。 “全军出击,一举破城!!” 李诚挥了挥手,将留作预备的五千士兵也派了出去,身边仅留下了一百名亲卫和几个将领。 就在五千预备队冲到城下的时候,大凌河北岸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东、西两处城头上的战斗也为之一顿,所有士兵不约而同的向北望去。 “援军,是咱们援军来了!!” 当看密密麻麻的大军正向着城北快速靠近之后,城头上的守军顿时欢呼起来,原本消失的意志,也瞬间恢复了过来,开始奋力反击。 那些攻城的士兵见状,也是战意全无,纷纷向着城下退去。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号声的李诚脸色一变,急忙派出探马前去查探。 一骑探马飞奔而出,不一会儿,那探马便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总兵,不好了,熊廷弼,是熊廷弼来了!” 第121章 行走的银子 “什么?熊廷弼来了?他带了多少人过来?” 听到熊廷弼这个名字,李诚脸色一变,面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那探马咽了口唾沫:“很多,应该不下两万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听到探马的回报,李诚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他原本最怕的就是熊廷弼会趁着这段时间,整合兵马,然后讨伐于他。 一旦辽阳、广宁被熊廷弼整合完成,锦州立马就会变成一座孤城,自己也早晚会被朝廷和熊廷弼困死在那里。 所以,李诚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准备趁着天气苦寒行军艰难之际,提前占据主动,并且不顾伤亡的对大凌河堡发动了进攻。 结果,就在自己的大军损失惨重、疲累不堪之时,熊廷弼却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的如此突然。 这一结果,让李诚有些无法接受,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总兵,咱们怎么办?” 一名副将神色焦急的看向李诚,惨白的脸色,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回营!!” 听着越来越近的号声,李诚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那副将急声道:“可是总兵,咱们攻城的弟兄还没回来呢!” “等他们回来,咱们还走的掉吗?” 话落,李诚直接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一百名亲卫,向着营寨跑去。 其余几名军官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他们也明白,李诚这是准备丢下那些士兵,来阻碍熊廷弼的追击,好为自己赢的逃命的时间。 而城头上被他们抛弃的那些叛军士兵,刚刚逃下城头,尚未来得及喘口气,熊廷弼率领的两万援军便杀了过来。 “斩首一人,赏银二十两,随我杀啊~!” 冲在前方的贺世贤,大吼一声的同时,手中的长枪直接将一名叛军士兵,捅了一个透心儿凉。 “杀~!” 在银子的刺激下,援军士兵好似打了强心针一般,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红着眼睛杀了上去。 援军士兵经过一路急行,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比起攻城许久、士气低落的叛军还是强上许多的。 再加上李诚以及那些军官已经逃走,失去了指挥的叛军士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根本就兴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 因此,在援军的眼中,眼前的这些叛军士兵,已经不是人了,而是行走的银子。 一时间,无数叛军士兵,倒在了大凌河堡的城墙下。 在援军士兵的冲杀下,那些叛军士兵,很快便被彻底击溃。 “别跑,让老子砍一刀!” 混乱之中,辽阳卫的一名士兵手持大刀,一脸兴奋的追杀着一名叛军士兵,在他的腰间,还绑着三颗滴着鲜血的头颅。 跑在前方的叛军士兵,扭头望去,当他看到敌军腰间那三颗晃荡的人头之后,心中惊惧不已,更加玩儿命的向前跑去,生怕自己的脑袋也会挂在那里。 可惜,经过城头的一番混战,这名叛军士兵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跑了没几步,便摔倒在地。 那名辽阳卫的士兵追上前来,大刀挥动,直接将叛军士兵的头颅砍了下来。 “哼~,早就说了叫你不要跑,直接让老子砍一刀多好?” 那士兵冷哼一声,拎起敌军的头颅,便向着腰带上绑去。 “嘿嘿~,八十两到手!” 将头颅绑好之后,那士兵嘿笑一声,随即四下望去。 很快,他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名叛军士兵,正站在那里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舔了舔嘴唇走了过去。 “别别杀我,我投降!” 看到来人腰间的四个头颅,那叛军士兵也是吓的面无人色,随即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真他娘晦气,呸!” 见对方竟然直接跪了,那士兵一口唾沫吐了过去,随即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因为熊廷弼规定,斩杀投降之人,不算军功,若是冒领的话,还会受到军法处置。 所以,那名士兵也没有必要去冒着触犯军法的危险,斩杀投降之人。 其余叛军见状,也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很快,大凌河堡城外的战斗,便宣告结束。 除去少部分没有登上城头的叛军士兵侥幸逃脱之外,余下的近万名士兵,全都选择了投降。 当然,因为这些叛军士兵的阻碍,李诚等人,也成功的逃回了营寨。 看到仓惶逃回的李诚等人,留在营内的那些私兵,也暗自做好了准备。 虽然熊廷弼放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明确的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刚一回到营寨,李诚便将留守的三千守寨士兵和那四千私兵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带着这七千人马,直接离开了营寨,向着锦州逃去。 很快,李诚率领的人马便已经逃出了十几里的距离。 得知李诚等人逃走之后,熊廷弼感叹对方果决的同时,也留下五千士兵看守俘虏,然后率领一万五千人马追了上去。 就这样,李诚在前,熊廷弼在后,两军一追一逃,向着锦州赶去。 一方是急于逃命,一方是忧心锦州,两军都是玩儿了命的你追我赶,距离也始终都保持在十里的距离。 追击的路上,贺世贤也气喘吁吁的来到了熊廷弼的身旁。 “经略,实在不行,派快马通知那些私兵,让他们结果了李诚算了!” “不行,杀了李诚容易,可是锦州城内还有其他辽东将领在,一旦他们不肯投降,就凭咱们这点儿人,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那些私兵是用来打开锦州城门用的,绝不能提前暴露。” 熊廷弼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贺世贤的提议。 那四千私兵,是为了以防万一,拿下锦州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熊廷弼是不会轻易动用他们的。 此时的熊廷弼,还不知道许显纯在锦州的情况,所以他才将那四千私兵,当成了自己最大得底牌。 对于熊廷弼来说,自己必须万无一失的解决锦州,然后返回沈阳。 经过一日的追逃,双方的士兵,都已经疲累不堪,但是谁也没有停下,仍旧咬牙坚持着。 锦州,锦衣卫户所内,一名锦衣卫缇骑急匆匆的赶到了议事大厅,向着座位上的许显纯插手一礼。 “许百户,据城外的探马来报,辽东经略熊廷弼于大凌河堡击败李诚,并歼灭了他们两万多人,李诚率领七千溃兵,正向锦州逃来,距此已不过二十余里。 李诚派回传信的人,也被咱们城外的弟兄所截杀。” 一听这话,许显纯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来,急声道: “快,立刻命令弟兄们动手,一定要抢在熊廷弼之前拿下锦州!!” 第122章 仇恨的力量 许显纯也没想到,这个熊廷弼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李诚这才出去了几天?就这么败了? 这个结果,是许显纯不曾预料到的。 一旦熊廷弼将锦州拿下,那么自己的苦心布置,岂不是全都白忙活了? 一名随从一脸迟疑的说道:“可是百户,咱们这边只有六百名弟兄和三千名士兵,若是强取的话,只怕会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也比丢了锦州要好的多!” 许显纯面色一沉,继续说道:“立刻去,给那三千民夫也配发武器。 并告诉他们,李诚已经叛变,那些守军如今都是叛军,斩杀一名叛军,赏银五十两!” 此时的许显纯也顾不得许多了,在他看来,无论是死一些人,还是赏一些银子,都抵不过夺回锦州重要。 如今平叛的首功已经没了,他自然不会允许夺回锦州的功劳,再落到熊廷弼的手中。 “是!!” 那随从答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去。 很快,接到许显纯命令的六百名锦衣卫缇骑也全部出动,带着招募来的三千士兵和三千民夫分别向着四处城门赶去。 锦州北门,驻守此处的十几名士兵,正百无聊赖的靠在门洞里,躲避着呼啸的北风。 城头上的七百名守军,也是蜷缩在城垛后方,只盼着换防的人能够尽快过来,自己好回营暖和暖和。 因为锦衣卫的封锁,李诚战败的消息尚未传回,所以这些士兵的守备,也是异常松懈。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总旗带着一百五十名锦衣卫缇骑,以及七百名民夫和七百名士兵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躲在门洞里的十几名士兵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一脸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早在几日前,许显纯便派人与守城参将进行了协商,两方人马轮番守城。 “现在还不到换防的时候,他们过来做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值守的一名队率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向着那名锦衣卫总是拱了拱手。 “这位兄弟,今日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啊?” 那总旗笑声道:“我家千户说了,今日天寒,让我们提前过来接替你们,你们也好早点儿回营,暖和暖和!” “哦,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兄弟们了!” 那对率笑了笑,赶忙向着锦衣卫总旗拱手道谢,倒也没有多想。 早在两日前,他们便开始与锦衣卫招募来的那些人轮番守城,今日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儿,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那名队率转过身去,准备开始招呼自己的弟兄们。 就在他刚刚转身,尚未开口之际,那锦衣卫总旗突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向着那队率捅了上去。 “啊~!” 后腰的一阵剧痛,让那队率不由呻吟一声,随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跟在总旗官身后的十几名缇骑也抽出长刀,向着门洞内的十几名士兵冲了过去。 面对锦衣卫的突然袭击,那些士兵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当场砍死。 由于门洞与城头有段距离,再加上不断呼啸的北风,城墙上的士兵,并未听到下方的动静,仍旧蜷缩城垛角落,躲避的寒风。 将城门控制之后,那总旗官随即率领余下的一千四百人向着城头上跑去。 登上城头,锦衣卫总旗官看着蜷缩在各个角落的那些士兵,不由冷笑一声。 “哎呀~,兄弟们,你们可算过来了,这鬼天气,都快冻死我们了!” 一名守城的千总看到来人,脸上露出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哆嗦着迎了过去。 看着走过来的千总,那总旗官笑了笑,没有说话,直到对方靠近自己三步时,那总旗官猛然抽出长刀,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你?” 那千总顿时脸色惨白,双眼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捅了自己一刀的旗官,腹部的剧痛,让他无法言语。 “哼~,反叛者死!” 那旗官冷哼一声,旋即抽出长刀,指向了城头上的守卫士兵,大声道: “弟兄们,随我一同诛杀叛军!” “杀~!” 跟在旗官身后的那些民夫们也大吼一声,杀了过去。 面对如此变故,蜷缩在角落里的守城士兵,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民夫们手中的长刀抹了脖子。 远处反应过来的士兵,也急忙拿起武器,开始与那些民夫对战。 一时间,锦州城头上,杀声震天,双方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洒满了锦州城头。 幸存下来的守城士兵,凭借着身上的甲胄与精良的武器,竟与两倍于他们的民夫,杀了一个旗鼓相当。 许多初次见血的民夫,也不由露出一丝胆怯的神色。 一名中年民夫见状,随即大声喊道:“弟兄们,这些兵匪,往日里助纣为虐,害的我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今日正是报仇之时,跟我杀啊!” 话落,那名民夫,便不顾一切的冲杀了上去,面对守城士兵砍过来的长刀,不躲不闪,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报仇!!” 其余民夫见状,也纷纷怒吼一声,脸上的胆怯也消失不见,仇恨充满了他们的内心。 此时的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杀光眼前的这些兵匪,为自己的妻子、女儿报仇。 这些守城士兵,都是那些辽人军官的私兵,平日里跟在那些军官身后,可没少祸害城中的百姓。 烧杀抢掠、淫人妻女,无恶不作,其作为,比之建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被许显纯招募来的民夫,九成以上都受过他们的迫害。 仇恨,让他们忘记了恐惧,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冲杀了过。 一支不怕死的队伍,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许多民夫,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敌人的长刀,只为身后的同伴能够杀死敌人,为自己报仇。 面对民夫们悍不畏死的进攻,那些守城士兵也彻底崩溃了。 很快,战斗结束,防守在北城的七百名士兵,无一逃脱,全都死在了民夫们的手中。 当然,这些民夫的死伤也非常惨重,原本的一千五百人,如今也仅剩八百人。 “呜呜~,我们报仇了,我们报仇了!!” 许多幸存下来的民夫,看着堆满城头的尸体,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以此来宣泄他们多年的积怨。 于此同时,锦州其余几处城墙,也相继被锦衣卫与民夫们攻陷。 那名守城参将,也被民夫们用石头给活活砸死。 第123章 李诚之死 控制了锦州之后,许显纯第一时间便派人赶往了山海关,去向王体乾报信。 夺回锦州的功劳,已经板上钉钉,许显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下令打开府库,将里面的几门火炮也运上城北。 第二日午时,李诚率领的七千溃兵,终于逃到了锦州城北。 望着前方巍峨雄壮的城墙,李诚脸上也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 如此坚城,凭借自己手中的七千士兵和城内的守军以及塔山的人马,纵使熊廷弼有十万人马,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也略难拿下。 “哼~,熊廷弼,待到来年开春,等我联络了努尔哈赤,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李家完了,你熊廷弼与整个辽东也要跟我们一起陪葬!” 李诚暗自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神色,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将整个辽东献给建奴。 很快,李诚带着人马,来到了锦州城下。 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城头,李诚皱了皱眉头,随即冲着身旁的一名亲卫招了招手。 那亲卫纵马上前,冲着城头大声喊道: “李总兵回来了,快开城门!!”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 “快快打开城门!!”那亲卫又大喊了一声。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城头上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怎么回事?” 李诚眉头一凝,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随即策马上前。 “我是李诚,城上可有人答话?” 终于,一道声音从锦州城上传来:“李总兵,鄙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你是谁?” 看着城墙上出现的一个陌生人,李诚不由高声喝问道。 “在下北镇抚司百户,许显纯!” 城头上,许显纯很是客气的向着李诚拱了拱手,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北镇抚司?” 听到这个名字,李诚脸色一变,身子也不由晃了晃,差点儿摔落马下。 他知道,如今这个许显纯既然站在了锦州的城头,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锦州已经丢了。 想到这里,李诚只觉得胸口异常沉闷,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随即掉下了马背。 “总兵,总兵!” 跟在李诚身后的几名亲卫,也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不断的大声喊叫着。 可惜,李诚却仍旧紧闭双眼,没有丝毫回应,显然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哼~,就这两下子,还想着造反,真是不自量力!” 看到李诚吐血昏迷的样子,城头上的许显纯一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旋即下令所有人做好守城的准备。 随着李诚的昏迷,城下的溃兵也不由陷入了慌乱之中。 如今锦州也丢了,熊廷弼也在后方紧追不舍,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许多士兵与那些低级军官,也不免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在明知死路一条的情况下,能活着,谁也不想去死。 过了许久,李诚才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攻城攻城……!” 李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下令攻城。 可是周围的亲卫和几名军官,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你们都聋了?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面对李诚的咆哮,一众亲卫与那几名军官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李诚起身抓住一名军官的衣领,厉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动弹?是要造反吗?” 那军官低下头去,一脸迟疑的说道:“总总兵,咱们这点儿人,不可能打下锦州的,咱们……咱们还是降了吧!” “是啊总兵,还是降了吧!” 其余几名军官也纷纷出言附和,情势如此,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心思。 “投降?” 李诚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就算是投降了,你们觉得他熊廷弼就能绕了你们吗?” 李诚身前的一名军官凝声道:“虽然我不知道熊廷弼会不会放过我们,但我知道,我们只是从犯,而且我们还可以戴罪立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诚双眼微眯,目露寒光的看向那名军官。 那名军官道:“总兵,属下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向您借一样东西保命而已!” “借什么东西?” 李诚话音刚落,就感觉后背汗毛乍起,紧接着后腰处,传来一阵剧痛。 “啊~,你们……!” 李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惨白的扭头望去,只见一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后腰处。 而行凶之人,正是他手下的另一名军官。 “总兵,我们不想死,所以……只能借您的头颅一用了!” 说着,那军官拔出匕首,又狠狠的刺入了李诚的小腹。 “荷荷……,你……你们这帮卖主求荣的小人,你们太天真了,就算杀了我,熊廷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诚面目狰狞的看着背叛了自己的军官,眼中尽是愤怒与不甘。 说完,便身子一软,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就算熊廷弼不会放过我们,起码也不会诛我们九族!!” 那军官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弯下身去,将李诚的头颅割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熊廷弼率领的追兵也来到了锦州城外,那几名军官也捧着李诚的头颅,带着那七千溃兵,跪地投降。 熊廷弼只是淡淡的看了李诚的头颅一眼,而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锦州城墙。 “锦州城内,现在是何人驻守?” 相比于李诚与这些军官,熊廷弼显然更在意锦州的情况。 “回经略的话,城内之人,名叫许显纯,是北镇抚司的一名百户!”跪在地上的一名军官回道。 “许显纯?” 熊廷弼微微一怔,对于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不过,得知此人既然是北镇抚司的人,他的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命人将这几名军官看押起来之后,熊廷弼随即带着几名亲卫来到了锦州城下。 看着巍峨的锦州城头,熊廷弼大声道:“我乃辽东经略熊廷弼,城上之人,能否现身答话?” “下官许显纯,见过熊经略!” 许显纯也探出身子,向着城下的熊廷弼拱手行礼,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熊廷弼大声回道:“许百户做的不错,本督定会向陛下上奏,为你表功!!” “多谢熊经略!!” 听到熊廷弼的保证,许显纯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看向身旁的几名随从。 “打开城门,迎熊经略入城!!” “是!” 随从答应了一声,随即快步向着城下跑去。 很快,锦州的城门缓缓打开,熊廷弼随即率领大军进入城中。 直到入城的那一刹那,熊廷弼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124章 千古圣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骑信使飞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在信使的身后,还背着两面杏黄小旗,上书:“飞马、急递!” 此时天色初明,北京的北门刚刚打开,几名守城的士兵,也哆哆嗦嗦的来到了城门处。 几名士兵刚刚站定,便见到北方官道上,一卷黄尘滚滚,一骑骏马飞驰而至。 士兵正要开口喝问,就听那信使大声吼道:“辽东八百里加急,速速让开!!” 一听这话,几名士兵脸色一变,急忙让到了一旁,任由信使冲入城中。 直到那名信使的身影消失,几名守城士兵方才回过神来。 “辽东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发来八百里急报?” “不知道啊,难道是建奴又进兵了?” “不会吧?这天寒地冻的!” “那谁知道……” 几名士兵也一脸诧异的议论纷纷。 要知道,八百里急报在整个大明也是不多见的,这几个士兵当了一辈子差,还是第一次遇到。 很快,那名信使径直来到了皇城脚下,当得知是辽东急报之后,皇城守卫也不敢怠慢,带着信使向着宫内跑去。 恰好今日正是五日一次朝会,朱由校与百官正齐聚于奉天殿内。 无论是朱由校还是百官,对于辽东之事,尚不知情,而他们今日所谈之事,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正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但凡是涉及到国政大事的事情,一般都是由皇帝与内阁商议一番即可,几乎不会放到朝会上去说。 毕竟百官齐聚,意见不一,一旦吵起来,那可是非常耽误事儿的。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看着老生常谈的百官,百无聊赖的打起了哈欠。 “咳~!” 首辅方从哲见到天子一脸兴致缺缺样子,不由轻咳了一声。 朱由检见状,也赶忙强打着精神坐直了身体。 首辅作为百官之首,是有责任与义务提醒监并督皇帝朝会的,这个面子,该给还是要给的。 底下的孙承宗,见到天子如此模样,也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天子年幼,性格跳脱了一些,但是对于百官,还是比较尊重的。 “臣袁应泰,有事启奏!” 一名官员退下之后,新任户部尚书袁应泰旋即站出身来,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 朱由校面色一正:“准奏!” “启禀陛下,经过户部一众官员的整理与核算,百官提俸一事,已于昨日完成,新增俸禄,也可于年前发放!” 说着,袁应泰取出一份奏呈,捧在手中。 听到这话,百官的脸上,全都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自己苦盼了许久的事情,可算是有结果了。 跟在朱由校身旁的王安,快步到来到殿内,接过奏呈,陈于御案之上。 奏呈上面,条理清楚的书写了百官的职能构成与薪俸明细,除职位高低之外,也对官员负责的事务进行了区分,干事儿多的就多发,职位清闲的就少发。 上至首辅,下至县令,全都面面俱到。 朱由校看罢,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好,袁爱卿不愧是朕之股肱,端端一个多月,便完成了此事,比那韩爌可强多了!” “此乃臣之本分,不敢受陛下如此称赞!” 对于天子的捧一踩一,袁应泰神色如常。 朱由校看了袁应泰一眼,旋即扭头看向方从哲。 “方阁老,散朝之后,内阁就递个题本上来,尽快将提俸一事安排下去,争取赶在年前,先把在京官员的俸禄发下去,至于地方的,待到来年,再一并补足!” “是,陛下!” 方从哲神色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随后,朱由校扫望百官一眼,凝声道:“近日天寒,昼短夜长,每逢朝会,诸卿都要在天色昏暗之时,起身准备,还要冒着寒风在宫外等候,甚是辛苦。 朕觉得,朝会的时间,可以向后推延一下,改为辰时二刻如何?” “推延朝会时间?” 听到这话,百官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脸感动的看向龙椅上的朱由校。 尤其是那些距离皇宫较远的官员,更是开心不已。 要知道,在朝会之前,百官就需要提前一个时辰来到午门外等候,晚上睡不好不说,还要忍受寒风之苦。 北京的天气,虽然比起辽东要好上许多,可是仍旧是寒冷至极,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任谁也受不了。 如今天子大发慈悲,将朝会时间向后推延,自己也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陛下圣明,如此关爱百官,实乃千古未有之圣君,臣拜谢陛下天恩!!” 就在百官愣神、暗自窃喜之际,后方的黄立极抢先一步,站出身来,大声的称颂起来。 “陛下圣明!!” 回过神来的百官,也纷纷叩首谢恩,竟无一人,出言反对。 虽然朝会时间,是由太祖皇帝定制的,但是对于百官来说,实在是太苦了,这种破规定,如改了也好,省的自己再遭罪了。 龙椅上的朱由校见状,也笑着点了点头。 前有提俸,今有推延朝会,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所谓的祖制,也就没有了什么约束。 待百官起身之后,朱由校旋即抬起手,冲着一旁的王安打了一个手势。 王安会意,随即上前一步,大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百官闻言,也异常默契的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就算有事,也没人再敢站出来,给皇帝和百官添堵。 王安见状,旋即大声道:“退……” 话音未落,便听殿外一道急促的喊声传来: “辽东八百里急报!!” “嗡~!”一听这话,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八百里急报,这几个字的分量可太重了,由不得百官不重视。 要知道,有明一朝,也只有当年土木堡之变的时候,才启用过。 虽然一日八百里,有很大的夸张成分,但也表明了事态已经到了非常危机的地步。 辽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建奴吗?还是…… 一时间,原本还处于欢乐当中的奉天殿,顿时变的有些沉闷起来。 朱由校也急声道:“快传!” “是!” 王安急忙快步,向着殿外跑去。 很快,那名信使捧着急报,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辽东诸将,不满朝廷,锦州总兵李诚,打着清君侧的名头,举兵反叛……” 信使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第125章 任重道远 辽东将门,在辽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早已尾大不掉。 如今突然举兵反叛,辽东定然不保,辽东要是丢了,那么京师也就非常危险了。 想到这里,文武百官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慌乱。 与百官不同,朱由校的表情却是相当镇定,他相信熊廷弼的能力,也相信辽东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接过王安手中的急报,朱由校开始翻阅起来。 这份急报是王体乾传来的,也只有他熊廷弼才有权利启用八百里急报。 王体乾在急报上面,向朱由校明说了他与熊廷弼在辽东的所作所为,以及李诚举兵的始末。 当然,与急报一同传来的,还有许显纯在锦州的布置。 只不过,王体乾将许显纯的所作所为,全都归于了他的授意,硬是从中分取了一份功劳,对于这一点,朱由校并不知情,也没有过多关注。 看完急报之后,朱由校的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倒是殿内的百官,看到天子如此神态,也不由面面相觑。 朱由校随即放下急报,看向百官,笑声道:“诸卿勿忧,虽然李诚与辽东将门反叛,不过熊廷弼早有准备,已经提前控制了广宁、辽阳以及山海关等地,相信不日便有捷报传来!” 一听这话,百官不由面色一缓。 随即,朱由校将急报递给了王安,让他将其交给几位阁臣传阅。 当看到熊廷弼与王体乾,已经提前减除了辽东将门的诸多势力之后,方从哲与刘一燝等人,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几位阁臣相视一眼,方从哲也站出身来,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 “陛下,辽东经略熊廷弼,能够洞察先机,提前部署,避免了辽东危机,理当重赏!” 朱由校点了点头:“赏肯定是要赏的,不过,眼下还是平叛要紧,一会儿散朝之后,内阁即刻拟旨,擢升熊廷弼为辽东总督,总揽辽东所有事务!” “臣,遵旨!!” 方从哲恭声应是,随后退了下去。 见朱由校将熊廷弼升为辽东总督,朝堂百官也是神情各异。 特别是那些与熊廷弼同为楚党的官员,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起来,熊廷弼受到如此重用,他们这些人说话也就有了分量。 一向与熊廷弼素有嫌隙的高攀龙、孙慎行等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太自然了。 没有理会百官的蝇营狗苟,宣布退朝之后,朱由校直接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回到暖阁之后,朱由校也开始思量起来。 如今辽东经过熊廷弼的一番整顿,辽东将门覆灭在即。 没了辽东将门的掣肘,熊廷弼便可一心布置防御,固守沈阳。 只要努尔哈赤越不过沈阳,就无法从大明获得补充物资。 如此一来,不出五年,建奴便会因为小冰期的恶劣气候,困死在辽东以外。 所以,如今的建奴,对于朱由校和大明来说,已经没有了半分威胁。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对大明的改造,使大明能够及时赶上,并超越西方的那些国家,使大明真正的屹立于世界之巅。 “呼~,真是任重道远呐!” 思虑良久,朱由校轻声呢喃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却是异常坚定。 前路虽艰,但却必须负重前行。 轻轻吐出一口气,朱由校旋即看向身旁的王安。 “大伴,立刻拟旨,叫王体乾暂时不要回来了,并擢升其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由他监督辽东军事,与熊廷弼一同镇守辽东。” “还有,擢升那个许显纯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由他负责监督辽东锦衣卫的所有户所,并专司负责刺探建奴与朝鲜国那边的情况。” “是,皇爷!” 王安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看着地面向外退去。 很快,司礼监便拟出了两份圣旨,由几名宦官携带着,赶往辽东。 无论是王体乾也好,还是许显纯也罢,他们都不在朝廷的体制内,属于皇帝的私人下属,因此,这两份圣旨,并不需要经过内阁。 另一边,内阁也根据廷议,拟定了一份圣旨,将提俸一事,诏告百官。 至此,百官期盼了几个月的事情,终于开始运作起来。 在加工资的刺激下,百官们也是异常亢奋,拿出了沉寂了许久的热情,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当中。 此时临近年末,正是朝廷最为忙碌之时,各项政务,都需要进行总结整理,百官也是忙的焦头烂额,暂时无暇顾及党争。 一切都等过了年再说…… 就在朝廷这边忙碌的同时,身在锦州的熊廷弼,也不清闲。 锦州府衙内,熊廷弼也召集了军中诸将,商议着接下来的动作。 作为夺下锦州的功臣,许显纯也赫然在列。 在熊廷弼看来,许显纯这个人,应该是天子留在锦州的后手,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需要此人做个见证才好。 如今锦州已定,但还有一个塔山仍旧在叛军的掌握之中。 塔山位于锦州与山海关之间,乃是两地往来的要冲,城防坚固,比之大凌河堡,尤有胜之。 如今熊廷弼能够调动的队伍,只有锦州与驻守松山的两万士兵,而且经过一番追击和行军,都已疲累不堪。 想要靠这两万疲兵攻下塔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将自己的顾虑说与一众手下之后,熊廷弼凝声问道:“不知诸位,对拿下塔山,有何见解?” 贺世贤起身道:“经略,末将以为,趁着现在消息尚未传出,您不妨将那四千私兵派往塔山,然后与我军里应外合!” 熊廷弼摇了摇头:“此事不妥,那四千私兵,都是来自辽阳、广宁等地,他们若是直接前往塔山,你觉的塔山叛军会怎么想?” “这个嘛……” 贺世贤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看来,那些私兵先是聚集于大凌河堡,现在应该是在李诚麾下才是。 就算是李诚战败,他们也应该是与溃兵一同逃回锦州固守才是!” 熊廷弼点了点头:“不错,依照这些辽东将官的想法,咱们肯定是无法拿下锦州的。 可是如今,锦州偏偏就落在了咱们的手中,换成是谁都能猜的到,其中定有内应作祟,而内应,定然就是那四千私兵无疑!” “经略说的是,是末将欠考虑了!” 贺世贤一脸受教的向着熊廷弼插手一礼,然后站了回去。 又一名将领说道:“经略,末将早年初到辽东之时,听百姓说过,松山到塔山之间,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咱们不妨绕道小路,奇袭塔山!” 熊廷弼点了点头:“小路奇袭或许可行,不过再未探明之前,不宜妄动!” 眼见此法也不可用,其余诸将,也是沉默不语。 一旁的许显纯,却是站起身来:“熊经略,在下倒是可以一个法子!” 熊廷弼眉头一抬:“哦?不知许百户,有何良策?” 第126章 万物不如钱好使 “良策倒是说不上,不过就是用一些我们锦衣卫常用的手段罢了。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只要设法弄死那个李化平,塔山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许显纯笑了笑,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许显纯准备使用暗杀的手段之后,贺世贤以及其余几位将官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许百户,您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使用这种手段,万一朝堂之上的那些文官追问起来,我们怕是不好交代!” 贺世贤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他的话说的很是委婉,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不同意。 “是啊,使用这种手段,完全就是给我军抹黑!” “大丈夫,就该堂堂正正的杀死敌人!” 其余诸将也纷纷说道,他们这些军中的汉子,都是耿直之辈,自然看不起这种下作的手段。 许显纯却是笑着说道:“事情,都是我们锦衣卫做的,与诸位有何关系? 再者说了,如果此事成了,也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在许显纯看来,反正锦衣卫的名声也不好,无论怎么做,只有功劳才是最实在的。 听到这话,众将也是默然不语,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熊廷弼。 “不知许百户,有几分把握?”熊廷弼凝声问道。 “只有做了才知道!”许显纯回道。 “那好,这件事,就由许百户来办!” 熊廷弼见状,也不多说,直接同意了许显纯的建议。 反正这件事情,有锦衣卫背锅,成了最好,不成,自己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很快,众人散去,许显纯也返回了锦衣卫户所,召集了手下的随从与新提拔的几名总旗官。 至于招募来的那些民夫,许显纯也将其全都移交给了熊廷弼。 许显纯端坐于议事大厅首位的椅子上,环视一众手下一眼,沉声道: “辽东这边,还有一个塔山仍旧落在叛军手中,如今熊经略把夺回塔山的事情,交给了咱们锦衣卫,诸位还需尽心尽力,待事定之后,必有重赏!” “是!!” 一众手下,同时朗声应是,眉眼之中全都带着一丝喜色。 在锦衣卫里,能够立功的机会可不多,一旦有了功劳傍身,不说平步青云,但起码也能给自己和后代,保住一个稳定的职位。 见众人面上没有半分惧色,许显纯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名总旗官。 “立刻带人,去李诚的家中,找出一份他的亲笔信,然后再找一个善于临摹之人!” “是!” 那旗官朗声应是,转身离去。 随后,许显纯又看向一名随从:“你立刻去那些缇骑当中,寻找一批武艺高强、善于翻墙入室之人!” “是!” 随从答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被许显纯叫住:“还有,再去寻找一些迷烟、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明白!” 那随从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去。 随后,许显纯看向其余众人,凝声道:“诸位回去,召集各自手下,分批前往塔山,然后潜入城中待命!!” “是!!” 其余众人,齐声应是,随即各自散去。 很快,整个锦衣卫户所快速动作起来,存余的五百名缇骑,也换上了难民、商人、马夫的装扮,离开了锦州,向着塔山赶去。 许显纯也命人依照李诚的笔迹,仿写了一封密信,然后带着自己手下的十名随从,与三十名精通登墙入室的高手,紧随其后。 两日后,许显纯一行人便来到了塔山城外。 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头上严密的守卫,许显纯不由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个李化平,还是真是有点儿本事。” 收拢了一下思绪之后,许显纯随即带人,向着城门走去。 就在许显纯一行人靠近城墙之际,一道喊声传来:“城下来者何人?” 一名随从大声回道:“我们是锦州来的,奉李总兵之命,有要事传与李化成将军!” 城头的声音又问:“那你们可有李总兵的信物?” “那是自然!” 许显纯一边回应的同时,一边取出一块令牌举在手中。 很快,城头上放下了一个吊篮,许显纯随即将令牌放入了吊篮之中。 守城的一名把总仔细翻看了那面令牌之后,这才点了点头:“没问题,放他们进来吧!” “是!” 守城士兵朗声应是,随即带着一队士兵,下了城头。 很快,塔山的城门缓缓打开,许显纯一行人,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 刚一穿过门洞,许显纯便看到一队士兵的驱赶着一些难民、马夫,抬着石块与圆木向着城头走去。 而这些难民、马夫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之前派来的潜伏人员,看样子,似乎是被城内的守军,给控制起来了。 许显纯面色如常的看向身旁的一名士兵问道:“他们这是……?” “噢,你说他们呐。” 那士兵扭头看了那些难民一眼:“这些人都是从松山、锦州逃过来的难民,想去关内谋个活路,只因没钱交过路费,所以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做些苦力!” 许显纯神色一动:“只要交钱,就能入城?” “那是,不然咱们这么辛苦的守城,为的什么?”那士兵理所当然的回道。 听到这话,许显纯不由嘴角一抽。 方才自己还在心里夸赞李化平有本事,结果人家防备如此严密,竟然是为了收取过往的路费。 合着自己的一番布置,竟然全都成了无用功。 想到这里,许显纯也是无奈的摇头叹息一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这些家伙的贪婪程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带钱过来了,自己派的那些潜伏人员,也不至于落在他们手中。 “还真是万物不如钱好使……” 心中腹诽一句,许显纯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很快,一行人,便跟在那队士兵的身后,来到了塔山府衙当中。 得知是自己的叔父派人过来,躲在屋内与两名女子取暖的李化平也急忙走了出来。 双方见礼过后,许显纯也将仿制的密信,交给了李化平。 看完密信之后,李化平一脸狐疑的看向许显纯:“叔父他怎么想的?竟会派你一个锦衣卫过来协助我们守城??” 许显纯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天子的人,做起事来名正言顺!” 李化平点了点头:“唔~,有道理,既然是叔父有令,你们尽可随意行事,不过,北城门那边,你们就不要管了!” 城门那边,涉及来往路费的收取,李化平是肯定不会交给许显纯来负责的。 说罢,李化平随即转身向着后堂走去,继续去与房中的两位女子“取暖”去了。 第127章 黑夜刺杀 进入塔山之后,许显纯一面依照锦州的做法,招募民夫,一面不断派人探查李化平与守城将官的情况。 经过两日的紧张忙碌,许显纯也以天子的名义,成功招募到了两千民夫,并且将之前潜入塔山的五百名缇骑解救出来,然后分布到了这些民夫当中。 同时也摸清了城内守备的情况,塔山虽有五千驻军,但都是轮流看守,而且主要是为了防备山海关那边,所以大部分人马,都放在了城南。 至于城北这边的士兵,都是为了收取过往的路费,人数也就三百左右。 李化平的这番布置,也极大的保证了许显纯行动成功的可能性。 另一边,接到熊廷弼命令的曹文诏,在探明小路的情况之后,也率领一万大军,经过艰难的行军,于今日潜行到了塔山以东十里之外,并派人与许显纯取得了联系。 这一日黄昏,得知曹文诏大军已经潜行到了城外之后,许显纯派人回信的同时,也将自己带来的手下,聚集到了一起。 一名随从低声道:“百户,那李化平与几个千总、把总的情况,已经全都摸清楚了。 这些人,晚上从来不会留宿军营,都是窝在家中取暖享乐,守卫的士兵不多,对于咱们的行动,非常有利!” “哼~,这样一群废物,若是不败,还真是天理不容了!” 许显纯冷哼一声,随即说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一定要确保那些将官一个不落!” “是!!” 众人压着声音恭声应是,随即各自散去。 是夜,天色阴沉,月黑星稀,四十名身形矫健的黑衣人,兵分数路,分别向着李化平与几位守城将官的居所潜行而去。 此时的夜晚尤为寒冷,肃冷的大街上,不要说人了,就连街边的野狗,也早不知躲到了哪里。 很快,六名黑衣人,潜行到了塔山府衙的后墙处,只要翻过这面墙,不消两步,便是李化平的房间。 一名黑衣人抬头看了看不是很高的院墙,随即后退两步,并冲着自己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同伴点了点头,依着墙边,扎下马步,双手手掌向上,插在一起。 那黑衣人见状,随即踮起脚尖,向前奔跑两步 ,一脚踩到同伴的手掌上,借助同伴的拖力,手脚并用,轻松的爬上了墙头,然后伸手将自己的同伴也拉上了墙头。 紧接着,两人如同两片落叶一般,跃下墙头,来到了院中,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其余人也是有样学样,纷纷道歉而入。 入得院中,一行人,四下观望了一眼,随即猫着腰,来到了李化平的房间外。 听着屋内传来的鼾声,一名黑衣人取出一根竹管,刺破了窗户纸,然后将竹管探了进去,一股迷烟随之吹入房中。 等了许久,直到屋内鼾声停止,几人这才悄无声息的弄开房门,走了进去。 吹亮火折子,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化平,与两名美艳的女子,几名黑衣人也是毫不犹豫的取出匕首,上前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堂堂塔山守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还有两名无辜的女子,陪她一同上路,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了。 随即,这一行黑衣人,关好了房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其余几队黑衣人,也相继得手。 至此,连同李化平在内,驻守塔山的两名千总、四名把总,还有塔山官府的两名主官,全都无一幸免。 第二日一早,就在城内士兵尚未察觉之际,许显纯也派人将看守府库的几名士兵弄死,并将府库里面的兵器,发给了那些民夫。 随后,在锦衣卫缇骑的率领下,这两千民夫,向着塔山城的北门赶去。 许显纯这边开始行动的同时,曹文诏那边也率领一万士兵,走出小路,向着塔山城北赶来。 “这他娘都什么时候了?换防的人怎么还不来?” “嘶~,说的是啊,还有咱们把总,到现在也不见身影,是不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此时,天色已明,值守了一夜的城头守卫,也是哆嗦着身体,在那不停的骂娘。 对于自家军官的尿性,那些士兵也是非常清楚,除了暗地里过过嘴瘾之外,谁也不敢真的去叫醒自家的上级。 就在这时,由五百名缇骑率领的两千民夫,也来到了塔山城北门。 值守的一名管队见状,也迎上前去,向着为首的一名总旗官拱了拱手,一脸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 那总旗官笑了笑,“我家百户接到李将军的命令,派我们过来暂时接管北门防务!” “你们?” 管队愣了一下,旋即疑声道:“那我们营内的其他弟兄呢?他们为什么没来?” “哦,昨夜天气甚是寒冷,营内的弟兄许多都冻的不轻,待他们暖和暖和,再来替换。” “是吗?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接到上命?” 管队仍旧一脸怀疑的看着对方,北门这边那可是捞油水的地方,他可不相信自家将军,会让给锦衣卫来看守,哪怕是那么一会儿。 “我们只是奉命过来接替你们,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当然,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下李将军……” 见对方始终不肯相信,那总旗官也懒的再多解释,直接将李化平搬了出来。 管队眉头一皱,随即扭头看向身后的一名士兵:“立刻去一趟府衙,问一问李将军对城北的安排!” “管队,您看我都冻……冻这样了,实在是走不动了,而且李将军的脾气您也知道,要是这个时候把他吵醒,咱们可就全没命了!” 那士兵的上下牙齿不断的打着颤,一脸不情愿的看着自家的管队。 “管队,既然锦衣卫的弟兄来替换咱们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好了!” “是啊,咱们值守的时辰已经过了,还是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全在把总和轮换的弟兄身上,跟咱们也没关系!” 其余的士兵也纷纷出言附和,劝说着那名管队。 外面实在冷的厉害,他们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了。 管队看了看已经冻着脸色发白的手下,最终点了点头,将北门的防务,交给了锦衣卫,然后率领麾下的弟兄,急匆匆的向着营内赶去。 看着守城士兵离去的背影,那名锦衣卫总旗官冷笑一声,旋即转过身看着紧闭的城们。 “打开城门!!” 随着一声令下,塔山的城门在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中,缓缓打开…… 第128章 悲喜交加的王体乾 随着塔山北门落入许显纯的手中,曹文诏率领的一万士兵也顺利的进入城中,直扑城内军营。 直到自己被包围了,城内的守军这才回过神来。 可是没了那些军官的指挥,城内守军也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整个军营,乱做一团。 直到曹文诏命人将李化平等人的头颅,扔进了营中之后,那些士兵也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随着塔山收复之后,熊廷弼也派遣快马,携带着捷报,赶往了京城。 至此,整个辽东的整饬行动,也终于结束。 停留在山海关的王体乾,得知消息之后,也兴冲冲的命人收拾缴获,准备回京复命。 虽然锦州与塔山抄家所得钱财尚未运送过来,但是详细账册也送到了王体乾的手中。 除去各种开支损耗以及封赏之外,王体乾辽东一行,单论钱财,便收获了一千二百多万两,这还不算那些将官名下的土地和宅院。 如果全都算到一起,只会更多。 由此也能看出,辽东将门在此盘踞多年,是何等的祸国殃民。 两日后,就在王体乾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之际,几骑快马,带着朱由校的圣旨赶到了山海关。 府衙内,王体乾美滋滋的翻看着手中的账册,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了天子夸赞自己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公公,京里来人了,说是有陛下的圣旨传下!” “圣旨?” 王体乾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定是皇爷的嘉奖圣旨,快随我前去迎接!” 说着,王体乾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小碎步,向外跑去。 看到王体乾,传旨的信使随即大声道:“王体乾接旨!” “奴婢接旨!!” 将圣旨取出,传旨之人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王体乾忠心值守,上体朕心,朕心甚慰,特旨擢升司礼监秉笔……” 听到这里,王体乾顿时心中大喜,自己劳心劳力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再进一步了。 就在王体乾兴奋激动之际,那传旨官员继续道:“今辽东诸事未定,着王体乾监督辽东,协助熊廷弼处理辽东事宜,望你尽忠职守,不负朕望,钦此!!” “监督辽东?” 听到这里,王体乾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消失一空,整个人也愣在原地。 自己满心欢喜的做好了回京的准备,结果,自家皇爷竟然还要自己继续留在这苦寒之地。 “这里天寒地冻的,奴婢扛不住哇~!” 王体乾面色苦楚,心中止不住的哀嚎起来。 升官了,可是却又回不去了,王体乾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悲喜交加。 虽然监督辽东的职责很重,也看的出来天子对自己的看重。 可是对于王体乾这种太监来说,他们最怕的就是天子忘了他们, 外面纵有万般好处,也不及呆在皇爷身边来的舒坦。 万一自己在外边呆时间长了,皇爷对自己的感情生疏了,那岂不是便宜了王安和魏忠贤他们? “王公公,接旨啊!” 传旨的信使看着愣在那里的王体乾,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 “奴婢拜谢皇爷天恩!!” 闻言,王体乾回过神来,连忙叩首谢恩,纵有万般不愿,他也不敢抗旨。 “恭喜王公公!!” 将圣旨交给王体乾之后,那传旨信使笑着向王体乾拱手一礼。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该给喜钱了。 “同喜!!” 王体乾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了一句,从袖口之中取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信使。 “多谢王公公!!” 信使乐呵呵的将银子收了起来,然后笑声道:“王公公,在下这里还有一道圣旨,是给许显纯的,反正您也要去沈阳赴任。 若您这边无事的话,还是随在下一同前去传旨如何?” “好,你且稍待片刻!” 王体乾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着厅内走去,然后在缴获的账册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将其交给了随行的锦衣卫。 如今自己回不去了,但也得让皇爷记得自己辛苦弄银子的功劳才行。 将运送银子的事情,交付给随行的锦衣卫之后,王体乾也跟着信使,离开了山海关向着锦州赶去。 等王体乾赶到锦州的时候,熊廷弼也安排好了此间的事宜,准备返回沈阳。 “王公公,您这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看着突然返回锦州的王体乾,熊廷弼也不由疑惑的问道。 “唉~,别提了,皇爷让咱家留在辽东,协助您监督辽东事宜!” 王体乾一脸苦楚的叹息一声,随后将朱由校圣旨的事情说与了熊廷弼。 “哎~,王公公不必如此,陛下留您在此,是为了安抚那些士兵,毕竟有您在此,将士们才能感受到陛下对他们的看重。 而且陛下惦念着辽东,是不会把您给忘了的!” 看到王体乾有些失落的神情,熊廷弼也不由宽慰道。 一听这话,王体乾的眉头也舒开了,故作掩饰道:“熊经略说的是,咱家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有些怕冷罢了!” “哈哈~,王公公放心,沈阳那边,火盆、火墙多的是,保证不会让您冻着的!” 熊廷弼也不由哈哈大笑,对王体乾也开起了玩笑。 对于天子派王体乾监督辽东一事,没有丝毫芥蒂。 除去两人之前愉快的合作之外,熊廷弼也明白,这是朱由校在保护自己。 辽东将门已除,整个辽东的安危,也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人会趁机发难,如今多了一个王体乾在这边,也能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另一边,锦州锦衣卫户所内,许显纯与他手下的随从也全都跪伏于地。 在他们对面,传旨信使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许显纯,机智多谋,夺回锦州,立有奇功,朕心甚慰。 今日擢升其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负责辽东户所,并建奴、朝鲜之事,望卿不负朕望,再立新功,钦此!!” “臣许显纯,拜谢陛下天恩!!” 许显纯也面色红润的叩首谢恩,从一个小小的百户,连跳四级一跃成为信锦衣卫当中的三把手,他的心中自然是激动万分。 接过圣旨之后,许显纯也对自己手下的那些随从和出过力的缇骑,一一进行了举荐、封赏。 一时间,户所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兴奋得同时,许显纯也依照圣旨,开始着手布置建奴与朝鲜事宜。 几日后,朝廷加封熊廷弼为辽东总督的圣旨,也送到了这边。 领旨谢恩之后,熊廷弼、王体乾与许显纯等人,也离开锦州,向着沈阳赶去。 第129章 王在晋 十二月二十五日。 年关将至,阴沉了多日的北京上空,飘起了雪花。 不过半个时辰,京城内外,便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北京城南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自南向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过地上的积雪,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京城快到了吗?” 马车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回老爷,前面就是了!” 驾车的车夫回应了一句,仍旧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马车。 车帘掀开,王在晋抬眼向前望去,此时的马车离北京城也不过五里的距离。 可是,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北京那巍峨雄壮的城墙,却显得那般模糊。 紫禁城。 乾清宫前,朱由校身披大氅,仰头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看其模样好像是在赏雪,但是目光之中,却是带着一丝忧虑。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一场雪下来,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忍受极寒之苦了!” 轻声呢喃一句,朱由校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触手冰凉。 随侍在一旁的王安,望着自家皇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心想要劝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小官宦顶着风雪,来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启禀皇爷,户部右侍郎,王在晋求见!” “宣!” 朱由校嘴唇轻启,目光仍旧望着天上的飘雪。 很快,王在晋便跟在小官宦的身后,来到了近前。 “臣,王在晋,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王爱卿免礼!” “谢陛下!” 行礼过后,王在晋低眉顺目,站在一旁。 朱由校看了一眼银白色的积雪:“王爱卿,你说这天上下的要是银子,那该多好!” 王在晋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回陛下的话,天上不会下银子,但大明,却也不缺银子!” “呵~,可是那些银子,该如何进入国库,造福百姓呢?” 听到这话,朱由校轻笑一声,扭头看向王在晋,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期许。 “回陛下的话,国库若想充盈,无非开源节流!” “如何开源节流?” 王在晋似乎早有准备,略微整理一下思路,旋即说道:“开源节流,在于改善民生,在于百姓的生产与稳定。 荀子有云:潢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 只要百姓能够持续生产,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才能拿出更多精力去投入到工、农业的生产当中,用来创造更多的价值,朝廷也就能拥有持续的收入。 而百姓有了余粮,生活能够稳定,朝廷便能少去不必要的耗费……” 朱由校眉头一拧:“王爱卿说的太宽泛了,说一下细节方面!” “是,陛下!” 王在晋心头一松,旋即凝声道:“想要改善民生,首先就是要增加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臣在江南之时,发现当地官府与那些士绅、豪商相互勾结。 对于朝廷的许多政令,地方官府不仅阳奉阴违,更有甚者还会断章取义,将一些实惠利民的政策,转变成坑害百姓的恶政,使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 “唉~,山高皇帝远,如之奈何?” 朱由校怅然叹息一声,目露询问的看向王在晋。 “回禀陛下,臣以为,应当组建一支巡查御史,前往各地巡视,监察地方!” “巡查御史?” 朱由校眉头一拧,他没想到,王在晋竟会提出这么一个天真的提议。 王在晋不急不缓的说道:“是的陛下,这些巡查御史,不受任何地方的钳制,只向朝廷负责!!” 朱由校问道:“如果那些御史顶不住诱惑,收受贿赂,又该如何?” “回禀陛下,这些巡察御史,可分为明、暗两组,两者互不统属,处于明组的,以正式身份巡查并将各地情况,暗组则是于后追踪调查。 陛下同时还要派出厂卫,对这两组御史进行监视,并同时调查。 有此三方同时进行,便是地方上的那些人,想要贿赂,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好,这个办法不错!!” 听到王在晋提出的这个一明一暗、三方监督的方法,朱由校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对了,王爱卿,此前袁应泰曾给朕上过一份提议,要在户部建立一个统筹、调查各地开支的部门,如今你来了,这个部门就由你来负责组建,并兼起这个暗中调查的职能!” “陛下,这个……怕是不妥吧?” 王在晋有些迟疑的看了朱由校一眼,这个提议是别人提出来的,自己上来就拿走,怕是会引起同僚的不合,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朱由校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妥的,你们的部堂那么忙,也顾不到这些琐碎的事情,一会儿朕就派人去给他打声招呼!” 见自家陛下已经定了,王在晋也只好点了点头,不在推辞。 朱由校笑着问道:“王爱卿还是继续说吧,除了加强朝廷的监察之外,接下来呢?还要怎么做?” 王在晋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说道:“回禀陛下,朝廷无论想要实行什么样的政令,首先要弄清楚百姓的真实情况,百姓的手中有没有余粮,有多少,一旦遇到灾荒,他们能支持多久,这些都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再有就是,各地官府、各部院有司的存银,太仓储粮,这些关乎国本的东西,也要全部掌握在手中才行……” 说到最后,王在晋也不由停了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也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有没有这个魄力去做这件事情。 朱由校也是眉头紧锁,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王在晋说的这个事情,涉及到牵扯实在太大了,一个不慎,就会引朝野动荡。 但不得不承认,王在晋指出的方向是非常正确的,无论自己要做什么事情,首先得弄清楚自己手里有多少牌才行。 一阵寒风吹过,朱由校回过身来,扭头看向王在晋:“王爱卿说的不错,这件事,必须要办,而且还要尽快去办!” “陛下圣明!!” 见朱由校同意了自己的施政方针,王在晋心中也不由激动不已。 随即,王在晋主动请缨:“陛下,臣愿主持此政,先从京畿地区开始清查,待这边稳定之后,再行全国实施!” 这是一项国政,如果能够推行下去,不仅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且自己身为此政的提议之人,将来入阁,也会板上钉钉。 “不!这件事情,朕准备交给你的上司去做!” 第130章 朱由校的狠辣 “陛下,您这……?” 见到朱由校准备将自己的提议交给袁应泰去办,王在晋顿时身形一颤,面上满是不解与失落。 “朕知道王爱卿一心为国,但是这件事情,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而且阻力重重,你很难办好……” 朱由校顿了顿,继续说道:“袁应泰是东林人,由他来办,最是合适不过!” 王在晋急声道:“陛下,臣不惧任何险阻,纵然一死,也绝不会有负陛下重托,还请陛下……” “哎~,你不怕,朕怕!” 朱由校抬起手,打断了王在晋,继续说道:“王爱卿乃是难得的国之栋梁,将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为这种事情,将自己陷进去,太不值得了!” 听到这话,王在晋微微一怔,看向朱由校的目光之中,满是感动。 他知道,天子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自己的提议成为了他人的嫁衣,但是能得君上如此厚爱,一切也都值得了。 朱由校笑着说道:“好了,今日先这样吧,王爱卿远来劳累,朕为你准备了一处宅院,你还是先行回去好好休息,待过年之后,再去户部报备!” “多谢陛下厚爱,臣告退!!” 得知天子为还自己准备了宅院,王在晋心中一暖,并未推辞,躬身一礼之后,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向着宫外走去。 待王在晋离开之后,朱由校返回了暖阁,坐在御案后方,手指不断的磕着桌面,细细琢磨着。 王安低眉顺目,侍立一旁。 方才朱由校与王在晋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涉及国政之事,而且牵扯极广,一个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虽然王安与东林人走的很近,也知道陛下是在算计那些人,但王安却并不准备将这事儿传出去。 毕竟关系再好,他也没到为对方卖命的地步。 “大伴,如今内帑之中,有多少银子了?” “回皇爷的话,连同几次抄家还有肥皂、香水的收益,内帑之中,现有存银三千五百万两,黄金八十万两。 如果算是那些店铺、宅院、土地的话,总计能有五千万两。” 王安也是如数家珍,将内帑的情况详细的说与了朱由校。 “呵~,看来,还是抄家来钱快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帑的银钱就翻了一翻!” 得知自己竟然这么有钱了,朱由校也不禁笑出了声。 王安笑吟吟的回道:“回皇爷的话,这些银钱,都是贪官、地主积攒多年的家财,数目肯定不少的!” “是啊,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由感慨万千。 每富一个贪官、地主,便会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随后朱由校看向王安,凝声道:“大伴,朕交给你一个差事!” “请皇爷吩咐!!” 见朱由校终于肯给自己发派差事了,王安也不由心中一喜。 自从朱由校登基,先后重用了魏忠贤、王体乾、骆思恭、魏朝之后,王安就看的出来,自家皇爷是一个喜欢实事之人。 想要获得青睐与信重,唯有多多办事才行。 “你从内帑之中,取出三百万两白银,过年之后,便前往通州、昌平以及顺天府周边各县,开设新的店铺,今后这些店铺,全都由你负责!” “是,皇爷!!” 自家皇爷爱钱,对于开设店铺一事,王安非但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还开心不已。 毕竟,经营商铺,不仅来钱快,而且也不需要向魏忠贤、骆思恭那样去得罪人,更不需要向王体乾、魏朝那样四下奔走。 这简直就是一个既轻松,又能立下大功的事情,皇爷如此厚待自己,王安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看着王安喜形于色的模样,朱由校暗自一笑,然后说道: “除去售卖肥皂、香水、白糖、精盐的店铺之外,每个县也要开设两个粮铺!” “粮铺?” 王安微微一怔:“敢问皇爷,这粮铺的粮食该从何而来?” 开粮铺虽然也很赚钱,但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支撑,但是如何弄到粮食,却是一个大问题了。 朱由校眼皮一翻:“当然是去买了,商人、地主还有那些士绅,那些人手中粮食多的是!” 王安一脸迟疑的说道:“可是皇爷,那些家伙都是貔貅,只进不出,而且想要从他们手里买粮,只恐价格过高,这样一来,会赔钱的……” 朱由校没好气的瞪了王安一眼:“他们只进不出,你就不会把他们肚子刨开? 粮食价格过高,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们降低降价? 该怎么做,还要朕全都详细的交给你吗?” “奴婢不敢!!” 见朱由校有些生气,王安赶忙躬身,连道不敢。 朱由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准备吧,如果这些事情办不好,朕也不介意交给魏忠贤去办!” “请皇爷放心,奴婢定然让皇爷满意!” 王安心中一紧,赶忙应承了下来,告退离去。 看着王安离去的背影,朱由校不由摇了摇头,这个王安,还真是不如魏忠贤机灵。 想到魏忠贤,朱由校眼珠一转,旋即冲着一旁的小宦官招了招手:“去,把魏忠贤找来!” “是,皇爷!”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旋即快步离去。 不多时,魏忠贤便神色匆匆的来到了暖阁,刚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拜见皇爷,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皇爷!” 见礼过后,魏忠贤也哈着腰,来到了御案前。 “最近东厂都在做些什么?” “回皇爷的话,最近东厂又查处了几个欺压百姓的地主,查获的银钱、土地、粮食正在清点之中。” “呵~,你倒是挺勤快的,那些粮食大概有多少?都是怎么处置的?” 朱由校轻笑一声,随即问起了粮食的情况。 “回皇爷的话,那些粮食大概有五万石左右,奴婢准备依照市价,将其卖给其他地主,那些人喜欢囤粮,很快就能卖出去。” 明朝的一石,对比当时的斤两,差不多是一百五十斤左右。 当然,这些只是官方的收粮标准,那些黑心商人、地主,往出卖粮、借粮的时候,都会在称粮的斛上做些手脚,一石130或是120都很正常。 而魏忠贤这里说的数目,都是足称的数目。 朱由校不由冷笑一声,“呵~,只是几个地主而已,竟然储存了这么多粮食,他们这是准备做什么?想要谋反吗?” 如果按照一个百姓一日食用一斤半的话,这五万石粮食,足够十六万的百姓,食用一月之久,这个数目,委实有些惊人了。 “嘶~!” 一听这话,魏忠贤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抄家的行为,已经够狠了,但没想到自家皇爷更狠,直接就定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这是准备诛人九族吗……? 第131章 能者多劳,魏忠贤 “魏伴伴这是怎么了?很冷吗?” 看着魏忠贤突然抖动了一下身体,朱由校脸上露出一丝关怀之色。 “没,没有……!” “奴婢以为皇爷说的对,那些人作恶多端,储存大量的粮草,定然是心怀不轨!” 魏忠贤虽然不是很明白朱由校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顺着皇爷的话说,准没错的。 “这件事先不论。” 朱由校摆了摆手,旋即一脸凝重的问道:“魏伴伴可清楚,那些地主是如何弄到这么多粮食的?难道每一个地主,都是这样吗?” “回皇爷的话,这些地主,大部分都与士绅有关联,依靠那些士绅,他们不仅不用服役、纳税,而且每年还向那些租地的佃户,征收高额的田租。 一亩地若是产出三百五十斤粟米,他们就敢征收两百八十斤的佃租。 那些佃户,大多是一家五口,靠着剩余的那些粮食,根本就无法保证温饱,每年还需借贷一些粮食,才能勉强度日。 这样一来,那些佃户,越是种地,欠的债就越多,只能在农闲之余,做工还债。 一年下来,如同奴隶一般,所有的产出都进了那些地主的口袋。 奴婢也是接到了一些佃户的诉状,这才派东厂的人前去将他们抓了起来!” 随后,魏忠贤将那些地主如何逃避赋税、坑害百姓的行径,详细的说与了朱由校。 “哼~,这帮蛀虫,坑害百姓至此,真是死有余辜!” 听到魏忠贤说的这些情况,朱由校也是愤恨不已,眼眸之中,杀意凛然。 魏忠贤则是已经开始沉思,该怎么合理的去给那些人安插罪名了。 朱由校随后问道:“那些佃户的情况如何?有多少户,他们家中可有余粮过冬?” “回皇爷的话,那些地主名下的佃户共有一千余户,每户都是一贫如洗,都没什么余粮!” 朱由校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些粮食就不要卖了,拿出六千石,分给那些佃户。 查获的土地充入皇庄,由他们继续耕种,税收事宜,依旧按照太祖皇帝定下的三十税一征收,由东厂监督,不许多收!” “是,皇爷!” 朱由校眼睛一眯,冷声道:“东厂也不要闲着,鼓动其余的佃户,把这件事情闹大。 继续给朕查,东厂牵头、锦衣卫协助,凡是做下这些恶事的地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以私囤粮草、意图谋反的罪名抓起来! 谁让朕的百姓过不好年,朕就要谁的命!!” “奴婢明白!!” 见到自家皇爷咬牙切齿的模样,魏忠贤心中惊惧的同时,也不由暗自兴奋不已。 要知道,顺天府境内的大小地主,少说也有两百多家,若是能将这些人全部搞定,那收获,简直难以想象。 而且这次还是东厂牵头,总算是压了锦衣卫一头了。 “对了,那些粮食,就全都交给王安处理,东厂该有的赏赐,依例照发!” 想起自己嘱咐王安开粮铺的事情,朱由校随即吩咐道。 “奴婢领命!!” 魏忠贤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对了魏伴伴,关于朝廷各部院存银,以及太仓储粮的情况,你可清楚?” 吩咐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朱由校这才想起召见魏忠贤的用意。 “呃~,这个……” 魏忠贤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回皇爷的话,奴婢不清楚!” 朱由校眉头一拧:“这些情况,关乎国本,朕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皇爷,这件事情,恐怕……” 得知朱由校竟然要查这些东西,魏忠贤也是被吓的不轻。 虽然他不怕炮制大案,但是各个部院存银,以及太仓储粮,却是涉及到了所有官员的核心利益。 说通俗一点,这些是整个官僚阶层生存的根本。 一旦自己有所动作,朝中百官,肯定会放下所有争端与隔阂,转而全力对付自己。 此时的魏忠贤,可没这个把握能够顶住整个官僚阶层的攻击。 “怎么?魏伴伴这是怕了吗?” 朱由校双眼微眯,目露寒光的盯向魏忠贤。 “咕咚~!” 迎着朱由校的眼神,魏忠贤咽了一口唾沫,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冷汗夹背。 天威如狱……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很,兵部、户部以及之前被处死的那些人,可都是出自天子的手笔。 那些人的尸体,到现在还在乱葬岗扔着呢。 想到这里,魏忠贤咬牙道:“只要能为皇爷分忧,奴……奴婢什么都不怕!” 他明白,自己如今上了天子这条船,手上沾了太多文官的血,已经下不来了,即便是与天下为敌,也绝对不能违逆天子,失去这个最后的靠山。 见魏忠贤表了态,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错,还是魏伴伴最为忠心,比起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要好多了!” “请皇爷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帮皇爷调查清楚!” 听到朱由校的夸赞,魏忠贤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朱由校摆了摆手:“调查各部院与太仓,朕会派别人去做,东厂只需暗中调查即可,有什么情况,只需口头上报!” “是,皇爷!!” 得知是要自己暗中行事,魏忠贤不由心头一喜,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今日这两件事情,着实让他感觉有些心惊肉跳了。 “对了,朕听说魏伴伴入宫之前,与那些市井上的泼皮、无赖走的很近?” 朱由校一边问着,一边饶有兴趣的看向魏忠贤。 “回皇爷的话,奴婢那时候不晓事,所以才整日厮混……” 提起那段黑历史,魏忠贤也一脸尴的低下头去。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那些泼皮、无赖,也并非一无是处,若是用的好了,也是一把利器。 等过完年,找些有本事的,带进宫来,让朕见识见识,朕有大用!” “奴婢明白!!” 魏忠贤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好了,下去吧!!” 说罢,朱由校冲着魏忠贤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 行礼过后,魏忠贤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直到退出暖阁之后,魏忠贤这才停止了身子,向着宫外走去。 “自打皇爷登基以来,咱好像还没好好休息过吧……” 想起天子交代的这几件事情,魏忠贤只感觉自己的身心分外的充实,真应了一句话:能者多劳 待魏忠贤走后,朱由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旋即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宦官。 “传左副都御史杨涟,户部尚书袁应泰,觐见!” “是,皇爷!” 不多时,接到传召的二人,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暖阁。 君臣见礼之后,朱由校凝声道:“方才魏伴伴向朕进言,想要清查朝廷各个部院的存银以及太仓储粮的情况,不知二位爱卿怎么看?” “什么?” 一听这话,杨涟与袁应泰二人,不由脸色一变,同时惊呼出声。 第132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历朝历代,要说官员的俸禄,大明可谓是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是,俸禄低,却并不代表大明官员的生活质量也低。 除去少有的清廉正直之人,以及实在没什么油水的官员以外,大部分官员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其中除去贪污受贿、冰敬炭敬之外,官员们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税收、火耗以及公费出行等等。 就拿这个火耗来说,原定征收的十万两银子,如果出现了三千两的损耗,那么这些损耗便会分摊到百姓身上,让他们多交一些用来补足损耗。 其实,这项政策,也没什么,碎银重铸,出现损耗也很正常,朝廷是不会承担这个损失的,那就只能由百姓来承担了。 其实这种损耗,往往都是很小的,怪就怪明朝官员的俸禄太低,指望着那点儿工资,也只能维持温饱而已,连基本的体面生活也无法维持。 所以,各级官员在征收火耗之时,往往都会要求百姓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征收一些,更有甚者,每一两白银,就要征收五钱甚至更多的火耗。 在补足了税额之后,收上来的那些火耗,就会进入官员的口袋,成为他们的灰色收入。 当然,这些官员,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同样也会向朝廷将征收火耗的情况如实上报。 哎~,我就说这一两银子有五钱的损耗,反正税银是足够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大明的每个地方基本都是这种情况,毕竟像海瑞那样的人,还是很少的。 因此,这种情况已经成为了所有官员的共识,就连杨涟、邹元标,甚至是刘一燝、方从哲他们也同样默认这种行为。 各地官员上报的火耗以及税银账目,又全都与各部存银和太仓息息相关。 可是如今那魏忠贤,竟然提议要清查各部院的存银和太仓,这无异于是要断绝所有官员的收入了。 毕竟火耗这种事情,是经不起查的,一批银子,明明只需征收一千两的损耗就行,你却上报征收了五千两。 虽然朝廷的税银没有减少,但多出来的那些银子哪儿去了?是不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依照大明律,这就是贪污,而贪污就要砍脑袋。 这一圈儿要是砍下来,整个大明的官员,最起码得死九成以上。 想到其中后果,哪怕是杨涟与袁应泰,也感觉一阵心惊肉跳。 看着神色恍惚的杨涟与袁应泰,朱由校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怎么?两位爱卿,是觉得这件事不可行吗?” 袁应泰咽了一口吐沫,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的话,各部院的存银与太仓都有详细的账目,若想了解,只需翻阅即可,实在不必大动干戈!!” “袁爱卿此话虽然在理,可是,魏伴伴却说,账目都是人写的,是会作假的,只有彻查才能弄清楚……” 说到这里,朱由校顿了顿,旋即一脸严肃的看向袁应泰:“不知袁爱卿以为如何?” “这个……” 一听这话,袁应泰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说是的话,那么定会让天子大怒,一旦彻查,那就真的天翻地覆了。 若说不是,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查一查,又能如何? 可是面对天子的策问,自己又不能不答。 一时间袁应泰也是进退两难,想起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魏忠贤,心里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阉狗”。 最终,袁应泰只能咬牙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对各部院存银和太仓进行彻查,但却不能由东厂和锦衣卫来查!” 对于袁应泰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能尽量把这件差事揽到自己身上才行。 两害相权取其轻,自己来查,总比东厂查要好的多。 “哦?这是为何?”朱由校问道。 “回陛下的话,那魏忠贤与骆思恭,都是心思歹毒、不择手段之人,若是由他们来办理此案,难免会做出一些谋取私利、陷害忠良之事!” 当着朱由校的面,袁应泰也不说厂卫的不是,而是直接给攻击起了魏忠贤与骆思恭。 意思就是,这两家伙,人品不行,案子到了他们手上,难免会出现冤假错案。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袁爱卿此话言重了,他们对朕还是忠心的!” 袁应泰神色一急:“可是陛下,忠心与做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再者,这是朝廷的事,若是由厂卫来查,难免会使陛下遭人非议!” “这倒也是。” 朱由校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由都察院与户部一同调查,待年后,给朕一个答复!” “是,陛下!!” 杨涟与袁应泰二人,同声应是。 “对了,魏忠贤还对朕说,有些地方官府,仗着山高皇帝远,经常欺上瞒下。 为了避免有人欺瞒于朕,他说想要增加东厂的人手,然后巡查各地,不知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对于王在晋之间的几条提议,朱由校也是统统将其甩到了魏忠贤的头上。 总之就是一句话,朕什么也不懂,主意都是别人出的,好也罢、赖也罢,全都与朕无关。 “陛下不可!!” 朱由校话音刚落,一直不曾说话的杨涟,也急忙出言反对。 “哦?为何不可?能够清楚地方官府的动静,不是一件好事吗?” 朱由校扭头看向杨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解。 “回陛下的话,加强对地方官府的监察,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这种事情,却不能交给东厂来办!” 杨涟也是将矛头对准了魏忠贤,加强对地方的监察没错,但人是错的。 东厂原本就够可怕了,如果再授予他们监察天下的权利,那百官还活不活了? “那依杨爱卿的意思,该由谁来办?” “回陛下,都察院本就就纠察百官的职责,巡查一事,自然由都察院来负责,最为合适!”杨涟也是直言不讳的说道。 朱由校眉头一拧:“交给都察院来办,也不是不行,朕只怕,那巡查御史,会被某些地方官员收买,这样一来,岂不是徒劳?” “这个……” 听到这话,杨涟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虽然天子的话有些看低了那些御史,但这种事情,也确实很有可能发生。 就在杨涟思索之际,朱由校沉声道:“朕觉得,除去都察院的巡查御史之外,户部也要派出一些人员,于暗中调查一地的财政情况。 至于东厂,也可以派人,只盯着那些御史,以防他们做些错事, 一明两暗,才能确保无误!” “陛下此法甚好!!” 听到这个提议,杨涟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只要天子不让东厂插手政务,杨涟也不想去管太多。 第133章 背锅也是幸福的 杨涟与袁应泰走后不久,消息便传了出去。 依照朱由校的吩咐,人们只说是魏忠贤向皇帝提议,准备由东厂,来彻查部院存银与太仓。 并且想着在大明各地设立如同锦衣卫户所那样的衙门,用来监督各地官员。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领了俸禄,准备开心过年年的官员们,也顿时感觉如遭雷劈。 谁也想不到,这个魏忠贤竟然如此可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非得搞些事情不可。 搞事情也就罢了,而且还要搞的如此之大。 部院存银与太仓,这事儿能查吗?一旦查了,那规模,比洪武大案,还要大的多了。 还有增加巡查一事,如果东厂真有了巡查地方的权利,那岂不成了第二个锦衣卫了? 这两把利刃悬在头上,百官还活不活了? 魏忠贤这个阉狗,就没个安生的时候,非得时时祸害他人,才开心吗?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人,一提起魏忠贤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狠狠地骂上几句。 弹劾的题本,也如同雪花一般,飞入了乾清宫。 身在东厂的魏忠贤,得知朝堂的情况之后,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也懒得去做辩解了。 那分明就是皇爷提出来的,结果自己却成了主谋。 他也明白,这肯定是自家皇爷故意的,就是摆明了要让自己背锅,来吸引百官的仇恨了。 但是没办法,这个锅,他魏忠贤还不敢不背,反正背的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个。 “能替皇爷背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心中自我安慰一番之后,魏忠贤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些文官。 随后,魏忠贤一边联络了骆思恭,准备调查那些地主坑害佃户一事,一边派人前往自己的老家,去招募那些地痞流氓。 另一边,就在百官痛骂魏忠贤的时候,皇宫内,又传出一条消息。 说是,杨涟与袁应泰,直言进谏,在陛下面前,痛批魏忠贤,同时说服了天子,将那两件事情移交到了户部与都察院。 天子还是英明的…… 人们感慨的同时,仍旧忧心不已。 虽说,魏忠贤提出的这两件事情,被袁应泰与杨涟抢了过去,可是百官当中,除去那些东林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人感激他们。 尤其是对齐、浙、楚、昆几党而言,这两件事情,落在东林人的手里,与落在东厂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依照东林人非我即敌的尿性,这一次袁应泰与杨涟,定会大力排除异己,掌控朝堂,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们。 十二月二十七日。 此时的京城上空,仍旧是黑沉沉地不见星光,看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有雪会落下。 此时,已经临近年关,依照朱由校的吩咐,京城已经取消了宵禁。 黑夜下的北京城,人影憧憧,各家各户但凡有点儿条件的,都在各家屋檐下挂起了红灯笼。 那一片片红光连在一起,与周围无边的黑暗相映衬,远远望去,整个北京城,就好像漂浮在上红下黑的半空之中,是如此的绚丽与祥和。 可是,在这如此祥和的景象下,城内却是暗流涌动。 京城西街,姚宗文府邸。 客厅内,坐在首位上的姚宗文,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头,只觉得的今日的茶水有些发苦。 姚宗文,乃是首辅方从哲的弟子,官居户科给事中。 虽说官位不高,但是他在浙党成员当中的身份地位,却是举足轻重。 受到他的邀请,齐、浙、楚,各党派的官员,也齐聚于此。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看了看客厅内已无虚席,姚宗文旋即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今夜请诸位过来,是想着商议一下,咱们该如何应对,那些东林人的针对!” 御史冯三元向着姚宗文拱了拱手:“依在下来看,眼下唯有将杨涟与袁应泰从那两个差事上面扯下来,然后换咱们的人上去,才最为合适!” “扯下来?该怎么扯?”一个声音问道。 冯三元笑声道:“咱们只需找人,大力的弹劾杨涟与袁应泰即可。 就说那杨涟,借助辽东饷银一案,假公济私。 袁应泰,借助追缴赃银和提俸一事,中饱私囊。” 姚宗文眉头一皱:“弹劾的这些,可有证据?” 冯三元笑了笑:“我们言官御史的职责,不就是风闻奏事吗?至于证据,自然会有人去查的。 要知道,魏忠贤与骆思恭,对那些东林人,可是讨厌的很,只要弹劾的人多了,陛下定会派他们去调查一番。 只要厂卫出手,就算他们是清白的,厂卫也会想方设法,给他们安一些罪名。 这样一来,杨涟与袁应泰,便无法继续主持巡查御史与彻查部院存银一事。” 一听这话,厅内众人,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们虽然敌视东林党,可是对于厂卫,也同样厌恶的紧。 姚宗文的额间也是拧出了一个“川”字,心中思索着此事的可行性。 沉吟片刻,姚宗文看向冯三元:“可是,将他们扯下去的话,咱们该换什么人上去呢? 如今,咱们在都察院的人并不多了,户部那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万一这事儿,还是落在邹元标、与高攀龙等人手中,咱们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户部那边好说,那个王在晋不是进京了吗?他与东林人一向不和,咱们可以把他推上去。 至于都察院嘛……” 说到最后,冯三元顿了顿,而后说道:“此事,就需要方阁老来出面了,只要方阁老能够向陛下举荐我们当中的任意一人,便可接替杨涟的位置……!” “请老师出面,怕是有些困难!” 听到这事儿,需要自己的老师方从哲出面,姚宗文不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眼下正是我等危急存亡之刻,方阁老总不能束手旁观吧?”冯三元一脸疑惑的问道。 姚宗文苦笑一声:“自先帝驾崩之后,因为李可灼进献红丸一事,老师就已经有了及早告老的心思。 之前因为辽东饷银一案,我就曾多次拜访,但都被老师拒而不见,如今面对这种大事,老师定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参与进来?” “这……” 一听这话,厅内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作为内阁首辅、浙党带头人的方从哲,不想着为自己的后辈们撑腰,竟然只想着告老还乡。 有这样的带头人,难怪自己这些人,会被那些东林人压的喘不过气。 第134章 双方密谋 这些齐、浙、楚党的人,本就是因为东林党的排挤,才暂时走在了一起。 如今他们的带头人方从哲将脖子缩了进去,不肯再为他们出面,单靠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斗的过那些东林党人?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所有人都心思各异的思索起了自己日后的出路。 看着众人的表情,冯三元不由凝声道:“既然方阁老不肯出面,那么咱们这些人,便只能去找其他人去寻求帮助才行了!” 姚宗文神色一动:“其他人?冯兄是指魏忠贤吗?” 在他看来,如今,整个朝堂之上,能够对付东林党的,也只有倍受天子宠信的魏忠贤了。 冯三元点了点头:“不错,眼下如此情势,我等唯有与魏忠贤合作,才能挡住东林人的攻击。” 一听这话,厅内众人,也不由神色一动。 虽然他们同样厌恶魏忠贤与东厂,但是相比于一心想要夺了他们官位、性命的东林党来说,前者的危害,似乎更小一些。 毕竟,自己寒窗苦读,经过重重科举选拔,才谋得了一个官身,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就这么丢了的话,任谁也不会甘心的。 姚宗文虽然也有些心动,但仍旧一脸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我等难免会被人诟病,说我们投靠阉党!” 正所谓三人成虎,名声这个东西,还是非常重要的,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背上一个骂名。 姚宗文话音刚落,客厅的末尾处,传来一道声音: “哼~,与丢官罢职,甚至是丢掉性命相比,区区诟病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能把东林党那些伪君子给打倒,谁又能说咱们不是?” 听到这话,众人扭头望去,一名中年人,坐在那里,一脸阴郁的看着姚宗文。 此人名叫崔呈秀,乃是都察院的一名御史。 听到崔呈秀的话,众人表面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也开始盘算起来。 欲望,就像山坡上的落石,一旦向下滚动,不到山底,是绝对不会停下的。 对于看惯了山顶风景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和财富,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舍弃的。 至于名声,它能当饭吃吗……? 见到众人的心思各异的模样,姚宗文心中暗叹一声,旋即凝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倒也可以试着与魏忠贤接触一下,不过,动作要尽量隐秘!” 冯三元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与那黄立极颇为相熟,可以通过他,与魏忠贤进行联络!” 想起那个从少詹事,升到了户部员外郎的黄立极,众人也全都点了点头,同意了与魏忠贤接触的提议。 随后姚宗文继续说道:“诸位,除魏忠贤之外,在下以为,新任户部侍郎的王在晋与兵部侍郎徐光启,也可以争取一下!” “嗯,此二人,曾得陛下亲自召见,并赐予宅院,可见陛下对他们的倚重!” “若是他们能为我们说话,也能影响到陛下的考虑!” 众人也纷纷开口表示同意,毕竟王在晋与徐光启,好歹也是文官一员,与他们走的近一点,总好过与魏忠贤打交道。 姚宗文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自行动,眼下年关将至,我等也好趁此送上拜帖,与他们多多亲近!” “好!!” 众人点头答应了一声。 就在姚宗文等人商议着如何对付东林党人的同时。 袁应泰、高攀龙、孙慎行、李三才、左光斗、邹元标、杨涟等东林人,也齐聚高攀龙府内,商议着如何对付方从哲等人。 坐在首位上的高攀龙,扫望众人一眼,凝声道: “诸位,再有几日就是新年改元之际,那方从哲,身为内阁首辅,却尸位素餐、毫无作为,改元之后,他也是时候把位置让给那些贤能之人了!” 听到这话,李三才、孙慎行、袁应泰也一齐点了点头。 如今韩爌已经丢官罢职,东林人也急需一个人,能够进入内阁,主持大局。 袁应泰凝声问道:“只是,我等该以什么罪名弹劾?” “当初先帝病危,那方从哲不仅不选派良医诊治,反而唆使李可灼进献红丸,以至于先帝龙御归天,其中定有谋害先帝之嫌!” 高攀龙双眼一眯,直接将红丸一事,提了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相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想要尽快搬到方从哲,也只有利用红丸一案。 反倒一旁的杨涟与邹元标二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红丸一事,杨涟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初方从哲也曾劝谏先帝不要食用红丸,但架不住朱常洛的坚持,这才因此驾崩。 方从哲虽然有些责任,但绝对不该全部承担。 而且,听高攀龙的话,分明就是准备给方从哲泼脏水,把红丸一事,弄成谋害皇帝的大案。 对于这些人的不择手段,杨涟与邹元标显然有些无法接受。 什么时候,堂堂一个东林君子,竟要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他人了? 一旁的孙慎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神色的不对,开口说道: “当初,方从哲官场失意之时,是台山先生(叶向高)向朝廷举荐,保他入阁。 可是自他入阁之后,却原形毕露,大力扶持一些阿谀奉承、贪赃枉法之辈,将台山先生与朝中正直之臣,全部排挤出了朝堂。 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对付这种小人,我等必须使用一些手段,将其彻底碾死,才能永绝后患!” 听到这话,杨涟与邹元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既没有附和,也没有提出反对。 看到二人的态度,高攀龙、李三才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高攀龙看向袁应泰,面色凝重的说道:“关于清查部院存银与太仓一事,不知大来兄,准备如何去做?” 袁应泰想了想,随即说道:“我看陛下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弄清楚那些存银、储粮的数目而已。 至于背后的那些东西,虽然不可不查,但是为了朝堂的安稳,却也不能彻查!” 高攀龙点了点头:“大来兄的这个想法不错,眼下时局不稳,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放一放!” 如今的东林党,还没有强大到与所有官员为敌的地步,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利用这两件事情,来除掉一些敌手,壮大自己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