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后,清冷国师被我拽下神坛了》 第1章 年少噩梦 今儿个是朝阳节,定安侯府内一片热闹,忽的见西边火光冲天。 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下人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提水赶救火。 西厢房早已被火势包围,定安侯夫人抱着女儿楚叶,脸色一片深沉。 阿玉用茶水弄湿了被子披在夫人身上,焦急的喊道, “夫人快带小姐走。” 定安侯夫人看了悬悬欲坠的房梁,外面一片寂静。 她知道是那贱人使的诡计,今儿个怕是不能逃脱了。 他可真是薄情啊!楚叶是他的孩子啊……也不能这么说,瞧瞧他对许姨娘不是偏爱的很…… 定安候夫人俯下身摸了摸小楚叶的脸,将她塞到了阿玉怀里。 阿叶,对不起!是娘没用啊……以后,你一定要一个人好好的。 小楚叶想挣扎,抱着母亲。 定安侯夫人蹲下身来,拉着小楚叶的手,红着眼睛笑着说, “小楚叶要平安长大哦,以后的路,母亲不能陪你走了。” 小楚叶哭着叫母亲,定安侯夫人顿了顿,眼里含着泪水起身,交代着乳母, “阿玉,你带着楚叶从地道逃出去,等我死后,你就跟候爷说,小姐受不了打击精神恍惚,江南山清水秀,请求让你带着小姐回江南静养。” 便将桌子移开,掀开地板,里面有一截长长的楼梯。 阿玉抱着孩子,问道,“夫人,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定安侯夫人转过身,看着梳妆铜镜倒映出的身影,苦笑着说, “阿玉,上次捉奸事件早已让侯爷与我生了嫌隙,更何况有那贱人插手,候爷对楚叶的身份也十分存疑。 你以为这场火是意外吗,估计侯爷也是知晓纵容。我走的掉吗? 就算我走了,此后我和阿叶朝不虑夕。还不如我现在一死,换阿叶个长久安稳。 她去了江南,她外祖定能保她一世无忧。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阿玉深深看了定安侯夫人一眼,道声别。便抱着抱着小楚叶,进了地道。 小阿叶哭着喊着要母亲,定安侯夫人转过身说了声, “阿叶,要乖嗷。” 便放下了地板。 小阿叶在地板放下之前看见屋上的横梁,砸了下来,四周火光冲天。一急之下,晕了过去。 阿玉抱着她走出了地道,原来这地道通向的是后街那套小院,是定安候夫人的陪嫁。 定安侯府内,定安侯和他的侍妾子女一片祥和。 其中,他最宠爱的许三娘倚在他怀中,举起杯子喂他喝酒。 定安侯摸了摸她的小脸,许三娘故作娇羞,用粉拳捶了捶他的胸口,含春道, “不知羞。还有人在呢。” 定安侯握住她的粉拳,哈哈大笑,哄着三娘道, “好好好,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现有人在,那我们回房。” 说着便搂着三娘,醉醺醺地站起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闯开,一下人扑着跪在地上,急匆匆地口齿不清。将定安候吓着蹲下了,许三娘没站稳,扑在了定安候身上。 许三娘的爱女楚含清喝斥道, “像什么样子,还有规矩吗?什么事这般急?” 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已有一番娇蛮之像。 那下人哆嗦着,道, “西厢……走……走水了,奴才赶……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冲天。夫……夫人和小姐怕是……” 屋内众人面色一惊,许三娘连忙站起,扶起定安侯,轻声叫了声, “侯爷……” 安定候酒醒了大半,脸色阴沉,拍了拍许三娘的手以示安慰,开口道, “事已至此,便报个丧,江南那边不好打发,等过些时日,我亲自去报丧赔罪。” 就在这时,又一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传道, “侯……侯爷,诈……诈尸了。” 定安候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 “怎么,那贱妇没死?” 下人摇了摇头,结巴道, “是大小姐活着回来了。” “回来?从哪回来?她不一直和大夫人待着?”楚含清抢先问道。 许氏瞟了许含清一眼,喝道, “清儿!小孩子家家别插嘴!” 许含清撇了撇嘴,弱弱道, “是,娘。” 定安侯又问道, “在哪?” “在先前的碧云阁内,大小姐似乎受了惊吓昏厥了,已经请了大夫了,那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阿玉倒也一并跟了回来。” “走,去看看。” 定安侯松开许三娘,甩了甩袖子。 到闭云阁门口时,边听到里面的抽泣声,定安候一进门,阿玉扑着跪下,抱住定安候的双腿,哭喊道, “侯爷啊!你一定要给夫人和小姐做主啊!那场大火起得如此突然,夫人惨死,小姐也被吓得精神恍惚。如今贼人不明,还望侯爷能恩准奴婢带小姐回江南养病!” 许三娘被吓了一跳,往旁边退了退。楚含清抱着许三娘的腿,大眼盯着这个头发乱糟糟,面色悲怆的女子。 侯爷闭了闭眼,忍住踹一脚的冲动。 阿玉还在哭诉, “侯爷!侯爷!如今小姐受丧母之痛,又刚从鬼门关走一趟,侯爷每天公务繁忙,许姨娘也有自己子女也顾不及……可怜小姐……呜呜~” 定安候撇了眼床上,扶额故作深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带小姐回江南吧,顺便报个丧。我也不必亲自过去了。”说完便甩袖飘飘离开了。 第2章 回京 马车慢慢驶过长街,最后停在了定安候府前。马车四面皆用江南清新素雅特色丝绸装裹,四周在阳光下照射得雅气十足,非是那些镶金嵌玉的能比的。 车前的马夫喊一声,“到了!” 帷裳被掀起,一位环姿艳逸的女子跳下马车,她身体修长,身着桃粉镶浅绿边上衣,烟霞色下裙遮住玲珑小脚,容色娇丽,美目流盼之际流露一股风情。 她轻掀起帷裳,神态天真,吐语如珠,“小姐,到了,请下车。” “汀杏,稳重点,别惊扰了小姐。”马车内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训诫道。 一只芊芊玉手先伸了出来,玉指如葱,探出头斜下身,后面的老仆用手护住她的额,那女子扶住汀杏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只见她一身素雅的云碧色罗裙,云鬟烟鬓,神态清冷如新月生晕,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气。 原是那自幼在江南养病定安候府的大小姐今日回府了。 只是除了看门的院护,这候府却每一个出来迎接的。 汀杏冷哼一声,“这候府真是好大气派!” “看来这十年候府还是一点也没变,怕是那徐姨娘故意拖着他们,想要给小姐一个下马威吧!”原来那位老仆竟是阿玉。 阿玉朝身后的小厮挥挥手,那小厮跑上台阶还未来得及扣响门环,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许姨娘挥挥手帕,笑着从门府里迈了出来,似春风细雨,若不仔细一瞧,到真以为是个和善的夫人,只是眼底的那份狠辣让她多了几分威严。 “大小姐安,恕妾迟来。只是近日君母逢花甲之喜,府里事物繁杂,又无主母,得君信重,上上下下事宜皆交于妾身,难免疏忽,若是大小姐不悦,烦请责罚妾身。” 说罢,还欠了欠礼,望向楚叶,那大小姐抿着唇,看不着喜怒,身旁的侍女倒是瞪圆了眼。许竹纤瞥了一眼,见她低眉顺目的样子,以为楚叶软弱可欺,心里嗤笑一番, 苏照邻,你敌不过我,你女儿也这么软弱,任凭你再怎么惊才绝艳,什么名门之后还不是死在我手上。 汀杏听了她那话,气不打一处来。 字里行间都在说夫人死的早,候爷信重她,明着暗着戳小姐伤痛,不过一个妾侍,也敢在小姐面前如此做作。 可偏偏场面话又说的如此漂亮。小姐本就离府多年,那许氏领着当家的活,早就立稳了根基。若是罚她,既不能服众,又会败坏小姐名声。娇蛮无礼,人言可畏。 阿玉瞟见汀杏气鼓鼓的模样,怕坏了小姐大计,拍了拍她的手,已示安抚。 楚叶低垂着眸,眼里一片冰凉,开口却也含笑, “许姨娘说笑了,姨娘得父亲信重,虽是妾侍,却也有治家之能,更何况陪了父亲十余载,我岂敢罚你,府上大大小小事皆经姨娘之手,姨娘能治家,定是再熟悉不过,祖母也是临时起意,我听其所唤从江南也来的突然,姨娘有疏忽也是常情,我怎有心责罚。” 不过数句,既体现了姨娘僭越,使主母之权,侯爷不知立法,纵容妾侍,又说江南路途遥远,又早得了消息,岂是疏忽,分是有心怠慢。并暗指君母看重,如此做派,怕是得罪了君母。 许竹纤听闻此话,顿时一惊。 第3章 是个知礼数的 原以为是个软弱性子,倒是牙尖嘴利的很。 这十年来,许竹纤早已将自己当当家主母对待,下人看她势头,也早早唤了小夫人。 今儿个楚叶一回府,还未进门,就左一句姨娘右一句妾侍。弄得许竹纤好不尴尬,仿佛这十年来的威信一下子就扑没了。 许竹纤恨毒了她,和她那个贱人娘一样,都该si。 偏偏楚叶又占了个嫡女身份,背靠苏家,言行有无出错,奈何不了她。 许竹纤掐了掐手指,想起君母说的计划,藏起阴毒,迎着笑, “多谢大小姐宽恕,饶了妾身。大小姐从江南赶来,车马劳顿,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在翠文轩,还请快快歇息吧。若是有不妥之处,烦请告诉管家,定当一一更换。” 又叫来几位奴仆,指使他们收拾行李。 “你们歇着干嘛?快去帮大小姐搬行李!” “是,小夫人。” 听到这话,楚叶进门的脚一顿,正好停在了许竹纤面前。借着比她高些的缘故,楚叶俯视着许竹纤,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伸手猛地拔下了正红色的梅英采胜簪。 许竹纤被吓到,往旁边躲了躲。回神过来,又惊又气,正准备责问一番。 便听见楚叶开口道 , “谢姨娘疼爱,给予爱物,只是这正红色非正妻不能用,姨娘能打理好府上,定是个知礼数的,下人不懂事,坏了规矩,姨娘可要好好管教,莫要出去丢了候府的脸。” 许竹纤见在奴仆面前又被扫了脸,又羞又气。听这话虽是说给下人听的,又何尝不是映射她呢。 这贱人,含沙射影说谁呢! 可她话在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动手,只能咽下这口气,等君母完成她的计划,定要这贱人不得好终。 许竹纤压下怒气,佯装和善。 “大小姐,下人不懂规矩,皆因妾身打理府上,就凭着敬意,如此唤了。妾身看他们也是善意,便也随他们了。若是大小姐不喜,我让他们改了便成。” 楚叶冷视着许竹纤,不言自威。 她抚着手里的梅英采胜簪,细细描摹的它的轮廓,点点滴滴中仿佛又看见那个素衣乌发容颜可亲的女子。 她看着偌大的候府,面前伪善的女人,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后悔听信甜言蜜语,入了候府的门。 夫君喜新厌旧,贪图美色,偏听偏信,三年情爱不过一场空,敌不过新欢闲言碎语。 人间情爱,呵,不过一场笑话。 “这里是候府,看来姨娘还不是太懂礼教,难怪这么多年还未抬为正房,只能为妾。下人不懂规矩,定是要罚,姨娘可别纵容恶仆,坏了清气。” 说罢,便抬手离开,留下许竹纤在那怒气冲冲。 不过没关系,娘亲,我会一一为你报仇,许氏,楚昭明,乃至整个定安侯府,他们都躲不开…… 再等等,娘亲,他们会下来陪你。 si算什么,我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失去自己明明唾手可及的东西,越在乎的我就越要毁掉。 楚昭明不是厌弃你吗,我要让他夜夜想起你的好…… 第4章 野花总比家花香 翠文轩内 一进门,汀杏扫视四周,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十分清新雅致。移步床边,推开如意牖,便是一小池塘,绿水蓝天,亦有沁人心脾之味。 汀杏又小步跑过来,扶着小姐,“小姐,这许姨娘虽人不怎么样,但品味还行。不过君母罩着,量她也不敢造次。” “汀杏,不可放肆。这不是苏府,许姨娘可不是什么慈善之辈,管理府上多年,上上下下都有她的人,定当谨规言行,莫要给小姐添乱。”阿玉板了板脸,训诫道。 “是,汀杏受教了,小姐勿怪。”汀杏耷拉脑袋,瘪瘪嘴。 楚叶朝阿玉使了个眼色,阿玉心领神会,朝门外看了看,没人。又吩咐了几个从苏府带来的人,让他们守着门,便“吱呀”一声,关了门。 楚叶弯手弹了弹汀杏脑袋, “愚钝了,开开窍。许姨娘会这么好心的,君母,呵,不过是有事相求罢了。” 那老东西若是当真是个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管不问,活得老来精,当年之事难道真不知情? 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掌管后院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只不过她儿子害si娘亲也有一份,那老东西就想不了了之,害怕苏府报复,断了候府的富贵前程。 此次召我回京,我手上也就还有一份和宣武将军之子的婚约得她看重了,若是联姻,保这候府百年富贵不成问题。 她不是稀罕这侯府吗……可惜…… 楚叶坐在梳妆镜前,打量着镜里的人,然后缓缓伸手颤颤的摸了自己的脸,努力回想娘亲的容颜。 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似醉非醉,叫人心荡意牵。眉色如望远山,细长而悠扬。鼻似弯钩,细巧挺秀,唇若涂脂。 最后只低声问了句, “阿玉,我和娘亲的容貌像吗?” 阿玉看了看小姐低垂的模样,抬手试图安慰,后又退了几步,像在回忆又像在自责, “像,像极了。小姐像极了夫人。” “娘亲如此风姿,为何楚昭明还要如此。” 莫说楚叶不明白,阿玉也不明白。那许姨娘不过只称得上是娇媚,如何抵得上苏照邻风姿。 阿玉哑声,倒是汀杏若有所思, “大抵是野花总比家花香,得到了就不珍惜。” 楚叶抬眸,瞥了一眼汀杏。 “怎的?开窍了。” “我……我……小姐,你欺负人。” 汀杏听出来楚叶的调侃,跺了跺脚,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君母要见大小姐。 楚叶面色一凝,勾唇笑了笑, “真是急不可待。” 阿玉扶楚叶起来,满怀忧虑地叮嘱, “小姐,万事小心,君母可不简单。” 楚叶起身,拍了拍阿玉的手, “嬷嬷安心,我自有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玉听了楚叶一番话,仍是满眼忧虑,倒也稳住了性子。 君母什么人,她十分清楚。 当年她作为夫人的陪嫁丫鬟,也受过君母的刁难,碍于苏家的面子,虽不敢太过放肆,但背地里也使了许多小绊子。 第5章 只能为……妾 堂前,楚老夫人正端坐在降香黄花椅上,下面二夫人李氏和许姨娘及她们的子女都在。 “许姨娘,可安排妥当了。” 楚老夫人放下茶盏,轻掀眼皮瞥了一眼许竹纤,淡淡问道。 “回君母,妾身已将大小姐安排在翠文轩,不知君母是否满意。” 楚老夫人低头看了看许竹纤,敲打道, “翠文轩偏了点,许姨娘,你思虑不周,还得学些管家事宜。不过那院子也清静,那丫头可以修身养性,磨一磨野性。” 许姨娘面色一僵,掐了掐手掌,碍于君母,又只得回, “是,多谢君母教诲。” 二夫人李氏撇了撇,冷哼一声。 二夫人出生大户,瞧不起许姨娘的妾侍做派。 许姨娘就坐在二夫人身旁,自然听到她的冷哼,心中恨意更盛。可自己是妾,说难听点就是奴。老夫人也定然听到了,可那又如何,她也瞧不起,也不愿意为她得罪了李氏。 倒是楚含清被定安侯宠惯了,沉不住气,正准备起身,却被许姨娘一把拉住。 二夫人自然是瞧见了,却也未做声,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这时,下人通报, “大小姐来了。” 楚叶缓缓走进来,行了个礼。 “请祖母安。” “起来吧,叶丫头。你自幼不在我身旁长大,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 楚叶走近了些,老夫人牵过她的手,拍了拍,又将自己手上的银掐丝烧蓝宝珠镯褪下,给楚叶戴上。 “叶丫头,来,收下。” 许姨娘看见那只镯子,瞪圆了眼。那镯子是楚老夫人的陪嫁。 楚含清也心生不满,嘟嚷着, “祖母偏心,大姐姐一回来就给了陪嫁镯子,孙女膝下多年,也未碰着。” “喔,怎么?清丫头,这么多年,府里缺你少你的了。祖母给的还少?你大姐姐离府多年,今儿这回来,自是要好好疼爱” 楚叶站在一旁,心里冷笑,不知道这老东西打什么主意,并未说话。 楚含清有不满也只能噎着。 楚老夫人这时又开口道, “多年不见,叶丫头已长得亭亭玉立了。满十七了吧?” 楚叶低眉, “还差两月” “是个大姑娘了。” 楚老夫人双眼轻眯, “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得多和京里的青年才俊多接触接触了。” “回祖母,娘亲在世时曾给我定了门亲事,是宣武将军第二子,已交换信物。孙儿不可,怕惹人非议,坏了两家情义。” “叶丫头离京多时,与那怀小子已许久未见,怕是十分生疏,你那清妹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与他也熟识,有几分情义。你就把这门亲事让给你妹妹吧,我去同将军府说。日后,等你与这京里的青年才俊熟识,祖母定替你寻门好的。” 原来这老东西打的是这主意。 楚叶回头往堂下看去,楚含清听了这话,正一脸得意。 是啊,楚含清比她小不到四个月,多讽刺。 不过,想得到这门亲事,怕是白日做梦了。 “祖母,非是孙女不让,只是妹妹……庶女身份,怕是只能为……妾。” 第6章 真是个妙人 楚老太太似乎也没料到楚叶会反驳自己,沉了沉脸,但也算得上是祥和。 “叶丫头,这点莫要操心,让那清丫头记在你母亲名下,也算是嫡女了。” 楚叶心里冷笑,这老东西倒是思虑周全,怕不是早有预谋,借着自己过寿的幌子,让我回府。 娘亲,你死了这么多年,如今仇人的女儿,还要借你的名义谋划一门好亲事。 “祖母,这怕是不妥吧。我母亲怎么也算名门望族之后。许姨娘不过是乡野村妇,侯门为妾已算是抬举她了,你这般做法,岂不是折辱了我母亲?折辱了将军府?我母亲若是在世,怕也不会同意。此举有失规矩,万万不可。” 楚老太太面色一僵,但还不打算与楚叶撕破脸皮。 许姨娘听到这话阴沉了脸,但到底为妾,只能拽紧了手帕,又要安抚着旁边的楚含清。 二夫人看见许氏母女的脸色,倒是笑开了脸,应和着, “是啊,这许氏就是个妾,母亲这一做法确实不妥。” 楚老太太不满意楚叶反驳,却还有求于她,只能憋下。又听二夫人出声,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便拍了拍桌子。 “二房的,闭嘴。” 又看向楚叶,目光如炬。 “叶丫头,你是个明事理的。你多年不在京,与那怀小子不熟,嫁过去也落不着好。不如与这京城的公子相处一段日子,相看个自己喜欢的。只要你将当时定亲的信物交给我,我定有办法让清丫头嫁进去,也决不会让她落在你母亲名下。” 这老东西,又想攀将军府的亲事,又想让楚含清明媒正娶进府。倒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楚叶低垂眸子,眼底一片暗色。 “若是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的信物落在了江南,可捎封信现在送去。等祖母大寿,外祖派人前来贺寿,让他一并捎来。” 楚老太太寿宴在三个月后,楚叶本打算那时同贺寿的人一起进京。但不知为何楚老太太这般急召她回京? 若是因为楚含清的亲事,那时也未必不可。难道是另有隐情? 果然听闻这话,楚老太太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许姨娘和楚含清脸色也大变。 楚叶故装不知道, “怎的?祖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了,你和二夫人先下去吧。我与许姨娘有事商讨。” 等出了老太太院的门,二夫人就上前搭讪, “叶丫头等等。” 楚叶顿住脚步,停下问礼, “二叔母安。可有何事?” 娘亲去世时,李氏进府才不过两月。那是娘亲已闭门不出,楚叶是没见过李氏的。 “叶丫头,你可是个妙人。那许姨娘脸色都黑了。你刚回府上,定是不熟悉。来来来,这是你四妹妹。亦安,叫大姐姐。” “大姐姐安。” 楚叶看去,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光景,白白净净,甚是可人,说话软声软气。 楚叶应着,伸手将自己发髻上的垂珠却月钗插在了楚易安的双丫髻上。 “初次见面,没什么可送妹妹的。” “谢谢大姐姐。安安很喜欢。” 二夫人笑了笑,摸着楚亦安的头, “你那五妹妹出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得回,你还有个二弟,这会儿还在学堂。等散学了,我再带来让你认认。” 楚老太太屋内。 许姨娘拽攥紧了手帕,惴惴不安。听闻了楚叶的话,已然坐不住了。 “君母,这该如何是好?等三月过去了,我家清丫头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楚老太太低头看着堂下的许姨娘,眼底满是轻视。 那叶丫头说得也对,这许氏就是个乡野村妇,学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还是个不成器的,遇事就慌张。 瞧瞧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个不规矩的。竟未婚先孕,暗结珠胎,还勾引的是自己未来的姐夫。若不是怕毁了楚家的颜面,叶丫头,秋丫头和安丫头还未嫁出去,早就拉去浸猪笼了。 “如今,就只能让清丫头为妾了。清丫头,你与怀小子早日商量个吉日,就过去吧。别等肚子大了,毁了两家颜面。” 楚老太太扶了扶额,不想再多言,挥手让许姨娘和楚含清退下。 楚含清自然不甘心做妾,可偏偏宋怀远前有婚约,而宋夫人与那贱人的母亲交好,除非那贱人自己放弃婚约,不然自己休想做正妻。 许姨娘也想到这层弯弯绕绕,做妾多年,她自然知晓做妾的心酸,主人家瞧不起。哪怕再得宠也不可能抬为正妻,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自己的儿女也是庶子庶女。 为今之计,只能让楚叶主动让出婚约,还要拖着老夫人。 许姨娘拍了拍楚含清的手,安慰着, “不怕,娘亲定给你争取这门好亲事。” 翠文轩内, 楚叶端坐在椅子上沏茶。汀杏站在旁边扇风,想起今天的事,忍不住多嘴, “那老夫人真是狠心,明明你也是她的孙女。当是什么大事召你进京,一来就抢你的婚约,这也未免太偏心了吧。” 楚叶瞥了她一眼,但手里没停, “你以为她是偏心楚含清吗?她不过是为了楚家的满门富贵,我自幼不在楚府长大,对这楚府也没什么感情。” 更何况,楚昭明与我娘亲的si有关。他怕我若是知晓,怕不是联合将军府对付楚家。 “小姐说的是,不过二小姐早已及笄,为何此番召你如此捉急,不然小姐可以在江南留些时段,与苏三公子一同来,也不至于在路上会遇到贼人,弄得如此狼狈。” 楚叶停下沏茶,双眼微眯,回想起楚含清过分不安的表情,怕是有猫腻。 “阿玉,去叫暗六查查楚含清,这件事怕是有问题。我路上遇贼人的事,不必通知外祖父了,怕他担心。并叫人查查那天那个男的。” “是,小姐。” 阿玉退下后,楚叶起身回屋。 “汀杏,乔装一下,等会带你出去。” 乐安大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楚叶和汀杏头罩白纱,身着素裙,挤在人群里。 “小姐,今儿个人怎么这么多?” 说着便拽了一个孩童, “小兄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人?” 那小子抬头扫视了两人一番, “你俩定是从外地来的,今儿个是奉天日都不知晓。奉天日,国师大人会举行祭祀仪式。国师大人年纪轻轻就已广大神通,这些人,都是去瞻仰国师大人。不说了,晚了就占不上前排了。” 话还未落音,人已跑出去老远。 汀杏见楚叶生了趣味,便说道, “小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第7章 西夏摄魂术 顺着人流,楚叶她们来到了通天台,明明刚才还人声鼎沸,到这片刻就销声了。那些人一脸虔诚站在台下。 抬头望去,台上那人一身月白衣裳,发丝用上好的玉冠冠了起来,容色清冷如新月生晕,腰间挂着碧绿玉佩,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无端增添一股神圣。 他直挺挺地站着,宛若林间松竹。 楚叶抿了抿唇,觉得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他,偏偏又说不清。 “国师大人,时辰到了。” 苏枕向那男子微微颔首,走到继明钟前,缓缓敲击,似乎全身都铺着一层光,眼里含着普度天下的慈悲,嘴里还念念有词,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庶物群生,佑我大齐”清亮的钟声伴着着清冷的声音响入人耳,牵引人的心智,生不出抗拒。 本就安静的道上更添一分静谧。恍恍惚惚间,楚叶似乎又看见那场大火,她站在火里,娘亲跑过来搂住她哄着, “阿叶,不要怕不要怕。娘亲在娘亲在。” 幻想!一切都是幻想!她不会的…… 楚叶清醒后,见汀杏失了神,推了一把她。可她仍然糊里糊涂,浑浑噩噩。楚叶便连忙抽出银针,往她手上一扎。 汀杏摇了摇脑袋,似乎刚醒,看见面前的楚叶,显得十分惊讶, “小姐?我刚刚还看见了兰芷在给我做桃花羹,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楚叶收起针,望了眼台上,目光深沉。这国师可不简单,竟然会西夏的摄魂术。而且能对这么多人使用,怕是功力不浅。 见众人仍然处在未发觉一样,一脸虔诚,似乎处在美梦中。楚叶收回目光,拉着汀杏悄悄绕过去离开了。 回到大街上时,店铺已都关门,街上更无行人。看来今天白跑一趟。 汀杏这时还未反应过来,看着楚叶满脸严肃,满是疑惑, “小姐,怎么了?我刚刚感觉还挺舒服的,感觉灵魂得到了清洗,整个人都清爽多了。” 楚叶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惊,西夏的摄魂术绝不可能是这般,如若她都不识,为何会没中招。 “你去派人查查这个国师,他定不简单,小心为上。” 这边,苏枕已然看见楚叶离开,眉头一皱,心里也十分诧异,能在其中清醒的无非两种人。 一种为天生恶人,已无向善之心。一种心生执念,死不悔改。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姑娘看着也不像恶人,定是执念太深。 待祭祀结束,苏枕便派人去调查那姑娘的底细。等楚叶一回府,探子便去回禀消息。 苏枕正端坐在石凳上,把玩着一杯茶,身旁竹影晃晃,看不真实。 “定安候的嫡女,真是有趣。名门贵女,能有什么执念?” “回主子,坊间传言,定安候夫人的死不是一场意外,是蓄意谋杀。也自打那之后,楚小姐就被送去江南外祖家,对外宣称,是养伤。至于那定安候因惧怕苏家势力,一直未续弦。说来那定安候夫人是下嫁,陪着定安候白手起家。” 苏枕听到楚叶也曾去过江南,神色渐紧,停下把玩茶杯的手, “她何时去的江南?” “五岁时。” 苏枕放下杯子,转过身来, “苏家在江南何处?” “乌月镇。” 他愈发激动,眼神闪着缱绻,凑近探子问道, “她是否……叫楚叶。” 许是苏枕的目光太亮了,探子避了避,回道, “正是。” 听到这话,苏枕再也坐不住了。 似乎面前就是那个叫着大哥哥递桃花酥的小姑娘…… 正准备去找楚叶确认身份,又想到太唐突。忙问, “这定安侯府最近可有宴?” 那探子见平日静心如水的国师这番模样,愣了愣,细细回想, “三月后是楚老夫人大寿。” 苏枕的脸垮了下来,闷闷嘀咕着, “三月,也太久了吧。” 饶是探子再笨,也察觉到苏枕和楚叶关系不浅,忙又回道, “宣武将军府刚送来一份请柬,大子今年武举夺魁,邀你参加五日后的宴席。他第二子与楚小姐有婚约,楚小姐定会参加。” 第8章 何愁找不到男人 第二日,楚叶向老太太问完安后,天已晕染了霞红。许姨娘和楚含清挡在路中拦住了她,汀杏见这架势,立马护住了楚叶。 还未张嘴呵斥,就见她俩噗地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就当你行行好,我家清儿与那怀公子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希望大小姐成全,来世妾身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着,便要来扯楚叶的衣裙,楚叶嫌弃一扫,避开了。 楚含清见状也敛下眸子里的妒忌和恨意,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 “大姐姐,你生的如此好看,身份也尊贵,想是不缺人求娶的。 可我不同,我只有阿远一人,他说会娶我。我与大姐姐不一样,你自是不懂我作为庶女的心酸,那些世家名门瞧不起,好不容易盼个人说要娶我, 大姐姐,我错过不得。求求你了,大姐姐。” 越说,楚含清越是气愤,凭什么楚叶生来就高高在上,自己苦心经营的婚事还来求她让给自己。 贱人,我迟早要将你踩在脚底下。 抬头想看眼楚叶的反应,便见她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楚含清慌了一下,还以为她知晓了她心里所想。 汀杏听了这两人不要脸的发言,气的连翻了几个白眼。刚想嘲讽,忽又意识到这是在侯府,只得吞声。 楚叶勾唇一笑,本就明艳的容颜更加光彩照人。她放下汀杏的手,俯下身来,一把掐住楚含清的脸,迫使她仰视着自己,左右看了看,似乎在仔细端详, “妹妹长的也不差,更何况还有一身功夫在身,何愁找不到男人。” 说着,还伸手拨弄了楚含清脸上的几根头发。 楚含清被拽住下巴,又听到这么羞辱的话,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可偏偏又有事相求,挣扎不得,只得软下声来, “阿远和他们不一样,我和阿远是两情相悦,阿远说会娶我,求姐姐成全。” 楚叶手头一顿,接着又拍了拍楚含清的脸颊, “妹妹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是庶女,就要恪守本分,不要贪图自己得不到的。 你与宋怀远真心相悦,姐姐也不能棒打鸳鸯,不如你与我一同过去,相信妹妹与他如此相爱,定不会介意做妾。” 说罢,便松手甩袖离开,汀杏紧跟其后。 楚含清脸都僵了,忽地站了起来,丫鬟们也未跟着,吓得许姨娘赶忙扶住了她。 “清儿,你现在身子要紧。得小心点” 楚含清搀着许姨娘的手,咬牙切齿。 “姨娘,她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地羞辱我,凭什么!我要她……不得好si。” “清儿乖,莫要动气。她就和她贱人娘一样讨厌。竟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她今日如此对你,来日我定要她千倍万倍地偿还。” 许姨娘眼咕噜一转,拍着楚含清的手, “后日是宣武将军府的谢师宴,阿清好好表现,若能得宋老太太青眼相待,你嫁进去指日可望。至于那个小贱蹄子,本还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惜了。不知道坏了名声,还有哪个人家愿意娶她。” “姨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的好清儿,你安心待嫁,这种事,姨娘替你做。” 楚含清窝在许姨娘怀里撒娇,想到楚叶凄惨下场,眼神愈发凌厉。 好姐姐,待你毁了名声,清儿一定给你安排个最好的尼姑庵。 第9章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离开后,汀杏托着老太太赏的衣裙跟在楚叶身后,小声嘀咕, “小姐,你真要跟那二小姐一同嫁过去啊?虽说夫人曾救过宣武将军夫妇,他们也不敢亏待小姐。 但要我说,小姐何必一定要系着那将军府,还不如回江南。那边自会为小姐挑一门上好的亲事,定是样样不会比宋二公子差。 更何况有苏府压着,量他也不敢纳妾。姑娘何必在这边忍气吞声,平白无故将自己的婚事送出去。” 说着又嫌弃看了眼手上的衣物, “知道的以为侯府不是什么大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太太小气。这等衣料在苏府只配给我们这等下人穿。” 楚叶顿步,回头只见汀杏气鼓鼓的。 汀杏见楚叶转过身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收了模样,低着头。 “说,怎么不继续说了?” “小姐……奴婢错了。” 楚叶伸手轻点汀杏的额头, “错……错哪了?” 汀杏闷着声,不敢回话。 楚叶又敲了敲汀杏的小脑袋瓜子, “你这榆木脑袋,倒还不开窍,这儿个是侯府,人心脏的很,你若是说错了话,被有心人听到,向上告了状。到时候你这张巧嘴,说破天也没下去用。” 阿玉早已候在院子,伸着脑袋四处张望,愁眉不展,一脸着急。 见楚叶回来,忙迎了上去,托住她的手,扶楚叶坐下。 “老奴见小姐去请安了许久不见回,怕出什么事,便在院外等候。那老夫人可不是省心的,汀杏不知轻重,该是老奴去陪小姐” 又见汀杏耷拉着脑袋,便知她又被训了。便瞪了瞪她两眼,让她下去。 楚叶拍了拍阿玉的手,安慰道, “嬷嬷没事的,那老夫人到底是年长了,有些不清醒的时候,汀杏虽耿直急躁,但也是个机灵的。” 阿玉缓了缓,见四周无人,又贴近楚叶耳旁,轻声道, “暗营那边传来消息,楚含清已有月余的身孕。” 楚叶眼神一凌,眼里酝酿着墨色,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前日那宣武将军府不是送来了请帖。楚含清这般想嫁进去,定不会错过这次漏脸的机会。” 楚叶缓缓招手,只见暗五从树上跃下,稳当当落在了楚叶面前,低头跪拜。 “主子有何请示?” 楚叶端起茶盏,轻轻呡了一口, “后日你先……” 待楚叶吩咐完后,暗五起身行礼远去。 阿玉心怀忧虑,担心地盯着楚叶。 那场火灾到底是给小姐留下了阴影。自夫人走后,从前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姑娘也变得喜怒不于颜色,也不知是好是坏。 希望一切都会好的吧…… 忽地楚叶放下茶盏,惊断了阿玉的想象,“嬷嬷,你也下去吧,好好休息。” “小姐……” “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玉只得敛下眸子,回了个“是。”。见楚叶起身,又想去扶,但还是收回手,转身离去。 天渐渐暗淡,仅留下光与暗相接的天线。 楚叶抬头望去,那天边片片霞红已然褪去。 第10章 呸!狐媚子 楚叶眯了眯向天边抬手,那到亮着的天线也已然褪去。 好像那时也是这样,她那时候一定也很害怕吧。痴心错付…… 他到底有什么好!!! 娘亲,明明我们可以一起走,你为什么要放弃! 嬷嬷同我说,你是为了护我。 即使外祖家在江南,但苏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护不住我们呢? 如果当时你和我一起走,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母爱了。明明他早已背叛了你,你怎么还念着他? 你可知道你最喜欢的那只正红色的梅英采胜簪,早已被他转送她人。 你到底念着他什么,明明你知道那场火灾他也插手了! 不过没关系,他欠你的我要他一一偿还,害死你的,踩着你的身家性命上位的,放心,我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绕过翠文轩,沿着回廊一路向西,便是送秋院。 楚叶推开门,发出尖刺的吱呀声,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往内一瞧,只见院内荒草丛生,火烧的残胚仍未修理铲除,墙角已布满蜘蛛网。 楚叶抬脚走进来,一手掩住鼻子,一边挥手撕去陈旧的蜘蛛网。目之所及,皆是荒凉不堪。 楚叶缓缓摸着残断的木梁,心里感慨万千。 个把时辰出来后,楚叶抬头望天,灯火稀稀,天上遥远的星辰倒是亮得分外。 回头走去,只见两三个侍女路过。 待回院时,又见阿玉抱着狐披大袄候在院前,边哈气边跺脚,还探头张望。 楚叶见此,连忙迎过去,一脸担忧。 “嬷嬷怎么在这候着,现在外面天凉,你年纪也上去了,更别说之前的旧伤,快!快!快进去!。” 说着,便拉着阿玉进屋。 阿玉见小姐关心,忙笑着回到, “老奴见小姐很晚没回,担心着。这天高风急的,马上又入冬了,怕冻着小姐,所以在这候着。 ” 进屋去,地暖已然烧着,屋内暖烘烘的。 阿玉伺候楚叶梳洗后,见无事便退下了。 楚叶端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内的自己,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思忖良久后,灭了灯。 第二日清晨,楚叶仍带着汀杏前去给老太太请安,还未跨进老太太的院门,就见楚含清和徐姨娘聘聘袅袅地走来。 汀杏见此,忍不住碎嘴, “呸,狐媚子。” 楚叶听见,笑而不语。 那对母女隔着远,自是没听到,许姨娘还轻浮地笑着打招呼,楚含清也一脸得意。 “哟哟哟,大小姐呀!早啊。” “我从远处看来,便见姐姐在此,便忙赶过来了。” 大抵是许姨娘同楚含清说了什么,今天的她一脸 春风得意。 楚叶见此,含笑不语,只是上下扫视了楚含清一番,视线在她的小腹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移开。 楚含清见楚叶不说话,愈发得意,特意昂了昂首,挺起腰板。 “姐姐这是怎么了?大抵是为昨日的事介怀吧。若是如此,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姐姐大可放心,我向来不坏人姻缘。” 我不坏人姻缘,也要这姻缘是你的。 姐姐,怀远不喜欢你,所以你才是坏我姻缘的人。 许姨娘生怕她摔着,忙去扶。 可楚含清仍一脸高傲,眼里透露着不服输的光,别开了许姨娘的手。 第11章 你算什么东西 楚叶嘲讽地看了看楚含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不过一个庶女,哪来的底气。怎么?嫡母不在,就仗着许姨娘得宠,欺负到嫡女头上了。” 说着一步一步逼近楚含清,又伸手假装去推她, “果然是姨娘教的,不识礼数。姨娘真是有劳了。” 许姨娘见楚叶出手,忙去扶,气急之下竟出声呵斥, “楚叶!” 楚叶淡淡瞥了一眼她, “怎么?你怕什么?又没碰到。姨娘怎么这么着急?难道楚含清有什么问题?” 说完,便转身进屋去了。 许姨娘和楚含清皆被这话一惊,不敢阻拦,生怕她吐出什么更惊人的话。 只见屋里头,老太太已端坐在堂上,二夫人同楚易安也伴坐在身旁。 楚易安老远瞧见楚叶进屋,脆声脆气地叫着, “大姐姐,是大姐姐来啦!” 老太太听她的叫声,端茶的手也一顿,抬起头来,随后喝了一口放下,向楚叶招招手, “来,过来,叶丫头坐。” 楚叶低头浅浅行了个礼,随即坐下。 “请祖母安。” 楚老太太还未来得及问话,就听楚含清娇滴滴地问安,许姨娘也跟着行礼。 “请祖母安。” “请君母安。” 楚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慈笑着让她们起来。 虽然苏照邻也是个不省心的玩意,但至少是出生名门,无论是教养还是治家都算得上大家闺秀,更何况苏家有权有势,又能助侯府更上一层楼。 再瞧瞧眼前这个什么玩意。 亏苏照邻还是她的救命恩人,结果转头就爬上了救命恩人夫君的床。 说起她那个废物儿子,她也是头疼。 啥本事都没有,幸而长得一副好皮囊,又会些嘴上功夫,可惜了贪欲好色,不成大气。 若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她又何须煞费苦心。 想到这,楚老太太对许姨娘愈发不满。 若不是这个女人勾得她儿子神魂颠倒,不肯续弦。偏偏这个女人还没什么远见,没治家的本事,尽是小家子气。又何至于让她这么大年纪还来操持家务。 明明自己做不了妻,为何还死拿着不放。 瞧瞧教的女儿,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竟做出未婚先孕的丑事,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 若不是怕坏了侯府名声,又何至于替她遮掩。 又瞥了眼楚含清,身姿也是一股娇媚劲。与端坐着的楚叶相比,更显得叶丫头清正稳重。 可惜了…… 是苏照邻的女儿…… “前几日,宣武将军府送来了请帖,他大儿子一举夺魁,我们两府之间尚有姻亲,明日那叶丫头去吧。” 楚含清眼神炯炯盯着楚老太太,眼神透露着势在必得。 楚老太太眼神闪过不喜,又想起昨晚楚含清来求她的事。 顿了顿,接着说, “清丫头也向来与宣武将军府那两小儿亲近,那便一同跟去吧。至于……我老了,没力气去掺和了,那二房的去吧,不能没有个过去撑场面的,免得外人说闲话,不待重宣武将军府。” “是,谨听祖母(母亲)话令。” 第12章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 许姨娘听到这话,捏紧了拳头。 凭什么!明明我为侯府操持了那么多事!就因为我是妾!!! 所以人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嘲笑我!人人都要拿我和那个si去的贱人比,除了家世我哪一点不如她。 就连老太太也明里暗里地暗讽我! 一日为妾,终身生死由他人…… 可我不甘心啊!所以我要拼了命地往上爬,我要将那些曾瞧不起我的一一踩在脚下。 第二日清晨,定安侯府门前已备好马车。 楚含清一身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面目着春,打扮地娇俏欲滴。二夫人也早早候着了。 楚含清见楚叶还未来,又向四周张望了一番。随后挑眉,神色飞扬, “大姐姐还未来呢!二叔母都早早地在这等了,也不知如此怠慢,若是被祖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话音还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起, “妹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瞧瞧打扮成什么样,烟柳之姿。祖母若是知道,也不知会不会气到?” 二夫人见场面有些僵持,忙打圆场。 “来来来,先上马车吧。” 楚含清不愿与楚叶同坐一辆马车,哼地甩袖上了第一辆马车。 二夫人笑了笑,看向楚叶, “她一直是这样,大哥惯着了,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看许姨娘指望她是指望不上了。我也不怎么喜,就跟你一辆吧。” 楚叶应了下来,没说什么,侧身先让二夫人上去。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只是二夫人叽叽喳喳不停,从她嫁进来一直讲到现在。 “哎,好久没遇见一个能同我说话的人了。” 楚叶开始怀疑和她同坐一辆马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楚叶稳住二夫人后,二夫人整理了下仪容,恢复平常优容华贵的模样,缓缓掀开帘子,问道 “何事?” “禀二夫人,前面是国师府的马车,他们出现地突然,我们避让不及。” “竟是如此,我们再往旁边避避,让他们先过,今日是谁驾车,回府后去领罚。” 听到国师,楚叶想起了那个奉天日站在台上穿月白衣裳会西夏摄魂术的男人。 待二夫人放下帘子,楚叶出声询问, “国师?” “噢,你刚回安京,甚是不熟。这国师说来就话长了。 他是八年前前任国师游历归来带回来的,我们也不清楚他的从前,只是老国师带他回来就定了他为下任国师,五年前,老国师去世,他继任。 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朝廷大臣对老国师的决定是很质疑的,一直不满现任国师,觉得他挑不起大任。 可这少年成长的太快了,四年前天降大灾,各地蝗灾,洪水,干旱不断,颗粒无收,老百姓无路可走,起义不断。 朝廷那群窝囊大臣不想对策,反而纷纷将矛头对准国师。认为是他无能。 结果你知怎样?” 想到这,二夫人会心一笑,楚叶正聚精会神听她讲,突然听她发问,愣了愣。 “算了!你也不知道。那时你也没回来。” 第13章 楚老太太好福气啊 “他呀!到底是天赋异禀。 那国师命人采清晨未滴的竹露,绝壁上的朝霞花,又要打捞起江河海底的沉木,做柱子去修建祭祀台,拿竹露和朝霞花捣鼓成泥,去粘。又闭关了三日。 若是寻常哪有那么快凑得齐,更何况沉木怎么能做柱呢?那些大臣可是闲着,答应寻齐,却要国师立状,天灾不灭,便自己辞去。可把那皇帝老儿一顿好气。 可谁知那台子竟真做成了。 没人知道那三天他做了什么,只是第三日晚上时,他一身净白衣裳端坐那祭祀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突然就狂风大作,吹散了遮掩北斗星云,那颗星星亮得不寻常,我有幸见过,当时恍若白天。 他又突然站起,衣袂一掀,那颗星星又恢复了寻常光亮。 第二日,蝗灾驱散,涝区停雨素日晴空万里,旱区开始下,更为神奇的是,那一年丰收。 经此一事,那些大臣也不敢哔哔赖赖,夹紧尾巴。那一日,也被称为朝天日。 噢,对了,应该就是前几天。可惜你应该没看到,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是候府的大小姐,等过几天会专门设……” 二夫人还未唠叨完,就听外面叫道, “宣武将军府到!” 待都从马车上下来,楚含清倒是学乖了,装模作样地跟在二夫人身后。 进府穿过回廊,还未进厅堂,将军夫人就热切切地迎了出来, “楚二夫人啊!来来来!好久不见!” 又瞥见旁边的楚叶,愣了愣,呢喃着, “照邻” 楚二夫人拿手在将军夫人眼前晃了晃, “宋夫人,宋夫人。怎么?宋夫人也认识楚叶,定远侯府的大小姐。” 说着,又将楚叶推到宋夫人眼前, “来来来,这是宣武将军夫人,快唤人。” 待看到楚叶的全脸,宋夫人缓过神来,那人不会这么凌厉。便又招呼着, “这便是前几日回府的大小姐吧。瞧瞧!和她母亲真像啊!” 说着说着便从手上褪下一只绿宝石方扁镯套到楚叶手上,紧紧握住又松开,迎她们进去。 楚含清站在一旁,牙都要咬碎了。最后只能暗暗唾一口, “贱人!” 只是刚迈进内堂的门槛,便听外面传报, “国师大人到!” 众人一顿,宋夫人向楚二夫人歉意一笑便离去了,二夫人也理解,点点头。 进了内堂,那些夫人也正聊得火热朝天,都向宋老夫人恭维着, “楚老太太好福气啊!楚大公子武局夺魁,真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啊。楚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我听我那不孝子谈起,那夫子常夸奖他。说起这个我也是来气,他要是有你家公子一半懂事就好了。” 一位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妇人笑着应和。 叹气转头时瞥见了楚二夫人,打趣道, “楚大小姐也是好福气,宋老君,楚二夫人来了!” 那夫人又转过身迈步前来,见楚叶是副新面孔,想起了前几日刚回京的楚大小姐,上下打量一番,又亲切握住了楚叶的手。 “想必这位就是楚大小姐吧?瞧着这番精致可人,江南是个好地方啊!我在京城就未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娇娇儿。” 第14章 瞧你不还是白白胖胖的 “正是!我这小侄女自幼身子骨不好,就让她回江南养病了。” 楚二夫人又提点道, “来,楚叶,这是礼部尚书夫人——王夫人,那位是周侍郎夫人,那位是郭明候夫人,那位是宋老太太……快向众位夫人问好。” 楚叶低着眉,稍稍弯了腰行礼, “各位夫人好!晚辈刚回京城,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礼数不周全,望各位夫人见谅。” 王夫人抿嘴笑着, “瞧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这般知礼数,众位婶婶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又握住楚叶的手,准备褪下自己的手镯给楚叶带上。结果看见了宋夫人的绿宝石方扁镯,便放下了手, “瞧瞧这宋夫人真是不地道,自己送了礼也不同大伙说一声,生怕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跑了,今日我出来的急,没带什么好东西,过几日亲自上门拜访。” 说罢,又拉着楚叶到宋老太太跟前, “宋老君,来瞧瞧您这未来的孙媳妇,长得可真标准。” 宋老君下了座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近,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先是轻揪了王夫人的脸, “你这巧嘴,歇歇吧!京城就不是个好地方了?瞧瞧你不也还是白白胖胖。人家小姑娘刚回京,甚是不熟,你可别把人吓跑了。” 王夫人嗔怪了几声,松开了楚叶的手,退到一旁。 楚叶也顺势低头羞红了脸。 宋老太太又向楚叶抬起手, “来,丫头。扶我坐下。” “是。” 待宋老太太坐定,也牵起楚叶的手, “丫头,下来点,让老婆子好好看看。” 楚叶缓缓蹲下,凑过脸去。 宋老太太伸出像枯树枝似的细手,颤抖地摸向楚叶的脸,眼里不知思索着什么,闪过泪光,嘴里直道着, “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楚叶看见老太太的反应,心里已有了思索,恐怕宋老太太和娘亲关系非浅,可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国师大人,里面请。” 宋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内堂的人先是一惊,又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神透露着恭敬。 苏枕还是那一身素白衣裳,跨步走了进来。 身旁的夫人都齐刷刷地问好,宋老太太也站起来迎接。 只听苏枕点了点头,启唇道, “听闻宣武将军府大公子武举夺魁,晚辈特来祝贺!” “这等小事怎敢劳烦国师亲临,快快就坐,春意摆座。” 楚叶跟在楚二夫人身后,弯腰顺眉,眼里却不知酝酿着什么。 苏枕从她身旁走过,暼了一眼她。 曾经那个小姑娘长大了,长大后的她果然如此漂亮,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当年走得急,不知她是否会怨恨他。 苏枕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人多眼杂,还是莫让旁人知道得好。 楚含清暗恨恨地瞪着楚叶, 凭什么她一来,所有人都关注她。她有什么好的! 笑吧!楚叶你现在笑吧! 我看等会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看看这些现在捧着你的人到什么还会不会给你说话…… 不要怪我这个做妹妹的心狠,要怪就只能怪你挡了我的路! 第15章 今天吃错药了? 女客都坐在院子里,男宾在内堂。 宋老太太坐在正位,身旁是宋夫人,楚二夫人坐在她左手前座,后座楚叶和楚含清挨着坐。 即使不情愿,楚含清还是端坐了下来。 “真是托了姐姐的福,妹妹才来坐这来。寻常还要往下坐。” 楚二夫人听了这话,眉头直皱。 什么叫托了楚叶的福,你自己看不惯不要拉上整个侯府。 丢人!也不知许姨娘给她灌输的什么观念! 算了算了。大哥也惯着她。 又见宋老太太还在笑着应付宾客,许是没看见,楚二夫人到底没说什么。 楚叶瞥都没瞥她一眼, “怎么?妹妹来过这样的宴会?不会说话就闭嘴,不识大体就多学学,自招了庶女的身份,就别丢候府的脸面。” 楚含清身为庶女,平日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宴会,就算是定安候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楚老太太也绝不可能来这样的宴会,只因她是庶女。 可凭什么楚叶一回就有高门候府邀请,而自己却还要因为肚里的孩子才能攀上这样的宴会! 楚含清气急了,正打算起身辱骂。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月明见状,忙拉住她,摇摇头,贴身在她耳旁轻语, “小姐,想想夫人。” 听到这话,楚含清想起了那个计划,楚叶的悲惨结局,抿嘴笑了笑,又道, “姐姐教训的是,是清儿的不对。” 楚二夫人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怎的?今天吃错药了? 楚叶倒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竟然你也认同,回去我就禀祖母给你找个教养嬷嬷,你可好好地学。” 楚含清攥紧了手。 贱人!得寸进尺! 可还是忍了忍,应下了。 楚叶看见她的小动作,嘲弄地笑了笑。 就这点心机,小伎俩怎么敢拿出来献丑的。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楚含清见楚叶盯着歌舞,便笑着向楚叶敬酒,却在抖动指缝里的药粉。 “姐姐,妹妹之前任性行事,对姐姐多有得罪,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我先敬姐姐一杯。” 说罢,见药粉撒进酒壶,便一饮而尽。 楚叶抬眸轻瞥了一眼她,又抬起酒杯缓缓移到嘴边。 楚含清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叶,见楚叶要喝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勾唇笑了笑。 楚叶端起酒杯的手忽地一顿,看向楚含清, “妹妹怎么这般盯着我,是贪我杯里的酒?还是怕姐姐不原谅你?” 说罢,将杯子举向楚含清。 楚含清见楚叶不喝,还要递给自己,慌了神,连连罢手,她自然知晓杯里有什么。又怕楚叶怀疑,忙解释道, “不不不,姐姐只是姐姐从小离府,妹妹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姐姐,便想仔细端详一番,若是姐姐介意,妹妹就不看了。” 说罢,还故作一副伤心模样,若是不知还真会有人认为这是位想亲近姐姐的好妹妹。 楚叶也勾着笑,眼里尽是嘲弄, “噢,是我错怪妹妹呢!妹妹旁人深居宅院,定是没见过我这般好看的人。妹妹也不要过于自卑,毕竟容貌是父母给的。” 听着楚叶又暗讽她,楚含清的手都快抓出了血。 可又不得不按捺住,药已经放了,只差那么一小步…… 算了,那药只有与合叶香一起使用有效。 楚叶,你等着! 便接过杯子,闭眼一口喝下。又接倒了一杯酒。 楚含清正准备劝酒,楚叶却已经端起杯子一口喝下。 楚含清见状,笑容愈发灿烂。 楚叶……这次我看你怎么逃…… 第16章 好自为之吧 宴会过半,楚含清给身后的月明使了个眼色。 月明得令,弯身过来给楚含清倒酒,提起酒壶时却不小心撞倒了楚叶的酒杯,洒了楚叶一身。 明月便慌忙跪下请罪,嘴里直呼着,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楚叶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衣服,转头只见楚叶得意地挑着眉。 楚含清见楚叶看过来,连忙调整了神态,慌张地上前问, “姐姐,可否有事?瞧瞧衣服都湿了……都是我这婢子手脚不利的错。” 说罢,又朝月明招招手, “快过来,还不去车上给姐姐找身合适的衣裳!” 后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宋夫人和楚二夫人也注意到了。 楚二夫人也是个大家女,父亲也是风流惯的,自是知晓这内宅的伎俩。 更何况楚含清到底也才十六七岁,又被娇养惯了,自是沉不住气。 楚二夫人见状,先是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楚含清。 胡闹也要挑时候,今天是什么日子! 更何况国师大人也在…… 宋夫人倒是不知楚含清的秉性,以为是个乖巧 的,倒也未怀疑什么,只当是一场意外。 她先连连招呼着楚叶, “没事没事,先别慌。彩玉,你带楚大小姐去换衣服。” 宋夫人身后的彩玉应了声,起身时朝楚含清对视点点头。 “这边请,楚大小姐!” 转身带楚叶离开了宴席。 楚二夫人一脸忧心,担心地看了看她两眼,可这正在宴席上,她代表着定安侯府,离开不得。又不能贸然派人前去跟着,这不是在打将军府的脸吗? 楚含清得意地勾起唇角,眼中有着深深的恶意和快感。 楚叶,好自为之吧! 定安候的女儿只能是我一个。 楚含清还未来得及收起笑容,只见楚二夫人盯着她。又忙换上得体的笑容,缓缓坐下。 楚二夫人见状,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又往楚叶离去的方向张望了几眼,见回廊旁的月桂开得正好,忽然计上心头。 众人还未饮几杯,便听楚二夫人扇扇鼻, “你们闻闻,这桂花开得多好,香气扑鼻。” 众人也往那回廊前仅有的两棵桂树看去,已有一丈多高,枝繁叶茂,花也开得灿烂。偶有清风扑面,香气扑鼻。 “这桂树是我公公种下的,先人已逝,前些年院子修缮,婆婆留了下来。” 听此,王夫人又出面一语, “睹物思人啊!宋老君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可敬可叹!” 说罢弯腰鞠躬,众人也随之起来行礼。 宋老太太倒是笑了笑,抬手请各位坐下。 “这桂树不过是给我留个念想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这儿媳对菊花甚是喜爱,这也正是菊花开得好的时候。 前些日子新培养了绿牡丹菊,众位若是无事,就同我儿媳去看看吧,我老了,走不动了,就先失陪了。” 说罢,便由侍女搀扶起身离去,众人起身行礼。 宋老太太已有七十岁高龄了,大子二子全都战死沙场,就剩一根独苗苗了,三子本也将死,却被苏照邻救回来了。 宋老将军五六十岁还带兵亲临沙场,哪知,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宋家算是满门忠烈了。 此话正中楚二夫人下怀,花园离客房很近,也好照看一二。 第17章 是位贵公子 楚含清细思一番,时间也差不多了,彩玉应该已经把人带到了。离得近人也多, 天助我也,楚叶,看你怎么逃! 这边,彩玉已将楚叶带到了客房,便退下了。她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到最后还是硬了心肠,带上了门。 楚大小姐,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吧! 如果可以,谁想做坏人呢! 楚叶环顾四周,屋内已点好熏香,内室摆着一张漆红色的一张梨花木床,窗前桌上还摆着除秽黄杨木如意。 月明还未送干净衣裳来,估计也送不来了。 楚叶顺着桌子坐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虽然这香对她没用,可太浓了,还是熏着头疼。 忽然,“吱呀”一声,内室传来响声。 楚叶拎起桌上的木如意,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靠过去。见光影投到了地上,抬手抡了下去。 只听一声, “哪个不识好歹的打扰……我去……啊啊啊!疼疼疼!” 只见一小公子捂着手臂从里头走出,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庞光光洁白皙,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堪称得上公子如玉。只是眉眼中又带着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少年气。因为剧烈疼痛,嘴唇发白,咬紧了牙关。 见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是位贵家公子,眼里也未有淫邪气,楚叶有点疑惑。 楚含清是小瞧了自己,派个软脚虾来。 见他已疼的直不起身子,楚叶还未发问,便听他出声道, “哪来的贼人,将军府也敢放肆!” 说罢,又抬头瞥了一眼楚叶,柳眉红唇,腰肢款款,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算得上是位绝世佳人,只是瞧得有些眼熟,眼里却带着几分凌厉,想来是位世家女娘。 “你是何人?是不是楚含清派你过来的?” 宋怀远此时也有点发懵,什么东西? 我还没问她,她倒先来质问我了。 楚含清……好熟悉。是不是那个定安侯府的庶女?好像前几个月对他死缠烂打不放。 可这是京城的哪位贵女?竟有不认识本公子的人! “你……你这小女娘,怎么这么不讲理!上来就来给我……嘶!给我一棒子!这是在宣武将军府,你还问我是谁!” 宋怀远越说越气,昨日还同谢家的约了骑马射箭,怕是要爽约了! 那龟孙子铁定又要嘲笑他了! 宋怀远气得拍大腿。 啊!好痛! 疼得面目狰狞,又瞪了一下楚叶!哪来的怪女人! 楚叶瞧他那蠢笨的模样,心里也放下警惕!楚含清也没有那么蠢…… 既然他不是楚含清派来的,那他是谁? 所以楚含清到底打算做什么? 想到这,楚叶浅皱柳眉,盯着宋怀远,眼里一片深沉。 不好! 似乎是想到什么,楚叶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只留宋怀远一个人在那哀嚎…… “啊!等一下,给我请个大夫啊!” 本来宋怀远就被楚叶盯得发毛,又见她突然冲了出去,吓了他一大跳。 哪来的疯女人,真是流年不利! 看来昨日那个老道士算得挺准啊! 我这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嘶……明儿个就去求个福…… 第18章 没怎么见过人 这边,众位夫人小姐还在花园里赏花,尽管已是九月,那几朵绿色的仍为少见,在众夫人的吹捧下,宋夫人也有点飘。嘴里虽还说着, “是各位抬爱了。” “过誉过誉。” …… 心里却是一喜,有些得意。 月明已回到了楚叶身旁,低头与她耳语了几番,只见楚含清挑起眉得意笑了,眼里是溢出来的恶意。 “你确定?她当真进去了?” “奴婢不敢撒谎,千真万确!” “很好!” 只见楚含清飘飘然向前走去,停在楚二夫人身旁,收起了笑意,转而一副担心的模样,偏头向楚夫人看去,眼里似乎有些着急, “婶婶,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二夫人本来就有些担心,又见楚含清那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心下更慌。 楚含清的声音说大也不大,偏偏在场的人都听的见。 宋夫人到现在也以为她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只是甩了甩帕子捂嘴打趣道, “怎么?还怕你姐姐在我们府里丢了不成?” 楚含清故作娇羞,红了脸, “没……没,只是姐姐去整理衣裳了许久,我担心她找不着路。” 说罢,还往楚二夫人身后缩了缩,自以为是一副矜持的大家闺秀样。 楚二夫人见状,恨不得躲一边去。 什么玩意?来隔应人! 在府里嚣张跋扈,外面就换了副模样。 可到底是在外面,楚二夫人只得端着, “各位见笑了,这是我大哥的庶女,平日养在府里,没怎么见过人,认生。今年刚及笄,老太太让带出来认认人。” 众夫人知晓是庶女,也未多看几眼,只是笑了笑。对她这份小家子气的模样也不感到奇怪了,只是奇怪楚二夫人为何带庶女参加这么重要的宴会? 但又想到自家的破事,倒也没有多问……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楚二夫人担心楚叶的安危,挥手让婢女喜春去寻下她。 “也是,我考虑不周,那丫头初回京都,对我府里也定是不熟悉的,那些下人没见过她,难免疏忽。出来时也未同丫头讲。这样吧,我同楚二夫人去寻寻。” “来!宋许芫你好好接待贵客,我去去就回。” 宋夫人又朝身后招招手,只见走出一位水灵灵的小姑娘,目若灿星,透着机敏的脸上浮现着两个小酒窝。 宋许芫笑着行了个礼,回了个“是”。 楚含清本就介意自己的身份,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又被点破,面色有点难堪。心里愈发恨楚叶了。 听见宋夫人要去找楚叶,又强撑着笑脸, “宋夫人,我也担心姐姐,可以一同跟去吗?” 宋夫人皱了皱眉,心里却在责怪她不识礼数。宴会还未结束,来了那么多外宾,男男女女穿梭,她们这种妇人也就算了,她一个还未定亲的小女郎跟去像什么话? 可到底还是端着仪态未多说什么,让她跟来了。 楚含清显得有些欣喜,缓缓走在她们身后,眼里却不知在盘算什么…… 其他夫人见状,也觉得她失礼,待她们走后。 郭明候夫人出声道,眼里带着不屑和痛恨。 “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 其他夫人也知道郭明候夫人家里的情况,丈夫风流成性,小妾外室养了一堆,偏偏娘家是个不中用的,日渐衰落。她只得忍气吞声,处理家里的烂摊子。 但是这位也是个厉害的角色,郭明候年前得病死了,世子袭了爵位。她便雷霆手段处理了那一帮子女人和庶子庶女。弄死的弄死,发卖的发卖,只留下了几个听话的。 现在这侯府俨然是她做主。 第19章 竟是那人 有知晓内情的,便也道了出来 “若不是定安候夫人死得早,还轮得到她在这儿,瞧得是个好的,但谁知道呢?可惜啊!那位定安候夫人风华绝代,哪知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那场大火来的不明不白,侯府说什么不小心掀翻了烛火,点燃了帷幄。 可我记得那日正是花朝节傍晚时候,苏照邻一个正房夫人不是应该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吗?怎么会一个人待在屋里?” …… 宋许芫插不上话,就在旁边听着,边同情楚叶边为定安候夫人感到唏嘘。 “哎!真是世事无常!我们年少时哪个没羡慕嫉妒过苏照邻,哪知命运弄人……” “瞧着那定安侯的大小姐倒是与她年轻时极为肖似。” …… 楚叶打开房门发现竟无人看守,心里愈发奇怪,但已犹豫不得,楚含清不知什么时候会来,这屋里还坐着个陌生男子,只得快步走出屋子。 楚叶年幼时曾来过宣武将军府,那时,娘亲总爱带她出门,只是后来,她愈发沉闷…… 可到底是过太久了,楚叶也有些记不清了,这府里前些年还修缮过,已经不大一样,弯绕了几回,楚叶又回到了原地。 见客房斜前面有座假山,楚叶便躲进了里面,打算静观其变,忽地,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身后却有人扶住了她。 楚叶瞬间变得警惕,山后什么时候来的人,也不知他看了多少,多久。 但还是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缓缓转过身去,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他问道, “可伤着哪了?” 这声音如山间溪流缓缓流淌,又如春风扶柳,清润祥和而沁人心脾。 楚叶抬头望去,竟是他! 那人眉目似画,仿佛自有一片山河,眼里又若无世间凡尘,藏住了大喜大悲。 楚叶对这人的警惕远比楚含清多,至少楚含清蠢,而这位恐怕不简单…… 楚叶垂眸屈膝向他行了个礼,眼里是忌惮。 “多谢国师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完正准备走,哪知苏枕拦下了她。 “这就准备走了?” 话里似乎带着不满和……委屈、挽留…… 不可能!楚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恭敬地回道, “国师还有其他事吩咐,我若能做到,自当竭力而行,只希望国师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苏枕冷清的眼里藏着一丝落寞,她这是把我当外人了…… “楚姑娘说笑了,我我才刚来不久,能看到什么?只是刚才见有贼人鬼鬼祟祟,还准备闯入客房,就将其打晕了。” 说罢,苏枕又指了指地上, “人在那。” 楚叶抬头看了一眼他,眉梢上似乎挂着奇怪, “国师大人真是好兴致,宋将军在前堂设宴,你竟跑到了后院!还出于侠义精神,打晕了贼人!” 苏枕面部一抽,闷着生气,没良心的小家伙! 若不是寒朔来报,说你去了后院,我会来这? 还调侃我侠义精神!本想在外头等你出来,哪知见那贼人要闯进去…… 苏枕还在神游,此时楚叶已去查看那人。 那贼人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穿得甚是华贵,翻过脸来,獐头鼠目,一副贼人样貌。 第20章 你改过吧 只见宋怀远躺在床上捂着手时不时哀嚎两声。 楚含清见状,想要去扶他,结果不小心绊着了自己穿的长裙。一下子朝宋怀远扑了过去,压住了他的伤手。 宋怀远瞳孔都放大了,想要叫这个蠢女娘走开。奈何实在是疼,已说不出话。 楚含清下意识捂住肚子,也蹲在床边哀嚎了起来。 “婶婶!婶婶!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幸而这时月明进来了,见楚叶捂着肚子,一惊,向楚二夫人和宋夫人行过礼后,赶忙说到, “宋夫人、二夫人,二小姐身体不适,奴婢先陪小姐回府了。” 宋夫人见儿子这样,本就着急,楚含清还来添乱,哪有时间顾及她。倒是楚二夫人甩甩手,让月明扶着她走了。 “阿远,阿远,怎么回事!你怎么伤了胳膊!” 宋夫人手忙脚乱地让弄晴去叫了大夫,自己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宋怀远擦着汗。楚二夫人在旁边摸了摸宋怀远的手,安慰着她, “没事没事!我之前学过医术,瞧着伤得不重,只是有些瘀血。” 话还未落音,只见弄晴已经拖着老大夫回来了,那大夫胡子花白,走路一喘一喘,待站定,便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故作高明,可偏偏胸膛起伏不定,反而显得些许狼狈。 “梁大夫,梁大夫,快!来看看我儿!” 宋夫人可没心情去看他那副神医模样,不过几息之间,就拽着他来到床前。 梁大夫又被惊得翻了翻白眼,那双手不去摸自己的胡子,转而去摸自己的胸膛,平复气息。 宋夫人见他那不急不慢的模样,恨不得取而代之。 梁大夫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缓缓抬起宋怀远胳膊,又凑近眼睛使劲一瞧,忽地快速拿起胳膊一拧,“咔哒”一声响后,便功成名就地挥手站起来,摆了摆衣袖后,又去摸他那花白的长须胡子。 宋怀远还未反应过来,继续哀嚎着,就听梁大夫中气十足地说道, “宋夫人,令郎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十余日,就可恢复如初。” 宋夫人听见梁大夫的话松了口气,然而又看见宋怀远还在哀嚎,心疼不已, “梁大夫,这……这……我儿为何还是如此痛苦?” 梁大夫淡淡瞥了一宋怀远一眼,捋了捋胡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孩子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话音刚落,宋怀远就已止住了声。 宋夫人这才安了心,梁大夫见已无它事,行礼告辞。宋夫人让弄晴拿了几两碎银,去送送梁大夫。 待梁大夫走后,宋夫人就来“质问”宋怀远了,揪着他耳朵往上提, “怎的回事?才半日不见,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怎么?在自己府里遇见贼人了?” 宋怀远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小女娘给打了。 多丢人!自己京都一秀的名声还要不要。 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了几个字, “从……从床上摔……摔着了……” 宋夫人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自己的儿子还不清楚,怕不是又跟那些狐朋狗友骑马射箭出去鬼混了才伤着。 可又见宋怀远不想说,倒也未强逼他,只是将他的耳朵拎得更紧了,苦口婆心地劝诫, “你改过吧!” 第22章 未命名草稿 楚二夫人不见楚叶本就担心,可刚刚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如今见宋怀远没事,便连忙问道, “宋二公子,你在此可见到了楚叶?” “楚叶……是谁?难道是你侯府的什么远房亲戚?” 楚二夫人浅皱了眉头,思寻了一番楚叶的穿着,才启唇道,“不,不是……宋二公子说笑了,是我们侯府的嫡女,只是年幼时被送去江南养病,最近才回来。她穿着桂子绿洒丝织金瑞锦襦裙,二公子可曾见过?” 宋怀远还未来得及细想,宋夫人“啪”地一声就打在他身上,眉头紧皱, “你苏姨的女儿也不记得了!小时候你还总抱着她举高高,说要她当你媳妇,怎么?现在订了亲,人都忘了?” 宋怀远偷偷看了眼宋夫人,见她瞪着自己,忙又撇过头,小声嘀咕, “都十几年没见过了,谁还记得。更何况,我小时候有那么饥渴吗,小娃娃也不放过……” 我今日哪见过什么小女娘啊?除了那个疯女人…… 等等! 那个疯女人……好像就穿着桂子绿的, 我去! 还未等宋怀远问详细细节确认,便见楚叶一脸惊讶款款走了进来, “咦?宋夫人,婶婶,你们怎么在这?” 楚二夫人上上下下扫视了楚叶一番,见她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叶丫头 刚刚哪去了?我与宋夫人见你许久不回,怪担心,就来寻你了,哪知你不在。只是你这衣服为何还未换?” 楚叶抬眸看了看宋怀远几眼,眼里尽是寒光 , “让宋夫人和婶婶担心了,我一直在西厢房呆着,月明给我拿衣迟迟未归,彩玉便去催她了,我刚刚听到门口些许吵闹,便过来看看了。” 宋怀远见她走进来,面色一抽,手臂又开始疼。 是这疯女人! 她……她还拿眼睛瞪我!可恶!竟敢威胁我!我宋二公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宋夫人招呼着楚叶上前来,招呼着, “来来来,叶丫头,这是我二儿子——宋怀远,你们小时候天天粘着,快来见见。” 说着,又“噌”地提起了宋怀远, “快叫楚叶妹妹,还呆着干嘛?傻了吧唧的!” 宋怀远还未收回面上略显狰狞的表情,便被宋夫人提溜起,与楚叶平视。楚叶就静静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看得人汗毛四起。宋怀远的面部抽搐,略显僵硬。奈何,宋夫人在后面威胁, “楚叶妹妹好!” 楚叶回敬他一笑,忽又怯怯低下头,眼神躲闪,似乎有些害怕, “宋二哥哥……好……哥哥是不是不喜我,可不……可以不瞪着我……我害怕……” 宋怀远还未来得及回话,“啪”地一声,宋夫人又给他脑袋框了一下。 “不中用的东西,这你楚叶妹妹,瞪谁呢!”,宋夫人只得支着个嘴巴。 啊!臭女娘! 还装可怜,竟然如此,想罢,又想瞪一眼楚叶, 哪知宋夫人一直盯着他,见宋怀远又要抬头,手下也没留情,又一掌拍了过去。 第23章 怀远哥哥? 宋怀远忍住想弄死楚叶的心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讨……厌……楚叶妹……妹……呢! 楚叶也冲他甜甜一笑,又怯怯低下头, “那……那就好” 宋怀远看见楚叶的笑容 ,毛骨悚然,又只得强撑着温和近人的笑容。 宋夫人见自家傻孩子的诡异笑容,面部的端庄也维持不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别把自己的儿媳妇吓跑了! 又见楚叶怯怯的模样。只得暗地里叹气。 我就知道!靠他靠不住,还得我来…… “怀远,你楚叶妹妹刚回京,这儿都不熟,你去陪她走走吧。” 宋怀远听到这话,勉强一笑着回头看着宋夫人,一脸不情愿,眼神示意, 娘……可以不去吗? 宋夫人笑得很端正 ,眼里却闪着威胁的光。 你敢不去! 宋怀远见状,知是躲不掉了,转过头来,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慷慨赴死。 宋夫人见状,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楚二夫人也推了推楚叶,示意她去。 “我等会在前院等你。” 待出来后,宋怀远立马沉下了脸, “哼!你就是那个定安侯府的嫡女,怎么这般?” 楚叶斜着瞥了一眼, “我怎么了?如果你是说,打了你,那我很抱歉,可是你府里的侍女带我来换衣的,你一个男子在那里,我还以为以为是什么贼人 。” 宋怀远也不是个蠢的,刚刚那么久,那婢女也没回,怕不是有什么阴谋。但到底还是高傲, 只是嘴硬地回道,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楚叶忽转过头盯着他笑, “那你想怎样!大夫也给你请了,难道你还要打回来?更何况,你不去纠察府里吃里扒外的东西,来纠缠我。这事我还没找你将军府的麻烦 。” 宋怀远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偏偏楚叶的眸子多情,看人深情。奈何骨子里的淡漠又为她的眼蒙上了一层霜。 一时之间,宋怀远也分不清是害羞还是为自己咄咄逼人感到羞愧,又许是被怼后的恼羞成怒,低下头踢着小碎石。 楚叶也不打算和他计较,不过是个温柔富贵乡出生的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瞧着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家里又简单清明,哪知什么人心险恶,便走了。 几步后,哪知宋怀远没跟上来,楚叶回头看,只见他低垂着脑袋还在踢着碎石。楚叶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明白宋夫人的暴躁。 “宋二公子,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跟上!怎么?又想被宋夫人训了?” 宋怀远听楚叶唤他,一脸懵地抬起了头,似乎还有些没反应,简单“哦”了两声后才小跑到楚叶身边。又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微红,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其实……可以唤我宋怀远的或是怀远哥哥的。” 楚叶听到这话,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番,似乎又想起什么了, “这就不必了!我们也不太熟 ,我也不是像楚含清左一个哥哥又一个姐姐乱攀关系的人。” 第24章 可你从前…… 宋怀远想解释些什么,楚叶已经转身离开了。 “可你从前也……” 宋怀远只得追上。 小时候那么可爱一小姑娘,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一路无言。 待回到前院时,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宋夫人和楚夫人相谈正欢,楚含清早已被抬回府了。 宋夫人见楚叶回来,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撇开宋怀远, “回来得正好!来来来!国师在前堂,叶丫头你刚回京 ,定是不知晓他的。我带你过去求个福气,这辈子平安顺遂。” 楚叶心里有些奇怪,他怎么还没走? 但又不好拂了宋夫人的意,只好故作腼腆地点了点头。 宋怀远已经对此十分无语,气呼呼地开口, “娘!到底谁是你的孩儿?除去大典,素日里,我哪见得上国师一面,奉天日我们又不能参加。今个好不容易国师光临府邸,你竟越过了孩儿。” 说罢,又假惺惺地抹了两把眼泪。 宋夫人看不惯宋怀远这副呼天抢地的模样,瞪了他两眼。 “要来就跟上!别在那哭唧唧,看着生烦。我生的是个儿子,可不是个娇弱的小女娘。” 宋老夫人正端坐在高堂,宋将军粗犷的脸上腆着笑伴坐在堂下,侍女正在沏茶。也不知是苏枕说了什么,逗得老太太抚掌大笑,脸上皱纹都成了菊花样,但即使如此,也依稀不失风度,可细想她年轻时的风华。 苏枕听见脚步声,往这边一瞥。注意到是楚叶来了,清冷的眸子浮现着笑意。 宋老夫人见他们进来,招呼着楚叶上堂前来。待楚叶站定, “来来来!叶丫头!认认人。这位是我朝的国师——苏枕,叶丫头,快向国师问安。” “定安侯府楚叶向国师大人问好!” 楚叶低眉朝苏枕行了行礼,还未来得及蹲下,就被苏枕一把拉住。 “不必多礼,我不在乎这些虚的。” 众人愣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多想。毕竟,国师大人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那种人…… 宋老夫人接着向国师介绍, “国师大人,这位是定安候的嫡女,楚叶,自幼不在京长大,定是没见过的。这孩子自幼身体不好,命途多舛。她母亲于我宋府有救命之恩,老朽今日有幸得见国师一面。听闻国师近日在选侍药的玄女,老婆子想腆着脸想你求这份恩典,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日子平安顺遂。” 又顿了顿,生怕国师不同意, “我知国师在打探千纤草的消息,不巧,这府里正有两株,若是国师愿意,一并送给国师。” 楚二夫人和楚叶皆被这话一惊。楚二夫人率先一语, “宋老君这是做甚?千纤草难得可贵,万不可为了楚叶许这份恩情,定安侯府担待不起。宋老君,将军府也有一位小女娘。这机会要用就用在他们身上吧!” 楚叶也急忙补充, “是啊!楚叶担待不起这般贵重的,多谢宋府的好意!” 宋老夫人罢了罢手, “言重了!当日若无楚叶她娘出手相救,我们宋府就绝后了。别说什么担待不起了!你们定安侯府的情况我也了解,楚昭明是个拎不清的。我家的这位二公子,我也了解,是个花花性子,是护不住楚叶的。日后,待有机会,就解了婚约,给叶丫头寻户更好的 。”” 第25章 侍药玄女 楚二夫人还未来得及再次推辞,就听苏枕已经应下。 “宋老君、楚二夫人,言重了。” 说着,苏枕又偏过头去看楚叶,许是听到楚叶会解了婚约,眼角含着收敛的笑,平日里清冷的国师平添一分烟火气,显得更温润, “这侍药玄女本来就是看眼缘的,我看楚姑娘就很好,玉洁冰清,瞧着也知书达礼,定是饱读诗书了的。还得多谢宋老君为我推荐,在下也为这件事烦扰了许久。那两株千纤草,晚辈受之有愧。” 说着又拱手一鞠。 楚叶不知苏枕怀的是什么心思,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站在。 宋怀远倒是不服气,可他实在是插不上话。 宋老夫人听苏枕应下此事,激动地连连说了三个好。嘴里还念叨着, “我算对得起照邻了!对得起啦……” 回府路上,楚叶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二夫人,就已被抢了先, “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竟得了国师青眼 ,成了侍药玄女,那可跟皇家挂上了钩 ,你这辈子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国师府就是你的后山,未来的公婆也看轻不得你。 宋府对你也是仁至义尽,竟把这个名额给了你。不过也是,你母亲是真的厉害,风华绝代。可惜啊……我入府时,照邻阿姊已……哎!” 还未等楚二夫人感慨完,楚叶就打断了她, “侍药玄女是什么?” 楚二夫人先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才缓缓道, “苏府没教你?不过也是,一般都是在京城里选,江南那边不教你也正常。 侍药玄女,每隔五年才选一次,国师府有个天机坊,平日里祭祀也少,国师大多数是在参透天机炼药,这侍药玄女就是国师亲自挑选灵性的女子给他处理药材,说是这样,制出来的药可更上一层。 可话是这么说,其实,侍药玄女也要跟着国师学玄理,祭祀,平日也跟在国师身后,算的上是国师的半个弟子。若是出嫁,有这层身份,不是公子王孙,也是英年才俊,婆家还要恭恭敬敬地对待。 苏枕才上任国师不过几年,这是他第一次选,情义自是不一样。这京城的小女娘怕是羡煞了你。 只是宋府说会退了婚约,恐怕舅姑会不满。不过也好,那宋二公子虽然机灵聪敏,才华出众,却是个玩世不恭的,不太稳重。也正好,那楚含清喜欢跟在他身后,退了婚约,你也省的清静。 不过说来好笑,那楚含清这般缠着宋二公子,宋夫人却不识得她。” …… 这边楚叶回了府,宋府却不安灵。 彩玉扑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还直哭喊着, “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 楚叶走后,宋怀远就同宋夫人讲了此事,宋夫人到底是高门出身,内宅里的肮脏事不少,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没曾想到,将军府也会出这种事。 若是楚叶在此遭了计,莫说是丢了将军府的脸,单单是,对不起苏阿妹这一点就已……想到这,宋夫人眼神一凛,呵斥道, “自我掌府十余年来,将军府从未出过此事,怎么?是平日里对你们太仁慈了!” 第26章 走火入魔 彩玉身体颤抖,跪着直磕头,不过几下就见了血, “夫人饶命!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命!” 宋夫人见了红,眉头一皱,心里愈发凌厉, 这般不省事的丫头留不得!平日里也瞧着听话,怎是这般祸害! “是谁指使的?” 彩玉听宋夫人问话,忙抬起了头,顾不得主仆尊卑,瞪圆了眼盯着她,眼里满是求生的欲望,嘴微张,打算言语。 可想起楚含清的话,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心一横,松了眉头,眼里求生的光慢慢黯淡,嘴唇蠕动,最后只吐出句, “没人指使,是奴婢……” 这话,宋夫人定是不信的,冷瞥了一眼, 不知死活! “你?楚小姐前几日才回的京,你与楚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彩玉似乎也未想到宋夫人会再问,以为只要认下了罪,楚含清就不会牵扯了。一时慌乱,胡乱扯了个理由, “奴婢……奴婢嫉妒楚小姐,奴婢第一次见楚小姐就……就愈发不平,凭什么她有那么好的家世,还长的那么美,她什么都有了! 而我们这些奴婢,长得不好招人嫌弃,一辈子都只能干些粗活累活,长得好,没有身份护着,就只能招人肆意亵玩,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所以我想毁了她,她不是高高在上吗?我倒是想看她这般人,跌落泥潭人尽可夫会怎样!” 越说到后来,彩玉也说尽了委屈,慢慢跪直了身子,双眼通红,似乎真的恨毒了楚叶!。 宋夫人瞧她这走火入魔的样,眼里含着失望,摇了摇头, “所以,所以你就要毁了楚叶?她可欠你什么?你怨天尤人,觉得什么都不公!可没有人欠你的! 我也是上过战场,见过世间疾苦的,所以我何尝有亏待你们?宋府家条府规甚严,你可曾听过有婢女被轻薄亵玩。 你说天道不公,那你何尝想过去改变什么,你想的是如何爬床上位,也做主子! 你是在宋府待着,没怎么见过高门里的肮脏事,你说你嫉妒楚叶,那你可知家主宠妾灭妻,去母留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以为受了许多苦难,觉得不公。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说出背后的主使和同谋,我且不对你用罚。” 彩玉听了这话,并没有幡然醒悟,而是一同恨上了宋夫人。 瞧!她也是高高在上地指点! 改变!我拿什么改变! 是我不堪的家庭?父亲酗酒冷血,母亲被打的卧病在床,还有位要养的弟弟。 还是这残酷冷血的制度?你们这些高位者,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我置之死地! 就像现在这样,我不是个高门小姐互斗的牺牲品…… 想起自己懂事的弟弟,彩玉闪过一丝柔光。 “没有同谋,奴婢就是主使!” 宋夫人看她这执迷不悟的模样,暗叹了口气, “你当真不说!” “好好的很!竟然骨头硬,拉出去杖责三十,发卖了!” 彩玉听到宋夫人说出她的下场,身子软瘫了下来,顿在地上。府里的侍从上来拖走了她。 希望楚小姐能信守承诺,帮助阿母脱离苦海,不愁吃穿。阿令那么聪明,有书读了,定能有番大作为。 第27章 老妖婆 这边,楚二夫人同楚老太太讲了此事,老太太眉头皱起,眼里不知思量什么, “你说叶丫头成了侍药玄女?” “回舅姑,是,这得多亏了宋府,她们拿出了千纤草同国师讨给人情!也真是豪气叶丫头又得国师青眼,这不凑巧!” 楚老太太冷嘲一声,似乎又想起了谁 , “哼!这是她们应该做的!苏照邻可是救了宋将军和她夫人的命,出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只是借着这个就来退了婚约,未免也太瞧不起楚府了吧!” 楚二夫人讪笑着,往旁边退了退,敷衍地应了应, “是是是,舅姑说得对,这宋府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照邻阿姊可是救了他们的后,要我说,偌大的宋府我们有什么拿不得?我们侯府跟他们联姻是看得起他们,怎么还好来意思地要解除婚约!” 楚老太太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楚二夫人。似乎奇怪这丫头怎么今天嘴那么甜?但也被捧得高兴,点了点头, “甚是有理,宋府欺人太甚!你过些日子给宋夫人下个帖子,邀她府里一叙,至于叶丫头,你看那……” 话还未说完,楚含清听了消息就急急忙忙跑进来“啪”地扑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月明追上来,见状急忙喊道, “小姐,小姐,注意身子!” “祖母,祖母,你救救孙女!” 楚老夫人眉心一拧, 竟然忘了这件糟心事了! 楚二夫人看见楚含清如此慌忙模样,本想留下来看八卦,可又见楚老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暗地里撇了撇嘴, “那舅姑,儿媳就先退下了。” 楚老太太点点头。待楚二夫人走后,关上房门。 “怎么?有何事?” “祖母祖母,万不可让楚叶与宋府退婚,不然孙女可怎么办!若是……被知晓,孙女会被浸猪笼的!” 楚老夫人听她这略带命令的语气,本来就不愉快的心情愈发不爽。 若不是楚叶是苏照邻的女儿,你还能苟活到现在,早就被打死了!二房的年纪太小,不然也轮不上你! “呵!谁叫你不知廉耻,未婚先孕暗结珠胎。” 楚含清听楚老夫人要放弃她的意思,忙磕头 , “祖母祖母!求求您救救孙女!救救孙女!” 楚老夫人并未应答,只是端着茶杯刮着,见她额头已红肿,才发话道, “先退下吧,学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别冒冒失失的!” 楚含清不明老夫人的意思,不知道她会不会帮自己,只是抬起头来。 楚含清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眼睛红肿,布满血丝,额头也见了红,好不狼狈。楚老夫人见她还愣在原地,又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更加不满,声音也冷了几分。 “怎的?还不走?要老身请你吗!” 楚含清见老夫人怪罪,也憋下想问的,准备起身,月明也赶忙扶住,一同默默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待出了院门,楚含清的眼睛瞬间褪下柔弱,变得阴狠毒辣。 回了院子,许姨娘见楚含清狼狈模样,一脸担忧,忙跑了过来, “清儿!你这是怎么了!那老妖婆为难你了!” 第28章 气血旺盛 见着娘亲,楚含清的眼泪立马落了下来,扑进许姨娘怀里。 “娘!娘……” 许姨娘忙慌忙抱住她,一边哄着楚含清,一边忙叫人出去喊大夫, “清儿乖,清儿乖,莫哭了,你还有肚里的孩儿,不能情绪激动。” 楚含清听了这话,也抬起了头,泪眼婆娑。许姨娘掏出手帕忙给她揩拭眼泪,取下身上的大衣给楚含清披上,搂着她进了屋。 “那老妖婆怎么为难你了?” “娘亲娘亲,她……她要放弃我了!” 许姨娘慢慢拍抚着她的背, “别急别急,慢慢说。老妖婆怎么会放弃你?她若是想搭上将军府的亲事就必须靠你!” 楚含清抽噎了下,眼神逐渐阴狠, “楚叶被宋府推给国师成了侍药玄女,宋府想借着退了婚……” 许姨娘手也一顿, “你说……楚叶成了侍药玄女!宋府要退婚!我可是小瞧她了。” “娘,现在怎么办?我不想被浸猪笼。” 许姨娘保持镇定,安抚着楚叶, “没事的,没事的。清儿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你被浸猪笼的。” 花絮已带着大夫来了,许姨娘忙侧过身, “来来来,程大夫快给小女看看。” 程大夫铺了程白布在楚含清手腕上 ,再搭了上去,片刻后,放下手。又去扒拉楚含清的眼皮, “往上抬,看上面。” 再上上下下端详了楚含清的伤口。最后从自己的破布包里翻出笔和纸,铺在桌子上,唰刷写了几行。 “程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程大夫笔一搁,将纸一提,猛地吹了一口,交到许姨娘手里, “令千金并无大碍。只是惊了风,有些晕厥之症,脸上的是皮外伤,有些晕血。按这张方子去开几副药,早晚各服一副,用五日即可。脸上用热的熟鸡蛋轻揉,用到瘀血消去即可。” “胎儿可有恙?” “无恙,令千金气血旺盛,体质强健,胎儿也受其益,夫人不必忧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可还需要注意什么?&34;许姨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似乎又想起些什么,提起一口气又问道。 程大夫眼珠转了转,眉头一紧,细细思忖了一番,才开口道, &34;若是可以的话,平日里不要大起大落,令千金虽然体质好,但孕期里还是多多保重,以防出了什么意外。” 许夫人听他如此一讲,也知道自己担心过了,讪讪一笑, “如此,就麻烦程大夫了。” 说着,许姨娘朝花絮使了个眼色,花絮便转过身,从许姨娘化妆桌旁边的匣子里掏出一把银子,向程大夫递了过去。 程大夫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若不是夫人,我和素桐都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四年前,我们是借着你的光才在京城有了容身之处,如今,你有事相托,我怎么敢收你的钱呢!” 许姨娘听了这话,笑了笑,竟也有几分和善模样, “程大夫你说得是什么话,我总不能白白让你跑一趟,更何况,你府里的情况我也是了解的,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我在侯府日后还要托你照料。这是你应得的,就收下吧。” 许姨娘见他不收,从花絮手里接过这一把钱,往程大夫手里送。程大夫见她如此一说,也不好再推辞,就接下了,嘴里还说着, “惭愧!惭愧!多谢夫人的照料!” 第29章 老气横秋 楚二夫人出了楚老太太的院门,并未直接回去,而是转了一圈去了楚叶院里。 阿玉不在院里,楚叶不知去向,汀杏守在院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筐草药,不知道低头在选什么。 汀杏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楚二太太。心里不知她为什么来。但还是急忙放下篮子,迎了上来, “二夫人见安!” 楚二夫人见只有她一个人,往四周张望了一番,没瞧着楚叶,脸上的兴奋劲也淡了, “你们小姐呢?” 汀杏听她询问,正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一会。又见楚二夫人一罢手, “算了,算了,那丫头刚回京,估计是在大街上转悠······” 这时,楚二夫人又瞥见那个篮子,见里面的植物从未见过,好奇地问道, “那是甚?” 汀杏见她不询问楚叶下落,正松了一口气,又听她问道那篮子的东西,又不好再退拦,便转身过去取了篮子来,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是江南那边带来的一些甘草和香料,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又回去,就打算做个香包,用来怀念。” 楚二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歇了讨要的心思, “也是,那丫头在那边生活了那么久,如今只怕······” 话还未说完,就见楚叶从侧门走了进来, “你这丫头,没出去逛逛?也是,你也缺个带路的人,过几日无事,我让喜春带你出去。” 楚叶站定,还未来得及言语,就又听她一脸喜意凑过来说道, “来来来,我同你说,我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你可知怎的?” 楚叶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毫无兴趣。 楚二夫人见状,一脸挫败,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般老气横秋!算了,算了,我见那楚含清哭哭啼啼地跑进老太太屋里,也不知什么事,我走的时候,还听见她的磕头声,也不知她犯了什么事。还是忍的老太太不快了。可也不应该啊!平日里,她与老太太素来亲近。想来老太太也不会怎么样,可看她今日,又似乎······” 楚二夫人说得正起劲,忽的瞥见楚叶心不在焉,停下嗔怪一声, “你这丫头······” 似乎又想起什么,停下嘱咐, “算了算了,你这一天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话毕,转身就要走,待到了大门口,见楚叶还没有拦她,回头一瞧,又见她发起了呆,心里有些气愤,转头就快步走了。 只见楚叶盯着汀杏手里篮子,眼里是化不开的墨,整个人都弥漫着si气。汀杏见状,有些害怕,怯怯地唤了一声, “小姐,你怎么了?” 楚叶似乎才刚缓过神来,伸手去篮子里取了一根甘草,呢喃着, “她呀······是怕了·····娘,师父,兰芷······你们看到了吗?” 外头的天光渐收,黯淡了下来,新月早已挂着。 国师府内,也早早亮起了灯。 苏枕坐在窗前,影子已有些轮廓,忽明忽暗。正翻着第二卷书,忽地来了阵风,吹熄了蜡烛。视线有些不明,一时之间,苏枕又想起些白日里的事,歇了看书的心思。昏暗之间推开了房门,守在门口的平鱼见他出来,行了个礼,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苏枕罢罢手, “无事,” 许是安京的天凉得快,苏枕也感受到一丝凉意,又见平鱼还未加衣裳,便叮嘱道, “我且要出去走走,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不用守在门口了” 第30章 老皇帝嗜血残杀 平鱼见苏枕穿得单薄,又听他说大晚上的要出去走走。入了秋,天已凉了许多,更何况晚上气温更是低,便言语道, “大人,要不奴才去给你拿件袄子披上吧,这天已凉快了,您的病还······” 苏枕摇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个,似春日新雪初继。 “不用如此麻烦,我尚且不冷,转转就回,你且下去吧。” 平鱼听了此话,偷偷看了一眼他,见他淡然冷清的模样,只得回了声“是”,转身离去。 苏枕已许久未静下心来后院转转了,前朝的事务极其繁琐,皇帝多疑猜忌,虽自己把握在他手里,却还是不放心。那邦大臣四年前受了挫,但还是不死心,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可这国师哪有那么简单的挑选。更何况,秘密把握在皇上那里,他们争得越起,死得就越快。 如今,天下也不安宁,灾祸是无法避免的,可惜朝廷内外不同心,老皇帝猜忌暴烈嗜血,那边得到消息,兰陵发生了起义。北部辽州也虎视眈眈,自己护得住一时,也······ 师父,我该怎么办? 天是真的有些凉意,风刮过来已有些刺骨的寒意。 苏枕抬头望了望天,星星只有寥寥几颗。 好像遇见楚叶时,天上也是如此这般。灰暗,死寂,绝望,她却带着光走来,给了他生的希望。 想到这,苏枕会心一笑,眉眼都挂了些许温柔。 当年那个小姑娘也长大了,还是那么明媚动人,只是变了性子,也不识得他了。 江南那边他也早有关注,老皇帝嗜血残杀,她二表哥的死······ 可惜他那时还无权无势,帮不了什么忙。又想到朝天日那天,她清醒后仇恨的模样。 苏枕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的一阵火光映了过来,布甲声响起,巡逻的将领见树阴下有人影晃动,打了个手势,全队停下警备,他大声呵斥, ”谁!谁在那里?” 苏枕从后头悠悠走出,见状,稍抬了下眉, “是我,可有何事?” 那些人见是国师,忙跪下谢罪,那将领倒是有些桀骜不驯,眼里带着些不屑,但还是恭敬地行了礼, “末将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原是国师大人,只是这风高露重,可得小心些身子。若是又犯了旧疾,皇上会担心的。” 苏枕缓缓一笑,撇开眼前的树枝叶,月光照在他身上,无由的想让人膜拜。 “多谢左大人关心了。” 见苏枕这番冷清模样,左豫没来由地一气。 “那国师好自珍重,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气鼓鼓地离开了。走后不久,左豫身旁的徐副将似忿忿不平说, “左大人您什么身份,竟沦落到给一个怪力乱神的小子看后院了!也不知到那小子怎么迷惑圣上的!左大人······” 话还未说完,便听左豫呵斥道, “闭嘴!你有本事就去同苏枕那小子说,莫要在背后议论,当什么宵小之辈!” 徐副将见他发如此大的火,掩下眼里的愤恨,地低头回了声“是。” “你也不是我的人,我也管不住你。竟然你觉得心有不甘,明日我同齐将军说声,你便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第31章 自是不碍事 “嘭” 酒壶砸地和女人的尖叫声嘈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刺耳。 “臭娘们,你也不安宁,尽造一些事。” 徐副将夹菜的筷子一摔,砸碗声竟显得动听极了。可对许夫人来说像个噩梦敲响的铃声。她趴在地上巍巍颤颤地想要爬起,身子止不住地抖,嘴里还念着, “不要,不要!” 徐彪可不会看她这副梨花带雨样饶过她,一步步逼近。徐夫人恐惧瞪大双眼,见他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能用双臂护住头和脸,蜷缩进角落,眼里闪着绝望的光。 徐彪见她还竟敢躲,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挥拳上去, “贱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瞧瞧你现在不还得指望老子过活!你爹娘弟弟全被杀了,若不是老子,你也要被游行斩首示众的,你就是个罪臣之女!还敢躲,嘿呀!来!我看你还能往哪躲!” 徐彪扯紧了徐夫人的头皮,拉了过来,迫使她松开了防卫的手。又踢了上去,一脚正中徐夫人的腹部,疼得她脸色发白,蜷缩在地上。 徐彪见她那副死人样,失了兴趣,松开了手,放过了她,又转头去喝酒。 “哼!左豫,你也别得意,凭什么来指挥我!还什么小人,真当自己是个君子了。粗鄙莽夫,还来教训我,还不是给那个小白脸去做看门狗了!” 说罢,又将手里的酒杯摔了出去,又惊得徐夫人一跳。 “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们通通踩在脚下!” 第二日,定安侯府内。 “请祖母安。” 楚含清的脸虽已无昨日那般恐怖,可额头还是青紫一片。楚二夫人见此,也是被吓了一跳。往日的祖孙情深,一片祥和成了一场笑话。 楚含清强撑着难堪,低头向楚老太太见安。 楚老太太淡淡瞥了一眼,见楚含清额头上青紫的伤,不满地皱了皱眉。开口却是慈祥模样, “清丫头,昨日也是我不好,有了伤就好好回去修养,早上的见安也就免了。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破了皮。” 楚含清咬了咬嘴唇,藏住眼底的恨意,低眉顺目地回了话, “是,多谢祖母关怀!昨日是清儿的不是,让祖母不快了!” 老妖婆,真会端着样子。若不是怕你放弃我,加上我肚里的孩子······ 楚叶瞥见楚含清眼底的恨意,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抬头又见楚老太太眉眼中的不喜,真是一副“祖慈孙孝”的模样! 楚老太太见楚含清还算乖巧懂事,也还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收了点厌恶,转而看向楚含清身旁的楚叶, “叶丫头,你是个有福之人,以后去了国师府可就要乖乖的,为你请个教习嬷嬷怕是来不及了,也不知苏府可教了你些规矩?” “劳烦祖母操心了,外祖是教了许多的,只是不知与京城这边的是否相同?” 楚老太太听了此话,放下了茶盏,许是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不守妇道,弄得府里鸡飞狗跳的女子,眉头一挑,又见楚叶与她极为相似的容颜,本就也未打算怎么培养楚叶,顿时歇了再想要训话的心思, “自是不碍事的,我记得同你一起回来的是你娘亲当年的陪嫁侍女——阿玉,你娘亲当年也是风华绝代,想来身旁的侍女也不差,也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教你些规矩也是不成问题的,你且就跟她好好学吧。 只是你有这般好福气,自家的姐妹却没有。听说宋府要退了与你的亲事,竟是如此,那把这婚约让给你妹妹,如何?” 第32章 姻缘大事强求不来 身旁坐着的楚二夫人倒是有些吃惊,眼里带了些恨意。 这麽多年来,这老婆子一直偏心大房,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尽,二房的就不是她亲生的吗? 连小妾也要骑在她头上! 不过老太太你怕是没睡醒,宋府退了婚约是不想耽误楚叶,不是你这侯府随便塞个什么阿猫阿狗人家就要接着做正妻。 想到这,楚二夫人也放松下来,轻嗤一声。 楚叶听到这话,低头扯着笑,眼里尽是嘲讽,楚二夫人想得到楚叶自然也明白, “回祖母,姻缘大事强求不来,孙女自是不计较的。更何况,妹妹若是能得到这份姻缘,想来定是极好的。” 楚老夫人见楚叶如此阔然,眼里倒是多了一层慈爱。 “你这孩子心性好,又有大福,前途定是无量的。你回来这么久,还是没见过你父亲的,明日他就该回来了,你与他已有十年未见,你父亲小时候可是最疼你的,好好准备,明日去见见吧。” 楚叶听了这话,眼里一片冰凉。 他终于要回来了····· 最疼我?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疼我会将年仅三岁的我关在祠堂一天一夜,会因为一杯茶就怒扇我,会在母亲刚死就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 不过回来也好······ 我娘亲所受的,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瞧瞧这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个个都想着攀高枝。 “是,孙女知道了。” 楚叶低头,掩下眼里的阴霾,乖乖地应了下来。 二皇子府, “左将军,莫要气愤,你与我而言,如同左膀右臂,我知派你去国师府着实屈才了,可我除了你也选不出再合适的人了。 你又不是不知,父皇如何偏信他。可国师这一直都是由上任国师亲自任命的,这中间的事从未外传,若是得到他的帮助或知晓其中的秘密,我成大业时日可待!”、 二皇子一身玄衣去扶左将军起来,越说越激动,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似乎王图霸业指日可待,扬起酒杯立在堂前一挥。 左豫心里不平,听二皇子如此看重他,又见他放弃皇子之尊来对待他,心里愈发羞愧,忙又跪下谢恩, “末将愚钝,先前竟不知二皇子如此苦心,心里竟起了不平,如今想来,真是辜负恩重!” 左豫许是在外面战场呆久了,一身蛮力还有点死脑筋,跪的声音清脆作响。二皇子本还沉醉在他的美梦中,左豫这一跪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这死脑筋!也不知派他去会不会坏事。他父皇多疑,如今那宫里能用的也没几个。 想到这,二皇子急忙扶起左豫, “快快起来,左将军言重了,是我未尝解释,去当区区守卫,这本就对左大人是羞辱的事。” 听了此话,左豫对他愈发衷心,睁大眼睛,似乎又要下跪。 二皇子见状,不敢松开,忙在手上使了把劲,又拖着他坐下, “来来来,左将军请坐。我们坐下慢慢谈。” 许是左将军的双眼过分明亮,竟盯得二皇子不敢直视。 二皇子避开眼,摸了摸鼻子。 第33章 双鱼白底玉佩 留这么个人也好,死脑筋也算了,至少不会叛主。 想罢,忽悠完左豫,二皇子便挥挥手,只见身旁的侍从端上一沓纸张, “左大人,你看看。” 左豫向上抖了抖袖子,缓缓拿了起来。二皇子朝侍从罢罢手,让他退了下去。 左豫眯起眼睛,不过一会,神色大变,失了几分憨憨样。 二皇子抿了抿一口茶, “左将军可瞧清楚了,西北九及的起义还未平息,览江的疫情又报了上来,那里匪情也严重,多半事是些犯罪的贵族,上面那位残暴不仁,朝中那些大臣可精着,也没人出头去剿匪,还联合将它瞒了下来,未自己寻条后路,并在那培养了亲信。以至于现在那里疫情已然控制不住,并向四周城池蔓延。 百姓无了活路,也联合起来去抢了些武器,组装了几支队伍。现在那里可谓是人间炼狱。你也知道若是我将这件事顶了上去,怕莫过多久,我就会人头落地。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让将军你把这事透露给国师,他那般人,怎会置之不理!而朝堂之上,莫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那些大臣基本与此事有牵扯,我四弟明日治水回来。那位可不会再让他去,徒增了声望。如此,再由将军你去主动请缨,荡平寇乱。” 左豫似有不惑,眉头紧皱着, “可殿下,你如此做岂不是将自己暴露在风险中了!若是瘟疫未治好或是感染上了,那可如何是好?若是成功平安归来,那些狗贼臣子岂不将你视为眼中钉,名声大震又会让上面那位生疑!” 二皇子抬眉看了一眼左豫,似乎也有些惊讶平日里呆头呆脑的竟能想到这一层。左豫见殿下瞧他,以为自己有什么说的不对,也瞪大了眼瞧了过去。 见他那真诚大眼里满是担忧,二皇子咳了咳,放下茶盏,与他细细说来, “将军莫要忧心,此事我已想好。前些时日寻得一神医,我亲自试探过,医术世间少有,我已派人去取疫株,哪知他真能解,此事倒也不要担忧。至于这朝堂,他们越看不惯我我才能获得那位的信任,活下去。更何况,我生母不过宫中一个小小婢女,对他而言,我更好掌握。” 许是说到二皇子的伤心事,他眼里含着沉痛的哀思,忽的又猛握紧了腰间双鱼白底玉佩,眼里闪过阴鸷。 这时,忽的有人来报,二皇子惊醒,给左豫使了个眼色。 左豫将手里的纸张折了折,揣进兜里,整理了一下。二皇子这才叫那侍从进来。 那侍从进了屋看了左将军两眼,又见自家殿下面色不好,咽了口气,才迟迟道, “殿下,左大人。左将军府千金左乐源求见······” 说着,又瞥了两眼左豫, &34;说是她娘亲让她来寻父亲回家吃饭。” 左豫听了这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又有些怕自家婆娘,先是讪讪一笑摸摸鼻子,后又问道, “她当真如此说?是她娘让她来寻我的!” 那侍从点了点头,还未来的及回话。 第34章 你也瞧不起我 就听门口传来一身娇喝, “我娘亲自然是这般说的,怎么?爹爹不信!” 左豫憨憨地迎上来,腆着个笑脸,拉过左乐源的手, “好女儿,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呢!只是公务繁忙,你且让你娘先歇着,我晚点再回去。” 说着,又拉着她走上堂前, “来来来,快见过二皇子!” 这时李言澄才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唇红齿白,一身鹅黄显得娇而不媚。李言澄微微愣了神,随后脸上竟浮现红晕。 左乐源抬头冲他憨憨一笑,眼里却是势在必得, “二皇子安!” 几个字在她口中读地婉转回肠,让本就有些羞涩的二皇子更加面红耳赤。许久才结结巴巴憋出一句, “左······左小姐请·······起。” 左豫敲得一脸迷糊, “二皇子,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穿得多了,这才刚入秋······” 左豫还没唠叨完,李言澄的脸涮得更红了。见状,左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了看二皇子又看了看自家闺女, “你俩认识?” “不认识。&34; 见李言澄脱口而出,左乐源瞬间垮下来脸,阴阳怪气道, ”是啊!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呢!” 说罢,就行礼甩袖告辞,走得怒气匆匆,竟被门槛绊了一下。左乐源更加气了,给它跺了一脚,嘴里说着, “哼!你们二皇子不认识我,你也瞧不起我!” 李言澄见她要摔着,本想去扶她,左豫却已抢先给他敷衍地行了行礼,跑出去了。 李言澄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 身旁的小桂子见状,善解人意地开口, “殿下,左姑娘已经跑了,左将军也跟过去了,您看,要不要晚些备点东西去檀越阁请罪?” 李言澄罢罢手, “算了,她现在还未消气,明日再去吧。” 小桂子虽应了应,嘴角却撇了撇。 这下,左姑娘恐怕会更气,到时候你又哄不好,被关在院门外可别哭噢······ 回左府路上, “你当真和那二皇子不认识?” 左豫一脸怀疑地看着左乐源,眼里全是探究和戒备。 左乐源还生着气,气鼓鼓地开口,脸不红心不跳, “不认识!” 听了这话,左豫悬着的心也安了回去, “不认识就好,不认识就好,我这闺女还小,哪天被叼走了也不知道······” 说着又感愤了起来,锤了锤马车上的软榻。 左乐源瞥了瞥他老爹,摇摇头下去了。左豫发现闺女离开了,忙下了马车, “哎哟!等等你爹啊!你这个不孝女!” 边喊还边瞪了眼身边的仆人, “怎么到了,也不知道喊本将军。” 左夫人老远听见了左将军的喊声,忙跑出去迎接,还未到大门口,就见左乐源一脸委屈的跑了进来,见了左夫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左夫人见状,心疼坏了,忙张开手臂抱住她,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好乖乖,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爹又恐吓你!乖乖莫哭,我替你打!” 这时,左豫正好跑了进来,还未张口,左夫人一巴掌就朝他挥过去了,“啪”地落在了他手臂上。左豫也顿时委屈了,苦着脸看向左夫人, “夫人,我才刚回来,今日也没犯什么错,怎么又要打我?” 第35章 岂不是自掘坟墓 左夫人冷着脸,眼神瞥向左乐源, “你还没犯什么事!我家姑娘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跟你一回来就成这样了!怎么,不是你做的,那你在外面连自家闺女都护不住吗!” 左豫这时才看到她怀中的左乐源,正想过来哄几句。 左夫人就已拥着左乐源转身回了厅堂,左豫只得在后头跟着。 “你说,她是见了二皇子才这样的?” “是啊!夫人,真不是我做的。你不是叫咱闺女喊我回家吃饭吗?他俩还未说上几句,咱闺女就跑开了,然后我们就回府了!我真的没有讲她!” 左豫跪在床板上,一脸的无奈,举手向左夫人保证, “什么叫我叫你回家吃饭?不是咱闺女自己说去找你?” 左夫人一脸莫名其妙,怎么讲着讲着还扯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你······” 左豫这时也反应过来,语音一顿, “这麽说,我家闺女是知道我在二皇子府特地寻来的!是为了那二皇子?那混小子和我家闺女铁定认识。” 左豫想到这,顿时对二皇子恨得牙痒痒,我说怎么那么待见我,原来是想勾搭我家姑娘,“唰”地就站了起来,似乎现在就想冲出去给李言澄那小子打一顿。 左夫人见状连忙拉住他,先安抚着他。 她对女儿有喜欢的人并不操心,只是这二皇子是皇家的人,如今老皇帝暴烈嗜血,四皇子如日中天,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如今天下也不太平。 这日子朝不保夕的,她可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她入了狼窟,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她平安无事,日子清净就好。更何况,她那性子,入了皇家,岂不是自掘坟墓······ 想罢,左夫人朝左豫摇了摇头。 第二日,楚叶一早就被拉起来,一大家子都侯在门口了。素日不在府的二叔,今日也侯在了门口,只有老太太年纪大了,吹不得风,就在屋里侯着,可也早早备好了宴。 楚二夫人见状,眼里流淌着恨意,又瞧了瞧自家不中用的相公,拽紧了手帕。楚昭昀懒懒散散靠在墙边,许是多日放纵,眉眼下尽是乌青。瞧楚二夫人看过来,自以为风流地勾起唇角冲着她笑。这一笑就露出了他的大黄牙,更显得人猥琐。 许是实在太困,楚叶眯了眯眼,悄悄靠着汀杏。 楚含清今日倒是神采奕奕,只是额头上的淤青已经发紫,整个人看起来倒不怎么美观。许是定安侯今日回府给了她底气,见楚叶如此姿态,便大声吆喝着, ”姐姐这是怎么了?是昨夜未睡好吗?” 楚叶浅浅睁开一点缝隙,见她如此得意的模样,又撇过头朝另一边靠去。楚二夫人本就见不惯她,自然不会多说,楚二老爷也不是个管闲事的,懒得去搭理这些小女娘。 许姨娘是妾,上不得台面,只能在屋里候着。 楚含清见无人搭理她,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之间气愤和尴尬涌上心头,见老夫人不在,也有些忘形,“哼”地甩袖也转过身去。 “ 第36章 只能是我 楚含清伸长了脖子往街道那头张望,指望着她的好父亲回她来给他出头。想到这,楚含清得意地笑了笑。 楚叶啊,楚叶,你再怎么命好,还不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论相貌才情,我哪一样比你差!我自幼在京城长大,名师教导,哪一点不比你一个在江南长大的野丫头强! 就只因为你是嫡女,所以我就只能处处矮你一截。哪怕我琴艺再好,女红再优秀,外人面前都只能藏拙,否则就只能是一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连带我母亲一起羞辱! 而你呢,就因为你有个出生名门的好母亲,所以我无论再好,都是说,庶女如此,怕是嫡女更是风华绝代。 可凭什么啊! 你凭什么轻而易举地就什么都有,一回来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宋家更是为你求了侍药玄女的名额,你凭什么得国师另眼相待。我呢,苦心经营几载,就只未做怀远哥哥的妻子。现在,你想退婚就退婚! 楚含斜眼盯着楚叶,眼里尽是恨意,握紧了手,修长指甲刺进肉里,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掉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妒忌的花朵。 楚叶,父亲要回来了。怀远哥哥是我的,侍药玄女也只能是我! 几炷香后,马蹄声响起,才堪堪她l停稳在侯府门前,楚含清便不顾尊卑,火急火急地跑了下去,楚二夫人见,刮了她两眼,才迟迟下去。 楚叶也被惊醒,眨了眨几下眼,清醒过来。见门前停着的马车,似乎明白了,牙关一紧,眼里不知思量着什么。 回来了······ 汀杏瞧着那辆马车,眼里也尽是不屑,见小姐迟迟未动,只能出声提醒,弱弱唤了声“小姐”。 楚叶深呼一口气,手指微微颤动,迈步走了下去。 定安侯掀开帘子,快步迈了下来。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眉毛高耸,眼角微勾,岁月给他眉眼留下的痕迹让他多了分儒雅。定安侯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跑过来,笑开了花,提起楚含清的手转了一圈,待停下来,才发现她额头青紫一片,看了好一会,心疼道, “我才多久不在家,怎么就成这样了!” 楚含清见他问起这个,泪水刷的就落下了, “父亲,是女儿不懂事,惹了祖母生气……” 定安候听是自己母亲,虽心疼自己女儿,但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抚着, “乖乖儿,莫哭,你祖母你也知道,平日里也疼你,估计是在气头上。好了好了,莫要哭了,爹这次给你和你娘带了上好的衣料。” 楚二夫人见他们这和气融融的模样,心里暗自不爽,开口打断, “大哥,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定是辛苦了!” 随后笑眯眯地向定安候结束楚叶, “大哥,你的大女儿前几日也回府了,你可不能只顾着小女儿吧!” 楚昭明听了这话,朝二夫人看去,一眼便瞥中了红衣招摇的楚叶。看见与那人极为相似的容颜,瞳孔一缩,握着楚含清的手也松下来了。 是……是她回来了! 不不!绝对不可能。 第37章 演得可真真啊 定安侯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呢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 不知又思索到了什么,猛地拨开楚含清,冲出来抓住楚叶的手。 楚含清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今日新穿的花衣裳也沾上了泥泞。月明赶紧弯腰伸手想扶起她,楚含清气正没处发,一巴掌就呼到了她脸上,自个爬了起来。 她不明白父亲这是怎么了,只是恨恨地剜了一眼楚叶。 楚二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试探道, “大哥······这是楚叶啊!你女儿啊!” 定安侯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她。 她那么爱笑,不会这么冰冷冷的。 转而换了副表情,亲和地问候, “叶儿,你受苦了!在京中可还习惯?” 看上去俨然像一位慈父。 楚叶直勾勾地盯着他,自然注意到他的变换,眼里不知闪烁着什么,许是实在快掩藏不住恨意,忙低下头来回话, “回父亲,女儿一切都好,外祖待我极为用心。” 他们一家都是扮戏的,演的可真真呀! 定安侯见楚叶如此端庄有礼,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话,嘴里只是念叨着, “那就好,那就好······” 楚含清见他们之间如此和洽,也不乐意了,大跨步走了上来,还娇嗔着, “父亲,怎么见了姐姐就忘了清儿!” 又故意侧身露出那片污渍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定安侯看见楚含清身上的脏物,又瞧她的故作坚强的如此姿态,一时愧疚涌上心头,自己确实刚刚过激了。 “清儿,是爹的不是,你先去里头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楚含清见定安侯赶她走,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定安侯本就愧疚,连忙安慰, “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 楚叶就立在旁边冷冷地看他们演戏,许是今天的风太干了,吹得她眼睛疼。 娘,我想你了······ “大人,今儿个怎么想走这边,平日里,你不是嫌这边太过喧闹?” 赶车的怀玉不知所谓地调侃着苏枕。 “聒噪。” 苏枕放下手里的书卷,训诫着怀玉。 怀玉撇了撇嘴,倒是不怕他。毕竟国师说话温温柔柔的,性子也冷清,多点人气才好嘛! 今日应去拜见明和寺方丈,本已往东边巷子去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又绕了路,从定安侯府前经过。 许是念着她了。 苏枕估算了下时间,缓缓掀开帘子。 却瞧见,旁边的父女和气融融,楚叶孤零零地旁边站着,眼圈微红,眼里尽是落寞。 一时之间,苏枕的心头布满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从前也同我说过,她没有父母亲了。想到这几年查到的信息,苏枕眯了眯眼,又放下了帘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姑娘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楚叶看见苏枕放下帘子,心里有些诧异。 国师都这么闲吗?怎么又看到了他。想到明日就要过去,楚叶感到有些头疼,也不知这国师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频频出手相助。楚叶又思索了一番,实在没发现身上有什么可以值得他看重的。 那他到底是图什么? 第38章 还好好疼爱 待进了内门,老太太早已候着了,许姨娘再在她身旁陪话。楚老太太见定安侯进来,原本还有些欣喜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赌气似的冷哼, “还知道回来啊!” 定安侯也知道此次去得太久,可不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吗?弗州大水,本快要治好了,谁知出了那档子事,只得晚些回来了。 眼下还是把自己的老母亲哄好吧,属实让她担心了。 想到这,定安侯嬉皮笑脸地上来请安,还故作地拍了拍自己。 “请母亲安!是是是!都是儿子不好,本也可以早点回来,可回来时路过柳安。儿子一想,这是母亲的故乡,去拜见了舅舅,便歇了些时日,这不,还特地给你带了些吃食,在马车上。” 说着,又转头说道, “言素,快去叫几个人去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算了算了!你先把那盒子里的吃食端上来。” 见自己儿子如此孝顺,老太太也不好再端着样子,笑了笑点了下定安侯的头,又转头看向靠在门框楚昭昀,见他那醉鬼样,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乖顺。二郎,你也跟着你大哥多学着些。” 楚昭昀只是靠着,不回话。也不知是不是醉倒了。 从前他这二儿子也十分孝顺,聪明伶俐极了,学堂的夫子无不夸他。只是十年前不知他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回来就性情大变,把书全烧了,此后再不沾书,整日饮酒作乐。训他,也只是一句, “大哥如今都封了侯,养我这个闲人还养不起吗!” 楚含清忽又插嘴道,还以为自己娇憨,故意撇了撇嘴。 “父亲,是忘了女儿和姨娘的吗!” 老太太被打断了思绪,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当真是有父亲撑腰了,人都不一样了!前几日还磕头都磕出血来了,今日就如此耀武扬威了! “怎么会呢!我的乖乖女儿,你和你姨娘都有!” 老太太可就看不惯了,可她知道自己大儿子的秉性,又抬头瞧了瞧大儿子的傻样,这许姨娘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来来来,楚叶,到祖母身边来!” 说着,向楚叶招了招手,笑得一脸慈祥。 楚叶见楚昭昀一直盯着自己,时不时莫名其妙地笑感到奇怪。 这人,是醉了?还是知道一些什么其他事? 正思索着,就听见老太太在唤自己,掩下眸子里的阴暗,乖乖走上前去。 老太太见她如此乖顺,也稍稍带了些满意,幸好没学到那贱人的无礼。 “大郎,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叶丫头自幼不在你身旁长大,你该给她多点关心啊!” 定安侯见楚叶与她母亲如此相似的容颜,本就愧疚,又见母亲如此说,也别过了楚含清,拉起楚叶的手, “是是是,母亲说得是,这些年是我亏待了叶丫头。当年你怕你受不了刺激,才将你送去江南好好休养,如今回来了,我自当是好好疼爱!” 怕我受不了刺激,真是可笑!你连大夫都没请,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送走。还好好疼爱! 楚叶强忍着恶心,低头应着, “是,女儿知晓,当年那事怨不得父亲,那时我还小,亏得父亲考虑,不然我怕是活不到今日了。” 见楚叶不怨恨他,定安侯也甚是高兴,当年那事的确是他做绝了。 邻娘啊!邻娘啊!我一定会照看好我们的女儿!你就好好安息吧! 第39章 为鬼为魅的 楚含清自然就不高兴了,可眼下祖母在此,也不是她撒泼达赖的地方。哀怨瞧了一眼自己自己的母亲,似乎在责怪她不为自己出头。 许姨娘见母亲如此瞧着自己,又见自家侯爷围着那个贱人的女儿嘘寒问暖,也憋不住了。扭着腰肢过来,款款行了个礼, “侯爷安,大小姐安。” 又紧接着说道, “侯爷不在家,怕是不知道,大小姐外祖家将她养得4极好,这不,前几日在宋府的宴会上,宋府将她举荐给了国师,竟也得了国师青眼,做了侍药玄女!” 说着,许姨娘脸上笑开了花,似乎真的为楚叶高兴。 哪知,许姨娘说完,定安侯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缓缓撒开了楚叶的手,嘴里还说着, “你先好好休息。” 便不自然地别过身去。 许姨娘见状,眼底尽是得意。 苏照邻啊!苏照邻!侯爷就是不喜欢你,连带着你女儿也一起讨厌!谁叫你太优秀了,你女儿也和你一样讨厌! 许姨娘抬眉,还未来得及收起笑意,就见楚叶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起来十分瘆人。 许姨娘冲她得意地挑了挑眉,面上却是一脸无辜。 她能自己怎么办呢! 楚叶见她得意的笑,心里一片平静。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哪有什么人会护着自己。这偌大的侯府从来不是她的家。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害她娘亲的刽子手!一草一木都是用她娘亲的血肉浇灌喂养的。侯府满门荣耀都是踩着她母亲一步步上位的。 更何况这个父亲?说笑了!你个罪魁祸首罢了! 他不弄死自己就已经不错了,还奢求他的疼爱。 不过别急,该还的都会还······ 左府这边, “他当真还没派人来!” 左乐源摔下手中的女红,脸上满是气愤。较好的容颜也显现几分憨样,与他父亲看起来倒有几分相似了。 沁心抬头偷瞄了几眼她,支支吾吾道, “二······二皇子那边没······没来人。” 左乐源又气得踢了下桌子, “没来!没来!好好好!以后都不要来了!” 身旁的白水也附和道, “是啊!小姐!二皇子不仅人没来赔罪,东西也未送来,他今日就敢如此怠慢你,日后若是小姐你嫁进去还不知道如何呢!” 越说左乐源越气,跺着脚跑回了屋里,啪的把门关住, “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一个人趴在床上生闷气掉眼泪去了。 躲在假山后面的左家夫妇被吓了一跳,左将军扯了扯左夫人的袖子说, “我们真的不要去哄哄她吗?瞧着我家闺女多可怜啊!那二皇子真不是个人,看把我家闺女折磨的,做错事道个歉也不会!“ 左将军心里对二皇子愈发不满, 左夫人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关了的门,眼里满是担忧, “现在还不能去哄,得断了她的念想。皇家是什么地方,为鬼为魅的,你家闺女你还不清楚,要真是让她嫁过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得也是,哎!那小子也是个可怜人!” 原本左将军眼中还有一丝悲悯,可一想到自家闺女,眼里也变得狠绝, “再怎么可怜,也不能把我家闺女拐过去!” 忽的,身后管家冒了出来,给左家夫妇吓了一大跳,摔在了地上。沁心和白水回头来看,见是将军和夫人,忙赶快行礼, 左夫人瞪了一眼左将军,似在责怪他为何选这个地方。又忙站起来,恢复往日端庄样, ”请起吧!老李,是有何事?” “二皇子求见。” 第40章 可是有何贵干 左家夫妇对视一眼,鼓着气说, “不见!” “请二皇子安。” 左府正堂内,左家夫妇齐刷刷地跪下给李言澄行礼。 二皇子连忙上去迎李夫人, “快快请起,夫人何必多礼。” 徒留左将军一人在风中凌乱,李言澄与左夫人客套好了,后知后觉才记起还跪着左将军,又连忙俯身去扶左将军。 左豫想起女儿的事,待见不得李言澄,可谁叫他是自己的主子。 “二皇子今日光临寒舍,可是有何贵干?若是昨日的事未商讨完,请随末将去书房一叙。” 李言澄张了张嘴,想要言语。 谁专程为了个小事来跟你个商量,若不是为了哄我未来的娘子,我至于和你在这里寒暄吗!谁要跟你去商讨公事。 可小姑娘现在生气了,去了几次檀越阁都找不到人,只得亲自来府上了。 可还未来的及言语,左将军就已经拖着他走向了书房。 左夫人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殿下,你瞧这怎么样······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左将军见李言澄出了神,忙又凑近唤道, “殿下,殿下!” 好小子,现在该不会还在惦记我的闺女吧! 李言澄来这本就不是为了公事,哪知平日里憨厚老实,沉默不语的左豫今日像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一股劲地在说,还时不时问, “殿下,你瞧,是不是这样?” 一连二,二连三地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殿下既然没有心思在此,那就算了吧!” 李言澄抬头望了望天色, “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叨扰了。 “是啊!天色不早了,那就不打扰殿下用膳了。” 说罢,左豫侧身还做出个请的姿势。 李言澄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得甩袖离开。左豫在身后笑得一脸得意。 小样!这都是我追媳妇用过的招数,还跟我斗,还年轻着呢! 这边,左乐源扑在被子上哭得稀里哗啦。白水打了盆水推门进来,左乐源抬头见是她一脸失望,又埋上了脸,边哭边问, “怎么是你啊!” 白水笑了笑,将帕子打湿,拎起来又拧了拧,向床边走去, “不是我,小姐还想着是谁,老爷?夫人?还是心心念念的李家二公子!” 左乐源又往床里边挪了挪,并未言语。 “好啦好啦!大小姐来擦擦吧!奴婢听说二皇子来府里拜访了。大小姐真不打算去外地看看。” 见左乐源还是未有动静,白水又追加道, “二皇子来了也有些时候了,也不知走了没?” 说着,又抬眉去看左乐源的反应。 左乐源刷地从床上窜起来, “谁关心他走没走!” 嘴上虽还是这么说着,却也真的诚实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忙下了床。白水还未给她再梳妆打扮一下就已经跑出了屋。 白水只得在后面追着。 一进正堂,嗯?没人! 左乐源的肩一下子就垮了,满脸失望,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他就这样走了····· 白水追了上来,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小姐,说不定······在老爷书房呢······” 第41章 你爱来不来 左乐源听了白水的话,也安慰着自己, “说不定在书房呢!” 还未进屋,就见左夫人从里面走出来。左乐源呼了两口气,停下来行礼。 左夫人见左乐源肿着个大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忙抽出手帕给她擦汗, “这是怎么了?何事这么着急?” 左乐源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左将军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夫人啊!那小子被我赶走了,竟然还想留下来吃饭。做梦吧!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 左将军本想向夫人邀功,哪知自家宝贝闺女在,忙住了嘴。 左乐源听见李言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去了,眼里满是失望。向左将军简单地行了个礼,就垂着头走了。 左夫人不好去安慰左乐源,只能瞪了瞪左将军,也甩袖离开了。徒留左将军一个人懵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只能无奈地拍拍手, “这······这······” 左乐源气呼呼地跑进了屋,啪地关上了门,扑在了床上。 心里越想越气。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真是个呆子! 哼!他连哄都不会哄一下!我就有这么见不得人,我阿爹又不会吃了他,怎么在人前连个像样的身份也不给我! 还是说,那混蛋不喜欢我,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个身份! 想到这,左乐源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嘴里还骂着, “混蛋!李言澄你就是个混蛋!呜呜呜~” 忽又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白水又进来了,背对过去赌气, “哼!谁要你来啦!” 李言澄扑哧一下笑出来,规规矩矩站在距离床几步远处,调笑道, “真的不要我来吗?只是到时候怕是会有人生气啊!” 左乐源自然是听出了他的声音,从床上猛地抬起头,偏过身子去看,确认真的是他后,又猛地偏过脑袋, “谁会生气!你爱来不来!” 李言澄注意到自家小姑娘的抽泣声,忍不住心疼来,暗骂了自己几句,忙过来哄,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只是你也知道你父亲对我虽是忠心耿耿,对我是知根知底的。如今局势动荡,上头那人又是一个无常的。你父亲对你是万分宠爱的,你家又只有你一个小姑娘,他也是不愿你与皇家的扯上关系。我不是想否认与你的关系,只是想等局势安定一点,再让你父亲把你放心交给我。” 左乐源听他来哄自己,心里气也消了,只是还硬着个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若是没想清楚,又怎会去接触你。大不了死一起嘛!更何况,你现在孤身出现在我闺房,就不怕毁了我的声誉。” 李言澄听了小姑娘的话,眼里含着笑意,从兜里掏出手帕,缓缓将左乐源般正,然后轻轻未为她擦拭眼泪, “是是是,我家小姑娘教训的是。这不是特意来看你了吗!只是你父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硬留我在书房,开口的机会也不给我。本想留在此蹭个晚饭。你那父亲直接将我赶了出来。” 似乎又想到什么,李言澄的脸又红了些,声音也弱了下来。 “乐乐,我为了见你可是爬了窗的······” 李言澄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了女子爬窗,尽管少时再落魄,也未这般不守规矩。 第42章 你们去吧去吧 左乐源也已经想象到这翩翩公子爬窗子的模样,偷笑着,似乎为了掩饰自己,还是撅着个小嘴, “那好吧,看在这个份上,我就原谅你。” 这个呆子,反正他也不知我没生气了!我就要唬唬他! 才不是因为他翻墙翻窗就原谅他······ 这边定安侯府已经摆上了宴席,大抵是家宴,妇孺儿童又居多,定安侯又是个文人,喝的都是果酒,唯有楚昭昀抱着个酒葫芦在旁边狂灌,醉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神神叨叨嘴里也不知念着些什么。 定安侯瞥了眼自己的二弟,眼里闪着幽光不知思索着什么,又转过头朝楚叶看去,面色沉重,但到底还是未说些什么,猛地端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杯酒,许是喝得急,竟呛住了,猛咳了起来。 顿时,众人都朝他看去,老太太皱着眉头,说话时带动嘴角的褶皱,有几分慈祥样, “大郎啊,莫急,慢慢喝,圣上体训你这些年的功绩,特从西凉的贡品中多拨了一些送到了府上,有的是!” 关心完定安侯后,又见许姨娘站那侯在,心里有些不喜,就拿她开刀, “许姨娘,你在旁边伺候着,也多用些心。” 许姨娘是懂些世故的,刚开始见自家侯爷面色难看,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只是在一旁静静候着,后又见他猛灌酒,担心了些,紧紧盯着,手忙脚乱地准备掏出手帕,哪知老太太就来试问她了。 许氏一时也有些委屈,平日里也受够了老太太的磋磨,今儿个会为她撑腰的人在,一时之间,许姨娘的眼泪说下就下。 老太太见这样子,她哭来做甚!心里也厌烦了起来,白了她好几眼, “怎的,说不得了!才讲了几句,又没怪你,还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君······母君母误会了,妾身·····妾身只是情绪有些激动,就有些失态了,还请君母勿怪!” 许姨娘唰得一下就跪着了。表面看起来十分无辜,懂事守礼,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再可怜些,打动身边的这人。 “激动,你激动········” 定安侯也从咳嗽中缓了过来,见自家母亲如此为难自己的爱妾,又见许姨娘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语气难免怪罪, “母亲!是孩儿自个不小心,你就别怪罪纤儿了!” 楚老太太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又见自家孩儿如此维护那个贱胚子,脸色难看极了。这狐媚子使得什么劲,将自家孩儿迷惑成这样。若不是怕自家孩儿为此反目,早就将她发卖了! 楚老太太气极了,一时也不想说什么,扶了扶额头,挥挥手,嘴里却还是不甘示弱, “好好好!是我这老婆子扰了大家的雅兴,你们去吧去吧。” 说着将自己枯干的老手搭在了身旁侍奉的丫头身上,起身离开了。 那果酒虽然度数低,但到底是灌多了,定安侯头也有些晕眩,本打算起身,哪知未站稳,一屁股顿在了地上,跪着的许姨娘也连忙起了身去拉。 第43章 医者难自医 楚老太太回头瞧了一眼,见那副乱像,哼了一声,用手里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转身走了。 许姨娘搀扶起定安候,见他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也歇下了找楚叶麻烦的心思,只是瞪了她两眼,招呼着身后的小厮去扶定安候自己也跟着走了。 一场宴会主角都走了,旁人还有什么好待的。 楚二夫人也去扶楚昭昀准备离开。只见他喝得烂醉,瘫坐在地上,酒葫芦被他扔到一旁,酒撒了一地,沾湿了他的衣裳。楚昭昀也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楚叶看,眼眶微湿。 “你还不起身!赖在这里做什么!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你还管不管家!你若是……”有你大哥一半清醒,去挣个一官半职,我也不用看你老太太脸色…… 楚夫人似乎想到这还是大房当家,禁了声,但眼里还是埋怨,伸脚踢了下楚昭昀,甩下一句,就气鼓鼓地离开了。 “文意,送你二老爷回来。” 文意小心翼翼想搀扶起楚昭昀,被他伸手打断了。只见他双唇微颤,双眼红的充满了血,轻声唤道, “叶丫头,可否过来让叔叔好好看看!” 楚叶早早就注意这名义上的二叔叔一直盯着他看,只是时机不对,也不好开口,便也没太注意,细细思索着今日暗部递给她的情报,二皇子要去治理瘟疫…… 人走的差不多了,楚昭昀这一声格外突出。楚叶抬头望去,心里警惕了起来, “二叔叔,可有何事?夜已深,我也该回屋休息了。” 楚昭昀未回话,仍然只是亮晶晶地盯着楚叶,捡起地上的酒葫芦又往嘴里一倒。 楚叶被他盯得不舒服,起身行了个礼就要离去。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啊!” 谁知楚昭昀幽幽冒出这一句。 楚叶本已走到廊下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你知道我母亲多少!” 楚昭昀转过脸摇摇头,不愿再言语,搭上文意的手,颤颤巍巍起身离去了。 楚叶仍站在原地,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光影投在楚叶脸上,一时之间看不清神色。 “去,叫暗部查一查楚昭昀。” 二皇子府, 李言澄今日刚哄好自家小姑娘,有了好心情去检阅这几天余留下的情报。 忽地敲门声响起, “皎时求见。” “进。”听见自己将来的得力助手过来,李言澄声音带了些高兴。 皎时身着雪青色大袄走了进来,看着病怏怏的,准备行礼。李言澄忙快步过去将他扶起。 “元神医不必多礼。这秋日来得急,外头风大的很,神医得保重保重自己的身体。” “多谢殿下关心,我这残破身子我也是知晓的,还是殿下的大计要紧。更何况,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说来也可笑,作为个医者,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元神医说笑了。您这般才干,被引用是迟早的事。元神医对我才是雪中送炭。” 说着又一顿, “元神医也不必质疑自己的医术正所谓医者难自医。” 第44章 面色愈发惨白 皎时苦笑了一下,顺着二皇子递过来的凳子坐了下去,抽出帕子低头咳嗽了两声。 “殿下,那边传来情报,览江的疫情已经严重外溢,国师今晚连夜进了宫,怕是要瞒不住了,可我们的草药还未准备充分,到时候怕是顾及不暇。” 二皇子狠狠锤了下桌子, “那群官兵不把百姓当人看!为了瞒住,火烧了十几座村子,将览江封锁了起来,让他们自生自灭。若不是怕闹出更大动静,也准备一起烧了。” 书桌旁的窗子未关紧,秋夜的风大,灌了进来。皎时止不住地咳嗽,刷的又吐出血,面色愈发惨白。 二皇子忙快步上前去把窗户关紧,转身去旁边桌子前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赶忙递给了皎时。担忧地看着他。 “是我疏忽了。元神医可好些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茶是刚泡的,还散着热气,衬得皎时的脸若隐若现,看上去似要随时去了。 “是我这身子不大争气,殿下勿怪就好。我今日来此也正是要说这事,若是不出意料,明日散了朝,殿下······咳!就要启程去览江了。我这身子定是会拖累的,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出发,与殿下在览江会和。” 二皇子脸上布满犹豫, “这怎么行,这一路上都不太平!你如何能过去!” 皎时罢了罢手,安抚着李言澄, “殿下不必多虑,我请了望归阁的人来。” 李言澄听到这话,心头一惊,你还和他们有联系 !” 望归阁是四年前在西梁突然冒出来的组织,阁里的人个个武艺高强,还有传言说其中有精通巫蛊之术的,丝毫不比国师逊色。 可惜至今能联系上那的人屈指可数。他们向来不做明面上的勾当。 若是能得他们相助,皇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皎时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只是说, “我与望归阁并不熟识,只是前些年给人治病,路上遇见中了奇毒之人,一时心善,就顺手救了。哪知他是望归阁的人,就给我许了个承诺,我若有事,他必来相助。可惜他死的早,去年就走了。临死前,将他兄弟托付给我。那人尘事已结,退了阁,没什么好去处,就跟着我做了个护卫。” 二皇子眼里顿时散了光,甩了甩袖, “也是,望归阁是什么地方。竟然有他们的人护着你我也放心了。” 可惜,承了你恩情的人死了。这样退了的人,也不可能与·望归阁有什么联系。望归阁的大多数人都是尘事未结之人,或有血海家仇,或是亡命之徒。有些人结了尘事,也想退的,向来不拦。 只是这望归阁据所不定,若是有人挟持退阁之人。他们也会倾巢而出,实行报复。前些年就有个贪官不知好歹,联系了好几个组织捉拿一位退阁之人,结果,那天腥风血雨,满门都为此赔了葬,那几个组织从此也再未听说。 二皇子也明白这层关系,也歇了心思。 “殿下,他还在外面候着,我就先行告退,出发了。我们在览江会合。” 第45章 好奇就自己去问 坐上马车后,皎时并未出发去览江。 薛瑄边驾马车边调侃他, “身中奇毒?早死?没什么好去处?皎时啊,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和你医术一样绝的是你的嘴啊!” 皎时淡笑了一下,倒也没太在意,只是也反问道, “那我该怎么给你找个好来处还能让二皇子放心呢,父母双亡家世凄惨自学成才武艺高强?还是江湖组织密逃出来体验生活的天才公子?你喜欢哪个?” 薛瑄自知说不过他,忙扯开话题,怕到时候真的给自己安排个这样的身份, “是是是,元神医的安排妥当极了。只是你说自家主子未什么要安排你去辅助二皇子?明明现在四皇子最得圣意。” 皎时瞥了一眼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怎么?你好奇?” 薛瑄见皎时问自己,还以为他准备告诉自己,忙竖起耳朵倾身过来, “我自然是好奇的,你知晓还不快说。” 皎时倒是没有理他,只是罢了罢手张嘴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 薛瑄想到自家主子的模样,抖了抖身子, “算了,算了,那我还是不要知道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元神医,我见你与我家主子关系挺好的,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皎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他还是记得那天,那日他为了才采至寒之药途经乱葬岗,就见一个大抵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趴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抱着两具尸体嚎啕大哭,满脸都是血印子。 见他过来,又连忙跑到一旁躲起来,那小姑娘瞧了他许久,忽地连忙跑过来扑在他脚下,重重磕头, “元神医!元神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师父,救救兰芷!救救他们!求求您了!” 见自己还未出声,又连忙抱住他的腿, “元神医元神医!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只要你救活他们,我把寒朔阴给你!” 自己的病确实需要它,只是他早已不抱有希望。才会来这寻找另一种极阴之草来代替它 。虽然药性比不上,但…… 寒朔阴生长在极阴极寒之地,三十年开花,五十年才结果,已知的只有两株,皆在西梁境内。 一株五年前结果,被皇室拿去救他们的君主了。还有一株十六前结的果,如今不知去向。 怎么会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更何况,他怎么会知道我需要寒朔阴。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个大夫!” 那小女孩不肯说,只是让我救人。 皎时早已肯断定那已经没气了。那两具尸体早已出现了紫红色类似的瘀伤,肌肉僵硬。可看着小女还期待的眼神,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捂住鼻子,跨过这垒着的层层白骨,有的已经化脓生了蛆,恶臭难闻。皎时蹲下,将手贴在那位老的尸体上,看样子是死了不过两个时辰。只是看他面色红润,眼角也略带嫣红,看起来诡异极了。 这······这是美人散,宫廷秘药!吃了它,便会立刻奔赴黄泉,绝无施救的机会。死者面色会红润,眼角会呈现红色,并随时间推移,愈发深! 只是此药甚毒,许久未流于世,只有三十年前,诸王争位时曾出现过一次,此后再未现世。若不是他师父对此方面颇感兴趣,略有小成,恐怕他也不会知晓。 也难怪这小女孩会误以为还活着。 第46章 安京可不太平 “元神医到了,该下车了。” 薛瑄的叫唤打破了皎时的回忆。 马车停留在一废弃宅子面前,宅子坐落于玄平街小巷深处,前面就是堵墙,已无路可走。薛瑄推开大门,杂草满布,只见一片荒凉。他小心翼翼护着皎时走进去。 待关上门,进了正堂,薛瑄看着蛛网布满的凳子椅子,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子每次都把地点定在这种地方,破破烂烂的。我们望归阁又不是没有钱!” 皎时还未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未理睬他,一个人别开了桌子,往里走去。进了里头,竟是个院子,只是许久未有人打理,草木肆意地疯长,都埋了路。 薛瑄这时也追了上来,一把按下立在土里的石碑,哄的一身,出现了一道向下延申的石梯。他掏出怀里的纸包,打开抓起一把粉就往里头撒,顿时,里头亮起来了紫色的幽光。 虽也算不上明亮,但还是能够看清楚路。 薛瑄扶住皎时慢慢走了下去,许是内里的空气不够通畅,皎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薛瑄赶忙给他顺气,见他难受的模样忍不住说, “元神医你这是何必呢,其实你也不必要来。你身体如此,你若是想要见主子,有什么话要说,就交给信鸽,何必亲自来呢!若是折腾了自己,主子又该心疼了。” 皎时罢了罢手,停了许久才开口道, “此次去览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她到底也还是个小姑娘,这安京可不太平。我到底还是有几句要招呼她的。” 薛瑄抖了抖身子, “小姑娘?我家主子你管她叫小姑娘,我个大老爷都怕得很,你管她叫小姑娘!也就元神医你这般会惯着她,这安京是不太平,可我家主子只会让它更不太平!你也······”别太担心她了! 话还未说完,皎时抬眸就撞上了楚叶清冷的目光,连忙禁了声。 原来已经下了楼梯抬头看去,四周幽光暗闪,楚叶站在门口等着。 薛瑄好一会才战战兢兢道, “主子也~在啊!元神医已送到,我就先走了~” “站住,此次去览江还有些事要同你讲。” 楚叶知道薛瑄是个性子跳脱的人,也懒得同他计较,上前缓缓扶过皎时,带他往门口走去。 薛瑄见他不计较此事,猛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暗暗说着, “还好,还好。” 皎时低头勾起唇温柔的看着楚叶,她的睫毛纤长完全盖住了眸子,鼻头弯钩,自带些微红。 “皎时,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这夜里风大,可小心着点。” 皎时无奈地勾了勾唇,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是是是,你说的对,可我这段日子不会在京城,担心你应付不过来,就想来同你说几句。” 过了门,抬头见去,外头竟一片开阔,芳草依依,暖风袭人。 薛瑄见自家主子撇下撇下自己走了,忙追了上去。他可不想被锁在里头。 楚叶扶皎时坐下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碗热汤, “暖暖身子,一路走来,凉了身,暖一暖。” 皎时按压住心里的情绪,温温柔柔笑着看向楚叶,, “我自个是个大夫,如今怕是比不上小叶子了。” 楚叶似想起了什么, “我怎么也在你身边待了些年头,沾染上些医术,若是这都不懂,岂不是埋没了你神医的称号。” “小叶子惯会打趣我,什么神医啊,不过是外人给的称号,我连自己的病也治不好。” y 第47章 几颗珠子而已 皎时捧起手中的茶,待凉了些才小抿一口。说罢,眼神也多了些落寞。 自己这破败身子不争气······ 楚叶取过早已挂在旁边的狐皮大袄披在了他身上, “瞧瞧说得什么话,又不是没什么方法,只是差些药材而已。总会找到的。” 怕他提起自己的病情,也连忙转移了话题, “览江那边疫情如此严峻,有人比你更适合去。你不必拿自己去冒险。” 皎时见楚叶一副担心模样,有些想笑,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平准已被掉去了西梁境内,其他的医师也治不好这些,我不去该当如何……” 楚叶还想再劝。 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去。 “可平准马上就……”要回来了。 皎时止住了楚叶的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但你还是要信得过我。” 楚叶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是皱着眉无奈地看着他, “启云那边有了丹阳草的信息了,付森他们已经去取了。算算时日,差不多等你回京。” 皎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手也有些拿不稳,水也跟着荡了起来。 “倒是麻烦他们了!” “他们是自愿去的!” 说着,又打趣道, “瞧瞧,现在在我这阁里的人都向着你。我说要人去替你寻草药,他们一个个都打起来了。坏了我好几颗东海明珠。” 皎时纵容地看着楚叶, “几颗珠子而已,你喜欢的话,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楚叶罢了罢手, “我又不是稀罕你几颗珠子,你尽管护着他们。” 皎时低下头没有回话。 不是护着他们······ 可到底是说不出口,皎时转开了话题, “二皇子那头你打算如何安排?” 楚叶垂下眸子,眼里多了份狠烈, “那高位坐久了,总是要下来的。我们和他有共同的仇人,那就是盟友······” 薛瑄听这话,本来就好奇的内心更似有千万般猫挠过, “主子,那二皇子和他老子能有什么仇,能至反目不成?” 说完这话,薛瑄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去!怎么就说出来! 往自家主子瞧去,果然见楚叶冷冰冰地盯着他,眼里渗着的寒光让他毛骨悚然。哪知楚叶还未移开视线,直勾勾盯着他,停了一会,才一字一顿地说, “杀——母——之——仇!怎么?薛瑄你很感兴趣?” 薛瑄连忙罢手,陪着笑, “怎么会呢?我就一时嘴快,该打该打!主子,你和元神医慢慢聊,我先不打扰了。“ 说着,薛瑄就往后面慢慢移,还未动多少,就听楚叶开了口, ”站住!下去领罚!“ 薛瑄仰天欲哭无泪,乖乖下去领罚了。临走时,向皎时投去留恋的眼神。 还未走出门,又听楚叶叫住了他, “站住!” 薛瑄缓缓转过身,知道起死回生的机会来了,笑容咧到了嘴角。 “主子,在!” “不要领罚了,你先去护送元神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楚叶的话还未说完。 “回来再领罚!" 薛瑄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第48章 贪生怕死 他低低回了声, “是。” 皎时见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好笑。楚叶也不是真的想罚他,又见皎时开心,便启唇道, “若是此去做的好就算了……” 平日里自家主子从不改口,薛瑄本已做好受罚的打算,哪又知楚叶冒出了这句话,顿时欣喜若狂,猛地抬起头来,生怕自己听错了,眼睛眨巴眨巴的。 楚叶见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这……真的没问题吗? 薛瑄生怕楚叶改口,忙催促皎时, “元神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行了!” 皎时瞥了一眼他,倒是白同情他了! 该罚! 到还是起身向楚叶辞退,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子,安放在楚叶手里。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这里头有颗九转还魂丹,前些时日才练出来的。安京不太平,若是实在无法子了,你就拿它保命。” 楚叶自然知道手里的药有多珍贵,想要推辞, “你自个才最需要这药,揽江那边那么危险,势力盘踞,你若没个保命的玩意,可如何。” 皎时没有接,只是淡淡笑着 , “这东西我会炼,你在安京这边我才不放心。更何况,有那个什么国师护着那狗皇帝,我也还未打探出他的底细,你可万事小心。” “可你……” 见楚叶还想再说,皎时忙开口噎住了她的话,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了,好了,会没事的。” 楚叶见他又来这招,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有些生气,没有说话。 皎时见楚叶恼了,眼底含着笑意, “小叶子也长大了,知道关心哥哥了。我走了,小叶子不送一下我吗?” 楚叶只瞧着他这般,眼里是溺死人的温柔。 好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小叶子,来!哥哥抱抱!” “小叶子又长高了!” “我家小叶子生得这般好,可不能便宜了谁家臭小子!” …… 想到这,楚叶渐渐红了眼。 大哥哥,小叶子想你了! 皎时见状,以为是自己将她气哭了,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给楚叶擦眼泪。 “是我不好,小叶子莫哭莫哭……” 楚叶这才反应过来,别过脸去, “不怪元大哥,走吧!我送送你!” 御书房内, 哗的一声,书桌上的奏折全被掀了下来。 “你说,揽江发了大疫!好好好的很!我还没死,就敢欺上瞒下了!” “回陛下,是。” 苏枕端端正正站在烛台下,烛火微微晃动,映射着他的脸忽明忽暗。见越皇暴躁的模样,也未露出丝毫胆怯。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感觉到圣洁。 越皇知此大事,心里是气极了。他不允许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触犯天威。 没想到自己的臣子…… 哼!倒这么有本事! 越皇又瞥了一眼苏枕,见他端端正正地模样还是松了口气。 那老东西倒是给他留了个人才啊! “国师大人对此可有何高见,派谁去治理?” 想到那群聒噪贪生怕死的臣子,越皇的眼神微眯。 没想到胆子还大的很! 第49章 陛下以为如何 苏枕恭敬地垂首,回道, “陛下以为如何。” 真是个老狐狸!自己心里早有了打算,还装模作样来问我。疑心重就算了,可这治国能力…… 师父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皇挑了挑眉,跨步又坐了下来, “老四昨日才回来,这些时日辛苦他了。别的大臣……哼!一个个结党营私!十四又太小了。思来想去,倒是老二比较合适,也是老大的人了,该出去历练了。” 这治水倒是给老二增了不少声望,今日上朝竟还有要立太子的声音,看来老二也不老实,平日里……我还活得好好的,立什么太子! 苏枕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就静静站在那里。 老皇帝说着说着又看向苏枕, “国师,秋阳草找到了吗?这次可不能错过了……” “回陛下,已有了消息。” 越皇眼珠转了转,又想起了平元卫递来的消息,笑着看向苏枕,只是眼里的忌惮和猜疑让他看起来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 “听说前些日子,你收了定安候的嫡女做侍药玄女?平日里也劝了你多次,也没见得你上心,怎么突然有了想法?” 苏枕听他询问此事并不奇怪,这京城中哪没有他的探子, “合了眼缘而已。” 越皇听了此话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眯起眼睛, “我听说是宣武将军府向你举荐的,怎么?国师还和宋府有些私交?” “陛下多虑了,只是宣武将军的大儿子武举夺魁设的宴席,我算了些机遇才去的,这才遇到了楚家大小姐。” 越皇手摸了摸胡须,长喔一声,明明已经六十好几的人了,偏偏胡子还是黑的。 “原来如此,只是你与这楚家姑娘也确实有缘,她母亲······也是上任国师的侍药玄女!” 似乎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越皇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苏家······ 听了这话,苏枕头先是一顿,后又神色恢复如常, “缘分是天定的,我不过是按照上天的指示走,那位楚小姐倒是得了眷顾。” 越皇拍了拍腿,哈哈大笑起来, “国师啊!国师啊!这越国就你有这种天赋,老国师倒是给我留了个能人啊,来庇护我大越!” 苏枕低头躬了躬身子, “不敢当,这是我的职责和宿命。陛下若是没什么要再吩咐的,予就先下去了,星司那还有些事未完成。” 楚叶的母亲······ 苏枕还有些事要弄清楚,不想再搭理越皇。 越皇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嘴里还说着客套话, “国师大人劳苦功高,实在是谦逊,既然国师有事,那就先退下吧!” 苏枕弯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越皇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夏公公侯在门口,见苏枕出来,迎了上去, “国师大人,走好!” 又给身后的小桂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送送。 小桂子得令,乖乖顺顺地跟在苏枕身后。 夏公公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可疑的人,才朝殿内走去。 只见越皇眉心紧锁,盯着前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第50章 陛下说笑了 夏公公躬着身子停了会,偷偷打量了几眼,才开口试探道, “陛下,国师大人已经走了。” 越皇收回思量的目光,换了个姿势坐着, “小夏子,你说朕的老二和老四哪个更有才能?” 听到这话,夏公公啪的扑跪在地上, “陛下,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天家贵子,自是极好的,奴才怎敢妄议!” 越皇皱了皱眉,又罢罢手笑道, “起来吧!小夏子,你跟了我快有三十年了吧!怎么还和那时候一样胆小啊!” 夏公公颤颤巍巍站起来去,拍了拍手上的拂尘, “陛下说笑了,奴才不敢逾矩。” 越皇没说话,只是盯着散落的奏折,许久后,才道, “老四也大了······” 夏公公在旁边汗津津地侯在,猛听得这话,心头一跳。 “能力也大了,你说是不是我这些年忽略了他们的成长,一个个都深藏不露,若不是此次洪水来的突然,我都没发现老四还有这才能。” “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已然辛苦了。” 夏公公避重着轻地想盖过去,可越皇显然不是这个心思。 “朕瞧着平日里老二也默默无闻,此次就让他去吧,让朕也知晓知晓朕的这个好儿子也是不是有什么朕不知道的本领。” 夏公公低头恭恭敬敬回了话,便退下去传旨了。 看来这安京又要变天了······ 户部尚书府, “你说那件事传到国师耳朵里了!” 赵钦手里的茶杯已经握不稳了,强装镇定,安慰着自己没事。 还没传到陛下耳朵里,还有救还有救······ 现在去拜访,还来的急,还来的急······ “那国师现在可还在府?” 那探子跪在地上,抬头偷看了一眼他,才缓缓道, “已经进宫了。” 唰得一下,赵钦的脸变得惨白,瘫在椅子上,手里的杯子也顺势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过了一会 儿,又马上招呼道, “白管家,去,快去,把我库房里的三血练花拿出来,收拾一下,备马车,去齐将军府!” 这边,徐彪刚才自家婆娘那里搜出来了好东西——白屏玉,准备拿去讨好自己的上级。 齐将军接过那块白屏玉,眼里先是精光一闪,后又沉了下来,故作样子, “徐副将,你可是有心了,可这精贵的玉实在稀少,来历未免有些······” 徐彪也是明白他的意思,谄媚地笑道, “将军不必忧心,这玉啊,是我夫人娘家给的嫁妆,不是什么来历不明之物。” 哼!臭婆娘,还骗自己没什么东西了!还什么死人爹的遗物,老子要是升了官,她不也沾了光。 齐将军听到这,也知道不是什么来历不明之物了。 只是,这徐彪······ 他夫人娘家是东裕侯府,只是前些年被圣上猜忌,抄了家,不然也不至于会嫁给这一个粗鄙莽夫。说起这位徐夫人,那身姿也是绝色······ 齐将军眼神一暗,将手中的玉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你与徐夫人也是有心了,竟然如此,改天将她一并带过来,我好好感谢。” 听到这话,徐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了顿,自己也并未想将自己的妻子交待出去,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前途,也狠下了心, “将军都如此说了,卑职自当带贱内过来拜见,还望将军海涵贱妾不知礼数!” 齐将军乐了乐,很高兴他的识大体, “四皇子正广招贤士,徐副将有如此才能,必能得到赏识。” 听到齐将军愿意为自己引荐四皇子,顿时喜于颜色。 “那卑职在此谢过将军了!” 第51章 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忽的,户部尚书赵钦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见徐副将还在,将刚要吐出来的话又急忙收了回来,整理了下自己的仪态,朝齐将军使了个眼色。 徐彪见状,也知自己不宜再停留了,还未等齐将军发话,就行礼告退了。 待徐彪走远后,赵钦就忍不住,火急火燎地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那件事被国师知道了!” 齐将军脸色也一变, “你是说?” “哎呦!览江那件事啊!”给赵钦急得忙拍大腿。 齐将军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只稍稍一会就稳定了心神,又瞅了一眼赵尚书, “你想死就再叫大一点!” 赵钦也反应过来,捂住口鼻摇摇头。 “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齐将军见他那副不太聪明的模样,也不指望他了。 谈起这个,赵钦也赶忙进入正题, “已经进宫了,说不准是今晚皇帝就会来宰了我们,还是明天再发难!” “那他查到了什么?” “他只知道此事与朝廷官员有联系,具体还不知道。” 听到这话,齐将军松了一口气,又白了一眼赵尚书, “那至于你大晚上的火急火燎地来找我吗?这不是不打自招!” 赵尚书这也反应过来,脑袋也低了低。 “竟然还没查到,就与我们有什么干系,这事都是览江知县一人所为。”齐将军满不在乎地朝赵将军使了个眼色,仿佛他与这件事摘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览江知县的儿子在你门下当差,去给他递个消息。” 似乎又担心赵尚书不能将此事处理干净,赵将军又补充道。 这么一说,赵钦的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便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往回赶,去处理后事。 呼~我的三血练花保住了! 齐将军朝赵钦离去的方向吐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四皇子为什么会扶他上位…… 这边,二皇子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听门人传报, “夏公公来了。” 二皇子勾了勾唇角,拍了拍衣袖,简单整理下,待时候差不多就出去了。 管家已招呼着夏公公坐下,做好了热茶, 实权都掌握在皇帝手里,这宫里的狗都比外面的小官值钱,更何况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呢! “麻烦公公稍等,殿下已经歇息了。奴才已经去通报了,还麻烦公公稍等下。” 夏公公也不计较,端起桌上的杯子盖了盖沫子,笑着应道, “林管家客气了,时候已晚,本不应该来打扰,可陛下有要事,实在是没办法。” “那我再派人去通报一下,麻烦公公再稍稍等下。” “瓷胡,去!通报一下,说,陛下有要事托付。” 大抵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二皇子才姗姗来迟。 “夏公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劳烦你亲自来,本宫刚刚歇下了,劳烦公公久等了。” 夏公公起身行了个礼,笑的十分和善, “二皇子安!瞧瞧二皇子说得什么话,这都是杂家该做的!不过话不可多说了,陛下此次想派你去览江治疗瘟疫,二皇子快快收拾行程吧!” 李言澄故作不解模样, “览江发了瘟疫?为何此次这么着急?” 第52章 大黄真乖 “哎!二皇子殿下,此次怕是有些凶险,本来疫情不是很严重,可那边的官员胡作非为,生生将此事瞒了下来,才致如此田地!” 夏公公又给二皇子使了个眼色,凑了近些,压低嗓子, “听说此事还与朝中也扯上了关系,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殿下可要小心些啊!” 说完,又正了正身子,摆动了两下拂尘, “话已经带到了,殿下快快启程吧!多带些医师!杂家就不打扰了,先退下了。” 李言澄朝他躬了躬身子, “多谢夏公公了!” 又拿出镶着金丝的荷包,看着鼓鼓的,塞到了夏公公手里, “劳烦夏公公走一趟了,这夜深露重的,这些就当给公公买些药酒暖暖身子。” 夏公公握在手里掂量了下,似乎很沉,脸上本就多的细纹都皱在了一起, “二皇子殿下客气了!这是杂家该做的。” 边说,夏公公边收起荷包,行了个礼, “那杂家就回去回话了,殿下一路小心!” 说罢,便甩了甩拂尘离开。 待苏枕处理完事情回府,已经很晚了。他抬手让怀玉先下去休息了,不必再惊动其他人了。 月亮挂在梢头静悄悄的,不说话。院门外养的大黄狗听见声音倒是惊醒了,许是嗅到了是他的气味,只是跑过来小小地哼了两下。 怀山从屋檐上飞了下来,跪着行了个礼。 “览江那边有人故意在阻扰属下收集消息,根据打探到的,与那边联系的官位不低。” 苏枕轻轻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揉了两下, “没有朝中的人授意,那些人怎么敢?查查览江知县的亲属关系。览江知县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恐怕背后的回报是更大的。” “是。” 怀山接到指令后,便退下了,给览江那边传消息。 大黄似乎也知道苏枕心情不好,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苏枕搭在它身上的手。 苏枕也放松了眉头,笑着又揉了揉大黄的脑袋,眉眼一片温柔, “大黄真乖!” 大黄似乎也听懂了他的话,尾巴摇的可起劲了。似乎还想叫两声,许是也知道是夜深了,便又合上了嘴。 苏枕开了书房的门,拿了根火寸点燃了蜡烛,又坐到了书桌前。 大黄也跟了进来,默默趴在他的脚下。 桌上的要事密本已经堆了一座小山,苏枕想起今天的事,暗暗叹了口气。 师父,我该拿什么来救这个王朝…… 寒风刺了进来,大黄卷了卷身子,将尾巴搭在苏枕的鞋面上。 苏枕又起身将窗子掩上,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将躺椅上的毛绒毯子盖在了它身上。 这傻狗倒是睡得快…… 苏枕摇摇头,认命地坐了回去,拆开了这些信。越读到后面,苏枕眉皱得越起。 一夜无眠。 第二日,怀玉进来伺候,只见那傻狗趴在地上睡得老香,身上还盖着毛绒毯子。国师大人只是趴在桌上,还是穿着昨日晚上那身浸了霜露的衣裳。 怀玉知晓国师乏的很,便悄悄进去取了身大袄轻轻披在了他身上。 第53章 玉……碎了 许是大黄睡饱了,起身瞧见怀玉靠了过来,就大叫了两声。 这一叫,就惊醒了苏枕,气的怀玉瞪了它两眼。 苏枕还没完全清醒,起身没注意,手里握的玉瞬间就砸了下来。 咔嚓,那玉上刻画的花叶就碎成了两半。 怀玉见那玉碎了,顿时只觉得手里的大袄仿佛有千金重。 那玉自从他跟着国师就有了,国师视若珍宝,很少见人,他也是无意间才看到的。每次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国师就偷偷拿出来瞧瞧,仿佛它是什么神丹妙药。 果不其然,苏枕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不顾细碎的小片扎手,只是赶忙捡起,掏出手帕,轻轻地小心翼翼放在上面。只是这碎片锋利,不过一会他的手渗满了血。 苏枕想要捡起剩下的碎片,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污染了它。 他挥手让怀玉赶忙将大黄带走。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将手上的血往自己艾绿的衣裳上擦去,一指一缝都要擦得干净,仿佛不知疼似的,见没了血色,才拿手小心翼翼地去捡。 好不容易捡完,苏枕将帕子打了一个又一个结,似乎又怕它摔了,小心翼翼地捧起,准备放在桌上,不知是不是蹲的太久,又或是昨夜睡得太晚了。起身一下子,苏枕眼前一片黑,向前倒去。苏枕本想扶住桌子,奈何手里的玉佩对他来说更为重要,于是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怀玉本就担心苏枕,出门后也没敢走多远,只是抱着大黄侯在门口。突然听到桌子撞击的声音,忙冲了进去。一推开门只见到苏枕倒在地上,地上血色点点滴滴,手上也尽是血迹,手里却还是紧紧护着手帕包着的东西。 怀玉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块玉佩。 怀玉赶忙跑过去扶起苏枕,将椅子上的大袄披在了苏枕身上,焦急地问道, “国师大人,可有何事!” 大黄也跟了进来,闻着房间里的血腥味一脸焦躁,又见自己主子躺在地上,也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去拱他。 苏枕只是脑袋有些晕眩,摔了一跤后,手脚上的疼痛到让他清醒了许多。 怀玉将他扶到榻上坐下后,又赶忙在屋里找来了药酒。 苏枕紧紧握住手里的玉佩,小心翼翼将它摊放在桌上。 怀玉将药酒也放在桌上,先将苏枕的袖子挽了上去,入目是一大片鲜红 ,原来那玉佩摔的微小细碎根本捡不干净,苏枕正好摔在上头,幸而秋日亮爽,穿的也厚,便只破了皮。 怀远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用撒了上去,用手轻轻揉着。 “大人,您今日就不去衡苑了吧。那东西我去取。” 苏枕微晃了下脑袋, “不用,我亲自去取。也没多大的事。” 苏枕想起让衡苑做的东西,刚刚摔了玉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那东西,小姑娘会喜欢吧…… 太久没见,她好像变了许多,会不会那个也不喜欢了。 想到这,苏枕又开始有些忐忑,习惯性的搓了搓手。 第54章 你过来 却忘记了自己手上有伤口,本来已经止住了血,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滴落在床榻上。 怀玉忙抽出纱布,小心翼翼抬起苏枕的手,裹了一圈又一圈,许是气急了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竟开口责备了他, “国师大人,都这般了,你还去!” 说完似乎又察觉到自己逾矩了,忙歇了声。 苏枕倒是不计较,只是回道, “我只是手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又不是不能走。” 怀玉这次清醒了,没敢大声说,只是小声嘟囔着, “不过是些女儿首饰罢了,有什么值得国师您亲自去取的。再说,平日里也并未见着有什么亲近的姑娘,怎的那般急。” 可苏枕听力实在是好,低头抿嘴一笑, “送给新来的侍药玄女的。” 怀玉先是一惊,又见苏枕并未生气,才继续说道, “不过是依附于你的名声,国师大人为何如此看重。” 苏枕眉眼轻弯,唇角含笑, “她自是不一样的。” 怀玉听到这有些好奇,还想再问些东西,还没说就被打断。 “好了好了,你先去备马车吧,周伯年纪大了,你去帮帮他吧。” 苏枕见他包扎完了,就将他赶了出来。 苏枕往桌上被包着的玉佩瞧去,眼里泛着泪意, 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就好,在就好。 定安侯府,老太太屋中, 许是伺候醉酒的楚二爷到很晚,楚二太太今天明显精神不济,眼底下积了一些淤青,还止不住地打哈欠。 大房这边倒也不是神采奕奕样,站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的许姨娘时不时地瞪两眼楚叶。 倒是好的很,侯爷还是没放下那个贱女人。 都上了我的床,嘴里还叫着“照邻,照邻”。 真当我是死人啊! 定安侯许是昨夜做了噩梦了,今儿个也不是很清醒,倒是有些不敢看楚叶,只是端坐在椅子上,话也不多说一句。 楚叶被楚昭昀的昨晚的话乱了心神,暗部的消息现在还没递送过来,弄得楚叶也心神不宁,止不住地去瞥楚二爷。可他仍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就窝在角落里面半眯着眼。 一时之间,大堂里的气氛极其诡异。 楚老太太人老了,喜欢热闹一点的,可今日瞧去,没个开口的,尽是个闷葫芦。见没人开口,只得自己缓和一下气氛。 “今儿个过来,主要是有话对你们说,”说着,又向楚叶招招手,“叶丫头,你过来。” 楚叶本来心思就不在这,突然听见老太太唤自己,顿了顿,才应道,走了过去 “是。” 楚老太太一把拉起楚叶的手,打起了感情牌, “哎!我家大姑娘真是好福气!” 本想拉近楚叶的关系,抬头却瞥见自家的大儿子心不在焉。 “昭明,你可生了个好女儿啊!” 定安侯不想见到楚叶这张脸,没打算配合老太太,只是仍低头把弄着茶杯,敷衍地回了, “是是是。” 老太太的脸一时有些僵,又暗暗记恨上了许姨娘, 瞧瞧才刚回来,就被狐媚子勾了神,人在心不在的。 第54章 有失规矩 但到底是人老了脸皮也厚,表面上也未露出些什么。 楚老太太原先怕楚叶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恐怕是会对侯府不利,但事到如今,楚叶成了侍药玄女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瞧着她那副乖巧模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更何况,那件事是上面指使的,有那位替我们瞒着,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查得到。 想到这,楚老太太对楚叶愈发亲近,笑容也多了几分实意,笑着笑着,又拍了拍楚叶的手,褪下一个金镶珠方扁镯子戴在了楚叶手上, “大姑娘啊,瞧你这规规矩矩的模样,想来你外祖家定是将你教养的极好的,你明日就要收拾去了。” 说着,又抹了了把泪,仿佛真有多疼楚叶似的。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跟了我些时日,就送给你挡祸事了。” 楚叶瞧着老太太假惺惺的模样只觉得恶心。 呵! 要是真有心,怎么可能回来这么久也没见着什么些关心,这次等的镯子送来也还非装副疼爱模样!瞧瞧头上插着的亮闪闪的朝阳八宝攒珠簪,也不觉得虚伪! 真是恶心! 怎么?现在我有了些价值动不了了了,才想起我! 楚叶略低头掩下眼里的厌恶,强忍住心里的反感, “多谢祖母疼爱!” 楚老太太见她乖顺的模样,心底更为满意,侯府的百年荣耀可不能断了! 楚叶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笑!不过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不过是借着自己母亲上位,如今倒还想让自己为他们铺路。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不过,有了希望才最好······ 从山顶跌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好孩子,祖母疼你是应该的!你要记住,侯府永远是你的后盾,有个强大的母家,旁人才不敢看轻你!” 到底是只老狐狸,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给楚叶洗脑。 楚叶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似乖巧地应下。 许姨娘见楚老太太将镯子给了楚叶,本就眼红。 自己操持家事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太太赏些什么。 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大姑娘瞧来自是极好的,瞧瞧这脸蛋,这风姿。” 说着话,都带着酸味。 话一出口,还未等楚老太太说,楚二夫人就忍不住扑哧笑了。 “哎哟!许姨娘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在侯府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改掉身上的风尘气,知道的只会说,只是个姨娘也难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整个侯府都小家子气。大姑娘好歹是名门大户出生的,你这不是在侮辱她吗?” 许姨娘咬紧了牙关,瞧着老太太在,也不敢回怼,只是说着, “是是是,二夫人教训的是。” 呵!也就现在让你得意一会儿! 你是高门大户出身又如何!可惜你那相公没本事,平日里不还要有求于我。 许是这话戳到了楚老太太心里头,又想起刚刚自家大儿子的反应。思考了一会,沉着脸说, “确实,让姨娘管家还是有失规矩,那这样吧。” 第55章 多谢君姑 楚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那从今天起,这管家的事宜就交给时春吧。” 楚老太太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满目沉痛,昭昀多好的一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当年那时到底是亏欠他了,可也不能怪阿母狠心啊!阿母只是想要你们每一个都好······ 算了算了! 二夫人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见许姨娘还要言语,忙暗地里推开,跪下行礼谢恩, “多谢君姑!儿媳一定不辜负君姑所望!” 许姨娘暗恨恨看着管家权力从自己手上挣脱,咬碎了银牙,直瞪着二夫人。可二夫人本就瞧不起他,今儿又见大哥没护着,也不示弱, “许姨娘这般瞪着我作甚,做妾就要有一个做妾的本分,这是在家里,若是出去,姨娘还是这般,岂不是让这安京笑掉大牙。” 楚老太太出身不高,可二夫人娘家到底也是世家贵族,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待见,但对自家二媳说得规矩还是很认同的。 楚叶见二夫人这么给力,也出声给许姨娘一击, “说来也是,祖母,我刚回来,也不太清楚这边,瞧着姨娘当家,我还以为这是安京的规矩,今儿个听二婶婶一言,算是明白,原来只有侯府里是这样。” 楚老太太本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要不是当时大房没了正妻,二房的也还未娶妻,自己当时患了疾,不然怎么可能让姨娘当家。 又听楚叶的意思,说得好听,楚老太太瞧不惯苏照邻,自是不愿自家说得比她娘家还不如,可到底听上去又似在为侯府着想,楚老太太本就想拉近与楚叶的关系,听她能为侯府如此考虑,已然是很满意了。 楚含清见楚叶高高在上如此羞辱自己娘亲,早就忍不住了,冲出来脱口就是一句,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懂什么规矩,在这里卖什么乖!” 这句野丫头狠狠地刺激到了楚老太太,自己出身不高,刚过门时楚家的人也看不上自己,自己的小姑张口闭口就是一句野丫头。好不容易靠着儿子挣了口气,曾经趾高气扬的小姑到了她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下跪。 楚老太太想到曾经灰暗的日子,又见楚含清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如此无礼,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猛地一拍桌子, “二姑娘,你这礼仪学得好啊!对自己的嫡姐不敬,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是谁教的规矩!野丫头,你不过也是个庶出的玩意,在高贵什么,你且问问你姨娘身份!” 楚老太太被楚含清刺激到了,也不择口语了,对着楚含清一顿羞辱, “还不跪下!给你嫡姐道歉!” 在场的人似乎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因为楚含清的一句话发这么大的火,都吓了一跳,定安侯本不在场的心思也被吓了回来。许姨娘忙给定安侯使眼色,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掌家大权可千万不能被夺走,二哥那边还未办妥,如果突然转交,这些年的······一下子就会被查出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第56章 君母 若是被发现,一切都会完了。 可定安侯自己也是个拎不清的,楚老太太一向严苛,自己还是稍稍有些怕她,又见老太太今日拍案发火,更不敢多说。 自己母亲也年纪大了,又不是什么心狠之人,竹纤你且就忍忍吧。含清确实也不懂事,虽然在自己眼中,嫡庶没什么分别,可她也不能叫自己阿姐野丫头吧! 这不是在暗讽自己十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 定安侯避开了许姨娘求救的眼神,若无其事地假装低头喝茶。 许姨娘见此,心凉了一半。 这就是同床共枕多年的良人啊!瞧瞧!也难怪,他要是不凉薄,又怎么会为了功名利禄指示自己去杀害他的夫人。 真狠心啊! 若是让他知道含清已怀了宋小公子的孩子,还不知要闹出哪样。含清靠他靠不住,还是得由我这个做娘的来谋划! 想到这,许姨娘的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绝对不能将这管家的权利交出去,不然,我们母女不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许姨娘不一会眼泪唰得往下流,先是跪着扑在老太太脚下,余光瞥见自己的傻女儿还直愣愣地站这,忙就了一下她,将她往地下拽。 楚含清虽然心里不满,但还是很听自己母亲的话,乖乖跪下了,只是脸上还满是气愤,看得老太太紧皱着眉。 这也太不识礼数了! 还未等楚老太太反应过来,许姨娘哇得就哭了,泣涕涟涟,说得多委屈似的 “是,都是妾身教女无方,只是平日里侯爷多有疼爱,是个小孩子心性,今儿个见大姑娘回来,又见她生的如此美行事也端庄大方,这几日来身子也不舒畅,难免会如此,请君母念在平日里二姑娘孝顺的份上,就暂且饶恕她这一回吧。” 老太太瞧她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心烦的很,别拿狐媚男人那一套来对付我! 自己丈夫年轻时也是个多情种,处处留情,后院就没安宁过。可惜啊!死的早!那些狐媚子最后一个都没留下来······ 听她这话,又瞥向楚含清,身子不舒畅?怕是这几日不安宁,才不舒畅的吧! 可一想到楚含清的肚子,老太太就有些头疼。若不是为了侯府的名声,早就拉出去浸猪笼了,还留的她在这里蹦跶! “起来吧,竟然身子不顺畅就回屋里呆着去。” 许姨娘见老太太不拿自家女儿说事,自是知道老太太也渐消了气,眼咕噜一转,又扑到在老太太跟前, “君母啊!妾身知道是自己身份已能入侯府伺候侯爷已经是高攀了,只是妾身心血都已寄于家事,妾身虽身份低下,但府里上上下下妾身也从未出过错,君母若是因为身份就看低了妾身,实在是叫妾身不平啊!” 楚老太太抬起眼瞧了瞧她,似乎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闹一番,没想到她会说这话,细细想来,此话倒是不假,虽说自己瞧不上她的出身,但到底也与她有些同病相连,瞧她这十年来掌家也并未出现什么慌乱事。 见老太太神情有些松动,许姨娘又追加道, “君母,妾身知道自己此举的确是僭越了,那请君母再给妾身两个月的时间,二夫人尚对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不了解,妾身恳请君母给妾身两个月时间去交付账本。” 第57章 永远低人一等 倒也的确是,侯府大大小小资产也不少,光是这安京大大小小的铺子就有上百家,更别提郊外的良田,老夫人想来也是,二媳到底也未操持过府里的事,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先让她跟着许姨娘学两个月,到时候再让她管家也不迟。 只是,她到底不是大房的,这爵位也······ 想到这,楚老夫人敲了敲桌子, “大郎,你也该续弦了,你也瞧见了这府里没个管家的女主人还是不行的,你且思量思量。这大房里头就两个姨娘,一个通房,人丁也单薄的很。” 听到这话,许姨娘和二夫人脸色都变了。 许姨娘脸上泪痕还未干,本就哭着红肿的眼因为不甘而睁的更加难看。心里愈发怨恨老太太,刚从我手里拿走管家的权利,现在又要给侯爷续弦! 虽然许姨娘已经伺候了定安侯十余年,但她自己对他也什么没底,贪财好色,若不是自己手里有他的把柄,又怎么可能把持他这么多年。 绝对不能让新妇进门,不然自己和女儿永无出头之日。 如今侯爷还不知道含清已经怀了宋二公子的孩子,得早早做个打算了。可惜自己的傻女儿还真以为自己父亲疼爱她,呵!不过是她使了些手段,他子嗣单薄,含清又是里头最出众的,可以给他卖个好价钱。 若是让他知道含清怀孕了,为了攀上宋家,做妾也要把含清硬塞进去。 可做了妾,就永远低人一等,扶不上正妻。 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能亲自教养。 说得好听是妾,其实不过是个可以上床的奴才。 我曾也是高门贵女,可惜啊命运弄人!苏家,走着瞧······ “大郎,你瞧廖左史家的四娘子如何,我瞧着不错,那姑娘我瞧着不错,人长得也好心又善,我前些时日去玉元寺上香,正好遇见廖夫人带着她来上香,那姑娘知礼数的很,我瞧着实在不错。”楚老夫人又端起手中的茶,笑得慈眉善目,似乎刚刚没有生过气一样,看起来对那廖四娘子十分满意。 廖府到底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言官,给定安侯做续弦已然是高攀了。 但老夫人自有她的打算,侯府不过封侯十余年,根基不稳,更何况,定安候这个爵位又不是打仗打来的,那些稍微有些底蕴的世家哪个瞧得起。 虽然廖府没有实权,可他们是书香门第,在京都的威望也不错。若是结了亲,侯府的声望只会更上一层楼。 二夫人在内宅待了许久,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 呵!什么好事都想着大哥! 让我管家了,才记起要给大哥找个续弦。 怎么?生怕这些钱财被二房分去一分一毫! 可哪怕二夫人再不满意,也仍要装作一副贤良的样子。 续弦,反正有许姨娘去对付,正好让她们窝里斗,自己收个渔翁之利。 楚含清可没有这般好心性,听到老太太要给自己父亲续弦,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给许姨娘下了一大跳,生怕她出什么事。 第58章 女儿知错了 只听楚含清脱口就是一句, “祖母这么做真是寒了我姨娘的心,爹爹和姨娘如此恩爱情深,祖母何必做这插足人姻缘的事,更何况如此,爹爹又不是没有儿子·······娘!” 许姨娘想赶忙拉住楚含清,但已然来不及了。 楚含清对许姨娘的阻拦感到不可理喻,自己都是为了她呀! 这话气得楚老太太眉头突突地跳,啪地重重拍了桌子,连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楚二爷也被下了一跳。楚大爷也是心头一震。 “规矩是谁教的,我从前还一直以为你乖巧懂事,没想到啊!恩爱情深?那时夫妻之间,就算许姨娘生你养你又如何,不过是个妾,也配得上姻缘二字。就连你也在你大姐姐面前低一等,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 楚老太太从前虽也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她向来顾及着侯府老夫人的身份,也不会如何。今日发如此大的火,已然是稀奇。更何况,楚含清又是个心性不稳的,自然被吓到了。她急忙躲在定安侯身后朝她爹爹求助, “爹爹,快救救女儿。女儿知错了。” 疼了自己女儿这么多年,心里还是舍不得她被责骂的。定安侯开口想要帮二姑娘求情,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二姑娘这番行为有多离谱,长辈还在训话,自己不恭恭敬敬听着,反而当众跑开向人求助。 二夫人在旁边冷眼瞧着,心里也在嗤笑,果然是姨娘教出来的。 本来向老太太请安,妾侍是还要早些,也待不到这个时候。许姨娘现在还能在老太太身旁侍奉,本就是个特例。谁叫大房没主母,这许姨娘又偏偏独得侯爷的喜爱,只是瞧着老太太这么一个重礼数的人,怎么又会破例? 瞧二姑娘如此不守规矩,楚老太太的火更旺盛,她从前本来就是个独断专权的人,若不是靠着自己强硬的手段,出身低的自己又如何能够镇住泱泱后院。 ”呵呵,你倒是有个好爹!大郎,你还要再怎么护着她吗!瞧瞧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定安侯虽然有心护着,但到底不敢去违逆老太太话,只是劝着楚含清收敛着性子, “好了好了,这次确实是你做的太过了,你祖母一向仁善,去乖乖认个错!” 楚老太太也瞟了一眼自己的大子,还这般护着她,瞧瞧都成什么样了,竟然都学会了暗结珠胎,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知道自己处理不好才敢报到我这里来。 当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如此肆无忌惮行事,真是辱没了名楣! 呵!现在还把她当个宝! 楚老太太脱口就想把楚含清这些日子做的糟心事全讲出来,但到底还是顾及到人多眼杂,才歇下了心思,只是想到这里,气血就上来了。这是生着闷气没同定安侯说话。 楚含清却仍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是任着性子缩在身后,可把许姨娘给急得,这时,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把女儿养得太娇惯来,养成了这般蠢笨又任性的模样,但自己到底是她的母亲,凡是都是多为她计量一点。 第59章 她是你姐姐 可是实在离得太远,又在老太太跟前,实在不敢再言语,怕是错上加错。 定安侯见楚含清听了他的话,仍无动于衷,被落了面子,又见楚叶乖乖巧巧地侯在祖母身旁,想到她为自己侯府也争了光,自己虽然这么多年不在她身边,却也还能出落着这么出众······ 哎!想到她母亲,到底是自己亏欠她! 心里也对楚含清生了不满,说话也带着点怒气。 “还愣在那干啥。快去给你祖母请罪!你看看你姐姐,乖巧懂事,你也该向她学着的点。” 楚含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凶自己,仍耍着小性子,又听他夸楚叶,心里也被妒火冲上了头, “爹爹!你也觉得我不如楚叶吗!不过是个寄养在乡下的女儿,我哪一点不如她!我不去,我本来就没有错!明明我母亲才应该是正······” 楚含清话还未说完,定安侯一巴掌就呼了上来, “逆女,闭嘴,她是你姐姐!” 定安侯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楚含清本来就没预料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动手,一下子就被扇倒在地上了,许是受到了惊吓,肚子开始疼起来,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肚子。 许姨娘见状脸都白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忙起身去扶自己的女儿,连招呼着身后的花絮去请大夫。 许姨娘小心翼翼捂扶起楚含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舒坦些,慌慌忙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汗,瞧自己女儿痛苦成这样,许姨娘满是心疼,心里对定安候也愈发失望。 定安侯和在场的众位,都似乎也没料到事态会这么发展下去。定安侯也有些怀疑,自己下手也没多重,怎……怎么会这样啊! 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定安候还是有些关心的,他也连忙上前去查看下情况,又见许姨娘着急模样,伸手去安抚,却被许姨娘一巴掌打开。 真是慈父!还好意思过来,男人果然靠不住! 生过孩子的二夫人见眼前状况,似乎也猜出来什么了她微微勾唇。 这二姑娘可真是大胆啊!未婚先孕暗结珠胎放在外头可是要浸猪笼的,这老太太同大哥可是向来注重名声的,这一次,恐怕是…… 想到这,二夫人抬头去看老太太的脸色,除了难堪和阴沉以外,见不到任何惊奇。 怕是老太太早就知晓了。 好个偏心的老婆子!都这般了还要惯着大房胡闹。这事若是透露出去,整个侯府的名声都要被毁了。 想到自家大姑娘也不过四五年就要定亲家了,若是真的被透露出去,秋儿可怎么办! 老太太似乎也想到这层关系,清了清嗓子,眼神一凛,扫视了一圈婢女侍从, “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半分,你们就去自寻出路吧!” 自寻出路?说的好听,不过是把他们重新发卖掉,至于会沦落到哪?那就看命了…… 可乱世是会吃人的,当今可不怎么太平。 第60章 你也不要怨你父亲 楚二夫人可不以为她是疼爱自己的孙女,只不过是侯府每一个女儿后面都有可能会带来一笔巨大的收益。谁都逃不开,就像自己一样,不也没办法拒绝吗? 自己当年也没能逃掉······ 楚叶静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瞧上去她们母女也没都精明,楚含清更是蠢到家了,楚叶想不通,听他们说自己的母亲有多风华绝代,为什么会败在她们手里。 再者,自己这名义上的父亲,除了张脸够看,瞧上去窝窝囊囊的,有什么是值得的。才学?除了个爵位,做过什么功绩! 只是,那他爵位是怎么来的······ 楚叶眼里寒光一闪,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题。 这时,汀杏忽的朝楚叶靠了过来,贴耳低声私语了几番, “小姐,得了消息,已经在路上了。” 楚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来得还是程大夫,似乎听了消息,真有几番真切的着急,气还喘着,看上去也有几番狼狈。进来也先顾不得行礼,就先急急忙忙去瞧楚含清。 许姨娘见到他终于过来,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忙也侧过身,让他好瞧着楚含清,唤道, “程大夫,快快来瞧着,含清这是怎么了!” 程大夫见楚含清脸色已疼得生白捂着肚子,下方衣裙似有血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人多眼杂的。程大夫朝许姨娘使了个眼色,继而说道, “夫人别急,先扶令媛卧床休息,这地上湿气重,在下才好做另一番判断。” 定安侯听了这话,到底是有些疼爱的,忙一把将她抱起往偏房抱去,到底是还有些英气在身的,抱得稳稳当当。 这边一行人刚刚离去,楚老夫人揉了揉额头,皱着的眉头好不容易松懈下来,招呼了楚叶两声, “大姑娘,你也瞧见了,你二妹妹是个不省事的,你弟弟年纪又尚幼,日后这府里还要靠你多担待担待。我知你是个好的,能被国师看中,还是有些福缘在身上的。” 楚老太太许是被这些事烦的要紧,顿了顿,吩咐着身后的紫芸给她揉揉额头,舒展了好一会,才又接着对楚叶说, “今日是来商讨你明日离府的事情的,本来这事不应该我插手,你母亲去的早,大房内又无主母,我这老婆子年岁也大了,有些事还是不如小年轻的好,你爹爹也是疼你的,才想来为你多做些事,看看有什么顾虑不周的地方。” 楚老太太似乎明里暗里都在讲大房该有主母这件事,楚叶又怎会听不出来呢,只是这事若是想做,大可以几年前就做了,何须等到今日,瞧刚才的样子,楚老太太似乎有些忌惮许姨娘。 难道中间还有些什么事? 楚叶虽然疑惑,感觉当年的事又被重重迷雾掩埋,动作得加快点了,楚叶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恭敬顺从的模样, “这事但凭老太太做主,孙女知晓,祖母和父亲都是疼爱孙女。” 听到楚叶领下了这份情谊,老太太面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拉过楚叶的手拍了拍,以示亲近, “我瞧着这府里就你最懂事了,你且放心,老婆子自是给你安排最好的,你也不要怨你父亲,当年你母亲意外身亡,给你父亲造成了打击,你当时又是那番模样,实在是顾不及你,才会将你送过去。” 第61章 孙女知晓 楚叶瞧着老太太虚情假意的模样,只觉得恶心,被她抓住的手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爬。 打击?顾不得? 呵! 瞧这话,你自己信吗!真当自己不知事,那时自己也有六岁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疼我?就是不管我死活,瞧也不瞧我几眼就丢给了我外族! 可真是疼我啊! “孙女知晓!” 听到这话,楚老太太也放心了,亲亲近近拉着她谈家长里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疼自己呢!二夫人有心为自己谋个出路,也稍稍放下了些架子,在旁边陪话。楚二爷哪怕出了这事也没惊动她,看起来就不管事,瘫在椅子上,瞧着醉醺醺的,也不知是不是早起又多喝了几杯。 还未过些时候,下人又来通报,说是宣武将军夫人求见。 楚老太太有些惊奇,看向了楚二夫人,大房没有主母,许姨娘管家就算了,可到底是身份不够,平日里这些交际都是二夫人在弄。 楚二夫人自己也有些疑惑,虽说前几日递了帖子,但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过来。但到底还是向老太太解释了一番。 楚老太太本就有意去攀宣武将军府的亲事,听着宋夫人过来,倒也有些欣喜,稍稍整理了衣着,又让紫檀下去起了壶热茶。 不过一会,宋夫人便进了屋。 宋夫人不过四十岁,瞧着却有些沧桑,面上自带着些英气,瞧着好认。她算是位女中豪杰了,年少时就常常跟着自己的夫君驰骋沙场,前些年头,年纪大了又受了些伤,才退了下来。 宋夫人朝楚老太太行了个晚辈礼,楚老太太连忙招呼着坐下, “宋夫人当真是客气了,你有功劳在身,岂可拜我这等粗鄙夫人,真是折煞老身了,快快请坐。” 宋夫人也没跟楚老太太客气,若不是为了楚叶,她今日也不会走这么一趟。 可何况,楚老太太也确实受不起她的礼,平日里自己就算有些疏忽,失礼了。大家也不会计较,且不说她自己这一身的功绩,单单是将军府的满门荣耀,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自家君母呀,平日里总跟她强调规矩,这高门大府就是规矩多,比不得塞北自由。 再者,当年苏妹身死着实蹊跷,谁知道这楚府在里头扮演什么角色。可那时自己在塞北,没能赶回来。自己后来也派人查了,却始终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似乎背后有什么人在阻拦。 苏妹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幸而得了国师大人青眼,后半生也算能保证了。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是家事,自己也不方便插手。虽说有姻缘牵着,可是谁知道楚府会这么办,再者,自己这儿子也配不上叶丫头这般好的姑娘,可不能白白耽误她了。 “今日邀宋夫人过来呢,是为了大姑娘同贵府二公子的姻缘之事。大姑娘早早没了母亲,一直被寄养在她外祖家,这事也是一拖再拖,可老身前些日子听我二媳说起,贵府似乎有退了婚约之意,不知是不是这样?” 第61章 又白又嫩 宋夫人轻甩了手里的帕子,眼里划过一丝轻蔑, 自己在府里的这些年,这种招数可看多了!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为自家姑娘着想,知道这些年的瞧上去就是一场笑话。若是真真疼自家姑娘又怎么会将她扔在外祖家不管不顾这么多年? 宋夫人又心疼地朝楚叶看了一眼,只见她恭恭敬敬乖乖顺顺地侯在楚老太太身旁。心里更是一紧。 这孩子真是受苦了,瞧这老妖婆把人家小姑娘磋磨的,站在旁边动都不敢动。又瞧着楚叶与她母亲相似的眉眼,心中更是心酸难耐。 多好的孩子啊!苏妹怎么就这么么平白无故地就去了······瞧瞧这没娘的孩子,婚事都要遭人惦记。 宋夫人心里一阵可惜。 楚叶则被宋夫人盯得发毛,见她时一会疼爱时一会可惜,瞧得她寒毛都立起来了。 我记得宋府好像就与我母亲有些交情,但也至于到这个地步吗! 但楚叶心头还是有些暖和,这是到京都来第一次······ 只见宋夫人轻笑道, “老夫人可真是关心啊!不过,府里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楚大姑娘虽是温柔贤淑,才貌双全,可奈何我家二子实在是不争气,整日偷鸡摸狗,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我与楚大姑娘的母亲是旧交,怎忍心让她落入如此火坑,嫁与如此市侩之人。若是让苏妹得知,恐怕在天也不瞑目。更何况,如今,大姑娘做了侍药玄女,更是要好好挑选挑选,哪个好门第近不得。到时候,我来为大姑娘添喜,老夫人可不要怪我啊!“ 说着,就站起身来,轻轻切切地来拉楚叶,抓住她的手就是一顿摸,嘴里还念念有词, ”瞧瞧这手,又白又嫩,我这个做女人都爱,要是叫我那蠢笨儿子瞧见了,还走得动路,哎吆哎吆,可惜了,千万不能便宜了他······” 楚叶在旁边听着,手又抽不回来,宋夫人又在旁边碎碎念叨着,弄得楚叶差点以为自家暗卫的资料查错了。那上面明明写着宋将军家二公子聪慧巧能,颇具风格。 且不说什么风格不风格的了,怎么到了楚夫人嘴里就变成酒囊饭袋,市井之徒了,还好色。 难道这就是亲娘?楚叶有些不明白。 其实宋二公子哪有她娘说得那么差,十六岁就已登科,名遍天下,已然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虽然人是爱玩了点,但也尽是一些小打小闹,从不做出格之事。只是可能在亲娘眼里,他那些小打小闹就足以被认定为皮猴子,再加上宋夫人因为苏照邻一事,对楚叶有一种天然的滤镜,自然对楚叶就格外亲切了一点。 可这话落在楚老太太眼里就是推脱之词,在场的都是人精,哪听不懂宋夫人的话。 虽然客套是这般客套的,但楚老太太还是没忍住嘴角一抽,你管宋怀远叫游手好闲!那岂不是让天下学子成了个笑话。可偏偏她场面话也说得漂亮,楚老太太一时之间叶找不到什么插话的空隙。 第63章 好姻缘 可为了攀上宋府的好姻缘,楚老太太又厚了厚脸皮,堆着笑说道, “宋夫人可真会开玩笑,你家那公子自然是极好。你也知道,我这大姑娘自幼被养在乡下,夫人你若是嫌她不知礼数,配不上贵府的公子,也无妨。只是不能断了宋府和楚府的姻亲关系。我这大房还有个同大姑娘年岁差不多的姑娘,虽是妾侍生的,但也是按照嫡女来培养的,礼仪书画也样样不差。只是身份略低了点,但做个妾还是够格的。” 原本老太太有让楚含清做正妻的想法,到时候多牺牲一点也无所谓。只是今日瞧她如此,也不是个做正妻的样,那就安安心心做个妾吧,希望能学到几分她母亲的模样把持住楚二公子。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等不得了。若是传了出去,楚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就只能尽早将她嫁出去了。 想到这,老太太的眼神又狠了狠。 倒是便宜那丫头了。 宋夫人抓着楚叶的手也放了下来,眼里带着疑惑。 这老婆子是听不懂人话吗?说了是自家那小子攀不上楚叶,怎么还拿个庶女来糊弄。怎么?一个庶女也能比得上小叶子!再者,这姻缘是和苏妹定的,和一个庶女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为了走个形式,又何必来这一趟。 妾?这是把我们宋府当什么青楼妓院,想往里头塞就往里头塞。我们宋府哪有纳妾的,我家那小子要是敢,我可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听到这话,楚二夫人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这是要塞自家的姑娘去给别人做妾!虽说是庶女,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怎么上赶着做妾呢! 老太太到底还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还是窄了些,她自己打心底里瞧不上庶女,也只想着攀上宋家那门亲事。却不知道,除了皇家,哪个清白人家会想不通上赶着送姑娘去做妾。做了妾,可是永远扶不了正,妾在主人家也就是个奴才,自家也会低上一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老太太可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想着自家从此和宋家就是亲家了。 可其他人就不是这么想了。老太太直接越礼就向宋府送妾,这对宋府也算是一种羞辱。宋夫人又拍了拍楚叶的手,安抚着。对楚老夫人说话可就不客气了。 “楚老太太,我恭恭敬敬对你是因为你是长辈,可你这贸然插手我儿的亲事恐怕是不合礼吧!” 宋夫人早年是上过战场的,性子也有些泼辣,再者,楚府还得攀他们家。 楚老太太脸色僵了僵,被小辈这么对待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不死心,又缓了缓脸色,陪着笑, “宋夫人这是何意?老身不过是想维系一下楚宋两家的姻亲,若是瞧不上二姑娘,二房也有些好姑娘。” 楚二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死老婆子,卖大房姑娘就算了,还把算盘打到二房头上了。秋儿和安儿不过一个九岁一个四岁,等她们长大,那宋二公子都快三十了! 第64章 便宜爹 宋夫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话,脸皮抽了抽,这老婆子把自己当什么人!到底听不听懂的人话,自己都说了自己孩子的婚事不要她插手,怎么比我高一辈就真的端个长辈的样子啦! “楚老夫人怕是还不明白,宋府不是与楚府的婚约,而是与苏照邻的女儿有婚约!你这般作贱自家姑娘只得吗!真是高门大府!我们宋府可攀不上!” 到底还是顾及楚叶,宋夫人到底也没说多狠的话,只是也不是什么客气话。楚老太太倒是有些被气着了,她最讨厌别人提什么门第之见了。一时间没说话,息了声,倒是朝楚二夫人投向感激的眼神,若是宋夫人稍有些迟疑,为了攀上这门亲事,说不定真的会把二房的姑娘塞给宋府做妾。 楚叶倒是站在一旁气淡神闲,悠哉悠哉的,反正现在有宋夫人给她撑腰,瞧着宋夫人大杀四方的模样,楚叶也不打算暴露自己,毕竟往后还要回来…… 楚叶也不担心宋夫人不护着自己,毕竟自己母亲对他们家的救命之恩也不是说忘就忘的,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同定安侯一样薄情! 想起自己的便宜爹,楚叶心底有些冷笑,定安候?定安定安!可真是……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死寂。 宋夫人可不客气,拉着楚叶挑了两张离得近的就坐了下来,然后又对楚叶的手一顿摸,嘴里又念叨着, “真嫩的手,我在京城都很少见到这么白嫩的手,哎!真是羡慕!” 宋夫人年轻时候一直在战场上待着,不仅手有些茧子,面上的皮肤经过风沙的洗礼,也略显粗糙。即便在京城养了好一段时间 也还是算不上水灵。 可宋夫人也是女子啊!怎么可能不爱美呢! 今儿个看见楚叶这么俊秀的人,心里更是痒痒,又瞧她的手如此的细腻,早就忍不住了,摸上去,果然水嫩光滑!这叫宋夫人更加不想松手了。 楚叶的嘴角有些抽,自己料想过很多结局,也没想到是宋夫人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偏偏你一扯下去,她就可怜兮兮地望着你。宋夫人是很英气明媚的长相,她这般反差地望着,又是长辈,扒拉了几次无果后 ,也就果断放弃了。 这边一片祥和,偏房就有些不同了。 楚含清见了红,也不知道孩子保不保得住,程大夫在里头忙活,花絮在里头帮忙,定安候和许姨娘在外头候着。 定安侯再蠢笨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沉着一张脸拉住走来走去的许姨娘,逼问着, “讲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未出阁就怀孕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坏了侯府的名声,我们侯府还要不要做人了!” 许姨娘本就有些着急,又听定安侯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名声”,气不打一处来,也同他嚷着, “名声?什么名声?你若是当年娶我,含清她就是嫡女,至于每日饱受那些非议吗!现在你张口闭口就是名声,那你宠妾灭妻……” 啪地一声脆响,定安侯一巴掌就扇到了许姨娘脸上, “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 第65章 命数 许姨娘被扇倒在地上,眼里透着一丝寒意,却还是笑着,嘲讽道, “呵呵!我懂什么!你不过是怕我说露了嘴,让苏府知道,让那位怪罪,毁了你大好的前途!” 许姨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勾起自己唇边的发丝,直勾勾地盯着定安候。 定安候被盯得发毛,也怕许姨娘狗急跳墙,过来扶她并安抚道, “好了!好了!三娘不要闹了!这些年你们母女跟着我享受的荣华富贵还少吗?我何曾有亏待你!再者,你上头又没有主母压着,可还不好!” 许姨娘一把撇开他, “呵,这难道不是你拿这些来堵住我的嘴的吗!是啊!我上头没有主母压着,你呢?外头的外室可还少吗!你现在这般不看重含清了,无非就是那些莺莺燕燕生的更讨喜!你母亲可瞧得惯我!哪日不是想要你早早续弦,瞧不上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可这不是你答应我的吗!凭什么要我去扛!我身份低微?当初是谁殷勤献媚要来求娶,怎么?我家道中落就是妾了!只能一辈子上不得台面!不要你假好心的!” 许姨娘被气急了,一箩筐地都抖了出来。 许姨娘年轻时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苏府同苏府也是故交,自己与苏照邻年幼时也有几分交情,哪知变故突发,满门抄家,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就跌落地狱,自己也被…… 当年苏府同自家的交情也不错,可真当大难临头,自己去苦苦哀求他们,却没一个愿意帮的,说得多好听, “是命数啊!” 命数!什么是命数! 所以她恨啊!苏照邻!自己也去求过,可她呀!直接就闭门不见! 说好的我们是一辈子的交情呢! 那天的雨下的好大好大,自己无能亲眼看着父亲母亲都被斩首,血流了好多,满地都是红的,自己呢!以身侍人,卑躬屈膝…… 后来,曾经向自家求娶的楚昭明愿意为自己赎身,明明说好要娶自己的,为什么转头就娶了苏照邻这个贱人! 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自己就站在人群中看他们恩恩爱爱,若是从前,自己也是天之骄女…… 阿父阿母,纤纤想你们了…… 不过没关系,楚昭明他舍不得自己的美色,苏照邻,你就去给我阿父阿母陪葬吧…… 定安侯自己的这些破事都被说了出来,有些恼羞成怒,面子挂不住,直接甩了甩衣袖就离去了,只扔下一句, “我懒得同你争辩!” 待定安候走后,许姨娘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一生怎么就活成了这样…… 可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又硬下了心肠,自己绝不能让她也过着这种任人摆布的日子了! 许姨娘缓缓将眼泪一擦,又端着往日的模样,起身去了内室, “怎么样,含清有无大碍?” 程大夫摇了摇, “无大碍,胎有些不稳,万万再受不得刺激了!” 程大夫和花蕊都聪明地没提刚刚那件事。 许姨娘松了一口气,只是眉头还是紧着的,点了点头坐到床头,掏出手帕给楚含清擦了擦汗。 第65章 瞧着如何 “花蕊你拿锭银子给程大夫,带程大夫下去吧。” 程大夫瞧许姨娘憔悴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退下了。 许姨娘坐在床头轻轻地给楚含清擦汗,心头有些庆幸她没有听到她父亲说的话,不然,怕是真的保不住。 这孩子真以为他爹是真心疼她的…… 如今该怎么办呢…… 许姨娘有些忧心所以没注意到楚含清微微颤抖的手指。 大堂内,定安候怒气冲冲地从外头走了进来,边走边跺脚。待发现宋夫人来了,有些惊讶,道了个礼,又匆匆地走了。 楚叶瞧着也不奇怪,怕是他已经发现了楚含清怀孕了。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向楚含清出手,虽然它孩子瞧着也保不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是没想到楚含清这么能作,又看不清。 许姨娘养得可真好啊! 倒是宋夫人瞧定安候生气的样子有些奇怪,但也没关注什么,只是还把玩着楚叶的手。 许是沉寂得太久了,楚老太太憋不住了,先开口发问, “那宋夫人是何意!是要我家大姑娘?” 楚老太太心思转了一圈,原先是打算拆散这桩婚事的,毕竟楚叶是苏府的后 若是让她知道她母亲……可现在瞧着宋府只要楚叶的样子,楚老太太有些思量。 算了,只要能攀上这门亲事,侯府就能更上一层。反正瞧楚叶这乖顺的模样也翻不出什么大波浪。 宋夫人听老太太这话又被噎住了。这老婆子怎么偏不听人话呢! 虽然自己瞧着楚叶有些欣喜,但想到自己糟糕的儿子,也狠不下心去糟蹋楚叶这朵美人花啊! 可又在脑海里思寻了一番,好像京城也没什么可以值得寄托的人家。如果自己做了楚叶的君姑,自己也可以护住她,想到这,宋夫人也有点心动。 但到底还是要问一下楚叶的意见。 于是,宋夫人也没搭理老太太的话,又亲亲切切地拉过楚叶的手,脸上堆满了笑, “叶丫头,你瞧着如何呀?虽说我二儿子不太中用,但我好相处呀,整个宋府都好相处呀!你若是嫁了进去,我君姑定待你比亲孙女还亲,你大嫂也是个美人又随和的很,还有个小妹,那丫头也乖巧的很……至于我那二儿子,若是对你不好,我抽扁他,再者,宋夫没有纳妾的习俗,你去了,就是清清静静一个人,” 说着,又张望了下大堂,白了一眼, “可不比你在楚府好些,没什么杂七杂八的关系。怎样?叶丫头,你瞧着如何。” 说罢,宋夫人就睁着她那明亮的双眸盯着楚叶,眼里满是期望。 楚老太太微微有些尴尬,重重地咳了咳嗽,想让楚叶赶紧应下来,她倒也不担心楚叶会不答应,毕竟这样好的亲事去哪里寻,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老太太都想让自己嫁进去了! 宋夫人又暗地里白了她一眼,这老婆子!她又拍了拍楚叶的手, “乖孩子,不要怕,你想嫁就嫁,不嫁也没事,反正宋府也会护着你的。” 第67章 没这福气 楚叶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她自己还是清楚,自己这次回来,可不是来嫁人的。于是顺着宋夫人的话,推辞了, “谢谢宋夫人,宋二公子很好,只是自己鄙陋,不想耽搁了贵公子!” 宋夫人也听出了楚叶的婉拒,心里头有些失望,但还是遵从她的想法, “好孩子,说得什么话,你这般聪慧,如今又得了国师青眼,定是能寻个更好的,是我那臭小子没这福气。” 倒是楚老太太沉不住气,似乎也没料到楚叶会推拒这门亲事,眼瞅着攀上的宋府好亲事就要从眼前溜走,忙开口, “楚叶,你是什么想法!人家宋夫能瞧得上你这个乡野丫头是你的福气,不要当上了什么侍药玄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老太太先是训斥了一番楚叶,又看向宋夫人,赔着笑, “宋夫人不要怪罪,叶丫头是个姑娘了难免有些害羞。这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商量了就好。” 宋夫人听楚老太太唤楚叶乡野丫头都有些鄙夷,虽说如今苏家不怎么景气,许久前就迁了宅还乡。但朝廷、后宫、地方都是有苏家的人在的,毕竟也是个百年望族了,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自家府上都是靠娶了苏家女才有些底蕴,如今说这寄养在苏家的外孙女是乡丫头,这不合着说苏府落魄!倒也不怪她,见识浅薄又爱端架子!这不平白无故惹人笑话嘛! 楚二夫人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自己虽是个庶女,但好歹在尚书房跟着嫡姐姐们是见过些世面的,若不是瞧着封了候,自己也不会往上赶。当初老太太就瞧不上自己庶出的身份,刁难了一番。可若是问问这尚书房里的嫡女们哪个愿到这样的人家,本来封候就有些奇怪,偏偏老太太还恶名在外。 自己是庶女又如何,何尝不是跟嫡姐姐们一起培养的?也就自己来到楚府这样的人家,没什么底蕴还打脸充胖子,将嫡庶分的明明白白。若是男儿也就算了,毕竟是涉及家里头的财产。女儿吗,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又有什么关系! 瞧瞧这大房里头的姑娘整日都是拿嫡庶说话,老太太也张口闭口就是嫡庶,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没什么底蕴,寒酸的紧。 可不能让自己的秋儿和安儿都学了去…… 宋夫人冷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记着自家君姑教的规矩,松开楚叶的手,正眼瞧着老太太, “楚家真是好大的谱,楚老太太,你且听听我说什么吧!我知道你年岁大了,耳朵难免有些不好使,这次我就大点声说,还请恕罪噢。” 宋夫人顿了顿,又接着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宋府不是同楚府议亲,是同苏照邻的女儿!” 宋夫人带着假笑,眼神微眯瞧着楚老太太,说罢就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又补充道, “楚老太太,这下可听清楚了……” 楚老太太平日里倒也没怎么接触这些贵妇,苏照邻没嫁进来之前,自己也接触不到,嫁进来之后,就一直是她在外头陪话,她死了,也有许姨娘顶着,再到二夫人进了府,就一直是二夫人的事了。 第68章 小家子气 与其说是宋老太太不爱管这方面的事,还不如说她是在乎自己的身世,担心在众多贵妇人面前出了差错抬不起头。 即使她的儿子已经封了候,但到底没些先天的底蕴,举手抬足之间还是拘谨得很,少了风范,显得小家子气。 自从老太太无意间听到了些议论就很少出门了。 偏偏自己心里抗拒不去了解,只略微知道些什么王公贵族,还端着老一套长辈的架子,本来见宋夫人对自己这么无礼,就已然有些生气,但为了攀上这门亲事,楚老太太忍了下来。 如今又见宋夫人一个小辈这么嘲讽自己,还三番两次地去提那个死去的贱人,明里暗里还指宋府比不上她,瞧着多不得了的是,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能替宋府做决定似的。更何况,我家姑娘怀了你儿子的种。 就算你儿子再天资卓越又如何,若是让人知道你儿子未娶正妻就同外人厮混,我瞧你那宝贝儿子仕途能走多远!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想到这,楚老太太也硬气了许多,挺直了腰板,啪地将手中的茶杯往下一顿 气势汹汹, “宋夫人可真有意思,自古男女婚嫁之事都是父母做主,叶丫头年幼丧母,婚嫁可不是老身为她操劳,竟然是与她结亲,可不就得与我们楚府议亲。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宋夫人冷眼瞧着楚老太太这副不要脸的模样,年轻时的暴脾气也一下子涌了上来,呸!什么东西!不生不养光想占便宜的老太婆! “楚老太太真是会做打算!老太太您为她操劳?敢问是你生的还是你养的!人家母亲一死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家送回苏家,生怕多吃了你家一粒米。现在这姑娘家长成了,可以给你候府谋个好价钱了,又屁颠屁颠地把她接回来。人是苏家生的养的,现在谋利了就是你家的,脸皮可真是厚啊!” 这事根本轮不到楚叶操心,宋夫人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将老太太都说的面红耳赤。但到底是几十年修炼出来的,还是撑着个面子, “宋夫人对老身可是有偏见了,当时送叶丫头回苏府也是迫不得已,再说什么叫谋利,老身只是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你与你苏妹也是关系好,老身想着有你照应,叶丫头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再说,这亲事不是一早就定下来了吗!” 宋夫人听她这般质问,也不甘示弱, “照这么说,倒是我胡搅蛮缠了!老夫人,你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啊!强扭的瓜不甜,再说,凭我和苏妹的关系,叶丫头愿意去哪我都罩着她。” 说着,又攀上了楚叶的手,安抚着, “叶丫头别怕,你宋姨会护着你的。” 楚叶表面上感激害羞地应下了,实际上也没把宋夫人这种表面话放在心上。 人与人之间吗,好话都是客套,真当到了那个时候,靠谁都靠不住。 也不是怪她没护住母亲,毕竟那时她自己都忙不过来,不过是些恩情,能现在还这样护着自己已然不错。 第69章 九转草 宋夫人见楚叶这副乖顺的模样,愈发亲近。听话知礼的孩子谁不喜欢。只是她只瞧着表面,没看见楚叶眼里清冷的寒光。 楚老太太被气的说不出话,被宋夫人的气势吓到,不敢对她大声言语,只是指着楚叶说不出话, “你……你……” 楚二夫人站在旁边,本来这事也不想掺和进去,毕竟在外头要和宋夫人处好关系 才融得进这些贵妇群体,不然凭自己无一官半职的丈夫,如何吃得开。在内又要同楚老太太处好关系,毕竟是自己君姑,不然又要磋磨自己,于是楚二夫人走上前卖了个乖,替老太太顺口气,嘴里还劝慰着, “君姑莫气莫气,大姑娘只是一时想不开,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想法!等后头就晓得你的好了!” 楚叶对楚二夫人这番举动并不奇怪,毕竟人嘛!都是为了利。 前些日子能给自己指明路,也可以转身就把你卖了。 楚老太太许是平复了许多,终于能憋出一口气,将手里拽着的手帕一甩,斜眼看着楚叶,冷哼道, “老身我啊!到底是不如一个外人!怎么?自家人还能吃了你不成?” 楚叶低下头瞧着乖乖地回道, “孙女不敢。” “不敢?我瞧着你敢得很!” 楚叶默默不出声,就静静坐在椅子上,老太太瞧着更气。 宋夫人却仍然觉得不满意,认为楚叶还不够硬气,在旁边怂恿着, “叶丫头,你怕她做甚?大不了,你来我府上,我收你做义女,保准比在这府上过得逍遥自在。” 楚老太太许多年没受过这气了,偏偏她又奈何不了宋夫人,还要赔笑,又听到这话,一时气急攻心,晕了…… 瞬间,大堂内乱做一团,楚二夫人只好出来主持大局,叫喜春去请大夫,于是程大夫还没跨出定安候府又被叫了回来。 宋夫人瞧着,小声嘀咕, “我可什么都没做,这老太太怕不是要讹我!” 虽说宋夫人有意压低嗓子,可到底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这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二夫人满头黑线,一时失语。 “宋夫人,实在是抱歉,府内突发变故,实在招待不周,请夫人勿怪。” 楚二夫人现在只想把她请走,好料理这留下的烂摊子。 宋夫人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本来也没做停留的打算,来这本来就是为了楚叶的事,哪知这楚老夫人拖着自己不放非要聊什么亲事,瞧瞧倒把自己气倒了! “那我就先同叶丫头府内走走,不打紧的。二夫人还有事就先去忙自己的吧。” 宋夫人和楚二夫人客套一番,就拉着楚叶出了门,留下屋内慌成一团的众人。 出门还没多久,宋夫人又搭住了楚叶的手, “叶丫头,你回来这么久了,我也没去见个礼。哎!你那老太太也是,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回来这么久宴会也不弄一个。你要是说她真心疼你,我可不行呢!” 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子,外头瞧着虽有些简素,但还是能看出有些年头,宋夫人将这盒子塞到楚叶手里,看着有些心痛楚叶, “我知你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这里头有颗九转草,你到时候去了国师府,这些花花草草是你都要打交道的,你且就收下。” 第70章 可惜了可惜了 楚叶听了宋夫人这话眉心一颤,似乎也没料到宋夫人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毕竟这东西多少年没现世了,不过也正好帮了她大忙。 皎时的病正好需要它,想到这,楚叶的眉目也松缓下来,带着真心诚意向宋夫人道了谢, “多谢宋夫人!” 宋夫人温温和和笑着,仿佛刚刚将楚老太太气晕的仿佛不是她,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又不会炼药,拿着也无什么用。还叫什么宋夫人,叫宋姨。” 说完又将手搭在了楚叶手上,嘴里还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到了要出府的时候,宋夫人满眼留恋地瞧着楚叶,也不知道是留念什么, “叶丫头,你去了国师府,我虽有顾不到的地方,但有难处你同宋姨讲,你宋姨定会帮你。明儿个你就去了,我怕是来不成,你顾好自己,瞧着那老太太的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楚叶听宋夫人还提起楚老太太,嘴角抽了抽,她也没想到这宋夫人这般厉害,瞧着内院清清静静的,也不知是怎么磨练出来的。 翠文轩内,汀杏的小嘴自从回来就叭叭地不停,笑得有些欢心, “哎呦呦!嬷嬷你是没瞧见今天楚老太太的样子,哈!被宋夫人都给气晕过去啦!笑死我了!瞧她脸色难看的,还有那许姨娘,啧啧啧!定安候也真是狠心啊!二姑娘那肚子里的孩子可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不过,那侯爷定是知晓了!哎呦!嬷嬷哈哈哈……” 阿玉瞧着她得意忘形的模样有些无奈, “知道啦!你就消停消停吧!从回来到现在你都念叨多久了,这大人了,还小孩子心性,我啊!都不敢小姐交给你了!” 汀杏撇了撇嘴,求饶道,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小姐交给我自是放心的。” 楚叶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还摩挲着宋夫人给的漆红盒子。 “国师的事查清楚了吗?”楚叶突然发问道。 提到正事,汀杏倒是认真了起来, “暗部那头传来消息,国师那头和楚二夫人说得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上任前的事情似乎被什么特意掩盖住了,查不出什么消息。不过,还是有些信息的,他年少时好像在江南那头待过一段时间。” “难道他是因为知道小姐也曾在江南待过,所以才对小姐另眼相待。”阿玉有些疑惑,“可也不对啊!” 楚叶仍摩挲着漆红色的盒子,似乎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可又不知道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感觉这位国师似曾相识,可她确实不记得。 几年前那件事让她生了场大病,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楚叶摆了摆手,心里有些失意,到底还是算了,这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楚二爷查清楚了吗?”楚叶想起那天他的话,心头隐约感觉抓住了些线索,母亲的死他定是知晓一些的。 “查到了些,这楚二爷年轻时候也是个俊才,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老太太那边人都夸赞他温和守礼,是个极好好的人,能从老太太手中长成这样,也实属让人惊讶。老太太那时也常常夸赞他,对他也是看重,不然凭老太太的门第,以楚府的性子,老太太怎么可能站稳跟脚。”汀杏恭恭敬敬回禀着。 “那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楚叶放在盒子上的手顿了下来。 第71章 心疼自己 汀杏先是抬头看了眼楚叶,才继续说道, “听着附近的民众说,自夫人走后,他就变成这样了,怎日颓废了下来,不是喝酒就是赌钱。老太太瞧着心疼,想着是没早点让他成家立业稳定下来,于是,第二年,二夫人就进府了。” 听到这,楚叶的手瞬间抓紧了,有些眉目了。 “嬷嬷,你从前在我娘亲身边待着的时候,可瞧他如何?” 阿玉皱起了眉头,细细思寻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老奴记得……夫人在时,这楚二爷很少露面,老太太也不常提起他,只是有时候一些家饭才露面。不过时候也少。”阿玉也看了眼楚叶,才又继续开口,“他每次看夫人的眼神都怪怪的,具体如何也说不上来,像……像是男女之间……可夫人有时关照他,他又避得老远……” 楚叶眼神一凛, “你是说楚昭昀喜欢我母亲,而且这府里的也是知道的?” “老奴也不清楚,不过瞧老太太的样子确实是知晓的,只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阿玉又细细思忖了一番,才斟酌着开口回道。 “呵,那就有意思了!”楚叶敛了敛眸子,语气似乎有些嘲弄。 “再去查查这楚家的人。”楚叶突然有些心累,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楚叶一个人坐在台子前面,她将匣子抽开,小心翼翼地将漆红盒子放了进去。铜镜里倒影的人儿似乎近在眼前,楚叶伸手想去碰一碰,可触手的只有冰冷冷的硬感。 她好像很多年都没见过母亲了,要是她在的话,会不会心疼自己让自己靠一会儿呢。 那段记忆好像愈发清晰,母亲对楚昭明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记忆中,这位父亲来得很少,母亲倒是不介意,只是总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也会抱起自己,只是眼里似乎带着有些抗拒,那时,她记得清清楚楚,母亲总是对自己说, “你要是不出生就好了。” 我活着到底是不是错误,有时候,楚叶也会这么想,要不是自己,师父,二表哥,兰芷也不会…… 想到这,楚叶闭上了眼睛,流下一行清泪。 天家富贵又如何!我迟早要颠了这皇权…… 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楚叶的心有些密密麻麻地抽痛,泪水也沾晕了台前宣纸上的字。 国师府这边倒是忙个不停,特别是为了让主子安心休息,揽过一切的怀玉,时不时这里指点下,那里张罗一下。 “这这这……这里谁擦的,快来弄弄,哎呦瞧瞧,满手的灰!” “楚姑娘的屋子衣物可备好了?”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料子?去库房拿最好的。” 怀玉本意是想让自家主子多休息休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见他家主子围着大厅的鼎炉转了又转,最后摸了一把,满脸的嫌弃,又看向怀玉, “你说这样的炉子是不是差了点?” 怀玉一时有些语塞,这都已经是你库房里最顶端的玩意了,楚家那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72章 她自然值得最好的 怀玉哝了两句,又担心地瞧着自己主子, “主子,你关心楚姑娘是好的,可你也要在乎自己呀!昨夜本来就事发突然,你才睡了多久,现在有些闲时,主子你何不去多休息休息。这些事,阿玉来弄就好了。” 苏枕摆了摆手,眼角似乎也带着笑意, “她自然值得最好的……” 怀玉瞧着自家主子痴汉的模样,有些头疼,也实在不怪他。而是苏枕现在瞧上去,哪怕楚家那姑娘说什么,他都会信。也不怕人家把他卖掉。 怀玉梳理了下情绪,强撑着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地问道, “那主子……你想要怎么办?” 苏枕迟疑了一下,似乎眼前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炉子了…… 见他如此,怀玉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把老国师留着的祁云炉也给了楚家姑娘,不然,自己怕都没脸去老国师面前哭。 “你说的有理,那祁云炉确实不错,送给小姑娘也合适。”苏枕听见怀玉的话,有些赞赏,自己都没他想的周全。 怀玉听到这话心头一颤,完了完了,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这下真没脸去哭了,我就是个罪人! 老国师啊!对不起啊! “可主子,历任侍药玄女用的炉子以及受封当天用的都是这个炉子!” 苏枕低头一思量,说的也是,自己不能这么招摇,虽然那些老贼不敢动她,但难免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怀玉瞧着自家主子神情有些松动,便继续追加道, “那就还是……”用这个吧 “那就麻烦你把他伪装一下吧!” 怀玉表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真是……到头来还是自己成了“帮凶”! “那就这样吧,你在府里先弄着,我去宫里再瞧瞧有没有更合适的。” 苏枕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出府去了,唯留怀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主子!主子!你等等你等等,你这身子还没好,不适合出府呀!你等等阿玉啊!” …… 乾仁殿, “你是说你想要望晨宫里的灵玉珠?”越皇放下手中的奏折,双眼冷冰冰地瞧着苏枕。“为了你那新收的侍药玄女?” 越皇对此事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侍药玄女挑选本身就是国师的事,自己也插不上手,自己又不会看灵气!只是……这选的人,让他没想到,竟然是上届玄女——苏照邻的女儿,自己倒也不是…… “是。” 苏枕站在殿下不卑不吭地回答。本来也不想入宫的,这届帝王的杀戮之气太重了,自己怕楚叶也沾染上,可是那灵玉珠对女子极好,不然,自己也犯不上进宫。 越皇听他应下,沉吟了一下,瞧苏枕的模样,倒是对那苏照邻的女儿极为看重,这对越皇来说是件好事,虽然自己手里有苏枕的死穴,但把柄这种东西从来不嫌多,更何况是对苏枕这种奇能异士…… “陛下意下如何?可是觉得臣有失妥当?”苏枕也快沉不住气了,这天色不早了,还有许多事没安排…… 第73章 爱卿所求 苏枕也不担心越皇不给,毕竟那珠子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大用。 越皇的确不恼,只是瞧着苏枕这番急样,还愈发有些欣喜, “竟然如此,爱卿所求,朕哪有不给之理啊!”越皇微勾起唇角,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越皇虽然多疑,但对苏枕倒是不计较,毕竟能当上国师,那都是…… “小夏子,去给国师大人拿灵玉珠。” 小夏子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样的场合,今日他师父病了,就交托给他了。可这这……这谁敢啊!又不是谁都能在越皇面前待个三十多年…… “是。” 回了越皇的话,小夏子就麻溜地退下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多谢皇上!”苏枕拱了拱手,略微行了个礼。 “爱卿这是何话,可还需要朕再给你那看中的楚家女添添彩?” 越皇也想给苏枕卖个人情,虽说他有些暴烈,但又不是傻子! “此事不该再劳烦陛下了,如此行事怕是不合规矩。” 越皇听了他这话,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不合规矩?你给那楚家女拿灵玉珠就是合规矩,我这稍稍赐点东西怎的就是不合规矩……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越皇正准备说什么,小夏子就已端着灵玉珠回来了。 “国师大人。”小夏子故作镇定地撑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灵玉珠端到苏枕面前。他可不是这些贵人,若是不小心摔着了,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 苏枕略微瞧了瞧眼前的粉珠子,成色还行,做只安神锁也行。他朝越皇略略行了个礼, “多谢陛下,臣告退了。” 说罢,就直接抓起那颗粉珠子转身离去了,倒是给小夏子吓了一跳,生怕它掉了,待苏枕走出了大殿的门,小夏子才反应过来,正畏畏缩缩地准备退下,就听越皇唤着自己, “小夏子,你觉得国师怎么样?” 小夏子听了这话,毛骨悚然,忙放下盘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些贵人哪是自己能够议论的,再说,这平日里,陛下就对国师大人宽容的很,自己敢说什么呢!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小夏子跪在地上,瞧不清越皇的神情,心里胆战心惊。过了许久,久到小夏子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越皇噗嗤一笑,发了话, “起来吧!朕又没怪你!瞧你那怂样,也不知跟你师父学了什么!亏他还在朕面前夸你。” 虽听越皇这般说,小夏子颤颤巍巍地起身,还是不敢放松了心,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自己今天估计也就沾了师父的光。 “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往日没在御前侍奉过,今儿个见了天家威严,难免有些害怕!” 越皇只是笑笑没说话,天家威严?还是有胆大之人啊,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会不会让朕失望? “四皇子的病可好些了?”昨晚才派了这第二的出去,今儿个这老四就生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得了消息…… 若是得了消息,那这身边的人都不太干净啊…… 越皇拱起手指敲击着桌面,没想一声,小夏子就害怕一分, “回陛下,传过太医了,太医说,恐怕有些严重,得修养一段时间。” 第74章 伴君如伴虎 “哦!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修养吧……小夏子你待会带些药材送去给老四,怎么我也得关心关心我的好儿子啊!毕竟是治水有功……” 小夏子低下头恭恭顺顺地应着,期盼着自己的师父早点好起来,这伴君如伴虎说得一点都不假。 这头,二皇子被追杀地好狼狈,一天就十几波杀手蜂拥而上,甚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皇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幸而楚叶有心护着他,隐藏在暗中。倒也让他完完好好地落了地。 这儿,暮色将近,好不容易找了个客栈休整。 “客官,里头请!”店小二上上下下扫视了李言澄两眼,瞧他虽有些脏乱,但身上的料子倒是名贵,后头还带着些护卫,想来是某家的公子哥在山里不知迷了路。思此,店小二也乐开了花。 “公子,可要喝些什么?” 李言澄也正四处打量着这的环境,杀手太多了,无奈之下,只好换条小道继续赶路,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一户客栈,瞧着着实有些奇怪,屋里头倒也坐着些人,瞧上去身材有些瘦弱,面色也蜡黄,许是赶路赶的。 见面前公子迟迟未回话,店小二也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毕竟自己也好歹待了几年。 “公子不必忧虑,那些客人是从辽西避难过来的,在小店这落落脚。我们可不是什么不良商家,这小路虽然偏僻,附近也无人家,但还是有不少镖客要从这过得,我们呀!就是挣个茶水钱……” 李言澄笑笑, “店家真会打趣,我们倒也不是怕,只是瞧着你这店里的构造有些奇怪,便想琢磨琢磨。” 提起这个,店小二眉眼倒还有些自豪,只是依然回道, “瞧瞧客官说的什么话,只是地势有些奇怪,为了省些材料才这么建的。客官可要点什么?” 李言澄眼神微眯,往上头的菜单瞧去, “手垂肉片,红烧肉,再来……店家,你们怎么没些素的?” 店小二脸色明显僵了一下,“素的这些镖客吃的不得劲,容易饿,没什么点,就干脆撤下了。” 李言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点头,表示应下了。 “那客官可还要什么?” “不用了,先这些吧。” “得嘞,客官那些马匹我先让人带下去喂草。” 李言澄点头应下,那小二就招呼着人把那十几匹马牵了下去。小二自己也就退了下去。待他们走后,李言澄给了身后的胡生使了个眼色。 定安候府这边也好不热闹,老太太被气晕了,楚含清也卧病在床,定安候不知道被气走到哪里去了,许姨娘也守着她女儿,这偌大的宋府,到头来和楚叶吃送别饭的只有二房夫妇。 就连楚二夫人也很惊奇楚昭昀为何会来,可又想起他平日里不正经惯了,倒也不指望他做出什么答案了。容着他一个人抱着酒壶在旁边看,楚二夫人讪笑着, “让你见笑了,你二叔就是这样的人,他惯了,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第75章 出不得差错 楚叶微微勾起唇角,倒是不在意,只是说着, “二叔这般放荡不羁,倒是潇洒之人。侄女一直很欣赏这样的人。”说着就举起酒杯,向楚昭昀敬了一杯。 楚昭昀仍是醉醺醺的模样, 端酒杯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弄得衣服上都是,还摇头晃脑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楚二夫人瞧他这不成气候的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亲切地拉着楚叶, “叶丫头,你二叔就贪点酒,也不知道日后有个什么出息。你今儿个也瞧见了,咱们这二房在老太太跟前没什么地位,你姨娘都可以踩我一头,这日子若是我单一个人过也就罢了,可怜我那几个孩子……” 说着就拿出手帕抹起了泪,说的凄凄切切仿佛在这府里受够了委屈,悄悄瞧了楚叶一眼,见她无所动容,又继续说道, “叶丫头,你这些年不在府里是不知,那许氏是有多跋扈,偏偏在老夫人面前装的乖,我是学不会她那狐媚样,她那儿子也有些出挑,本来二房就没什么好东西,现在更是如履薄冰。幸而你那四妹妹是个懂事的,寻了个好师傅游历去了,不至于被困在闺阁中一生。可你六妹妹也不知有没有这般福气。” 说着,楚二夫人又瞥了一眼楚叶,眼里含着汪汪泪水,似乎真的说到伤心事,其实也不是二夫人做戏,她说的倒确实没一点假。她此刻希望自家这大侄女能念着初来时的善意帮帮自己。这个时代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若不是还靠着这侯府的名楣,自家就真的只能……如今自己管不了家,那老太太死活不肯放权,自己的丈夫又没啥用,这女儿家的婚事全凭不了自己做主。 “我那六姑娘不过才堪堪四五岁,四姑娘有高师带着,可也不知道那一天……你也是知道你父亲祖母的,这侯府的荣华比什么都重要,女儿家家的婚事不过一个筹码,也不知怎就被换了这何样的泼天富贵。我在他们跟前说不上话,就只希望你念着这一点点手足情能替他们谋个好亲事,不求什么富贵,日子清清静静就好。” 楚叶只是稍稍皱了皱眉,淡淡地抽出在楚二夫人手里的手,嘴里只是应着,“婶婶莫急,有需要的地方我定当好好照应。” 听到楚叶应下,楚二夫人也松了口气,虽然也不太指望楚叶能帮到什么,但到底有这份话还是能好些。 楚二夫人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泪,又挂起笑脸端着酒,说道:“是我一时失了态,还望侄女不要怪罪。” 楚叶端起酒也向二夫人敬了一杯, “为母人之常情罢了。” 楚二夫人浅浅笑了笑,没再多言。那一直倒酒的楚二爷早就醉的不省人事,被下人抬了下去。 天色已暗,国师府倒还是一派热闹。 “礼服已备上了,前日也拿过给定安侯府的瞧过了……还有一对仙鹤……” 怀玉毕恭毕敬地在给自家主子报着所有事宜,明日出不得差错。 第76章 淡淡的哀愁 苏枕坐在前头的楠木椅子上,手里还焚着香,听了怀玉的话,皱了皱眉头, “她亲自看过没有?” “啊?这……这倒是不清楚,衣服只是送过去了。”怀玉听自家主子突然发问有些懵,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枕眉皱得更深了,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些不安,如冬日绿松梢头的皑皑白雪。 “把礼服拿上来。”苏枕放下手中的莲花灰押,转身对怀玉说道。 怀玉偷瞄了一眼,随后乖乖退下去。 定安候府,用过晚膳夜已深了,二夫人还要去老夫人跟前伺候,就没陪同楚叶一起去了。 汀杏像是理解了自家小姐的情绪,一路上没有多说什么话,默默地跟在楚叶后头。阿玉最近出去办事了,事情都是汀杏在打理。 端水伺候楚叶洗漱完后,汀杏又去铺被子。天凉了许多,自家小姐的身子从那次以后就落了病根,汀杏往桐炉里倒进沸水,又密封包布起来,塞到了被窝里头,做完这些后,汀杏乖顺地退到一旁,轻轻唤着, “小姐,夜凉了,该安寝了。” 楚叶端坐在铜镜前,不知在思量什么,淡淡的哀愁笼罩着她,连窗外的乌鸦都学着映在桐油纸上的人影,伸着脖子倚靠在树边。 楚叶嗯了两声,又叫汀杏也退下了, “天凉了,不必守夜了吧,退下吧,你身子也不好。” 汀杏应了话,今日一反常态乖乖地退下了。 楚叶并未急着睡下,她还有些事要谋划,这条路不好走…… 汀杏刚离去没有多久,窗外就响起了声音,咚咚咚。这么晚了,谁在敲窗户? 还未等楚叶细想,只听窗外如山泉流动清脆的声音,“在下越国国师苏枕冒昧求见楚姑娘。” 听是他,楚叶有些惊讶,还是稍稍整理了一番,说道,“进来吧。” 今夜的天倒是不差,月光朦胧洒向大地,只是有些微风,吹得房屋后头的竹子应景地沙沙响。 说完,苏枕的手头已被汗水浸湿。他今日属实来得有些冒昧,可是想到那身明显有些大了的礼服又有些忍不住,他是知道的,楚府对她不好……怀玉也真是没用…… 希望她不会把自己当浪荡徒子。 这也算是长大以来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想到这,苏枕心神又一紧,手忙脚乱地又整了整衣服。 苏枕听得到她允许,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窗户。 楚叶只见那人披着月光而来,眼里装着万千星辰,身后黑黝黝的竹林衬得他愈发明亮,风吹得他发丝和绣着细碎羽花的发带在空中飘荡。他微微笑着,眸子里却冷清得很 。只听他启唇说道,如珠玉响落银盘, “楚姑娘见安,恕在下深夜冒昧前来打扰。怕毁了姑娘清誉,在下就在窗外来说。我家书童有些不明事理,那明日要用的礼服未亲自送到姑娘手上,请姑娘勿怪。”说着,又顿了顿,从衣袖里小心翼翼拿出平整细腻的织锦缎面料的包袱,双手拖放在桌子上。 第77章 深夜探访 只听他又继续说道, “明日就是典礼了,有些来不及,只能冒昧深夜来访,让姑娘试试,好回去改改。” 楚叶见他这番操作,明显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他如此恪守礼节,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招手对他说道, “你先进来吧,外头风大,秋夜寒凉,莫冻坏了身子。” 楚叶见他眉眼中有些挣扎,又继续说道, “日后也是要同居一府的,还要请国师大人多照料照料,想来国师大人这般君子也不会做些小人之事。” 听楚叶如此夸他,一时之间红了耳垂,只是表面还一派正经,偏偏又傻愣愣地站在那,好个呆子! “国师大人可还有顾虑?” 楚叶瞧他愣在原地半天不说一句话,凑上前来问道。 许是还想保持在楚叶面前的形象,苏枕将窗户轻轻合上,只丢下一句就逃走了, “楚姑娘且先试试,我在外头候着就行,有哪些不合适的同我说就行。” 楚叶似乎也没料到苏枕这般纯情,一时之间有些笑意,想到那边打探到的消息,楚叶又眯了眯眼,看来他们实力有些退化了,得再加强训练了,什么消息都查不到…… 苏枕并未走多远,藏在竹林里隐藏身形,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会坏了她声誉…… 月光如纱罩住漆黑的竹林,隐隐约约才有些光亮,那枝丫上的乌鸟勤勤恳恳地在为自家主子放哨。 风带来凉意使苏枕的脸颊稍稍降了些温度,想起自己刚刚的蠢样,苏枕脸又烫了起来,会不会让她认为自己很无趣…… 苏枕还没想通,只听“吱呀”一声,窗户又开了,楚叶坐在窗前,素发披肩,淡黄的烛光映得她双眼似今晚的月光一样明亮,只见她朱唇轻启,低声唤着,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苏枕连忙整理了下自己,走出了竹林,不自觉中放柔了声音, “楚小姐可试好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尽管说,我拿回去改。” 竹林有些密,长长的细叶堆叠如往日的云翳遮住了清光,也遮住了苏枕的身影。 楚叶借台前的烛光才瞥清窗外的那人,一身素色眼底尽是柔情,楚叶有些被吓着了,眨了眨眼,重新瞧着他那冷清的眸子才松了口气。 许是自己眼花了…… “国师大人有心了 ,衣服已经试过了,只是衣摆有些长了。” 苏枕顿了顿,思量了一下,才说道, “楚姑娘满意就好,只是可否给在下看一下?” 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唐突了,连忙补充道, “麻烦楚姑娘将它提起来比试一下就行,在下看看长了多少好改?若是不方便,姑娘也可以自行在长的地方做下标记。”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衣服长的地方我已经用兰芝液做好了标记,劳烦国师大人了。” 兰芝液是前些日子老夫人安排的绣娘量衣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它可溶于水,用水洗一道就没了,于是,这绣坊大多都是用它来量衣。 说着,楚叶将折好的衣服捧起来放在窗前, “劳烦国师大人费心了。” 第78章 你做事我放心 月色倾洒在楚叶身上,瞧上去温婉动人,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脖颈细腻皮肤更加嫩白得发光。苏枕这个愣头青远远瞧上一眼,便不敢再正眼她,刚刚脸颊才消退下的红色又爬上了耳垂。 许是瞧苏枕傻愣愣站着的模样有些奇怪,楚叶开口询问道, “国师大人可还有什么事?若是无事,我该歇息了,明日还有典礼。” 苏枕刚缓缓回过神,也知晓今日自己这不争气的模样定是唐突了她,又不好开口解释,生怕越描越黑,算了!时间还长,慢慢来吧!只是她好像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事了,今日叨扰姑娘了!在下先行告退,姑娘······夜安······”苏枕安分地取过窗前的衣裳,纠结了好一会到底还是说出了口,还未等楚叶反应过来,就极快地溜走了。 不过几个字,楚叶竟从他口中听出了几分缱绻的味道,是自己还是他没事吧······ “多谢国师大人了!”楚叶心里虽有些奇怪,到底还是知些礼数,虽不知他深夜造访到底有何目的,但也不知是敌是友······如今暗营在安京扎根不深,还是要一番好好谋算。 苏枕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明日还有好一顿操劳,厅堂内只有怀玉还抱着一卷帛书,点着根蜡烛皱着眉头细细思寻着,明日虽只是一个册封的典礼,但瞧着·自家主子的重视程度也容不得一点差错。 “怀玉,怎么还不去休息?”苏枕瞧着怀玉深夜还未去休息,有些好奇他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 “主上,你终于回来了!”怀玉连忙起身抄起旁边椅子上的狐皮大袄就上前披在了苏枕身上,倒了杯热茶塞到了他手里,才同他解释道, “我在瞧明日事务安排的情况,有些不放心。” 苏枕眉头微皱,“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着,就将那一卷帛书收了起来,“不用再瞧了,你做事我放心。快去休息吧。” “是!”怀玉瞧着自家主上硬气的模样,眼里的小星星都快冒出来了,一脸崇拜地瞧着苏枕。 以后谁再说自家主子庸庸弱弱成不了大事,自己就揍死他,这般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在楚姑娘那里怎么样了,凭自家主子,想来拿下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在怀玉·眼里圣洁冷清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如今却因为和楚姑娘多说了两句话而羞红了脸,在那里臆想非非。 今日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 她那般瞧着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或是发丝乱了······ 又是不是····· 还未想完,苏枕又连忙拍了拍自己。 苏枕,你冷静一点,她已经忘了你,你们现在就同陌生人一样······ 更何况,眼前还摆着个任务。想到这,苏枕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是的,他们现在还不认识,不能太唐突了。 反正日后要同住一府,不急,慢慢来!不记得就算了。那我们就重新认识吧······ 想着,苏枕拿出抽屉盒子里的针线和剪刀,对着刚抱回来的衣服就开始修剪······ 第79章 今儿个可是个喜日子 天光还未晓亮,赵嬷嬷就领着几个丫鬟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赵嬷嬷清了清嗓子,叫唤道, “大小姐!该起床梳妆了!” 昨晚苏枕意外探访本来就让心事重重的楚叶更加心力交瘁,临近天明才稍稍有些睡意。哪知这嬷嬷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才刚刚眯上眼的楚叶心生烦躁,不想搭理,转过身蒙住头继续睡了。 赵嬷嬷见里头没什么反应,又敲了敲房门,再次清了清嗓子叫喊道, “大小姐!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大小姐!大小姐!” 原是不必要来这么早的,不过是一个册封的典礼。其实只要是国师应允的,什么时候都是应该的。不过这老夫人对府里出了个这样的姑娘,可不得大肆炫耀,让那些平日里瞧不起她的人好好瞧一瞧! 于是,昨晚幽幽转醒,便让着赵嬷嬷今早带几个手脚灵活的婢子去给楚叶梳洗打扮隆重点,好炫一下这侯府的底气。羡慕死那些平日里得意的老太婆,哼!你家闺女孙女再好,还不是没被瞧上!平日里还没脸没皮地可尽在我面前炫耀,说什么自家的这好那好,还说什么这侍药玄女的位置指定是自家的,特别是那安国公那家的小女娘,平日里多神气啊!也不知这会是不是在被窝里躲着哭鼻子! 想到这,老太太的身子也爽朗了不少,对那叶丫头的气也消了不少,连忙扶着旁边的木栏,直叫着, “去去去!给那大丫头弄好看点,我要气死那帮老太婆!” 二夫人在旁边拦都拦不住,只能皱着眉安抚着老太太,这只是一个册封礼······ 这赵嬷嬷是年少时就跟在老太太身旁的,你指望她能有多大的见识呢?她呀!只知道这主人家大姑娘出息了,先前在老太太说过的坏话自然也是做不了什么数的,就欢天喜地地来顺道讨些赏钱啊! 这赵嬷嬷千盼万盼没将这大姑娘盼出来,倒是唤出来了大姑娘身旁的汀杏。汀杏正在后院里头给自家小姐备些待会洗漱要用的热水。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自家姑娘的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偏偏那些······如今只能靠着这些药养着,希望夫人在天之灵能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自己还未祷告完,就听见外头那刺耳的叫唤声。真是扰人清静! “哟!汀杏小娘子啊!你家姑娘起身了吗?”赵嬷嬷见这大姑娘叫不应,见着身旁伺候的汀杏露了面,就上来问唤道。 汀杏夜上下打量了这些人两眼,没先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着, “这么早,赵嬷嬷是有什么事?” 赵嬷嬷假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她瞧来,这就是个小丫头,和自己这种在老太太身旁伺候三四十年的自然不同。她不过是靠着自家主子,算了算了,自己这种有福之人就不跟这种小丫头片子计较······ 想到这,赵嬷嬷假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甩了甩手上的帕子,一股很浓的脂粉味扑向汀杏,呛得她连连咳嗽。赵嬷嬷似乎还没有什么自觉,仍然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金丝帕子向汀杏靠过去,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嘴角偏偏又挂着虚伪的笑容,看得让人直冒寒意。 “你家小姐呢?今儿个可是个喜日,快去伺候你家小姐梳洗!” 汀杏搓了搓胳膊,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她对这侯府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感,她现在只想止住这妇人的嘴。 第80章 时候尚早 自家小姐平日里本就要忙到很晚才睡,身体不好又多梦,更何况是在这个地方······真是恶心!这些人倒是睡得安安稳稳,倒真也不怕夫人来找他们······· “我家小姐还未起身,李嬷嬷何必大早上扰人清梦,在这叫唤!” 李嬷嬷平日里仗着自己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在府里嚣张惯了的,见眼前的小丫头不给自己面子,作势就要扑上来撕她的脸。 汀杏可不是个让人好欺负的,她轻巧地侧过身去略略躲过,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到底是年纪大了又或是平日里懒散惯了养的一膘肉让她本就笨重的身子动起来更加不灵活,啪地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汀杏瞧着,冷笑着, “今天倒真是一个好日子,值得赵嬷嬷给我行磕头大礼,赵嬷嬷你说是不是呀!” 说着,又招呼着她身后带来的那堆丫鬟, “没瞧见赵嬷嬷摔着了吗?怎么一个个都不懂事,不知道去搭把手扶起来,赵嬷嬷年纪大了,要是摔出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去老夫人那里告上你们一状,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快快快,还不去扶起来!” 李嬷嬷恨恨地瞪了一眼,也谩骂着身后的这群人, “干什么吃的!还不扶我起来!小贱蹄子!” 旁边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地往前走上几步,颤抖地伸出手去扶赵嬷嬷起来,随后就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原来这赵嬷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心里不爽,就狠狠地在小丫鬟手上揪了几把,瞬间就红了。小丫鬟也不敢说话,只是缩着脑袋在后头乖乖站着。 赵嬷嬷艰难地起身之后,在小丫头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心里恼火得紧,正准备出口威胁。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在门口吵吵闹闹做什么?”楚叶皱着眉问道,眼里闪着寒光,不怒自威。门口这么大的动静,楚叶自然是听着了,想来是不能睡,只得起身。 赵嬷嬷听见声响,憋住了要训斥的话,转身想笑得和善,却被楚叶沉着的脸吓了一跳。 “赵嬷嬷,你是有什么事吗?” 楚叶没睡好心里本来就不爽快,大早上的就被扰了清梦,心里更是有些怒气的,对着罪魁祸首,楚叶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声音都低下了许多。 偏偏某人还不自知,嘴角还强撑着挂着谄媚的笑容,腆着老脸上前凑, “大小姐安!今日是你的喜日子,快快收拾一下听说啊!那圣上今日也会来,这可是大小姐你的福气啊!” 楚叶心里本来就烦的很,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哪听得清她在叽叽咕咕什么,只觉得她聒噪得很! “什么喜日子,今日是你要大婚还是要奔丧啊!” 赵嬷嬷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倒是被惊出来了一抹嫣红, “大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啊!老奴都是要颐养天年的人了!今儿个是你的喜日子啊!” 楚叶被这眼前玩意一惊一乍地弄昏了头,服了下额头,稍稍清醒。汀杏赶忙过来扶着。 “什么喜日子?不过是个册封礼罢了,不必这般大惊小怪,再者,时候不还尚早。” 第81章 侯府大小姐 楚叶瞧着外头还未晓亮的天色,心里头也困惑,暗部那边不是说要正午时分去祭天台吗?怎的?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赵嬷嬷听出了楚叶的意思,眉眼中竟透出了几分得意, “自然是老夫人疼大小姐你,安排奴才这些人来给你梳洗梳洗添添彩啊!” 说着,就侧过身去亮出了身后抱着一堆披着红布木盒子的侍女,看着好不喜庆。赵嬷嬷招招手,让这些人都抱着东西上前来给楚叶好好看一看。见楚叶还是一脸冷漠,赵嬷嬷又接过最近一位丫头手里的盒子掀开上头的红布,捧着笑得娇俏地凑了上来, “大小姐,你瞧瞧老夫人对你多好啊!这是上白水的仙蓝琉璃珠,你瞧瞧啊,摸摸摸摸!这色泽啊!当年二夫人入门,老夫人都没舍得给!” 楚叶瞧着凑上来都木盒子心烦的很,又揉了揉额头。想来今天是不能睡了吧。于是转身进了屋子。 那赵嬷嬷还以为被自个打动了,自觉地跟了上来,只是边走边打量,嘴里还没个停歇, “哎呦!姑娘这儿怎么那般朴素,姑娘你啊真是太老实了!老夫人这般疼你,这手底下的人欺上瞒下应该好好惩戒一下啊!” “姑娘你有什么缺的,一定要和老夫人说啊!虽然自幼不在府里头长大,可怎么也是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啊!姑娘你心善是好事,可这有心之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姑娘你这外头还是少了些精致的玩意,虽然瞧上去雅致,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也是的侯府小姐,若是让外人瞧见,难免会被说小气。” ······ “哎呀呀!这窗户怎么关上的,瞧瞧这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赵嬷嬷四处说教完后,又急急忙忙拖着肥壮的身子去推窗子。 “那丫头,你也瞧你家小姐瞧着仔细点!这大早上的窗户也不知道推开!哎!不是我说你,就单单是······” 汀杏强忍着想掐死她的冲动,稳稳当当地扶着自家小姐,心里默念着不气不气! 楚叶早被面前这段聒噪玩意烦了心,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赵嬷嬷你先回去吧!这儿事有汀杏在就好!” 赵嬷嬷讪笑着, “姑娘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疼你,您呀!就不要害羞了!” “回去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实在被这没脸没皮的玩意闹着了,楚叶逐渐也没了耐心,忍不住呵斥道。 赵嬷嬷似乎也没想到这大姑娘会这么不给自己脸面,一时之间也被吓到了,说话也不怎么顺溜了。老太太不是说这孩子温顺的很吗?今儿个瞧着也不像啊! “老夫人让老奴给你添添彩,您这样我也不好回去复命······” “你们先下去吧,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的。” 听见楚叶将全部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李嬷嬷也不强求,反正怪不到自己身上了。正好自己在去老夫人那里告上一状。 呵!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真当自己是什么侯府大小姐了,不过是个没死成的玩意! 第82章 生意真是清白 “那这些东西······”李嬷嬷挑了挑眉,眼神向手里的东西瞧去,凑上前来问道。 楚叶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 “都留下吧,去交差吧。” “好嘞!还请大小姐打扮喜庆点,老夫人可是特地交代过的。” “知道了,下去吧。” 李嬷嬷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收了面色,向后头挥了挥手。她们依次向前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这东西若是摔着了,一百个自己也赔不起。放罢,李嬷嬷走在前头趾高气昂,身后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缓缓告退轻轻带上了门。 见她们走了,汀杏就憋不住气了, “小姐,你瞧这老嬷嬷!她!她·······” “好了好了,我再眯会儿,到时辰了唤我。”楚叶出声安抚道。 “若。”汀杏也瞧见了铜镜里自家小姐眼底的乌青,歇了声,应下来了。 国师府这边, 苏枕已早早起了身,与其说是醒了,倒不如说是没睡。光是改这礼服的尺寸就花了许久时间,改好后天光已经有些亮色,招呼怀玉将这衣服送过去,自己去园内走了一圈。 她不记得就算了······· 这边一派祥和,赶路的人倒是显得狼狈多了。 “最后一个,抓住了。”胡生将已经捆绑住的店小二往地上一甩,丢到了二皇子面前。店里面全是血迹,桌椅都翻倒在地上,留下来的活人也被捆绑在角落里。 “你们要干什么!”店小二瞧上去有些害怕,缩着瑟瑟发抖。他也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没有中计!自己这九个人哪次不是······ 自己昨日给他们上了菜和酒,明明看到他们都吃了,怎么会醒来!到底哪里出错了! 李言澄低头看着他笑了笑,瞧上去十分和善,但店小二自己可是知道面前这男人一下子就砍死了自己的兄弟。 “做多久了?”李言澄坐在唯一幸存完好无损的板凳上,手叩着桌子问话道,仔细瞧去,眼里竟是寒光。 “什么做多久了,我们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你们怎么随便乱捆人呢!”店小二还是死鸭子嘴硬,什么也不肯承认。 “清白生意?”听到这话,李言澄面上的笑容更大,只是敲桌子的手停了下来,“你们家的清白生意是会下迷药还是会半夜持刀闯入客人房间,还是······” 说着话锋又一转,“这生意真是好清白啊!” “客官,您说什么我们不知道啊!您不能话张口就来平白无故地污蔑我们吧!”店小二还是死撑着不肯松口,趴在地上哭诉。 胡生冷哼一声,“唰”的一声,店小二只见寒光一闪,自己面前就稳稳当当地立了一把刀,自己的眉心也落了红,滴答落在了地上,绽开了一朵红花。 店小二的腿立马软了,颤颤巍巍地往回缩,嘴已经合不上了,跟着身体颤抖,流出了莹白的液体。 李言澄的手重重地往桌子手一拍,漫不经心地提起面前的利剑,起身朝店小二走了过去,将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 “现在还不老实说吗?” 第83章 还不老实 店小二明显被吓怕了,朝被围捆在墙角的伙计深深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心一横,咬紧了牙, “我说!” 李言澄将剑从他脖子上移开,低头朝他笑了笑,开口说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乖!” 说罢转身将剑扔给了胡生,立马收起了笑意沉下了脸,“你们在这里干多久了?” “一······一年······”店小二本来想胡乱编一个,小心翼翼地抬眸偷看李言澄,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又立马改了口,“不不不!是两年!两年!两年!” 李言澄眉心一拢,冷着声说, “还不老实!” 说着拽出手里的佩剑,转过身直接砍下了那店小二的一只手。那店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血光一闪,自己的手臂就脱落甩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疼痛,痛的他面目狰狞,直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臂上方,不让血肆无忌惮地流,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只是不知是吓得还是如何,他的眼珠子还死死地盯着那掉在底上落了灰的手臂。 李言澄的脸上没注意也被鲜血给溅到了,他提着沾了血的剑,好似地狱里抓人的罗刹,偏偏还幽幽开口, “你若是在不老实,断的就不是你的手臂了!而是你脖子上那玩意了!这儿可不只有你一个活人·······”说着,转头看向角落里也被捆绑起来店里的同伙。 店小二耸了耸肩膀,眼狠狠一闭又猛地睁开,终于愿意开口, “我说我说······我们是四年前逃荒来这里的。四年前平息那里大旱颗粒无收,我们寻常百姓年年不过就只盼着这一亩三分地,这老天让我们怎么活啊!朝廷又要征税,那掌权的狗东西哪管我们死活!没办法我们就只能跟同乡的一起逃!可我们哪里有路引啊!这一路上拖家带口东躲西藏,可怜我那幺女不过三岁的年纪就病死在路上,她走之前嘴里还直唤着,‘爹爹,爹爹,期儿饿饿,期儿饿······爹爹不哭!’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岁!三岁啊!” 店小二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管这正流血的胳膊,抱头掩面痛哭,那血混着泪,流了满地。 “所以呢?那你为什么会做这种勾当?”李言澄有些不解,既然自己是个苦命人为何还要做这种害人的勾当。 店小二听了这话,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眼神恶狠狠地,似乎回忆起什么恶毒的事,嘴里不停蠕动着,最后歇了声,一会又启唇道, “那小家伙喜欢叶子,在家的时候老是让我要我那叶子给她做各种玩意,小鸡,狗,还有猫·······所以我把她埋在了山上,堆了好多叶子,她一定可喜欢了。”说着,店小二的目光变得愈发凶狠,嘴里都渗出了血迹,“哪知啊!那群过道的逃荒人挖了她的墓,她才安息不过一天啊!我回头来看她的时候,那个人嘴里还咬着她的腿······她娘······她娘接受不了打击,死了。” 店小二擦了把泪,继续说道, “我们这几个都是同乡的人,他们帮我弄死了那群王八羔子。他们不是喜欢吃肉吗?我们就拿从他们身上搜刮的钱买了个锅,拿着几块板板搭了个屋,办了个店,卖下酒菜。 第84章 人心险恶 店小二冷哼一声,又继续说道, ”没想到,他们的肉啊还颇受欢迎!竟然卖得不错!够了我们糊口的钱。” 李言澄的眉头拢得更紧,眼神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只是问道, “既然报了仇,你为何还要继续做这种勾当?” 店小二这次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大声了许多,只是眼底闪烁着的幽光看得让人心悸, “总得活下去不是,我们有什么办法,没有路引,回去就是被抓。” “我记得朝廷是拨了款下来的,你们回去就是有安置的费用,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拨款?你可是说笑了!呵!哪里有拨下来的款,不过都是进了掌权者的口袋,我们这些百姓哪里有钱拿。瞧你这身装扮,还带着些仆从,想来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天真!”店小二似乎找到什么出口,一个劲地叫唤。 ”所以呢?所以你为了活下去就在这里干这种杀人谋财的勾当!” “你都说了是要活下去,那能怎么办呢?总要活着不是,上面不给我路走,我能怎么办!现在这天下不也是乱的很,掌权者高高在上醉生梦死,我们这等下层人难道要乖乖回去被剥削!反正横竖都是死一条,还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我们从那后山挖出了累累白骨,你们不会怕吗!”李言澄见他死不悔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眼底的怒意都要渗出来了。 “怕!怎么不会怕!我曾经也敬鬼神知礼法,何尝不是一个安安分分的人呢!可天不让我活啊!当我带着我妻儿逃出来的时候,我就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躬耕田园好不快活,可是!她们都死了!这是我的错吗!平息三年大旱饿死了多少人!边外硝烟四起无名河边骨你怎么不说可怜!你以为在这就安宁吗!天灾不断当官的欺上瞒下,我们总得活下去不是!是这些当权者的错,是这老天的错!” 那店小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眼神又变得凶狠了起来,“我也想过让他们活,可是他们不知好歹啊!我瞧着那男人拖家带口多可怜啊,所以那天我善心大发没给他下迷药,结果他半夜醒来瞧见我们剥皮竟然要去告发我们,丢下那小孩转身就跑,可惜啊跑不远就被抓了回来!我们把他晾晒成了肉干,那过来喝酒的客人都很喜欢!你说!是不是这种恶人的肉都好吃一点!” 李言澄深深瞥了一眼他,眼里不知透露着什么,不知道该说他是恶人还是不幸的人!他叹了一口气,只是说道, “你说是这个天错了,当权者者错了,可你又何尝知道掌权者没有关心过你们!邱凌因欺上瞒下贪污被砍头的一百四三位官员你可曾见过?城门张贴了几年的告示你又可曾见过,那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告发流程!你说将士们出生入死是为了谁,你只会说他们尸骨累累可怜,可敌国发起的战争我们为了和气难道要坐等投降!当权者不会心疼吗!那是他的子民呀!你说天灾可怕人心险恶,四年前天降大灾,各地蝗灾洪水干旱不断,国师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你可曾看见!人心险恶,我不否认一些人生下来就是人渣,但你拿生死去考验他们·就是对的吗!” 李言澄转过身,盯着他眼睛继续说道,“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自私贪婪虚伪,你恶毒所以你想世上所有的人都恶毒以此来证明你不是例外,这都是别人上天逼得!” 第85章 我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似乎被说得急了,眼睛血红,一个劲得嘶吼,“我不是!我没有!是你在以自己的想法在揣摩我!” 李言澄转身冷眼瞧着他,眼里尽是冷漠,句句逼问道,“你说你没有,那我敢问你那你为何要给他做选择,其实你自己清楚,他会如何不是吗!不要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善心大发。你报了仇除了这一条路当真没有其他的活路,恐怕不见得吧!只是因为这一条路好走而你良心又过得去。难道不是吗!” 店小二似乎放弃了挣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嘴里不知蠕动着什么,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惨淡地笑着,眼里却失了光彩。 李言澄没有再去瞧他,又转过身去收起剑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刚微微有些亮意,还添了些微红的云彩,瞧上去就是个好天气,大抵是个好天气吧······里头只听几声惨叫,血色溅飞。 李言澄握紧拳头闭了闭眼,直到听到身后脚步声才开口问道, “解决了吗?” “解决了。”胡生站在他身后,看起来有些傻愣。 “寻个好地埋了吧。也是个苦命人。”李言澄睁开眼松了手说道。 “啊?”胡生有些没反应过来,似乎有些疑惑。 李言澄没有说话,只是招招手让人牵过来马,丢下一句话就纵马走了。 “快点跟上!我们还要赶路!” 胡生被丢在后头愣了半天,直到身后的其他侍卫问道该怎么办才回过神来。 定安侯府这边, 老夫人又派人来催了,赵嬷嬷拍了拍楚叶的房门,又在叫喊道,“大小姐,可穿戴好了!时候快到了,观礼的人都到祭天台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房内汀杏精心地给楚叶的嘴唇上了点红才向门外白了一眼,只是回道, “好了好了,可以准备走了。” 楚叶显然是还没有醒过神来,任由汀杏给她打扮。 待赵嬷嬷推开房门,瞧着楚叶的这一身装扮不满了起来,拉下她的老脸,眉头直皱着,对楚叶评头论足的仿佛她才是这屋里头的主人。 “大小姐啊!你怎么穿成这样啊!瞧瞧这鸟头俗气的,啥玩意头上还叼着几根毛!快快快换上老太太准备的,大红大绿的多喜庆啊!” 说着,粗手粗脚又要来扯楚叶的衣服,嘴里还念叨着, “瞧瞧头上戴的多寒碜啊!大小姐!你这让老夫人面上无光啊!快快!再多插几根金锭子。” 汀杏这暴脾气怎么忍得下,一把就把她撇开了,自己护在了自家小姐身前,一脸愤怒地瞧着面前的老太婆,对自家小姐如此粗鲁无礼!不识货的玩意,竟然说华元青鸾俗气! 赵嬷嬷虽然跌在了地上,但汀杏下手是知道分寸的,没用多大的劲,自己不想给小姐带来麻烦,只是会让这老太婆受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真是便宜她了! 赵嬷嬷跌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楚叶也是知道自家的手性的,估计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拍了拍汀杏的手安抚了下,才张嘴说道, “赵嬷嬷,时候快到了,咱们快点出发吧,还要去堂前拜见祖母,若是误了时辰,怕是耽搁不起。” 第86章 族里的长辈 赵嬷嬷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自己到了堂前再好好向老夫人告她一状!什么东西!才回来几天就摆大小姐威风,看到了堂前·······哼!想明白后,赵嬷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强挂着笑脸向楚叶回话, “大小姐说得是,要是误了时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还劳请大小姐放快些脚步去向老夫人回话。” 汀杏瞧也没瞧她,放下手又转过身给楚叶不知端了一碗什么东西,反正在赵嬷嬷眼里是看不懂,只是见楚叶喝了之后精神明显好些了,气色瞧着都红润了不少。见此,赵嬷嬷灵机一动,重新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大小姐,您刚刚喝的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给老奴也来一些啊!”赵嬷嬷在侯府几十年了,早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在她看来,还没把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看在眼里。 听到这话,汀杏的眼刀子又飞了过来,偷摸着瞪了一眼。看来还是下手轻了!这侯府瞧瞧什么做派! 楚叶一口抿干了,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汀杏,用手揉了揉脑袋笑得很温和“这有什么不可,赵嬷嬷能看入眼是我的福气,只是这东西稀奇又难储存没备多少,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点。”至于你有没有命喝就不关我的事了。 许是有求于楚叶,这一路上赵嬷嬷的态度倒也算得上是祥和,叽叽喳喳了一路,说了不少。 “大小姐!您之前在乡下待着,这京城的礼有些你怕是不知,待会啊老夫人会给你找个心腹丫头,到时候您听她指点就够了!” “大小姐只是您穿成这样,到时候老夫人跟前我可担待不起啊!到时候您就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换下来吧。” ······ 赵嬷嬷虽说这般说着的,只是眼里的轻蔑和幸灾乐祸倒是让人瞧着一清二楚。汀杏扶着自家小姐这一路走来,早就要被这旁边一直叫唤的“老母鸡”闹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偏偏这赵嬷嬷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一脸市井模样,眼中满满的算计。 要不是自家小姐还要演戏,哪里还有这般恶心的人杵在这里,偏偏这嘴巴还不停歇。 等到了晚上,一定要叫暗三给她套个麻袋揍一顿! 汀杏如此心想。 终于,兜兜转转耳朵饱受折磨走到了大堂前。李嬷嬷先进去通报了,楚叶和汀杏侯在这里等老夫人来传。 楚叶悄悄张望了一番,招呼着汀杏要她注意点压住火,待会还有几场好戏,今天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再者,听赵嬷嬷的意思是,越皇是临时起意来的,自己这个侯府嫡女的身份恐怕不值得,那就只能是与国师有关······ 想起昨晚他那清冷模样,楚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李嬷嬷就出来传她们进去。 一跨入门,原来里头不止是老夫人这些人在,族里头的长辈也来了不少。他们笑眼眯眯,本来出了个可袭的侯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哪知这又出了个侍药玄女!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楚家崛起指日可待! 瞧见楚叶来了,那些族里的长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起来十分伪善,还招呼着她过来一点, “想必这位就是叶丫头了吧!看上去果然是亭亭玉立,机敏聪慧,来!丫头!到族长爷爷这边来好好看看!“ 第87章 这般朴素 楚老夫人在旁边笑得很伪善,只是眸子里透露着得意。这楚家的老东西原来还看不起我,哼!瞧瞧!现在我儿子封了侯,这孙女也得了国师大人的青睐,哎呀呀!不得了了!这帮老头现在还不是得对我恭恭敬敬! 想到这,楚老夫人心思活络了起来,有意将她在族长面前炫耀一圈,也慈祥地唤着楚叶,“来来,叶丫头别害羞呀!这是你族长爷爷快来见过!” 楚叶在旁边暗暗观察,听见楚老夫人唤自己,又乖巧地走上前,任由她拉住自己。 只见楚老夫人拉着楚叶的手,拍了拍,嘴里还夸着,“真是个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 似乎又不太满意,还想再这些族老面前多炫耀炫耀,又让楚叶转了几圈, “你们瞧瞧,这叶丫头啊是大有福气之人!” 楚老夫人眼神却闲不住上上下下扫视了楚叶一番,见她头上没插什么金银,有些不满,向身后的李嬷嬷问话道, “这孩子怎么穿得这般朴素,你这老妪怕不是没伺候尽心私吞了吧!” 李嬷嬷听这话,到底是在这府里待久了的老人,还是够机灵的,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眼泪跟不要钱的往外流,看上去实在是委屈,不知道得还以为楚叶怎么了她,一个劲地在哭诉, “老夫人冤枉啊!老奴怎么会做这种事!是······是是······”说着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楚叶一眼,见楚叶看着她又连忙低下头,嘴里支支吾吾着,最终好像狠下心才开口说道, “是是大小姐不喜欢老夫人送的东西,老奴都跪下来劝了,还是不肯听,大小姐身旁的丫鬟也不知事,一个劲地哄着大小姐,是老奴无用。” 李嬷嬷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着,认着嘴,心里却很清楚,老夫人是舍不得罚自己的,再者,反正老夫人也不喜欢这个贱蹄子,平日里可没为她少生气,这下,怕是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哼!叫你狂得很,自己好心好意劝你你不听!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金枝玉叶了!什么东西! 楚叶瞧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没有说话,只是乖乖顺顺地站在楚老夫人跟前。 楚老夫人听了这话,眉心有些皱起,面上却还摆着慈祥的样子。这李嬷嬷平日里瞧着机灵,怎么今天这么不识大体! “叶丫头,哎哟!是老身糊涂了!那些玩意是我这一辈的,确实过时了些,不符合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胃口,是是是!哎!待你下次回来,老身再叫人弄些合适的。” 说着又让人来拉李嬷嬷起来·,今天族里面来了这么多人可不能让这一个嬷嬷就丢了楚府的脸面。想着,心里也有些埋怨李嬷嬷,今天是什么日子,哭哭啼啼地真是晦气,还来指责这当家的主子!真是不像话! “曲和,你去扶李嬷嬷起来,这么的人了,怎么还学孩子不懂事呢,先退下吧。” 这时候,楚二夫人也出来打圆场了,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盒子,笑着走到老夫人跟前,打开那盒是几把亮丽的珠钗,红蓝点缀,瞧上去就不菲。 第88章 就你多嘴 “哎呦呦!瞧来都是缘分,我这正好有些珠钗,是前些日子知道叶丫头要回来,特地派人去万彩堂打的,打算给叶丫头当见面礼,哪知道那些人手脚慢慢,生生托了几天,这不刚好就又赶上了这叶丫头的册封礼啊!本想着待会再塞给你,可这不正巧!来来来,希望叶丫头不要嫌弃!” 说着,就从盒子里拿出来几根仔细地插到了楚叶发髻上,那几颗闪着碧绿幽光的宝石实在亮眼。 楚叶任由着楚二夫人摆弄几圈,堪堪停在楚老夫人面前。楚二夫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观望了她好几眼,觉得可行了,就又笑着脸凑到楚老夫人跟前,嘴里还说着, “哎呦!老夫人好生瞧瞧,这大姑娘啊长得可真是好一个标致的人啊!” 楚老夫人瞧着有台阶下,多看了楚二夫人几眼,顺着她的话继续讲着, “是是是!我啊到底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审美了!来来!丫头可别嫌弃!” “君姑说得是什么话!想来是那些珠钗太贵重了,叶丫头害羞不敢贸然戴在头上。”楚二夫人说着,又拉过楚叶,对她提点道,“大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楚叶乖乖顺顺地站着,低头应和着,“是,那些珠钗首饰孙女不知礼节,怕戴上失了规矩。” “瞧瞧是个懂事的孩子。”旁边坐着的楚氏族老也在旁边映衬着,缓和场面。 “是啊!这孩子瞧着稳重知礼数,想来定是福气之人。” ······ 然而跪在地上的李嬷嬷可不是个知礼数,瞧着这一团和气的场面气不打一处来,老妇人怎么没有罚她!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自己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脸面! 等着!小贱蹄子!曲意那小贱人还敢躲在后面笑自己! 李嬷嬷甩开了曲和的手,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楚老夫人在旁边瞧着,皱起了眉头,但到底没说什么。 国师府这边倒是张灯结彩的,喜庆地与平日里的清净地格格不入,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大户人家办喜事了。 “大人,我们该出发了,圣上已经离宫了,我们该去接楚大小姐了。”怀玉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站在铜镜面前左转转右转转的主子,催促着。 这都转第二十六回了,礼服每次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可看的,平常也没见有这么多讲究。 “怀玉,你且瞧瞧有什么地方不整。”苏枕耳朵自动屏蔽了怀玉的话,别过身眼睛还盯着铜镜仔细瞧着,唯有张嘴还是空闲着,向怀玉问道。 “大人,已经是美玉无瑕了,您都已经问了五遍了,我们该快快走了,不然楚姑娘该等久了。”怀玉现在心有点累,谁来告诉自己,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国师怎么成了这样,怕不是那御园里的花孔雀! “知道了,就你多嘴。”怕楚叶等久了,苏枕瞧上镜子里最后一眼,掀了掀了两旁的褂子,施施然地迈动了脚步,走到门口时,瞥了怀玉一眼。 怀玉又些不明白,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胡乱摸了两把,正准备抬头说没有,就见一扇子朝自己头上扑来,只发出“嗷!”的一声,便猛然抱住了头。 ”大人你为什么打我?“怀玉有些委屈,嘟着嘴说道。 “瞧你太呆了,红着眼看着喜庆。”丢下这么一句话,苏枕又施施然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身后一个呆菜。 第89章 楚府众人求见 堂内老夫人还在跟楚叶拉关系,话里话外都是让楚叶多帮衬一点,只是眉眼中的高傲藏也藏不住,感情是在施舍一般。定安侯是后面才到场的,还是老夫人派人去请的。 定安侯和许姨娘闹了一顿后夜里就去周姨娘院里头去了。把许姨娘气得一顿呛!偏偏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躺在床上走不开。楚含清是后半夜才醒来的,醒来又是一顿鸡飞狗跳差不多到了天明才歇息。 老夫人知道此事后只是让人送了点草药过去,让她好好歇着,别没事找事。 今天的典礼妾室和庶出的是上不了堂的,老夫人身旁就只有二夫人在伺候。楚二爷今天稍微清醒了些,只是依然坐在角落的椅子仰头大睡。定安侯不知是不是亏心面对楚叶的脸,在堂下也没多说几句话,只是垂着头沉默不语。 “老夫人,国师府的车马已经候在外面了。”一小厮跑上来回禀道,这场闹剧才下了帷幕。 楚老夫人又拍了拍楚叶的手,尽管这几十年来养尊处优,但手上的茧子还留着,分外膈人。 “大家走吧!国师已经侯这了。” 说着,楚老夫人眉毛都带着喜色。 楚老族长眉头稍稍皱起,没多说什么,只是应和着。 苏枕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前些时日打探的消息让他对这定安侯府没什么好感,想到自幼就离家的楚叶,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那时自己见她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手臂上还有伤。 再者,自己也不需要下马车,定安侯的身份还不配。越皇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爵位封了不下数十个了。 他掀开帘子,对坐在外头的怀玉嘱咐道, “楚小姐来的时候你再唤我。我眯一会。” 昨夜将那件礼服修修改改已经很晚了,幸好今早完工将礼服送了出去,那图案有些复杂,着实有些费神。想着,苏枕揉了揉脑袋,浅浅闭上了眼睛。 然而注定是不能贪睡太久,不一会车门就被敲响了, “大人,楚小姐来了。” 苏枕还没完全清醒,就听一阵喧闹。 “这位小书童,请问国师大人可在车上,麻烦您去禀告一声,说定安侯嫡女楚大楚叶求见。” 原是那楚二夫人在向怀玉求见。见自己儿媳这般谦卑,楚老夫人还有些不满,瞪了二夫人一眼。 自家孙女都得了国师青眼,成了什么侍药玄女,那是多少官家小姐求不来的,眼前这位不过是国师大人看门的书童,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当着楚氏这么多人的面,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怀玉自然瞧见了楚老夫人眼中的鄙夷,也没多说什么。自家主子将楚府研究得一干二净,这老太太的习性自己还是知道的。给楚二夫人见了礼后,就准备去回禀自家大人,一回头就已经见自家主子掀开了帘子。 “大人,楚府众人求见。” 苏枕往外头看去,楚府的众人齐刷刷地矮了一片行礼。楚叶低眉顺目瞧上去十分无害。 第90章 看你怎么装 苏枕冷清的眸子在楚叶身上停留一会,眼球微颤,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抬抬手让众位起了身,微微转头又对怀玉说道, “去扶楚大小姐上马车。” 怀玉恭恭敬敬走到楚叶身前,先是小心翼翼虚扶她起了身,到底是男女有别,上车还是汀杏自个扶上去。怀玉只是在旁边盯着,搭把手。 可尽管只是如此,苏枕瞧着这边仍皱了皱眉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悔,似乎对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有些怀疑。 但当瞧着楚叶稳稳当当上了马车,苏枕松了口气,朝怀玉挥了挥手,也放下帘子,没有再去搭理楚府的其他人。 楚老夫人站在马车外面,眼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这这像什么话。 祭天台。 这台下已经围起来了一圈的人,来参加这次侍药玄女册封典礼的。那些贵女们也得了个出门的机会,凑热闹的颇多。 “赵姐姐,依我看啊!你才是这侍药玄女的合适人选,这哪来的野丫头就来横插一脚。” 钱依依嘴角一撇,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药玄女十分不满。眼里满是算计,一个劲地怂恿身旁的青衣女子。 亏她之前还得劲,不知道地还以为这侍药玄女的位置胜券在握了,现在被抢了,怕是丢脸丢大发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钱依依整一副为赵兰君担心的好模样。 赵兰君皱了皱眉轻轻打量了她一眼,忍着不至于丢了大家风范, “你且莫要多语,侍药玄女如何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多嘴别害了自个。” 虽然自己对这侍药玄女的位置不甘心,但是也轮不到其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看自己的笑话。 钱依依见她不领自个的情,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装清高给谁看啊!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钱依依也没再多说什么,直到人群再次出现喧闹,她转过去,瞧清楚后慢慢勾起了一抹笑。 钱依依拍了拍赵兰君的衣袖,下巴微抬示意她看过去,眼里尽是嘲弄。 现在我看你还能怎么装······ 赵兰君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白衣似雪不染尘埃,眸子里满是冰凉,走得不急不慢,想来是在等身后的人。 赵兰君握紧了手指,眼里闪过心痛。他想来是对自己无意吧,不然自己这般心思怎么可能猜不透。 可一闭眼又想起当年他执剑挡在她面前那般模样,眼里满是挣扎,但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就让我再为自己求一次······一次就好······ 钱依依可不知她什么心思,只是瞧她有些痛苦模样,心里便乐开了花。 平日里叫你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不还是求而不得! “赵姐姐别伤心,依我看今天应该是你的册封典礼,你瞧瞧那野丫头哪有半点规矩,只有赵姐姐你这般风华的人才配站在国师身旁,难道赵姐姐你舍得让国师大人这般谪仙似的人物被这种人玷污吗?” 虽说心里是这般想的,钱依依却不敢开口讽刺,毕竟自己没她这样的好父兄,只能循循诱导。 赵兰君听这扎心窝子的话,面上有些不满, “国师大人如何那都是他的选择,还轮不到我们在这里评头论足。” 第91章 是不是身子凉 钱依依瞧她仍然还是那副端着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屑和嫉妒。 楚叶一步一步跟着苏枕的脚步,她自幼不在京城长大,后来更是在关外待了四五年,对这着实算不上熟悉,虽然暗部那边该有的资料都已经送给她过目了。 苏枕似乎看出了楚叶的谨慎和些许尴尬,又再次放慢了脚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许是怕她挣扎和不安,连忙低声补充道, “路有些长,我带你上去。” 楚叶愣了愣,任由苏枕握住自己的手,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冷清的一个人,手却如此温暖炙热。许是感知到楚叶手心的冰凉,苏枕又收紧了些手,稍稍侧身偏头关切问道, “是不是身子凉了,也是我想得不周到,该让她们缝些罗玉棉进去的。要不你先去旁边歇歇息,我让怀玉再去寻件衣裳让你添里头······” 楚叶摇了摇头,打断了苏枕还未说完的话,开口道,“不必如此麻烦,只是身子有些虚,天一凉就如此,没什么大事。” 苏枕见她不愿,也不好强求,只是手握得有些紧,似要烤化楚叶身上的寒冰。 赵兰君自是注意到了他们交织的手,轻咬薄唇,心里如同坠下深渊,但仍旧还存着一丝侥幸,告诉自己不是这样子的。 钱依依瞧她这般痛苦的模样,一时之间气也顺了,眉眼中尽是得意。 众人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看法,那些大臣之前如此针对他,不过是觉得他没什么能力,可五年前那次,已经吓得他们夹紧尾巴做人了。自己不过是普通人,哪里敢和这种鬼神之力作对呢。 这些年出的奇事更是让他们心服口服,丝毫不敢再出什么其他乱子。别说什么侍药玄女了,若是看得上,这皇城的帝姬都不为过。 等等!若是当真看上了,这定安侯府就要重新考量了。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思量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听见圣上驾到,一时之间,齐刷刷地跪倒一片,丝毫不敢慢一步,毕竟上头这位,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苏枕已经拉着楚叶上了祭天台,远远瞧见了,也只是稍稍低头行了个礼,更别说被他护在身后的楚叶了,看不清神色。 越皇眼神有些深沉,许是常年的暴虐,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死气,瞧着就有些阴暗,他眼神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苏枕身后的人儿。 “起来吧。” “谢陛下。” 跪着地的人恭恭敬敬起了身,原本有些喧闹的地儿,一下子噤若寒蝉,失了声,看上去着实有些诡异。 到底还是越皇打破了这场面,开口道, “国师大人,想必你身后的就是今日的主角了吧,可是定安侯的嫡女楚叶?” 越皇哪里不知道他身后的是谁,只是总得有些聊资,再者,自己今日本来就是为她而来的。见她未朝自己行礼,越皇也不恼,嘴角还挂着笑。 苏枕对她越是在意,他也就越有底气······· 越皇······· 楚叶见到他眼里迸发出一股恨意,皆着苏枕的背,楚叶很好地掩饰下去了。 楚叶从这些年里查出来的东西发现,似乎当年娘亲的死好像还和这位扯上了关系,只是一直找不到关键,怕是不简单。 只是现在还未弄清楚原因,楚叶现在的身份还够不到······ 她眸子里闪过冷光,微微垂首,恭恭敬敬地给越皇行了个礼。 “臣女楚叶见过陛下。” 越皇见她如此乖顺知礼,眉眼轻弯,笑着让她起了身。 第92章 请自重 苏枕瞧越皇这般做派,眉头皱了起来,伸出手轻轻虚扶楚叶起了身, 楚叶没有拒绝借着力起了身,虽然到现在自己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但他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 越皇只是站在那里笑,似乎脸上还挂着满意,底下的大臣毛都立了起来,实在是······圣上今天太诡异了。 苏枕往楚叶面前一挡,隔绝了越皇打量的目光,催促道, “陛下,时候到了。” 越皇转过身,往旁边的阁楼上走去,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那些大臣也恭恭敬敬随他上去了。 见楚叶低垂着头,苏枕以为她有些怕和不安,心里叹了口气,对她笑着安抚道, ”别怕,我在。”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平日里冷清的人笑起来却恍若骄阳,楚叶一下子就失了神,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那话还是那人。 待回过神来,楚叶脸有些涨红,自己什么时候如此······· 苏枕许轻轻笑了一声,似春雨敲竹。随即转过身去,许是看出了她的尴尬。 今个虽是个晴日,风仍有些凉,不一会就吹散了楚叶脸上的红晕。 “国师大人,时候快到了。” 为了缓解尴尬,楚叶出声提醒道。 苏枕点头应了应,面上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只是轻轻伸出了手。 若是仔细看去,到底还是能瞧出他眼中的欢喜。 楚叶许是因为刚刚的窘迫,一时之间什么也忘了,慌乱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手指紧握,手心相触,楚叶仍由苏枕牵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去,仿佛周围的喧闹一下之间就销声匿迹了,只剩下这人一直陪着自己向前走去。 大概······自己也想过吧。 可不知想起什么,楚叶一下子就冷了神。 她瞧着面前人冷清的面容,仔细瞧去,虽挂着细细的笑意,却不知从何而来。 楚叶睫毛微颤,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定是身上有什么让他有可取之处,不然,何谓他主动相迎。 也就是一刹那之间,楚叶心又沉了下去,与平日无什么两样。 苏枕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楚叶手心传来的寒意,又想握紧了一些,试图将暖意传过去,却感受到了楚叶的挣扎。 只听楚叶低语, “国师大人,请自重。” 苏枕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的将手放开些。 楚叶没有立马抽出手,高台上下还有那么多人注视着,虽然自己不适,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是将手稍稍抬高,虚扶着苏枕的手。 彷佛泾渭分明,从不相犯。 苏枕眸子黯淡了些,向楚叶抱歉地笑了笑,只是另一只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已然握紧了拳头。 再等等,时间还长。 她会记起来的。 高台上的人可不知道这一幕,只是瞧着国师大人与定安侯府嫡女和和睦睦,顺利地完成了册封典礼。 从此,楚叶就是侍药玄女了。 若非身死,永不废除。 楚叶也不会知道,这一决定会给她往后带来多大的影响, 然而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他俩的命运早已交织在一起,谁也逃不出去,这大概就是宿命,就如同后来突然出现的梁朝丞相一样。 第93章 认识一下 礼成后,越皇假意夸奖了楚叶两句便匆匆离去,似乎是宫中出了什么消息。 众宾客见他离去,便又涌到苏枕面前。楚叶自下台后就一直避着苏枕,这一伙人一拥过来,就彻底隔绝了苏枕寻找楚叶的视线。 苏枕眼底地沉郁散发出来,心里满是烦躁。 周围这些大臣个个鬼精鬼精的,毕竟能在越皇手底下做官,单单有才能怕是不够被砍的。 虽说不知道平日里冷清的国师大人今日为何如此·······不高兴,但一个个识时务者为俊杰溜得比谁都快,全都找借口告退了,一时之间,鸟雀俱散。 楚叶不知面前这人有什么目的,自己本来想找个偏僻的地方避一避清净,奈何总有人阴魂不散。 越皇一走,钱依依就怂恿赵兰君来找楚叶麻烦。 赵兰君虽然不喜,但也想见识见识一下这楚小姐是何等人物,便也随她去了。 钱依依伸手一把拦住楚叶的路,不准她走,嚣张地开口道, “楚小姐,认识一下。” 楚叶挑了挑眉,没有开口,只是停住了脚步。 钱依依近距离地瞧见楚叶,只见她唇红齿白,秀目弯眉,生得倒是一副好模样。 钱依依更加嫉妒了,凭什么她们要什么有什么。 出口更是不逊,言语之间都是得罪, “户部侍郎钱运山之女钱依依,这位是护国公之女顺安郡主赵兰君。” 钱依依眉眼中尽是得意,仿佛是她自己的身份。 赵兰君也被楚叶的相貌愣了神,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看着好生熟悉,正回想着,就被钱依依地话打断了神。 赵兰君皱了皱眉,若不是自家的二表嫂是钱依依的三姐,自己和她隔着亲,她又巴巴地凑上来。不然,她定不会同这般没规矩头脑的人玩伴,即使现在她们也并不清。 赵兰君朝楚叶福了福身子见好, “顺安见过玄女,日安。” 钱依依瞧赵兰君这般做派十分不满,自己是带她来找事的,怎么她还行礼啊。 钱依依嘟嘴故作可爱不满道,“赵姐姐,你如何向她行礼啊!” 这般瞧去,仿佛只是女儿家的玩笑,让人觉得不过是孩子心性,挽回点颜面。 楚叶低头想着,看来这两人不是一派的啊! 赵兰君早就受够了钱依依的蠢笨,这在大典上,人多眼杂,她还在这卖蠢,若不是平日里与自己走得近,又和国公府挨着亲,旁人看来她俩何尝不是一张脸面,不然自己真想弃她于不顾。 于是,赵兰君沉着脸低声呵斥道,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脸面。 “依依,快给玄女道歉,楚小姐完了礼,此后便是玄女,护得是越国国运,岂容你我轻视!” 钱依依听赵兰君如此呵斥自己,心里愈发扭曲,真的很讨厌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己带她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她出气,怎么如今还倒过头来讨伐自己。 现在,钱依依全然忘了,自己带赵兰君过来不过是想看她笑话,顺便奚落奚落她,再者借她之手除掉楚叶。 第94章 头有些疼 钱依依脸色僵硬,硬着头皮给楚叶道了歉, “玄女见谅,依依给你赔罪了。” 只是这话的分量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当然,如果是忽略掉她握得青紫的拳头。 看来,同自己庶妹是一路货色,只是瞧着段位略微比她高上一筹。 没劲! 楚叶见多这般玩意,也懒得同她计较,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何必把心思花费在这上面。 楚叶摆了摆手,“不敢不敢!钱小姐这般功夫若是用在别处定能成一番事业,何必留在这同我计较什么。” 说罢,转身就走。 “你······你······” 钱依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要拦住她。这次赵兰君倒是拦住了她,皱着眉头,眼里有些暗沉, “依依,别闹了!” 看来有必要同二表哥说一声了,这户部侍郎倒是管教不力,便别来拜托我。 只是······这楚叶倒是有趣。 至于国师大人·······大概随缘吧······ 自己这么多年也累了。 国师府地车马安安稳稳停在路边,怀玉眼见,在人群中一下子就瞧见了楚叶,赶忙迎了上去。 “楚姑娘,这里。”怀玉伸高了手摆了摆,示意楚叶。 楚叶抬脚向他走去,自己有了这层身份以后就是要住在国师府的。 暗六得了消息,恐怕当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定安侯府那边还要继续查。母亲当年也是这个位置,怕是会与这国师府有关,只是每每查到这,线索就断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师府又藏着什么? 想到这,楚叶头有些疼。 许是怀玉的嗓门大,又惊动了马车里头的人。苏枕掀开帘子,只见楚叶皱着眉头,眉眼中似乎有些不舒服,以为她是吹着了冷风,犯了寒意。便拿起位子上的雪狐皮大氅,下车轻轻披在了楚叶身上。 楚叶刚刚在想事,脚步并未停,被身上突然的动静惊醒,冷意一下子朝苏枕射去。回过神来,又默默收回,换回了往日柔和的样子。 只是想到了刚才的事,脚步默默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与苏枕的距离,并试图将身上的大氅脱下。 苏枕叹了口气,他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并未对自己放下戒心,也没再往前走去,只是说了一句, “这大氅是今早怀玉新准备的,怕你吹了风,待会还要去望寥祠,那里更冷,你且披上吧。” 说罢,就上了马车,不给楚叶反驳的余地。 楚叶也不好再次拒绝,跟在苏枕后面准备上马车。 只是看来看去,怎么都是一辆,之前乘自己来的那一辆不知去了哪里。 还是怀玉开口解释道, “楚小姐,刚刚你坐的那一辆马车受了惊,车轱辘坏了,只能委屈你暂时同大人同乘一辆了。” 这糟糕的气氛。 上来后,楚叶想同苏枕保持距离,坐得离他远远的。只是马车总共就那么点大,再怎么远多是避免不了目光交织的。 马车内的檀香也燃得正旺,香意熏人。 望寥祠坐落在皇宫西北边,那里供奉着是历代国师和侍药玄女的祭牌。望寥祠背后是寒因山脉,这些人的陵墓向来修筑于此。 只是这越国的皇城布置实在奇怪,皇宫竟然不是修筑于城内中间。若说是有山脉阻挡,可是竟然有条联通平夜城的商路,并且直通胡域。 如此想来,怕是藏着不少东西。 第95章 是个意外 世人皆以为那是越国的龙脉,世代让国师守候。越国皇室竟然没有出声反驳,反而让这消息越传越远。 国师皇室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还未等楚叶来得及细想,一阵马的嘶吼声响起。 “吁!” 马车被左右颠簸了两下,楚叶本来就离得远些,坐着靠近窗户,一失神细思就险些被这动静颠出去了。 楚叶下意识就想抓住马车窗框,却不料苏枕已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里面带了带。 “失礼了,那边不太安全,楚姑娘坐过来些吧。” 苏枕又怕楚叶拒绝,连忙补充道, “过来坐些吧,我坐过去。” 楚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身上拒绝的意思太明显,想张口叫住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道出一句, “谢谢国师大人。” 苏枕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薄唇颤了颤,微微叹了一声,又安抚楚叶道, “你且安心坐着,我去外头瞧瞧什么情况。” 说罢,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头撞了这辆马车的主人,似乎也没料到如此碰巧,正好是越国国师大人的。 他只是小小一个胡商,本来听闻今天的册封礼,想来凑个热闹,可惜却摸不准时间。 胡商的身子立马软了下去,忙磕头谢罪。 他自己是有听闻过越国国师的崇高地位的,自己又身处异国,怕是要完了,想到自己家中的贤妻孩子,一时之间万念俱灰。 怀玉已经将情况向苏枕禀明。 苏枕摆了摆手,向怀玉耳语几番,又转身进了马车。 怀玉下车又胡商说明,挥手撤下了抽弓拉箭的兵,让他们先过去。 胡商见状眼里满是欣喜,呼呼菩萨保佑,看来这越国也并不都是不讲理的人,向苏枕的马车鞠了一躬,才转身进了马车离去。 苏枕也不是什么恶徒,不过是个意外,也不会计较什么。 总不能因为自己身份高就改变性质欺压旁人吧,更何况自己年幼时又何尝不是位低贱者,差点就活不下去了。 若不是自家小姑娘,自己怕是要身亡在江南。 她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反正日子还长,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苏枕朝楚叶温暖的笑了笑,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人此时笑得像冬雪初化,眉梢上都带着喜意。 她在,就好了。 楚叶其实一直掀开帘子在观察外面的情况,似乎也没料到苏枕会这么轻易解决,眼底带着诧异。 见苏枕进来,楚叶瞥了他一眼,入目就是这般笑,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背部有些发毛,自己似乎被什么盯上了。 苏枕进来就坐在窗边,离楚叶远远的,瞧上去似乎是个极规矩的君子。 自家小姑娘让远一点就远一点吧,在自己眼前就好。 慢慢来。 楚叶瞧他这般做派,顿时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似乎自己有些过了,他好像才是主人家。 楚叶现在若是读懂了苏枕的心思,怕是此时定会说一句,好一招以退为进! 祭寥祠快到了,这里王工大臣是不能入得,只有国师府的人才行,当然,怀玉也不行,就像现在下了马车只能守在门外。 苏枕从宽大的袖袍里缓缓伸出手,示意楚叶搭上去。 似乎又怕楚叶拒绝,微微低头俯身说道, “楚姑娘,规矩,麻烦配合一下,一会就好。” 他向楚叶凑近,身上轻轻袅袅的檀香铺面袭来,本来就被马车上熏得有些迷糊的楚叶似乎又不清醒了。 楚叶扣了一下手指,勉强清醒,抬眸就是苏枕细腻的面容和清冷的眸子。 楚叶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两下,似乎心不在焉就将手搭了上去。 第96章 或许吧 其实规矩虚扶就可以,偏偏楚叶在塞外生活了许多年,有些规矩不懂,再者她现在有些意乱情迷,脑袋还未清醒过来,哪还关注这些。 苏枕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轻轻笑了。 苏枕牵着楚叶来到祠堂,默默地松开手。 再牵着就要被怀疑了。 只见上面满满当当都是祭牌,一位国师的祭牌后面交错着放着一位侍药玄女的牌子。祭台上烛火长明,祭品倒是没什么,只是放着些许珍品草药还有一个漆黑的炉子。 楚叶视线搜寻了一下,最后定格在面前最近的祭牌上面。 第十三任国师江秋山之位。 再往后看去,赫然在目的是第十三任侍药玄女苏照邻之位。 娘亲。 楚叶咽下心中的悲咽,默默闭上了眼,随苏枕的动作一并跪在了牌前。 “第十四任国师携新任侍药玄女拜见诸位先辈。”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礼成!” 苏枕起身缓缓向祭台走去,一步一步尽是庄严,他慎重地将祭台上看似普通的炉子拿起,念道, “第十四任侍药玄女接位,拜!” 楚叶弯腰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许是因为自己的娘亲,又或是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老头。 “再拜。” 又磕头。 “礼成。” 苏枕捧着炉子缓缓朝她走去,安安稳稳地交放在楚叶手上。 “起。” 娘亲,别急,阿叶会让他们马上下来陪你的。 还有他! 也别想好过! 出来时,苏枕没有再牵着楚叶的手,许是因为楚叶捧着炉子,他不好找借口。又或是楚叶的心情不太妙。 苏枕刚开始就注意到楚叶有些不对劲,只是刚才在受礼实在不好打断。 “是不开心吗?” “嗯。”听他如此温柔的嗓音,楚叶鬼使神差地应了。 “为何事,可以说出来听听吗?或许我又办法。” “炉子太丑了。”楚叶反应过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苏枕停住脚步垂眸细细想了一下。 “等万国朝拜过去,我再给你换个颜色装饰一下,你且委屈用着。” 万国朝拜还有三个月,到时候这个炉子还有用,楚叶还要抱住它上祭台,若是变了怕是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若是被这深埋此地的历代国师听见,怕是会仍不住对他咆哮。 你这败家子! 楚叶似乎也没料到苏枕会如此说,一时间委屈暖意交织昏了头,竟然问出了声, ”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可这一声实在太轻了,风一吹就散了,谁也没听清,倒像是楚叶的呢语。 苏枕凑近望向楚叶, “你刚刚说什么?”冷清的眸子带着疑惑,让他竟然带着一分懵,瞧上去多了几分可亲,这才让楚叶意识到面前这人不过才看看二十岁的年纪。 楚叶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抬头望着他赤亮的眼睛,楚叶温温和和地笑了,腾出一只手轻轻摘去他头上昏黄的落叶。 ”在感慨秋天来得太快了,叶子都落了。” 苏枕瞧着楚叶笑了,脸上的笑意已然是掩藏不住了,低头抿了抿嘴,从楚叶手里接过落叶。 “不会都落了的,它们都有归宿,我手里这片也会有。” 这话不知是对摇摇欲坠的落叶低语,还是对面前人的倾诉,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这一刻,有人愿意留在这里。 哪怕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会有人记得着。 楚叶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抬头远望,外头有些树已经秃了,也非是风大刮得急,是它们迟早要落得。 这或许是它们的归宿,又或者是它们的宿命,就像落人素发上一样。这地上的黄叶有些被风吹着低低盘旋,似乎有些不认命,想像来时一样。 风想来没有停歇的时候,只是吹得忽大忽小,有些也被卷着从屋檐上下落到泥土。 “或许吧。” 楚叶这样子回答道。 第97章 第一次见面 一时之间谁也未说话,苏枕和楚叶就并排走着,仿佛岁月静好。 忽而想到了什么,楚叶转头问道, “是历代侍药玄女的坟墓都在这吗?” 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苏枕想了想,回道, “都在。” “那她们的尸首也在吗?” 楚叶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带上了颤意。 “都在。” “坟墓·······在哪?我想现在去看看。” 当年的事情发生以后,自己母亲的尸首都无能为力去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葬送在火海,她回到这侯府,哪知连牌位都没有一个,只是拿被国师府收走了这种借口来搪塞。 呵! 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怕是当年母亲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迁走了吧。 b苏枕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安抚她最后却仅仅吐露出几个字, “跟我来。” 墓地周围种满了层层的寒松,越往前走去,楚叶的心跳得愈发快。 这算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和母亲第一次见面。 只是! 有人深埋九泉之下不见天日,有人隔着岁月苦苦追寻。 苏枕将楚叶手里的炉子接过,默默离开了。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适合露面,让她一个人慢慢缓解情绪吧,自己就在外面陪着她吧。 楚叶一步一步迈出沉重的脚步,最后跌坐在一块墓碑面前,话还未说泪先留。 第十四任侍药玄女苏赵邻之墓。 朱红色的笔迹看上去是刚写上去的,就像母亲隔着时光还是素发红衣那般模样,眼里仿佛有万千烟火。 娘亲!女儿不孝!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来找你! 到现在还未能给娘亲报仇,是女儿无能! 哭着哭着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了楚叶心头,往事一一在她面前浮现。 火灾,叛敌,问斩,大雨。 楚叶眼一闭,两行清泪怎么也止不住,仿佛一下子就把这十几年的委屈一下子就哭尽了。 女儿什么也做不了,阿与哥哥也死了,是女儿的错······ 女儿谁也没护住······ 她恨啊! 怎么能不恨呢! 最后的最后,楚叶的哭诉渐渐变成了低声呜咽,眼泪将那石碑上的字冲洗得更加光亮。 时间不早了,苏枕听着里头许久没有声响,担心着自家小姑娘做什么傻事,忙朝里头唤了两声, “楚姑娘!楚姑娘!” 等了一会,里头仍未有回应。 苏枕有些急了,便快步走了进去。 入目只见自家小姑娘软软地趴在石碑上面,动也不动。 苏枕眼里满是心疼,自家小姑娘这些年真是委屈她了。 当年自己遇见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苏枕凑近些听到楚叶安稳的呼吸声才放下了心,把手中的炉子放在被洗涮通亮的墓碑前,将小姑娘的大袄系紧,俯身弯腰轻轻抱起了她。 “娘亲······” 听见楚叶的呢喃,苏枕身子一顿,生怕吵醒了她。许久后见她没有下一步动静,方才安稳地走出了墓地。 “怀礼,去捡起来。”似乎这个时候苏枕才想起那个被丢下的炉子,便朝空中低声吩咐道。 怀玉在门前左等右等,望向天边只见暮日西沉。 这怎么算也不应该现在还不出来呀! 怕不是······遇······遇刺了······· 想到这种可能,怀玉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完了。 全完了。 若不是大人吩咐自己侯在此处,怀玉只怕自己已经冲了进去。 第98章 是大人主动的 应该······应该不会吧······ 怀玉的嘴角都在颤抖,心里只能对着这祠堂内的历代先辈祈祷。 终于听到脚步声,怀玉猛地睁开眼,流光溢彩的。 往门口看去, 是······ 是大人! 顿时放下了心,眼里满是欣喜。 呼! 各位先辈保佑! 怀玉正准备欢快地迎过去,还未来得及张口。 苏枕瞧见怀玉这般没眼力见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 “莫要高语。” 听见苏枕的话,怀玉的一口气瞬间憋了下去,连轻盈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只是低低说了声, “是。” 不对! 等等! 大人怀里是什么! 怀玉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看清楚以后还是以为眼花了,又擦了擦再看。 是幻觉,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大·······大人怎么可能会抱着楚小姐呢! 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苏枕看着他这般跳脱的模样,一时之间无力涌上心头。 是不是在府里待久了,脑子钝化了。 算了,下次叫怀期过来守着吧,怀玉该出去历练历练,磨一磨这生锈的脑袋了。 “该启程了,将帘子掀开。”顾及着楚叶睡着了,苏枕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哦哦!喔!” 怀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跳上马车去掀开帘子,好让苏枕抱楚叶进来。 待合上帘子之后,怀玉的思绪并没有断,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 这为什么大人会抱着楚姑娘? 等等!等等! 该不会······· 是大人饥渴难耐在祠堂内就与楚姑娘······ 楚姑娘看上去好像有些高冷还避着大人,难道是大人昨晚又做了什么? 瞧自己刚刚瞥到的,楚姑娘泪痕都未干,那眼睛红肿红肿的。 所以!是大人主动的! 楚姑娘很大概率上是不情愿的。 这这禽兽啊!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我对不起历代先辈啊! 想到这,怀玉一时之间脸色惨白。 若是让苏枕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他现在已经早早地飞去岑州,去守越国与胡域的边疆了,那里毒蛇四起,定要吓得他不敢再胡思乱想。 然而,现在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可怜的怀玉还不知道回去他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 楚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烧尽了最后一丝霞红,许是哭久了,眼睛有些生疼。 上一次这个时候,大概是在五六年前。 想到这,楚叶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不愿再细想下去。 她坐起身来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不是墓园。看上去也不像定安侯府,那大概就是国师府了,毕竟她哭的时候,是有人在外头的。 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是······ 汀杏端着水推门而入,瞧见自家小姐醒来,眼圈都红了。忙将盆子放在架子上,奔到楚叶床前。 ”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吓死奴婢了。” 楚叶低声安抚道, “没事了,就是见到母亲的墓一时忍不住。” 许是哭久了,楚叶说出的话都带着嘶哑,嗓子也有些许痛。 汀杏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顿时沉默了下去。 “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国师大人抱着你回来的,奴婢早就侯在国师府门口等小姐了,临近傍晚时分,国师府的马车才到的,然后然后·······”许是想到了什么,汀杏越说越心虚。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只是声音越说越低。 ”然后奴婢见小姐双眼通红躺在那位国师怀里,以为出了什么事,他欺负你了,一时没忍住就对他呵斥拳脚相向,然后他身边那位小书童竟然出手将我拿下了······然后那位国师就向我解释了,命人放开了我,亲自将你放到床上的。” 许是因为自己的身手还不如位小书童而感到羞愧,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将那位国师想坏了。 汀杏的话证实了楚叶的猜想,一时之间无数感觉涌上心头,说不上是什么。 ”你说你呵斥了他,那我当时没醒?” 汀杏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小姐当时睡得可香了,我也感到奇怪,所以才会对她拳脚相向,以为他给你下了什么药,后来才发现是息音术,看来那国师还是有几分本事。” 汀杏跟了楚叶许多年也见识了不少东西。 汀杏越这么说,楚叶心里越乱。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洗漱。” “是小姐,我现在去给你拿些膳食,你都一天没吃了。”汀杏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也不强求。 “好。” 楚叶披了见大袄起身,她思绪越理越乱。 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想到最后,楚叶泼了自己一脸水。 你要冷静,别的什么都不可以想。 ······ 第99章 芙蓉青玉钗 “她醒了吗?” 苏枕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向怀期淡淡问道。 “啊?哦哦!楚姑娘啊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怀期刚刚还在想怀玉的事,那个呆子竟然敢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说什么这样是不行的。说这样让楚姑娘以后如何,还说让他怎么面对先辈。 苏枕本来是不想管他的,倒是他口里的楚姑娘让他提起了兴趣,只是怀玉的话让他一脸懵。 “怎么了?” “大人啊,你怎么还不认呢,这副态度啊,不是你与楚姑娘在祠内······”怀玉急得都快跳脚了,似乎也没想到自家大人是个吃完不认的伪君子。 “如何了,说清楚。”苏枕再次一脸懵。 哪知他口出惊人。 “就是大人你不是你在祠堂内强迫了楚姑娘。”怀玉心一横闭着眼就嚷出来了。 这句话吓得在暗处的侍卫差点就露了身形。 完了,自己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了。 苏枕的身子也一顿,手中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瞬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杯子破碎的声音让苏枕脸色变得铁青。 “你说什么胡话!”自家小姑娘的声誉可不能被这样玷污了。 怀玉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直白了,让苏枕不好意思了,只是应着,“下次属下委婉点。” 苏枕这下实在是气急了, “出去!明天出发去岑州,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 怀玉出去后还是不明白苏枕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向身旁的怀期问道,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怀期嘴角一抽,用手扣起敲了敲怀玉的脑袋, “叫你说什么胡话。” “哪里是胡话了,明明就是这样子的好吧。”怀玉还是不明白,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怀期瞧着怀玉这副缺心眼的模样,叹了口气, ”我们一直跟着大人的,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能不知道,好了,你就去岑州磨一磨这生锈的呆瓜吧。” 怀玉瞪大了眼睛, “那······那我刚才·······我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你也不知道拉着我一点。”怀玉撇了撇嘴。 “你这惊人的话一句蹦一句,哪里拦得住啊!好了好了,待过个月,大人的气消了,就会让你回来了。” “还要月啊!” “不然呢!凭你这口出狂言,没让你一辈子呆在那里都算好的了。” “可是那里好多蛇啊,我是真的怕。” 怀期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跟我来吧,我那里有些驱蛇上好的药草。” “嘿嘿!怀期最好了。” ······· 想到着,怀期也有些头痛,那个呆子。 “你怎么也心不在焉的,算了,去叫楚姑娘一起来用膳吧。” 苏枕手里的书翻了半天其实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瞧着怀期这般模样,他想是不是自己的的管教出了问题,怎么一个个都呆里呆气的。 苏枕放下书站起了身,将桌子上的几本书堆叠整齐才出了门。 ······ “小姐,国师大人传你去用膳。”汀杏敲了敲门,向里头传话道。 “知道了,进来吧,帮我梳妆。”楚叶衣裳已经穿戴整齐了,坐在窗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汀杏推门而入,低低唤了声小姐。 “就按平时那样打扮吧。”楚叶收回看向外头的目光,转过身落座在铜镜前叮嘱道。 “是。” 楚叶在定安侯府的东西在她启程后尽数都被搬来了,其实说来也没什么东西,带到侯府的不过一个箱子,里头就是些衣裳首饰。来时国师府也备齐了这些东西,汀杏这时都不得夸一句用心。 汀杏挽起了楚叶最后一缕散下的青丝,又用了一根簪子固定。 楚叶无意瞥见了桌子上芙蓉青玉钗,睫毛颤了颤,提了一句, “把那盒子里最外头那根钗子插上吧。” 汀杏应了句,也没多说什么。 “叫嬷嬷将琉丝液拿出来,用给盒子装起来,等会要去向国师道谢。” “是。”此时妆照已经完成,汀杏将楚叶的话记下,推门退下去告知嬷嬷。 楚叶盯着铜镜中倒映的模样,那芙蓉青玉钗插在最显眼的地方,倒使得自己多了几分娴静,瞧上去也娇嫩了许多。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单单要插这只簪子,许是瞧着顺眼吧。 玉倒是不错。 一时楚叶失笑,国师府的东西倒也用心,或者说是某人用了心。 第100章 只是吃个饭 苏枕依旧拿着书坐在餐桌前,低垂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只是那些不太听话的发丝偶有垂落会让他皱起眉来,瞧上去不染尘埃只在天上的人物因这小小的举动多了几分尘世间的味道。 楚叶进来就看见这一幕,虽然自己早就领略过,但还是一时之间被美色迷了眼。 许是盯得久了,苏枕也察觉到了,他微微抬起头,瞧见是她,展唇笑了笑,眉眼中都带着春意。 “你来了,请坐吧。”单单一声问候就慕然拉近了他俩的距离,仿佛已然是相处很久习惯性的问候。 “等很久了吧。”楚叶连有些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恼怒,听苏枕这般问候,楚叶也朝他寒暄了一句。 “还好,不久。”应了楚叶的话将书本交给怀期又吩咐道, “这放书桌上,告诉秦伯可以上菜了。” 楚叶这时也反应过来,应该是等了许久了。此时,楚叶已有些许的尴尬。 在楚叶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人如此贴心对她。 楚叶抿了抿唇,低垂下眸子。 “今日谢谢你了。” 楚叶踌躇了一会,才开口淡淡说道。但只有握紧了的拳头才知道她有多心慌。 你慌个什么! 不······不就是道谢吗。 苏枕仍然笑得很温和,眼里似乎有光在流动,就这么定睛睛地注视着她,仿佛这天底下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是你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叶本来就有些心慌,被他如此看着,手抓得更紧了。 许是为了鼓气,楚叶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而是朝府里的山水瞧去。 “这怎么说?” 只是楚叶并不知道,她这样虚张声势的模样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偏偏又倔着脸不肯认。 “因为······” 苏枕瞧她这副模样,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挂得越高,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清冽直直贯穿楚叶的耳朵。本就虚假的气势像个气球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菜来了。”秦伯向前招呼着,后面端菜的仆人鱼贯而入,一个接一个将盘子放在桌上便一一退了下去。 “慢用慢用。”秦伯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眼底里满是慈爱,瞧着苏枕就像瞧孙子一样。看向楚叶时候,眼底还闪着欣喜,本来是岁月顺便添得皱纹硬生生让他挤在一起。 菜来得不凑巧打断了苏枕的话,他只得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秦伯别忙碌了,你也坐下吃吧。” 苏枕拉开了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秦伯只是罢了罢手,“不了不了,你们好好吃。我偏房有位置。” 边说边往后面退。 “吃好啊!楚姑娘!”人都走的老远了,话还是传了过来。 楚叶一时也被这老人家的淳朴给暖到了,没注意间唇角已然勾起。 见楚叶笑了,苏枕也勾唇轻笑,他自己都怕是没注意,自己的眉眼中满是宠溺。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态度,楚叶才从饭桌上艰难生存了下来,吃完就匆匆向苏枕告退。 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给用手扇风给脸降温。 真是的! 只是吃个饭而已! 你慌什么! 想到自己不争气模样,楚叶的脸蹭的一下又红了。 等脸上的红晕好不容易退下去以后,楚叶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才意识到。 自己好像不认识路。 第101章 揽江情况 楚叶迷迷糊糊在这假山旁边转了两圈,正细想着就遇见了一个小姑娘。 瞧她这衣裳应该是国师府的人,定认识路。 正细想着,那小侍女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瞧见楚叶后,眼里迸发出一阵欣喜,忙迎过来了,打断了楚叶想要问路的话。 “玄女大人安,国师大人让奴婢送你回去。” 楚叶愣了愣,算了,不想了。 “走吧。带路。” “是,请玄女跟我往这边走。” 小侍女让出道来,手指的方向与楚叶刚刚走得完全相反。 我说怎么走不出去呢。 ······· 好不容易回到了住处,汀杏和于嬷嬷已经候在门口了。 “姑娘回来了。“于嬷嬷虽年纪有些大了,眼却尖得很,老远就瞧见了。 汀杏顺着于嬷嬷的目光也瞧见了楚叶,忙迎了上去。于嬷嬷也在后头笑着跟了上来,汀杏向来是个这活泼的性子,自己也不会去计较什么。 那小侍女见楚叶安安稳稳地回到了院子又有人来接了,便退下去复命了。 于嬷嬷和汀杏将楚叶接回院子,瞧瞧四周没有人,于嬷嬷俯身到楚叶耳旁低语了几番, “小姐,揽江那边传来了消息,暗三已经在里头等了。” 楚叶眼神一暗,低头吩咐道, “守好门。”转身就急步推门进去了。 于嬷嬷将门轻轻带上,和汀杏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参见主上。”习武之人本就五感灵些,暗三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见门合上,才露出身影,低头俯身向楚叶行礼。 “免,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楚叶其实还是很担心皎时的,虽然知道他医毒双绝,可是他自身还带着毒,实在是不应该冒险。 “元神医和二皇子已经顺利到达揽江城外,现在正在观察城内的情况,特地派我回来报信。” “路上可有什么情况?”楚叶安下了心。 “如主上所料,来追杀的是二皇子一派,但是有些奇怪的是来保护的除去我们派的人还有另外一派,但是追查不到任何信息,察觉到那些人没有恶意,我们只是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好,再查。那你现在先回去,我到时候再派暗五去和你会合,切记要保证二皇子活着。”楚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深思这是哪一派的人。 “是,属下告退。”暗三又向楚叶行了个礼,便退下藏匿了身形,窗户开了,微风又吹了进来。 楚叶顺手拿起桌上的纸笔,坐了下来开始谋划下一步。 在写下越皇,四皇子,定安侯府后,笔尖一顿,随后在定安侯府上打了把差叉。 楚叶眼神幽暗,将纸提到了烛火上任由火舌舔舐,她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这幽幽烛光,一闪一闪。 “进来吧。” 于嬷嬷推门而入,察觉到这压抑的气氛,似乎意识到楚叶现在心情不好,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年实在是辛苦小姐了。 “小姐备好热水了,现在洗漱吗?” “嗯。” ······· “楚姑娘安然回去了。”怀期上前将刚刚那小侍女的话转告。 苏枕还是捧着本书在瞧,不知道在搜寻些什么,听到这话,翻书的手指一顿。 “可又吩咐什么,是否哪里有些不习惯。” 怀期细细思寻,那小侍女说那楚姑娘就一句话,这叫他怎么编, “没有。” 苏枕嗯了一声以示知道了此事,过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二皇子那边如何了?揽江的疫情是否好转了些?” “最新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只是二皇子身边那位神医有些来路不明。”怀期将怀山知道的消息尽数禀报。 “查。” “是。”怀期领了命就想告退,哪知苏枕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把这些书送到楚姑娘手里。”苏枕将手中的书放下,并与书桌上另外几本堆成一叠。 还没等怀期出声,苏枕又改了主意, “算了,现在天色已晚,你是男子,到底与楚姑娘有别,先退下吧。”苏枕收拾书的动作一顿,让怀期退下了。 怀期听到这话愣了愣,应了声退下了。 第102章 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二皇子和皎时站在山崖边上,身旁陪着的是揽江的县令孙易。往前望去就是揽江城,许是天都被人的怨气影响到了,抬头只见阴云满布,瞧上去十分压抑。那座城池就坐落在暗色之中,旁边的荒草被狂风卷来卷去,更添了几分荒凉。 “殿下,我们现在进城吗?”胡生已经检查好粮草和药材,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隐患后开口问道,听上去声音有些压抑,似乎也被这情况影响到了。 二皇子的眉头紧紧皱起,看上去有些忧心,他似乎也没有意象到这城内的情况如此严重。来到这里时才发觉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那些土匪其实也并不是残忍霸道,大多是事先被诬陷落难的贵族,走投无路才在揽江边的山上落草为寇的。 揽江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又距离京都实在偏远,朝廷的手也伸不进来。那些落难的贵族对这的县令孙易又有救命之恩。孙易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相反他重情重义,让这些贵族在山边落了脚。 那些贵族的罪名本来就是被诬陷的,也不是什么穷恶之徒,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就在此处安置了下来,有时还帮着这的民众做些好事,去这旁边的村落教教书卖卖画以此为生。 这场疫情远不止报上去的时间那么短,刚开始只是头痛后面就开始发烧吃了药草也没用,还会传人。孙易第一时间发现这事就将人隔离了起来并向上报了去,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人被传染了完全没有征兆,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 事态已有失控之势,奈何上边还是未有作为并生生瞒了下来。 揽江本来就是一座小城,医药资源有限,这病疫传染十分快,没有办法孙易向那些贵族求救,请求他们腾些地方收留那些未染病的民众。虽说他们落了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孙易先是写了封血书直接越过了上级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将那些未染病的民众都先分散地聚在几处,隔离了半个月未染病的再迁到城外。 那些贵族自身本就大义,对此丝毫不介意还主动派出族中会医术的来协助。这才堪堪遏制了疫病的传染。 可孙易并不知道那封血书被劫了下来,若不是二皇子的人偶然遇到,怕此时他们也等不来救援。 如今城内被封,里头尽数是被感染的民众,这城内乃至郊外方圆几十里的药草都已经被采尽,实在没有药草供给,只能生生地熬下去,里头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孙易也心痛里头的民众可自己身上有更重的担子,也绝不可以放他们出来。若是放他们出来,怕是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然而还是有些民众不理解,自己的家人在里头,有的想进去陪他们,有的想放他们出来,还有的竟然偷偷摸摸地半夜去开城门,差点前功尽弃。 经此一事后,孙易在城门派了更多人看守,生怕出了乱子。 他自己会被不理智的民众扔菜叶子吐口水咒骂。 ”不!现在绝不能进去,我虽然能治好之前那个,但时间已经隔了那么久,我现在并不能确定这病是不是更严重了,先得让我了解大多数的症状。” 二皇子还没有出声,皎时先做好了判断。 “孙县令,现在城外有没有感染的民众,我得先去看看。” 孙易有些不安朝二皇子看了过去,见他点了点头才应下。 “有,这边请。只是这位大人你一定要小心。”孙易还是不放心,招呼道。 ······· 未等皎时走进去那间屋子,暗六悄悄将他拉到一旁,对他摇了摇头, “元神医,绝不可!主上交代过,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皎时推开了他握着自己的手,温温柔柔地笑着, “没事,只是看病,不会怎么样的。” “元神医!” ······· 第二天一早,国师府。 楚叶昨夜没睡好,做了很久之前的一场梦,心情有些不好,就早早起了身在这府内转悠,转着转着又不知道路了。 糟糕!又失算了! 我昨日明明记得是这条路,怎么又走回来了? 楚叶拍了拍脑袋,有些无奈地准备再转一圈。 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走着走着,楚叶终于发现与刚刚的山水摆设不一样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往前走去,楚叶又听到了剑划破风的利声。 有人了! 楚叶有些欣喜,这下真是天助。 第103章 清新脱俗 习武之人最忌讳在练功的时候被打扰。 楚叶怕出声让里头的人出神,不小心毁了剑意,便站在外头一直候着。 苏枕早早就听见楚叶的脚步声,只是她一直未进来,自己也不好贸然收剑打扰,便又专注地投入练剑中。 没过多久结束后,苏枕终于忍不住出声, “外头可是楚小姐,可有何事?请进来说话。”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事而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起这么早,但一早自己能瞧见她,自然是欣喜的。 也不知道若是苏枕知道楚叶是因为迷路才误入的会不会发笑。 楚叶站在外头听见里头唤自己,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还未来得及细思,自己的脚已经迈了进去。 啧! 这腿不听话,便砍了吧! 待进来后,楚叶才反应过来,喔!原来是国师! 许是因为刚练完剑,苏枕脸上带着些许红晕,鬓角还有些汗珠未干,划过耳垂滴落在锁骨还一直往下流······ 呸! 楚叶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下流! 楚叶给自己手心悄悄揪了一把,才冷声开口道, “迷了路,不知道去处,才误入此处,没有什么别的用意。” 虽然声音有些冷,说出的话却如此可爱。 苏枕先是愣了愣,后反应过来低头轻笑,笑声轻泄出来,在这宁静的清晨竟显得有些和谐。 楚叶的脸上也带了些绯色,说出的话都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笑什么!” 苏枕将自己手中的剑套上剑鞘,将它扔回原处,也知道把自家小姑娘惹急了,忙开口解释道, “许是第一次见楚姑娘这般清新脱俗的人,有些不自禁,在此赔罪了。” 楚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心底又泄了一口气。 怎么每次遇见他,都有种无力的感觉。 “不,也是我的不对。”楚叶低头也向他回了礼。 楚叶现在有些想走,正准备想向苏枕问条路,哪知他先开了口, “麻烦楚姑娘现在在这里等一会,我叫人送你回去,现在苏某身上实在污浊,不便与姑娘同行。” 苏枕说着,朝空中唤了一声, “怀山,去寻个人来送楚姑娘回去。” 楚叶向他道了谢,心底对他好感又增了一分。 这越国国师实在算得上君子。 苏枕也并没有现在走,而是直到那侍女来了才向楚叶告辞。 期间苏枕向楚叶问起了江南的风俗人情,并说道自己也曾在那呆过一段时间。 楚叶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苏枕眼底有些失望,后来他们又聊到其他的去了。 慢慢来。 总会记起来的。 ······· 汀杏端水进来发现楚叶并外在,又瞧着桌子上并没有书信,正打算出去找一下自家小姐,就见楚叶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侍女模样的人。 这是苏枕怕楚叶以后又迷了路,特地让她在这给楚叶熟悉路的。 “小姐,洗漱的水已经备好了。”自家小姐不太喜欢别人太过靠近,所以一般贴身的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汀杏知道这件事,说完就退到了一边。 楚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挥挥手让身旁这位小侍女退下了。 待楚叶洗漱完,汀杏才开口问道, “小姐,刚刚那个人是打算留在这了吗?” 楚叶将事情跟她过一说,中间略过了自己迷路的事情,只是说着她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汀杏前前后后思考了一下,又开口道, ‘她是不是国师府派来监视我们的?” 楚叶笑了笑,又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 “平时你有这般敏锐就好了,管她是不是,至少在国师府的这段日子她都要在这伺候了,所以啊,小汀杏,你可得管好她。” “是。”汀杏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楚叶看着她板起脸来可爱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上手给她的脸蛋掐了一把。 果然水灵水灵的。 这姑娘养的好。 汀杏幽怨地瞧着她,低低唤了声, “小姐!” 第104章 麻烦和我走一趟 楚叶洗漱完后没过多久,国师府的人又来传话,请楚叶过去继续用早膳。 无奈,楚叶又只得将苏枕刚刚送自己回来的侍女再传上来, “桃红,收拾收拾带路吧。” 这小侍女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素衣,汀杏嫌这个名字太寡淡了,叫上去人也不精神,想了许久才憋出个这么花红柳绿的名字,桃红。 想出来时,楚叶分明瞧见那侍女嘴角有些许抽动。 看来是有些不简单啊!这手上还有些泛黄的老茧,瞧上去也不是干粗活的,地盘稳扎,怕是个会武功的。 楚叶眼神幽深,抿了口茶倒也没作声。 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最后在汀杏一番操作下,桃红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 楚叶走进来时,苏枕又是在看书,眉目低垂着似乎入了神。身上的衣裳与今早上的明显不是一套了,显然是沐浴完才来用早膳的。 听见脚步声,眉眼才轻轻抬起。瞧见是楚叶来了,他轻轻放下书,将身旁的椅子拉开, “楚姑娘,坐吧。” 楚叶缓缓坐到他身边。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楚叶有些不想开口说话。 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秦伯打破这份尴尬,他与昨日一样,热忱地端上一碗汤面放在了楚叶面前,身后跟着的也将面放在了苏枕面前, “楚姑娘,慢用啊慢用啊!” 陆陆续续配菜也上齐了。 苏枕优雅地将早膳用完,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放下筷子笑着看了楚叶一眼后,又拿起来了刚才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书继续读。 楚叶也礼节性地回了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埋下头去继续用膳。 他大概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想到这,楚叶也吃快了点。 早点完事早点离开。 用完后,楚叶从袖子里扯出帕子轻轻地擦拭。抬头就瞧见苏枕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难道·······有哪里没擦到? 楚叶还没收回去的帕子又上了嘴。 确定实在是擦干净了,楚叶才疑惑地看向苏枕。此时,苏枕已经收回目光,端端正正地在看手里的书,仿佛刚刚笑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的人不是他。 “国师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楚叶不想再在这里同苏枕待着一起来了,总是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定是他有诈。 听到这话,苏枕倒是收了书起身,拦住了楚叶。 “还请楚姑娘同我去书房一趟,你昨日刚继任,考虑到楚姑娘自幼不在京城长大,有些事兴许还不了解,我那还有几本书,还请姑娘麻烦和我走一趟。” 又没走成。 楚叶悄悄撇了下嘴。 “麻烦国师大人了。”楚叶保持面上的微笑同苏枕道了谢。 “应该的。”苏枕瞧见楚叶的小动作,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 小姑娘还是没变。 楚叶亦步亦趋默默跟在苏枕身后,她现在在思考定安侯府的事情酝酿到了哪一步了,交代暗五的事情应该快做好了。 自己本来刚开始还没想到这种办法,哪知楚含清这个蠢货竟然同他人暗结珠胎,瞧昨日楚赵明的脸色,怕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这孩子的生父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若是楚含清知道会如何。 他那人最好面子和权势,这悉心养着楚含清是本指望她攀一门好亲事,毕竟现在的侯府除了一个爵位什么也没有。楚昭明本人是没有什么才的,不然借着自己母亲的嫁妆也不会让侯府日趋落寞。 只是扳倒这侯府有些不容易,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正想着,苏枕忽然停下了脚步,楚叶想得入神,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抱歉,楚姑娘可有什么事?”苏枕其实也没有想到楚叶会一下子撞了上来,瞧着楚叶额头上有些泛红的肌肤,心里有些许的愧疚,伸手想给她揉一揉, “没什么事。”楚叶有些幽怨地瞧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自己揉了揉。许是皮肤娇嫩,本只有皮上带点色被揉得红晕了一片。 苏枕眼神一暗,心底叹了口气,本已经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是自己逾矩了。 第105章 国师都那么闲吗 苏枕打开房门,侧过身让楚叶先进去,随后径直走向了靠窗的书桌,将自己手里的那一本也与靠墙垒起来的书堆叠在了一起。 “楚姑娘,过来看看。”苏枕从旁边另外一叠书上取了几本下来,轻声招呼着楚叶。 楚叶进来时先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虽没有左右打量,但大体上屋内的装饰都已入了眼。 只是没想到这国师府还有这么多好东西,有些是越国皇宫内都不曾见过的,看来这国师藏得够深啊! 若是苏枕此时知道这屋内的装饰让楚叶对他更为警惕,会不会一气之下都毁了。恐怕现在苏枕知道了楚叶的心声定会大喊冤枉! 听到苏枕唤自己,楚叶也朝书桌走去,入目的就是一本《草药集》。 苏枕将手中的几本书都交到楚叶手里,楚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自己还要学这些东西? “这些你先学着,四个月后就是万国朝拜,到时候你也要去的,身为侍药玄女,得会炼丹。我怕你不知,就先找了几本草药,你先从这学起。” 苏枕耐心地向楚叶解释。 这些书是自己这几天翻出来的,都是些基础的,小姑娘应该看得懂吧。 小姑娘多点本领还是好的,万一·······也好护住自己。至少自己在的时候也能护住她。 楚叶将手里的的书放在桌子上,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草药集》翻了起来,没过多久就皱起了眉头。 苏枕时刻关注着楚叶的神态,见此有些担心,生怕她看不懂,无奈地勾起唇角摇头笑了笑, “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尽数来问我?我一直都在。” 楚叶此刻其实在心想要不要拒绝,这些内容其实自己在元大哥那里都学过了,甚至可以说这些对自己来说无异于现在学步。 可若是拒绝,自己岂不是暴露了。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自己好像并未学过这些。 想到这楚叶皱起了眉,这些自己又要再学习一遍,还要假装不懂。 哎! 正想着,就听苏枕出了声。楚叶抬起头来眼里有些惊讶。 这越国的国师那么闲吗? 一直都在! 苏枕瞧她这副模样,笑得温温柔柔, “怎么了?是书本太多了吗,还是太难了?” “好!”楚叶此时一口答应,深怕他再提什么要求,毕竟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装不懂就不懂吧! 想来他也没有那么闲来监督自己定是说说而已。 苏枕瞧他应得这么快,愣了愣神,还以为自家小姑娘是个好学的。 “国师大人可还有其他事?若没有我就先拿回去看了。”楚叶拿起书准备告辞,自己待会还要出去,若是再拖下去,也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急。 “没有了,去吧,好好看。”听楚叶说她要走,苏枕眼里划过一丝落寞,不过眨眼间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 楚叶从苏枕院子里出来以后,将手里的书交给汀杏后,换了身衣服就又出去了。 待再出国师府时,已经带上斗笠,完全看不清楚相貌。转过几个巷子,一俩马车停住了楚叶面前, “主上,请上车。” 许久未曾显世的五珊花昨日突然得了消息,本来楚叶是打算昨天完了礼就去取得,哪知出了意外。 五珊花是治元大哥的病的其中一昧药材,只是这花娇弱,非得有天灵地宝给它浇灌,离土即死,所以单单是装载它的容器就要费上好一大功夫。可这花平日里没什么大用,只能治疗特地的病,并且根茎有剧毒,一碰即死。所以这些导致它很多年都未曾现世了。 只能今早尽早去取。 只是这地点有些想不到,竟然在郊外明和观。 明和观是天下最富盛名的道观,主要是因为这里的签很灵,基本上来这里的朝拜者都是奔着这一点。而五珊花据说就在这里的能安真人手里。 其实楚叶也不知道能安真人愿不愿意让出五珊花来来。她今日出来也备了厚重的礼物,甚至愿意将万千木拿出来换。 元大哥的日子其实不多了,自己得加快进程了。 但愿吧。 楚叶在心里默默许愿。 第106章 天机不可泄漏 到达山脚下时,暗六将马车靠边停了。 楚叶从车上跳下来,往前望去,是座高山。 许是今日的天气算不得晴朗,入目即是直通云霄的楼梯,树木青青翠翠地立在旁边,仿佛将此与杂草隔绝,莫让它淹没了楼梯。朝拜的香客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些普通布衣,有些甚至衣着褴褛,想来若不是实在不了办法,也不会求到神佛面前。 楚叶算了算路程,大概爬上去须得费两个时辰,其实也说不定,因为往前瞧去,全被云雾遮住,完全看不到尽头。 “你在这候着,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楚叶向暗六招呼着。 既然是来求神的,总得要有点诚意。 不就是天梯吗,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楚叶径直朝它走了过去,巍巍山色瞬间将她笼罩起来。 走上第一步后,后面的路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楚叶也是习武之人,内力已然算的上雄厚,可真当踏上去的那一刻,楚叶才意识到自己的功力都被压制住了。 每走一步,压制就又多一分。 待走到半山腰时,楚叶已经满头大汗了,头上的斗笠虽用得是透气的青云纱,但总归是蒙上了一层东西,这让楚叶的呼吸更为急促。 半山腰是有些许亭子拿来给朝拜者歇脚的,楚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许人了。 楚叶扫过去,有些人脸上是即将登顶的喜悦,或许求的东西终于有希望了。有的人脸上是麻木和痛苦,楚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敢妄自下断论。 众生皆苦。 楚叶瞥了一眼没准备停留打算继续往上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然自己已经叫汀杏守在门前,来人了皆说病了。可到底是人多眼杂,寄人篱下,自己的计划还没成功,万不可出了纰漏暴露。 楚叶身旁也有许多朝拜者未曾放弃,虽然他们没有楚叶这样强大的功力,但支撑起他们的意志无疑是强大的。凉亭内歇着的大多数都是来还愿的,而此时仍然在走的也大多数都是来求的。 不管如何,能走到这已然是不错了。 这一路上各样的穿着都有,楚叶这一身在里头显得倒是很平常。 楚叶快要走道时,便见一棵大榕树下有童子在那里候着,路上的朝拜者也没人去拦去问,这里凡事都讲缘。求不来的终究求不来。 童子瞧见她,抿了抿唇,看了好几眼确认了才走了过来。 “这位福主,敢问是否姓楚?” “江南苏府楚叶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小真人可是有什么事。”楚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性地问道。 既然是来寻自己的,隐瞒身份已没有多大的用处。 “福主日安,这是能安真人让小道交给你的,真人交代里面有你要的东西。”确认了楚叶身份,童子松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个盒子。 “真人是如何知晓我要来的。”楚叶有些警惕地问道,实在是有心人太多了。 童子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只是说道, “天机不可泄漏。真人只是交代你会注意到在下,且会答曰江南苏府楚叶。” 小童子说这话时,脸上显露着高深莫测的神情。 听此,楚叶也不好再问接过盒子,并将早已准备好的万千木拿出来想要交到童子手里,就听他推辞道, “真人并不需要你这个谢礼,只是需要你一句承诺,你可应?” 小童子一本正经地看向楚叶,似乎她后面说得话将会非常重要。 “楚叶在此答应。”听到楚叶的话,小童子放下了心,向楚叶告辞。 “东西已经送到了,小道就先退下了,这山上平日里楚姑娘不会多来,若有看得过去的地方自行欣赏。” 说罢,童子向楚叶行了个礼,转身就朝密林里走去。定睛再细细看去,原来有一条被荒草淹没的小道。 既然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楚叶也不再这里多留,对童子也回了个礼,转身离去。 ······ “师父,那位楚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童子有些不解地向身旁白发苍苍的老头问道。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白胡子老头扣起爪子敲了童子一脑袋,故作神秘地说道。 “师父!” “要是不想你师父折寿就闭嘴。” 第107章 浮系大人 楚叶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路过天香酒楼的时候意外被拦了下来。 暗五手中的剑已经拉开,若是拦路的人稍有动静就立刻行动。 楚叶感觉马车停了,眼里有些谨慎,脑子转了一溜圈,知道自己此去目的的人并不多,除了暗五和汀杏以外别无旁人,那么这人就不是有意拦的。 思及此,楚叶暂时放松了些。 楚叶正准备开口问道,就听对方恭敬地开口道, “里头可是浮系大人,我家主子请你一叙。” 猛然听到这个许久未曾被唤过的名字,楚叶眼中有冷意划过,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涩意和愤恨涌上心头,马车上的坐垫也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这个名字好像经久多年未曾听到了。 到底是谁。 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楚叶冷声应下。既然刚刚都未曾提起自家主上的名讳,楚叶也不指望她能问出来什么。 楚叶重新带好斗笠,将马车上常备的毒粉也往身上装了些。确认无误后,楚叶才跳下马车。 “还请这位大人跟我来。”刚刚拦路的小厮见马车内的人下来了,便立刻上前指路。他可不敢乱看,毕竟自家主子的手段可是让人闻风丧胆。 楚叶下来先扫视了街道四周,规划好逃跑路线,若是遇到危险,何尝不是一条生路。随后楚叶又将视线放到了刚刚拦路的小厮身上,扫到他脸时,楚叶视线一顿。 倒是个外域人。 难道是他。 楚叶心里有了几分1打算,但并没有多问,随他走进了天香酒楼。虽说在这京城做生意的外域人不少,可到底不是本地人,难免会让人多注意几分。 耽搁的时间越长,楚叶暴露的风险越大。 上了楼梯,拐了两个弯才到,门口竟然还有两个人把守着,各个都带着佩剑。 “主子,浮系大人到了。”外域小厮敲了敲门提醒里头的人。 “进。”慵懒的声音从里头响起,即使隔了条门,清亮也不剪半分。 “请。”外域小厮轻轻推开门,侧过身对楚叶说道,只是话语中好像容不得半点拒绝。 楚叶抬眸,此时里头的人才赫然映入眼帘。 只见他眉心垂掉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色宝珠,额头两侧被碎发遮挡,眼神微微向后勾起,平白添了一分邪气。身上绸缎轻飘还带着些细闪,西沉的落日将光打在他身上,霞光映得他更加彩亮。 他斜靠在窗边,瞧见楚叶,举起茶杯轻笑,眉眼中倒是十分勾人。 果然是他! 大梁的太子裘千城。 楚叶和裘千城算有些深交,当年自己跟着师傅一起入宫见圣遇见的。那是他还是大梁向越国示好送来的质子,越国宫内没人把他当回事,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如今已经成长的非是人中龙凤那般可以形容的了。 “好久不见,浮系。”裘千城将茶一饮而尽,方才起身向楚叶问好。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本就松松垮垮的衣服更加没了正行,仿佛只是轻轻飘挂在他身上。 第108章 这般赖皮像 都是旧事了。 楚叶往他身上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移开了目光。 这大梁绸缎如此缺少吗?一国储君连身衣服也凑不齐。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倒是好生威风。”楚叶扫了一眼守在门口侍卫拉开的剑,开口嘲讽道。 裘千城顺着她的目光,自然是瞧见了,笑了笑摆手让人将门带上。 “是我疏忽了,浮系你也太计较了。坐吧。”裘千城说罢又转过身去,泡了杯热茶放在了对面,像是讨好地眨巴眨巴眼,头上的红坠子也随着他一动一动的。 楚叶冷眼瞧着他,没个正形。 楚叶倒也没再多计较,脱下头上戴的斗笠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动身坐在了他对面。 “你来叫我何事?”楚叶抿了一口茶,随意地问道。她倒是不会担心这大梁的会害自己,这么多年,他们俩也算有点交情。 裘千城见楚叶坐下又靠了回去,见楚叶这般问挑了挑眉,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邀请我们的大忙人来叙叙旧了吗?” 楚叶瞧他这般赖皮像,有些无赖,用眼刀子飞了他一眼。 “有话好好说,别一天没个正形。” 裘千城像是没收到一样,抿了口茶,有些宠溺地笑了笑。 “好好好,我说,这不是在街上看到你了,就想拉你上来叙叙旧,毕竟我们也有一两年没见了,怎么?这个理由怎么样。” “就这点事?”楚叶有些无语。 “这这怎么能叫一点呢?大梁距越国都城几千里远,本太子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却说这是一点事!”裘千城似乎被这话点到了,跳起来像个炮竹一样嚷嚷道。 “你要是想被其他人听到,万可以再嚷大声一点。”楚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 裘千城打算继续开口,忽然楚叶的腿向他扫了过来,裘千城飞快地向后头避让,被带起来有些强烈的风刮过他的脸颊,带起来他额头上的碎发。裘千城一时没站稳,连人带椅子一起摔了下去。 瞧见裘千城摔着的狼狈模样,楚叶才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看来这么久了自己还是没有习惯,这家伙只有这样才看上去有些舒心。 裘千城坐在地上抬头瞧见她笑了,也才放下了心,还好还好还有救。也不计较刚刚发生的事,默默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又将额上的碎发撇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额头上亮晶晶的红宝石,确认没有摔着后,舒了口气。 楚叶瞥了眼他这不值钱的模样,慢慢地抿了一口茶,自己刚刚可是将那宝石护在的,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呢? 倒是个念旧的人。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裘千城将椅子放回原位,坐了下来,这次他没有再靠着,而是正经了神色用眼神示意了楚叶一番。 楚叶又摆出了一块隔音石出来,将它放在了刚进屋就拿出的那一颗旁边。 确保这石头被开启后,裘千城才开口说道,“我那边局势已经稳定了,那老皇帝现在跟个傀儡一样躺在病床上,我还吊着他一口命,你现在是如何想的,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吗?” 第109章 活该他蠢 说起老皇帝时,裘千城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嘴角挂起的笑意略带嘲讽。 楚叶握着茶杯,手一沓一沓地敲击着茶杯,低头略略思考了一番, “不,先别轻举妄动,战争带来的伤亡太大了,我打算把二皇子扶上位。” 裘千城倒是无所谓,只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反正他想要的也只有越皇罢了,其他的那些人早就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之所以来帮楚叶也是为了还她的恩情。 “你是说那个小胖子。”裘千城之前在越国皇宫待的时候是见过李言澄的,那时候他的处境和自己相比也没有好多少,毕竟一个爬床婢女生的,都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被欺负的对象,也因此他俩也算是同病相怜。 “嗯。你觉得如何。”楚叶想了想自己刚遇见李言澄看到的模样,确实是个小胖子。 “随便。”裘千城又躺了回去,他对这越国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一个大梁就已经弄得他精疲力竭。 楚叶这般安排,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的利益不会受损。至于他身后的事,那就跟他没关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若是大梁的君主连个国家都守不住,那也是活该他蠢。 “你这次过来不单单是来找我吧。”楚叶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她和裘千城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月,时间还尚早。他因为年少的一些事向来是对这越国皇城厌恶至极的,可不会就是单单说明情况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 “带她来看花了。”裘千城的眼里有些落寞,明明说出的话如此平淡却有一股死寂的味道。他眼神眷恋地轻轻摸了摸头上的红坠子,好像隔着时光在触碰谁的灵魂。 小小她最喜欢这九月的桂花了。 大梁地势干旱,常年少雨,自己虽然种了一地的桂花,却始终不如越国的好看。 楚叶自然知道他说得是谁,那姑娘的确是可惜了,她如果还在的话,也不过比自己堪堪大五岁而已,可她永远得留在了自己十六岁。 楚叶知道裘千城不只表面那么简单,看上去游戏人间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还未苏醒的恶魔。 一时谁也没有多言,气氛有些凝重。 越国皇城种了一圈的桂花树,这天香酒店的旁侧就还立着一棵大约百年的桂花树。幽幽花香从敞开的木窗里飘了进来,萦绕在裘千城的身边,好似在安慰这个伤心的人儿。 裘千城贪婪地靠着,任由这花香将自己圈住,就好似小小已经回到了他身旁。 楚叶朝窗外看去,眼神扫过马车上下来的碧落色的身影,眼神一凝,身形动了动。 裘千城自然察觉到楚叶的动静,顺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 看到是谁,裘千城勾起了玩味地笑容。 有趣。 “你与这越国国师认识。”裘千城摸了摸周围的空气,闭着眼问道。 “你认识他?”楚叶没有回道,而是反问道。 “谁不认识,这越国的国师身上可藏着许多的秘密,更是与越国皇室相连,我在怎么说也是要继承王位的人,若是这都不弄清楚,我怕是要等着亡国吧。” “嗯,我现在是这越国的侍药玄女。”楚叶算是回答他之前的话。 第110章 谁是羊 “什么!你再说一遍!” 裘千城听到这话,险些又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说,我现在是越国的侍药玄女。”相比较裘千城的反应,楚叶用一摊死水来形容都不为过。 “你疯了!“裘千城瞧楚叶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这越国侍药玄女的位置可和国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国师府更是同越国皇室密不可分。他之前也调查过这越国的国师,可什么也查不出。单单是这国师的位置能一直传承下去且不被皇室干扰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卧榻岂容他人酣睡,依照楚叶的实力,她又何尝不知道! 这是羊入虎口啊! “谁是羊?”楚叶危险地眯了眯眸子,瞧着裘千城。 原来裘千城一气之下将心里话都吐出来了。 “我我我是羊行了吧。姑奶奶啊,大小姐啊,你这是去干嘛,我们只是要拉越皇下位,又不是去反了越国的天下。你何必去招惹这国师呢。你可知道这当了侍药玄女可就跟越国国脉连在一起了啊!你你气死我算了。” 裘千城明显对楚叶有些无奈,起身又顿到椅子上,用手扶住了额头。心底还是有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抿完后,又继续说道。 “你说会和越国国脉连在一起?”楚叶似乎才刚刚得知这一件事,她之前也让人调查过,却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她自己自幼又不在这京都长大,又在域外待了五六年,又很多事都不了解。 “是啊。只是我也不知道是联系,这是听我那老头子说得。”裘千城又倒了一杯茶,眼里还是有些担忧。 楚叶低垂下眸子,没有再开口说话。她在心里盘算该如何解除这一层关系,或者说如果解除不了该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 “你也不要慌,我回去问一下那老头子,他若不说我就上刑,总会有办法的。”裘千城安慰楚叶道。 楚叶没有搭他的话,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不用麻烦你了,我回去问问那位国师。”楚叶倒是不想再麻烦他,本来裘千城就不太想理会他父亲,现在也没有必要去麻烦他。再者,这大梁距离越国几千里路,如此甚远,想来那位也没有他想要的答案。又或者说他说得也不是准确的,而是空穴来风。 虽然不知道苏枕会不会告诉她什么,但自己潜意识里竟然认为他是可靠的。大概是他身上的气质太干净清冽了吧。 听到这话,裘千城端茶的手一顿,怪异地看了看楚叶,只是道出一句, “楚叶,你变了。” 楚叶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能真的变了吧。 “我该走了,你自己慢慢喝吧。”楚叶起身告辞,她心里有些沉闷,这些未知的风险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不能出一步错,不然六年的苦心经营就全毁了,她赌不起。 “别急,会有答案的,看来只能四个月后见了。”裘千城笑着安慰,微黄的光经过红宝石的折射,有些投影到了楚叶的脸上。 “回见。” 楚叶推开门出来后,苏枕刚刚上楼。 楚叶瞥了一眼他后,没有再看,只是下意识微微压了压斗笠,拐弯与苏枕擦肩而过。 走路带起的风有些微微掀开斗笠的纱布,楚叶只能将头又低了些,走近时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向楚叶袭来,楚叶没敢再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苏枕瞧着眼前快步走过去的素衣女子,有些熟悉,转过头去再看一眼,入目却是雪白的后颈,眼里一道暗芒闪了过去。 身边陪同的左豫将军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刚刚路过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国师大人,是那人有什么不对吗,需不需要在下将她捉拿过来。”左豫将军还以为苏枕发现了什么,向他问道。 “不用。”苏枕收回目光,罢了罢手。 ······ 待楚叶离开后,裘千城也陷入了沉思,他也在谋划该如何行事。 若是浮系同越国国脉绑在了一起,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楚叶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至少这对于楚叶来说是一个好现象。 想到她提起的李言澄,裘千城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看来有必要去会会他了。 裘千城摸摸了头上的红坠子,眼里满是哀思。 小小,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楚叶上了马车,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都浮现在她眼前。 浮系是师父给自己起的名,楚叶还记得他刚见着自己的时候,板着一副脸,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问及自己名字时,明明眼睛亮闪闪的一副期盼的模样,偏偏要装高傲。得到自己的名字后又皱了皱眉,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他。 自己当时是怎样去了,好像是牵着他的衣袖,弱弱地点了点头。 那时自己寄居在祖父家已经有一年了,只有大堂哥护着自己,其余的堂哥堂姐都看不惯她,总是怪她得了祖父的偏爱。在加上自己的母亲是低嫁,又落得如此下场,总有人说闲话,说母亲是活该,说自己是没娘的小畜生。楚叶自己本就不是个热气吞声的性子,虽然年纪小打不过就会用一些诡计。 有一次被二舅母抓到了,一巴掌就掀了过来,打得自己七荤八素的,祖父虽然护着她,但又不会时时在她身旁,所以没人忌惮。大堂哥虽然护着自己,但小孩子人微言轻又要上学堂也顾不过来。所以那时候的楚叶常常一身的伤。 那时候的师傅对自己而言,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堂哥堂姐都想拜他,应该很厉害吧。 师父见她点头,就又同她说,自己这个名字瞧着太苦了,叶字没有什么来留,同无根浮萍一样,容易四处散落,就又给她去了个名,叫浮系,希望自己这一生都能有所系。 三堂哥那时候还恭喜自己,说小叶子有依靠了,不会再被欺负了。 楚叶帮三堂哥擦了擦眼泪,同师父离开了苏府,和他整整在域外修习了四年,到处游历。 师父不喜欢叫自己的名字,总是叫丫头,丫头来丫头去四年就过去了。 如今闭目还能想象那个总是端着仙风道骨模样的白胡子老头丢给自己一个葫芦,叫丫头去给他打壶酒。他喝醉后就全然没了干净的模样,总是将头发弄得凌乱,然后随便找棵树在上面呼呼大睡,自己呢,就只能在树下等他醒来。 可惜·······后来因为自己三堂哥的事入了宫。 第111章 好日子在后头 楚叶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她听完汀杏的禀报后也不自觉地靠在了椅子上。 意外从裘千城嘴里得知的消息打乱了楚叶的计划,她并不想和这个王朝绑在一起,甚至想过去覆灭他。一想到自己和它有联系,楚叶有些恶心。这皇权椅子下面不知道流着多少人的血。 自己要去向苏枕问吗? 还是算了吧。大不了再费些心神去查一下吧。 楚叶又揉了揉额头,眉毛拧到了一起。 可是各国有心人对这件事情丝毫不知,自己又该从哪里下手,从暗五汇报的消息来看,这国师府表面没有一点异常。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来的说话声音打断了楚叶的沉思。 “汀杏姑娘,大人让我过来告知一声,他今晚有要事商谈,让楚姑娘先行用膳。” 这热忱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秦伯。 只是他何必来向自己特地告知,这话听着楚叶总觉得有些怪异,怎么说得好似在外头奔波的丈夫因为要养家陪不了自家小娇妻吃饭而来告罪。 等等,自己在想些什么。 “好的,劳烦秦伯了。”汀杏朝秦伯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他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汀杏姑娘,我都是为国师府做事,这是分内之事。若是收了你这锭银子我就是不忠不义之徒了。”秦伯连连摇头将银子又推拒回来,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也随着他这大幅度的动作摔在了空中。 汀杏瞧他如此,也不好再勉强,将银子又收了回去,反而有些郑重地朝秦伯回了个礼。 “如此,若是没事我就先告退了。”秦伯还是笑眯眯地模样,本就因为岁月磋磨而变小的眼睛更加眯成了缝。 这时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了。 “秦伯,劳烦留步。”秦伯本已转过身又再次回了头,只见楚叶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亭亭玉立的。 这姑娘有个好福相,与小苏定是看上去般配极了。 小苏那小子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虽看着克己守礼,却是冷冰冰一个人,跟块木头一样。这孩子自己还不了解,为了一个册封礼将王府那那么大的动静。 啧啧,还说什么有缘,怕是有姻缘吧。 那天自己可是看着小苏将这楚姑娘抱下马车的,瞧瞧那温柔小心样。那楚姑娘身上礼服下摆那连接处分明是小苏的手笔。 都给人家姑娘去缝衣服了。 只是那木头好像还没开窍,自己得加把劲让楚姑娘给师府留个好印象。 哎,还是得靠自己啊! “楚姑娘可有何事要吩咐?”秦伯再次转身行了个礼,笑得十分热忱,只是有些起雾的眼睛圆溜溜地转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国师大人大概几时回来?”楚叶到底还是问出了声,或许是那日窗前瞧着他太过清风朗月,对他有些不自觉地信任。 自己既然已经成了侍药玄女,这同它有关的事情想来他大概不会再瞒着自己。 就算问不出什么,有这层身份做掩护,想来也应该不会暴露。 问出这话时,楚叶手心起了薄薄的一层汗。 “这个老奴不知,楚姑娘若是有事,待国师回来,我带楚姑娘问候一声。”听到楚叶主动问起苏枕,秦伯眼里闪过兴奋的光,他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抱起小主子的那一天。 自己是上届国师少年时在万渊谷救下的,这些年一直在国师府做事,到现在还未娶妻生子。苏枕是十岁时被上届国师带回来的,可那时候他有要事在忙,除了教他修术法占星祈福等这些功课以外,平日里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管教他。 于是这项任务就落在了秦伯手里。秦伯自然是乐意的,他也想逗弄一下小娃娃,可直到与苏枕相处以后,才发现这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苏枕实在是太过独立了,明明不过是屁大一点的小孩却十分老成。根本不让秦伯操心。于是,秦伯这养香香软软孩子的计划落空了。 “劳烦秦伯了。”楚叶朝他点了点头。 “不碍事不碍事,楚姑娘放心,大人一回来老奴就派人过来通传。”秦伯想了想又改口道。 自己真是太机灵了,怎么能让人去传唤呢,当然是要让他俩面对面说,这样子才好培养感情,自己才可以早早抱到又香又乖的小主子。 想到这,秦伯脸上扬起来的嘴角怎么也拉不下去,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好日子在后头呀! 楚叶让汀杏将秦伯送了出去,自己又回了房间。 这盘棋还要好好部署。 虽然现在和裘千城碰上了面,跟他改了以后的计划,可楚叶心里总是有一些慌。要等四个月后才能再次和裘千城碰面,自己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将四皇子扯下去。 还有定安侯府,母亲的死,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定安侯府的这些日子里,楚叶根据查出来的一些事情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比如说自己的身世。 外头的寒风通过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微微唤醒了楚叶的神智。她放开了已经被自己掐的手,有些肉已经翻了出来,同鲜红的血液融汇在一起。 那只手放松地下垂着,虽然血液留的不急,但顺着方向,一路划过手心指尖最后在地上绽开。 楚叶皱了皱眉,站起身将梳妆台下面的第三个柜子打开,拿出了些伤药和棉布稍微地处理了一下,缠上了一圈。 外头的鸦雀不知人意,飞过屋檐时尖锐地叫唤了两声。楚叶抬头看去,外头的叶子悬悬欲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还不肯撒手。 楚叶眸子低垂,眼里闪过一丝暗意,似乎心情也随着过路的秋风一样,有些冷意。 她将伤药和棉布又放了回去,又动了脚步走到了窗前,将两扇窗叶缓缓合上。 看不到就不会心烦了。 第112章 雾气 夜色渐浓,今日白天的时候虽带些雾气,将日光都遮挡住了。可黄昏时太阳却显露了身影,晚些时分便又露出了些许闪闪新光,月色有些暗淡,却也给黑暗的人间稍稍许许照亮了些。 国师府门外传来马蹄声响,早早候在门口的秦伯眼里来了精神。赶忙往外走去。 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来呢? 自然是要自己亲自去禀报。 苏枕刚下马车,就瞧见门开了,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瞧。月色少了几分亮色,照不出他的身影。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秦伯。 怀期赶忙收回手里已经出鞘的剑,默默退到苏枕身后,生怕被秦伯瞧见,自己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秦伯瞪了瞪苏枕身后缩着的怀期。 哼!这小子!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剑身折射的寒光都快反射到自己脸上了,现在躲起来有什么用,待会再来收拾你。 怀期瞧了瞧秦伯的脸上,心里有些发慌。 完了。清净日子没了,还少不了一顿打。 怀期朝守在树上的怀思投上求救的眼神,兄弟,帮帮我。 怀思头瞬间朝向一边,东张西望假装很忙就是不看怀期。 这兄弟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只能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兄弟你啊!多多保重吧。 怀期现在心里无比后悔那时没有堵住怀玉的嘴,留下他来。毕竟怀玉在的时候,他一人就可以吸引到秦伯的全部目光,每天不是在被秦伯拿着扫帚追着打就是在被训的路上。 兄弟我错了,快回来救救我。 苏枕眼里有些担忧。 夜深露重的,秦伯人老了,莫被寒气侵了身体。 只是今日为何会在此处等自己,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枕正疑惑着,就只见秦伯欣喜地迎了上来,开口便是道, “大人,楚姑娘找你。” 苏枕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怀期也停了下来。苏枕侧过身去,看向秦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说,楚姑娘找我?” “是啊,大人!老奴现在就去给楚姑娘通报,说你回来了。”秦伯瞧上去有些欢欢喜喜,嘴角一直挂着笑,看得站在苏枕后头的怀期都有些发毛。 呜呜呜,这下真的完了。 秦伯是懂些武术的,他们这些人大多数东西都是他教的,只是学习的过程实在痛苦。秦伯可不会上下留情,那段时间,他们经常身上青青紫紫,腰酸腿软。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伯竟然是个从不心软的老恶魔。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瞧见秦伯就忍不住站直身子。 今日看他如此,怀期心里还是有些恐怖的。 听秦伯再次确认,苏枕垂下冷清的眸子,出声喊住了正打算飞奔过去的秦伯。 “秦伯,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过去吧。” 苏枕面上还是往日那副模样,只是有些仓促的脚步暴露出了苏枕的心乱。 秦伯在原地停了许久,才意识到苏枕刚刚说了什么,然后嘴角比刚刚挂得更高了。 看来自己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些小主子要用的东西了。 秦伯手是非常巧的,在没有灭门之前,自家是做世世代代做木工的,他便很好地继承了这项本领。这些年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的,做出来的手工样子更是栩栩如生,连苏枕绣花的样式都是他教的,不然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若不是在国师府里安了家,出去的话,估计凭着这一门手艺也能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该做个什么呢?羊皮鼓,转天花还是要些可以骑上来的小马驹,算了,这些大概还不急,那就先做个竹木摇篮吧。 自己存了这么多年的家当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伯在这边浮想联翩,远去的苏枕也心神不宁。 他踩着一路的落叶,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怀期默默跟在身后,不敢言语,只是心里在想着,这些树怎么早早就秃了头。 苏枕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他现在心里念着自家小姑娘等着自己,脚步不由加快了。 这秋夜寒意有些重,姑娘家的身子弱些,万不可着了风。 该是自己去的。 待已经可以瞧见楚叶院落灯笼散出来的微黄光束时,苏枕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自己未先通报就大半夜地去是不是有些失礼数了。 想到之前深夜造访,自家小姑娘望向自己的眼神。 本就是自己不对了,现在又重新上演,她会不会认定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想到这,苏枕有些懊恼,自己嘴快了,早知道让怀期先去通报了,不对,派个手脚麻利的侍女去。 然而还未等苏枕多想,自己的脚不听使唤已经了迈进了楚叶院落里,再想出去等等,派人通报再进去已经来不及了,候在门口的汀杏已经瞧见了他。 “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 这腿······该剁了的。 许是是路上的冷风吹的,又或是因为紧张懊恼热的,总之他的脸上有些红意。 汀杏瞧着突然造访的苏枕,有些惊讶。因为楚叶今日下午交代的话,汀杏等在这里方便通传。听见外头的声响,只是本来以为来的是来通传的婢子,哪知道是正主造访。 “怀期,你候在外头。” 第113章 我们认识吗 苏枕的手蜷了蜷,似有些不安地舒展。只是面上不显山露水,清冷的眸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瞧上去有些空洞又望不到边,他身形俊朗挺拔,似林中松竹未畏寒风,只是微微颔首应下了汀杏的话。 楚叶住着的院落门前有棵硕大的银杏树,早早便感知到寒意,金黄的叶子开始脱落飘零,今年的秋风也来得急,原本叶子就不多的枝头生生被拽下许多,看上去更显突兀。 苏枕就站在院门前,垂手立着,银杏飘落,无情的秋风在他面前也略显乖顺,只是轻轻吹起他散落的发丝。 楚叶心绪不宁,听见动静推门出来就瞧见这一幕。 楚叶眼底荡起了一圈波澜,只不过一会又沉寂了下去。 无疑,这越国国师的皮相是极美的,剑眉星目,薄唇红珠,鼻子挺立似墨画山水。瞧着是个多情的人儿,偏偏又有着冷清出尘的气质,使得他瞧上去更加不接俗世。 也不知他被多少京都贵女挂念。 这如何,也不关自己的事。 下午的落叶还没来得及清扫,飘飘洒洒就铺满了庭院,黄绿交错。 “国师大人安。”楚叶跨过门槛走了出来,面色柔和朝着苏枕稍稍点了点头。 苏枕瞧着楚叶一身素衣走了出来,眉头轻拢,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 天冷了,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苏枕瞥了汀杏一眼,心里对她有些不满,小姑娘面前的人有些心大。 苏枕朝楚叶走去,缓缓上了台阶,稍稍俯身低头柔声问道, “楚姑娘是有什么事找我?进屋说吧。” 苏枕放低了声音,声线显得略微有些嘶哑,像是在诱哄少不知事的孩童。 楚叶抬眸轻轻瞧了他一眼,瞳孔好似墨色深渊,偏偏眉目山水温柔,此时楚叶有些相信北海的传说,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天籁之音的鲛人。 楚叶往后退了退,身子一侧,让苏枕先进了屋,随后将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头的风声。 楚叶畏寒,掐丝珐琅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极旺,屋内暖洋洋的。 瞧见这般,苏枕才放下了心。 ”坐吧。” 楚叶沏了一壶茶,又将白玉杯子倒过来放在托盘上,往里倒至七分满时才收手。楚叶将茶奉到苏枕面前,看他端起喝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这才开口道, “我今日来找国师是想询问一些关于侍药玄女的事情。”楚叶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眼睛不时地看苏枕的神情。 苏枕听她这般问道,叹了口气,以为她知道了什么事情,本来想着明日再拿过来,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苏枕思考了一会,想着该如何开口, “你具体想问哪些事情?”苏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着眸子问道。 “侍药玄女是否和越国的国脉绑在一起。”楚叶盯着苏枕的眼睛慢慢问道,表情有些严肃。 苏枕顿了顿,这话出乎了他的意料,本来还以为她是问契约的事情。 “是的。”苏枕放下茶杯,看向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楚叶听到这话心一沉,内心迅速地将往后的事情安排好,看来扶二皇子继位势在必得。只有把越皇拉下位了,自己才能灭掉他。 苏枕瞧楚叶面色有些暗淡,以为她是不情愿,话锋又一转安慰道, “若是不愿的话就算了。你还没有正式地和越国国脉契约。” 听到这话,楚叶猛地望向苏枕,眼里有些忌惮,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如此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上了祭台吗?” 心中杀念一动。 “楚姑娘,上祭台只是为了天下认可你的身份,真正的契约是需要你喝下我的血。”说到这里,苏枕的眼里的光有些暗色。 果然,小姑娘不想和自己绑在一起。 虽然苏枕早就为楚叶做好了打算,越国的皇帝不是一位明君,自己能从这日渐虚弱的身子里感受到。他也不知道这越皇能撑到什么时候,只是想到师父交代的话,他就必须去做。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换皇帝的念头,可是同越国皇室达成的契约让自己对皇权不能去干预。 苏枕其实对这些都无所谓,反正也死不了。只是按照师父的遗愿自己努力地去将这越国治理好。可小姑娘不一样,这些她都不知道,自己也舍不得让她去冒险。 但是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国师府的传承也必须靠血缘传承下去,这越国开国的皇帝和初代的功臣一位能人达成交易,他许他荣华富国万人之下的地位,但他必须让自己的弟子以后护住这楚国江山。他们双方都同意了,历任国师都是必须喝下上任的血来继承契约。 从此,历任国师的性命都与越国的国脉相连,但这个惩罚却是单方面的。 越国国脉影响到国师,国师的寿命却不会影响到越国国脉。” 说到这,苏枕抬头又看向楚叶, “历任侍药玄女也是如此。” 楚叶陷入沉默,心里却有些凌乱,那他为什么没给她喝。 不知是想到什么,苏枕又开口道, “若是你愿意接受的话,现在就可以契约。若是不愿,日后你将这个带到身上。契约之后,你会与越皇心里有一些感应,这个手链里头有些我的血可以伪造。你想怎么选?” 楚叶如同死水的心里泛起了波澜,瞧着他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实在是没有理由这么帮自己,更何况他这般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又如何向历任国师或者皇帝交代。 苏枕瞧着她微微笑了,像是在怀念什么,素日冷清的眸子竟然溢出了些许温柔。 不对,实在不对。 他没有理由这般。 “你就当是报恩吧,你从前是帮过我的。” 苏枕的话有些眷念,勾着楚叶的心一颤一颤。 从前······从前······ 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楚叶努力地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显。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会? 疼! 好疼啊! 一股钻心的痛意袭来,楚叶头痛欲炸,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她闭上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靠着椅子上,冷汗从头上冒出,她咬紧牙关,想强撑过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 苏枕被楚叶突如其来的状态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扶住她,摸着她冰凉的手眼里有些慌乱。 “你这是怎么了?有药吗?” 楚叶被浓厚的檀香味包围着,陷入回忆的她竟然感受到了些许安心,一只手攀上了苏枕的肩膀。 苏枕瞧楚叶的状态十分不对,抄起椅子上的狐皮大袄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抱到了床上,将怀山唤了进来,让他赶快去寻贺连。 楚叶迷迷糊糊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 “我们······我们认·······识吗?你是······是不是认错了?” 听到这话,苏枕给楚叶输送灵力的手一顿,眉目有些低垂,只是喃喃道, “没有认错,我们认识的。” 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 第114章 初遇【一】 江南的春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止不住丝丝落下。 外头的行人各个撑着把油纸伞,比起往日天晴,今天出门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旅客。 定居在此的本地人早就习惯了烟雨江南的柔情,外头的景色早早就已略遍。因此大多数人此时做的不过是将江南的风韵融入自己的作品中,有文人泼墨写字,融山水如画,也有艺人纵情声乐,好似婉转低语的黑枕黄鹂,还有低头坐着的农妇,手里边穿着蓑衣边同声旁的好友聊叙。 此时就连西北大漠外来的旅客都融进山水缱绻的江南画中。 此时,破庙里缩着一位七八岁少年正盯着外头瞧,他面色发黄破皮的嘴唇只稍带着点粉色,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盖着些干草。他眼里有些犹豫。 这破庙因为年久失修屋顶已经有多处烂洞,雨水顺着流势进了洞滴落到缺了口的瓷碗中,那碗中瞧去已经快满了。没有装水的就只能低落在地面发出此起彼伏的嘀嗒响声,此时放眼瞧去,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水坑。 那少年低垂下眸子,将身上的薄衣拢紧,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身上的干草,又往里拢了拢,不让它碰到了水坑。 江南的风此时还没有消了寒意,从敞开的大门向里头刮了进来。 少年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又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但还是起身朝那破碗走去,将它端起又去了门口朝外头将水泼出去。 十几天前,他随着避灾的人群来到了江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他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逃灾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沦为了那些人赶路的口粮,幸好有个心善的大叔庇佑着他,才没让他死在路上。 他找到这个破庙的时候,里面是一片荒凉,触目就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墙角还长着些野草。 他寻视四周,发现只有那塑像前面才稍稍有一块没有被打湿的地方,他又从塑像后头发现些许干草用来当被子。 随着雨水渐大,那块干地前面的水坑已有扩张之势,他又从外头的泥地里捡回来个破碗用来接水。 他又朝外头望了一眼,瞧着丝毫没有停歇的雨水,眼里有些黯淡。 看来今天是又不能出去了。 他已经饿得有些发虚,头脑也不是很清醒,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雨没下的时候,他还能去拿着破碗去山下乞些食物,现在雨没有停,自己出去若是淋湿了,自己本就发虚的身子恐怕会病了,自己可没有钱来诊治。 可祭台上的祭品能吃得已经被自己吃完了,还剩下快烂成水的不知何模样的水果躺在上头。 胃里阵阵抽痛,腿也没了力气,背上几天前被其他乞丐打得伤口还没有愈合,隐隐作痛,不用看都知道是青紫一片。 少年扶着门框缓缓蹲下,将碗轻放在地上,自己现在没有力气走回去,先在这里歇歇。 他靠着门蹲下,用手臂夹住了自己的双腿,努力地将更少的肌肤露在外面,将自己被冻得发紫的双手埋进胸脯和腿之间构造的无风区,靠着肉体散发的丝丝热意来暖手。 他将头也低了进去,发昏的头脑让他无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浅浅闭上眼睛,四周的黑暗让他稍稍好受些。可随之而来的是耳朵所听到的持续嗡嗡声。 他想,大概活不下去了。 忽然,他听到身旁又什么异样的声响,猛地抬起头,顿时,眼前一片黑蒙,头晕目眩,往后倒去。最后只稍稍瞧见面前站着一团雪青色的身影。 “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小楚叶瞧见面前的人倒下有些惊慌失措,忙将手里的伞丢下去扶那个少年。 那少年借着苏枕的力道坐了起来,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一双似醉非醉桃红眼,眉色如望远山,许是刚刚被自己吓得,眼角还带着略微红意。 可他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这些,胃里的灼烧感似乎要冒到嗓子眼了,他脱口只是弱弱一句, “你有吃得吗?” 小楚叶明显有些愣,待那少年再问起来,她才反应过来,从兜里面掏出了今早余嬷嬷给她包好的的白玉如意糕,将上层的布打开,一下子这果香就冲到了那少年的鼻子里。他一把从楚叶手中抢过,狼吞虎咽起来。 “咳咳······” 许是糕点太过细腻,又或是他吃得太急了,少年被呛住了。他手在身旁摸索着刚刚那个破碗,想用它从水坑里舀些水喝。 小楚叶瞧着他被呛红的脸,将身上斜挎的葫芦取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少年从她手里接过仰头大口喝了起来,有些顺着脖颈滴露在他的衣服上。 小楚叶也连忙顺着背帮他拍一拍。 许是刚刚被刺激到了,少年放慢了吞食的速度。只不过那一包糕点总共只有那么多,不一会就被吃完了。 少年又抿了一口水,又靠在了门框上面,闭上眼睛稍稍缓一缓。 小楚叶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虽然他面容消瘦,可看过去实在是不赖。 小楚叶是过来接自己三堂哥散学的,只是还没出门就遇见了六堂姐。 六堂姐平日里最看不惯自己,听自己要出门去接三堂哥放学,便假意稍自己一程,还让自己身旁伺候的花月不准跟着,余嬷嬷不在,花月也不知道自己和六堂姐的事,又不能违抗。 自己也不怕六堂姐做出什么事来,毕竟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自己。 哪知道她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等蠢事将自己丢在山脚下就离去了。 也不知是良心还是什么走时丢给了自己一把伞。 小楚叶撑开伞在这荒山野岭走着,好不容易看见个人,才不会放弃。 少年一睁开眼,就见小楚叶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眼里似乎有些害怕,就这么纠着自己的衣服。 第115章 初遇【二】 少年瞧着面前的奶团子,不过是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衣裙有些破烂,下摆还带着泥泞,可瞧着头上的样式和衣服的质感,怎么想也不应该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少年刚刚吃了些东西,稍稍恢复点了力气,开口对小楚叶说道。许是怕吓得楚叶,他特地放低了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哥哥抱!” 小楚叶见面前的人有些和善的面容,直接就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哭了起来。 小楚叶也十分害怕,六堂姐就这么直接走了,她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自己一个人在山里面转悠,野草丛生,她根本找不到自己在哪里,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不小心踩了水坑还摔了好几跤。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只能学着之前看过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一会儿,哭声就息了下去。 少年有些担心地将她翻了个面,伸手探了探鼻息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睡着了。 算了,自己就先看着她,当是报恩了。 瞧她家境应该也可以,到时候还可以拿一笔赏钱。 少年将小楚叶抱起放到了自己铺的干草里,将她湿了的鞋袜脱了下来。 少年瞧了瞧小楚叶圆润的脸蛋,手突然痒了,揪住她的小脸蛋揉了揉。 很软。 直到小楚叶皱眉嘤咛了一声,少年才很快撒了手,又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她,发现没有醒来才松了口气。 啧!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少年拔下了小楚叶头上的一把金簪子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却感受到了有些阻力,转头一瞧,只见那小家伙紧紧拽着他的衣摆,缩着身子皱眉喊冷。 少年脚步一顿,低声叹了口气,认命地躺了下来并用手将小楚叶露在外面的脚抱在了怀里。 天色有些暗了,外头的雨停歇了。 少年已经下山用小楚叶头上的金簪子换钱买了些保暖的衣物棉被和肉包子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养她几天,但至少在这也别冷着饿着了。 她还是个孩子。 就当是报恩了。 少年见小楚叶还没有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确实还是个孩子。 贪睡。 少年将棉被轻轻铺在楚叶身上,又用手掖了掖。 瞧着小楚叶睡得正香,脸颊都有些泛红。 少年手一痒,还没来得及思考,又上手轻轻揪了一把。 等碰到小楚叶脸时,少年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的体温太高了,都有些烫手。 她应该是发烧了。 “醒醒!醒醒!”他忙摇了摇小楚叶,想要唤醒她。 然而小楚叶现在头脑有些晕晕乎乎,被烧得根本睁不开眼睛,被他这么一唤,眼泪先流了下来。 少年现在也有些慌乱,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去给她看大夫。 他将小楚叶头上的簪子和首饰全部拔下摘下,现在他们没有什么依靠,才不能外露。随后打开白天的小葫芦让她抿了口水,便将她背在了背上下山去了。 楚叶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又再次亮了起来。 小楚叶睁开眼,入目的就是承尘,起身看去,既不是破庙也不是外祖家。 顿时,小楚叶害怕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动静直接惊醒了正趴在床边休息的少年。 小楚叶这时才注意到少年,发现是之前庙里的小哥哥,忙扑进他怀里又哭了起来。 少年刚刚睡醒揉了揉眼睛,就见床上的一团朝自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住,就又听见了怀里传来的哭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轻拍着怀里奶团子的背,轻声哄着, “不哭不哭,好一点没,外头冷,你先躺床上去。” 任凭少年怎么劝,小楚叶就是不肯撒手,一直窝在他怀里哭。 没办法,少年只能拿起床上的被子盖住她。 待楚叶哭够了以后,少年才又出声哄道, “乖,床上去,我去给你弄吃得。” 小楚叶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听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自己不会走后,才试探性地松开手,边松手边看他,要是他露出一点要抛弃她的迹象,就立马抱住。 往返几次,小楚叶终于确定少年不会走后,才慢慢撒开了手,躺回床上。 少年也被面前的小团子弄得没有脾气了,待她躺下才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并哄道, “乖,我马上来,你在床上不要动。” 小楚叶看着他,窝在被子里乖乖地点了点头。 少年这才放心,转身离开并将房门锁上。 他唤来店小二,叫他去将自己要煎的药拿上来,并嘱咐他要了饭菜和一桶热水。 等了一会,少年从他手里接过药回到了房间。 “我回来了,起来喝药。” 看见小姑娘听自己的话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少年嘴角挂起了微微的笑容。 看来养小姑娘不难。 他这般想到。 小楚叶听见脚步声,脑袋稍稍探出,瞧见是他,张开嘴就要笑,听到后半句立马就缩回去。 自己之前已经喝了半年的药了。 这东西又苦又难吃。 少年瞧见小楚叶这副模样,低头无奈地笑了笑,端着药又往床前走进了些。 “小团子,乖一点,喝了药才能好。出来,把药喝了。” “不喝不喝,小哥哥你相信我,我已经好了,不用喝药了。”小楚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少年继续哄骗道, “这药不苦,我让大夫加了糖的。” 再怎么,小楚叶现在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听到这话,她有些动摇,自己是个好孩子,要乖乖吃药。 见被子里依旧没有动静,少年皱了皱眉威胁道, “你若是还不吃,我就走了。” 小楚叶顿时受了刺激,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我喝!我喝!我马上喝!” 说着,就从少年手中拿过碗,闭眼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直冲小楚叶天灵盖,差点没让她吐了出来,她的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但还是连忙问道, “小哥哥,我已经喝完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我乖,我乖,我很乖的!“ 少年见小楚叶这般着急的模样,对上她眼巴巴有些委屈的眼神,一时一顿。 他接过小楚叶手中的碗,一只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低下头对她说了一句, ”对不起。不要怕,我不会走的。” 第116章 初遇【三】 小楚叶歪着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呀,我知道你让我吃药是为了我好啊,是我自己不懂事。” 少年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团子,她面上似乎还带着不解和安慰,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看着小楚叶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已经洗干净的脸庞仿佛拨云见日,露出他的颜色来。 挺鼻如峰,薄唇轻抿,凉淡如水,上头干裂的血痕好似温玉的瑕疵,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对着小楚叶笑的朗目星眸,只是轻轻一弯,便似要将她溺死在这温柔里。 少年见小楚叶盯着自己不讲话,眉眼弯的更起了,纤细的手指轻轻翘起往小姑娘额头上弹去。 “你这小家伙,才多大年纪就贪图美色了。” 少年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不过,也对,这颜色瞧去都是天下少有。 自己若不是怕被人卖了,也不会用黄土掩埋,一个人来到这荒庙里。从小到大,对他起心思的可不少,一路上颠沛流离,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当自己没有实力的时候,美丽便是原罪。 想到这,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小楚叶早被面前的人迷得七荤八素,眼睛里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自己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就连自己常常被人夸赞少年君子的三堂哥也比不上。他冷清的不像世间的人,偏偏还对自己笑得如此宠溺,她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小楚叶的两只胖手捂着刚刚被弹的地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眼里的喜爱丝毫未减。 少年看面前的小团子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碗放到桌上后,又返回将她从床上提起给她穿衣服。 小楚叶此时已经被他迷得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脑袋在云里雾里转,任由他摆弄着自己。 穿戴整齐后,少年又将她转了一圈。 嗯,非常好。 只是盯着她披肩素发有些发愁,她的头饰都已经被自己换成了银子,现在该怎么捆起来。 少年有些犯难。 小楚叶现在已经沉浸在美色的海洋里,只是看着他傻笑,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忽见他眉心拢起,就直接上了手将它抚平。 少年感受到面上的异样,稍稍瞥了她一眼,也没做什么动静,只是心里头在想。 小姑娘沉迷美色可是不行的。 少年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将袖子拉开,从手上解下了一根红丝带,这是刚刚给小姑娘买衣服送的发带。 他将小姑娘转过去,用手将小姑娘的发丝顺过,绕成了一个揪揪,最后用发带一捆。 完美。 好吧,有些潦草。 一些地方没有顺好,有些炸毛鼓了起来,中间被捆起来的小揪揪有些都呲了出来。 少年垂下眸子。 他将发带又解开了。 再来一遍。 往返几次,少年看着小团子头上丑陋的发包松开了手,有些泄气地坐在了床上。 “小哥哥,可以了吗?” 小楚叶见头上没了动静,转过身又去看着他。 看着面前小团子明亮的眼睛,少年有些故意泄愤地往她脸上轻轻揪了一把,点了点头。 小楚叶得到回答,欢快地跑下了床,去照窗前的铜镜,还左右摆弄,欣赏了一下。 少年瞧去,外头阳光正好,穿过树荫,照在了她身上。 小姑娘似乎也意识到那里光线好,照得更好看又往后移了移。 外头鸟雀有些闹意,直直地叫唤,人群的叫卖声讨价声交谈声此起彼伏好不喧闹。 少年看向面前团子臭美的模样,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一切都销声匿迹了。 少年的眼里也有光在流动。 或许养个小姑娘还是不错的。 可她应该是走散的,会有人来找她的吧。 还没等少年细想,那个站在光里的小团子就又朝自己扑了过来,嘴里还叫唤着, “小哥哥,小哥哥,你快过来看,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小姑娘笑声轻快,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往窗前的铜镜面前拽。 少年没有挣扎,任有小团子拉着走到铜镜面前,看着她转圈圈。他迁就地笑了笑,眉眼中尽是温柔,仿佛江南的春色都化在了她的脸上。 小姑娘问什么他都笑着点点头,就一个劲地看她在那里闹。 这时门敲响了,是小厮来送餐了。 ······ 用完餐后,少年放小姑娘一个人去洗澡,他自己坐在桌子前,在思考什么。 卖小姑娘簪子的钱还剩些,自己该怎么做打算呢。 小姑娘是走丢的,她大概率是要回去的,得先帮她找到家人。 少年想到小团子要离开,眼里有些不舍,似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已经对这个仅仅和自己相处两天的人生出了感情。 他按压住心底密密麻麻的丝丝抽痛。 你养不起她的。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少年闭上眼睛,重新整理了下情绪。 帮小姑娘找到家人才是你做的正确选择,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提出要求,你也不想一辈子颠沛流离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她不属于你。 嗯,是的。 我没有钱去养。 现在兜里还余留的钱将就下还够在这家客栈住些时日,等会和她问下她的情况,若是知道的话,就直接将她送回去,然后想她家里提出送自己去上学的要求。 大叔说过,这个世道只有读书能改变命运。 屏风后面哗啦的水声停歇了。 少年没有什么钱去开第二间房,水也只要了一桶,再要要加钱。 “小哥哥,你可以去洗了。” 小楚叶的带着些欢快的声音想响起,虽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却已经将自己的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了。 少年扫视了一眼,见没有什么纰漏松了口气。 小姑娘还是蛮好养的。 ”做得很好,你先坐着不要乱走,我待会有事问你。” 少年朝屏风走去,招呼着她。 小楚叶乖乖坐到床上,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腿,时不时看着窗外的鸟雀,时不时扫视下屋内的布置。 六堂姐真坏! 现在自己该怎么回家啊,好想祖父和三堂哥。 也不知道三堂哥什么时候来寻自己。 想回家,想娘亲了。 父亲也怎么还不来接我,外祖家的哥哥姐姐他们都不喜欢我,都欺负我。 我以后一定乖,娘亲别不要我。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爬树了,以后不会再去捉弄许姨娘了。 娘亲别留我一个人。 第117章 初遇【四】 少年洗完出来的时候,就见小团子趴在床上,以为她又睡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将她抱起,翻过她的身来,就见这小家伙已经哭红了眼,反手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小团子?怎么哭了?”少年一手轻拍着背一手托着她坐到了床上,轻声哄着。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能凭着感觉慢慢哄着。 似乎是这个语气太像三堂哥了,小楚叶哭得更大声了,眼泪鼻涕沾了少年一身。 少年轻叹了口气,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套新衣服就这么被弄脏了。 只不过也没多计较,又用手拍了拍了小楚叶的背,低声诱哄着, “乖,怎么了?” “呜呜~父亲······呜~父亲·······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娘亲也······也没了!” 少年听到这话,皱起了眉,眼里满是心疼。 ”乖噢!不哭不哭。” “我去找呜呜~去找······三哥哥呜呜~~被被六姐姐······扔呜呜~~扔扔下了马车。” 少年从小楚叶支离破碎的语言中拼出了一个大概的故事,大抵是这小团子娘亲没了,父亲是个禽兽有了别的美娇娘就不在乎她了,而小团子在去找她三哥哥的时候被她六姐姐扔下了马车。想来她六姐姐定是她父亲某个小妾生的,不然也做不成这等事。 那这小团子怕是没有家了。 她现在还这么小,高门大院里的故事少年也听多了,尽是些暗昧之事,这小家伙回去不会被扒皮吃个光。 罢了罢了,自己先养着吧。 想到小团子不用回去,少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心底的欣喜。 毕竟,他现在还要哄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不哭不哭,以后就和我一个家吧。他们不要你,我要。” 少年唤来店小二跑腿买了个斗笠回来,将它戴在了小楚叶的头上,刚刚为了哄她,他答应了要带小姑娘出去玩。 只是她能出现在那,说明家是离得挺近的,为了不被发现,少年蒙住了小姑娘的脸。 自己则是从店家借了一点后厨的炭灰抹在了脸上。 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自己还要养这个小姑娘的,费钱。 果然,小孩子的心情来得快也去的快,刚刚还哭成小花猫的小姑娘现在就颤着音向自己要要糖葫芦。 好吧,买。 少年牵着小楚叶向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走去,问道, “老爷爷,请问糖葫芦多少钱?” 那白胡子老爷爷见是一个稍大的孩子牵着另一个看不清相貌更小的孩子,和蔼地笑了笑,一边用手比划出一,一边俯下身说道, “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小朋友要不要来两串啊?” 少年抿了抿唇,朝那稻草棍上亮晶晶红彤彤的糖葫芦看了眼,摇摇头答道, “不用了,只要一根。” 说着松开了小楚叶的手,从袖子掏出一文钱放到老爷爷手里,接过一串糖葫芦又塞到楚叶手里。 “小馋猫,这下不哭了吧。”少年蹲下身来宠溺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团子,柔声说道。 小楚叶接过糖葫芦沉默了一会,又将它递到少年嘴边,边止不住嗝边说, “小哥哥,你·······你先吃。” 少年身形明显顿了顿,眼里的波澜颤了颤,声音愈发轻柔还带着些许哭腔, “乖,小团子,哥哥不爱吃,你吃吧。” 这时他也不过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自己都还没长大。 小楚叶头稍微偏了偏,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不爱吃冰糖葫芦,又将糖葫芦往前面凑了一些。 “糖葫芦很好吃的,小哥哥你尝一尝,你不吃的话我也不吃了。”为了同面前好看的小哥哥分享自己爱吃的食物,小楚叶威胁的语气都用上了。 少年瞧着面前憨厚的小姑娘笑了笑,眼里还闪着泪光。 “好,哥哥吃。” 少年轻轻咬下一点,清冽的果香扑鼻而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自己口中炸开,是从前从未尝过的滋味。 这也是他第一次吃冰糖葫芦。 “确实很好吃,哥哥已经尝到了,你慢慢吃,乖。” 少年将小楚叶握着冰糖葫芦的手往后推,笑得十分明媚,眼角似乎将光也吸了进去,他摸了摸小姑娘的斗笠站起了身,又将小姑娘另一只手牵住了。 他们现在该去买些日常需要的东西,像锅和斧头等。 ······ 回到破庙里的时候,小楚叶手里的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她特地留下了两颗给哥哥。尽管眼馋了一路,愣是没有再动口。 少年将小团子安置在棉被上,他现在要去剁竹子。之前下山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总不能让小姑娘住破庙里吧。 少年叮嘱了面前小团子一些事情,让她不要乱跑,毕竟小姑娘长得这般可人,人贩子最喜欢这些了。 小楚叶乖乖地点了点头,安安分分地坐在地上。 算了,还是带她一起去吧。 这么乖,被人拐走了自己都不知道。 少年将小楚叶牵了起来,自己把被子往塑像后面藏了起来,又用稻草掩了掩。这才一手拿着斧头一手牵着小姑娘出了门。 没砍多久天就黑了,少年牵着小楚叶又回了客栈。 小姑娘身体还没好,那里也不安全。 于是这些天,少年因为不放心把小楚叶一个人留在客栈,便带着她来回跑,早上出去晚上回,有时候小楚叶也能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 终于,将近半个月,简陋的竹屋才建好。 这门手艺还是当时逃难跟着那大叔学的。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派上了用场。 于是少年带着小楚叶住进了他们自己的家。 ······· “小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破庙里?”小楚叶一边吃着少年给她刚刚烤好的鱼,一边含糊问道。 “逃难。”少年坐在小团子对面,手里不停地给手里的鱼翻面。 破庙的后头就是一条小溪,那鱼似乎也在这山灵水秀的江南吸够了灵气,肉质十分鲜美。 “那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楚叶一边吃着手里的,一边看着烤架上还没熟的,嘴角还有些亮晶晶的液体流出。 她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做逃难,只以为是个地方。 “没有。”少年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团子,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没有啊?抱歉啊······小哥哥你长得这般好看要不便宜我吧!跟我姓怎么样?”小楚叶往帕子上凑了凑,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鱼。 “嗯。”少年应了一声,反正之前也飘零了那么久,名和姓也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不同了,他有家了。 他眼里有些期待,但还是仔细地烤着手里的胖鱼。 “那······那说好了!你跟我姓苏,至于名字嘛,祖父常说高枕无忧,那你就叫苏枕吧,好不好?”小楚叶这时放下了手里的鱼,歪着脑袋细细思考了一番。 “好。”烤鱼的少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从现在起,他也有名有姓有归宿了。 他不是一个人了。 第118章 有些熟悉 楚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晓亮了起来,许是今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抬眼穿过窗户看去,一片澄澈。 楚叶头有些炸裂,她揉了揉脑袋,已经有些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梦里的东西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许是之前不记得的事情。 六年前发生的那些事让她生了场大病,醒来很多事都忘了,也留下了后遗症。自己回想起来,所有的事件都很顺溜,那忘记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倒也没有强求,只是觉得头脑有些空。 现在醒来也是这种感觉。 楚叶没有立即起身来,她开始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闭上眼最后瞧见的好像是那位国师,他问自己什么去了。 认识? 我们之前认识吗? 楚叶呼了口气,从记事开始一直想到现在,脑海中关于他的身影是一片空白。 罢了。 想来自己和他之前是没有交集的,大概是他认错了人,之前他帮自己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既然是不认识,那自己待在这里也名不正言不顺,等取到消息自己就回去。 母亲的死不是那么简单,她身为上任侍药玄女,这国师府肯定有什么线索。 按照这位国师说的,自己还没和这越国皇室立下契约,和这越皇怕是不会有心里感应,那该如何? 等等。 珠子。 那国师不是给她留了颗可以伪造的珠子,现在珠子在哪? 楚叶坐起身来想要去找,刚下地就见门开了。 苏枕瞧着眼前人只穿着亵衣外头一件开衫,素发披肩,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枕连忙转过身去,出了屋。 后头的汀杏进来把门带上。 楚叶此时还有一点懵,她脑袋又有些隐隐作痛,似乎这番场景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她秀眉紧蹙,许久未说话的嗓子透出一股哑意唤来了汀杏。 汀杏瞧自家姑娘穿着这么一点本来就有些担心,又瞧她脸色不是很好,还没等楚叶招手就已经着急地跑了过来。 “小姐,先去床上躺一会吧,你要拿什么奴婢来拿。” 楚叶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身子不爽利,也撑不住,外头的风刮进来,虽是晴天还是有些寒人。 楚叶往汀杏的肩头靠了靠,整个人倚在了她身上,汀杏将枕头堆叠起来,好让自家姑娘坐得舒服,又给楚叶披上了件大袄,身上的被子也拉上来些了。 “我之前怎么了?”楚叶稍稍将身子挪了挪,身后的疙着的感觉消失后,才向汀杏问道。 那颗珠子自己刚刚没有看到桌子上有,那大概是那国师将它拿了回去。 “小姐你之前吓到我了,本来我在门面前守着,突然就见有个人拉着一个医师往里面闯,我没有拦住,生怕出了什么事也赶忙进来,就见你躺在了床上,眉目紧蹙,表情有些痛苦。那样子明显是犯病了,连忙从兜里掏出药来给你服下。 说起来就可气,那国师竟然对我还很警惕,生怕我害了你。什么人啊!我想这种人吗!” 越说汀杏的声音就越大起来,表情都有些狰狞。 楚叶正准备招呼一下她,敲门声想起来了。 ”楚姑娘,我现在可以进来?”温润的声音隔着木门传了进来。 汀杏拍了拍脑袋,凑近楚叶耳旁轻轻道, “小姐,你的药还是那国师喂的,刚刚还要跟我过来伺候你。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干嘛抢我的事做。小姐我怀疑······他居心叵测,怕是有鬼!” 楚叶听到这话,眉心跳了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安慰道, “汀杏,没事。只是他认错了人,我待会和他说清楚,以后就不会了。你现在去开门让他进来吧。” 汀杏喔了一声,往后退了退转身去开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 苏枕低头想到刚刚的画面有些面红耳赤,心里有些慌张。正紧张着,就见门开了。苏枕抬眸一瞧,不是楚叶,心里有些许失望。 但转念一想,也是。 “国师大人,请进来吧。”汀杏对苏枕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眼里还有些许警惕,只是礼数有着表面的恭敬。 苏枕朝她点了点头,脚步有些仓促。 楚叶瞧见这一幕有些无奈。 得!她又没听进去。 “楚姑娘可好些了?”苏枕面色不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清冷,只是红的滴血的耳垂暴露了他的心思。 楚叶靠着枕头上,犯病使她面色苍白,使她比平时看上去更娇弱了些。身上虽然有大袄笼着,可胸前的凝雪的肌肤要露不露的显在外面。 苏枕移开了视线,略微低着头。 “好些了,多谢国师了,汀杏将凳子帮过来请国师坐。”楚叶明白了国师的目的,倒是放下了些对苏枕的戒备,语气也柔和了些,只是有气无力的声音暴露了她身子的虚弱。 楚叶现在打算和苏枕说清楚,他之前帮自己是为了报恩,现在认错人了,自己也不能鸠占鹊巢,他帮自己的恩情还是要还回去。现在楚叶打算和他做一笔交易。 汀杏在旁边守在自家姑娘,眼神有些戒备,整个人都绷着身子,成防备姿态。突然听见小姐唤自己,她向苏枕恶狠狠地警告了一眼,便跑去搬椅子。 “国师大人请坐。”汀杏低下头皮笑肉不笑地向苏枕说道。 “麻烦了。”苏枕倒是没有计较这些,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床上躺着的人儿身上。 “你先出去吧,我和国师有些事要谈。”楚叶朝汀杏罢了罢手,示意她先离开。 “是。”汀杏有些无奈,却也不敢违背楚叶的命令。 “国师大人请坐吧。”楚叶又往上头坐了坐,将自己的身子挺直。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苏枕瞧着楚叶的活动,手略微动了动想起帮她,最后还是放下了,顺着身子坐了下来。 第119章 认错了 “国师大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楚叶对汀杏不着边的话还是有些不信的,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望向苏枕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探望楚姑娘,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若是楚姑娘愿意,我可以叫贺连过来给你瞧一瞧。”相比起楚叶的随意,苏枕略显局促,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只是低垂着眸子回道。 “不必了,国师不必为我如此费心,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楚叶听到贺连的名字有些心惊,想来这国师府还是有些名字的,连贺连都能请来。贺连这人楚叶是没有见过的,只是在皎时口中听过,是个和他医术不相上下的医者。 皎时一直想找他比试比试却一直找不到人,原来在这里。 为了避免后来的麻烦,楚叶对苏枕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自己回想起来,确实没有印象。若是自己对他有恩情,单单凭他出尘的相貌,自己肯定也会记住。 “你是。只是不记得了。”苏枕听到楚叶撇清关系的话,眼神一暗,只是话语异常坚定。 她怎么可能不是呢,眉眼都和从前的小姑娘一模一样,自己何尝没有算过,她就是。只是应该把自己忘了。 也是,那时候她还小,不记得也应该。 楚叶刚想要说出口的话被这堵了回去,咽在喉咙。瞧着他执着的样子,心底有些无奈。 自己真的不是。 若是就这么顶替了,以后也不知又要翻出多少波澜来。再者,自己也不是这么卑劣的人。 师父教过因果轮回,自己可不想欠债。 “真的不是。”楚叶又开口道,想要打消他的念头。 “是。” “不是。” “是。” “不是。” ······ 几回合下来,楚叶彻底有些无奈了,这越国国师怎么这么死脑筋啊!自己都说了不是。 “要不这样吧,国师你先允许我在这里暂住些时候,先用下侍药玄女这个身份。我帮你去找这个对你有恩的人。”楚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底,自己也明显知道这话是有些偏颇的,双方的筹码都不一样。 “好。”苏枕此时也知道现在楚叶怕是忘完了,正想着如何留下她就听她先提出来了,便一口答应。这样也好,至少把人先留下来了。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查清楚自家小姑娘的身子为何会这样。 她这些年一定是受苦了吧,自己真没用。 当年说好给她一个家的。 以后不会了。 苏枕的眼里满是心疼,只是稍低垂的脑袋让楚叶没有看到。 “如果不行的话·······啊?你同意了?”楚叶其实都做好后手的打算了。若是他不同意的话,自己也可以拿千蔬果来换的。 自己身上值钱的好像就只有这些药材了。是不是该花个时间出去收集一些,不然谈判都没有底气。 这一想法冒出来以后就导致未来那些权贵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库房欲哭无泪。 “嗯,我同意了。”苏枕瞧着面前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耐心地又回答了一遍。 还是那么冒失。 “那国师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吗?我好去寻找。”楚叶虽然有些愣,但还是快速地反应过来了。 说了要找,自己也得尽心。 “我是在江南遇见她的,那时我不过十一二岁,正在逃难差点在寺庙里饿死,是那小姑娘救了我。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就只有那么点高,年纪小却很喜好美色,睡觉也要扒拉着我一起·······”讲起自己心底的小姑娘,苏枕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像是楚叶幼年时看过的江南春雨,语气都沾满了缱绻,似在述说自己的情人。 楚叶越听越心惊,他口里的小姑娘和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听到后来,楚叶却有些不对,大抵应该不是的,自己可没有那么好色。再者,自己从记事到被师父带出去游历的回忆十分连贯,自己那是的确没有遇见他。 想到这里,楚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不是的,只是却有些觉得心里空空。 “好,我知道了,答应国师的事我会做到的,只是若是那小姑娘已经不在了,我就没有办法了。”楚叶认真在脑海里记住那些细节,许是和她有些地方相似,倒也记得快。 这也难怪这越国国师会认错了。 “不会的,她在,一直在。”苏枕忽地抬起了头,对上楚叶的眼睛说道,笑得十分温柔,好似山涧溪水缓缓流淌。 楚叶避开了他的眼睛,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倒也没有多计较。 “竟然我们达成了交易,那么你可以唤我的名字苏枕,不必和旁人一样再国师来国师去的叫了,我们之间是不同的。”苏枕见楚叶避开,又乘胜追击循循诱导。 “苏枕?你唤我楚叶就可。”楚叶也没觉得又多奇怪,拉近了关系才好继续找线索。 “嗯。”听见楚叶唤自己,苏枕轻轻应了下来,眉眼中的春色荡漾起来,晃了楚叶的眼。 楚叶觉得脸有些烧,又稍稍避开了些。 ······ “小姐你可有什么事?”汀杏一脸防备地瞧着苏枕离开,见他眉眼中冰色消融,与来时不同,忙跑了进去。 “没什么事,以后不必对他如此戒备。”楚叶此时的霞色已经褪去,招呼着汀杏道。 “是。”汀杏有些委屈,但什么也没说,乖乖应下了。 只是心里默默作声。 那越国国师一看就不是好的,小姐被骗了,自己可要戒备。 大不了自己下次不显露在表面就好了。 这样一想,汀杏的心情也变好了些,誓要揪出苏枕的狐狸尾巴。 ······ “国师府可有什么消息?”越皇此时倚在龙椅上,嘴角轻翘,低头盘弄着手里的乾坤珠。 “国师昨日下午出门去了天香酒楼,隔得远不清楚谈了些什么。至于那位新任的侍药玄女昨日并未出门。”一名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地回道。 这是历代越国皇帝手里的死侍——龙骨卫。 “嗯。退下吧,继续盯着。“越皇闭上眼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手里盘转着珠子并未停。 “是。”蒙面男子应了声,退下继续去完成越皇交代的任务。 等着偌大的宫殿再无旁人的时候,越皇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好似一条毒蛇死死地盯着窗外的青天。 谁也别想逃出自己的掌心。还有自家的好儿子,真是不查不知道。 第120章 四皇子从前 四皇子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自从治水回来以后,自己察觉到门府的外头多了很多的陌生人,暗地里也总感觉有人监视,自己也不是没有调查过。 更严重的是,自己前脚刚写的书信,刚出去一趟,后脚就被人翻了出来。 四皇子李言思脸一黑,此时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自己的父皇又派人来调查自己。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在少数。 自己的父皇疑心太重,从年幼时开始自己稍稍有些出阁的地方就会被关禁闭。 那时大皇子多受宠爱,可后来他一长成被一个大臣提一嘴立太子的事,不过半个月,就突发疾病死了。那位大臣也被连贬四品下放地方。 呵!可真是凉薄帝王家。 什么突发疾病,当时自己和侍女捉迷藏躲进了大皇子寝殿衣柜里,醒来就看着自己的好父皇拽住自己大哥的下巴,端起那宦侍手里的杯子,一把灌了进去,然后将大哥甩在地上,眼里满是疯狂和得意,嘴里还念叨着, “好儿子,你就安息吧,父皇之前这般疼你,现在该你回报的时候了。” 不一会,大哥的嘴角就溢出血来,紫红紫红的。他却还是不甘示弱地强撑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父皇,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总有死的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听到这话,那个疯子的眼神立马就变了,上前直接拖住了大哥的头发,血流了一地。 自己最后只见到,大哥满脸鲜血,眼睛还没有闭上,正看着自己这边,嘴里还有鲜血继续往外涌。 自己当时直接就被吓傻了,缩在柜子里捂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幸而那疯子发泄过后就直接整理好衣冠离去了,走时只丢下一句, “处理好。” 自己也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那天特别红,像是大哥吐得血,耳中满是大哥的诅咒,双腿已被吓得瘫软,母妃着急的眼神。 回去就发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多天。 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母妃和大哥都薨了的消息。 母妃没了! 不可能,明明自己才看到母妃不久,怎么就没了! 他们宣称是大皇子身患疾病,贤妃以身试药不幸感染身亡。 大哥的死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没有病,母妃怎么可能去侍疾!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除非·······除非······母妃是替我死的。 一阵昏天旋地,醒来的时候那疯子就坐在自己身边,笑着扶上了自己的额头,亲切地问道, “思儿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让他们给你看看。” 自己当时直接僵在原地,紧绷着身子,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和平时无两样地回道, “儿臣已经好多了,多谢父皇关心。” 自己不能让母妃白死。 后来呢,他就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此之后,自己成了他表面最宠爱的孩子。 他的子嗣中没有嫡出的,就连中宫皇后也早早地就死了,只是怎么死的就无从得知了。 这些年来自己如履薄冰像踩在刀尖上,生怕做错一步。 可他对自己从来都不放心,自己的门院外半夜常常想起脚步声。就连走在路上有时也能察觉到熟悉的身影。 自己都快被这种高压的环境给逼疯了。 每每睡觉前都会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匕首,连镜子都不敢照。有一次,有个婢女不小心将杯子在他面前打碎了,尖锐刺耳的声音直接让他当场发狂,把她给掐死了。 自己当时还记得那滑润的手感和她临死挣扎的呜咽,这些都挑逗着他的快感。 当自己反应过来后,那人已经没了呼吸,厅堂内侍奉的另一位也跑掉了。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去了。 让人把她给杀了,多给了些银钱贿赂她家人。 原来那时候,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区别了,自己也成了这个模样。 第二天早上他就知道这件事传唤了自己,眼角还挂着笑,眉目中有些欣喜,睨视着自己眼里满是清渺,仿佛自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一个玩具。 如今这个玩具在他的摆弄下终于达到了他想要的样子。 回来后,他给了自己很多的赏赐,看着这一箱箱珠宝抬进来,自己仿佛看死物一般。 他或许也不担心自己什么,许是这些年将自己查地一清二楚,又或是自己已经在步他的后尘,他无所谓了。 反正值得高兴的是,他给自己放权了。 如今,他又来调查自己,只怕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李言思目光一凝,眼里闪烁着猩红的光。 四皇子李言澄这边已经有些进展,疫情略微得到了遏制。皎时已经连夜赶制出了解药,虽从京都带来了许多药材,但是感染的人数太多,有些药草在运输过程中都有些顺坏。 先不说熬药的问题,单单是派谁去发药就已经陷入了僵局。 那疫情来得凶猛,即便是解决了,对身子的亏损都还是存在的。明知道有这种情况,总不能逼压着众人去。 四皇子先占出来出头,皎时也站在他的身后,揽江的县令想要压四皇子回去。 于礼不合。 多方劝解下,无济于事。 揽江的县令只好陪在四皇子身边,并用纱布棉絮制了面罩给他包裹起来,却被他一把扯下。 “物资紧缺,先顾民众,让他们跟着我一起冒险,已是我对不住他们的家人,怎可自己贪生。” 身后的暗六瞧见在后面急得干跺脚,这一个个怎么回事啊! 主上让我们是来护住四皇子的,别让他死里头,现在他争着抢着去,怎么办呀。 还有元神医,他怎么也跟着去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主上还不剁了我。 这里风雨未歇,京都又波澜再起。 第121章 清冷的月光 这两天楚叶都在床上休养,现在元大哥还没有回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犯病。幸好还留了很多药。 至于苏枕口中的贺连,楚叶也并不打算把之前的事透露,以至于他现在对自己的病还摸不着头脑。 “楚叶,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敲门声又响起,楚叶有些无奈。自从那天和苏枕说清楚以后,他就时不时地过来探病,有时汀杏去忙他还为自己添茶倒水,弄得楚叶有些不好意思。 劝他不要来吧,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人家好心来探望你,却被赶了出去。这对楚叶来说属实有些做不到。 可不说,主人家端茶倒水地伺候,这让楚叶有些不得劲。 若是此时是裘千城在这里,自己早就把他打出去了。可现在在面前的瞧着是个温温柔柔文弱书生的模样,楚叶真的有些怕一巴掌把他拍死。 虽说有些不可能,毕竟这越国国师想来不止这点本领。 算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你可好些了?”苏枕整理下衣冠才缓缓走了进来,抬头只见楚叶合着书在床上望着自己,瞧着脸上的气色比那日好上许多。只是贺连的话让他有些忧心,他也看不出来。 “好些了,坐吧。”楚叶此时对他的话已经摸透了,将书翻开继续看道。 许是未闻惯那温和隽永的檀香味,让她有些走神。 这味道倒是和他人一样。 算了,反正看了许久了,先歇会吧。 “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楚叶合上书,看向苏枕问道。 “越皇让我带你赴宴。”苏枕想了许久才在脑海中记起这么一件事,他似乎也有些知道这几日自己打扰得过于频繁。 慢慢来吧,别吓着小姑娘。 楚叶眉心一挑,见他真的有事也正了神色。 越皇,赴宴。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 谈及这个人,楚叶有掩不住的恨意,手里的书角都被她拽得皱了。楚叶轻轻闭上眼睛,试图将它遏制下去,不让面前的人察觉到端倪。 虽说自己和他做了笔交易。可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不划算的。说不定留自己在这里有更深的目的。 更何况,他身为越国国师,性命与越国国脉相连,就算不是为了君臣道义,为了自身性命,恐怕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会除去自己。 那天,雨下的好大好大,什么都没了。 楚叶稍稍稳定情绪,若无其事地睁开眼,和平常无什么俩样地盯着苏枕,只是若仔细瞧去,就能发现那眼中深藏的警惕以及埋在被窝下另一只颤抖的手。 苏枕听她呼吸有些不对,以为她是因为怕事情暴露而害怕。 嘴角微微有些上扬,走进些轻拍了拍楚叶的背,像幼时一样哄着她 ”没事的,不要怕,我在。” 到底是个小姑娘。 楚叶隔着大袄感受到背部的力道,一时身体一僵,那温和淡雅的檀香味朝自己围了过来,嗅着竟然有些安心,大抵是在哪里闻过吧。 自己心头有些爆烈毁灭的情绪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或许是那味道有些熏人,让自己昏了头,又或许是他的举动让自己太过安心。 楚叶这次没有再抗拒顺着本心往他身上靠过去,他身上有些烫,隔着厚重的衣服楚叶都感受到些许暖意。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想。 自己就这样死过去吧。 在黑暗里待久的人也会贪念光明。就像在夜里行走的人都需要靠清冷的月亮带路。 苏枕感受到楚叶躺过来的重量身体有些僵,但给她拍背的动作还是没有停,反而更进一步摸了摸她的头顶顺了下来。 楚叶身体有些抵触但还是按捺没有动,反而闭上眼睛。 就一会,就一会。 那些人都不要她,这些年到底是苦了小姑娘。 没关系,他们有个家。 ”我那天还没来得及给你的珠子给你带过来了,不要慌,我那时也会在,你的位置就安排在我身边。”苏枕温温柔柔地低声对楚叶说道, 楚叶也被这话从幻想惊落到现实,将自己的身体从苏枕的身上脱离,有些疏离地说道, “刚刚是我逾矩了,希望国师不要介意。”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自己和他应该是处在对立面。 不该贪求的温暖不要碰。 楚叶在心里警戒自己。 刚刚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入了迷。 苏枕看着楚叶刚刚靠的地方,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冷却,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他放下自己的手,有些眷念地背在身后摸了摸。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仿佛天上的明星坠落尘地变成灰蒙蒙的陨石。 “是我唐突了,该请你不要介怀。” 一时室内无言。 最后是楚叶心底暗叹口气,打破这份尴尬, “越皇这次邀我们赴宴是为何?”楚叶从刚刚的温情中反应过来,对苏枕还是保留警惕,开口旁及侧敲道。 “今天的宴会本就是为你而办的,本来还该有些其他的邀约,我借着你身体不适的理由一一退了,只是今日的若是不去怕是会落人口舌,才来同你说得。你若是不愿,也没什么关系,我去同越皇说说,不必勉强。”提到这话,苏枕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病如山倒来得突然,又还没有查清楚原因。 苏枕其实还是很不放心的。 只是自己之前帮她推掉其他的宴会已经算是僭越,去不去其实还是要看小姑娘自己的意见。 楚叶沉默了一会,心情已经没有刚提起那么严重。 这次宴会还是得去,这算是这六年来自己第一次和越皇正面交锋。避是避不掉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去。”楚叶吐出这个字时,心里已经盘算好该如何布置。此去也不知是何场景,就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必须得跳。 听到这个回答,苏枕并不意外。自己也有些许察觉到楚叶对越皇似乎有些不一样,只是不知道如何。 自己几次在她面前提起,都能听出她气息有些不稳。 自己不在她身边这些年,怕是漏了很多东西。 小姑娘不想说,自己就慢慢查吧。 “好,那我去给你安置些东西了。这颗珠子你先拿着。”苏枕从衣袖兜里掏出来一颗雪青色的琉璃珠子塞到楚叶手里。 两手触碰时,苏枕面色有些难看。 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第121章 无趣 “还是查不到吗?”苏枕手心紧握面色忧思,对着庭院内正在侍弄他那宝贝花花草草的贺连探问道。 “现在我确实是没有头绪,不过我探她脉象从容和缓强劲有力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我观她面相却总有点奇怪。”贺连放下手中浇水的瓶子,站起来看向苏枕说道。 “有什么办法吗?”苏枕垂下眸子,眼里阴暗不明。 “我也正在想,只是你那小姑娘不愿意配合我啊!我问她是怎么发病的她都给我胡诌,这我怎么办?”贺连面对苏枕对自己的询问有些无奈,忽地又想起什么,眉心一挑,本就风流的眼睛眯了眯显得有些猥琐, “怎么?上心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贺连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调侃苏枕。 苏枕的面色清冷,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无趣。”贺连见他这般顿时失去兴致,蹲下来继续去摆弄自己的药草。 “你有什么需要的,库房里都有,只要你治好她。”苏枕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贺连跳脱的性子,拿出杀手锏来诱惑他。 贺连听到这话眼神波澜一起,又站起了身来。狭长的双眼笑眯眯的盯着苏枕,仿佛偷了腥的狐狸。 “当真?” “当真。” “那之前老皇帝送你的白昔草我也拿了?” “嗯。” “那你上次带回来的落颜花我也拿了?” “嗯。” “那还有上上次的········” “嗯。” 贺连边问边观察苏枕的神色,见他面色没什么变化,顿时心中一喜。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宝贝都是我的了! 苏枕这次倒是有耐心地回答。 说到底,那些本来就是拿来留住贺连的东西,他这次也不过是提早拿了罢了。贺连和自己也算是做了笔交易,他留下来,自己给他提供个僻静的住所护着他安全。 只是哪知道相处久便多了几分真情。 不过卡他现在这般开心还是不要告诉他。 “呦呦呦!国师大人可真大气,其实你不下这些血本我也会给你治好那小姑娘的,哎!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兄弟我呢!只是你如此盛情我还是收下吧。”贺连得了便宜就卖乖,笑嘻嘻地对着苏枕挤眉弄眼。话虽是这么说,手里的动作却一棵不肯停下。 “那库房钥匙在哪?”贺连跑到苏枕面前伸手迫不及待地要钥匙,露出的牙齿上还残留着今天的早餐。 “你找秦伯要,不在我这里。”苏枕瞧着贺连这般模样,眉心跳了跳,低头叹口气说道。 下次还是慢慢给吧。 他还是不说话的样子好些。 “那你先在我这转一转,我现在就去取我的东西。”听到钥匙的消息,贺连丢下一句这话拔腿就跑。 苏枕微微摇头,转身也走了。自己还要给小姑娘置办东西,可没时间陪他在这耗。等他那些宝贝取回来了,怕是正眼都不会瞧自己。 定安侯府内因为楚叶的顺水推舟现在乱做一团。 “你怀里那个小杂种到底是谁的?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我就拉你去浸猪笼!“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来就打孩子?” 楚含清被定安侯一巴掌掀倒在地上,许姨娘护在她身前拦住定安侯,身旁花絮已经请老夫人。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前两天还没什么事,今天去和几个同僚喝酒回来就发那么大的火。 “你还问怎么了!都是你这个做娘的纵然她,才酿成今天的大祸!现在让开,不让我连你一起打!”定安侯指着许姨娘骂道,越说越气直接将她给扒到一边去。 “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死吧!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火,回来就拿我们两母女磋磨现在好了,你赶紧打,打死了你也好落个清净!”许姨娘又挡道了楚含清身前,伸手护在她。许姨娘知道定安侯可不会真打她,就算打也不会多狠。可清清不同,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可是她们以后的依仗。 “你你!你个愚蠢的妇人!”定安侯对许姨娘还是有点感情,也没舍得真下手,气得背过身去。 楚含清见他气稍微消了一点,才敢从许姨娘背后探出点脑袋,轻声探问道, “爹爹可是为何事发如此大火?”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定安侯原本稍歇下的火一下子又蹿地老高,又转过身去,想一巴掌呼死这个逆女,自己一人别脱下他好不容易换来的荣光。 可许姨娘就如同老鹰护小鸡一般,死死将她掩在背后。无法,定安侯抓起桌上的挠痒棍就要扑过去,最后还是顾念到许姨娘,手一偏砸在了她们身旁,发出的声响又让楚含清往许姨娘怀里缩了缩。定安侯怒气得不到缓解,抄起桌上的瓷杯又砸在地上。 裂开的碎片十分锋利,刺开了许姨娘背后的衣裳,她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几声响亮的拄杖声便咽下了嘴边的话,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了下来, “你打死我们母女两算了,打死算了,省得我们在着碍你取新妇的眼!” “哭什么哭!我什么时候说要取新·······” 定安侯的话还未说就被老太太的木杖敲地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又敲了几下拐杖,冷眼看着屋子里的闹剧哼出了声。 这家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宁! “母亲,你来了。”定安侯还算是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讨老太太欢心。 许姨娘也赶忙拉着楚含清起来行礼,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老太太嗯了一声,在旁边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瞥了眼地上残碎的瓷片质询道, “这是怎么回事?弄如此大的动静是让外人看自家的笑话吗!明儿,你说是什么回事。“老太太的拐杖又敲了敲地,好像在敲打在场的人一样。她灰暗的眸子从许姨娘和楚含清身上一一略过,皱了皱眉。 定安侯咬了咬牙才开口道, ”为这这个小畜生干出来的肮脏事!未婚先孕暗结珠胎这一庄庄如何使得,孩儿还要不要这名门光耀了。“ 楚老太太听到这事眼神溜转,有些不满地看向许姨娘。 她还没有跟明儿说吗? 原来是这事,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自己孩子自己也清楚,不就是要这脸面吗。那清丫头倒是也好福气,揣了宋二公子的崽。 ”许姨娘你起来回侯爷话。” 第122章 身份?看轻 许姨娘弱弱地应了声,假装畏畏缩缩地站起来,好似一朵雨里风吹的娇花。她自己也明白什么样子最引人怜惜。 “回侯爷,清丫头的事老太太也知道,她怀的是宋二公子的崽。”许姨娘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定安侯一眼。 听到这个消息,定安侯有些震惊,联想到之前母亲堂上的纵然模样,只怕是早早得知,合着只有自己不知道。 “母亲!”定安侯有些不满地唤道。 楚老夫人皱了皱眉,冷眼看了许姨娘一眼。真会说话,倒是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明儿,这事我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我也无什么法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清丫头也嫁不出去,她如今有个依仗也是好的。更何况,她过去了我们和宋将军也有层姻亲,你仕途也通畅些。”楚老夫人出声安慰道。 先得稳定下自家孩子的情绪。 “母亲,你可知道这事万一传出去,外头风言风语不知如何难听,说不定被眼光参一本,我这仕途算是走到头了。”定安侯虽不如他弟弟有才华,但在官场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脑瓜子可精着呢。对楚老太太这种做法并不认同,单单是这月份就瞒不住,就算宋将军府愿意隐瞒,可这般作贱自己定会让人看轻。 楚老太太也被这话说动,她自己不明白官场里的东西,只是从以前的生活经验来。 “那该如何是好?” “母亲稍安勿躁,你先去请人同宋府商议好,若是愿意将楚叶的婚约给这逆女再好不过,若是不愿就一同定个日子什么日子将那逆女迎过去,别等日子大了,就不好办了。再准备些陪嫁,也算是家人一场尽些情谊。” 不过一会,定安侯就将这些事情都盘算好,他对攀上宋将军府这门亲事还是有些惦记的。毕竟因为自己这个官职得来不顺,一路以来都是说他是吃软饭的。若是能攀上宋将军府,凭他在朝中的势力,自己又能往上升升。 到时候定让那些欺辱他的人好看。 想通这件事后,定安侯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只是本来还想给那清丫头在朝堂上相看个好人家让她嫁过去做正妻,哪知道她自己这般,算了算了都是命数。宋将军府在朝廷颇有权势,做妾也算是她高攀。 楚老太太对他这种做法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件事情也算是圆满结局。她点点头,视线扫到那还跪在地上的楚含清,眸子里有些轻蔑。 果真是什么娘生什么东西。 也亏她是个有福气的,不然早就沉塘了。 许姨娘在娘俩旁边听他们商议的结果,越听越心寒,这是打算让清儿做妾! 老太太之前不是说要把那贱人女儿的婚约给清儿吗,怎么转头就变。 难道就因为那贱丫头现在有国师府的庇佑就不敢得罪! 所以是欺负她们娘俩无所依。 许姨娘的眸子越来越冷,最后挂上一抹讽刺的笑容,却还是低头掩埋柔声道, “老夫人和侯爷是打算让清儿做妾吗?” 定安侯虽心情有所平静,但因为这事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这还是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不然呢?你难道觉得凭她的身份还想当将军府的正妻不成?怕是以她这般伤风败俗的行为门都入不了。” 许姨娘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身份? 当初说要十里红妆娶她的不也是他,她家族没落让她做妾不还是他。 现在一句身份,真是可笑! “君母,你之前·······”许姨娘又转头期期盼盼看向楚老夫人,她之前可是说过的,总不能反悔吧。 “许姨娘,人要有自知之明。”许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老太太打断。 许姨娘朝楚老夫人抬头看去,她眼中的轻蔑可是一清二楚。 “是。”现在他们母子俩齐刷刷地向自己施压,她自己一个奴籍的有什么办法。想到这,许姨娘眼里寒光一现。 有些东西还是靠自己争取。 想着她扶起楚含清准备告退,却突然被叫住。 ”有些话,你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定安侯在旁边突然出声提醒道。 呵! 这就是自己相伴十多年的枕边人! 凉薄,自私,虚伪。 苏照邻,你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是。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许姨娘低头又碎发稍稍掩住乖乖应下来。 “去吧。” 楚含清见自己父亲发这般大火,早就腿软了,许姨娘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厅堂。 定安侯眼光相送,眸子瞥见许姨娘滴血的的外衫,有些疼惜。 算了,刚刚自己还是凶了点,晚些时候去哄一哄。 楚老太太瞧着自家儿子愣神的模样,眼里有些不喜,扯了一把他的衣袖, “醒醒了,跟我来。” 皇宫内, 小夏子在忙今天的晚宴,他现在要去检查场地。自家干爹恢复后,她便从那圣上身边退了下来。 那里的日子太难熬,终于换别的工作以后,小夏子松了口气。现在的差事也不能出错,今天圣上也会在的,若是有什么意外,干爹都护不住自己。 想到圣上锋利的眼神,小夏子打了个寒颤。 “那里那里,那个桌子如何摆放的,再过来些再过来些。” “还有那个放花瓶的,那颜色不衬景,再去换一个回来。” “哎呦,这蜡烛是怎么摆放的,全都要换新。” “哎哎哎!那里个那里个,怎么还躲在那里偷懒啊?” 月一刚刚接到命令混进皇宫,正打算观察下场地布置,就听到这么一道尖锐的呼喊声,抬眼望去,原来是个小公公。 “看什么看,说得就算你,过来。”小夏子见听见自己的呼唤声望过来,又训斥道。 月一望左右看了眼,发现她们都在干自己的事,那顺着那小公公的视线,难道是自己? “就是你啊,别看了,快过来。”小夏子对这个呆头呆脑的小侍女有些无奈,这么笨,是怎么在这吃人的皇宫内活下来的。 月一确定是自己后,乖乖走向他行个礼。 “你是新来的吧?”小夏子瞧着这明显生疏的动作,头有些大。 罢了罢了,自己就做回好人吧。 “是。”月一按照月三教的低头恭敬应下来。 难怪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叫······” 叫啥名字去了,什么芙蓉啊,莲花啊? 什么去了。 “不要紧张,我又不吃人。”月一低着头,小夏子看不清她的神色,又听她说话结结巴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犯错害怕。 喔喔喔!想起来了。 ”奴婢叫芙灵。”月一松口气,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露陷。 第123章 记住了 “芙灵?倒是个好名字。”小夏子喃喃自语道。 比自己的名字好听。 话虽说的弱,月一还是听清楚了。她悄悄撇了撇嘴,反正又不是自己名字。 “你跟我来吧。”小夏子想到刚刚她傻愣愣站在那里,这般蠢劲待会怕是给姑姑扒皮的。 算了算了,自己就做一次好人。 才不是因为想到之前的自己。 月一看似乖乖地应下低头福了福身,就跟在小夏子身后到处转,看他指点这里那里。 那些事情在月一眼里十分繁琐,怎么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今天是她第一次独自完成任务,原本就因为呆笨的性格拖了两年,如今阁里面就她待的时间久还没有独自完成过,但所幸她武艺高强,倒也不怕什么意外。所以当主上派遣任务后,那月三就迫不及待地递到她手里,并叮嘱她皇宫里的事宜。 想到这。月一的眸子亮了亮,自己这次一定要完成主上的任务,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于是,月一跟在小夏子身后专心致志地在看在听,并在心里默默做笔记。 小夏子今天难得大发善心,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见这小侍女什么都不太懂,给她一路走一路讲,见她两眼放光很认真地在听,便一一将那些讲解得十分详细。 “你的礼仪是谁教的,这么不规范?你行宫礼的时候双膝微曲手相叠放胸前,切不可跪地摇晃,头向下埋于手上一寸远,身要直,你还要记着各个宫里妃嫔皇子甚至公公嬷嬷的称呼,记住了吗?”小夏子偏头向身后的月一说道,敦厚的脸上提起这些微微有些严肃。 “记住了。”月一瞧着他认真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求学好问的炯炯有神。 小夏子见她这般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当年就算因为这个被赏了十大板。 “那看看······” “夏公公安。”小夏子还打算给身后的人介绍下这路过的章成殿,这里是秀女住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蹉跎了花样年华,可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深闺女子飞蛾扑火般地义无反顾。小夏子想借此敲打她一下,可别起这样的心思,到了时候放出宫去才是最好的归宿。 迎面走来穿着两个春碧色的宫装的侍女向小夏子问安,借着自家干爹的势,小夏子在这宫内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就连那低位的嫔妃都要给他几分脸面,谁叫他干爹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夏公公嗯了一声,不复在月一面前的耐心,端着脸。 毕竟在深宫里和善的人是会被推出去的。 那两个春碧色的侍女抬头看到小夏子身后的月一,或者说是芙灵,眼神一颤,眸子里还有些惊恐。月一注意到这一幕低下头有些想法,这个身份的主人是她今早上在水池边上救得,上来后只剩一口气吊着,现在还昏迷不醒。 恐怕这件事和这两人有关吧。 月一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只要她们不来烦自己,啥事都没有,若是来······ 月一的眼睛轻眯嘴角抿起。 “走了,你在看什么?”小夏子突然拍上月1一的头,叫唤道。 月一回过神来就对上小夏子那眸清似水的双瞳,她心底一颤,瞬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扮演一个乖顺的小宫女,都忘记去计较小夏子拍她的脑袋。 小夏子目光幽暗,但还是没说什么。 “你瞧着这身如何?”苏枕将手上的宝相花紫檀八角盘放到桌上,眼中还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和期待。 楚叶已整理好衣裳,端坐在梳妆台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般有什么不妥,纵容着苏枕更近一步。 楚叶玉指摸上那盘中碧落色织银丝暗纹的衣袍,看上是一整套,平滑而又有光泽,手感爽滑。这般倒是用心的。楚叶手一顿,眸光微闪, “有劳国师了。” “你要不要拿起来看看?”苏枕立在桌前,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了,我很喜欢。”楚叶轻轻摇摇头,身子的病症还没有消下去,说话有气无力有咳了两声。 “你喜欢就好,好好歇着。待会我让秦伯来唤你,若是饿了,厨房里面备着吃食。你身子不好坐着吧,不必送了。”苏枕见楚叶脸色不佳,清眸划过一丝疼惜,叮嘱后连忙起身告退。 第124章 年纪大想多了 马车内,苏枕与楚叶对坐,视线避免不了交汇。 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扒拉着楚叶不放。 楚叶深吸一口气憋下去,再忍忍,想想自己还要待在这里。 就当是我偿还先前立下的合作。自己理亏。 楚叶掀开帘子想透口气,。 再回过头来时只见苏枕眉目轻弯,柔意轻泛。 夜色已深,月光仿佛浮在他波光潋滟的眸子上,瞧上去眉目多情盯着心上人看。 想到这,楚叶原本泛起波澜的心又冷了下去,眼里有些凌厉,对着苏枕冷声一字一句道, “国师大人,我不是她。” 苏枕仍是温和笑笑,眼中的霜雪都已融尽, “你是。” 他说得十分认真,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有那么一会,楚叶似乎真的相信,或许自己真的是的。 可当车内被外头宫墙上昏黄的灯笼照亮起来,楚叶对上苏枕明亮的眼睛,眸光微闪,心头有些灼热。 她偏过头去,只是叹了口气道一句, “我不是。” 外头的冷风吹进来,刺得楚叶稍稍清醒。 楚叶回想自己这十多年来,所有的记忆都连贯在一起,却独独没有面前这个人的身影。 “我给你的珠子可带着了?”苏枕没有再逼她,只是垂下眼帘问道。 “带来了,我把它系挂成手链。”楚叶将头缩回来,掀开自己右手宽大的袖袍,里头赫然是一根翠微色绳线,上头绕着颗雪青色的珠子,衬得楚叶雪白的手腕多了几分粉嫩。 苏枕细细端量了几眼,喉咙有些紧,笑眸轻眯。 “嗯,很衬你。” 楚叶放下衣袖,有些不自然摇晃一下,又默默低下头。 苏枕往这边看去就正对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手痒,想摸。 苏枕摩擦了下手,眸光幽深了几分。 “你过来些,我带你认认。”苏枕将帘子微微掀开,对楚叶柔声说道。 苏枕存了留下楚叶的心思,开始为以后的她铺路。她来京城不过一月而已,想来那些王公贵族是不大熟悉的,虽然她也不必向这些人如何,只是为她多做一个打算罢了。 楚叶微微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两眼,但也没有多问,而是听话地掀开些许帘子。 “那个身着翠色平织素底的纹褶裙的妇人是当今圣上同胞姐姐安阳长公主的二女儿清平郡主,安阳长公主大女儿还没满月就犯病离开了,所以她对这个二女儿是宠爱备至,如今她是柳尚书的夫人。她待人平和,你可以找她接触接触一下。 她身旁那位满头珠钗的姑娘是她的小女儿,性子有些娇蛮,不过人还是很不错的,若是你无聊,可以试着和她相处。 然后走着她们斜左边的是······” 楚叶听他这般认真给自己指出来,心里有些感触。 他或许是个很好的人,性子和善又耐心,如果自己没经历那些事情,说不定也会喜欢上这般翩翩君子。 苏枕听后边没有答复的声音,回头就对上楚叶有些复杂的双眸。 “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苏枕忙放下帘子,面色有些着急,想去握住她的手把脉。 楚叶不着痕迹地略微避开他的手,垂下眸子挡住眼中的思绪浮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他有要找的人,自己也背负着太多东西。 自己还是算了吧。 真是年纪大想多了。 苏枕手一僵又缩了回去。 “你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同我说,我们回去,这次晚宴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枕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柔着声音哄到。 她只是不记得了。 楚叶点点头,他们两人一路直达举办宴会的御花园,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好像陷入僵局,一片沉寂。 第125章 再次踏入 “国师大人到!侍药玄女到!”门口宦侍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里头的赴宴的人听到这偏过头或转过身往外头瞧去。 他们对这个侍药玄女还是有些好奇的,册封大典那天隔得远,根本都没看清。又或者家里头对这个位置有想法的,也有些怨恨,似乎在怪这个一个破落侯府出来自小寄居在乡下的小村姑哪里配得上这个位置,分明是抢的。 只是不管内心是何想法,面上都是笑靥盈盈的。毕竟能在这越皇手下活过来的哪里是简单的,最会的还是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苏枕携楚叶到达寿安殿时,宴会上已经有不少人入座了。 “国师大人安。” 众人微微俯身行礼。 苏枕点头应下,抬手让他们起了身。 苏枕的位置被安排在右上方,上面接着的是十二皇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现在还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燕窝鸭子,嘴角还滴落着可疑的银丝。 楚叶瞥一眼就移开视线了,怕自己忍不住帮他擦了。 往下看去,位置还是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何人。 越皇来得很晚,差不多一炷香之后才姗姗而来。他一到,周围就静下音来,原本还围着苏枕客套的官员也一哄而散纷纷跪地行礼。 越皇身着玄色龙袍快步坐上最上头那个位置,他身形修长,半分没有五六十岁的老气,只是周围散发着毫不掩饰的凶残和冷意,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他森冷的眼神略过下头一众跪拜的臣民,苏枕和楚叶坐着的两个格外显眼。越皇在楚叶身上眼神一顿,目光如阴冷湿润的毒蛇爬过她的肩头。 楚叶瞬间警惕,身上寒毛都被刺得立起来,她垂下眸子避开与他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温顺。 苏枕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微微侧身将她挡在身后,眉头微微蹙起,似有些不喜,冷声开腔道, “圣上,时候到了。” 众人心下一惊,虽有些意外此时国师会突然出言提醒,但也没多说什么。 越皇待他是不一样的。 越皇眸子微微往后一缩,晦暗的眼珠子模糊不清,面上也没什么不喜,反而稍稍勾唇一笑,有些散漫地说道, “起身吧。” 众人诺诺回到自己座位上,如一只低头的鹌鹑不敢吱声。 自己这个位置换谁来不是坐,他们可赌不起。 越皇垂下眸子假寐,听着那些胆大想上进的人此起彼伏地拍着马匹,也没作声。 众人见此才稍稍放开手脚,窃窃私语。 苏枕感觉到旁边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劲,手止不住地在抖,他伸手覆上去,便感受到一阵冰凉和有些重的力道,忙用自己的手给她暖和些。 楚叶此时拼命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自上次一别后,这是六年来自己再次踏入越国的宫城,如今离近些,看着这高高在上的人容色未改当年,心底的黑暗丝丝拢上头来,眼里有克制不住的怨毒。 凭什么他还能这般好好地活着,他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就该下油锅历十八层地狱! 如果当年师父还在的话,定要比他年轻上许多。还有三堂哥,他如今应该圆了儿时志向,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而不是罪名压身疼苦死去,走的时候还念叨着忠君。 楚叶一闭眼,就算那场下了好久的大雨,那天什么都没了。 楚叶握紧了拳头,手止不住地因为愤恨发抖,只有面部因为清醒而克制着,不带一丝情绪。 当苏枕手覆上来的时候,楚叶第一想法就算出招解决他,尚存的理智让她压制下去了,只是挣扎着想抽出手。 “乖一点,别动。”苏枕有些无奈地启唇道,安抚着身旁有些不安分的人。他的手心滚烫,倒是和他这个人不像。苏枕紧紧握住不让楚叶的手挣扎开来,他有些不安。她的手太冷了,就像马上要离开的人。 楚叶的目光有些凌厉瞪着面前这无耻之徒。 “国师大人请松手。”楚叶的话已经带上危险的语气。她向来不喜欢和旁人呆的这般近,这人三番几次都对自己有些逾矩,虽说是他好意,自己有些理亏。 可这让楚叶明显不适的异样感已经使她有些犯恶心,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楚叶都能感觉到这周围散发出来的恶臭,就像那个乱葬岗一样。 自己虽占了他的便宜,但自己也说了要偿还的,即使找到人,楚叶也打算将自己母亲留得那株千百叶给他。 千百叶几十年难一遇,对他这种人的玄运有很大的帮助,至少能让他能占得更准确点。 苏枕有些叹气,另一只手悄悄地在背后施展玄术给她顺气,温然安稳道, “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眉眼中有些执着,他也怕自己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姑娘眨眼间就不见了。 就像那次没有握住她的手,转身回头就不见人影。 苏枕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骘,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耐心的人,只是小姑娘在。 楚叶渐渐冷静下来,见挣扎不开,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就没有再多余的动作。 苏枕见楚叶不再抽开,面上有些欣喜,将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手悄悄藏着底下捂起来,生怕冻着。 第126章 合眼缘 越皇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阴恻恻的眸子里盯着某处闪着饶有兴致的光,仿佛在场的都是他的猎物。 酒过三巡,柳夫人有些体力不支先行告退,身旁她的女儿柳乐平扶着她一同走了。 楚叶的眸子微转,心里细细思寻着,看来这柳夫人同越皇的关系好,又或者是安阳长公主同他关系非比寻常。 其他的大臣倒是没一个敢动。 毕竟如今留下来的都是懂得变通的。 至于死柬的大臣如今倒是坟也找不到在何处。 越皇端了杯酒,斜倚在高处的位置上,眸色微转,笑里藏刀开口试探道, “看来国师和这新任的侍药玄女相处不错。” 苏枕仍紧紧握着楚叶的手,从容不迫道, “毕竟是我自己挑选的,合眼缘。” 楚叶这次倒是撇头瞧了他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越皇荡了荡杯中的酒,颜色不展,只是轻轻笑出了声。 “你别将她护得太紧,把玄女露出来给朕瞧瞧。看看到是个什么样的好女儿合了你的眼缘。” 他今天的目标可不是他,而是想看看当年那个女人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苏枕仍没有动身,只是沉稳道, “玄女身子不好,风寒未愈,恐在殿前失仪,请陛下见谅。” 楚叶听到越皇问话想抽出手来,毕竟下头都看着的。可挣扎几次都放不开手,一口气憋着狠狠瞪一眼苏枕,可看着他护着自己又不能如何。最后缓缓出口气,低声像哄小孩子一样商量道, “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可不可以放开手。” 苏枕侧身微微看着她,眼里还有丝委屈,似乎在责怪她不领情。但最后还是遵从她的意见默默放开手,只是本就有些冷清的人身旁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楚叶瞧着这般谪仙的人如此,心里也有丝罪恶。 “好了,我的错。”还来不及细想,楚叶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楚叶就想掀自己两大耳巴子。 草! 自己怎么又被美色诱惑就这般脱口而出。 楚叶的眸子黯淡下来,刚刚还有些冷清的气质已经浑然不见,自己活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也懒得去管自己什么被牵着的手,只是心里在一个劲地懊悔。 苏枕听到这话,眉目都弯起来,整个人仿佛被融化显得温温柔柔,眼神缱绻地望了楚叶一眼,柔柔地应声, “好。” 楚叶被这一眼激得寒毛都竖起来,只是撇过头去故作镇静。 “喔,原是如此,待会国师带玄女去太医院瞧瞧吧,别耽误了病情。鱼连和记得去通报一声。”听到苏枕这般不着调的回答,越皇倒是不恼,还喝着酒笑。 底下的人倒是战战兢兢,原本还有些切切私语声,听到苏枕的回答都倒吸口凉气,特别是瞧着他俩的小动作,不少人连遗书都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 “谢陛下。”苏枕这次倒是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楚叶跟在他身后也有模有样地抬起杯子敬酒。 越皇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盯着这边的方向,瞧着楚叶软糯的模样嘴角嘲弄地勾起。 啧啧! 瞧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和她母亲倒是除了外貌哪里都不像。 只是越是这般就越是好掌握。 他微微凝神向这边感知,发现有若有若无的联系后才放下心,嘴角向上扬的弧度更大。 “坐吧,你们都是我大越的忠臣,朕自然要对你们仁尽义至。”身旁的侍女将酒添满,越皇端起酒杯也朝下头的诸位都敬了杯酒。 在座的诸位都连忙起身,端着酒杯朝越皇又开始行礼,嘴里还整整齐齐地恭贺道着, “圣上英明,江山永固。” 第127章 突如其来 回来的路上,月淡星明,时不时有鸟雀飞过留下一声声啼叫,划破这寂静的夜。 苏枕似有些喝醉,眯着眼睛斜倚着假寐,脸上还带着些略微的霞色。 楚叶有些心绪不宁低头沉思,实在是今晚的宴会有些太过沉静,越皇好像什么也没安排只是简简单单地赴宴。 楚叶左想右想还是有些不明白,还未好全的躯体隐隐作痛。 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病有些时日了,已经有六年了。 她眉头紧蹙,神色不佳,今晚的酒是有些烈,烧得胃也有些难受。 楚叶不动声色地往里头靠了靠,身子微微蜷缩,手捂着肚子。 忽地苏枕伸出温热的手握住她,她稍有不解地看向旁边的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意让她暂且缓了缓。 此时,苏枕已经睁开了眸子,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是柔情直盯着楚叶,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清远的檀香味,本就有些醉的楚叶脑袋更加昏昏沉沉。 “楚姑娘,你错了就该有补偿。”明明道着疏远的称呼,却说些暧昧的话,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缠绵,将楚叶捂着肚子的手缓缓移开,自己轻轻覆在上头缱绻地揉着。 楚叶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隔着衣物还依旧滚烫的暖意缓解了她的疼意,一时之间,楚叶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见楚叶没有拒绝,苏枕睫毛轻颤,菲薄的嘴唇向上扬起,略有担忧的眸子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狡黠的笑容,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汀杏在门口等得有些着急来回踱步,自己本来打算跟着自家小姐去的,哪知这秦伯拉着自己要去库房拿东西,关键是小姐竟然还同意了! 想到这,汀杏明晃晃地瞪了秦伯一眼,跟他主子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秦伯倒是不计较,仍然笑眯眯地安抚道, “不要着急,有大人在是不会有事的。” 汀杏可不信他,这大越国国师会这般好心。更何况,那宫里头那位更是如同豺狼虎豹,要是·····要是小姐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真的没脸去见真人了。 辘辘的马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帘上挂着的两盏玉勾云纹宫灯散发出昏黄的颜色,一路由远到近,直到照到他们面前。 汀杏心稍稍有些放下,回来就好。 秦伯在身后仍然笑眯眯地看着。 怀期将帘子微微掀开,露出苏枕的汉白玉色的衣摆。苏枕稳稳抱住怀中的楚叶稍偏头,带动几声清脆的玉佩撞击声下了马车。 远处瞧去,只见他眉眼中一片柔色,嘴角微勾,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这只狐狸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主动出击。 汀杏瞧见这一幕,刚刚放下的心唰的冲上了云巅,眼里都快冒出火来,死死盯着苏枕扣在楚叶腰间的手,只有稍存的理智让她走上前去行了个不太恭敬的礼,咬牙切齿道, “国师······” “嘘!” 苏枕有些蹙眉,紧张地看了眼楚叶,见她在自己怀中仍安稳地闭着眼,才开口又低声提醒道, “小声点,你小姐不舒服睡着了。” 汀杏的话一下子就被噎在喉咙里,出也不是咽也不是,气得被涨红脸,最后看了看自家小姐呼吸平稳安然无恙才不甘心地低头行礼往后退去。 王八蛋!占便宜! 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小姐醒来,我一定要一一告诉她。 秦伯脸笑得都快开花了,眼角的皱纹一抽一抽的。他悄声走到汀杏旁边,乐呵呵地道, “小丫头,有些事咱们就别插手了吧。” 汀杏不满地瞥了一眼他,低头掩住神情行了个礼就想去追苏枕的背影。 第128章 当断不断,备受其乱 楚叶醒来的时候天色微亮。 自己这是怎么了?宿醉的结果是她有些头疼。 自己好像这几天都不太平。 她躺在床上没有起身,昨晚的意识逐渐回笼,让她心里有些许堵塞。 楚叶的双手摸着自己肚子的位置,想起昨晚苏枕昨夜给他揉肚子有些宽厚滚烫的手掌以及自己的默许行为。她垂着眸子,眼里神色不明,只依稀看得出有些低沉。 她深呼出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对于自己这些无关的事情,她心里感到些许罪恶。 闭眼想起葬在大火中尸骨无存的娘亲,死在大雨中被丢在乱葬岗的师父和三堂兄,还有跟随她的那些人。再联想到自己最近所懈怠的计划,心头如万千蚂蚁噬咬瞬间一梗,疼得不能呼吸,那一幕幕从她脑海中闪过,娘亲的嘱咐,师父的寄托,三堂兄的壮志一件又一件压在她的心头。 他们也会怪罪自己吧。 楚叶侧身蜷缩成一团,玉手紧紧揪住胸口,已有轻微发白,豆大的泪珠从黯淡的眸子里顺着动作流出滴落在铺盖上。 自己不该是这样堕落,去想些什么儿女情长。 楚叶现在有些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苏枕的不一样,许是青石假山下熟悉的惊鸿一瞥,或是他天香酒楼的慕然出神,还是那日他紧握住自己的手不曾松开,又或是昨日宴席上他独挡在自己面前。 楚叶一手握在胸口,一手放在小肚前面,仿佛还在感受他那残留的温度。 可不知想到什么,她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向上抹了把眼泪。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他情迷意乱。 当断不断,备受其乱。 娘亲活生生的例子告诉自己,情爱使人迷智。 更何况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从来不止自己一个人,若是再同他牵扯到一起,恐怕节外生枝。 楚叶长呼一口气,晕红的双眼散发着丝丝冷意,将内心的纠乱都生生压下去。 既然想清楚了,自己就应该知道该如何做了。 苏枕嘴角微扬,荡着浅浅的弧度,他想起昨晚上楚叶没有抗拒的事,不管怎样,这对小姑娘和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想到这,他白皙的脸上有些许期待,捏了捏自己骨节分明的右手,在拐角处特地整理下衣襟举步生风。 “国师大人安。”汀杏远远瞧见苏枕过来微微屈身行礼,只见她眉毛上扬,微微翘起唇角,眼中还有些许的得意。 “免。”苏枕对她微微颔首,对楚叶身边的人,他多少有些敬意。 “我来看楚姑娘,劳烦你通报一声。”苏枕见汀杏起身才开口说道。 “小姐说她今日有些乏,已睡下了。不见客。麻烦国师大人请回。”汀杏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的,拱手低垂着眸子缓缓回话。 已睡下了? 苏枕朝上头的天望过去,此时不过是青天白日,天光上好。大抵是昨夜累着了。 “那我先退下了,若是楚姑娘醒来,还劳烦汀杏姑娘给我通报一声。”虽有些疑惑,苏枕还是礼节性地颔首应着,向汀杏告辞。 苏枕原本清亮的眸子有些黯淡,薄唇轻抿成一条线,缓缓背过身去,露出如山般挺拔的脊背,长石色的衣摆划过空中,显现出好看的弧度。 他的背影略显落寞,走得十分稳当,冠上的墨发并未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似乎这才是大越的国师,大越的国运和这山河的包袱都压在他身上。让人如此安心。 他是大越的国师,这一点,汀杏一直都记得。 如果不是有国师这一脉相承镇住这大越的民心,恐怕单凭着越皇胡作非为嗜血残暴的政治手段,怕早就亡国身首异处。 所以,他只能站在小姐的对立面。 第129章 虎毒不食子 “他走了吗?”楚叶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只见里头倒映的人儿手里拿着木梳,一下又一下地分散自己的素发,声音听上去有些淡漠。 “已经走了。不过他交代奴婢若是小姐你醒来要去通报他。”汀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似想起什么抬起头回道。 “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楚叶盯着垂下眸子,手一顿将木梳放在桌上,眼里暗流涌动,挥手让汀杏先行下去。。 她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若是实在无法,那就只能启动第二套计划。 楚叶缓缓吐出一口气,眼里还散露出丝丝疯狂,她盯着镜子中的人,眼睛变得有些猩红,纤细的右手缓缓向镜中的人伸去,触碰得却是一片冰凉。 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求而不得,困了自己一生。 自那以后,她日日夜夜被梦魇折磨,闭上眼一会儿娘亲歇斯底里的哭泣,她紧紧地箍住自己,眼里满是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一会儿是被火势包围的她,那火信子都舔舐上她的脸颊,她就那般呆立着站在,目光久久看着自己。明明伸手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碰不到。 她定是在怪自己。 楚叶睁开渊墨色的眼睛,被紧紧扣住的白嫩的手上已经划过一道血痕,滴落在木盒上绽放出一朵朵诡异嫣红色的花。 自己没有退路。 ······ “月一,可打探到什么?”楚叶戴着素白色的斗笠,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禀主上,据我观察,那老皇帝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宴会的布置也是合乎规范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那老皇帝比想象中的更加残暴,他和这四皇子之间并不是父慈子孝,反而有些隔阂。”月一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昨日听探到,那越皇拿着鞭子就往四皇子身上抽,一片鲜血淋漓,嘴里还咒骂着什么皇位活该之类的词。今早上四皇子就告假未来上朝。” 月一回想到那个画面有些胆寒,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已经不能用残暴来形容。 楚叶手一沓一沓,眼里思索着,看来浑水摸鱼的可不少。 “嗯,知道了。你继续守着,情况若是危险就直接回来。”楚叶摆了摆手,挥退了月一。她对她的武功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是楚叶先前就置办好的屋子,处地偏僻,环境也幽静。屋外的湘竹叶落簌簌响,几次刮到在楚叶面前。她缓缓拾起一片落叶,盯着上头青绿色的脉络看了良久,才幽幽出声道, “走吧。” 两人再次出现时是在元正大街上,楚叶戴着斗笠走在前头,汀杏在身后紧紧跟着。 楚叶今日是要去拜访自己师父的昔日在南疆结识的好友——陈养庄,这是一位富名已久的老先生,最擅长的是蛊术。 前几年遭到仇人迫害,为了养病才进入大越,这老先生来无影去无踪,也是前几日才打探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在京都。 从元正大街出来绕过一道道小巷,这才隐约窥探到这老先生的门户,能在繁华的京城里弄这么一处这般隐蔽的地方,甚至离得越近每个路口都有到机关,稍有不慎就会走错。 楚叶抬眼望去,是一间草屋子,门口没有什么东西拦着,只有些紫晓花的藤曼绕着竹架子从上头垂落下来,偶有微风袭来,藤曼微微晃动,花香四溢。 楚叶眼中有些许忌惮,汀杏跟在她身后不敢轻举妄动,这位老先生她是见过的,脾气十分古怪,特别是他那黏糊糊绕成一团的宝贝虫子,看得她直犯恶心。 “小女玄诚真人弟子浮系求见尊驾。” 楚叶恭恭敬敬地屈身拱手行礼道。汀杏跟在她身后也像小心翼翼地像模像样鞠躬。 只见一阵风沙吹过,迷得两人睁不开眼。 第130章 老先生 楚叶的斗笠被风吹开,伸手用宽大的衣袖挡住。 待感觉到风沙停歇,楚叶慢慢放下衣袖,再睁开眼时只见眼前的木架上绕着的藤蔓变成两条翠绿色的蛇,倒三角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盯着自己,呲着嘴里的蛇信子。 汀杏的腿脚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直愣愣地站着。 楚叶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望前瞧去,只见那青蛇面前还站着个如玉般的少年,挽高髻于顶,紫棠色的衣服上缀满银片、银链,高挑的眉毛透露着丝丝冷意,手里抚摸着架子上有些躁动的绿蛇,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银饰撞击发出泠泠之音。 那少年轻轻撇了下唇,笑得人畜无害,甜甜地叫道, “浮系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韩意迟。” 楚叶温声应道,眼神中有些忌惮。 这家伙可不像表面那么乖。 韩意迟听到楚叶唤他,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唇。 “师父在里头等你,请。” 韩意迟侧过身去,伸出玉白修洁的手掌微微摊开为楚叶指明方向。 “麻烦了。”楚叶颔首向他道谢,脸色紧绷快步走了进去。 汀杏急匆匆想跟上去,却被韩意迟给一把拦下, “这位姐姐,他们那些老古董谈正事,你这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就留下来陪阿迟好不好?”韩意迟眉眼弯弯,笑得十分明媚,只是伸直的手容不得汀杏拒绝。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背后的虎视眈眈瞧上去油腻腻的胖蛇。 汀杏腿脚有些发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叶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的哇凉哇凉的。 她死死地盯住韩意迟骨节分明的拦住自己的右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刚刚就是这只手摸了那胖蛇的头,一阵恶心感从胃里直涌上来。 汀杏腿脚微颤,仓促地向后头退去,原本明艳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只是强装着镇定连连罢手, “不不不用了。” 自己可不敢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陈养庄老先生可是“威名在外”,而面前这位更是他传承的独苗苗,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从衣袖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韩意迟默默地垂下头,眼睛中似乎蒙上一层水雾,有些委屈地盯着汀杏,弱弱的说道,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姐姐你也不想陪阿迟嘛?” 被这般可人的少年盯着,汀杏一下子晃了神,迷迷糊糊就想点头应下来。 楚叶绕过厅堂,转过小道入目就见一位衣冠整洁,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在梨木携花椅上,面前的万寿雕灵芝的长方案上还摆着一套茶具,屋内茶香四溢。若是不清楚的,怕是只以为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 那老者面相初看时有些严肃,瞧见楚叶来了,眸中顿时露出欣喜之意,直接伸脚就想踢开椅子直接就跑过来,但不知想到什么,假装咳嗽两声又将已伸出去的脚默默收了回来,端着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玄诚真人弟子浮系向陈先生见安。” 楚叶瞧见这一幕,嘴角颤了颤,后又乖顺地垂下眸子,微微撩起裙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礼问安。 第131章 你师父呢 这位陈养庄老先生对中原地区的文化最是倾慕,特别是那些礼仪学问,大抵是为此才会在大越的皇都定居,至少百年前这里是学问最盛之处,即使如今落寞,那些底蕴还是保留和沉淀在这里。 可这老先生生性放荡惯了,即使平日里拿着这些规矩来约束自己,可骨子里的不羁还是流露在他的言行举止里,为此,他也大费脑筋。 楚叶少时着师父游历时曾和这老先生相处过一段日子,因着是中原人士,他对自己算是颇有照顾。 “起身吧,请坐。” 陈养庄端起茶杯轻抿,沉吟一口,才学着自己在茶楼所见的模样小幅度地点头应下,气沉丹田悠然地将手缓缓抬起,端的是一副讲究的模样。 那老先生后又偷偷睁开一只眼观察楚叶的动静,见这小家伙配合着自己松口气,心底暗想看来自己学到的礼仪规矩还是到位了。 楚叶乖顺地提起裙摆落坐在陈养庄老先生对面。 “小丫头,你师父呢?”陈养庄将扣着的茶杯倒转过来,提起茶壶摁住盖子手脚有些慌乱地往下倒,有些不从心地问道。 那破老头还欠自己一套书经,怕不是不想还了吧! 忽地不知是捂到哪里,烫得他连忙放下将手覆在耳朵上捏着,刚刚营造出来的世外高人模样毁于一旦。 “家师往生了。” 楚叶的眸子微暗,嘴角有些颤抖,似乎是从嗓子里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这样的话。 “啊?” 陈养庄老先生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握着耳朵的手也撒开了,他满脸正经地向楚叶凑过去,表情似乎严肃又带着不可置信。 “你说那个老家伙挂了,你怕你师父联合在虎我吧!你这小丫头!瞧瞧都跟那老头学坏了!” 陈养庄可不相信那个老家伙真的那么容易没,人鬼精鬼精就算了,偏偏武功道行还那么高,歪门邪术还一大堆,啧啧! 想起自己被他骗过去的那只蛊王,陈养庄就忍不住气从心来。 可回应陈养庄的是一阵沉默和楚叶的低头。 这时,任凭陈养庄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真······真没了。” 陈养庄濡了几下嘴皮子才有些沉闷地开口,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观察楚叶的表情,见她真的神色未动,猛然沉下心来,大脑都有些空白,最后只默默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老家伙真的就这样没了。 “多久了?”陈养庄手颤颤巍巍地将茶杯端起,手抖得厉害,好些都被荡了出来,他猛地一灌,压下心头的震惊。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老东西就这么死了。 “六年了。”楚叶双手摩挲着杯子,声音止不住地在抖,低垂的眸子里已经蒙上了层层水雾。 “六年了。”陈养庄跌坐在椅子上,闷闷地重复了一句楚叶的话,眼里有些些许泪光闪过,那家伙真的就这么容易没了,若是让那群家伙知道,怕不是会笑死他。 没了,就这么没了。 “怎么没的?”陈养庄又端起杯子吞了口茶,良久过后才从喉咙里哽出这么一句。 “中了美人散。” 楚叶回想起那日的面容,已经止不住地在抖,握住杯子的那杯手死死地遏制,面色有些发白。 “难怪了,那怪了。”陈养庄神神秘秘地念叨着,嘴角还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眼里闪烁着悲凉的色彩。 楚叶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逼问的语气在。“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132章 算了吧 陈养庄老先生借着桌几将身子倚在上头,闭眼沉默了好一会,神色似有些黯淡失意,好似回想起什么,嘴角还挂着讽刺的笑。他抬头瞧着楚叶有些坚毅的神情,想说的话如鲠在喉,最后只幽幽叹了口气。 “丫头,算了吧。”陈养庄先生已不知如何劝慰,脸上有些怜悯这般道出一句。 那美人散只有大越的皇室有,最准确来说,是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有。那老东西斗不过他也是意料之中的。大越的皇室他们这种修士向来是不敢去沾取的。 这一切说来都是大越开国的好国师,这都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位国师倒是自负正义解救苍生,开国皇帝的确是个好的君主,可人心总是会变得,更何况是千百年后呢。 那位国师自己应该也没料到为了解救世间苍生的传承变成了暴君统治的利器。 所以,他们这些修士向来是不敢去碰大越的皇室。 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 陈养庄先生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楚叶,这丫头固执得很,明知不可为是非得上的。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方便透露。 “为什么?”楚叶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自己师父的老友怎么会说出这般心寒的话。 “丫头,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不好。”陈养庄老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这理由说得有些牵强,闭上眼睛不去看楚叶。他怎么不会去想为自己的老友报仇呢! 只是,当年的事情太过惨烈。 他们斗不过呀。 他不想让楚丫头去趟这浑水步了他们的后尘。 “为什么啊!先生,你告诉我啊!不管如何结果我都愿意接受,求求你告诉我。“楚叶扑通一下就跪倒在陈养庄老先生跟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朦胧的眸子里还闪烁着坚毅的光,“求求您,告诉我。” 楚叶清楚面前的老先生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这般作态。 陈养庄瞧着楚叶磕得有些红肿的额头有些无奈,只是若是说了出去,不知道这小姑娘又要如何,那老东西之前这般护着她,想来也是不愿意她知道那些事情的。 “丫头,不要再去想什么事了,老兄的死就让他去吧,他唯一的挂念大抵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放过自己吧,好好去生活。现在请回吧。”陈养老先生避开楚叶有些发亮的眸子,当年的那些事情太过沉重,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眼一闭罢了罢手。 楚叶仍不死心,她不明白老先生知道这些为何不告诉自己,也不明白老先生为什么要叫自己放弃。那是自己的师父啊! 她眼光紧紧锁定着陈养庄老先生,眼神有些决绝和狠劣,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说自己无耻用苦肉计也好,只要自己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又或者是同皇家有关。 “丫头,算了吧。” 陈养庄老先生不忍心看着楚叶这般模样,转过身去大步向前跨去,离开了房间。那些事情自己不能告诉她,否则就是害了这个小丫头。 第133章 丫头,要乖噢 韩意迟被师父叫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楚叶瘫坐在地上,有些魂不守舍,面上泪水还未干,雪白头上已经渗出鲜红的血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掏出自己身上的手帕,一下一下耐心地将她的眼泪擦干,温言软语地哄着, “浮系姐姐,会没事的,咱们先起来吧。” 楚叶此时心里头好似乱麻,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本就没怎么好全的身子此时也使不上力,任由韩意迟扶着。 “小姐!” ······ 楚叶一回来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一会儿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汀杏着急的碎碎念叨,一会眼前朦朦胧胧间又看见师父叼着酒葫芦漫不经心地用竹条子划剑。 “丫头,你这不对哎!” “再高点,高点,哎!这就对了嘛!” “丫头,你可别眼馋我的酒,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丫头,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啊?” “丫头,你这名字不好听,既然跟了我,以后就叫浮系吧。” “丫头,以后就一个人走了,要乖噢!” 汀杏已经用拧干的湿毛巾将楚叶额头上的薄汗擦拭干净,将脏水放到一边,自己默默坐在楚叶床前伺候,时不时掖下被子。 韩意迟会些医术,所以她并没有去请国师府的医师,毕竟汀杏对他们还是十分不信任。 她瞧着自家小姐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她眼里满是心疼,自己和兰芷一同被玄诚真人救下来的,这些年自己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算来也有七八年了,亲眼目睹着她自从玄诚真人走后一个人苦苦经营一切其中辛酸苦楚。 小姐从前的身子不是这般孱弱,是她六年前在乱葬岗寻她师父和三堂哥时淋雨落下的病根,那时情绪又比较激动,久病成疾。元神医说是心病,无药可医。 而兰芷也死在了宫城里头,自己亲眼瞧着她被摁住活活打死却无能为力。 汀杏抹了把泪,深深呼出一口气,过去的噩梦困住的不止一个人。 “师父!师父!”楚叶突然出声在梦中呢喃道,表情十分痛苦已经揪在一起。 汀杏闻声,连忙起身查看情况,见她眉心紧拧眼却未睁只是无意识地梦语,暗暗叹了口气。俯身又掖了下楚叶胸前的被子。 当汀杏凑近才听清楚叶念叨着什么,顿时手一僵,豆大的泪珠从她晕红的眼眶里滴落在被子上。 ······ 苏枕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越皇今日请他去卦算天机,询问他寿命还有多少年头。 卦算天机是需要消耗灵力的,苏枕此时头也有些许痛,他微微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想到自家的小姑娘,清冷的脸上弥漫出一抹笑意,手心有些许发痒摩挲几下。 “楚姑娘今日可来寻过我?或是她身边侍女来找过?“苏枕瞧见推门而入端着茶水的秦伯,温声问道,眼里还闪烁着期许的光。 “不曾。”秦伯有些发愣,听到苏枕的话如实告诉了他。 “哦,是这样啊!”苏枕默默回过头来,耷拉着眸子,眼神有些许黯淡。 “或许是那小侍女疏忽给忘了。”秦伯此时瞧着苏枕将笑意收敛起来,也意识到他有些许不悦,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将茶水轻放在桌几上,瞧着苏枕失意的模样抿唇轻笑,安慰道。 第134章 出手 苏枕轻轻应下,语气都明显欢快高昂些。 “那大人要不要先去看看楚小姐。”秦伯挤眉弄眼怂恿道,眼里还挂着亮闪闪的光。 ······ “楚姑娘睡下了。”苏枕重复了一遍汀杏的话,眼里有些失落,垂落在两边的手有些不安地蜷起。 她是睡下了,还是不想见我。 汀杏侯在门口有些警惕地暗瞧着面前的这人,三番两次过来,怕是没安好心。更何况小姐现在还没醒,怎么就凑巧过来呢! 想到这,汀杏的眼里射出一道冷光,腿部微微发力,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 小姐也说过不想见他,怎么就不识趣还要过来。 “楚姑娘是否是身子有些不适?需要请医师吗?”苏枕有些担心地斟酌询问道。 毕竟睡得这般早,想来大抵是身体还没好全。 “多谢大人关心,小姐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身子有些乏才睡下。”汀杏恭恭敬敬规矩行礼应付着,心里虽警惕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如此,那你好好伺候吧。”苏枕得到答复,低垂着眸子说道,顿了一会又不知想起什么,纠结几番后再次开口,“若是楚姑娘醒来,还劳烦你通报一声。” “奴婢知晓了。”汀杏看似乖巧应下,眉心却微微拧起。 苏枕又朝门框看去,精巧的朱门紧紧闭着,不露一丝缝隙。他低低叹了口气,同今早上来时一般甩袖离开了。 汀杏心里暗暗盘算,小声嘀咕了几番。 兰芷,我这般做对吗? 她朝天上深深望了一眼,此时暮日西沉,还瞧得见弯弯新月。 她暗暗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推门朝房间走去,小姐还要自己伺候呢。 汀杏进来时就瞧见楚叶有些落寞地靠坐在床榻上,额头上已经青紫一片,偏偏面色惨白形似鬼魅,身上弥漫着很重的哀思。 汀杏眼神微动,她根本不知道小姐和那位老先生在房间里谈论了什么,只是见到时就已经昏迷了。 “小姐,现在还没有好全,快躺下。”汀杏忙跑过去扶楚叶躺下,面色有些担忧。 楚叶任由她摆弄,像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已然没了灵魂。 汀杏替她掖好被子,细心检查一遍后才小心翼翼问道, “小姐,喝点水吗?” 楚叶没有开口地力气只是稍稍摇头。 “那那吃点什么呢?”汀杏再次问道。 楚叶也依然摇摇头。 “小姐,不吃是会伤身子的,你就吃点吧。”汀杏瞧着楚叶呆呆的模样,眼里好一阵心痛,略带哀求地劝慰道。 “汀杏,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楚叶闭上黯淡的双眸,有些沉重地说道。 “是。”楚叶说得话想来没有回绝的余地,汀杏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应下,走几步后又转身斟酌地说道,“小姐,若是想喝水了饿了记得唤我,我就待在门口。” “嗯。” 良久后,楚叶才出声微弱地应了一声。 汀杏这才稍稍放心地走了出去,并把门给轻轻合上。 楚叶眼神空洞地望着这螺青色的床幔,她将那些记忆暂时压制下去,眼里溢出来的哀思将整个人都包围住。 第135章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楚叶没有下床,只是这般放空自己静静地躺着,那些纷乱的记忆让她有些力不从心,额头上还隐隐约约作痛。 良久,她缓过神来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摸上了她额头上的伤口,一阵刺痛,她倒吸口凉气将手放下,坐起身来披上件大袄下床。 楚叶莲步轻移,身子有些摇摇晃晃脑袋昏昏沉沉,她扶着桌几缓缓坐下身去,心里面一片冰凉。 眼前铜镜里倒映的人形似鬼魅,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都几乎与肌肤同色,额头上青紫一片倒算是唯一的色彩。 楚叶好似枯井不起波澜的眼里朝前看去,直直穿入镜中人的眼底,她惨败的脸上挂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嘴角还略微发颤。 楚叶对着镜子再次伸手抚上额头,火辣的触感和酸爽的痛意朝她袭来,这一次她没有松手反而拼命按住,面色却再无半点变化,只是眼里深不见底着实让人有些害怕。 良久后,楚叶才堪堪松开手,任由它从空中垂落。 恍惚中,楚叶再次看到镜子中的那人变化身形,头上的青紫逐渐消失,眉眼略微勾起有些明媚,带着抹慈爱的笑意温温柔柔地看向楚叶。 待她略微看清楚些,眼里的眸光转变为心痛,镜中的身形略微颤了颤,溅起一阵波涛。镜中的人手有些发抖地朝楚叶伸过来,似乎想要抱一抱她。 楚叶没有抗拒,惨白面色好看许多,目光灼灼地盯着镜中人,也向她靠过去,任由她抱着。 可她双手触碰镜面,感受的是一阵冰凉后,楚叶就眼睁睁地看着镜中忽燃起大火,火舌舔舐着镜中人的衣裙,她仍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眼里透露着留恋和不舍。 火势越来越猛逐渐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然后慢慢消失。 楚叶神情微动没有阻拦,只是再次伸手过去。镜中倒映的身影也朝她伸手过来,她做什么,里面的人就做什么。 楚叶垂下手来,眼神死死地盯着,试图寻找一丝那人曾存在的痕迹,只是怎么看都没有。楚叶泄气地合上眸子,咽下喉咙里哽住的哭意低低唤了声, “娘亲。”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 都城内。 “你说浮系那丫头和国师府有关系,还是这大越的侍药玄女!”陈养庄嘴里还未来得及吞下的热茶一口喷了出来,直直朝韩意迟扑去。 韩意迟身形连忙一闪,朝陈养庄老先生无奈地瞥了一眼,有些埋怨。 “师父,看着点。” “好好好,乖徒儿你继续讲。”陈养庄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的,她那身旁的小侍女让我送那去的,打听才知道这件事。”韩意迟面色正经起来,细细回想才确定。 “完了!完了!这丫头怎么就和那国师府扯上关系了。”陈养庄放下手中的杯子,眉毛紧紧拧住,面色中还有些担忧。 楚叶好歹是那老东西唯一的弟子,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离世后还不得给那老东西劈死。 陈养庄此时也没有料到那小丫头会和国师府扯上渊源,一拍大腿面色有些懊悔。 早知道就给那丫头讲下利害了。 啧! “浮系姐姐是有什么事吗?”韩意迟看着自家师父这般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自己虽然也被师父告诫过这大越的国师府是千万碰不得的。 第136章 大惊小怪做甚 看师父这不省心的样子,怕又是出了什么,恐怕还不简单。 想到这件事情跟浮系姐姐有关,韩意迟眉头微微拧起。 “还不是······哎嘿!你小子问这么多干嘛?”陈养庄一嗦嘴就差点说出来,等反应是自家那“乖乖”徒儿发问,松下面上的紧张挑了挑眉,眼神戏谑地朝他看去,面上还透露着八卦的神情。 “乖徒儿,你告诉为师,你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 韩意迟瞧着陈养庄老先生直冲自己挑逗的眉眼,嘴角略微抽搐,有些无奈地说道, “师父,你还记得你来这京都的目的吗?” 韩意迟盯着陈养庄老先生已经翘过来的腿,面色淡定。 陈养庄老先生忙把腿收回来,假装正经地咳嗽两声,眼神飘忽,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小声嘀咕着,“为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破规矩啊。” 见自家师父没有再追问,韩意迟偷偷松口气,微微松开已经握得出汗的拳头,手上的银饰随她的动作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韩意迟的心也似这般晃荡起来。 “所以,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陈养庄先生此时已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了,学着平日里从茶楼学来的姿势,小心翼翼托起茶杯,轻轻呼上两口。 “大惊小怪作甚,坐下来说。这般无礼,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陈养庄先生白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心平气和地安抚韩意迟道。 韩意迟深吸口气,心里默念这怪老头是自己的师父,不生气不生气,随即掀开衣摆施施然落座。见他这般风度模样,陈养庄老先生才满意地点点头,略微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露出前面齐齐整整的两颗大白牙。 韩意迟没脸看,低头然后将头撇向一边。 陈养庄又端起杯子,悠悠然地轻抿一小口,品味良久后才将故事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有千年了吧,那时天下战乱纷起,群雄争霸,百姓背井离乡妻离子散,荒野横尸,有为隐士能人从深山走出,投靠当时的南恒王,一举平定天下大乱,百废待兴之时·······吁!嗯~这茶不错!” 韩意迟正认真听着就见他抿了一口茶,发出一阵长叹,边品尝边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若不是长着一副异域面孔,单单凭着这连贯丝滑的动作,怕是真将他会当成本土人士。 韩意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压制住自己想掐死这怪老头的冲动,挤压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略带恶意地眼眸转向陈养庄老先生。 “师父,这茶咱们······不急。” 陈养庄老先生对上自家乖徒儿琉璃紫般璀璨的双眸,面上嘿嘿一笑,手脚却十分麻利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开玩笑,自家乖徒儿的性子自己可清楚的紧。他可不想隔天就看见自己那辛辛苦苦研究的宝贝虫儿身首异处,到时候自己哭都来不及。 陈养庄老先生拢了拢衣襟,偷偷摸摸地将衣袖里的宝贝虫子往里头塞了塞,确认藏好后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我刚刚说到哪了?哦哦哦!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他扶植南恒王建立天下统一的王朝,上收胡域下取襄河,废蛮俗,兴文化,并用占卜通神之术让这个王朝繁荣兴盛,达到从前从未有的高度。那恒王也是个英明的君主,采贤纳士,轻徭薄赋,推行一系列统治政策。许是因为勘破天机,那位隐士死得极早,为了维护这一天下太平的局面,也不知是和那位皇帝大臣什么交易,建立起了国师府,世代为皇室效命。 而那位能人就是陪着越皇开国的第一代国师。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只是那国师府与越国国脉交织,虽是为皇室效命,继承的人却不受控制。而那历代越皇都竟然能容忍这样的奇士屹立不倒。不过确实自此之后,这越国虽不算太平无忧也可以称得上是风调雨顺。” 说到这里,陈养庄不知想到什么,平日里算是宽宏的人此时却眉头紧拧,合上眼低头摇了摇露出一抹落寞的表情。 第137章 为人鱼肉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养庄老先生的情绪十分激动,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颤了颤,整个人弥漫着悲愤的情绪,似乎在为什么惋惜。 “六百年前,皇室纷争,第五任国师方少虞卷入夺嫡事宜,皇帝突然横死,那几个皇子便掠夺疆土各自为政,当时的七皇子毒死太子手握兵权把持中央所建立的便是如今的越国,而胡域和大梁之前是五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和十一皇子掌控的,中间几经分裂割据和战争才形成今天这般模样。可惜啊!那七皇子毒蝎心肠,暴政妄为,而当时的国师方少虞已死在这场纷争中,已挑选好的继承者岳慕风尚且年幼。 七皇子上位以后就把岳慕风当作稳定民心的工具,各地起义不断也被他铁血手腕镇压,开国国师遗留下来给君主治国的东西都被他移为私用,用来毒杀和惩治那些和他政见相左的人。 许是报应又或是上位不正的缘故,这七皇子死得极早,堪堪四年时间就暴毙身亡了,死法也极为蹊跷。幸而下任上位的君主算是个好皇帝,勤于政事,替他的父亲收拾好了烂摊子,这才将起义渐渐平息下去。许是国脉受此冲击,又或者是破坏了什么契约,历代君主只能算得上庸碌无为,甚至暴君频出。 只是这千百年来,国师府在这岁月的长河中一直屹立不倒。到如今已经是第十四任国师了。” 陈养庄老先生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微微有泪光闪动,慕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白花花的胡子稍稍有些颤抖, “这越国国师府的秘密一直未曾透露出来,向来是没有人敢去触碰的,里头那些玄术更是让人敬畏。再者,越国皇帝手里潜藏着许多开国国师的宝物,过去不过是送死,为人鱼肉。而玄诚真人所中的美人散乃是宫廷秘药。 此毒发作极快,人一喝下去就必死无疑,但它持续时间特别长,足足六个时辰之久,在这六个时辰中,腹部如同刀绞,手脚似虫蚁噬咬,偏偏头脑清醒,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后肤如凝脂,面带霞红,似美人上妆,故曰美人散。”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养庄老先生已经止不住地哽咽,声音都带上了颤意。 他同楚叶的师父算是莫逆之交,虽然那老东西气人,又喜欢偷自己的宝贝虫子酿酒。但真到关键时刻确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 可如今他身死,自己却不能为他报仇。 想到这里,陈养庄先生皱起眉头,仰天缓缓闭上眼睛,手有些略微发抖,整个人如同这秋日里的枯叶一般萧瑟无力。 当年的惨剧,他不想再重现了。 “所以,浮系姐姐的师父是被越皇以这种残忍手段给毒死的?”韩意迟侧过身子抿嘴略微思考了一番,抓住了陈养庄老先生话里的重点。 陈养庄老先生没有朝他看过去只是微微颔首,有些寂寥地给自己又添了杯茶 意识到浮系姐姐要面对的是什么,韩意迟面色有些难看,平日里素来温和的双眸如今眼里散露着寒光。 “师父,那如今现在的话,浮系姐姐同国师府扯上关系的话,该如何办?” 思考出国师府同皇室关系匪浅,韩意迟第一时间思考出了解决方案,晃荡了两下脚上的银铃铛,眼里略微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138章 请公子用茶 陈养庄老先生摇摇头,沉默好一会才开口道,声音已略微带着点嘶哑, “那丫头执拗有自己的打算,又同他师父情谊深厚,如今只能把这些暂时告诉她了,劝劝她放弃这个念头,离开越国同国师府迅速脱离干净关系,我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契约。但是离开这里······想来也是他师父的遗愿。” 陈养庄老先生迅速为楚叶做好打算,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低沉下去,像是呢喃自语。忽地,他猛然抬头看向韩意迟,面色正经起来, “你现在去同那丫头说道,说道,让她什么时候再过来一趟,就说是有她师父的事情要告诉她。“ 说罢,陈养庄老先生猛地泄了一口气,像一个漏气的皮球失去支撑,瘫坐在椅子上,眼底有化不开的哀思,似乎在思念谁。 韩意迟应下一声就被他挥退下了。 事隔多载,自己再次来到京都,那年的事情仿佛又重现了。 ······· “你说韩意迟过来了?”楚叶此时手里抱着暖炉正在翻看暗六递过来的书信,听到汀杏的禀报眉心微蹙。 这家伙深居简出,今日怎么舍得出来找自己了。 难道是陈养庄老先生改变主意了? “是的。”汀杏点点头,端端正正地拱手回道。 她心里也有些奇怪,那日也不知道陈养庄老先生到底说了什么。 汀杏有些揪心地朝楚叶额头偷偷瞄了眼,那里还是青紫一片。 “请他去正厅吧。”楚叶神色微动,将手里的书信都用壳子装好,打开木匣子的第二层塞了进去并上锁封好。 “是。”汀杏颔首应下便退下带上了门。 楚叶起身朝梳妆台走过去缓缓坐下,对着镜子沉默了会,伸出纤纤玉指碰上了额头的伤口,细细麻麻的微痛从额头一直传遍全身。 楚叶垂下眼帘,眸子里一片漆黑,她将手放下抽开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细小的青绿色瓷瓶,揭开盖子清香扑面而来,先入眼的就是些乳白色不知名的膏状物体。 楚叶眼角微微上扬,睫毛有些微颤。她将小瓷瓶轻放在桌子上,从那桌上梳妆匣里拾起一把小银勺,在那乳白色的膏状物上轻轻刮了两勺。 ······ “浮系姐姐呢?”韩意迟身上动起来叮当作响的银饰已经褪下,套了身木兰色的衣裳,虽比不上紫棠色的衣服那般令人惊艳,却给静下来的他多添了一分恬静和恭顺。 也不是他特意要换,只是他那老头子舍不得,生怕他在路上把那些银饰给掉了。 只是舍不得就舍不得,还说什么自己要熟悉这大越的文化习俗,莫怎日跟个粗野大汉一般。 当然,上述所表现的乖顺只是表面上的。 汀杏瞧着他后肩上的突然冒出来的青蛇,眼皮止不住地抽动,只能硬着头皮见礼道, “韩公子稍坐一会儿,小姐还在更衣,请公子用茶。” 汀杏此时注意力全在他身后吐着信子的大蛇上,尽管内心惊慌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低垂着眉,就连手里端着的茶杯也未有丝毫波澜。 汀杏此时只想面前这位小魔头赶紧接下手里的杯子,自己好退远些。 偏偏事情总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139章 泪光闪闪 韩意迟忽然挑起他那深邃醉人的眼睛,从斜倚的椅子上直起身子来,直勾勾地盯着汀杏,眉眼轻弯,略带稚气的脸庞却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邪气。 汀杏低垂着眼眸,余光却察觉到韩意迟的靠近,眸光微闪。 完了,那大嘴巴蛇也靠过来了。 韩意迟的身子距汀杏只有一尺远,近到汀杏都可以听清楚那大嘴巴蛇吐它那猩红信子的嘶嘶声。汀杏绷紧了身子,手里的茶水也不小心晃动一下。都是习武之人,茶水撞击杯身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 韩意迟眯了眯眼,笑容放得更大了。他有些无辜地盯着汀杏,双手接过汀杏手里的黄花梨宝相托盘轻放在桌上,略带善意地跟汀杏说道, “看来汀杏姐姐辛苦了,要不坐在椅子上同我好好聊聊?” 若是汀杏察觉到他脸上若有若无略带玩味的笑意,恐怕这般真诚模样,旁人早就相信了。 汀杏皱了皱眉,不察声色地往后头默默退了一步,拱手回道, “多谢韩公子关心,奴婢不用了。” 这糟心家伙! 韩意迟轻挑着眉,身子又靠了回去,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两字, “请坐。” 明明只是语气平淡的两个字,却让人察觉到不可抗拒的威压。 “多谢韩公子。”汀杏猛地抬起头来,愤愤地瞪了他两眼,似赌气一般恶狠狠地一屁股顿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语气已经听出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韩意迟笑意未消,偏偏眸子里看不出有任何温情的味道。他一只手端起那黄花梨宝相托盘上的茶杯,缓缓揭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如青山般的墨眉皱起来,眼里似乎还带着稍稍的嫌弃。 他用不来这般雅致的玩意,这东西闻着香,实在是味苦。 也不知道那老头喜欢这什么。 韩意迟放下杯子,收起嫌弃的眼神,又笑着眼神定睛睛地看向汀杏。 汀杏时刻提心吊胆地瞧着他袖子上已经爬下来的大嘴巴蛇,此时忽地对上韩意迟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顿时寒毛尽起。 “汀杏姐姐,你们怎么来这大越的京都了呀?”韩意迟摸上那袖子上滑腻的青蛇,勾着唇看着她,似乎半带威胁。 那大青蛇倒是没骨气得很,一个劲地讨好用头拱着韩意迟的纤细的手。 “无可奉告。”汀杏深吸一口气,吐出这般一句。她已经想象到那滑腻腻的蛇爬上自己的身子,它身上青绿色的鳞片一吸一张,吐着分叉的猩红信子,倒三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尾巴还一甩一甩。 韩意迟似有些委屈,眼睛里有些泪光闪闪。他就这般看向汀杏,放软了语气说道, “汀杏姐姐,你也不愿意告诉阿迟吗?” 汀杏听这话,鬼使神差地朝韩意迟望了过去,一下子就被他墨色深渊般的眼眸吸引过去,不经意间还瞧着他眼里一瞬间有紫光忽闪而过。 汀杏的意识开始模糊,脑袋有些晕晕乎乎,面前得到人都渐渐有些重影,慢慢地她开始感觉到身体不是自己的,有些无力。 “无·····无可奉······告。”汀杏咬紧了唇,趁着意志还尚存,吐着这般一句。 韩意迟听到这话倒是意外地瞧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姑娘还能有自己的意识。 “汀杏姐姐乖,松开嘴,告诉阿辞好不好?”韩意迟眼里紫光又一现,语气带着蛊惑的味道,听起来十分醉人。 面前的人,韩意迟还是有些怕她弄出什么伤来,不然浮系姐姐会怪自己的。 第140章 祖母? “韩意迟,别捉弄汀杏了。” 楚叶进来就瞧见韩意迟施用着西夏的摄魂术,汀杏就那般呆呆地瞧着她。 楚叶有些无奈地低叹道。 这家伙向来不正经,虽是端着乖乖郎的模样,可性子顽劣的很。自己和师父那些年在陈养庄老先生那里寄居的时候,汀杏可没有少被他捉弄,好几次,自己也差点中了他的圈套。 楚叶出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场景,韩意迟立马站起身来,面上展露着明媚的笑意,乖巧地唤了声,“浮系姐姐!” 此时,汀杏也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想起刚才的一幕顿时就明白这一切,她狠狠瞪了韩意迟一眼,站起身来快步跑到楚叶面前告状, “小姐,你看他!” 说罢,就撇过头去想再剜一眼他,哪知转头就瞧见他那委屈般的模样,还无辜地盯着自己,身后的蛇也没有再瞧见身影。 顿时,汀杏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下不得。 楚叶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轻轻拍了拍汀杏的手安抚她一下。 “你先退下吧。” “是。” 汀杏乖乖应了一声,行礼退下。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韩意迟这般时候找上门来,想来是有要事商议。 “坐吧。”楚叶身形微晃,顺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旧疾复发,身子还未大好全。韩意迟察觉到,忙快步走过来扶着她。 “姐姐,我来吧。” 楚叶不着痕迹地撇开韩意迟的手,对他微微颔首道声谢意。 ”你也坐吧。” 韩意迟此时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般嚣张,声音都轻柔许多,只是乖乖应着,随后便挑了张挨着楚叶的椅子坐下。 “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楚叶偏过身来面色柔和地瞧着韩意迟,只是微微有些颤抖着的蜷缩的手指暴露着她的激动。 韩意迟听到这话,眼神有些黯淡。面前人的面色有些清冷,坚韧的气质中又稍带着独属大越女子的温婉。额头雪白光洁,今日磕出来的青紫看上去已经完全消了下去。 自己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自己还记得刚见她的那一幕,明明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姑娘,却执剑将自己放倒在身下。明明都这般厉害了,却还总是日日早起苦练。 自己也曾经问过,却什么也不答。问师父,他也只是低叹一声,道出一句命苦。 如今,那般坚韧的小姑娘身子怎的变得这般虚弱了。 这算是命苦嘛? 算来自己已经六年没这般认真看过眼前人了。 “师父让我来下帖,邀你明日一聚。”韩意迟垂下黯然伤神的眸子,遮挡住情绪,从袖子里掏出妃色的帖子递到楚叶手里。 楚叶神色微微一变,微露出些喜色,接过韩意迟递过来的帖子,打开稍稍瞥了两眼后,看清楚时间、地点便合上了。 “劳烦你多走一趟了。”楚叶微微颔首对韩意迟回礼道。 “没事。”韩意迟薄唇轻抿,抬起眸子踌躇好一会儿,才眼神明亮地瞧着楚叶光滑的脸庞开口问道, “浮系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大越的京都的。” 楚叶丝毫不意外他会这般问自己,因为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同六年前已然算不得相像。 可六年前,不管如何选择,她都会后悔的。 “十年了,也该回了。趁着祖母过身回来看看。”楚叶苍白的面上神色不显,若无其事吐出这般话来。” “祖母?”韩意迟从楚叶嘴里听到这个词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当年玄诚真人带着她过来的时候,全然看不出一丝牵挂,甚至说在日后的共处中,自己也未从她嘴里听过说什么亲人。自己还以为,她已经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第141章 看命吧 楚叶轻轻应了一声,开口解释道,“我父亲是大越定安侯,母亲是上任侍药玄女,幼年时突遭变故,母亲横死,自己被送到了江南的外祖家,之后便遇到师父,同他云游四海。” 寥寥几句,楚叶说起来似乎极为平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辛酸。 听到这话,韩意迟略有迟疑,目光深深地望向楚叶,眼神中裹卷着一丝同情。 “浮系姐姐会在这待多久?” 韩意迟想到自己师父同他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师父也死了,留下的证据直指皇家,现在她又同国师府挂上关系。 韩意迟有些担心面前这人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不知道,看命吧。”楚叶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微弱,身影虚无缥缈。 看命吧,若是有命留在这里颠覆上头那位,她再离开。 若是没有命,那也算是自己的命数了。 韩意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人似乎离自己十分远,他怎么也抓不住。 “你们怎么也从胡域到大越京都来了?”楚叶突然出声问道。 外界传言是仇家追杀,楚叶却怎么也不信。 自己去那边呆过段日子,按道理来说,陈养庄老先生那般蛊术,在胡域已然备受人尊崇,算是大祭司级别的人物。若是仇家追杀他,只怕是与整个胡域为敌。 “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师父突然说要来这边,似乎是与他一个故人有关。只是也不知道外界为何突然这般传言。”韩意迟细细思寻一番,从记忆中寻出蛛丝马迹来。 “故人?”楚叶有些好奇地看向韩意迟,面上有些不解。 这陈养庄老先生一直未曾出过胡域,这大越有什么故人值得他跑过来。 “我也不清楚。”韩意迟轻挑眉头,向楚叶靠近过来摇摇脑袋,他自己也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浮系姐姐,你们六年前是为何突然要走啊?”一阵沉默后,韩意迟斟酌开口望向楚叶问道。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憋了许久,自己那日被胡域的顺阳王唤去处理宫内巫蛊祸患,回来她就不见了。 明明前一天和自己说好,自己打赢她就给自己讲她在大越的经历。 骗子! 韩意迟心底默默念叨着,眉心逐渐拢聚出一丝狠意。 听到韩意迟突然出声问道,楚叶有一瞬间的呆滞。 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走。 好像是听到三表哥前线作战突然失踪的消息,在赶往的路上突然又得知他通敌叛国已被押送京都。 之后就像是一场恶梦。最后还是祖父将全部兵权交上去,二姨和二姨夫自刎谢罪,才祸不及家族。 可这构陷的罪名完全是冤枉。 “家里遭了变故。”楚叶目光冷清这般淡淡地吐出一句,仿佛这些事都同她没有关系。 “那你还记得······”韩意迟瞧她这般淡定地模样,忍不住问出声,最后又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憋了下去。 她到底是不记得承诺自己什么了。 “什么?”楚叶抬眸看向她,面容里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他欲言又止。 “没什么。”韩意迟看向楚叶依旧笑得十分温和,看上去十分无害,只是眼里透露出来的阴森却实在可怕。他垂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抓紧了那只绿蛇,那大嘴巴蛇应激的求生本领一口就咬在了他皙白的手腕上。 韩意迟将它从袖子里揪出来,泪光闪烁,看上去十分无辜。 楚叶瞧着他从袖子里揪出来的玩意身形一僵,最后还是勉强面色恢复正常。 “把它拿开,你留血了。” 韩意迟将它塞回袖子里,乖乖地任由楚叶牵起自己的手细细察看。 第142章 喝茶降降火 楚叶皱眉看着他手上的两个咬痕,撕下自己衣上的布条用力圈紧他的手腕,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褐色的丹丸。 “张嘴。”楚叶有些无奈地瞧着面前的人,实在是这家伙长得太良善让她不忍心下手。 韩意迟配合着楚叶的动作乖乖地张开口,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胡域的蛇一般是有毒的,更何况他们带在身边的,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咬它的主人。 想到这,楚叶狐疑地看了眼韩意迟,只见面前的人乖巧地张开嘴巴,一脸无辜地看向自己。 楚叶嘴角微微有些抽动,这家伙可不是表面上的这般良善,八成是他自己作的了。 楚叶抬起他的下巴,一把就扔了进去,顺手拿起桌上的茶一起灌了进去,然后又抬起他的下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动作,楚叶赶忙偏过头去不再瞧他。 果不其然,韩意迟被她这套动作都给弄懵了,本来是想博同情与浮系姐姐多接触接触。 现在动作是有了,只是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韩意迟缓过神来撇撇嘴,有些委屈巴巴地看向楚叶,嗔怪着,“浮系姐姐!” 楚叶干咳两声,只是嘴里说着,“你还是要稳重点,年岁比我都大了,还占什么叫姐姐。” 说着,又将那杯还没有倒完的茶杯端着他面前,“年轻人,喝茶降降火气。” 韩意迟面色一僵嘴角微微抽动,差点和善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但到底还是快速收拾好情绪,端起笑脸又继续凑过来调戏楚叶道,“浮系姐姐,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耿直。” 还没等楚叶说什么,他就拎起衣袖里的大嘴巴青蛇的尾巴起身离去,可怜的小家伙刚刚犯了错,被这般拎着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卷起脑袋,似乎在思考自己回去后的命运。 楚叶瞧着韩意迟这般顽劣的背影,低声摇摇头,他和从前也稍稍有些不同了。 毕竟谁能细想,在胡域叱咤风云见之人鬼相愁的少祭司是这般模样,幼嫩少年纯真脸。 还没撑到一会,楚叶忽如一只破败的枯蝶坠落下去,喷出鲜红的一口血。 看来是汉阴之毒提前发作了,想来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所累。 她一手捂住胸口,里头如万般蚂蚁噬咬,四肢如坠寒窟。 楚叶颤颤巍巍地伸手拿出荷包内的另外一个小瓷瓶,那里头是皎时事先就给她备好的药。倒出一颗来迅速倒进嘴里吞咽下去。 药效发挥得十分迅速,不过一会,楚叶面色寻常,四肢渐渐回暖。楚叶缓缓起身靠坐在椅子上试图缓缓,刚才心悸的感觉还没有消散。 这药只能缓解,尚不能根除。 四年前,她稳定好望归阁的局面后,一手策划将裘千城送回大梁,自己也跟过去了。 那大梁五皇子是个狠角色,瞧裘千城愈发得宠,便将怒气撒向自己。路上遇袭不慎中招,哪知那箭柄上带着汉阴之毒。这都是已经失传的奇毒,看来是真的狠毒了自己。 皎时那时候还留在阁内,要不是靠着他连夜赶来,自己怕是没救了。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挨过去,到底是失传的秘药,不能完全根治。 算了,自己这具破败身子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第143章 跟我来吧 “丫头,坐吧。”陈养庄老先生抬眸看见来人,挥挥手,眼里有些纠结。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还是来了。 “老先生,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楚叶行礼端庄地坐下后就直奔主题,额头上的青紫今日看上去更加恐怖,与她姣好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照。 陈养庄老先生定是知道些什么。 陈养庄老先生还想再劝劝她,摸着有些花白的胡须斟酌几番后开口说道, “丫头,我听那小子说,你与这大越的国师府扯上了关系,是与不是?” “是。”楚叶没有辩解什么,毫不迟疑地回道。 “你可明白这代表什么?” “明白。”楚叶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闻言,陈养庄老先生已然明白她的决心,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蠕动几下嘴唇终于打定主意才再次开口。 “既然你对此事执念深重,那我也不好再劝你,只是丫头,知道这些事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退路。” “晚辈知道,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选的路。所以恳请老先生务必告诉我!”楚叶面色坚毅神情执着,拱手俯身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声。 陈养庄连忙起身双手将她扶起来,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终还是狠下心来,丢下一句甩袖离开。 “丫头,跟我来吧。”他苍老的声音中略显疲惫,似乎还带着些许无奈的意味。 楚叶起身出了这间屋子,乖乖跟在他身后转到后院里,紧握成拳的双手缓缓松开。 其实她今日来这,还是有些没把握的。 “破!” 陈养庄手一挥,景象变化,刚刚还一片萧瑟的院子顿时明艳起来,花红柳绿,看上去竟有几分春意。 他默默掏出自己戴在脖子上埋在衣服底下的项链,抄起上头的狼牙细细摩挲了一会,眼里深蕴着楚叶看不懂的眷念。缓缓闭上眼后,楚叶明显感觉到陈养庄老先生气息有些不稳。 到达这般修为的人,已经很少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陈养庄老先生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同韩意迟所说的故人有什么关系吗? 楚叶站在他身后眼睛观察着周遭的事物,低头默默思寻着,却不敢开口出问。 “走吧。我们进来说。” 只见面前的地上突然出现一节阶梯,里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青天白日,看上去却让人毛骨悚然。 陈养庄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去,甚至逐渐模糊了身形,声音也在石壁中回荡显得有些空灵。 “是。” 楚叶轻轻应了一声,马上便跟了过去。 别看这陈养庄老先生现在看来是个和善亲切的老头,年轻时脾气可古怪的很,一眼不合就将人往蛇窟里扔。 只是这些楚叶只听师父讲过,她见到这位老先生时候,性子已然是变了副模样。 他知道自己是大越来的显得极为高兴,拉着自己讲了许久大越的风土人情。 楚叶以为,估计那韩意迟那小子看自己不爽,总是找自己干架,怕不是也为了这事。 第144章 是死是活 想到这,楚叶眉心一皱。 黑洞里面什么都看不清,上头的那个入口在楚叶进去后就马上消失了。 楚叶试探性地伸脚探查,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去。 在黑色几乎失明的环境中,楚叶的听觉更为灵敏。 泉水滴落石板上的清脆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扑翅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嘶嘶声。 楚叶头皮有些发麻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虽看不清程养庄老先生的背影,但这里只有一条狭窄的地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楚叶终于看到前方的有些许丝丝光亮。 此时,楚叶才看清楚陈养庄老先生所在的位置。 他背着手朝光亮的位置走去,脑后未束起来散落的头发在身后飘荡,毅然决然的背影瞧着分明是萧凉的滋味。 楚叶朝他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越靠近,楚叶越觉得十分压抑。 这里,到底是藏了什么秘密。 或者说,陈养庄老先生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穿过这岩洞,外头确实光亮了许多,只是这里头的场景却着实让楚叶震惊。 四周壁垒皆用白玉石铺垫,陆续镶嵌着碧甸,烛光微动,映射的波光点点。这穴洞内还有一台巨大的青透绿色东灵玉所制成的棺木,里头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由于隔得有些远,楚叶看得不太真切,不敢妄下断论是男是女。 只是,这人和陈养庄老先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或者是她到底为何会躺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她是死是活。 楚叶揣着一肚子疑问偏头看向陈养庄老先生,只是那一眼便让她心惊。 此时,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双眼已经含满泪水,许是情绪过于激动,眼眶熏染嫣红,许是终究忍不住,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落,在这封闭的岩洞里,同玉泉滴露的声音相协。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青透绿色的棺木,流露着看不懂的哀思,嘴角止不住地颤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整个人的身子看上去都颓败了许多。 楚叶目光有些复杂,却不好上前去打扰长辈,只是默默背过身去。 陈养庄老先生是极为看重外在和礼仪的,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位老先生这般狼狈模样。 ”丫头!丫头!你过来看看,我这般衣裳可穿戴整洁了?“ 陈养庄老先生又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一边慌乱地整理了下衣襟,一边唤着楚叶道。 楚叶转过身来,此前那位端庄的老头现在倒像是位急着去瞧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楚叶走近身来,瞧着陈养庄老先生左右转了两个大圈,上上下下仔细看过一遍后才开口回道, “老先生,穿戴整洁了。” 听到此言,陈养庄老先生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一下。可又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出声惴惴不安的问道, “我穿你们大越的衣服如何?” 为了方便展示,陈养庄老先生又在原地转了两个大圈,满眼期许地看向楚叶。 说实话,陈养庄老先生虽已年近六十,苍苍白发却还是掩不住他的风华。他身姿挺拔,高挺的眉骨和鼻梁经过岁月的雕塑显得更为立体,眉眼中不同与大越的柔情,是胡域独有的魅惑。只是如此深邃的双眸平日里更多透露着是狠厉,身上的儒雅的礼服和平日里的装出来的书卷气也掩盖不住胡域塞外孤狼的本质。 可此时,他眉目间尽是柔情,说话的声音都弱下许多。 楚叶眼神微颤,微微垂首说道, “很好!” 陈养庄老先生瞬间脸上挂起满意的笑意,脸上带着些许怀恋,是感叹道, “我就知道,她也夸过我说回会好看。” 第145章 一切都是一场梦 “丫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要让你去复仇吗?我现在告诉你,若是你现在听了愿意放弃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阻拦你。” 尽管眼眶红红,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颤音,陈养庄对楚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坚定,似乎想楚叶迷途知返,保下自己多年好友门下唯一的弟子。 “好!”楚叶乖乖应下,只是看似病弱的身躯却透露着意想不到的坚毅。 陈养庄老先生见她这般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只怕是劝不住了。 “跟我来吧。” 楚叶乖乖应下,顺从着走在陈养庄身后,保持对长辈该有的谦卑。 陈养庄跨上高台,走到那具灵柩旁,布满皱纹枯老的上手摩挲着棺盖,整个面容都皱起来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悲伤。 楚叶走近了才看清那具棺木,整体都被封了起来。细细瞧着棺中人的长相,是位女子。面容极为清秀温婉,瞧上去不似胡域人,倒像是大越人。她就那般静静地躺在那,嘴角带笑,不言不语,好似沉睡了般。 “这位是宋衔青。若是她没有走的话,按你们这的说法,她现在应该是我的娘子。” 陈养庄停下手忽地出声道,说出了这位棺中人的身份。 楚叶目光颤了颤,她在那边待了两余载,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般事。 “玄诚真人弟子浮系拜见前辈。” 她提起裙摆恭敬地跪在地上拱手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看到楚叶这般做派,陈养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他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好友唯一的弟子背负这般沉重的事。 可这丫头执拗的很,若是阻止她还不知道做出多少意料之外的事。 “我现在就同你细细说来吧。衔青是大越一个富商的嫡女,人虽温婉性子却十分坚韧,她同这天下的女子见解都不同,认为这世间男儿可做之事女子如何不能。 她随她父亲来胡域做贸易,那时我还不过是少祭司,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十分不同,有见解有担当,比着天底下大多男儿都要优秀。 可我那时嘴巴不利,说错了话。”说着说着,陈养庄的笑出了声,眉眼都温和了许多, “我道了句可惜她是女儿身,她顿时忿然作色对我出口相向,倒是没想到这般温温柔柔同水一般的大越女子身手如此矫捷。” 说到这时,陈养庄老先生又在灵柩上摸了摸,似乎是想触碰到棺木中躺着的人。微凉的触感让人惊心,似乎在告诫他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陈先生没有理会,依旧挂着笑,有些怀念的讲着, “她后来被他父亲压着到府里来谢罪,那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细柳长眉就那般挑着看我,处处透露着桀骜不驯。后来还是我同她道歉,向她解释清楚那天的事情才算了结。我此后日日去攀那驿站的黄土墙,就想再看看她那般温言软语的模样。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总算有所推进。她同我讲大越的青烟渺渺山水相绕,讲崇儒尚道礼仪相敬,她还说有机会再带我去看看。只是很可惜,人总要分离的,她要走了。” 陈养庄老先生此时泪意又涌出来,有些都已经滴落在棺盖上,他连忙用衣襟擦去,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楚叶看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如此疯魔的模样,以及在棺木中静静躺着的人,已经猜想到后续的结局。 第146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后来,交易做完,她就要随着她父亲回大越去了。那段日子里,我曾也向她道明过情意,只是她没有接受。再后来,再见着她就已经是天人永隔。”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养庄老先生声音已经哽塞的不成样子,吐出的字断断续续。他似乎想噙住泪水,抬头使劲眨眼抿着唇,脸上还挂着悲切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他才转过头来瞧着楚叶,有些充血的眼眶圆圆地瞪着她。 此时的他瞧上去竟隐隐有些疯癫的意味。 他忽地直直地盘腿缓缓坐下,似有些无力地向楚叶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想问,这和我劝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对吧?” 楚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丫头,这皇权比你想得要更可怕。”陈养庄老先生挑着眉说道,眼底似乎还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只是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旁人听的。 楚叶没有理会这老先生的话,只是提起裙摆蹲下来陪着他。 他现在想来定是不好受的。 “那我再同你说说吧,她回大越之后,我曾再去寻过她,那时她已经成婚了,瞧着算是夫妻美满,我再那里待了半年,也想尝尝她曾描述过的家乡的味道。 在这里,我遇到了你师父玄诚真人,那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那是他的妹妹。” “妹妹?” 楚叶有些疑惑,她在师父身边也待了五六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有什么妹妹。 “是啊!妹妹。那小家伙说来和你长得还有些许相似呢。” 陈养庄老先生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只是嘴角的苦笑一直未曾消散。他瞥了楚叶一眼,这般感慨道。 楚叶此时心底掀起万般波澜,眼里冒着惊喜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老先生你知道我师父的妹妹在哪里吗?” 这算是师父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那小姑娘啊,也死了。”陈养庄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萧瑟。 物是人非事事休。 楚叶不可置信地又看着陈养庄老先生,瞳孔微缩,刚刚稍稍翘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 “此事说来话长,你师父年少时就是个急性子,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仇家追杀,那小姑娘没躲过这一劫死在里头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养庄的眼睛开始有些迷离,起初自己也算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如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形如枯槁的双手,原来那些记忆已经隔了那么久。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垂落。 ······ 楚叶出来的时候,天色将午,深秋的太阳竟深深透过肉骨,刺向她的灵魂。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算是绝世英才的前辈们,生生陨落在了大越皇庭,最后,只剩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或被打散了心神半生不得精进或是被困在梦魇中生生不得清醒。 陈养庄老先生的心上人在这男权至上的大越倒是位奇女子,只是也没能逃脱桎梏,原本美满的一家人只因为一位皇子多看两眼就无辜落入夺嫡之争,丧命于此,夫家人满门抄斩。 死的时候,腹中还尚怀中胎儿。 楚叶此时心里只觉得反胃和恶心,她刚刚都不知道如何安慰那位老先生。那些陨落和被困住的先辈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就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都义无反顾地替他谋划冲锋。结果一个个······ 一种莫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都要将楚叶整个给淹没住。这么多先辈都没有完成的事,那位龙椅上的人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细细回想那日,越皇毒蛇般的眼睛都快缠在自己身上,眼神中还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自己和他之前也没什么纠葛,为什么那天他会突然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楚叶瞳孔一瞬间放大。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到底是自己太亲信人了。 国师怕是不会这么简单,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帮自己。什么自己和他的故人相似,自己没有一丝这样的记忆,怕不是找借口来稳住自己的。 思及此,楚叶的眼神暗了暗,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雪白手腕上翠微色的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雪青色的珠子十分通透。 想到自己对他改观还略略心动的瞬间,面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自己还是没吸取够教训。 第147章 世道艰难 这几日,苏枕好几次得空前来,都被汀杏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推拒回去了。 苏枕清瘦的身形一顿,心底虽微微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一句,让楚姑娘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了。 苏枕心里有些苦闷却也说不出,明明前几日还相处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般了。 可细细想想,确实是自己太唐突了。 苏枕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往回走去,刚刚揽江那边传来急信,情况突变。 想起那些正在受灾的百姓,苏枕加快了步伐。希望二皇子这次能有些作为吧。 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疫病,哪知查到的结果竟然是有人幕后操作。 苏枕收紧拳头,眼里带了丝丝戾气。 由于小时候食不饱腹四处避难的经历,师父对他的教导。他对这些经历尤为共情,任命这些年来,能避的灾祸他都尽量去做了,不能避免作为警示的灾祸他都有过提醒。 只是没想到,世道如此艰难,还有人从中作梗制造人祸。 ······ 楚叶等苏枕走后,就带着汀杏从后头院子的墙上翻了过去,这也是最让她满意的地方。 进出十分方便。 她今日出来是去偶遇苏枕之前宴会上给自己介绍的柳尚书的女儿柳晚凝。 柳夫人不仅是安阳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还是娘亲生前的死对头,只是这“死对头”的名号,楚叶倒是有些怀疑。 据打探,这柳夫人在娘亲死后,偷偷摆了个祭坛特地拜送。 柳夫人和自己娘亲斗了大半辈子,一定是知道什么事的。 至于这柳晚凝被柳夫人养得生性单纯,楚叶就是从她入手,她总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简单。 “小姐,我们去哪啊?” 汀杏对坐在楚叶身后,眸子里有些疑惑和担心。 自家小姐从那位老先生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晚膳也不吃,原本好看的弯弯细柳眉如今都快变成皱成平地,面上的忧思已经溢出来。 “我们就在这等着就好。” 楚叶低垂着双凤眸,弯长的睫毛透露成阴影覆在她的眼睛上,遮挡住从窗户洒下来的余光。她素手微抬,手覆上了桌上正冒着热气的新茶,轻轻摩挲着杯身,淡淡道出一句, “不急。我自有安排。” 微风从外头吹进来,捎带着凉意裹挟上她细白的手,又吹散了她额上的碎发。 楚叶一副淡然深沉的模样,就那般静静坐在那里,说不出的清贵自然而然地从周身流露出来。 外头车水马龙嘈杂的声音灌进来,才显得她略微带着丝凡尘的俗气。 出来后看到这开阔的人世间,楚叶沉闷的心情才微微好转些。 待桌案上的那盏茶散了些沫子,她一口饮尽,似带了些决心。 “走吧。” ······ “你······你们是什么人?”柳晚凝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去,平日里娇媚的眼神此时鼓得大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嘴角止不住地颤话已说不清楚。 自己不过是让半芹去付个账,怎么人就忽然不见了。 早知道就听阿娘的话不偷溜出来了。 此时柳晚凝害怕得要死,整个人都止不住得颤抖,却还是强撑着身形问道,她知道若是自己现在倒下了怕是就没活路了。 “你管我什么人,乖乖跟我们走就是了,要怪就只能怪你那老爹挡了别人的路。” 柳晚凝对面是三四个黑衣蒙面人,领头的那位粗声粗气地说道,嘴里还发出仄仄地怪笑,说着,就向柳晚凝伸出手去。 这是一条幽闭的小巷,柳晚凝刚开始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便想方设法地想躲过去,奈何地形不熟,七拐八绕却进了个这么个死胡同,想要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面前不满黑条的手,情急之下,柳晚凝闭眼喊道, “你竟然知道我爹是谁,那你就要知道你动了我的后果,我外祖母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姊妹安阳长公主,你若是动了我定不会饶过你的。” 过了一会,柳晚凝没有听见对方有动静,心底暗松一口气,睁开眼接着说道,“你若是现在放了我,谁派你来的,我出双倍不不不······三倍。” 楚叶坐在旁边屋檐上,观察到这边情况淡薄的嘴角倒是扯出一抹笑,这姑娘看来也没有旁人说得这般天真,倒是懂得恩威并施。 第148章 太聪明了 汀杏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底隐隐有些担忧。 小姐这些年过得太忐忑了,背负着这样的仇恨,谁都没有资格要求她善良。只是这样子走下去,小姐真的不会后悔吗? 面前领头的黑衣人轻蔑地看了眼柳晚凝,眼睛不自觉地就被她一身金灿灿的首饰给吸引了眼球,想到自己主上交代的任务,连忙心里默念自己不爱钱不爱钱不爱钱。 身后两边的蒙面黑衣人瞧着面前人呆滞的模样,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俩对视上一眼相互点点头,最左边那位略微上前迈出两步,装作耳语靠过来在身后给那个领头的蒙面人揪了一把。 领头的那位心底默吸一口凉气,微笑友好地转过身来,眼里却散发着你小子死定了的意味。 最左边那位摸了摸面罩,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哥啊!这也不怪我,谁知道主上有没有在呢!要是看到你这般模样,我们怕是都要死定了。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柳晚凝见他们稍稍有些松动,暂时放下心来,事情还有转机。 “那当然······是不怎么样了。小姑娘我们竟然敢对你动手,就是知道你背景的,至于钱财,我们这些兄弟可都是守信之辈,你可别随口就来污蔑我们的名声。” 说罢,领头的那位大哥就对楚晚凝再度出手,一手刀准备劈下去。 柳晚凝此时已经被吓愣在原地,手脚都动弹不得。 “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大越都城青天白日竟敢仗势欺人!” 只见楚叶身子轻盈如飞,动作迅疾,几个起落间就轻飘飘地落在墙头之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条鞭子,猛然向领头的那蒙面黑衣人挥过去。 那蒙面黑衣人先是被楚叶扰了心神,暗松一口气,后见鞭子直直朝自己扑过来,躲避不久,伸出的那只手被拽住手臂往后拽去,身体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捂住心口看上去好不狼狈。 他身后两位黑衣人扶起他,两人飞快地对视两眼相互点点头,又撒开手抽出佩剑,足尖使力一点身子腾空跃起便直冲那墙头上的人刺去,还伴有涮涮的破风声。 楚叶冷冷瞥了他们两眼没有丝毫变化,如同看细小蜉蝣一般,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楚叶猛然间突然又有动作,身子轻轻一纵犹如浮光掠影般眨眼间便出现在另外一边的屋檐上。 虽然那几个黑衣人心里都有数,还是忍不住被此一惊慌乱了神。现在情形已经容不得他们思考,楚叶迅速挥鞭,裹挟着阵阵劲风,犹如虎啸龙吟,打出一道残影,令人心胆俱寒。 黑衣人根本招架不住,想要往旁边退闪而去,哪知根本躲避不了,只听阵阵声响朝他们面前呼来,便见他们身体倒飞出去朝地上扑来,溅起一地的灰尘和落叶。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飞出去后,柳晚凝就早早窝在墙角,看着这般精彩的打斗,她已经惊叹地出不了声,只剩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闪一闪亮着星星。 楚叶轻飘飘地从屋檐上飞落下来,扶手而立稳稳落在了柳晚凝身旁,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柳晚凝见这三个蒙面人都打不过身旁这位姑娘,顿时底气就强硬起来,猛地一下就站起身来,结果头晕目眩直直往楚叶倒去,这下眼睛里面是真的在冒星星了。 楚叶注意到这边忽如其来的阴影,顺手一接,此时的嘴角略微有些抽搐。 哪有蹲久了这般起身的!!! 楚叶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把这姑娘想的太聪明了。 第149章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柳晚凝此时头脑有些迷糊,忽地就坠入楚叶酥软的怀抱,一股如同雨后初洗的兰花那般的温雅沉静的乌沉香萦绕在她鼻尖,本就有些糊涂的脑袋此时更加晕晕乎乎。 “起来。”楚叶清冷的声音响起,灌进耳朵比隆冬九月的刀子还冷,一下子就激醒了还躺着的柳晚凝。 柳晚凝想到刚刚自己晕晕乎乎的模样,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平日里里娇纵蛮横的小姑娘此时乖乖低着头糯声糯气地道着谢。 面前的那三个蒙面人摇摇晃晃艰难地站起身来,捂住胸口三人相互对视两眼,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撤!” 说罢,便飞快地用力点足移动身形,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那墙角站着的两人一眼,满是威胁,眨眼间,他们便从地上掠上屋檐,最后化成三个黑点消失在眼前。 柳晚凝此时才放下戒备长呼一口气顿坐在地上,眼里逐渐有泪光闪聚。 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从前锦衣玉食安然无忧遇上这种事情怎么不会害怕。 想着想着,柳晚凝的眼眶已染上晕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就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伴随着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响起。 此时,楚叶此时内心微微颤动,也不知是怜悯还是愧疚。她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来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梳理着她的呼吸。 柳晚凝忽地抬头看着楚叶,眉头已经皱得略微看得出苦瓜模样,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偏偏一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哭吧哭吧,没事的,哭出来吧。” 楚叶瞧着她这般倔强无助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顿了顿,又再次出声安抚道。 自己当年好像也是这般模样。 听到这里,柳晚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像个离开母亲还未断奶的婴儿一般。她抱住楚叶埋在她怀里就开始哭,声音不似那种凄厉般的哀叫,而似想要吮奶的羔羊般的软绵。 楚叶被她忽如其来的接触弄得有些懵,身子一顿,手脚都僵在原地,眉心略微蹙起。 她不太喜欢别人的接触。 奈何怀中人哭得没有停歇,碍于刚刚那一瞬间共情,楚叶认命般地继续安抚她。 柳晚凝的贴身侍女赶来的时候就瞧见这般一幕,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放一些回去,她喘着粗气飞快朝柳晚凝跑来。 楚叶察觉到动静朝这边看过去,扫了下她身上的衣裙大致猜测出身份,凌厉的眸子才暂时缓和下去。 只见半芹扑通一下就跪在两人面前,眼睛已经急得有些发红,喘着粗气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道,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离得近些,半芹瞧见柳晚凝身上的衣裙完好整洁暗暗松了口气,可磕头的速度却实在不敢放慢,若是得不到小姐的原谅,她今日回去是会被主母打死的。 柳晚凝听见熟悉的声音,脑袋在楚叶身上拱了拱才抬起头来,原本光亮繁琐的发式已有些松散。她稍稍从楚叶怀里探出头来,眼里雾气还未干,细长弯弯的睫毛也都被打湿,鼻子一吸一吸,见到来人,她强装声势地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蹲久了腿有些抽筋,唰的一下又要倒下。 楚叶有些无语地往天上看了看,伸手将她扶起身来。 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起来吧。”柳晚凝搭过楚叶的手,冲她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来。后想到面前还有旁人,一下子脸就僵在了原地,忙咳嗽两声转过头来板着脸对半芹说道, “起来吧。” 半芹听到这话,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来去扶柳晚凝,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第150章 老子的官服 柳晚凝正准备下马车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未曾询问那位姑娘的身世。顿时,心底有些气馁。 “柳晚凝,你给我跪下!”忽地从大门口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号。 柳晚凝本就有些发软的腿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就跪了下去,若不是身旁有半芹扶着,此时腿怕是早就挨了地。 “小姐,是······是老爷!”半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心里默想这下自己死定了。 柳晚凝此时的心情也和她差不多,明明今日自己是算好了爹爹不在家才偷溜出来的,怎么······· 柳尚书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棍棒从门内走了出来,上面还带着细小的倒刺。 柳晚凝看到这个面色一僵,吞咽了几下口水。 要是被这东西打中了,不死也要脱层皮,自己这几天就别想下床了。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母上大人能救自己了 柳晚凝朝半芹使了使两下眼色让她从侧门溜进去找母亲,自己赶忙舔着脸挂笑朝自己父亲走去。柳晚凝边观察父亲脸色边扯过他的衣袖,娇嗔着说道, “爹爹,爹爹,好爹爹!女儿知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 说罢,还使劲眨巴眨巴眼睛。 柳尚书一把将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转过身去,冷哼一声,嘴角的那八撇胡子都要被气飞了。 “饶过你这次,我怕是不敢!你有本事出去就有本事别回来啊!跪下!” 柳晚凝瞧着自家爹爹好像真的有些生气,锲而不舍地又拉起他另外的一边袖子摇摇晃晃求情道, “爹爹!爹爹!女儿跪,只是这大门口多少有点不太合适吧。您老想一想若是被这外头的人看到了·······”说着,柳晚凝朝外头大门口使了使眼色,“这外头人来人往的,若是被外头的人看到了,败坏了女儿的名声事小,最多就是嫁不出去,败坏了爹爹你的名声事大,若是被上头那位知道了········女儿的罪过就大了!“ 柳晚凝说得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说罢,还拿着柳尚书的官服擦了擦自己的“鳄鱼眼泪”。 柳尚书早就习惯了自家闺女的做派,听她的这一番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还为爹爹着想,不气死她爹就算好事了! “难为你有这番好心了,那现在我们就回屋里头去吧,你好好在那祠堂内跪着好好反省吧!” 柳尚书转过身来,生硬地挤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来,对着柳晚凝嘿嘿地笑。 柳晚凝也没料想到自家爹爹会这样回应,一时脑袋没反应过来,只是陪着笑, “爹爹,你这是什么话呀,你舍得你那乖乖可爱的宝贝女儿吗?” “怎么舍不得呢?”柳尚书居高临下地白了她一眼,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手里的棍棒还一抖一抖的。 柳晚凝此时心里头有些打鼓,怕是爹爹今天真的生气了。 娘啊!你怎么还没有来啊! 你再慢点,你的宝贝女儿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爹爹,爹爹,竟然都这么说定了,那我们把那个棍子先放下来吧,女儿这就跟你进屋跪着。”柳晚凝呵呵笑着,放开了柳尚书的另一只衣袖,小心翼翼地把靠近自己俏脸的带刺棍棒给扒开了些。 柳晚凝一松开那只袖子,柳尚书眼尖就瞥见了自己袖子上晶莹的可疑液体,再对上自家闺女尴尬的笑容,柳尚书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柳晚凝!老子的官服!” 声音彻响在尚书府的空中,惊起一片鸦雀,也给赶在路上的柳夫人吓了一条。 完了,完了,那老头不会把自家乖乖怎么了吧! 想到这,柳夫人又加紧了脚步。 第151章 你还有下次? ”误会,都是误会!爹!爹!”柳晚凝此时心里头想死的冲动都有了,自己真的只是想擦个眼泪而已。 “误会?柳晚凝,看老子不抽死你!”柳尚书现在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柳晚凝就恼火的很,拿着手中的棍子就要抽过去。 “娘!娘!娘!”柳晚凝往旁边一瞥,呜呜呜!救命的人终于来了! ”娘!娘!爹爹要杀我了!” 她撒开丫子就跑到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柳夫人身后,猫在她身后哇地一声就哭来卖惨,气得对面的柳尚书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柳夫人一过来就看到自家那死老头拿着手臂那么粗的棍子就往自己的乖乖宝贝身上扑,顿时心痛坏了,张开手连忙护住她。 “老头子,你这是要打死我的宝贝女儿啊!” 柳尚书看着柳夫人这般护犊子的模样,一时有些无奈。他朝柳夫人走过去,稍稍缓和了颜色放松了些紧皱的眉头,将那根手臂粗的棍棒往后移了移。靠近后,他才放低了语气稍微低垂点头对着自家夫人劝道, “夫人,你就别惯着这小兔崽子了!她前几日才和那明威将军家的三娘子当街打起来了,被肖御史给上告参了我一本,说我教女无方,家风不严。再说前几日······现在全都城都知道这柳尚书家的小娘子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 夫人啊!你要是再惯着她,恐怕她就真的只能在伴在你身旁孤独终老了!” 说罢,柳尚书朝着柳夫人身后挤眉弄眼的柳晚凝瞪了一眼。 “爹爹!明明那天是那三娘子不讲理,她自己非要上来找茬,你说······”柳晚凝张口就要解释,语气中还带着些委屈。 “住嘴吧!我跟你娘在商量事情,你在这喧闹什么!”说着,柳尚书就要拿起棍子假装要抽她。 柳夫人赶忙护在面前,面上有些紧张。 “哎哎!哎!老头子,说就说吗,动什么手啊,你先听闺女说完啊!” 说着,柳夫人又朝自家闺女使了使眼色, “不过,凝儿,你也真是的!同别的小娘子当街对殴像什么话,你爹爹怎么说也是一朝尚书。你这般实在是丢了你爹爹的脸面。你啊应该······就找个偏僻的角落!” 柳尚书听到自家夫人前半段话还稍稍欣慰了一下,哪知这只是暂时的,后半段话直接让他语塞。 “好好,女儿知晓了,下次一定注意!”猫在娘亲身后的柳晚凝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来,点点头保证道。 “你还有下次!” 柳尚书听到这话,狠狠剜了眼柳晚凝。说罢,又转过头来看向自家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夫人啊!这样子可做不到!她一个女儿家做出这般不成体统的事像什么话啊!夫人!你好好管管她吧。” 柳尚书扶额叹息道。 他实在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柳夫人对他的话倒是不在意,回怼道,“瞧你着文邹邹的气,怎的那般死板,女儿家做这种事怎么就有失体统了,更何况凝儿不是说了吗,是那什么三娘子非要上来找茬! 再者,要这般规矩的女儿家作甚,我们就这一个闺女,难道还指望她做什么。她要是嫁不出,只要她愿意,在我身旁待一辈子有何不可?” 柳尚书此时知道是劝不动柳夫人,叹了口气,只是应和道, “是是是。” 柳晚凝此时探头探脑,悄悄俯到自家娘亲耳边,有些哀怨地说道, “娘亲,其实大可不必将我说得如此窝囊。” 第152章 你被人追杀了 柳夫人瞥了瞥她两眼,回头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为了安抚你爹爹嘛!” 柳晚凝乖乖点了点头,又转而劝慰柳尚书道,“爹爹啊!这次就算了吧!你看我这次出去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说罢,柳晚凝还特地出来转了两个圈,想安慰安慰她那暴躁伤神的老父亲。 柳尚书瞧着她这般得意的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忍住就要把手上的棍子朝她扑过去。可怜的老父亲只能在心底默念,这是自己亲闺女,打不得,打不得来安抚自己。 ”等等,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柳尚书眼一尖就瞄到柳晚凝身后衣摆那里有几道口子,那些刮烂的丝线顺着柳晚凝的动作飞舞在空中,看得好不显目。 提到这个,柳晚凝心里暗道糟糕,这应该是跑得时候没注意。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听到自家闺女身上有什么东西,柳夫人转过身来瞧着。 “这是怎么回事?”柳夫人绕到柳晚凝身后,将她紧紧捂住的手扒开,那衣服上赫然有一道大口子,那衣摆上的相比起这个倒也算不得什么了,里头还微微渗出血迹。 柳夫人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表情严肃地对着柳晚凝说道, “把手张开。” 柳晚凝还想再挣扎一会,她自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手心有阵阵疼痛传来,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 “快点!” 听到这声呵斥,柳晚凝此时便知道容不得她拒绝了。 她母亲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 柳晚凝纠结地将垂着握成拳头的手伸到前面,脸上都有些不太忍心看,她又纠结又惶恐地看着自家娘亲的面孔,见她面色发冷,顿时便知道此事没有挽回都余地了。 她将衣袖缓缓捞起,那底下有些发黑的布料显露在外头,还带着几个细小的破洞。 看到这里,柳夫人面色愈发不佳,整个人看上去气压就十分低沉。 柳晚凝此时手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将拳头转过来,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了自家父母亲的神色,最后心一横,闭眼睁开了手。 柳夫人瞧过去,只见平日幼嫩雪白的肌肤此时覆盖着一层灰,那些粉嫩的肉都翻了出来,血迹中好镶嵌着几颗小石子,看着实在有些血腥。甚至顺着手心向上看过去,指甲里都带着些许灰尘和沙砾。 柳夫人顿时脸都皱起来了,心里好一阵心痛,赶忙让身旁的元香去找大夫。 柳尚书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气又心疼。这世道不太平,让她不要出去,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啧啧啧!凝儿疼不疼啊?”柳夫人朝柳晚凝走过去,面色满是担忧,小心翼翼地把住她的手腕心疼地问道。 柳晚凝听没有说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 “不疼不疼!” “你这孩子!”柳夫人此时又气又好笑,平日里那般怕自家爹爹打,现在手成这般了还不疼! “我们先回屋里,孙大夫马上来给你处理。” 听到这里,柳晚凝暗松一口气。 呼!逃过一劫! ······ “你说你被人追杀了!” 听到这话,柳夫人差点从凳椅上跳下来,满脸担忧地又将柳晚凝摆弄了两圈,见她确实没什么大碍才长舒一口气。 柳晚凝支着两只被裹成球的手从柳夫人的怀抱里挣脱开来,有些无奈地安慰着柳夫人道, “娘!我现在没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地在这里吗?这不是我福大命大,被人救了吗!好了好了,你就把心安回肚子里吧。” “你这孩子!你你······你下次再随意出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柳夫人被柳晚凝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给噎住了,气得直接就抄起椅子旁被柳尚书随意丢在那的棍子威胁道,“你明天就给我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就什么什么时候出来。” 柳尚书赶忙上前安抚自己的夫人,用手稍稍给她顺了顺气,不至于昏过头去。 柳尚书掩下眼底的心疼,瞪了瞪自家闺女, “快给你娘道歉,她这是关心你啊!不成器的家伙!” 瞧着自家父亲这般模样,柳晚凝根据自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余年的经验来看,立马做出了判断。 “娘亲我错了嘛,这次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她支着自己肿得老大的两只手,再次攀上了柳夫人的双臂,夹住她的衣服轻轻摇晃嗲着声音撒娇道。 柳夫人也不是真的要同自家闺女生气,看到这般模样,气早就消了,只是,面色未显,仍然冷着脸故作生气地说道, “那你同我保证,下次再出去你就给我入宫去圣上那边做宫女。” 听到这句话,柳晚凝瞪大了眼睛,仿佛在问自己的母亲真的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待看到她面色没有一丝变化便顿时明了,只得垂着头乖乖应下。 第153章 还小禁不起吓 看来母亲这次确实是生气了,不然怎么忍心让自己入宫去做宫女呢! 还是那位身边。 柳晚凝虽然平日里看着骄纵了些,但对那位从小是有些发怵。自己幼时无知,跟在自己外祖母身边,不小心就目睹他直接就抽出一把剑对着地上的侍女砍了过去,霎那间,人头落地,鲜血直流。那侍女的脑袋就咕噜噜直接滚在了自己面前,睁得老大的眼睛就这般看着自己,眼里似乎还带着惊恐的。 那位瞧见祖母和自己就直接摔下那沾满鲜血上的剑朝自己走了过来,面上被溅上的鲜血使得他看上去更加恐怖。 自己当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牵着自己外祖母的手。 外祖母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满地说道,“陛下,那姑娘是又犯了什么事吗?你这般吓到凝儿了。” 那位听了祖母的话,倒是伸出袖子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只是那血越擦越多,让他看上去更加吓人。 那位还朝自己越走越近,在自己面前不足一尺远都地方蹲下,看着自己笑得十分恐怖,仿佛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罗刹,还阴森森地对自己问道, “哦?凝儿是被吓到了吗?” 自己当时是怎样去得了。 好像是一动不敢动,紧紧拽着外祖母的手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到底最后还是外祖母开口缓解了这一僵局。 “好了,陛下就不要再逗她了,凝儿还小禁不得吓。” 那位听到这话,终于将他阴森森地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去捡起那把剑。 自己见这一幕,缓缓松了口气。正庆幸着便又听他丢下一句, “胆子这般小,要不皇姐把她给朕养养,磨练下胆子。皇姐也不用担心朕对她不好,朕没有公主,定然视她为亲生,如何?” 说罢,还撇头看了看自己两眼,那眼神仿佛直直透过她的灵魂,让人一激。 自己当时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事。 自己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等到大些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便开始假装不学无术,整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是怕那位再起这个念头。 “陛下,你就不要再拿凝儿开玩笑了,她一个女儿家家,要这么大的胆子作甚。再说,我那个女儿视凝儿如命,陛下你要是接过去养了,她还不找自己来闹啊!” 外祖母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害怕和拒绝,摸了摸自己的头以示安抚,拒绝了这件事。 那日自己回去后便开始发烧,满嘴胡言乱语,吓得自己的母亲求神拜佛整整一年。 如今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去那位身边当女官,自己怕是没有命再回来。 想到这里,柳晚凝急忙点了点头,做出了保证。生怕慢一秒答应就被送进宫里了。 柳夫人看着她这般急忙的模样,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扭转了话题, “你说是有人救了你,可知道是哪里人士,改日我和你爹爹登门去拜访道谢。” 提起这个,柳晚凝顿时语塞。 她也不知道啊。 ······ “你说是一位女子?”听到这话,柳夫人朝柳尚书对视了一眼又接着说道,“京城什么时候有这般人士?” “她瞧着可像是大越人士?”柳尚书沉吟一会眉心稍稍拧起,接着问道。 柳晚凝细细回想了一下,那姑娘面部平整,也未着外域服饰。她思及此摇摇头, “看着不像。” 第154章 救人 “不像?”柳尚书低头略微思寻了一番,兀自重复着柳晚凝的话。 大越人,会武功,京都,女子。 “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我和你娘亲去打探一下这位姑娘,等打探到了。再告诉你,领着你去登门道谢。”柳尚书沉吟一会,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这般开口道。 他其实对这件事情内心有些怀疑,不是他警惕,而是现在时局动荡得很。那位更是行事毫无章法,此时若不小心一点,怕真的是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柳晚凝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柳夫人给打断了。 “好了好了,那暂且先这样。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省心,明天就给我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柳夫人眉心微蹙,有些担忧地看着 自家女儿。 她虽是妇道人家,幼时在宫廷也待过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她看得比旁人清楚。那人虽名义上是自己的舅舅,可这天家没什么亲情可言。 也不知道在这场风波中,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 目送半芹扶着柳晚凝离开后,汀杏也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楚叶身边,她眉心有些担忧,不解地问道, “小姐,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暴露给那位柳小姐?” 当年小姐跟着玄诚真人修行是只有苏府的长辈和直系子弟知道,对外宣称都是闭门养病。所以,在外界的认知中,小姐一直是体弱多病的形象。 如今突然将这件事情暴露给那位柳小姐,会不会坏了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计划,更是会威胁到小姐自身的安危。 楚叶勾唇微微轻笑透露着丝丝嘲弄,眼里是看不清的黑墨,朱唇轻启, “以后你就会知道。” 救人。 自己可没有这般善心,这一切可都是自己策划的。 那柳尚书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当然要透露点让他查到点什么,不然······ ······· 楚叶在阁里办完事并没有打算先回去,而是在路上转移了两圈。 她也有太久没回到这里来了,幼时模模糊糊的迹象已经记不清了。 路旁的商贩此起彼伏地叫卖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秋日里捎着暖意的阳光从散落在各地,或穿过清透的树荫,或懒洋洋地照拂在人们的发梢上。 既然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那自然是要好好了解。 秋日已有些回暖的趋势,戴着斗笠有些闷热,楚叶便只挂上了一层轻盈的水色面纱。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显得圣洁又美好。 当然这只是旁人的感受,若是被她自己听到,定会嗤之以鼻。 圣洁、美好。 这两个词可跟她沾不上一点边。 “鲜花配美人,姐姐,你这般好看,可以买束花吗?”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楚叶低头一瞧,是个裹得滚胖的小团子,身上大红色的褂子格外显眼,手里拿着的一束花已经占据了他大半面孔,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黑色眼睛。 楚叶对这种幼稚的儿童尚且还有些耐心,缓缓俯下身来,挂上一抹和蔼的笑容,整个人显得十分温柔,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那小团子摇摇头,回头看了看,侧过身指了过去。 顺着小团子的视线瞧过去,那边出现一个神情有些慌乱的女人,虽然衣服瞧上去有些破旧但十分通亮整洁,整个人也透露着文雅的气质。 那位文雅的妇人朝这边瞧过来似乎是看到什么,长舒口气,赶忙走到自己身边将小团子搂了过去,气喘吁吁地问道, “悠悠,你怎么跑这来了?” 那小团子纠结了一会,伸手将那妇人面上有些凌乱的碎发扫平,软声软气地开口说道, “悠悠也想给娘亲挣钱,想养娘亲。” 听到这话,那妇人明显一愣,略显粗糙脸上滚落下一滴热泪。她扫了扫小团子的头发,似有些愧疚地说道, “悠悠真懂事。娘亲现在不需要你养,现在你乖乖读书就好了,等你长大做官了,到时候不要嫌弃娘亲救好。” 那小团子很用劲地摇了摇头,头上两个发包也跟着一动一动,明明很稚气的声音中却带着异样的坚定。 那妇人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面上带着慈爱,她牵着小团子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楚叶微微低了低头,说道, “抱歉,姑娘,小孩子玩闹,请莫要挂念在心上。” 楚叶心思微动回着摇摇头,向身旁的汀杏招了招手 “小朋友很可爱,那花我要了。” 那文雅的妇人明显面上一愣,还是被牵着的小团子反应快将那那束花递了过来。 “姑娘万不可出银钱,这花就当是我替我儿向姑娘赔罪了。” 第155章 她很好 那妇人将汀杏手里的银钱推拒回去,向楚叶点点头。牵着的小团子似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钱退回去,家里明明已经快吃不起饭了。 楚叶从汀杏手里接过银钱将它又塞到那妇人手里,勾出一抹笑意温温婉婉地说道, “这是小朋友自己挣得,这花我很喜欢。” 那妇人对上楚叶的视线,似乎也被她这微微一笑给感动到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眼波流转间只吐出一句,“谢谢。” 由于低着头,那妇人身后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上头有两条鲜艳的红痕,看上去格外醒目。此时那妇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只是不自然地有些耸肩,似乎是想遮掩住什么。 楚叶眼神微动,但到底没说什么,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对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自己该做的也做了。 善心这种1东西有时候也要适可而止,否则就是引火自焚。 ······ “你在看什么?”聂方以顺着苏枕的目光朝窗外看过去,外头街上的人来人往没有什么两样,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兄弟的乐趣。 自己这好不容易从胡域回来一趟,怎么和他就没有旁人那种说得什么久别重逢的感觉。 苏枕目送着那道白色身影而去,收回视线浅浅抿了口茶,掩住眼底的如渊的墨色神情冷淡地回道, “没什么。” 聂方以笑笑不说话,这小子要是不想说自己也逼不出来。他给自己斟了杯酒扯开话题, “我刚听我那阿母讲,你那府里有侍药玄女了?” 聂方以挑了挑眉,眼里有些戏谑。 “怎么?有相中的了?” 这家伙现在可还没有娶亲,有好几家可盯着这个位置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毕竟这在大越的历史上又1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苏枕这次倒是意外地瞟了他两眼,只是没有说话,将杯子慢慢放在桌子上。想到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她没事就好。 “你这真是块木头,怎么和你说什么话都没有回应呢!” 聂方以原本期待地看向苏枕,本着八卦的性子企图从他口中能得出什么信息,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默。 气得聂方以嘴角抽搐了一下, 将原本因兴奋耸起的肩搭了下来,猛地垂头吃了好几口菜。 “她很好。”忽地,那头传来一阵清越的声音,里头似乎还带着止不住的得意。 “她很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气头上的聂方以根本没有听清楚苏浙说了什么,直接就反驳回去了。等反应过来后,忙抬起头扬起一抹贱兮兮的笑容,嘴里的饭菜还没有咽进去就含糊不清地问道,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苏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一反常态地又重复道, “我说她很好。” 这么都年来,他也习惯了面前人的一惊一乍。 聂方远以将椅子往苏枕身边挪过去,对着他猛挑了两下眉,眼里有止不住的八卦气息,原本清朗的少年此时面上挂的笑容十分狰狞。 苏枕有些不忍心地将头看向他,嘴角略微抽动,吐出一句, “过去些,别让我动手。” 第156章 文文弱弱的商人 聂方以乖乖地将椅子又拖了回去,开玩笑,自己这一介文文弱弱的商人,可打不过面前这小子。 虽话是这么说,眉眼中贱兮兮的笑意却没有消散下去,眼睛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苏枕,活像饿狼盯着肉棒骨一般,生生地破坏了他清秀脸庞的美感。 苏枕嘴角略微有些抽搐,神色有些不明,只是又倒了杯茶端着吹了口热气才继续说道, “聂公子,你最好收收你的口水,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会什么。“ 聂方以已经懒得搭理他的调侃,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苏枕口中的那个“她”身上了。 他微微往后坐正了身子,将自己的衣襟拢了拢,九十月已有些凉意的秋天还从袖子里掏出把扇子,倒是看上去是个十分正经风度翩翩的公子,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这家伙吊儿郎当的本性, “怎么样?这下子你该给我讲讲你这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了吧。” 聂方以舌头在口中打了个转,挤眉弄眼用着一副极为暧昧的语气吐出这句话,边说身子还往前倾过去,完了,又搓了搓他那葱白如玉修长的手指。 苏枕轻抿了口茶,瞥了他一眼,似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倒是有些疑惑这聂家的店铺倒是靠你一个人是如何给撑起来的?” 聂方以幼年父母双亡,他被养在了他那留恋山水的小叔叔膝下,偌大的产业一下子就交到聂小叔手里,那位待聂方以倒是如亲生一般。也是奈何那位实在不是个善商的主,自接手以来连年亏空,产业都败得差不多了。 聂方以成年后就接手了这堆烂摊子,不过三年就将那些全都挣回来了还使得店铺一翻再翻。 只是······· 苏枕又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摇摇头。 他实在没有看出这位在商场上是如何叱咤风云的,想来耍赖这点倒是有迹可循。 聂方以撇了撇嘴,平日里如此精明的人此时倒是透着一股傻气。他挑着眉冲着苏枕笑道,“这本来是我的不传之谜,只是奈何谁让你是我兄弟。这样好了,你把你和你那位心上人~的故事告诉我,我就同你说如何?” 这家伙看来倒是有几分演技在身上的,先是故作为难苦恼地皱眉轻轻摇头,后叹息着好似终下定决心一般将手搭在了苏枕的手臂上,两目含泪地点了点头。 苏枕此时倒是明白这家伙到底凭借着什么了。 这般演技和脸皮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倒是不必了,那姑娘你别动她,日后你总会见到的,到时候当面来说也不迟。“ 苏枕温温和和地吐着这句话,眉眼中好似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和执着,原本冷清不沾尘事的少年似乎被人间看不清的情网纠缠住一把拽到了人间。 他润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光滑的杯身,像是在抚摸有情人的润滑的肌肤。 那是他晦暗不明少时的光,即便是隔着江南连绵的春雨也能透进来的光。 时隔九年,她再一次回到了他身边。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第156章 再睡一会儿 “小团子,起床了。” 苏枕无奈地推了推在床上鼓起来的一团,带着宠溺的语气唤道。 他们半个月前将这竹屋搭好,虽然低低矮矮,从外观上看也称不上什么屋子,但到底好歹是有个容身之处了。 苏枕又靠着楚叶首饰换来的银钱买了些种子,自己在这竹屋外头开拓了片地。他年纪太小了再加上营养不良身材消瘦整个人显得更为小。 那些银子还够撑很长一段时间。 “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楚叶窝在被子里发出无意识地呢喃,沉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苏枕的耳朵里。 楚叶在这里睡得极为安稳,没有必要的担心和寄人篱下的感觉,就连每晚睡觉都有香香软软的小哥哥抱着,入目就是那眉眼如画,一双眸子里似乎裹挟着人间无边风月。 苏枕低低叹了口气,又去轻轻推了推床上的小团子。 他把小团子一个人扔在家里还是不太放心。 “小团子,起来啦,你昨日答应哥哥说要跟我去地里面吗?你现在失信这会让我很伤心的,以后就再也不信小团子的话了。” 苏枕使出杀手锏,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说道。 那窝成一团的被子过了许久终于小幅度地动了两下,好似终于从睡梦的混沌中稍稍清醒过来。 良久后,从那一团被子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黑漆漆如水般的眸子就直勾勾地盯着苏枕,吞吞吐吐道, “阿叶······没说不去,只是想再睡一会儿。” 苏枕控制着力道将小团子从被子里揪了出来,从旁边的竹椅上拿起小团子的外裳套在了她头上,在小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麻利地将她穿戴整洁了。 “下床。” 苏枕润玉般的手伸上前去扶着楚叶的手臂,这小家伙有点呆里呆气,他实在是怕她一个不站稳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哦。” 楚叶低低应了声,看上去似乎还未睡醒。 苏枕瞧着她这迷糊样,低声笑了出来,出言哄道, “好好好,过两天带你去买糖葫芦。” 到底是个孩子。 楚叶一听糖葫芦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两只猫儿似的双瞳放大亮晶晶地盯着苏枕,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阿枕最好啦!” 她在家时娘亲那时十分沉闷,整日都不离开院子。到外祖家后,虽说衣食无忧,可也出不去,到底也不是自己家,自己如同被排斥了一般,做事多少有些拘谨。 想到这里,楚叶又低垂下脑袋,眼里涌现一股湿意。 自己想阿娘了。 三哥哥怎么还不来寻我。 苏枕听着手臂上的人儿忽地就不做声了,低头一看,就瞧见楚叶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自己的衣袖上,默默吸着鼻子也不 出声。 苏枕瞧着她倔强的模样有些心疼,将人放回床上,看着面前脸涨得通红的小团子,抽出手帕替她细心擦去眼泪,轻声哄道, “怎么 了?若是还想睡,我在这等着就是,不哭了,也不差这一点时候了。” 第157章 她确实想家了 听到他这话,楚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扑进苏枕的怀里大哭起来。 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娘亲的突然离世,父亲的冷漠淡然,外祖家哥哥姐姐们的不待见,这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也想娘亲了。 即使是终日在小院里面,母亲也至少会给她寻好多新奇的玩意,会给她讲自己年少时在外面遇到的新鲜事,会整宿整宿地不睡给她扇风。 “阿娘,我······我想我······阿娘了·······” 楚叶又往苏枕怀里拱了拱,抱着他的手臂就开始哭。 她确实想家了。 听到这话,苏枕身子一僵,手心缓缓缩紧,整个人如坠寒窟。 好似久处黑暗中不见天日的偷生者偶然得到的一抹火种如今也要归还回去。 苏枕将楚叶搂紧,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彼此的热意。他手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她的背上,顺着身形弧度轻轻地安抚着哭泣的人儿。 外头天色正朗朗,竹屋里的光线却十分昏暗,斜着的光影散落在苏枕的背上,回首间还可以瞧见那不甘和执着的眼神。 命运的齿轮早已启动,两人的宿命早就被纠缠在一起,谁也逃不掉。 当这两人经历沧桑再隔着时间岁月回头,猛然瞥见幼时的自己,不知是如何感想。是到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 “呦呦呦~你这是对人家姑娘早有预谋啊!” 聂方以突然站起身来,义正辞严地指责苏枕。 苏枕从回忆中惊醒眉心突突地跳,这家伙还是没变,还要不要将他引荐给小姑娘了。 “那又如何,她会一直在的。” 苏枕将袖子扶着,一手拿起茶壶,从桌子上倒过只茶杯塞上了一杯缓缓端到聂方以面前,又将他面前另一只杯子给撇开,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幽幽微光闪烁着,道出一句, “聂公子,你醉了。喝口茶歇歇吧。” ······ 楚叶没走多久,后背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自己蓦然回首什么也没看到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好似自己忘了什么。 楚叶并没有多想,还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她。 楚叶视线停留了一会,又转过身去,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雪白分明的下颔,乱了楼上靠窗人的眼。 ······ 那位文雅的妇人仍站在原地目送楚叶的背影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那略带湿意的目光,她另一只细白的手摸上了刚刚塞给自己的钱袋,沉甸甸的,那几只花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 大概是她也看出了自己的窘迫吧。 想到这,那妇人眼角滑过一滴遍尝辛酸的泪,她避开身旁小团子的视线伸手默默将它揩拭掉,翻转的手臂露出了那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往这美妇人的脸上细细瞧去,原来竟是徐副将的妻子。 “娘亲,别难受了,阿宝一直在。” 到底是孩子心细,察觉到娘亲情绪的低落,小团子不高只能抱着徐夫人的腿安抚道。 徐夫人看着这一幕,心底更是一酸。阿宝这般懂事,是自己糊涂,错付良人! “乖,阿娘没事,阿娘只是在思考阿宝今日挣了这么多钱,阿娘今天该做什么来犒劳阿宝呢?” 徐夫人将银袋子塞进自己腰间放好,一把将地上的阿宝抱在怀里,笑着轻声问道。 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了,听见吃的就满心欢喜地开始思考。 “阿宝想想······云片糕可以嘛?阿娘。” 徐夫人听到这个有些发愣,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宝平日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吃这般甜腻的玩意啦?” 阿宝听徐夫人发问,表情有些羞涩,本就雪白的脸颊冒出两朵大红云,吞吞吐吐说道, “因为······之前总看娘亲吃,我以为娘亲是极喜欢的。” 说罢,还偷偷瞧了瞧徐夫人的反应,瞧罢,害羞似的将头扎进徐夫人的怀里。 听到这个解释,徐夫人心头的酸涩猛地涌了出来,呼吸一瞬间就停滞住了,那些记忆翻江倒海地一下子就向她涌来,痛苦使得她头晕目眩。 是啊,自己爱吃。 之前很爱吃,自己那时候被爹爹罚关在院子里,每次都是二哥偷偷翻墙给自己去买。 可是后来·······后来······· 接下来的事,徐夫人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好,阿娘带你去买。”徐夫人努力地将涩意憋回去,声音听上去却已带上微微的颤意。 “阿娘是不是不爱吃?”小团子从徐夫人的怀抱里探出头来,小脸紧绷着小心翼翼地望着娘亲问道。 “爱吃,很喜欢吃。” 第158章 下落不明 楚叶将望归阁的事情处理好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天色已暮,许是秋日的缘故,西边院落顶高那棵只有几片稀疏叶子的树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上头那方天地冷清的很,没有丝丝云色,只晕染着深深纯净的幽蓝。 楚叶偏头望过去,紧绷的唇角稍微放松。 快了,就快了。 许是刚刚继任的缘故,楚叶这位置清闲的很,每日就是去这府里的藏书之地去翻翻,了解熟悉该做什么。苏枕给他拿过来的那些书她也早就翻完了,无非就是些基础的医术什么的,她在皎时那里已经熟读于心了,这只不过翻一下的事情罢了。 只是经阁里的书除了一些大致的起源,国师府和皇室之间的契约什么一句都没有提到,就连侍药玄女什么时候设立的都没有。 楚叶越看心越凉,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苏枕,他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 引君入瓮还是另有所图? 许是事情忙得很,这大越的国师这几天倒也没有再来过。 楚叶倒是松了口气,正好避着他。 一开始不合时宜的心动就该快刀斩乱麻,趁早了断。 楚叶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里已经翻完的书放回原先的架子上,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叶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伸手打算继续翻看下一本。这时,门外”突突“的的敲门声响起, “小姐,那边有消息。” 汀杏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叶心里有一阵不好的预感,听的声音好像有些凝重,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门外看去,汀杏此时眉头紧蹙,心里似火烧一般,她也不知道如何该把这个消息同小姐说。 真是没用!这件事情都办不好,不是都说了········ “咔嚓”一声响,藏经阁的大门一开,楚叶从里头款款走了出来,许是忧思过重,她面上已沾染上些许的疲惫,衣摆上也带着些许的灰尘。 ”如何事?”楚叶反手将门带上,借着些许空闲的时间边揉着自己的脑袋边问道,音色已有些许的沙哑。 汀杏踮起脚尖俯身朝楚叶靠近,一手捂着同楚叶耳语了一番。 “回房说。” 听清楚是何事,楚叶当即脸色大变,目光都犀利了许多,连忙丢下一句便快步往回赶,生怕差一秒就来不及。 “望归阁那边是什么情况?” 楚叶拿着刚加急送回来的书信表情一脸的凝重,仔细瞧去,就能瞧见她双手止不住地在抖,这个小姑娘现在也在害怕。 信上明明白白的“下落不明”几字刺红了她的双眼。 怎么就会下落不明呢! “消息一传回,望归阁就已经让小七和小八过去帮忙找了,只是路程遥远,再快也得六日功夫,不过暗五已经联系了当地的分派,都在找了。只是······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汀杏斟酌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边观察着楚叶脸上的神色。元神医失踪这件事情对小姐来说,怕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元神医虽然性子琢磨不透,但一直对小姐来说可谓是无微不至。小姐性子闷,这些事情可是看在眼里,只怕早就将他看作家人。 “找,继续找。”楚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急,没事的。可那止不住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絮。她紧抿着双唇,将涌到喉咽的心血强行压了下去,沉默许久,松出一句, “备行李,今晚就走。” “小姐!”汀杏仍不住惊呼道。此次贸然离京,若是败露了,这五载的功夫心血就全白费了。 “我自有主意。”楚叶将信收起来,拿这句话堵住了汀杏的嘴。 她知道,如果败露的结果是什么。 可如果不去救元大哥,她更怕自己会后悔。 第159章 混账东西 启川郊外林子里夜寂静得吓人,偶有鸦雀叫唤,惊落几片落叶,在幽幽月光的注视下冷冷地飘落在肮脏的泥水中,荡起一圈圈土黄色的波澜回应着这无边的寂静。 ”哒哒“雷声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惊破这林中幽幽夜色,越来越近,鸦雀的叫唤声也越来越近,两匹骏马接连从老树面前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水勾在了它身上嫩绿的新藤上。 “快点!” 楚叶如同旋风般呼啸上前,边扯着缰绳伏低细长的身子边喊道,目光一直朝着前方注视着。 她们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就到达易滨。 ······· 苏枕这边也收到加急书信,信上说是揽江县令孙易突然叛变,直接联合城外土匪和相邻城池揭竿而起,现如今二皇子下落不明,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捉拿住还是如何。 苏枕眉心一拧,心里直涌起怪异的感觉,事发突然,他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混账东西!吃着皇粮竟然还干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越皇将呈上来的书信飞快掠过一遍,越往下脸色愈发暗沉,额头青筋突突地暴起,啪地就将这书信一掌用力盖在手下,大怒道。 “他这是何居心!是要造反吗!” 实在是谁也没想到,原本这看上去老实忠厚默默无闻的揽江县令会在这节骨眼做出这般事情来,若不是这次疫情大况,说不定到现在朝中多少人对他是谁都不知道。 “陛下,现在该如何?” 苏枕低垂下的眉头稍皱,神色不明。 ”直接出兵将这贼人拿下,休得让他猖狂!“ 越皇高声呼道,语气中尽是还未平息下来的怒气。 ”那陛下打算派谁去?“ 越皇略略沉思了一番,自家那四子就不打算派出去了,那崽子什么心肠自己知晓的很。若是让他去了,怕是那二子就没命回来了。失了平衡可不是件好事。如今京中兵马也不多,此等情况确实不宜外派。 “就让左将军去吧。” 越皇心思一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左豫心思瞧着简单的很,看着也是忠贞之士,对着局势向来保持中立,他去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好。”苏枕略微思索了一下。 “国师可还有何高见?” 越皇忽地侧目瞥向苏枕,又重新将问题抛给了他,浑浊的老眼中此时流露出几分算计。 他对楚叶可还是不放心。 毕竟那老头子的预言可从来没有出错过。 “陛下自有英明决断。”苏枕心思流转,避开了越皇的发问。他听出了他的意思,不过是又想借着自己的手去处理些事情。 真是贪心。 想要王权稳固又不想背负骂名。 苏枕可不想卷到这风波里面惹得一身骚,毕竟这事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只要这个国家不灭百姓安居就算是完成了师父的任务了。至于统治者有什么别的想法,开疆拓土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能劝的自己也会劝。 越皇眸子一勾,敛下眼里的不满,还是太年轻了。 第160章 叛乱 可惜这国师的事情自己插不了手,要不是有着这层契约在,哪里容得他这般猖狂。不过也好,他背叛不得。 想到这里。越皇心头的怒意渐渐消散下去,缓下性子说道, “那先就这样安排吧,明早再做决断。” “是。”苏枕拱手垂身见礼道,转身离去。 宫内的烛火微微晃动,忽明忽暗的阴影照映在越皇苍老的面孔上,背后投射的是他老态龙钟的身形,他已经不年轻了。 越皇将压着的信纸重新翻了出来,低垂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不屑,他顺着字迹慢慢摸索过去,最后定定停在写有揽江县令孙易的地方,嘴角扯出一抹阴狠狠的笑意,在黯淡熏黄的烛光下看得不太真切。 “邵忠,唤左豫将军进宫。” 越皇将信纸重新细细捋顺,伸出来的头颈好像是垂着黏涎子贪婪的老狼,浑浊的眼珠子闪着墨绿色的光,幽幽晃晃,看上去有些吓人。 ······ 苏枕回去后心绪总有些不宁,他总感觉有什么要发生,可这风平浪静的表面让他察觉不到是什么。 窗户外头的月色明亮,夜色也寂静的很,偶有清风微过吹带起垂落的树叶,一切看上去都是这般沉寂安宁。 苏枕握着毛笔的手微缩,仰头看着外头的夜色不知在思量什么,顺着毛尖积累的墨汁滴落在刚刚写下的书信上,打晕了隽秀的字。 苏枕低头瞧见,轻轻叹了口气,将这张纸稍稍往旁边移了移,顺手又从书架上抽出张宣纸,照着抄了一份。 她此刻已经睡下了吧。 ······ 这边夜色沉静,左将军却有些不太安宁。 陛下忽然深夜传召,左将军利索地穿戴好后急忙跟在邵忠公公后面入了宫。留在府里的左夫人却有些不太安心。 此次夜里突然前来宣唤怕是事态紧急,如此紧急事态京都大大小小世家都还未得到消息,只怕是不简单,也不知道此去该是如何。 左夫人此时已经没有心思歇下,她实在是牵系着左将军的安危。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问着邵忠公公也只是一句去了就知道,看着脸上凝重却打探不出任何消息,这怎能不急! 左夫人就在厅前坐下,这一坐就到了三更。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顺水的呼声将她吵醒,听到这个消息她赶忙起身,听着声音大抵是没有什么意外。 左夫人松了口气扶着顺水的手朝堂外走去。 左将军听见自家夫人还没休息等着自己此时也朝着堂内走来。 “可是何事这般急?”见左将军上上下下没事,左夫人稍稍放下心来。 “揽江县令叛乱,现在二皇子下落不明,陛下派我连夜赶去平乱。”提起这个,左将军就有些忧心,但到底是松下眉头,如此轻松地说道,安抚着左夫人。 “怎会这样!”左夫人脸色大变,心仍不住提了起来。 叛乱!前时那里才传出大疫来,此行十分凶险,如何去得! “那揽江县令如此谁也没想到,圣上给了不少精兵,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早些睡下吧。” 第161章 回去歇息吧 这般安抚好左夫人后,左豫说罢转身就要离开,陛下命他连夜赶往,今晚就要出发了,大军都已在城外集结。 左夫人嘴唇蠕动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拽住了左豫的衣袖,轻声叮嘱一句, “注意安全。” 除此之外,好像说再多也无用。皇命难违,揽江百姓、这个国家比自己更需要他。 左将军身形微滞却始终没有回头,许久后重重嗯了一声便大步前去,最后消失在这寂静夜色中。 左夫人抬头望向天边明月,很亮,很圆。 “夫人,咱们回去歇息吧。”顺水搀扶着左夫人,她能感受到手中的重量一点点在增加,她大概也支撑不住了。 “嗯。” ······· 左乐源此时拼命屏住呼吸,生怕被堂内的人听见一点动静,发现自己在这。 左乐源本来是被这偌大的动静给吵醒了,外头灯火通明,她心生疑惑睡不着就出来瞧瞧,得知是自家爹爹要去平反,便想着过来同他告个别,哪知就听见这话。 言澄哥哥······失踪了。 恐慌将左乐源淹没,让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害怕在叫嚣,还没有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白净的脸庞。 听到堂内愈发近的脚步声,左乐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生逼得自己咽下涌起来的哽咽和抽泣声,将自己缩藏在那根巨大的红柱子身后。 害怕的情绪已经占领上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藏起来,只是本能让她如此。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她才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垂下那只捂嘴的手来,大口呼吸着。 不能在这,不能在这。 左乐源魔怔般地摇摇头,飞快朝自己的院子里跑去,秋日的寒风似冷刀子般的拍打在她脸上,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恍惚。 第二日清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易滨的水面上,照在波澜的江面上泛起圈圈波光。 “小妹啊!听着你们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这易滨的人,是从何处远道而来啊?”划桨的白胡子船夫站在船头上掌控着方向,边朝里头喊道。 “京都来。”楚叶一手拽着饼一边说道。 “京都啊,容老夫想一想,那可挺远的啊?”白胡子船夫好似真的用心思考了一番,边皱眉边说道。 “嗯是的。”楚叶揪了一小半往嘴里塞,待咽下去后才回道。 “你们这么两个小女娘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是要到哪里去啊?” “岳州江都。”楚叶没打算告诉他去哪,只是顺着路线提了一个地名。 “噢!这样子啊,哎!世道艰难,你们在这路上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前些日子就有好几户人家的小娘子失踪了,你们也得注意点啊!”那白胡子老头叹着气说道,好似真的为那几个小娘子感到惋惜,又接着似长辈般叮嘱着楚叶两人。 楚叶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微变,眨眼功夫又恢复如初,”谢谢大爷提醒了。只是我这次是去找我未来的郎胥,家里遭了难,唯有这婚约还算数。” 说罢,楚叶还故作一番伤心模样,眼圈微红,泪水滴挂在弯弯的睫毛上,欲落不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那白胡子船夫又叹了口气,好似在感慨又似在安慰楚叶, “世事无常啊!小妹你得向前看啊。” 楚叶抽泣几声,弱弱地应了下来。身旁的汀杏机灵得很,见状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许久沉寂后,外头忽地变了天气,细细微雨滴落江面,溅起水花声声响。 那白胡子船夫似在江面经营这门生意已久,早早有先见之明地把蓑衣披上了。 “大伯,还要有多久才到?”楚叶此时已将饼塞完,窝坐在角落里,细声细气地问道。 “妹子,还早着呢!大概还要上两三个时辰。”那白胡子船夫悠悠然站在船头,一席蓑衣加上这雨境沉得他多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气息。 “大伯,你做这把年纪还出来做这等生意,家里人不担心吗?”楚叶一反常态自然地问道。 “哎呀!哪还有什么家里人,这把年纪出来不就是谋个口粮,难得有客人信任我,这倒是要感谢你们这帮好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