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别虐了,疯批摄政王服软了》 第一章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北齐龙朔七年,夏。 京华日盛,天青映云白,翠莺绕垂柳。 百业繁兴,街头巷陌车水马龙,就连稚童们嘴里都传唱着歌颂皇帝的歌谣。 唯有济世堂,被一阵阴沉的风来回涤荡着。 “小姑娘,很抱歉,你只身前来,老夫不能为你下猛药堕胎。” 老大夫看了一眼蒙面女子,应是未嫁女。 又看了看她给的几个铜板,瘪了瘪嘴,眼底里的蔑视与嘲讽尽显。 华昀婉将头埋得更深,并未多话,将木案上的铜板拿起就走,这段时间莫名追杀她的人太多了。 可家里的银子已经全用来给阿娘买药,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去解决这意外来的孩子了。 抬眸,鲁国公府,北齐八大世家之一。 九年不曾归来,今日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才不会来敲响这里的门。 叩响黄铜狮头朱色大门上的铜环,本就清冷的眼神里,再次晦暗了三分。 开门的是府内仆从,仆从看了半天,有些熟悉,这不是当年被赶出府的七小姐吗?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没看见。 不耐烦的道:“去去去,哪里来的要饭的,滚远点。” 华昀婉淡声开口,语气客客气气:“我乃鲁国公府七小姐华昀婉,有急事找父亲,劳烦你通禀一声。” 仆从砰的一声关了大门,厚重府门扫过来的风,扑了她一脸的羞辱之色。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自己已经不能回到百花深处弹琵琶赚钱,阿娘的药眼看着就没着落了,加上现在自己身体里还有个孽种,必须尽快除之。 已然走投无路,必须来找华秉章拿些救命钱。 华昀婉便躲在鲁国公府外的石狮子后边,头顶烈日,候着当朝荣宠加身的鲁国公大人归来。 一直等到黄昏,那顶靛蓝色缎面轿子才缓缓出现在府门前。 鲁国公华秉章下了轿辇正要往府里走去,一袭金冠锦袍,极为惹眼。 华昀婉立即从石狮子后面快步走了过来,冲到轿子面前,扯掉了脸上的面纱。 “父亲……我是昀婉,今日前来,有急事相求。”她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殷殷切切的恳求。 华秉章见她一身浅蓝色布裙,鸦鬓素髻,极为朴素,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目光又落到了她那张脸上,这才想起来,哦,傅霖澜的女儿。 九年不见,出落得竟比她那祸水般的娘更加绝色。 世人皆道,女子太美则近妖,乃不祥之兆。 看见她,华秉章避之不及。 华秉章呵斥道:“我堂堂鲁国公可没有认草民为女的习惯,还不快滚!” 华昀婉眸光沉了沉,远山眉拧成一股:“父亲难道真的狠心至此? 九年我都不曾来寻过您一次,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想来找父亲借一些应急的银钱,还望父亲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俩。” 华秉章眼神瞟向自己身边的随从,随从当即怒喝: “哪里来的刁民,攀亲攀到鲁国公大人身上来了,信不信我打死你!” 华秉章提了官袍下摆,步上府门台阶,径直离去。 华昀婉看着那华丽背影,语调清冷: “若今日拿不到这救命钱, 我华昀婉敢保证,明日满京华都会知道鲁国公大人多年前抛妾弃女的丑事,就看看您这穿鞋的怕不怕我这赤脚的了。” 华秉章刹的停了步伐,回眸怒瞪着她:“放肆,国公府高门阔庭,岂容你撒野!” “那行吧,既然鲁国公大人想要撕破脸,那便鱼死网破了。” 华昀婉冷声道,随即走到街道街上喊着:“民女华昀婉有冤,鲁国公华秉章……” 未等她说出下半句,华秉章匆匆从台阶上奔袭过来,扯过她的衣袖:“你要干什么!” 华昀婉森冷的笑意不达眼底,缓缓伸出玉掌看着华秉章,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华秉章满是怒意,从怀里拿了一张银票出来放到她手上:“快滚,以后别再来了。” 她双手一捏,将银票收在了荷包里,手上攥紧了给阿娘买的药,转身便走,道谢都是多余的。 鲁国公府外的街道驶来一辆明黄云纹、顶部雕有凌霄金龙的车辇,这是皇族特有的象征。 马车后面跟着佩戴黑金面具的持刀侍卫,乌压压一片,肃穆而又冰冷。 正当她转身之际,那马车里的男子目光也对上了她,由于车帘遮挡,她也只是瞟到了一只眼。 似狼一般阴狠冰冷的眼神,如刀锋一般扫过她的脸,仿佛是带着些怒意,令她背后发出一阵寒来。 这人怕不是才从地狱归来,眼神竟这般渗人。 不过她没再继续想,而是匆匆赶回城外的桃花村,她的阿娘与陶姑姑正在等她归去呢。 金龙云纹马车里的男子皮相甚美,漆黑瞳孔里弥漫着狠辣之色,神色甚为狂妄,薄唇轻启: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语毕,唇角微微上扬起一抹寒意非常的笑来。 食用指南: 男主:司徒尧(疯批强惨美男,狼王属性,一旦认定,生死不改。) 女主:华昀婉(凉薄温柔美人,多智聪颖,非傻白甜。) 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翻下一页,愿你在这场盛宴里酣畅一回。 第二章 伺候得很痛快 天幕点映繁星,银光烁烁,一抹寒凉弯月隐挂在天际。 华昀婉捂着胸口,背上早被冷汗浸湿。方才幸好自己反应快,穿进了巷道密室里。 那曾是自己幼年为偷跑出府玩耍,事先安排好的一方小屋,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不能用,没想到今日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幸好,这些人已经被自己甩掉了。 陶姑提着灯笼到村口来接她,招了招手:“昀婉,这里!” 陶姑是她阿娘的心腹,现在如亲人一般的人。 见了她,又关心道:“药买到了吗?” 华昀婉笑得有些勉强:“够,你看,阿娘的药我都买回来了。” 陶姑牵着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药。” 华昀婉不能告诉陶姑自己是因为没钱去找华秉章耽搁了时间, 若说了,陶姑怕是要伤心落泪了。 当年华秉章做得绝情又荒唐,她们是绝不会低头原谅的。 可她低头了,绝境面前,尊严先放一放。 华昀婉眼神向后瞟了瞟,瞬间变了脸色:“姑姑快把灯灭了!” 陶姑才将灯笼扔出去,破空而来的利箭刚好射中那灯笼,华昀婉感觉背后一阵阴寒。 身后响起一阵嘈杂声:“追,就在前面!” “杀了她,回去领赏!” 华昀婉攥住陶姑的手钻进了一片竹林里,小竹林里有她提前与陶戎设下的埋伏。 陶姑气喘吁吁的问:“昀婉,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最近老是有人追杀你?” 华昀婉最近一直躲躲藏藏,要不是发现自己怀孕,根本不会入城,没想到还是暴露了行踪。 “不清楚,自我从百花深处逃走后,便一直有人追杀我,这一月来我都不敢轻易回家。” 华昀婉密切观察着四周,听见竹林深处传来有人哀嚎的声音,看来是中埋伏了。 “呵呵,原来在这儿。”黑衣人冷笑着,站在华昀婉的面前已经举起了大刀。 她刹那间推开陶姑,刀劈下来时她心死般闭上了双眼。 就在大刀距离她毫厘之间时,一把斧头从华昀婉头上飞来扎入黑衣人胸口,鲜血一下子溅了她满脸。 陶姑的义子陶戎,刚好在附近打猎,他扶起华昀婉:“姐姐和娘先走,我去将人引开。” 华昀婉担心道:“他们武艺高强,你应付得来吗?” 陶戎从黑衣人胸上取下了斧头:“姐姐莫怕,你将外衣脱下来给我穿,快!” 陶戎拿到了她的外衣便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华昀婉拉着陶姑,边走边思索,这批黑衣人与白日的有所不同,他们都没戴金属面具。 回到小竹屋,院子里一片祥和。 她的阿娘傅霖澜正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 虽已中年,但时光从不败美人,面容依旧绝美,只是那痴傻的眼神令整个人都显得黯淡无光。 “阿娘,今日在家中有好好听姑姑的话吗?” 华昀婉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温和的向母亲打着招呼。 傅霖澜额间围着一条双鲤荷叶抹额,带着一丝病容,看见女儿一下子眉开眼笑: “听话的。昀婉,我要吃肉!” 华昀婉提着药包晃了晃:“阿娘乖乖喝了药,再给吃肉哦。”转身拉着陶姑去了厨房。 “陶姑,桃花村已经不安全了,明日我们就搬家。” 陶姑点了点头,又道:“我苦命的昀婉,还是别用猛药堕胎,你才十七岁,若伤了根本以后要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将这孩子生下来给我养,大不了我再去大户人家多做做活儿。” 她伸手拭去陶姑眼角的泪痕:“意外有子,已是我此生最大屈辱,我是不会要的。” 陶姑问:“那你还记得那男子相貌,或知他身份吗?总归要让他负责!” 华昀婉凤眸半垂:“屋里灯灭,没看清。” 那人死了化成灰她都记得。 那邪气的面容在脑中挥之不去,每次想起都是令人窒息的屈辱感。 那晚她翻窗逃离时,亲眼看见地上那男子腰带上的九龙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大字:祁。 在北齐,能拥有九龙玉牌的人物数也数得过来。 上面的字,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祁王,司徒尧。 这个令北齐闻风丧胆的人物,从冷宫意外归来的嫡三皇子, 已故丹云皇后生在冷宫的小儿子,暴戾狠辣,行事极度疯狂。 他戏重臣,屠大将满门,酗酒纵马,无恶不作,阎王爷见了,都要封锁鬼门关避之不及的人。 她去找他负责,这与自寻死路没有区别。 翌日清晨,华昀婉半梦半醒时,听见院子外一阵喧闹,她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 当她走入院子时,心猛地一震。 傅霖澜、陶姑、陶戎被一群蒙面黑衣卫用刀架着脖子,全跪在地上,傅霖澜受了刺激乱吼乱叫着。 黑衣卫中间站着一位身着暗红朱雀纹锦袍的男子,他皮相甚为俊美,身形修长,高出常人许多来。 两鬓墨发编着辫子,头顶云纹金冠; 漆黑深沉的瞳孔极为阴鸷,微微上扬的薄唇带着一股邪气, 一副桀骜纨绔的样子,像在地狱嚣张惯了的魔头。 他步伐慵懒,手里转着一把匕首,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步步向她逼近。 司徒尧狞笑着,喑哑森冷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跑什么,那一夜,你将本王伺候得很痛快。” 华昀婉的脸,猛地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这不是害羞,是悲愤与屈辱。 司徒尧霎时收了笑意,面色阴沉,抓起华昀婉的衣襟往里屋走去。 第三章 还没做正事儿呢 华昀婉被司徒尧一把扔在了床上。 她见到司徒尧的第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一夜的荒唐场景又再次灌满了脑海,挥之不去,羞愤难当。 百花深处的阁楼里,被人上了锁。 她拼尽全力想要逃出去,可又一次次被司徒尧的魔掌所控制。 纱裙被撕成了碎片,他像一头昏暗中发狂的狼,将她撕咬得粉碎。 旖旎的室内,在他低沉的喘息声中,将她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揉碎成灰。 华昀婉恼怒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素日里温和如睡莲的眼神也变得愤怒: “祁王殿下这是想要光天化日之下残杀百姓吗?” 司徒尧阴沉的眼低垂,俯身贴近了她,近得看得清她白皙面容上的细小汗毛: “本王已多让你活了一月,足显仁慈。” 华昀婉奋力将他推开,但这人竟纹丝不动:“王爷当真是嗜杀成性了吗?” 司徒尧邪气弥漫的眼神里尽显轻佻:“死前,再与本王共赴极乐可好?” 他手里那把嵌着八宝琉璃的匕首,贴着她的脸缓缓向下移动着,神情专注,像是在欣赏新猎到的猎物。 俊美如神的面庞混杂着魔一般的邪气,他忽而笑道: “本王最喜替猎物放血,看它从挣扎到垂死的过程,很是痛快。” 匕首滑到了脖颈处,只需轻轻一划,血溅三尺。 华昀婉呼吸有些急促:“若王爷是来问清那晚之事,民女必诚实相告; 若王爷是来杀人的,那么请放过民女的家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将我带远些杀了便是。” 免得家中亲人看了受不了。 司徒尧高挺的鼻梁凑近了她:“先老老实实将那晚的事情讲清楚,本王再杀你。” 华昀婉凤眸对上他的漆黑幽深的狼眼:“王爷先放过民女的家人。” 司徒尧沉了脸色,一掌拍在床沿上,床抖了抖: “上一个与本王讲条件的人,已经被分尸了。”他脸上带着森冷的笑意。 华昀婉令自己强行镇定下来,沉声道: “那是他的条件不够诱人。王爷今日来民女这寒舍,怕不单单是杀人的吧? 若真是杀人,王爷又何必亲自来一趟,如此兴师动众呢? 依民女拙见,王爷是想找到线索,还自己清白对吗?” 他俯身,鬼魅般的低沉嗓音在华昀婉耳畔萦绕:“快说,一会儿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华昀婉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生,活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十岁那年,她在街头怀抱琵琶卖艺,结识了初入京华的乐坊女子花弄影。 两年后,花弄影已是百花深处的花魁,还给她找了一份在百花深处弹琵琶的活儿, 花弄影很大方,所以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太窘迫。 百花深处,北齐最具盛名的销金窟,楼上是乐坊,楼下乃青楼。 来往权贵,奢靡尤甚。 若不是那夜之事,现在的她,依旧是百花深处赚钱最多的琵琶女呢。 “民女本是百花深处专为花魁花弄影伴奏的琵琶女。 那日弄影姐姐身子不适,未能登台表演,民女瞧着没事了,便上楼前去探望弄影姐姐。 到了房间,弄影姐姐的婢女说她去阁楼了, 民女知晓弄影姐姐每月身子不适都会极度的虚弱,所以便匆匆上了阁楼。 可阁楼里根本没有人,正当民女走出房间时,有人进来将我捆住扔在了阁楼的床上, 后来王爷便进来了,再之后的事情王爷应该都知晓了。” 司徒尧蔑了她一眼:“就这?看来你的家人还是免不了一死。” 华昀婉又道:“且慢,王爷!可民女知道,这是有人做局,请君入瓮。 那夜王爷根本不是完全的饮酒失态,而是早在入阁楼前便饮下了一种特殊的药物,这种药物会对活物下死手。” 司徒尧沉眸:“继续。” 华昀婉道:“百花深处有一种免费的花酒叫做媚儿酿,每一位入楼的客人都会饮用,这种酒多少都被下过媚药。 王爷定是先喝了媚儿酿,再中了发狂的药物,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奸杀花魁之事。 北齐皇室虽严令皇族人染指青楼,但躲在暗处的人并不是想让王爷身有污名那么简单, 而是想让王爷在北齐最负盛名,权贵云集的青楼里杀人,将事情闹大。” 司徒尧看着她清亮的双眸似乎来了一点趣味,一步一步紧逼,将华昀婉逼躺到了床上。 他俯身向下,双手撑在她耳畔:“还没做正事儿呢。” 第四章 别碰我 华昀婉急声道:“王爷被人栽赃,难道无动于衷吗?” 她事后想起来也很害怕。 要不是自己常在百花深处这样的环境里早有准备,将腰带里的软骨粉撒了出来,那晚自己便死在司徒尧发狂后的魔爪下了。 司徒尧狞笑:“京华早已传开,说本王流连青楼,奸杀花魁,可本王毫不在乎。” 华昀婉每听一次花弄影被杀,心中便沉痛三分。 因为那日过后,花弄影的确死在了百花深处。 可她与司徒尧都很清楚,那晚花弄影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出现在阁楼的是她华昀婉,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奸杀花魁一说。 花弄影是事后被人杀害,用来栽赃司徒尧的。 “弄影姐姐就这么死了,真正的死因不详,还背负了污名。”她垂了眸,浮现一丝黯然。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她:“死了便死了,但这件事,你与本王都清楚真相。” 华昀婉眼底噙着一丝泪:“弄影姐姐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被利用落得如此下场!” 花弄影对旁人不怎么样,可对华昀婉是极好的, 像对待自家妹妹一般,而华昀婉也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姐姐,感情甚好。 “不如你到了地下去帮本王问问,是何人栽赃?”司徒尧斜睨着她。 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已经不老实了,刀尖一步一步挑开她的衣衫: “你们青楼女子,不是惯会哄得男人开心吗,怎么今日就这般木讷?” 华昀婉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他的手臂: “在百花深处,我们那一楼的只是卖艺为生,况且民女一直蒙面示人,清白自持,还请王爷自重!” 司徒尧身上泛着淡淡戾气,一把捉了她的小腿,捏在手里,任她如何都难以动弹。 她挣扎道:“别碰我!” 司徒尧眸光淡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虽有些吃痛,不过他并不在乎,而是邪笑着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下。 梨花一般清丽的人儿,不似那红尘三千里的烟花红颜,更像是蓬莱仙山里的白月光仙子。 华昀婉的美,不是见到才觉惊艳,而是有幸才能得见真容,竟是那样的噬魂夺魄。 “我有孕了!”她躺在床上用尽力气嘶吼了出来。 司徒尧顿时停了动作,寒声问:“你什么意思?” 他根本没听懂华昀婉的言下之意,是在说,她背后有靠山? 身后响起一老者的声音,声如洪钟:“阿尧,快住手!” 司徒尧从她身上迅速的起来,回身便看见人已经走入了室内,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老者沉声道:“女子有孕,是不能行周公之礼的,否则有性命之忧。” 华昀婉赶紧从床上起身,将已经褶皱的衣裙整理了下,看了看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 她花白云鬓上簪有鸾凤式样的金步摇,金步摇下连着的东珠都是一等一的成色。 一身五尾凤凰紫金锦缎长袍衬得人雍容不已,胸前挂着的翡翠珠子更是顶好的帝王绿。 即便是在百花深处,这样贵重的翡翠珠挂也是少见的, 瞧这老妇人神情慈祥,但也透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 华昀婉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看司徒尧这样的人也没有明着忤逆她,想必是宫中那位吧。 她立即叩拜了下去。 顾太后顾长秋上下打量了华昀婉几眼: “你这孩子得好好保住了,哀家的重皇孙在,你们这一家老小便都在,若有闪失……” 司徒尧一双狼目有了怒意:“皇祖母,您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是我的种?” 青楼女子的孩子她也敢认,老太太定是老糊涂了。 顾太后看了他一眼,神色稍微缓和:“你皇祖母办事,还有出差错的?” 说完她又看着华昀婉,语气有些强硬: “若有闪失,你与外面那几人的性命,哀家定会拿来给皇家的重孙陪葬。” 华昀婉埋着首,这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竟要劳烦顾太后亲自走一趟这乡野之地? 再说了,自己身份卑微,生出来的孩子又会尊贵到哪里去? 难道全天下还找不出给祁王生孩子的女人? 她只觉胸前一闷,便在那里恶心干呕了起来,顾太后上前扶起了她: “孩子,好好将养身子,你的福气在后头。” 司徒尧被顾太后的人带走了,小竹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华昀婉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打乱。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昨日华秉章给的银票,看来是不敢作原用了。 不但不敢,她还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腹中的这个孩子, 若有万一,她的阿娘,陶姑姑,还有陶戎都会没了性命。 没想到的是,桃花村的小竹屋这一日热闹不停,贵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第五章 你娘必须死 顾太后与司徒尧的人马正当走出小竹屋便碰见了另一路人马。 那黄花梨木造的锦缎马车缓缓驶入众人的视线,马车上摇曳的灯笼上印着“鲁国公府”四个大字。 鲁国公夫人郭氏下了马车,郭氏挽着华美庄重的牡丹髻, 寸缕之间嵌满金玉,墨蓝色绣海棠纹的云锦长裙拖在地上,端持一副国公夫人的贵人像。 郭氏本想着看看傅霖澜的笑话,但一下车就遇见了顾太后,连忙与鲁国公华秉章跪下请安。 顾太后看着郭氏:“昨日宫里传来的懿旨,想必鲁国公已经知晓了。 旁的哀家也不愿啰嗦,你那庶女华昀婉从今日起,便是身份贵重之人,想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鲁国公华秉章是个善于钻营的人,顾太后的话外之音,他怎么听不懂? 华秉章跪在地上:“劳太后娘娘操心,臣立刻就办。” 顾太后一行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鲁国公府的人在小竹屋的院子里。 郭氏听了立马蹙了眉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捏在手里的毒药瞬间冰凉起来。 流落在外的孤女寡母,好好的怎么得了皇室的庇佑。 傅霖澜见是华秉章,疯癫癫的跑了上去:“秉章,我等你好些年了,今日可是来接我走的?” 这鲁国公府曾经最得宠的四姨娘,北齐第一琵琶手,如今疯癫痴傻,却还记得自己曾经深爱的男子。 郭氏阴沉着脸:“老爷,咱们在府里说好的,华昀婉可以领回去,但是这傅霖澜必须死。” 身后的小厮端上来了一碗酒,郭氏将毒药倒了进去,搅拌搅拌。 华昀婉沉了沉眸,立马暗示陶姑,让她把傅霖澜带进屋里。 她性子温婉,却柔中带刚,遇事她是家里的顶梁柱: “鲁国公大人与夫人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华秉章看了一眼昨日才见到的落魄女儿,今日之身份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稍微温和了脸色:“昀婉,父亲来接你回府。” 华昀婉冷笑了下:“接我回去嫁给祁王,好让你们家都攀上皇亲对吗?” 华秉章命下人呈递上来了懿旨:“你说话怎如此带刺? 这是顾太后亲自下的懿旨,不日你便是祁王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今日就跟我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眼底竟带有一丝得意的笑,自己的女儿真有本事。 她终于明白方才顾太后说的那句“你的福气在后头”是何意思了, 可这一切太过突然,也不可理喻,更有些害怕, 短短一月,顾太后已经将她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祁王司徒尧都知道自己在百花深处卖艺的,顾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她为何会让祁王娶自己,还是正妃的地位? 这背后,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暗流,根本不是福气那么简单? “你那么多女儿,随便挑一个去嫁吧。”她冷声道。 华秉章冷哼一声:“你抗旨会连累咱们鲁国公府满门的!” “你鲁国公府死活关我什么事?”华昀婉淡淡道。 郭氏端着有毒的瓷碗:“华昀婉,只要你将这碗酒给你那疯子娘吃了,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鲁国公府的嫡女,我自会带你如亲生女儿一般。 以后你也再也不用受尽贫苦,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你也知道,让一个疯子做你的母亲,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出息的。 我娘家三代为将,世家侯府,你爹位列公卿,你这祁王妃的位置便能一稳再稳。” 华昀婉接过那瓷碗在手里端着:“难道不认贼作母,我就华昀婉就嫁不出去了吗? 做得长不长久有那么重要吗,关键是,只要我成了祁王妃,你就是毒杀王妃之母的凶手。 郭氏,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那么憎恨我娘,难道是这么多年还没得到鲁国公的心?”她嘲讽的笑了笑,这一笑,彻底激怒了郭氏。 郭氏恼怒不已:“死丫头,从小就伶牙俐齿,现在长大了还踩了狗屎运,别以为我不敢教训你!” 华昀婉将手里瓷碗里的毒酒缓缓倒出,在地上洒成一条直线,这俨然是在敬死人的动作。 华秉章怒意渐起,却又无可奈何,这毕竟是未来的亲王嫡妃。 “好歹我也是你父亲,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华昀婉一把将瓷碗摔在地上,半垂眼帘: “要我乖乖听话,为你鲁国公府好好的攀一次皇亲,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六章 以平妻之礼迎我娘回府 华秉章道:“你讲。” 郭氏在一旁冷笑起来:“你一未嫁女,未婚先孕,若不是这孩子是皇家的后嗣,你早被浸猪笼了! 还敢提条件? 现在就让傅霖澜喝了毒药,然后赶紧将华昀婉捆了带走,静等出嫁之日。” 华秉章瞪了一眼郭氏:“你少说一句,别再提用毒之事了。” 郭氏吼道:“傅霖澜,今日必须死!” 华昀婉唇角微微扬起,根本不理会郭氏的言语,她知道,鲁国公府是她父亲说了算。 “用八抬大轿,以平妻之礼,将我娘娶回鲁国公府。” 她心底很清楚,懿旨已下,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北齐,一切都已成了定论。 她不清楚自己将来能否在祁王手底下好好活着, 但此刻,自己必须要利用着皇族身份为母亲谋一个安稳些的未来。 平妻也叫夫人,在鲁国公府便再也不是为奴为妾的下人。 华秉章默了一会儿:“好,为父应下。 你娘为平妻,你也已鲁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出嫁,金尊玉贵,只要平安生下祁王的嫡子,你这一生都不会再缺富贵荣华。” 未等华昀婉开口,郭氏在一旁炸了。 “什么,平妻? 老爷,您是老糊涂了吗,傅霖澜不过是个乐女,凭什么和我这侯府嫡女平起平坐啊!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才是鲁国公府唯一的夫人,崇庆帝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 郭氏闹腾了起来,情绪甚为激动,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华秉章看着郭氏: “顾太后给了祁王妃的身份,而不是妾室的身份,你难道还不懂吗?咱们能让皇家没了脸面?” 郭氏道:“老爷,您是不是还念着傅霖澜啊,你难道忘了她可是不祥之人啊!” 她不能接受失宠多年,被自己想方设法赶出府去的傅霖澜突然复宠,且是以平妻这样尊贵的身份。 华昀婉淡淡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父亲与鲁国公夫人回府备着迎亲的物什吧,三日后,前来桃花村迎娶我阿娘。” 郭氏双目怒瞪,眼尾的皱纹都明显了些:“我不答应!平妻,绝不可能。” 华秉章目光凌厉的看着郭氏: “顾太后是亲自向鲁国公府下的懿旨,而不是单单来桃花村找的她,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祁王是什么身份,祁王妃又是什么身份,怎可以庶女身份匹配? 你再胡闹,殃及华氏,信不信我休了你!” 郭氏眼神怨毒的看了看傅霖澜的屋子,平妻又如何,入了府看我不往死里整! 华昀婉冷眼看着这一切,华秉章向来如此,当他为了自己利益时,谁人他都不管不顾,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会有。 不过郭氏她活该,从前还在府邸时,她便肆意欺压妾室,阿娘在她手里从来没讨着好。 她看华秉章走后,还留下了一队护院,于是松下一口气,暂时安全,不必搬家了。 陶姑眼睛微红,是哭过了一场。 华昀婉拍了拍她的手背,沉静的眸子带着淡淡笑意: “姑姑哭什么呢,这不都是好事吗?阿娘回去是鲁国公夫人,我又将是祁王妃,姑姑该开心呢。” 陶姑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么多年来,她知道华昀婉有多不容易,一步一步将一家人的生活撑了起来,现在又是让她牺牲自己。 天大的事,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笑着说出来。 想及此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陶姑虽然这几年待在桃花村,但祁王的恶名是全北齐皆知, 你嫁过去,怕只是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嫡系身份,而你这母亲,多半是……性命堪忧。” 从前在百花深处听那些权贵谈论得最多的便是这北齐的祁王,御史台有人参他,他半夜就将人满门灭了,手段极其狠辣。 且自己与他相遇也是一场栽赃与算计,可能自己生下孩子那一日,便是殒命的那一日。 华昀婉浅浅笑着:“姑姑,怎么会呢,祁王殿下还是……挺温和的。”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好笑。 天际处悬挂一尾寒月,陶姑回房后,华昀婉看了看坐在床沿已经毫无痴傻之色的傅霖澜。 此刻,她是自己的阿娘,但又不是。 “云姨,回国公府的事,会不会令你有些为难了?” 第七章 双魂重生之人 傅霖澜痴傻眼神不再,一双漆黑瞳孔里沉静异常: “不为难,毕竟你也没有选择。你放心,鲁国公是不会在一个疯子的院子里留宿的。” 华昀婉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回去,堂堂正正的回去。” 正当华昀婉起身吹灭蜡烛离开时,傅霖澜起身朝着华昀婉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她弯着身子没有立起来。 华昀婉猛的回身,将她扶起:“云姨,你这是怎的啦,好端端的向晚辈鞠躬干嘛?” 傅霖澜直起身子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昀婉,先前我不知你腹中子是谁,可今日我见到祁王与顾太后时才知,你腹中的骨肉,是我的孙儿啊!” 九年前,傅霖澜曾是华秉章最宠爱的妾,大有抬为平妻之势,就连傅霖澜生下的女儿华昀婉,名字都被华秉章添为了三字。 在鲁国公府,仅有嫡子与庶子的名讳才为三字,女儿不管嫡庶,都是取的单名,唯有华昀婉是殊宠。 至少在九年以前,她曾拥有最温暖的父爱。 如果不是郭氏请了什么术士说自己与阿娘的八字刑克华府,会有血光之灾,加上郭氏母族发难,她们母女也不会被华秉章赶了出去,不管她们死活。 傅霖澜经受不起这场打击,大病一场以后便是疯疯癫癫的, 直到某一天,华昀婉发现傅霖澜白日疯癫,但到了夜晚便如正常人一般,到了第二日便又疯癫痴傻了。 那人总算对她如实相告,说自己是寄生在傅霖澜体内的魂魄,她是死后重生到了自己母亲的体内,如今是两副魂魄共用一具身体。 白日是傅霖澜,晚上是云姨。 华昀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得不知所措。 “你……你是……已经仙逝的丹云皇后!” 先前她并不愿意告诉华昀婉自己的身份,只是说,找到机会她一定离开傅霖澜的身体,还她一个完整的阿娘。 因为歉疚,也因为的的确确喜欢华昀婉这个孩子,她将自己作为皇后的一生所学都教给了华昀婉。 丹云皇后并不简单,她艳绝北齐南梁的事迹,被世人传唱了不知多少年。 傅霖澜点了点头,眼眸里灌满了浓郁的哀愁: “我惨死冷宫后,怨念极大,一直在世间飘荡不能入轮回,没想到偏偏入了你娘的身体。 如果不是今日见到了阿尧与顾太后,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咱们之间会有这样深的渊源,都是缘分呐。” 华昀婉扶着云姨坐在竹凳上:“云姨,这着实太诡异了。”亲娘与未来的婆母共用一副身躯…… 傅霖澜摸了摸她柔软的缎发:“孩子,阿尧本性不坏,只是前些年跟着我在冷宫受尽了折磨,才令他性情大变。 当年我是在冷宫以后才发现自己有他的,他长到六岁时我便意外病逝,那时还没来得及将他送出冷宫,至少这也是他司徒晋的儿子。 没想到,他还好好活着,真是万幸。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了你去。” 华昀婉垂了眸,想起了两次与司徒尧见面的样子,对他,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云姨,我……会好好与他相处的,那你会和祁王殿下相认吗?”华昀婉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她。 …北齐皇宫·建章宫… 司徒尧将脚高高翘在玉案上,背靠软垫,漫不经心的拿着顾太后的佛珠串儿在手里把玩着。 完美如神邸刻画的皮相,在昏黄灯影下显得极为俊美。 “她敢踏入我祁王府的门,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以。”说完,他邪笑着看着顾太后。 他是绝不会娶一位算计到他床上来的女人为妻,况且这孩子来得不明不白,就一定是他的种? 顾太后惯着这孙子,是整个北齐皇族与文武百官都知晓的事情, 也正是由于顾太后的宠爱,无论司徒尧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都还能王爵加身,风平浪静。 可百花深处一事,已让司徒尧深陷天下人议论的漩涡,来势汹汹, 仿佛是有推手一般在推波助澜,背后的人并不简单,似乎都冲着这嫡皇子而来。 太后顾长秋前脚想着让司徒尧与丞相嫡女联姻,后脚他便在百花深处出了事, 谣言虽可以压下去,但朝野内的布局却是满盘皆输。 几番追查才发现,花弄影背后居然有神秘金主,这金主还居然是他! 第八章 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以 当朝丞相,沈文宴。 如此一来,算是将司徒尧跻身朝堂的那一根牵绳,给斩断了。 “阿尧,皇祖母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你被人陷害栽赃,那人手段高明,短时间咱们没办法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况且也需要给文丞相一个解释。” 顾太后花白的鬓发在昏暗宫灯下,显得有一丝疲老之态,为了这个孙子,她是操了不少心,可这是她司徒家欠逝去的丹云皇后的。 司徒尧不以为意:“我司徒尧还怕他?父皇要杀便杀,死了一了百了。” 顾太后瞪了他一眼:“又在胡诌,好好的又说什么死啊活的。” “我争这些来做什么,说不准明日替父皇暗地里办事便不明不白的死了,劳了皇祖母一番苦心。” 司徒尧眉目间透着一股苍凉与笑意,仿佛下一秒死去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寻常事。 他是冷宫中归来的孽子,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狼,在历经多少非人的折磨后,带着满身血腥与污浊重归天阙, 世人唾骂他,亲人唾弃他,算计他,人间于他,亦如地狱。 顾太后对他耐心道:“你若娶了华昀婉,届时哀家会昭告天下,华昀婉是鲁国公流落在外的女儿,做了几年卖清白艺的琵琶女。 你与她偶然相遇,生了情意,那日是将她从百花深处赎身,从始至终,都没见过什么花魁。 且她有孕的时间独得天机,刚好是在百花深处出事前后怀上的,这就能说明你二人感情甚笃,岂会奸杀什么花魁。” 司徒尧冷笑:“皇祖母想得可真周到,前前后后将孙儿摘了个干净。不过,我绝不会娶这女人,谁知道又是不是一场算计。” 顾太后叹了口气:“你太子哥哥,与你同为一母所出,可这么多年来身体羸弱,也无子嗣,身为储君此乃大忌。 况且你时常在背地里帮你父皇做些隐晦之事,次次都拼命,负伤而归,皇祖母害怕啊,害怕哪一天你们都没了,连个承袭爵位的嫡子嗣都没有。 你让我怎么下去见丹云,见你的母后啊!” 说着说着,顾太后激动了起来,眼底噙着一丝泪。 司徒尧将修长的双腿从檀木案上收了回来,摸了摸下巴:“皇祖母下一句是不是要说,给哀家三尺白绫,吊死了算了。” 顾太后斜睨了他一眼,从凤纹檀木案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他:“哀家用此与你做交易,看看。” 在司徒尧的心里,即便拿刀夹他脖子上都不会答应娶华昀婉,可是就在他接过那锦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笑容渐渐凝固。 “皇祖母,我答应你。” 顾太后唇角扬了扬,不再多言,她心如明镜。 三日后,鲁国公华秉章派了迎亲队伍,将傅霖澜以八抬大轿抬入了鲁国公府,国公府上下此刻都尊称她一声四夫人,而不是四姨娘了。 傅霖澜眼底里满是欣喜,大红色的嫁衣,此生她还是第一次穿呢。 “昀婉,你父亲是心悦于我的,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呢。” 华昀婉温柔的笑着:“嗯,父亲一直记挂着阿娘呢,以后你就在这芳汀苑好生将养,争取早日将病治好,父亲会更开心呢。” 陶姑站在门口看了好几遍,又在那里叹了一口气:“今晚老爷是来还是不来啊?” 华昀婉敛了笑容:“姑姑,父亲是不会来的,以后也不会来的,你就别看了。” 陶姑摆了摆头:“唉,不来就不来吧,咱们只要安安静静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足矣。” 稍过几日,宫里代表祁王府下了十足的聘礼,一件不落的送来了鲁国公府,府邸内也挂上了红绸,嫡女出嫁,也算给了一些薄面。 陶姑对着傅霖澜瞧了瞧:“夫人,你是不是已经好了,怎的这几日晚上都瞧你清醒着,还知道给昀婉缝制嫁衣了?” 陶姑并不知道华昀婉与云姨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谁都不能说。 丹云皇后死因不详,死后寄魂活人之身,已属诡异荒唐,更莫论入冷宫前发生的那件北齐皇室密不外传的惊天大事。 第九章 她一个人完成了婚典 这样的事情,华昀婉还是不想让陶姑费心了。 傅霖澜笑了笑:“女儿出嫁,当娘的岂能不为她亲手缝制嫁衣呢?” 华昀婉知道,这句话是云姨对自己说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云姨对自己真的很好,她教自己读书写字,诗书礼乐也不曾落下,她之风华不输那些高门贵女,更教习了兵法谋略,讲了历史传记。 云姨对她说,女孩子寄情诗书虽好,但通晓古今,才能澄明通透,蕙质兰心。 “阿娘定是开心,所以人也清醒了些罢。”她温和说道,露出睡莲一般沉静的笑来。 这场婚事,极为匆忙,就在华昀婉归来华府的第三日, 宫中的迎亲队伍,便将她带了走。这场北齐亲王迎娶正妃的婚典,挺随意的。 府里会点花钿的丫鬟为她上了凌霄花式样的金色花钿印在眉间,远山眉黛色沉和,凤目流波,眉目如画。 上了天宫红的胭脂映在脸颊间,一张鲜红的唇,相映她桃腮红云,冰肌如雪。 华昀婉金玉为嵌的云鬓上顶着华美凤冠,身着正红朱雀纹喜袍,衣袖边绣了一些南梁特有的金丝牡丹纹样,披着一身烟霞云锦入了皇宫。 那绝美的容颜,丰姿灼华,能令天地失色。 身后没有一位亲人,她孤孤单单的,踏上了属于自己新的征程。 皇室的婚礼有所不同,亲王与王妃需先前往皇宫拜天地,再去宗庙祭拜列祖列宗,礼成之后才会返回王府洞房。 长乐殿上顾太后与崇庆帝司徒晋端坐高台,北齐太子爷司徒胤静默在侧, 旁边仅来了几位品阶高的嫔妃,苏贵妃苏兰汀、丽妃娘娘魏淑莹、还有王昭仪王云姬,人并不多。 华昀婉蒙着盖头,被宫中的嬷嬷引导着行礼,并未与人有过交谈,不过她很清楚今日来的人并不多。 她明白这是故意安排的,人越少越好,将来自己这位祁王妃悄然离开时,知晓的人也就越少,这样司徒尧迎娶下一任祁王妃时,亦如首婚。 魏淑莹捏着一个葡萄往嘴里送,脸上一副不屑: “咱们这位祁王殿下啊,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大婚都可以缺席,不知道又做什么去了。” 王云姬与她开始交头接耳: “丽妃娘娘有所不知,这祁王在朝中并无正当职务,大婚之日都不出现,定是对这祁王妃心存不满,想着让她在皇室面前丢脸呢。 嫔妾还听说啊,这祁王前几日将户部尚书的儿子给打得浑身是血呢。” 魏淑莹听闻笑得开怀,真好,这个嫡皇子越不靠谱,就能越映衬她的儿子乖顺听话。 苏云汀走了走过,淡然的看着她们两个: “妹妹们少说几句,免得惹了太后她老人家不高兴呢。”言下之意,这婚事是顾太后的意思,要你们多嘴。 魏淑莹冷哼一声:“苏贵妃这是当自己是太后的人了吗?妹妹我不及贵妃姐姐会讨好,反正我对那皇后之位也不大上心呢。” 苏云汀冷了脸色,转身走向顾太后,温柔笑着: “瞧,咱们的祁王妃还是乖顺的,都没闹,母后这是看准人了,想着定是能与殿下好好相处。” 顾太后看着安静如莲的华昀婉,不哭不闹,好在没有因为司徒尧的缺席而出什么岔子。 礼毕后,顾太后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与几位嫔妃寒暄了几句,便拉着华昀婉的手: “孩子,今晚就在哀家的建章宫就寝吧,舟车劳顿,来来回回的怕是辛苦了你。” 华昀婉轻声道:“昀婉遵旨。” 顾太后眼尾扫到华昀婉衣袖上的金丝牡丹纹样,神色稍变了变, 她忽而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明眸善睐的丹云皇后,她是最爱金丝牡丹的,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得改口了,叫哀家皇祖母呢。” 顾太后又看了华昀婉一眼,多生了一分怜惜,将建章宫的偏殿收拾了出来让她今晚就在皇宫住下。 喜婆有些难为情的给她掀开了盖头,这盖头本该是祁王来掀的。 就在盖头掀开的一瞬,华昀婉才知道,司徒尧今日根本没来,他们居然用一只鸡代替了新郎与她拜堂成亲。 她清绝似天人的眉眼,忽而嗤嗤的笑了起来。 第十章 祁王妃怕是活不过三个月 喜婆见了有些害怕,于是打个圆场:“王爷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娘娘别介意。” 华昀婉敛了笑容:“嗯,不介意。嬷嬷劳累了,快下去歇息吧。” 她知晓顾太后之所以没让她回祁王府,多半是知道祁王府根本没有准备这场婚事。 华昀婉是难过的,她难过的并不是自己在皇室面前颜面丢尽,而是觉得自己的一生都被毁掉了。 喜婆鞠了一躬:“奴婢谢过王妃,这就去唤宫女来侍候王妃就寝。” 喜婆离开时在心底嘀咕着,这祁王妃眼瞧着是个温婉和煦的人,而且还生得极美,怎的这祁王就这般给人下脸子, 今日长乐殿上,不知让多少人瞧了这祁王妃的笑话,这以后如何在王公贵族里抬得起头。 翌日,华昀婉醒了个大早,这宫殿虽雍容华美,可在这紫檀木的鸾床上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顾太后贴身宫女映荷带着几位小宫女入殿,侍候华昀婉梳妆,将宫里贵妃品级的金羽鸾纹宫装给拿了来: “祁王妃娘娘,奴婢们来伺候您梳妆,待会儿还要向太后娘娘请安呢。皇上尚未册立中宫皇后,所以这请安一并就在建章宫。” 华昀婉听得懂也看得明白,顾太后宠爱祁王,不允许任何人轻视了他去,包括他的王妃。 所以僭越品级给了她贵妃品级的宫装,又告诉了她,后宫没有皇后,一切都是太后说了算,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顾太后那么多听话孝顺的孙儿,为何就单单宠爱这混不吝的祁王? 华昀婉深知自己留在建章宫继续住着也是不太应当的,所以主动请辞出了宫禁,前往如今的家,祁王府。 顾太后对她也算恩待,用了半幅太后銮驾送她浩浩荡荡的归府,以正她祁王妃之尊。 烈日当头,京华百姓夹道围观。 百姓议论纷纷,鲁国公流落在外的女儿堕入风尘被祁王所救,还能认祖归宗,攀附皇室,飞上枝头变凤凰,着实是有些手段。 不过世人都明白,这祁王妃怕是活不过三个月,谁经得住祁王司徒尧的折磨啊,哪天一个心情不好,新王妃的命就没了。 华昀婉下了銮驾。 云鬓高束,珠翠琉璃在烈日下闪耀光辉,一袭金色凤羽宫装曳地,长长裙摆扫过祁王府的大门。 王府仆从皆埋首下跪,偶有几个小厮偷偷瞧了这位王妃一眼,却被她那美近似妖的容颜而震得不敢直视。 她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丫头珠儿与翠儿,这两个丫头是鲁国公府陪嫁过来的。 珠儿从怀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袋袋很有分量的银子赏了下去。 华昀婉自有凤仪,淡定从容,不愧是丹云皇后亲自教导出来的。 她轻声开口:“大家都起来吧,往后府内各事,全仰仗各位了,一些小小心意,大家都拿着吧。” 众人叩拜:“奴婢/奴才谢过祁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酷暑烈日下,却有一阵阴凉的,带有浓郁香气的风袭来。 眼前突然多了一位雪色柳叶纹罗裳的女子,肌肤凝白,眉眼细细,下巴尖长,形容较为消瘦, 看着有三分娇弱,不过高挑的细眉散发出一股凌人的神气来。 她,并未下跪。 “在下白芷霜,参见祁王妃娘娘。芷霜乃王府里的掌事婢女,是专门负责照顾王爷起居的。” 白芷霜微微福了福身子,眼睛直勾勾的扫了华昀婉一眼。 华昀婉凝眸打量了她几番,衣着考究,用的是贵人穿的丝绸,就连府内管家都不似她这般贵气,而且没有自称奴婢,难道是司徒尧的通房? “珠儿,赏。”华昀婉淡淡开口。 白芷霜笑着接过一袋银子,笑着说: “王妃娘娘初来乍到,定然是对府内诸事不大熟悉,娘娘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寻我便是,别客气。” 珠儿冷了脸子:“客气?王妃娘娘差遣你,那是你的本分,还谈得上客气不客气?管家呢,这事儿不该是找管家吗?” 白芷霜委屈的咬了咬唇,娇弱的肩膀似一阵风吹来便要倒: “人家在王府是专门照顾王爷的,自王爷出冷宫,再到宫外建府,人家就一直跟在王爷身侧了。 王妃娘娘问其他的都还好,若要问王爷的一些喜好,那只有芷霜得知一二了。” 华昀婉淡淡笑开:“原是王爷的贴身婢女,既然是奴才,便要有奴才的规矩。 白姑娘记得以后以“奴婢”自称,免得本王妃记不清你的身份。”话完,眸光也冷了冷。 第十一章 本王来补洞房之礼 华昀婉猜测,白芷霜在众人面前公然挑衅自己,在府上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怕这一切都是司徒尧给的特权,许是心尖上的人吧。 可这白芷霜说话真是考究,前后几句,便告诉了众人她与一般奴婢的不同。 一则,她与司徒尧有相识于微时的特殊情分,二则又能在司徒尧身边一直安然的待着,还能摸清楚这暴戾王爷的脾性。怕也是个人物。 白芷霜抿了抿唇,沉了脸色,好不爽快,她在这府邸从来不自称奴婢的。“是,王妃娘娘,奴婢知晓了。” 华昀婉眉眼间涤荡过一丝轻笑:“嗯,先让管家引我们去主院吧,我累了。” 其实华昀婉一点也不在意,只需在这里安安心心住满九个月,瓜熟蒂落,自己便可安然离去。 至于与司徒尧有关系的女人也好,心腹也罢,与自己皆不相干。 语毕,管家领着华昀婉众人去了王爷王妃居住的主院,梨花落。 珠儿在华昀婉身侧小声道:“王妃娘娘,这祁王府的水看来不浅,咱们明日要不要给这个白芷霜一个下马威?” 华昀婉摇首:“暂且不必,咱们初来乍到,许多事尚不清楚,贸然立威,恐怕引得王爷不快。” 她知道自己是个临时的王妃,又因为司徒尧与云姨的关系,所以自己在祁王府的这段时间她希望一切都是祥和的。 至于司徒尧要娶侧妃,或者纳几个美妾通房什么的,自己也是不会加以阻拦的。 只要这府内的人不要做得太过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 “珠儿,翠儿,我要沐浴。”这几日亲娘嫁人,自己又嫁人,着实把自己给累着了,沐浴一下,缓解多日疲惫。 华昀婉将自己的身子全数浸在浴桶里,凝白似雪的容颜上多一抹粉红,额间细密的汗珠缓缓下坠。 她的脑海里满是司徒尧那邪气轻狂的样子,两次见面,一次失身,一次险些没命, 而今命运使然,又让自己嫁给了他,真不知自己可不可以活到孩子平安生产的那一天。 王府深院清幽,安静得有些可怕,晚风吹得低沉。 大门猛地被人撞开,砰的一声,华昀婉立即睁开了双眼,她一下子抓紧了水里的帕子。 她躲在屏风后,凝声问道:“是谁?” 司徒尧撞开门,眼神有些飘忽。 一抹暗红身影闯入了屏风后,上下打量着赤身在水中的华昀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香气息,宁静清幽。 “华昀婉,本王来补洞房之礼。”他声音沙哑,眸光暗沉里带着一股危险。 华昀婉看着浑身是血的司徒尧不由得害怕,他已经将手伸进了水里,那艳红刺目的鲜血在水中晕开,开出一朵朵血色红莲。 “王爷怎的受伤了?” 司徒尧凑了过来:“嗯,快死了。” 华昀婉看着那血一直流淌,好像伤口是在手臂与胸口处:“王爷再不止血,只怕真的会死。” 明日京华便会传开,祁王府红白喜事,相隔一日。 “王爷先出屏风好吗,容我更衣后为你止血包扎。” 司徒尧邪魅的笑着:“可本王就想这么看着你从水中走出来。怎么,还不好意思?” 华昀婉在心中叹气,果真是个不好相处的。 她惧怕他,无比的、深刻的想要回避,逃离。 司徒尧将衣架上的素色寝衣扯了过来,将华昀婉赤身从水里捞了出来,再用寝衣这么一裹,将她扛了出去,径直往床边走去。 “王爷,您快放我下来,我有身孕!” 司徒尧将她放了下来:“本王知道,要三个月以后才行。” 他问了宫里的御医,都是这么告诉他的,还给了他一些画儿。 华昀婉背着他赶紧将寝衣穿好:“我先为王爷止血吧。” 婢女将止血的东西拿了进来,华昀婉接过东西,动作轻缓柔和的为他先清创,再止血。 司徒尧虚着眼,注视着她,若有所思。 白芷霜不知为何的就突然出现在了正妃的梨花落主院里,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眼下还挂着泪: “王爷这是怎的啦,怎么又受伤了?芷霜好生担忧呢。” 白芷霜将托盘放下,将药碗端在手中:“这先前受的伤都还在喝药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让芷霜侍候王爷饮药吧。” 她眼里就没有过华昀婉这位祁王妃,在得知祁王要大婚时,她曾一度心碎,心慌。 可她将华昀婉的底细打听了一番后,这焦虑的心情便全然不在了。 白芷霜知道,司徒尧怎么看得上一位出身青楼的琵琶女做祁王妃呢, 她早晚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祁王府的,算不上什么正统的王妃,不必放在眼里。 司徒尧半垂眼眸看了白芷霜一眼:“辛苦你了。” 这时,华昀婉起身竟接过了白芷霜手里的药碗。 第十二章 咱俩到底谁休谁 “是啊,辛苦芷霜姑娘了,这都夜深人静了,还提前起来熬药。” 她捏着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在唇边吹了吹,递至司徒尧的嘴边,温柔说道:“王爷,就让昀婉来吧,芷霜姑娘熬药也辛苦了。” 她没想到白芷霜在祁王府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 王爷与王妃的主院,她招呼都不打说来就来了,司徒尧到底是有多宠爱她? 不过她可不管,没有人坐在家里,还被人上门欺辱的。 她的外表像阿娘傅霖澜那般柔弱温婉,但内心倒是更像云姨,丹云皇后那般强韧。 司徒尧眼底里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邪魅的皮相带着一股娇气的病态,倒是华昀婉脸上依旧是和煦晚风,瞧不出来什么。 他目光死死框住华昀婉,嘴巴倒是将药饮了下去,那苦涩汤药令他眉头微蹙。 华昀婉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几颗荷花糖:“尝尝这个,不会过于甜腻,但甜甜的味道会一直在。” 这糖,是她一早准备的,云姨告诉她,司徒尧喜欢吃甜的,但从不会明说,因为他怕人说他娘…… 司徒尧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白芷霜:“你回去吧。” 华昀婉侧眸笑着:“珠儿,将我妆台上的那支簪子赏给芷霜姑娘吧。这做奴婢的,时时刻刻想着主子,这是好事。” 珠儿将簪子递给白芷霜,冷眼看着她不言语,怎么样啊,还不是被王妃点名为奴婢了,还真当自己是亲王妾妃了? 白芷霜的脸铁青着,只好乖乖离去,也不敢多说一句, 她知道司徒尧的性子,一句话只会说一遍,要是敢让他说第二遍,自己恐怕第二日就睡大街上了。 可她心中好生气愤,指甲都陷入了皮肉, 今日华昀婉到王府时明明就是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哪有什么王府正妃娘娘的铁血做派,没想到这女人惯会用些手段。 自己辛辛苦苦熬的药,还让她借花献佛了。 “你不喜欢她?”司徒尧将一只脚跨在床沿,手放在膝盖上。 华昀婉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一礼:“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只是昀婉初到祁王府,名义上还是皇室亲封的祁王妃,所以在外人眼里还请王爷给昀婉留几分薄面。 王爷也知道,王府浩大,需要管理的杂事诸多,约束的下人也诸多, 若昀婉这王妃在下人面前立不起威来,只怕这往后九个月的日子很是难熬,为了王爷的骨血能够平安诞下,还望成全。 不过昀婉有自知之明,芷霜姑娘想必是王爷的通房丫鬟吧,昀婉知道王爷待她有些不同,只要她做得不算过分,往后抬了她做妾妃也是可行的。” 司徒尧灼人的目光像带刺的黑玫瑰,直勾勾的定住华昀婉: “我来你这儿洞房,你跟我说纳妾?”这女人,爱装,假装自己大度。 华昀婉道:“王爷贵为亲王,这些宅院内的一些事,不过都是小事罢了。” 司徒尧从她枕边又摸出了一颗荷花糖放在嘴里: “你是在责怪本王缺席婚事?”他可不喜欢这些小性子。 华昀婉微愣,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有在怪他吗,完全没有呀。 “王爷,昀婉不敢。” 司徒尧的唇有些苍白:“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咱们之间的缘分,全靠皇祖母她老糊涂。” 华昀婉心底很明白,按照顾太后对司徒尧的宠爱,绝不会让自己这个曾在青楼待过的王妃一直当王妃, 她会在自己产下嫡子以后,为司徒尧选一位家世清白的豪门贵女来匹配。 所以没事儿的话,自己还是躲着他吧,保持相得益彰的距离,互不打扰,离开时便也会静悄悄的。 “是的王爷,咱们之间的婚约会持续到昀婉产子一个月后,届时王爷赐昀婉一封休书便是,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婚嫁去。” 她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司徒尧:“怕王爷辛劳,休书昀婉也写好了,王爷在这上面签字即可。” 司徒尧接过休书看了起来:“我休你,但休书却是你写的,咱们到底谁休谁?” 他手一松,休书无力的飘落在地。 这是华昀婉提前几日写好的,她怕到时候再写的话,耽搁她离开的时间,没想到让人误会了。 尴尬一笑:“自然是王爷休我,昀婉看着王爷日理万机,不过是代笔罢了。” 司徒尧沉冷着脸色:“算你识相。不过就算给了你休书,你也不能再找其他男人。” 第十三章 信不信血流一地 他司徒尧孩子的生母,岂能去做其他男人的女人,说出去好丢人。 华昀婉语塞,这是什么道理啊,你都休了我了,还要限制我的自由,难道还要去寺庙里当一辈子尼姑? 司徒尧慵懒的靠在床边,衣衫敞开露出饱满紧实的胸肌,性感的肌肉线条像是被神邸勾勒过。 他冷声道:“别多想,你在本王眼里,顶多是多了几分姿色的女人。” “你过来。”他拍了拍床,示意她坐回他的身边。 华昀婉不会反抗他的命令,只要不算太过分,忍也要忍到九个月后去。 司徒尧的那把八宝琉璃匕首又握在了他的手上,一晃动,刀头变为了两个: “咱们睡吧,明日醒来,你的血流一地。别怕,咱们一家三口可共赴黄泉。” 他眉宇里满载阴郁与恐怖,狞笑着望着她,死,或许才是一种解脱。 华昀婉心底是害怕的,司徒尧,怎的如此变态。 九个月,属实漫长了些。 可是若真的想要在他手里安稳活到那一日,想必光有顺从还是不够的。 她需要司徒尧喜欢上她,对她有着一份殊宠,这才是活到九个月之后的法子。 华昀婉卷翘密集的蝶羽微颤,目光温柔的看了司徒尧一眼: “王爷总是爱跟人开玩笑,荷花糖好吃吗,这是我娘做的,我娘会做很多漂亮的糖果。” 是云姨做的,他的亲娘,知子莫若母,他果然吃了两颗。 屋外有人叩响房门,司徒尧冷着一张脸:“进来。” “启禀王爷,吴王山来报。”是一名黑衣侍卫,带刀入室。 那侍卫说完又向华昀婉行了一礼:“王妃娘娘玉安。” 华昀婉点头示意。 司徒尧起身:“走。” 那失了很多血的司徒尧,因为一声禀报,又要离去。 华昀婉看着他脸色苍白,于是说:“王爷将这袋子里的东西带在身上吧。” 是荷花糖,甜味的东西吃了也有几分力气,但她不会在司徒尧属下面前说出来,因为要给他留面子。 “婆婆妈妈。”司徒尧嫌弃的……接过了荷花糖。 司徒尧走后,她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个觉了。 一觉下去,日上三竿。 从前有陶姑宠着,她睡懒觉的习惯就是这么来的,陶姑在华昀婉的心里,与亲娘没有区别。 傅霖澜在没有患病前,她从华昀婉四岁时便开始她琵琶,傅霖澜神志不清后,什么都不会了,但依旧会弹琵琶, 所以她的阿娘,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丰盈她的人生。 陶戎就更不说了,他是陶姑在桃花村捡的孤儿,收为了义子。 明明自己是在桃花村长大的姑娘,别家的姑娘七八岁就是半个娘,她十三岁的时候,自己衣服烂了,还要拖着弟弟陶戎给她缝补。 陶姑说,弟弟要会心疼姐姐。 十二岁的陶戎,半个娘…… 三日后,按照北齐婚嫁习俗,当是归宁日。说是归宁日,其实华昀婉想见的不过三人。 珠儿端来一盏薄荷水,这几日好似她极爱为华昀婉做这薄荷水。 “王妃娘娘,夏日酷暑,用些薄荷水清凉清凉吧。” 华昀婉点首,顺便说道:“明日归宁,你记得早些时候叫我,咱们要正式些回鲁国公府去。” 她看了看薄荷水:“珠儿,我不爱喝太过浓郁的薄荷水,下次换些别的做吧。” 珠儿点了点头,可是次日清晨的早餐里,华昀婉又见到了薄荷叶,几乎每道菜里都有薄荷,只是没有了薄荷水。 翠儿问:“王妃娘娘,归宁是需要新婚夫妇同去的,您真的不打算告诉王爷吗?” 华昀婉摇首:“不必了,王爷这几日也不曾归来,许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她和司徒尧就是假夫妻,他能和自己友好相处这段时间就是极好的了,岂敢让司徒尧陪她演戏? 出府的时候,华昀婉淡淡看了珠儿一眼,欲言又止。 第十四章 归宁宴 …鲁国公府… 华昀婉从王府车辇上慢慢走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国公府门匾上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不由轻笑,几日前自己来这里还是来要救命钱的。 没想到,这几日过去,自己再次出现在鲁国公府门前时,竟是全府上下都立在门前迎接。 郭氏生的嫡女华瑜,鲁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袭粉色身影,眼神却带着一股不善之色。 她讨厌这个七妹,小时候分去父亲的宠爱,长大了,即便落魄了都还能有机会攀龙附凤,没想到她居然比自己先嫁入了天家。 家里陈姨娘生的四小姐华婵,拉了拉华瑜的衣袖: “二姐姐,你说七妹有没有从王府带一些皇宫里才可以见到的好吃食来呀?” 华瑜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真是个傻子。” 鲁国公夫妇与他的儿子女儿们都齐聚府门前,华昀婉在众人身影里不停探索傅霖澜与陶姑的身影,但一直没有见到。 华秉章携着郭氏前来请安:“臣/臣妇,参见祁王,祁王妃娘娘,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昀婉淡淡道:“平身吧。” 如今她嫁入天家,即便是在曾经的亲人面前,他们依旧得以君臣之礼待之,华昀婉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所以态度也是冷淡的。 郭氏的目光在王府车队里搜寻了老久:“祁王殿下呢,这大婚三日后的归宁都是新婚夫妇一同回娘家的,王爷怕不是没来吧。” 华昀婉道:“王爷这几日有紧要政务要去处理,故此未能陪昀婉前来。” 郭氏方才恭敬的神态一下子变得轻蔑了起来,腰也站直了: “哟,这才新婚三日呢,就这么给你这祁王妃下脸子,这传出去可让咱们鲁国公府好生丢脸。说鲁国公家的女儿中看不中用。” 归宁日,夫君若没陪着新娘子一道回娘家的,在北齐是挺丢脸的。 华秉章问:“既是有政务,也可理解,那今日王爷赶得回来吗,咱们等等也是无碍的。” 华昀婉道:“不劳父亲费心了,王爷大抵是赶不回来的。” 郭氏轻笑:“谁不知道咱们北齐的祁王一不带兵二不从政的呀,许是又在旁处花天酒地去了吧。”你华昀婉不也是与他在花天酒地的地方搅和上的吗? 华昀婉看着郭氏:“下次等祁王殿下过府时,大夫人不妨亲自问问?” 华秉章听得郭氏尖利的嗓音,听得头疼:“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郭氏翻了翻白眼,扭着腰身不屑的走开。 入了国公府,华昀婉问:“父亲,我阿娘呢,怎的不见她出来迎接?” 二姨娘陈如眉抢先说了话:“王妃娘娘莫急,四夫人她近几日贪凉吃坏了肚子罢,所以未能前来迎接。” 华昀婉命人将王府带来的厚礼交给了郭氏, 郭氏看见珠宝玉器,又抚摸着江南织造司上贡朝廷的云锦,心中乐开了花,没几下人就不在眼前晃了。 归宁宴的正席是定在晚上,白日不过就是叙叙家常。 陶姑早早的就在芳汀苑门前候着了,她踮着脚张望着,终于她见到了整整三日都没见着的昀婉,眼下激动得紧,但也不曾忘记该有的规矩。 “奴婢陶氏叩见祁王妃娘娘。” 华昀婉连忙过去将她扶起:“姑姑怎么和我生分了,从前咱们怎样,现在也是一样的。” 她见不得自己珍爱的人埋首跪地,心疼得不行。 陶姑抹了抹眼泪:“这么多年了,从未与你分开过,连连三日,我们都想你想得不行。” 华昀婉拍拍陶姑的手背:“我也想你们。阿娘还好吗?” 傅霖澜从榻上醒来后,便和三姨娘汪芙薇在里屋说说笑笑,虽然她颠三倒四的胡说,但汪芙薇一点也不觉得烦。 汪芙薇比傅霖澜要先一年入府,不得郭氏尊重,也与陈如眉没有多少交集,她性子温顺,只和同样温顺的傅霖澜走得比较近。 她笑着对傅霖澜说:“你看谁来了?” 第十五章 当年受过的苦难 华昀婉年幼尚在府邸时,便与三姨娘,还有三姨娘所生的两个儿子,三哥华松涧、五哥华云鹤走得亲近。 这两人对自己这个七妹也是极为爱护。 当年华秉章将华昀婉母女赶出府时,这两个哥哥在大门前跪了三天,直至晕倒, 求华秉章留下年幼的妹妹,这份情意,华昀婉一直都记得。 汪芙薇转过身来:“前些日子仓促,你也一直在准备大婚,加上郭氏拦着,我一直不得机会来见你们,今日归宁,总算能来好好说话了。 昀婉,这么些年,你们受苦了。” 她眼角滑落两颗晶莹的泪,眸光里带着一丝心疼。 华昀婉摇摇头,温柔笑着,她牵着汪芙薇与傅霖澜的手:“不怕,咱们会苦中作乐就行了。” 傅霖澜睁大眼问:“昀婉,今晚不走好不好?挨着阿娘睡。” 汪芙薇捂嘴笑:“昀婉已经长大了,现在都嫁人了,自然是与夫君睡。” 后来汪芙薇告诉华昀婉,自她们离开的这些年,她三哥、五哥从未停止过对她们母女的寻找, 想着时不时的悄悄在外面见一下,接济她们一下也是好的。 可自她们离去后,华松涧与华云鹤找遍了京华,对她们的行踪却是杳无音信。 华昀婉半垂着眼眸:“我们本来想一路南下去江南的,可是半道上却被人抢了,阿娘身上所有的银钱,珠宝簪子都被洗劫一空。 我们没有办法,就在附近的桃花村住了下来,靠着姑姑的义子去山上打猎,还有我外出弹琵琶,我们才活了下来。” 话及此处,陶姑募的红了眼眶,这些年是真的很不容易。 傅霖澜要吃药,华昀婉与陶戎又在长身体,一家子也没什么来钱的法子,好几次险些饿死。 华昀婉继续说:“这抢劫的人也不是外人,就是想看我们悄无声息的死在外面。 尔后你们一直找不到我们,定是有人故意掩藏了我们的居处,她不想父亲再见我娘,夺了她的恩宠。” 汪芙薇沉了脸色:“是郭氏,可真是歹毒!要不是你三哥、五哥这几年争气,想来我在府上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陶姑在一旁道:“昀婉莫担心,芳汀苑一直被三姨娘照拂着,眼下大夫人没有特别为难,顶多是不愿四夫人出这处地方罢了。” 华昀婉心中烦闷:“我没有一日是不担心的,郭氏心肠歹毒,眼下才几日,可未来的日子还长。 当年郭氏随随便便请个江湖术士胡言乱语一番,都差点将我与阿娘害死,这往后我是真的不敢想。 姑姑一定记得,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告诉于我。” 陶姑点了点头,后又问:“你为何不让你的贴身丫鬟在门前守着啊,让她们离那么老远干嘛?” 华昀婉侧眸看了看站在树下的珠儿与翠儿,沉了脸色:“我给过她们机会的,是她们自己不要。 这珠儿翠儿想来是受了人的指派,故意给我吃些寒凉的东西,日日将薄荷煮成水借着酷暑的由头让我饮下,心思坏得很。” 陶姑立马问:“那你喝了吗?” 华昀婉摇首:“没有,用膳时,我都让她们出去候着,再将薄荷水倒入了花盆里,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呢。” 陶姑一手拍在木桌上,含恨道:“有孕女子最忌寒凉之物,这薄荷水对人刺激又大,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腹泻。 你现在还是危险期,一旦腹泻,这孩子定是保不住。” 汪芙薇心下一震:“薄荷水?这酷暑天气喝些薄荷水倒是不让人生疑,只是她们是受了谁的指示,竟要害你?” 华昀婉摇了摇头:“不好说,只是这人,我是不敢要了。” 所以给这背后的人送回来。 汪芙薇道:“怕不是郭氏吧,她最有可能干这种事了。” 华昀婉温柔沉静的眼眸里滋生出一丝狠来。 第十六章 我已经很给鲁国公府面子了 这才从桃花村回京华不过几日,这些个腌臜事便又开始搅不停了。 夜幕时分,鲁国公府所有主子都去了云漾厅用膳,华昀婉坐在主位一侧, 从前这个位置可是郭氏的,如今这郭氏向后挪了位置,心中恼怒得很,一张脸跨得老长。 仆从们将一盘又一盘的山珍海味呈了上来,野味、河鲜…… 华昀婉却看着直恶心,反胃。 “父亲,方才女儿身子不适,请了大夫来把脉,他就在门外了。” 华昀婉扶着额角,装出一副有些虚弱的样子。 华秉章可不敢怠慢她,她现在肚子里的可是北齐的皇嗣:“让大夫进来吧。” 大夫诊脉后,一直蹙眉,这些贵人的家事,真是复杂。 华昀婉清冷的眉眼,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先生大可直言。” 大夫开始仔细询问起来。 “还请王妃娘娘大致说一下近时日的膳食,好让在下再琢磨琢磨。” 华昀婉收了手腕,放在霓裳衣袖里:“三餐倒是寻常,就是薄荷水饮得多了些,有些腹泻。” 大夫拱了拱手,当着鲁国公与众人的面说道: “王妃娘娘万不可再用寒凉之物,有孕女子最是忌讳,况且薄荷水对脾胃刺激大,一旦腹泻,皇嗣难保。” 汪芙薇放下了檀木筷,关心道: “王妃,夏日酷暑莫要贪嘴这爽口的,别让丫鬟总给你做这些了,多吃些温补的。索幸啊,这次发现的早。” 其实根本不早,若华昀婉将珠儿替她准备的东西都饮用了下去,这孩子怕早就不在了吧。 华昀婉道:“三姨娘误会了,昀婉不爱吃薄荷水,只是身边的丫鬟非要日日给我做那东西,一日三餐的膳食里也都有薄荷。 还不止呢,还有些其余的寒凉之物,上次我说了珠儿一次,可她好似没记住。” 华秉章冷了脸色,他很清楚,这孩子要是没了,鲁国公府与皇家的姻亲也就断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这丫鬟是陪嫁出去的吧,是何人调教的,险些酿成大祸。来人呐,把人带上来!”华秉章怒气冲冲。 珠儿和翠儿被府内的婆子拎了进来,用力甩在地上。 “祁王妃身份贵重,你们作为国公府调教出去的一等丫鬟,岂会不知如何搭配膳食? 王妃自小流落府外,对这些膳食相冲之事不明,她不知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华秉章怒斥二人,珠儿翠儿愣是一抖。 珠儿被吓得微微抖动:“启禀老爷,奴婢只是看王妃娘娘想吃几口凉爽的,所以记在心里,每日都给王妃娘娘做。 这薄荷对有孕之人相冲,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老爷饶命!” 翠儿也在一旁求饶,薄荷水,有她一半功劳。 华昀婉幽幽道:“我告诉过你,我不爱吃薄荷水,你倒是不做薄荷水了,就在膳食里动心思。珠儿,我给过你机会的。” 语毕,华昀婉看着华秉章:“父亲,珠儿是知道我不喜薄荷水的,但她一心想要我饮下寒凉之物,只怕这背后的心思更歹毒。 她不过是个丫鬟,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怎么会有这样的动机呢? 这可是皇嗣,容不得大意,还望父亲给昀婉一个公道。” 汪芙薇呵斥道:“昀婉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怎么就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些人心思真是够缜密的,选择用食物相冲的法子,下次用毒可还得了?” 华昀婉冷笑:“用毒大抵是很难的,都知道炼制毒药需要耗费不少银钱,外出购买很容易留下把柄。 这在夏日用薄荷就是一种寻常习惯,事发后,顶多将丫鬟推出来顶罪,说成是用食不慎,谁会想到是暗害呢?” 这些个宫斗玩儿的东西,这么多年,她云姨早就给她说得滚瓜烂熟了。 华瑜将筷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华昀婉你什么意思啊,你别以为你做了王妃了不起! 这大婚才三日,第一次回府你就想闹事,这丫鬟是鲁国公府的没错,你这么一说,是想把脏水往娘家泼吗? 好让皇上与太后娘娘知道了,说咱们鲁国公府害自己人?” 郭氏看了一眼华秉章,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连忙瞪了华瑜一眼:“瑜儿,你快闭嘴。” 华昀婉丰盈的粉色唇角往下坠了坠,脸色清冷。 手一用力,那白瓷勺一下子摔进了碗里,发生清脆刺耳的声音: “我没将人在祁王府绞杀了,已经很给鲁国公府面子了!” 第十七章 你是要在娘家杀人造反吗 她起身走到珠儿面前,冷笑:“若在王府动手,此时此刻太后娘娘怕已经知道了吧,这就不是纯粹的家事了。 谋害皇嗣,这是如何的罪过,不用我给大家念一念咱们北齐的律法了吧?” 她目光淡淡的瞟向了众人,眼神从郭氏、华瑜、陈如眉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像一把淬了毒的银针。 “太后怜惜王爷的子嗣,彻查是早晚的事,这鲁国公府多少人染指过,就会有多少人遭殃, 就连父亲的仕途会受到如何的影响,昀婉还真是不知道呢。” 华秉章,是爱惜自己羽毛的人。 当年能为了自己的仕途与运势抛弃傅霖澜母女,如今这个道理也是一样的。 二姨娘陈如眉打着圆场:“这会不会是个误会呢,毕竟夏日饮薄荷水的确是常有的事。王妃娘娘别多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汪芙薇道:“既然都是一家人,所以才要将话说明白了,二姨娘。” 珠儿眼泪挂在脸上:“老爷,王妃,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华秉章大手一挥:“来人呐,将珠儿翠儿赶出府去,另外再选两个机灵点的丫鬟去祁王府。” 华昀婉拧了拧那双浓淡相宜的远山眉,有些疑惑:“父亲是想就这么算了吗?难道不为女儿做主?” 华秉章道:“我都将她们赶出府去了,难道还不是在为你做主?” 华昀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还是高看了华秉章一眼。 这样大事化了的解决方式,就是想将事情压了下去,就这么算了。为的,就是保护那背后的人。 “你们两个,谁先说出幕后指使的人,我便饶谁一命,后说的那个人,即刻绞杀!” 华昀婉瞪着这两个丫鬟,怒火已经烧燃了眉梢。 珠儿和翠儿猛地抬头,各自却望着桌上不同的方向,这是求救的信号。 华昀婉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难道这背后的人还不止一个? 华秉章腾腾怒火压制不了,起身将桌子上山珍海味覆在了地上,陶瓷盘子摔个粉碎。 府里的家眷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向后退去,有些害怕。 “华昀婉,你这是要在娘家杀人造反吗!”华秉章厉声呵斥她。 华昀婉随意道:“父亲不给昀婉做主,那昀婉只能自己给自己做主了。这样吧,我将人带回去先审后杀。” 傅霖澜拍着手:“好啊好啊,去告诉司徒尧,告诉他!” 华昀婉知道此刻的阿娘其实是云姨,她在告诉自己,直接让司徒尧来处理。 可是司徒尧对她并无情意,这样去告状,貌似不大好。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华秉章迈着箭步走到了华昀婉的面前:“孽女,我华秉章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不是没出事吗,你那么较真儿干嘛?” 华昀婉面色一如既往的坚定:“我要一个公道! 我阿娘九年前被人所害,我九年后亦是如此,两次了这背后的凶手一直在鲁国公府逍遥法外,而您作为昀婉的父亲,阿娘的丈夫,却一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啊,那昀婉自己来动手!” 她在提醒华秉章,两次了,这两次你都选择视而不见。 华秉章脸色涨红:“你先回去,把人留下,我自己来查。” 华昀婉拔下了头上的金簪,一步一步向珠儿走去:“还是我自己来吧。” 华秉章扯过华昀婉的手臂,将右手举了起来:“你怀了皇嗣又如何,在鲁国公府,是我说了算!” 华昀婉的心凉透了,她没想到华秉章这么维护凶手。 一阵燥热的风,送来一句慵懒暗哑的语声:“怎么,本王的子嗣分量不够?” 那身着墨绿色蟒纹云锦的长袍男子出现在云漾厅门前,修长的身影随意靠着门栏, 手里把玩着那把八宝琉璃匕首,淡漠的目光带着一丝戾气。 司徒尧虚了虚眼,一双狼似的眸,冰冷地扫过众人。 第十八章 送去喂狼,活的新鲜 这些人顿时觉得四下的空气里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传说中狠辣暴虐的祁王,第一次会面,开口便是喂狼。 华昀婉微愣,司徒尧怎么突然来了? 华秉章与众人前来行礼,华昀婉将手里的金簪收在了袖口里。 司徒尧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脸色涨红的华昀婉:“这两个丫鬟,怎么回事?” 华昀婉正要开口,却不想华秉章抢了话: “昀婉,你娘明日还要看大夫呢,大夫说这两次的药对病情很是有帮助,你不再为你娘考虑考虑吗?” 华昀婉攥紧了手中的金簪,眸子的光黯淡了下来。 华秉章居然用阿娘的安危来要挟自己:“珠儿和翠儿大意,给我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身子有些不爽快,不过没造成什么大的过失。” 司徒尧看了看一地的碎盘子,在心里暗叹, 果然啊,皇祖母料事如神,说华昀婉孤身归宁,在鲁国公府必出事。 “蒙江。”司徒尧唤来一人。 蒙江佩戴着掩面的黑金面具,按着刀走进来,众人感觉一阵凉意的风袭来。 华昀婉认得,就是那日出现在王府的侍卫,原来叫蒙江。 司徒尧道:“这两个丫鬟送去喂狼,活的新鲜。”语气极为寻常,像在指挥人做慈善一般。 翠儿抖着肩膀,大叫:“王爷饶命,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珠儿也在那边叫了起来:“奴婢说,全部都招认,王爷饶了奴婢吧!” 司徒尧咧着嘴笑了一下,勾着身子看着她们,眼神像浸了鸩毒般可怖:“乖了,慢慢说。” 华昀婉站到了司徒尧面前:“算了吧,王爷。这两个丫头就是粗心,不要了便是。” 为了阿娘的安全,她只能选择退让。 嗯,暂时的。 司徒尧看了一眼华昀婉,又看了一眼华秉章:“也好。” 话语方落,那匕首就划过了珠儿翠儿的脖子,鲜血一下子喷洒在了华昀婉的浅绿色的裙摆上,鲜艳又血腥,似一朵朵开在黄泉路边的红莲业火。 “既然王妃不想听,那便更直接一点了。”司徒尧阴狠的笑着。 府上的女眷被吓得腿软,有些人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这祁王行事当真是狠辣血腥,果真莫名不虚传。 华昀婉看见那鲜血流了一地,开始止不住的干呕,顿时头晕目眩,险些晕倒。 她按着胸口,对着华秉章冷声道:“今日之事,还望父亲给个说法,昀婉在祁王府候着。” 傅霖澜连忙上前:“走啦走啦,回去让陶姑给你做好吃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也牵了司徒尧的手:“你和我们一起走。” 芳汀苑内,陶姑忙上忙下的端来了一盘藕荷夹肉,还有华昀婉最爱吃的鱼香肉丝,所幸,看到这些华昀婉来了些胃口。 傅霖澜从盒子里拿出一把糖来:“阿尧,给你糖吃。” 华昀婉听闻,募的紧张了起来。 此刻的傅霖澜虽然是云姨,但是在众人眼里她依旧是傅霖澜,她这么亲昵的唤司徒尧,会不会惹恼了他,然后扔去喂狼? 司徒尧脸色沉了沉,看了一眼傅霖澜:“谁让你这么唤本王的?” 傅霖澜笑着:“你是昀婉的夫君,当你是我的儿子啊,自然是要亲切的唤你。” 华昀婉将傅霖澜手上的糖接过,放在了司徒尧的手上:“尝尝吧,我阿娘从不给外人做糖吃的,这是她对你独有的心意。” 傅霖澜目光盈盈的望着司徒尧,满含慈母般的柔光。 华昀婉见傅霖澜的眼眶里有了淡淡泪痕,司徒尧是她的亲生儿子,就坐在她的面前,可是却不能相认,这是这世间多么痛苦的事情。 傅霖澜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假装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其实是在院外的角落里抹泪,那泼天的泪根本止不住。 她的阿尧,幼时是多么的温暖,多么的机灵,今日见了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又看到他杀人时阴鸷的笑意。 她这做娘的,心都要碎了,她不知道司徒尧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样子。 华昀婉也追了出来,递上一方丝帕:“云姨,你还好吧?” 第十九章 我教训他,上赶着去寻死? 傅霖澜接过那柔软的丝帕,惨笑道: “竟未想到是以这样的场面与他说上几句话,我李丹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这样惩罚我!” 华昀婉安慰道:“往后我会尽量制造你与司徒尧见面的机会,全你们母子情分。” 傅霖澜抓着华昀婉的手臂:“昀婉啊,让你嫁给他真是受苦了,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往后可怎么得了。” 华昀婉尴尬一笑,谁敢教训北齐的祁王啊,上赶着去寻死? “我尽力……” “昀婉,今日之事,你得慎重了。深宫与宅院其实都差不多的,你一定记得,宁用忠仆,勿用狡人。”傅霖澜认真说着。 华昀婉也点首:“我正有此意。 这鲁国公府的人我不会要,祁王府的人我更不敢要,待我寻了机会定是要为自己找几个贴心的人守在身边,这样才安心。” “我知道有个地方。”傅霖澜狡黠一笑,附在她耳边悄悄说着。 司徒尧将糖纸撕开放了一颗在嘴里,神色变得奇怪起来,眉眼间的阴鸷稍微淡了一些: “你娘居然还会做琉璃糖。” 华昀婉刚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幼时爱吃糖,丹云皇后怕他把牙吃坏了,所以亲自发明了这种琉璃糖,以果汁为料,味道不会太甜,但果香会一直留在嘴里。 由于是不同的水果,所以糖色五彩缤纷,故而叫做琉璃糖。 华昀婉温柔的道:“王爷爱吃,以后我给你做。” 今日司徒尧毕竟为她解了围,若不是华秉章要挟,眼看着这凶手就要被问出来了。 说什么自己都要感谢一下他的。 “你讨好本王,是不是为了这祁王妃的位置可以坐久一点?”司徒尧虚着眼凝视她。 华昀婉清绝容颜里没有一丝波澜:“王爷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从鲁国公府归去前,云姨拉着华昀婉说了很多关于司徒尧小时候的事情,以及关于他的喜好与禁忌。 云姨很担心华昀婉受伤害,毕竟现在的司徒尧,是她也不曾见过的反叛与危险。 “不过今日还是要感谢王爷来为昀婉出气。” 司徒尧嘴里化着琉璃糖:“是皇祖母的意思,你谢错人了。” 华昀婉“哦”了一声,随即陷入沉思。 她在鲁国公府已经和那些人撕破脸了,阿娘和陶姑她们都还在华秉章的府邸里,这华秉章遇事从来是先考虑自己的利益,阿娘往后若是受了欺负怎么办? 自己得赶紧想办法,让她们往后的日子过得安生些。 回了祁王府的第二日,司徒尧又不知哪里去了,只听王府管家在门外道: “王妃娘娘,府外有二人找您,您要见见吗?” 她微愣,会是谁呢,她可没什么朋友,除了花弄影。 忽而想起花弄影,华昀婉不由得有些难过。 百花深处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弄影姐姐在这京华就她一个亲近的人,自己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死了。 王府门一推开,华昀婉看见陶姑与陶戎站在门前,陶姑的眼睛都哭肿了。 她连忙走过去,将陶姑二人带入了王府:“姑姑,你们这是怎的啦?” 陶姑一边哭一边说:“四夫人,她将我与陶戎赶了出来。” 陶戎肩上挎着包袱,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华昀婉将信封打开,里面是陶姑奴籍的契书。 她看到这里一下子便明白了。 “阿娘是白日将你们赶出来的,还是晚上?”她问。 陶戎道:“四夫人今日早上突然发了怒,有些不受控制,就让府上的人将我们赶了出来。” 华昀婉沉吟了一会儿,白日的话,看来是她阿娘的意思了。 “姑姑,陶戎,你们莫要伤心,阿娘她神志不清,这么做全是为了我。 她想让你们来守着我,护着我,但又无法如正常人一般表达出来,定是昨日的归宁宴刺激了她。” 陶姑抬眸,眼泪立马收住:“啊,竟是这样的意思?” 第二十章 咱们都是奴婢,你哪里高人一等? 华昀婉点点头:“是啊,契书都给了,定是想你们别再回鲁国公府了。 阿娘定是在心里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将姑姑与陶戎送来了我的身边,可是你们一走,阿娘在鲁国公府的境地怕是不好受了。” 陶姑蹙眉:“是啊,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你也知道那郭氏心肠歹毒,四夫人有了危险怎么办?” 华昀婉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别怕,办法总会有的。” 随即转身对身边的管家说道: “管家,陶姑从此刻起就是我院子里的掌事姑姑了,陶戎是我的弟弟,手脚好,力气大,你看看在府上怎么安置好些。” 王府的管家是多么机灵的人,这陶戎是王妃的异性弟弟,岂能随意安排? “王妃,就让这位兄弟在娘娘的梨花落做一等护院吧。” 将人安顿好后,陶姑有些狐疑:“昀婉,这在祁王府伺候你的人,怎也被你赶出去那么远候着?” 华昀婉眼神冷淡的看了看外边的那些丫头:“这祁王府水深,谁是人谁是鬼,我根本无法一眼看出来。 第一日到府上时就有个叫白芷霜的女子,想来在府邸里的日子也很长了,这些个丫头是不是她的人,很难查清楚,我还是小心些为好。” 于是陶姑起身将门关了起来,还是小心为妙比较好。 “姑姑,咱们需出府一趟,办件重要的事。” 华昀婉带着陶姑与陶戎,套了一辆马车出府去。 白芷霜立在王府围栏处,眼神阴暗的看着那三人,回身便给了身边的丫鬟一耳光: “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让你们好好伺候她,替我打听消息,没想到连她华昀婉的门都进不去,我要你们有何用?” 两个小丫鬟年纪还很小,瞧着十三四岁的样子,像瘦弱的小鸡仔,身子抖如筛糠。 翠微哭哭啼啼解释着:“王妃娘娘不喜我们近跟前,都让我们在远处候着,自然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望舒也在旁边点着头:“是啊芷霜姐姐,她可是王妃,你和咱们都是奴婢,还是别与王妃对着干好。” 望舒的那一句“都是奴婢”,彻底激怒了白芷霜。 “奴婢?哼,你们是,我才不是! 我可是官眷之女,名门之后,只不过家道中落,现在有王爷给我撑腰,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是迟早的事情。 你们最好给我听话,要不然,我要你们好看!”白芷霜怒气冲冲的对两个丫鬟吼着。 白芷霜那素色身影离去后,翠微与望舒才从地上起来。 望舒替比自己还要小的翠微拍了拍染了尘埃的裙摆: “真是没皮没脸,纵使她之前名门贵女,不照样被贬入皇宫做了下等宫女吗? 要不是她运气好遇见了王爷,才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在王府作威作福呢。” 翠微摸了摸自己有五道手掌印的脸颊。 她红着眼睛:“可是我好害怕,毕竟她有王爷撑腰,万一她去告了状,咱们可都要没命。” 望舒恨了一眼白芷霜离去的方向:“什么撑腰,她连个通房都没混上,不过是府邸里的一等丫鬟,压着咱们罢了。 我倒瞧着王妃是个可以亲近的人物,不张扬,待人宽和,比那个什么白芷霜好。” 翠微也点了点头:“是啊,王妃第一日入府便打赏了咱们一袋银子,白芷霜虽平日里给咱们些小恩小惠,但更多的是对咱们打骂。” 祁王府的金龙顶马车在京郊的一处庄园停下,陶姑扶着华昀婉的手,慢慢走下了马车。 她还将府里的糕点与梅子放了几块在身上,怕她的昀婉一会儿饿了。 陶戎看着门匾上的大字:“万奴营,这是个什么地方?” 华昀婉端着手,轻声道:“北齐贩卖人奴的地方,这里面的人都来自各个不同的圈子,很是神秘。” 陶姑似懂非懂:“你要买丫鬟吗,买丫鬟找人牙子买几个回来挑一挑不就好了吗?” 华昀婉摇了摇头。 第二十一章 神秘莫测万奴营 “不,我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丫鬟。” 这个地方是云姨告诉她的。 万奴营里面的奴有些是被人卖来的,有些是自己凭得一番技艺自愿卖进去的, 他们可能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后,也可能是私生子,还有些便是江湖上隐秘的流人。 与普通出身的人,从技能、眼界、能力来说都很有不同,所以价格昂贵。 “在万奴营买奴,不问过往,只问忠诚。咱们给了钱,领人走便是。”华昀婉解释着。 万奴营内出来了一位黑面壮汉,将她们三人领了进去。 这庄园,外面看着是四面白墙的园子,进来了才发现是一间一间的牢笼,里面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一个笼子里面关押了好几十人,男男女女都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浑身脏污,有些在发呆,有些在嘶吼。 那些人看见庄园里来了人,特别是看见华昀婉一身淡紫色锦缎,头上簪有金簪,笃定是位贵人。 于是场子里开始闹哄哄起来:“贵人,贵人!选我,选我!” 黑面大汗一个鞭子挥了过去:“闹什么闹,找死啊!” 陶戎眼睛观望着:“姐姐,要不就选高大的,有力气的,好保护你的安全。” 陶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姐姐是来找丫鬟跟前伺候的,不是来找护卫的。” 华昀婉放眼望去,这些人神情呆滞,或很小或很老。 似乎都不是自己要的人,就在自己要失望离开时, 她看见角落的那个笼子里,有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儿安安静静的瞧着自己,不吼不叫。 华昀婉走了过去:“你在看我?” 女孩儿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不像她们那样吼叫,用声音吸引人的注意?”华昀婉问。 女孩儿漆黑的双眼里沉静如湖: “夫人是贵人,在哪里买不到个丫鬟,来这万奴营买奴,买的是忠诚与能干。 我若不做出一些特别的举动来,随了大流,夫人如何注意到我?” 华昀婉笑了笑,这孩子有些小心思。 “夫人有孕了对吧。”女孩注视着她。 陶姑纳闷的问她:“你怎的知道,乱猜的?” 女孩道:“我是医女,自然瞧得出来。 夫人面色有些憔悴,方才进来时又有些干呕,见夫人干呕,姑姑您又递上了一些梅子,于是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华昀婉将目光移到黑面壮汉身上:“她,要多少钱。” 黑面壮汉冷哼一声:“您看着给。 要她跟你走才行,这死丫头非要将地牢里的那个人一起带走,没人愿意买她。 我们也不敢强卖,她去了别人府里闹事怎么办?” 华昀婉看着女孩儿:“地牢里是什么人,你为何要与她一起走?” 女孩儿道:“她救过我一命,我答应过她,终有一天,我会带着她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黑面壮汉道:“这死丫头也有不少人想买,就是她非要将那地牢里的疯子一起带走,别人都不愿意。” 女孩儿生了怒火:“她不是疯子,不是!她只是心智有些残缺罢了,她不会害人的,夫人相信我!” 华昀婉道:“是不是她走,你才会走?” 女孩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华昀婉看着她,若有所思。 一个人都到这样的窘迫境地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应该是第一时间挣脱牢笼,她却还想着有恩于自己的人。 这样重情义的人,世间是少有的。 “去,将人从地牢里带出来。陶戎,一并付钱。”她说道。 女孩儿的眼里有了波澜。 黑面壮汉命人将人带了出来,好似是个女的,衣衫褴褛,头发遮住了整张脸,手脚皆用铁链子拴着。 这人像疯狗一般,见着人就攻击,龇牙咧嘴。 陶姑吓得挡在华昀婉的身前:“你确定要带这个人回去?” 黑面壮汉一边收了钱一边说:“我可提醒过你的,以后这疯子杀了人,闹了事可与我无关。” 华昀婉点首:“她们叫什么名字。” “夫人莫问万奴营之人的来处与姓名,出了这个大门,她们的一切都是您的。” 华昀婉默了一会儿:“好吧,庄子有句话叫,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若浮,这地牢里的便叫若休吧。” 若浮牵着若休的铁链子,摸了摸她的头:“别怕了,咱们终于可以一起离开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几根银针扎在若休的脑袋上,这人便消停了下去。 华昀婉幽幽的道:“咱们要去的地方是祁王府,你们怕吗?” 第二十二章 要不去奴家房里弹给你听? 若浮微愣,原来眼前人是祁王妃。 祁王这号人物,北齐没有人不知道的,可自己没有选择了。 “不怕。若浮代若休叩谢王妃大恩。” …… 北齐京华的另一边,可热闹了。 灯火辉煌,云鬓花影间的百花深处, 司徒尧的骨头都泛着一股慵懒的劲儿,修长如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酒盏, 他墨眸半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台子上的表演。 百花深处的歌舞表演在北齐,那可是一绝,但这根本无法激起他的兴趣。 秦淮,户部侍郎的小儿子,京华城中有名的纨绔。 他与司徒尧也相识了好几年,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他胡混来着。 司徒尧做事是挺荒唐暴虐的,什么人都下得去手。 不过就百花深处那件事,他自己是觉得有些奇怪的,毕竟这几年来他从未见过司徒尧身边有个女人的。 一般的小姑娘见了他都怕,也不敢怎么往上贴,这奸杀花魁……就挺离谱。 他一脸笑嘻嘻的坐了过来:“王爷,您今天怎么有雅兴来这百花深处啊,那风波毕竟才过去不久呢。” 司徒尧看了一眼秦淮,秦淮瞬间觉着脸部扫来一股阴寒的风。 “本王来不得?” 秦淮举着酒杯:“哪有,我这是关心王爷您呢,这不是怕您被人非议嘛。” 前些阵子百花深处的花魁命案,还没过去好久呢。 司徒尧唇角掠过似有似无的笑:“本王还怕那悠悠众口?” 秦淮怀里抱着一位美姬,笑得跟桃花似的: “王爷自是不在意,也没必要在意,我秦淮是信您的, 王爷次次来百花深处都没点几位娇媚娘子在怀,何谈奸杀花魁,这都是没有的事。” 那美姬娇俏一笑:“王爷怎的一直盯着那琵琶女,王府里的那位难道没为王爷弹上几曲儿消遣?” 秦淮的笑意在脸上渐渐消失:“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别说,给我滚出去!” 他将美姬一把推倒在地上,眼神看了看司徒尧,背后惊出一阵冷汗。 祁王司徒尧虽然表面上是娶了鲁国公府的嫡女, 但这华昀婉在认祖归宗前,的确是这百花深处的琵琶女, 与家世清白的高门贵女还是有所区别的。 这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言语间在讽刺司徒尧娶了身份卑微的琵琶女嘛! 司徒尧咧着嘴笑着:“你过来。” 那美姬对着秦淮甩了衣袖, 瞪了他一眼,赶忙的去了司徒尧身边,开心得不得了, 毕竟这是当朝王爷,皇帝的亲儿子。 美姬用嘴叼着酒杯,扭着水蛇腰,用嘴将酒杯送到了司徒尧的面前。 司徒尧眸光阴鸷,伸手接过了酒盏,美姬见状放开了去,顺势倒在了司徒尧的怀里: “王爷,奴的琵琶也弹得好,要不去奴的房里弹给王爷听。” 秦淮在旁边开始对她心生怜惜,接连哀叹。 司徒尧虚着眼,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好啊。” 美姬妩媚的笑着,勾着司徒尧的手往楼上走去。 司徒尧阴沉一笑,伸手扯下她手臂间的水袖套在了她的双足上, 水袖的另一端被抛上了房梁,女子一下子被倒吊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百花深处大堂里的人,一下子被女子的尖叫声吸引了过来。 司徒尧淡淡看着她,唇角似有一抹凉薄笑意:“今日本王不听弹琵琶,听……人捶大鼓。” 他手一用力,这女人的身子便飞了出去,撞击在对面的大鼓上,“咚”地一声。 来来回回好几次,那女人额头流下血来,不断的求饶: “祁王殿下饶命啊,奴家错了,奴家真的错了!” 司徒尧大手推着她一次一次的撞击大鼓,在一旁笑得极为用力,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神色如疯似魔。 旁边的人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又是这个祁王,不得了哦,看来又要出人命了。” “可怜啊,多么娇俏的美人儿,一张脸都肿成猪头了。” “这才新婚几日呐,就来百花深处了,太不像话了。” 百花深处的老板,万有山,从人群中急急忙忙赶来,跪在司徒尧的面前: “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小的百花深处今儿个还要做生意呢。” 司徒尧垂眼看着他,神情慵懒:“你抖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第二十三章 你碍着本王的眼,是不是也该杀 万有山抬手,狠狠给了自己几耳光: “都是小的不会管教人,才冲撞了王爷,都是小的的错,请王爷饶恕了她吧。” 见司徒尧不开口明言,这才更吓人。 他又道:“要不小的将人带出去杀了,别在这里碍您的眼。”别耽误他做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尧一脚揣在他胸口:“是不是只要碍着本王的眼都该杀?比如,你。” 万有山被他踹的滚了出去,又自己爬了回来:“王爷恕罪,王爷您消消气,小的这就自罚。” 万有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匕首插在自己的大腿上。 鲜血一下子染红了那上好的橙色锦缎,吃痛的哀嚎了一声:“还请王爷消消气。” 司徒尧将酒杯里的酒缓缓倾斜,倒在了黑靴前,看着一地鲜血与酒缓缓流到一处,眼神极为冷淡。 场子里,寂静了下来,众人都默默注视着这魔头的神情,生怕他下一步开始大肆屠杀。 秦淮端着酒壶上前,他很清楚,明日整个京华的皇室第一趣闻,又是这祁王了 “嘛呢,散了散了,各自玩儿去。” 秦淮对着众人吆喝着,命人将周围的人都散了去。 蒙江附在司徒尧耳边悄悄了说了几句后,他便将酒杯扔在地上, 望着秦淮:“你自己在这儿消遣,我上楼一趟。” 百花深处的阁楼甚为隐秘,如不是有人特意引去,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蒙江在身侧小声禀告:“此番追查王爷之前在百花深处的那件事,已经有了结果。 王妃娘娘的的确确曾在百花深处演奏琵琶,不过她并非是在这儿长期演奏的琵琶女, 娘娘只为花魁伴奏,素日里皆蒙面示人,见过她样子的人极少。 属下又去盘查了桃花村村民,娘娘与家人自到桃花村皆是与人为善,没出过什么有差错的事情。” 蒙雪,蒙江的妹妹,同为司徒尧心腹。 她一袭黑色紧身长袍,双手奉上这时日里查到的东西: “王爷,百花深处的酒,多多少少都放了些东西进去,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不过您当日饮下的被称之为媚儿酿的酒,是不应该出现在二楼的,那是地下一层客人的专属。” 司徒尧凝眸:“百花深处的规矩这来过的人都知道, 二楼以上才是歌舞表演,这一楼与地底下嘛,就是勾栏院。看来是有人故意调换了本王的酒。” 蒙雪点首:“是的王爷。 百花深处夜夜笙歌,人潮来往如云, 这酒从酒窖到备酒处,再经过行廊、转角一步步的送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自然追查起来很是困难。” 司徒尧一脚踢开阁楼的门,走了进去:“那就是没结果咯?” 阴冷的质问,惊起一阵心惊。 蒙雪道:“属下还在追查,就快有结果了,不过另一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阁楼负责打扫的老仆人说,那日床单上留有一处不大不小的血迹,许是……许是王妃留下的。 这些与我兄长说的信息是吻合的,王妃娘娘仅是在百花深处弹琵琶,并未做下堕落之事。” 蒙雪是女子,言语间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司徒尧语气稍微缓和:“这孩子,真是本王的?” 他疑心极重,自知道华昀婉与孩子的存在后,他派出了心腹多番探查,势必要查出个结果来。 不过查出来的东西都与顾太后查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蒙雪点了点头。 蒙江道:“这下药之人暂时没查了出来,但属下查到这花魁花弄影其实并未真的死去。 那第二日拖出来的尸体并不是花弄影的。 有与花弄影相熟的人指认,花弄影身形修长,要比尸体高出许多来。” 话及此处,屏风后面突然响动了一下,声音极小,不过,室内的人并未发觉。 司徒尧神色如常:“加派人手寻找花魁花弄影。 另外,将百花深处所有伺候酒水的人,全带回食人窟,慢慢拷问,不老实的,就送去喂狼。” 他,可关心自己喂的小动物了。 随即他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蒙江蒙雪相互对望一眼,似有不解,难道王爷还要在这里追忆过往? 不过他们兄妹也不敢问,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司徒尧眯起一双黑如曜石的瞳孔,眼神里带着一股森冷杀机,脸上带着残忍笑意: “主动现身,还可以与本王商量个体面的死法。” 第二十四章 你也配? 华昀婉躲在屏风后面的那个大柜子里,听见司徒尧对自己亲切的问候,害怕得不行。 本来这几次相处都还算相安无事的,可今日二人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他疑心又重,想必自己也要被拿去喂狼了。 “本王是个耐心不大好的人。”司徒尧又在外面淡淡的补了一句。 华昀婉手心都出汗了,能不能不出去啊…… 该死,早来晚来不好,偏偏要撞在他来的时候,司徒尧没事儿来什么阁楼啊。 华昀婉慢慢推开柜子的门,还没等自己站稳,一把匕首就冲自己飞来,栽在木柜上,距离自己的耳畔毫厘之间。 她吓得失声唤道:“王爷,是我!” 司徒尧迈着步子越过屏风,见是是一身男子装扮的华昀婉, 邪笑着开口道:“你竟敢跟踪本王,还偷听本王说话。华昀婉,你是活腻了吧?” 华昀婉将木柜险些扎死她的匕首取下来,递给司徒尧,沉了沉气: “昀婉并未跟踪王爷,只是今日刚好回百花深处来找些弄影姐姐的遗物,为她立衣冠冢罢了,我怕她变成孤魂飘零世间。 不过方才确实听到王爷的属下说弄影姐姐还活着,所以在柜子里有些激动……” 司徒尧接过匕首,打量她几番,男子装束下的她依旧抵挡不住她的清丽娇媚。 “花弄影的房间不在这里。” “昀婉已经去过她的房间了,只是这阁楼想再来看看。”她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看什么,触景生情?回忆那晚与本王的春宵一夜?”司徒尧斜睨着她。 华昀婉越过司徒尧,走到了门前,自己得赶紧走,这地方晦气。 “并非如此,昀婉那晚在阁楼掉了一个镯子,抱着侥幸再来找找, 没成想镯子没找到,外面就有了动静,所以就躲进了柜子里。昀婉真的没有想要偷听什么。” 司徒尧一把手提了她的后襟,将她移到了床边:“走什么,这可是王妃与本王初次相遇的地方。” 华昀婉蹙了蹙眉,这个司徒尧,怎么那么难缠? 自己听到的全部都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也没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是啊王爷。这是咱们缘分开始的地方,虽一开始有些荒唐,但昀婉自此以后便忘不了王爷了。 所以借着找镯子的由头,在这里多留了一些时候。” 华昀婉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说谎的本事又见长了。 司徒尧将脸凑了过来:“你在暗示本王,今晚在这里,嗯?” 华昀婉无语了,我暗示什么了呀我暗示,我就是想你快点放我走…… “不是的,昀婉是说,与王爷相遇是偶然,但却不能按捺自己的心。 昀婉……心悦王爷, 不过自知身份卑微,这祁王妃的身份来得有些牵强,自是不敢久居的。 请王爷放心,昀婉会将这份心意隐藏在心底,王爷也不必挂怀,昀婉也真心希望王爷以后遇见自己满心喜爱的女子。” 她一口气说完,还有些紧张。这司徒尧并非无脑暴虐,他疑心重得很。 司徒尧修长的手指挑衅的钳住她的下巴:“你,当真心悦于本王?” 华昀婉真诚的点点头:“是呐。” 司徒尧阴鸷的眼神毫末不差的扫过她的面庞,极为仔细的探寻着真假:“你也配?” 华昀婉道:“配不配的,都是昀婉的心意。心悦一个人只是自己的事情罢了,与旁人都不相干的。” 她见司徒尧没言语了,又试探问道:“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司徒尧回神:“滚。” 华昀婉松下一口气来,快步走到门口,忽的她又停了下来。 糟糕……司徒尧的属下已经查到了花弄影没死的消息,自己应该多问一句的。 司徒尧在她身后幽幽传来一句:“怎么,王妃舍不得本王了?” 华昀婉挤出一丝笑来:“是啊王爷,好几日不见王爷了,昀婉有些挂念呢。 王府的马车就在楼下,王爷要与昀婉一同回府吗?” 在路上,我慢慢问。 司徒尧走了过去,突然大手一挥, 华昀婉束在头顶上的男人发髻一下子如乌色瀑布般散了下来,丝缎般的长发一瞬间披在了她的胸前。 他要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男人的腰,碰不得 阁楼里十分寂静,迅白的光从她头顶劈落,一张清绝仙尘的面容多了一丝娇儿妩媚。 一阵淡淡的兰香气息散发出来,萦绕在燥热身躯旁,愣是迷人。 她沉静的眸光忽的像受惊的小鸟有一丝慌乱,撞在司徒尧的胸前。 司徒尧盯着她:“你这么喜欢本王,何不把心剖出来看看,如此本王才知道是真是假,是多是少。” 华昀婉浅浅笑着,心疼的将束发的簪子捡起来递给了司徒尧: “见你的第一次,昀婉的心便满了,王爷若不信,就剖开来看看吧。” 司徒尧接过那根簪子捏在手里,瞪了她一眼:“回府。” 华昀婉终于松下一口气,这心,方才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出了百花深处,华昀婉反复看了司徒尧的脸色,觉得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怒火的。 于是问:“王爷,方才听蒙江侍卫说,弄影姐姐还活着,若有了新的消息能否告知昀婉一二。” 司徒尧道:“想干什么?” 华昀婉思索了一番:“弄影姐姐在京华交心的只我一人,她只要活着,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 但这么长日子了,她从未来联系过我,所以昀婉猜测,她定是被人追杀,所以不敢轻易露面。 正如那群追杀我的人,仿佛对方想要把一切的线索斩断,让污名一直跟随王爷。” “你也被人追杀过?”司徒尧问。 华昀婉点了点头:“自我在百花深处逃出后,便一直有人跟踪,后来这些人直接从跟踪变成了追杀。 还好我提前有防备,在小竹林里设下埋伏,又在荒村附近躲躲藏藏,才躲了过去。” 司徒尧眸光沉了沉,寒声道:“等本王消息。” 司徒尧半道上就要下马车,华昀婉抓住了他的衣袖,但司徒尧起身太快,她的手一下子滑到了他的窄腰上。 不过华昀婉自己也没注意到,着急的说:“王爷定要找到花弄影,她是唯一可以证明你冤情的证人!” 华昀婉觉得司徒尧神情冷淡,担心他不把找花弄影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时着急,与他主动有了拉扯,回神时,那玉手刚好下滑到了他的臀上。 别说,还挺结实,挺翘的。 司徒尧回身看着她的手,阴鸷的双眸带着一丝冷冷的浅笑:“没人告诉你,男人的腰臀碰不得吗?” 华昀婉立即收回手,脸上微微发烫,补上一句:“昀婉是不愿见王爷被人诬陷。” “华昀婉,收起你对本王的那些心思。本王想睡你,不过是觉得你有那么几分姿色罢了。” 司徒尧一字一句的说着,淡漠的神情在一般人看来是极为伤人的, 可华昀婉一点也不在乎,找到花弄影才是最重要的。 她正想说“请把簪子还我”,司徒尧已经下了马车。 好端端的,玉簪子怎么又不还了,那簪子可是请高僧开过光,雕着吉祥物的宝贝呢。 回了府,若浮在梨花落院子里候着:“王妃,奴婢来给您请个脉。” 陶姑提着一篮子果子走过来,笑呵呵的:“小若浮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说你如今月份小,容不得疏忽,需每日诊脉才放心呢。” 华昀婉笑着:“好,走吧,随我进屋子。”她突然又想起一人:“对了,若休的伤好些了吗?” 若浮微微点首:“若休的伤是皮外伤,她一身铁骨,倒不碍事。只是损了神智,不怎么言语。” 若浮从前是官宦人家里养的医女,同为女子,专为府邸的贵女贵妇看病诊治倒是方便。 她与她的娘,两代人都从医,后来那人家在朝廷犯了错,被抄了家,所以就被卖入了万奴营。 若休来历不明,与若浮年纪相仿,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受刺激容易发狂,也不怎么言语,会做些重活儿。 听陶姑说,若休来了府上都很安静,没出什么差错。 华昀婉吩咐着:“陶姑,没事儿多去看看若休,她整日不说话,别憋坏了。” 若浮诊脉的手从华昀婉手腕上离开,眼眸转了转:“王妃脉象稍有虚浮,怕是前段时间吃了些寒凉之物,这对腹中胎儿怕是不大好。” 华昀婉叹了口气,都是那珠儿翠儿作的恶果: “那就劳烦若浮小大夫去帮我抓抓药吧,药材王府应该都有,你去拿便是。 对了,若休有伤,你一并将药给她抓了吧。” 若浮点头领命出了院子。 没过一会儿,华昀婉听见王府里有了打骂之声。 第二十六章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陶姑从门外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那个若休,和府里的下人打起来了。” 华昀婉瞪大凤眸:“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说着她起身往打闹的地方走了去,陶姑也连忙跟了上去。 司徒尧的王府是当朝顾太后的一处私产,顾太后宠爱这个孙子, 所以将京华最大的也是最宏伟的一处宅院赐给了司徒尧,堪比小皇宫。 这王府巨大,华昀婉从未走完过。但是她知道,王府里有一处院子是存放药材,以及培育药草的,若浮很喜欢那个地方。 百草堂里,围了一圈王府的仆从。 张婆子指着若浮与若休骂起来:“都是些个什么贱货啊! 别以为做了王妃的一等丫鬟,你就可以趾高气扬了,你家王妃不过是个临时王妃罢了。 我都听说了,姓华的出身风尘,下贱得紧,只不过是运气好有了王爷的种,才有这么好的运气飞上枝头变凤凰。” 若浮并不示弱,反骂道:“王妃娘娘是太后亲封的祁王妃,在这王府一日,便就是这王府的主子,容不得你造次!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将这屋子里有毒的药草炼成毒药,塞你嘴里!” 李婆子道:“等王爷回来,咱们去找王爷给咱们做主。这王妃身边的丫鬟,竟然还给丫鬟抓药,真当王府是自己家啦。 两个死丫头,连着那个姓华的,九个月后全都滚出王府去。” 若休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们谩骂,她看了看若浮,也不太明白在说些什么。 若浮将药篮子扔在地上,卷起了衣袖,双手叉腰:“死婆子,尽在背后嚼舌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若浮猛地冲了上去给了张婆子一个耳刮子,张婆子是常年做重活的,力气在若浮之上,一把将若浮推倒在了地上。 若休旁的看不明白,但若浮被人打了,她看得懂。灰眸一沉,凌空一跃,一脚将张婆子踢飞了出去。 她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不能打她。” 李婆子也上去推攘了起来,扯住的若休头发不放,若浮上前去咬李婆子的手臂,痛得她大叫。 “你倒是说啊,这些话是谁叫你们说的! 临时王妃这样的话,我第一个去告诉王爷,再不行,咱们闹到太后娘娘那里去。 堂堂祁王嫡妃,岂是你们这些奴婢可以羞辱的!” 若浮不依不饶的吼着。 李婆子叫嚣着:“我让你嚣张,让你嚣张,王爷的孩子一落地,你们都得滚!” 若休反手给了这李婆子一个耳刮子,再将人踩在脚底下:“你叫谁滚?” 陶姑在人群背后大声呵斥:“都在做什么呢,还不快快让开!” 华昀婉从人群中间走了过来,看着扭打的四人,凤眸一沉:“你们都在做什么?” 张婆子跪在地上:“这丫头中饱私囊,竟给另一个丫鬟抓药,我说了她几句,她不开心就要打我!” 李婆子在一旁点头:“是啊,知道的是王妃娘娘您的贴身丫鬟,不知道是还以为是王府的主子呢。 这百草堂的东西是随随便便可以给奴婢用的吗?” 华昀婉道:“是我准允的,又怎么了?” 李婆子不依不饶:“王妃娘娘准允也是不符合规矩的,她们毕竟是下人,生了病身子不爽快,是需要自己外出就医的。” 若浮看着华昀婉:“才不是呢! 是我来抓药时,听见这两个老东西在背后妄议王妃娘娘您, 说您是什么临时王妃,言语间满是嘲讽,毫无尊重之意。 这王府的下人怎如此没规矩,要放在其他贵人的府邸,早就拖出去打死了, 你们就是看着王妃娘娘为人宽厚,抵着良善之人欺压对吧!” 华昀婉认得这两个婆子。 自己入府时,这两个人其实是自己院子里负责杂役的婆子,一直也不得自己重用, 在陶姑陶戎来了以后,这两人便被打发来了百草堂,估计是心生了怨恨。 她冷笑一声:“我总觉得与人为善不是什么错事,但坐到了王府女主人这个位置上, 一味的迁就某些人,就会让这王府里的人对本王妃产生一种错觉对吧?” 第二十七章 备两副棺材来,给我狠狠地打 她转眸看向陶姑:“姑姑,在鲁国公府妄议主子,该怎么罚?” 陶姑冷冷看了婆子一眼:“赏二十个板子,再拖出去扔了。” 华昀婉抬了抬手:“陶戎力气大,让他来行刑,一人四十大板。 打完了,我再慢慢审问,看看这王府里嚼舌根子的源头在哪儿。” 她凤眸冷冽,温菀已被渐渐吞噬。 陶戎端来了木椅:“姐姐身子贵重,坐着看便是。” 张婆子哭诉着:“王妃娘娘安能私自苛待下人,老奴可是这府里的老人,我要去禀告王爷!” 华昀婉凤眸里的清寒浓重了起来:“本王妃是北齐皇室,当朝顾太后亲封的祁王嫡妃。 三书六聘,名入皇族宗祠,即便是死了,都是这北齐的皇族。 临时王妃又如何,我在这里一日,一日便是你们的主子! 我华昀婉待人宽厚,是我自己愿意做个良善之人,并不等于你们这些下人可以欺负到我头上。 今日我这个王妃不在这里把威严立起来,明日这王府怕是要翻天了!” 华昀婉清楚,今日不把这件事解决好了,以后这祁王府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捱。 陶戎几个板子打了下去,张婆子哀嚎不止,怕是要打死人的样子,李婆子已经吓软了腿。 可明明白芷霜白姑娘就跟她们说了,这王妃是纸老虎,今儿个在,明儿个就不在了。 没必要放在心上,她可不是什么王妃真正的女主人。 更何况,王爷怎么看得上这样一个出身的女人。 张婆子吃痛得紧,心里怎么想不要紧,身体是真的痛。 她求饶着:“王妃娘娘,老奴错了啊,老奴这张臭嘴该打,但您不要打我板子了,四十个板子下去,我可真就没命了啊!” 华昀婉厉声道:“让管家备下两副棺材来!给我打,狠狠地打!” 陶戎加大了力气:“妄议主子,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陶姑转身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仆从:“都看见了吧,以后谁要是没了眼力见儿,就不是四十个板子那么简单了!” 白芷霜冲入人群,眼底里满是得意,呵,华昀婉倒真是会上当,就等着你撒泼呢。 她柔柔弱弱的说着:“王妃娘娘饶恕了他们吧,若是让王爷知道您苛待下人,恼怒了您去怎么办? 毕竟王妃娘娘才来这王府不久,留下个温柔娴静的好印象才是重要的。” 陶姑冷眼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华昀婉没理会她,只是那张婆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说吧,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婆子虚弱的伸手指了指白芷霜:“白……” 陶戎伸手探了探张婆子的鼻息:“死了。” 白芷霜心虚的看了张婆子一眼,还好她死了: “白白的一条性命啊,张婆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以后在王府,大家都别学她,少在背后嚼舌根子,惹了咱们王妃娘娘不高兴。” 华昀婉靠在木椅上,众人都已经跪在了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地里。 她缓缓起身,威仪自持:“下次再有人犯到本王妃手里,连装尸首的棺材都没有。” 李婆子跪在地上本想指认白芷霜,但是她接收到白芷霜递过来的眼神后,就将这样的心思暂时按捺住了。 祁王妃今日之威,立不立的起来,还要看王爷的意思呢。 这没到最后关头自己就再忍一下,若来日真的让那白芷霜做了王府妾室,自己也好有个好奔头。 反正自己比张婆子年轻十多岁,应该打不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众人散去后,华昀婉领着若浮、若休回了梨花落。 若浮牵着若休跪在地上:“王妃,今日是若浮给王妃惹事了,还请王妃责罚。” 华昀婉扶起了二人:“你们没做错,而且做得很好,是这王府里的人不识抬举。 我初来乍到,毫无根基,身份又被人所非议,自然这府里的下人是有不服气的。 今日不闹大了去,往后没人将咱们放在眼里。” 若浮二人退下后,陶姑忧心忡忡:“昀婉,你今日闹那么大的脾气,是故意的吧?” 第二十八章 不就是宠幸了她吗 华昀婉苦笑一声:“还是姑姑你懂我,若不是逼急了,谁愿意造这业障。 小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我作为明面上的主子, 虽说不上什么破釜沉舟,但不能一味地软下去。” 陶姑蹙着眉头:“只是不清楚王爷那边知晓了会如何想王妃,这祁王殿下的恶名咱们都是见过的。 若真的送你去喂了狼怎么办?” 门外有人叩响房门,陶姑问:“谁在外面?” 外面有个小丫鬟的声音说着:“王妃娘娘,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华昀婉与陶姑对视一眼,她温菀笑着安慰陶姑:“别怕,我去去就回。” 浮清池里,仙雾缭绕。 殿顶盘着的两只金色蛟龙金光熠熠,似要飞龙入水; 碧绿沁凉的翡翠地板铺就一室,说这是金玉满堂也毫不为过。 池子占据室内的大半部分,里面蓄满了泉水,涟漪阵阵,很是宽大。 而这里,仅是司徒尧洗澡的一个地方。 伺候的丫鬟不下十人,都跪在池子边上,手上端着果盘,与制作精良的糕点,奢靡至极。 这些人不敢东张西望,毕竟伺候祁王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情。 司徒尧双眸微微闭上,浑身浸在温热的池水里,露出饱满性感的胸肌,慵懒已经堆积满了每一根骨头。 白芷霜自入浮清池后便痴痴的盯着他看。 回了神,才想起有正事儿要办。 她在一旁抹着眼泪:“王爷,这张婆子好歹也在王府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先前她在王妃娘娘面前便少不得打骂,今日王妃娘娘不知是怎的啦,因为抓药那么点小事,竟将人打死了,就连李婆子也被打了个半残。 芷霜瞧着心惊呐,这传出去,祁王府怕又是没个好印象了。 况且,王妃娘娘是太后亲选的人,名声若不好的话,对太后娘娘颜面也是有影响的。” 她知道司徒尧厌恶华昀婉,这王妃的身份就是这女人从司徒尧身上算计来的,只要找到一点错处,保不齐司徒尧拿她开刀。 司徒尧缓缓睁开了长眸:“谁让她私自做主的,真当自己是王妃了?”面容温温柔柔,耍起狠来,比谁都绝。 白芷霜抽泣了几下:“王爷,芷霜害怕。” 司徒尧:“怕什么?” 白芷霜耸着肩,柔柔的道:“怕王妃娘娘哪天一个不高兴,将芷霜也杖杀了去。 王爷是不晓得,芷霜总感觉王妃娘娘不喜芷霜,许是我与王爷走得近些的缘故吧。” 司徒尧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这府上伺候的奴婢,什么叫走得近?” 白芷霜不依不饶:“芷霜从王爷出冷宫时便跟在身边了,这么些年过去, 一直在王爷身旁伺候着,这话到了王妃耳朵里,同为女子,难免不会多想。” 她试探性的看了看司徒尧的脸色,但从他脸上又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司徒尧眼神阴沉得可怕起来:“去将王妃叫来。” 白芷霜唇角上扬,眼眸里的得意之色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显得阴森:“是,王爷。” 她让浮清池的小丫鬟去请了华昀婉过来,自己并未离开,就站在外边候着。心底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华昀婉呐华昀婉,今日你就算是在王爷手里没死成,也会脱层皮的。 白芷霜看见华昀婉走来,特意将发髻散了下来,还将衣衫弄乱了, 朝她娇软又得意的笑了一笑:“王妃娘娘玉安,芷霜正要去冲凉呢。你往里面慢慢的,王爷就在里面。” 华昀婉面无表情,不就是司徒尧宠幸了她吗,宠幸了又如何,关自己什么事? 入了浮清池,室内仅有司徒尧一人。 她眼神穿越迷迷叠叠的水雾,看见司徒尧迈着闲散的步伐一步一步从池子里走了出来,一丝不挂。 华昀婉的目光从上至下的顺着看了去,那腹部的六块腹肌,肌理分明,正妖娆性感的散着热气。 再往下,那壮物映入眼帘…… 她募的红了脸,转过身子去。 “你看都看完了,还转过去干嘛?”司徒尧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 第二十九章 司徒尧,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华昀婉紧张的闭上了眼:“我不是故意的。”司徒尧什么人呐,这么豪放的吗? 她扭过身子,虚着眼从旁边的衣架子上取了薄袍:“让昀婉伺候王爷更衣吧。” 司徒尧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颌,手掌贴在她的颈间, 华昀婉有一种牙齿都要碎掉的感觉,远山眉紧了紧。 “华昀婉,谁给你的胆子?” 温泉的热气蒸煮着这间屋子,燥热的水雾与她身上的兰香气息交融,蘼发出一股特别的燥热。 司徒尧将她拉扯到自己胸前反转了身子,她的背紧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肌,这男人附在她的耳边又说: “穿成这样来找本王,想用身子来换本王放过你?” 司徒尧,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谁遣了人命她过来的? 她穿的,不就是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吗,有什么特别? 华昀婉伸手掰开司徒尧的手,不准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王爷,昀婉是来道别的。” 他修竹似的手又在她的脸上缓缓游走起来,低沉的嗓音撞入耳畔,很是温柔: “临终遗言吗?” 华昀婉长而卷翘的睫羽半垂,挣脱开他的桎梏,转身沉静的望着他的眼: “王爷,虽然昀婉很舍不得您,想日日见上王爷一面,但是昀婉如今想通了,今日就将这份心意斩断。” 说着,那眼眸里映上稀碎的水花来。 “你什么意思?”司徒尧沉了脸色。 华昀婉苦笑:“昀婉本就是桃花村长大的姑娘,因上天安排才幸运的遇见王爷, 但昀婉从不奢求王妃之位,其实这位置也坐得挺艰难。 所以请王爷放心,待回了鲁国公府定会好生养胎, 待孩子出生后,昀婉会命人将孩子送来,此生再也不会出现在王爷的面前。” “你一日说心悦于本王,一日又说斩断心意,你当本王是什么?”司徒尧寒眸死死瞪着她,戾气横生。 华昀婉抿唇,心中甚为无语,司徒尧,你听重点好吗? “心悦于王爷又如何,只是身份不匹配,多遭人诟病。 还是回了娘家好,免得以后什么事都要闹到王爷这里来。 日子长了,传出去也怕王爷受昀婉恶名的牵累,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候。” 华昀婉深知司徒尧这样的人是千万不能硬来的,以退为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眨了眨眼,藏不住的泪光,缓缓滑落。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字字不提今日之事,但每一句都说尽了自己的情意与辛酸,无奈与痛苦。 司徒尧脸上的笑意骤然不见,眸光极暗。 忽的,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带了过来,直接将人撞入怀中, 低头狠狠地吻向她淡粉色的唇,一股馥郁兰香由上充斥到下,点燃了一周身的火焰。 司徒尧撬开她的唇,肆意侵略。 华昀婉先是一愣,但仅是一瞬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反应了过来。 司徒尧,在试探她。自己不是老说喜欢他吗? 她仰了头,顺从的接应着他释放的信号,唇舌相绕,分外柔软,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 司徒尧微微挑眉,她倒是放得开。 想来她的的确确身份有异,身怀有孕,孤立无援,惩处几个眼力浅的奴才,立下威严,好像并无过错。 “本王还怕恶名?”他虚着眼,眼里带着一丝情欲。 华昀婉有些无语,司徒尧怎么总是不说重点…… 她别过了头,脸色有些涨红,胸口有了些急促的起伏。 司徒尧的视线落到她桃颊雪颈间,喉结滚了滚,燥热再次往上窜行。 “不管王爷如何想,昀婉自是不愿让王爷难堪的。” “你真的心悦本王?”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目光柔和的对上他的眼:“王爷若不信,昀婉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司徒尧阴鸷的望着她:“那以后本王死了,你可愿主动殉葬?” 华昀婉:“……”她愣在了那里,殉葬,前朝便被废除了的恶习。 司徒尧松开了对她的禁锢,讽刺的笑了一声:“呵。”呵,女人。 华昀婉觉得司徒尧这个人似乎对人世间没什么留念。 “那王爷,昀婉明日可以离开了吗?” 正好借由此事,自己可以回鲁国公府守着阿娘,来个一家大团圆。 司徒尧伸手将华昀婉横抱了起来,往榻上走去。 第三十章 怎么,不愿意? “本王三书六聘娶的王妃,连洞房之礼都不曾行过,说出去,有失颜面。你既要走,那便将礼数全了来。” 华昀婉连忙拒绝:“王爷不可啊,昀婉腹中胎儿不足三月呐!” 司徒尧抱着她,想了想:“是啊,不足三月,那便等到三月后,礼数全了后,你再离开。” 华昀婉:“……” “怎么,不愿意?你不是说你心悦于本王吗,这点小事都在拒绝,难道你是在欺骗本王?” 司徒尧俯身近距离的叩问着她,露出一丝嗜人的笑来。 华昀婉委屈的蹙了蹙眉:“王爷可以打骂昀婉,但绝不能怀疑昀婉对王爷的心意。 只是王爷说的那件事,昀婉以为,王爷还是要找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一起,那样才有幸福的感觉。 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只会获得片刻的刺激与欢愉,剩下的不过是些空洞罢了。 昀婉希望王爷这一生能够找到两情相悦,天长地久的那个人, 与她生儿育女,快乐的过一辈子。那样昀婉也会替王爷开心呢。” 司徒尧愣在原地,两情相悦,天长地久? 他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谁他妈想这么远的事情! 敛了阴鸷的眸光,淡漠的道:“你走吧。” 华昀婉点了点头:“好,昀婉这就回去收拾衣物。” 司徒尧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脖子:“你说什么?” 华昀婉讪笑着:“眼看着要下雨了,命人将晾晒的衣物收一收。” 他的手掌这才收了回去。 华昀婉抿了抿嘴,命保住了,但鲁国公府是回不去了…… 司徒尧从她身上起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他头上居然还簪着自己的那根玉簪,心底有些郁闷。 这支和田玉簪,是当年她阿娘花了重金去佛寺里求来的。 簪头雕着伽蓝菩萨小像,是保佑人出入平安的,还拿去普觉寺请高僧开过光。 也是当年遭遇那场洗劫后,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她很是宝贝。 不过她真的不明白,司徒尧堂堂北齐王爷,为什么要簪她的玉簪子…… 她想要回来,但又怕司徒尧不高兴,一会儿又要掐她脖子了。 华昀婉走后,司徒尧唤来蒙江: “告诉管家,以后宅院里的事情不要来烦本王,再有下次,闹事的,告状的,一律打断腿扔出去。” 蒙江心领神会,管家多心思敏捷的人,这话听来已经很明确了。 王府里的事情不能去烦王爷,那便只能找王妃了。 经此一事,管家都觉得华昀婉此人不简单,明明都是必死局了,竟还让她得了管家之权。 幸好之前自己从未轻慢过她,要不然这明日之后,赶出府去的就是自己了。 …… 白芷霜看见华昀婉完完整整的从浮清池走了出来,面色如常,根本不像脱了一层皮的样子。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回事啊,她怎么完好无损啊! 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人命都闹出来了,都将太后娘娘攀扯进来了,为何王爷没有惩处她? 从浮清池出来,已是夜幕,天边悬挂一尾弯月。 华昀婉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回去时也没让人引路,更不愿意转回去问司徒尧的人, 所以就在那里踌躇了起来,往左还是往右啊? 白芷霜迎了上来:“王妃,芷霜经常来伺候王爷,对这里的路较为熟悉,就让芷霜为您带路吧。” 她笑着,第一次这般客气。 华昀婉在心底冷哼,这白芷霜口舌功夫真是好, 每次说话都要将司徒尧攀扯在她自己身上,搞得好像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司徒尧心底是不同的。 若自己真那样有手段,为何还没个名分呢? “不必了,走错了重走一遍便是。”她淡淡道。 白芷霜道:“王妃娘娘别和我客气,一直往左就是了。” 华昀婉瞟了她一眼:“你走前面。”她知道白芷霜心思多,还是防着比较好。 借着月光,她们行至一挂着大锁的院门前:“娘娘,王府太大了,从这边走可以绕近道。” 她拿了钥匙迅速的开了门。 白芷霜眸色暗了暗,伸手将华昀婉推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院子里传来了狼嚎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才从死神手里逃脱,又入了狼窝 白芷霜将锁重新挂上,又将手里的钥匙扔到了池塘里。 她站在门外:“王妃娘娘走好,芷霜就不送您了。” 她笑了笑,既然王爷心慈手软了,那就自己为王爷除掉这个他本就不喜的女人吧。 一个惹王爷不快的女人,就不要让她留在王妃这个位置上太久了。 她眸意阴狠的扫视着院门,这可是王府里的狼舍,里面养了两只狼,一公一母。 从前司徒尧从山里带回来的,一直养在王府里。 这两头狼,和司徒尧没什么区别,残忍嗜血,极其可怕。 翠微和望舒一绿一蓝的身影悄悄躲在一旁,望舒伸手捂住了翠微的嘴: “别叫出来,让白芷霜知道了,保不齐她会杀人灭口。” 等白芷霜走远后,翠微吓得哭了出来:“望舒姐姐,怎么办呀,白芷霜将王妃给害死了!” 望舒其实也被吓得不轻:“真没想到白芷霜的胆子那么大,居然敢谋害王妃与皇嗣,谁给她的胆子啊。” 翠微问:“会不会是王爷私下准允的? 听人说,王爷王妃大婚当日王爷都没去,定是不愿娶王妃的, 所以生了怨恨,就私下准允白芷霜将王妃给害死?” 望舒蹙眉:“可就算憎恨王妃,但娘娘肚子里还有王爷的骨血呢,虎毒还不食子呢。” 翠微被吓得直抹眼泪:“那我们是假装没看见,还是给王爷禀告一声啊?” 望舒比翠微大一岁,平时比翠微要有主意些: “这可是两条人命啊,我做不到视而不见!这样吧,你去通知陶姑姑,我再去想个办法试探试探。” 翠微嘴笨但是跑得快,她像兔子一般往梨花落赶了回去, 希望可以快些通知些人来救王妃,虽然很可能现在王妃已经变成了那两只狼的食物, 但自己也要尽力一救。 梨花落的院子里,陶姑站在门前:“若浮啊,你给我把把脉好不好,我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 若浮摸了摸陶姑的脉:“姑姑莫要想太多,王妃娘娘去去就回,您的脉正常得很。” 翠微边跑边吼着:“陶姑姑,陶姑姑,不好啦!王妃被人推进狼舍啦,现在……恐怕人已经没了。” 陶姑一下子没站稳,险些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陶戎,陶戎,快抄家伙!” 她就知道这是出了事,上次昀婉在百花深处那次,她便是这样的心慌。 陶姑的眼泪止不住,拉着若浮若休她们几个全都赶去了狼舍。昀婉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祁王府·狼舍 望舒走到宽阔一点的路边吼了起来:“来人呐,来人呐,王妃误入狼舍啦!” 她只能说“误入”,不敢直接说出是白芷霜干的,万一真是王爷的意思怎么办? 蒙江走了过来,望舒告知了他。 他脸色大变:“你赶紧去浮清池通知王爷,我现在就闯入狼舍,看还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蒙江吹响口哨,蒙雪听见口哨声也赶来了,二人一起在狼舍门前砍那把铜锁。 “这铜锁是当日王爷特制的,为的就是放着里面的东西跑了出来,没想到今日却被人利用了这一点!” 蒙雪着急的在门前踱步。 蒙江的刀连续砍了十多下,那铜锁一点折损的样子都没有:“王妃怕是已经殒命了。” 那狼舍里面这时候传来一声一声的狼嚎:“嗷呜……嗷呜。” 月光熹微,天幕之上的繁星闪烁着晦暗的余光。 冰凉的光洒在清幽的草地里,隐约传来一丝血腥的味道, 她止不住的干呕起来,有孕的女子对这类味道真的是相当的抵触。 华昀婉从地上爬了起来,白芷霜这是才承宠,就开始恃宠而骄了吗,就开始明面上给自己宣战了吗? 她摇晃了几下房门,却发现已经被人上了锁了。 她只好顺着行廊两侧的烛光往前走去,才走几步,她便募的止住了脚。 两只冒着绿莹莹光的眼睛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才从司徒尧这个死神手里逃脱,现在又入了狼窝。 是一头又高又壮的狼,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第三十二章 这一次,真的死定了 华昀婉知道,这一次,是死定了。 那狼掀着嘴,口水成丝的滴落在草地上,一双幽深的狼目正瞪着华昀婉。 她本来想跑的,但是弟弟陶戎告诉她,遇见大的猛兽,跑是没用的, 这样反而会激发它的征服欲,最好是站在那里,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静物。 华昀婉也反问过陶戎,那要是猛兽还是攻击静物呢? 陶戎说,也没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罢了。 那狼步步紧逼,忽的腾地而起,一双爪子刚好落到华昀婉的脚跟前。 华昀婉的唇变得苍白如纸,呼吸都停滞了,心死的道:“你要吃我的话,记得咬脖子,别让我痛苦太久。” 狼滋着狼牙,一双狼目审视着入侵者,灵敏的鼻子在她身边嗅了嗅,转了两圈后,它将狼牙收了回去,转身走了。 华昀婉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不吃我? 可身边的血腥气息愈发浓郁了,她不知道是从何处散发出来的, 顺着那股味道,忍着恶心向前走去,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出口。 前方草垛上居然还躺着一头狼,正有气无力的嚎叫着, 另一只,也就是刚才自己遇见的那一只狼在它身边来回踱步,很是烦躁。 她看得清楚,那躺着的是一只母狼,正在生产呢,但瞧着不太顺利的样子。 许是怀孕的缘故,同为雌性的天性,她想伸手去帮助,所以迈了步子上去,那公狼立即很警惕的瞪着她。 华昀婉试图和它沟通一下:“我从前替小鹿接生过,你让我试试吧。” 公狼让开了去,收回了滋着的狼牙。 她挽起衣袖,对奄奄一息的母狼检查了一下,摸了一下它的肚子,又看着流了一地的血,多半是难产了。 司徒尧披着那薄袍也没换下,手里拿着九节赤链夺魂鞭就赶来了。 那鞭子上长满了倒刺,泛着森冷的光,寒气逼人。 “她进去多久了?”他周身已经泛着淡淡的戾气,一鞭子甩了下去,那铜锁一下子便开了。 蒙江并不清楚,望舒提着灯笼说:“许是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司徒尧听闻,眸子再次暗了暗,他一脚踢开了狼舍的门,往里大步走去。 公狼出现在司徒尧的视线,拦着他,气势汹汹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司徒尧将鞭子举了起来,杀伐意起:“畜生,你是不是将人都吃个干净了!” 华昀婉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司徒尧的面前,喘着气:“别打它!” 司徒尧鞭子依旧举着:“流了这么多血,多半是活不成了。” 他立在月光下,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的老长,手上的鞭子攥得有些用力。 华昀婉拉着他往里边走去:“不是我的血,是里面那头母狼的,它在生小狼呢,好像难产了。” 司徒尧愣在那里,生小狼? “司徒尧,你快过来,其余人就不要来了,这公狼极维护他的母狼。” 华昀婉一着急喊了司徒尧的名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司徒尧与华昀婉跪在母狼身边替它接生,那母狼的血已经越流越多了,小狼再不出来恐怕是要憋死了。 那公狼见状已经极其不耐烦,在一边“嗷呜、嗷呜”的吼叫着。 华昀婉摸着母狼的头:“你得加油呀,你的孩子还没来世上看一眼呢,千万别闭眼啊。” 司徒尧将那把八宝琉璃匕首掏了出来,眼神极其淡漠,毫不在意:“这母狼不行了,给它个痛快。” 华昀婉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不,它可以!” 她将母狼的上半身抬到了一高处,这样有利于小狼顺利产出。 过了一会儿,母狼一声哀嚎,娩出了一只小狼崽。 华昀婉捧着狼崽放到母狼的面前,它舔了舔自己孩子,公狼对月而嚎,似乎有些开心。 可过了半天,这母狼似乎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 一般来说,狼都是一胎多仔,这只母狼居然只生了一只小狼崽。 北齐先祖有饲养狼为护院兽的习惯,他们终其一生都想饲养一头独狼, 就是今日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狼崽长大了便是族群里的狼王,凶悍无比,也忠诚无比。 司徒尧幽幽的道:“狼产独子,生而为王。” 他目光落到了捧着狼崽的华昀婉身上。 第三十三章 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我争什么? 她华昀婉居然给自己接生了一头狼王出来,不知道她自己这肚子里会生出什么来。 华昀婉将狼崽交给了母狼,跟着司徒尧离开了狼舍,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司徒尧看着她:“怎么,想留在狼窝里,给新狼王当奶娘?” 华昀婉:“……” 二人出了狼舍,众人惊奇的望着华昀婉,一副“居然还活着”的表情。 司徒尧问她:“这狼舍上了大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华昀婉垂了眸,她不知道该如何告知司徒尧。 今日他才宠幸了白芷霜,这白芷霜得意之余,竟想对她斩草除根。 如若这白芷霜不是司徒尧心尖尖上的人,她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司徒尧虽然来了狼舍,可白芷霜毕竟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又是这么多年的情分,自己这个临时王妃真的是微不足道。 如果自己将实话说了出来,那也代表着与白芷霜宣战,如若司徒尧不为自己做主,向着白芷霜的话,那自己以后在王府如何待得下去? 她看了司徒尧一眼,脸色看不出一丝波澜: “夜色暗沉,我走错了路,这狼舍方才并未上锁,便一不小心闯了进来。 所幸安然无恙,昀婉这就告退了。” 望舒站在人群里,惊讶不已。 她没想到这么好的可以报仇的机会,居然就被王妃娘娘这么轻易的避了过去。 看着好生不解气啊! 白芷霜躲在角落里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她眼睛里快渗出血来,咬着一口银牙,华昀婉,你还真是贱人命硬啊,这样你都能活下去! 司徒尧斜睨了华昀婉一眼,迈着散漫的步伐离开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他慵懒的靠在浮清池边的榻上,一手支着脑袋, 漆黑的眸光阴沉了好些,生出一股杀意来。 这开狼舍锁的钥匙只他一人才有,居然有人故意照做了一把,仿佛等着借机杀人。 …… 梨花落。 夜幕垂垂,陶姑站在浴桶旁,揪心的道:“昀婉,这样的委屈,你怎忍得下去啊?” 华昀婉将染了狼血的衣物换了去,坐到浴桶里泡着澡: “忍不下去又如何,你也知道司徒尧对我是什么心思,他不喜欢我的, 我告了状,闹大了,甚至是闹到太后娘娘那里去,左不过是让白芷霜受到一些惩罚罢了。 司徒尧若拼死维护,白芷霜不照样好好的吗? 倒还显得我难堪。” 陶姑摇着头:“从前你阿娘在宅院里过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勾心斗角,波澜不止, 如今你也是重蹈覆辙,瞧着太心累了。今日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华昀婉从浴桶里走了出来,换上干净的寝袍, 清朗凤眸里露出藏了许久的杀机,一闪而过。 陶姑胸闷得紧,抱着换下来的衣物便退了下去。 望舒与翠微被领进了主屋,华昀婉一人打赏了一袋银子,掂掂分量,足足有半年那么多的月钱。 还一人赐了两匹上好的布匹,等着几个月后越冬,可做些好看的新衣裳。 另外,以后也不让她们隔老远候着了,算是做了华昀婉跟前的人。 两个小姑娘高兴极了,只是望舒有些疑惑: “王妃娘娘,我与翠微都可以替您作证的,是白芷霜推您进的狼舍,你为何不告诉王爷啊?” 华昀婉神色已经温和下来,她柔声说: “说了又如何,我这不是没事吗?对了,你们对白芷霜有多少了解?” 知己知彼,她才能多一分胜算。 望舒与翠微的的确确是有白芷霜不少的黑料,也将这些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华昀婉。 翠微道:“之前就是白芷霜让我们在您这儿打探消息,然后再告知她,想来是很注意王妃娘娘的行踪。” 望舒也说:“白芷霜一直以为自己会被王爷纳为侧妃,再不济也应该是位妾妃。 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上位,她连个通房丫头也不算。 府邸里的老嬷嬷偷偷告诉我们,白芷霜那个样子,多半是个黄花闺女,根本没有承过宠, 不知道她一天天那么趾高气扬的做什么!” 翠微急急的点头:“对啊,她惯会欺负我们这些二等丫鬟。 就仗着自己是一等丫鬟,又是王爷的近身婢女,所以才这么嚣张。” 华昀婉心底忽的沉吟了起来,不对啊! 第三十四章 你的种谁给的? 华昀婉问:“这白芷霜不是从冷宫起就跟着王爷了吗,这样的情分,按理说是很不同的。” 望舒道:“那是她自己说的,具体如何奴婢们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王妃就真的这么打算放过她了吗,下次她要再暗害您,那可怎么办啊?” 华昀婉将白芷霜这个人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又将司徒尧这个人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自己是不是哪里想错了啊? 翠微抠了抠脑壳:“我不知道那么多,反正我觉得王爷对她和咱们这些奴婢没有什么区别。” 华昀婉凝眸,按着太阳穴,甚为疲惫。 好在司徒尧喜欢睡在浮清池的偏殿,他不来打搅自己也是好的,落得个清净。 望舒与翠微退出去以后,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在心中有些嘀咕。 翠微问:“望舒,你说王妃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吗?” 望舒抱着枕头:“不好说,但王妃是个温柔的人,好相处。” 翠微有些丧气,没再言语了。 望舒下了小床,睡到了她的身边:“你怎么了,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翠微道:“我怕咱们跟错了主子。性子柔弱的主母,往后会过得很艰难的。 白芷霜都要杀她了,她居然可以放过,这样的主子,咱们真的跟对了吗?” 望舒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傻啊,入狼舍都没事的王妃,还能怕白芷霜那个贱人? 我倒觉得王妃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个急躁的人,你没瞧见她都在打听白芷霜了吗?” 翠微似懂非懂,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大清早的,宫中传来太后口谕,让祁王与祁王妃即刻进宫,不得有一刻的耽误。 陶姑站在华昀婉身后为她梳着头发:“你这又要离开我的视线,我又开始害怕了。” 华昀婉看着铜镜里的陶姑,笑着:“怕什么,我就是去见见太后娘娘,太后是个温和的人,不会对我怎样的。” 陶姑叹气:“我昨晚一夜未眠,闭上眼就是白芷霜拿着刀子害你的情形。 唉,你想放过她便放过吧,咱们低调的过日子,不与人发生纠纷。 以后啊,没事儿的话这梨花落都不要出去。” 华昀婉沉了脸色:“姑姑,谁说我要放过她的?” 她对着铜镜中的陶姑挑了挑眉,凤眸凌烈出一丝阴狠,睡莲般沉静的眼神变得阴沉。 “那你昨夜为何不告知王爷,况且还有人证。” “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她坚定而道。她不想将期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何况那人并不是她的谁。 若浮与若休一左一右跟着华昀婉出府,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安全。 华昀婉上了马车,若无其事的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不说话了。 “你,不报恩?”司徒尧一脸邪气的看着她。 这话把华昀婉给问愣了:“昂?” 他道:“你可知为何那食过人的狼,昨日并未将你吞了去吗?” 华昀婉也很疑惑这个问题,总归不是她运气好吧?“为何?”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狼是极有灵性的动物,虽嗜血,但鲜少攻击有孕的妇人,刚好那母狼也逢生产之难,所以心慈便放过了你。” “那……与王爷有何干系呢?” “你的种谁给的?” 他挑了一下眉,笑意阴沉的望着华昀婉。 华昀婉斜睨了一眼他,瘪了瘪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这些什么…… 合着自己还要感谢司徒尧让自己怀孕,因为这个孩子自己才幸免于难? 真是要谢谢他呢,谢谢司徒尧为她带来的追杀,孩子,赐婚。 要说该感谢的,应该是腹中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救了她一命。 她挪了挪身子,争取在这狭小的马车里离这个魔头远一些: “王爷,昀婉身无长物,不知如何报答王爷。” 司徒尧将她拉扯了过来,动作极为暧昧:“你有,你怎么没有呢?” 第三十五章 杀人前,先诛心 慢慢的凑近了她去,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香气息,淡雅馥郁,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矜贵与迷人。 华昀婉淡淡道:“那便先记着吧,如今身子不大方便。” 这个司徒尧,脑子里面就剩下这些东西了吗? 眼神掠过他时,又见到了那根玉簪子,可真想一手拔了簪子,物归原主啊。 司徒尧有些不快的看了她一眼:“你老是盯着这簪子看,想拿回去?” 华昀婉顺手将簪子从他发髻间取了下来,捏在手里: “这簪子是我阿娘从前花了重金求来的佛家玉簪,上面雕的是伽蓝菩萨小像,有保出入平安的寓意,还找了普觉寺的高僧开了光。 这么多年我都戴着它,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王爷若喜欢玉簪的话,昀婉可以另外……” 话,还没有说完,司徒尧就从华昀婉手里将玉簪抢了回去: “过几日本王要去干票大的,若能活着归来,就证明你这东西有用。” 语毕,他又重新插回了自己发髻上。 华昀婉:“……” “怎么,心疼簪子,还是心疼本王啊?” 华昀婉:“自然是心疼王爷。”司徒尧,你真的很可以。 …… 建章宫。 顾太后一脸的肃然,宫中已经有好几位太医在候着了。 华昀婉礼数周全,安安静静的伸出手腕让太医把脉,虽然若浮已经给她把了好几次了,但她并不会拂了太后的意思。 顾太后瞪着司徒尧,将手中景泰蓝的茶盏重重掷在桌上: “你府上再有什么脏东西,别怪哀家替你清理门户。” 司徒尧散漫的往宽椅上一靠,慵懒入骨,眼帘半掀: “昨夜里得了只独狼崽,还是王妃亲自接生的呢,岂会是脏东西。” 顾太后道:“昀婉后面要再是有个三长两短,伤了哀家的重皇孙,你们都不要好过!” 殿外进来一太监,说是皇上有请,便将司徒尧唤走了。 华昀婉将衣袖理了理,太医也一一回禀身体无恙,顾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昀婉身子很好,让皇祖母担心,倒是昀婉的不是了。” 顾太后身上有一股厚重的深宫威仪,头顶的凤冠散发出庄重的金光,像一尊大佛般。 她眉眼间有些怒意:“他府上有个叫白芷霜的,跟了他几年。 这出了宫后一直在王府兴风作浪,没想到昨日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华昀婉安静的听着,如莲花般安然: “府邸上的事情倒是让皇祖母费心了,只是王爷偏爱了些,故而有些骄纵,倒也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都将你推入狼舍了,还叫没大碍? 昀婉,你现在可是怀着北齐唯一的嫡重皇孙呐,身份矜贵,岂能受人暗害啊。” 顾太后有些紧张,怎么这个孩子像没事儿人一样,今日招她进宫,就是等她告状呢。 华昀婉这才晓得,顾太后对祁王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昀婉知道皇祖母的好意,但昀婉不想借用皇祖母的手来威压白芷霜。 若王爷晓得了,一来,伤害您与王爷的祖孙情意,昀婉会因此愧疚;二来,昀婉在府上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难道就这么算了?”顾太后看着她,不会是一把软骨头吧? 华昀婉道:“既然王爷待他有几分心意,那么杀人前,就要先诛心。” 将那份情谊给诛灭,她便没了护身符了。 顾太后眼底亮了亮,这华昀婉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温婉柔弱, 连杀人诛心这样的话都可以平平淡淡的说出来。看来也不是什么软骨头。 “也好,他自己的人,就让他自己死了心,这样处理起来也会干净利落些。 你是祁王妃,拿出你正妃的底气来,有什么事儿,别忘了还有哀家呢。” 华昀婉很清楚,顾太后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嫡出的重皇孙,像命一样宝贝着。 “多谢皇祖母教诲,昀婉明白了。” 华昀婉坐在建章宫陪顾太后说说笑笑了半日,顾太后的笑声一阵儿连着一阵儿从宫里传出来。 第三十六章 宝刀,应该配一把好刀鞘 阖宫上下都知道今日太后的心情极好,她老人家也是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司徒尧迈着散漫的步伐走入了殿内,顾太后与华昀婉同时回了眸。 太后眼里有些诧异:“你父皇不是将你叫去办差事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司徒尧靠在软椅上,按了按太阳穴:“不高兴我来啊?” 顾太后嗔怪的看着司徒尧:“你那张嘴,最好是给哀家洗洗干净。” 语毕,转脸对上华昀婉时,已经是一派慈祥:“对了,今日建章宫来了些海货,这东西难得,昀婉,你就留下来用膳吧。” 北齐地处大陆北端,北部是高山草原,西部与南边都是富庶平原,唯有东端一小部分临海。 所以北齐的子民想吃上些海货,还是要费上些精神的。 成色好的,稀罕的、新鲜的,只怕是皇宫中才有了。 司徒尧,极爱吃海货。 几人正准备上桌,就听见宫女禀报,说是四皇子来问候太后。 司徒卿,丽妃的儿子,文章功夫很得崇庆帝赞赏。 他穿着青色缎袍,乌发玉面,眼眸深邃像极了他的母亲,眼尾微微上扬。袍摆温和的扫过大殿,手上拿着一个锦盒。 “听母妃说皇祖母宫里来了海货,我这借着送寒山玉的由头来换些甜头,没想到皇祖母留了客人,想来没我的福分了。” 司徒卿笑着走了过来。 顾太后打趣他:“寒山玉是什么宝贝,能换一条海港的海货了,快坐下用膳吧,都是一家人,热闹热闹。” 司徒卿落坐在华昀婉的旁边,视线落到她面庞时,微有了诧异。 司徒尧盯着那些海鲜,像狼见了带血的牛肉,就要饿狼扑食。 华昀婉用勺子舀了一碗排骨汤放在他旁边:“王爷还是吃几口排骨吧,这海货是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利。 现在又是盛夏,一旦伤口痒痒了,很难痊愈,你过几日又要外出办差,这身体还是要顾惜的。” 司徒尧悬在海鱼盘子上的筷子一顿,居然收了回去。 顾太后与身边的心腹宫女映荷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了些异样。 “婆婆妈妈。” 他端起排骨汤的碗,喝了一口。直至晚膳用完,司徒尧愣是没有再吃过一口海货。 没有吃到海货,他脸色也的确有些难看。 司徒卿看着自己的三皇兄,劝慰道:“三皇兄身体底子好,等痊愈后,我让人送些海货到你府上来。到时候就麻烦皇嫂接应一下了。” 华昀婉看了一眼司徒卿,眉目里满是疏远:“那妾身便替祁王殿下谢过四皇子了。” 司徒卿淡淡看了一眼华昀婉,不再言语。 “天色不早了,昀婉昨日王府受了惊,今日便在建章宫住下吧。阿尧,你留下来陪着。” 这可不是商量的语气,这可是太后懿旨,不容反抗。 华昀婉抿了抿唇,一直在等着司徒尧拒绝。 司徒尧,你快点拒绝啊! 司徒尧道:“住下就住下呗。” 华昀婉侧眸看了他一眼,垮了跨唇角。 她与司徒尧从大婚至今从未同宿一房过,即便如此,平日里也少不得他的骚扰。 今晚,她可怎么办啊。 映荷扶着顾太后的手,在黄昏后的御花园里散着步。 顾太后看着园子里的锦鲤,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鱼儿:“映荷啊,你觉不觉得我这孙子很听这祁王妃的话?” 映荷是顾太后身边多年的大宫女了,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心思同样细腻。 她也点了点头:“是啊,今日祁王妃就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祁王殿下连自己最爱吃的海货都不吃了,想来还真是挺奇怪的。” 顾太后:“阿尧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他从没听过谁的话,就连哀家的话,也是爱听不听。今日我瞧阿尧站在华昀婉身边的时候,那身上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映荷唇角扬了扬:“那奴婢便要提前恭喜太后娘娘了,为祁王殿下觅得一位好姑娘,好王妃。” 顾太后却摇首:“不,应该是说为一把好刀找了一把好刀鞘。 哀家这孙子就是一把寒光利刃,那华昀婉更像是一把刀鞘。 这凶器宝刀杀人多了,戾气深重,又逢风吹雨淋,再好的刀也会有折损。 若有一把好的刀鞘,便不同了,能护着他。” 映荷转了转眸子:“太后娘娘,您觉不觉得祁王妃娘娘很像一个人?” 第三十七章 大婚后第一次同处一室 “映荷啊映荷,你果真和哀家想到一处去了。”顾太后笑道。 映荷道:“奴婢总觉得祁王妃像曾经的丹云皇后。 虽说模样完全不像,但总觉得她为人处事,言语形状,还有那泰山不崩于前的淡然,都太像了。” 顾太后转身开始往回走:“她那按兵不动,深思熟虑盘算着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丹云。 丹云从前也是这样,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算计人之前都是先算计的心。” 映荷莞尔一笑:“是啊。从前皇上的脾气和现在的祁王殿下简直是一个样儿。 您拿他都没办法,唯有丹云皇后,将皇上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顾太后想念丹云皇后,那个和她处成母女般的儿媳妇。 她一生无女,对丹云的爱,不输自己的亲生孩子。 丹云在冷宫中惨死,是她这么多年最大的痛,可一直没有找到那逍遥法外的凶手。 她老了,没有几年了,所以只能看顾好她留下的两个儿子,护他们一世周全。 当她看见华昀婉大婚那日衣袖上的金丝牡丹时,心神便乱了一下,当与华昀婉再次接触几番时,心神更乱了。 “华昀婉这个孩子,从小飘零民间,不得父亲爱重,是个可怜的人。 过了苦日子,却不像个苦人家,但又没有贵族女的跋扈,这举止形态嘛,就更不输豪门贵女了。” 顾太后一边说着,实则心中已经有了怜悯爱意。 建章宫的偏殿中,华昀婉放下了自己的发髻, 将青丝散在后肩上,抹了兰花香的发油,准备早早睡去。 昨夜里狼舍大闹,今日一早又入了皇宫,她这有孕妇人的身子可真是经不起折腾了。 司徒尧从净房走了出来,发梢还滴落着水珠。 半透明的薄袍被他随意的挂在伟岸的身躯上,没有系带子,那中间裸露出来的饱满胸肌上还挂着几颗没有擦去的小水珠。 慵懒邪魅的好皮相,总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华昀婉,晚膳你不准本王吃海货,现在饿着呢。” 华昀婉立在铜镜前:“那昀婉吩咐宫人为王爷做些别的吃食来吧。” 司徒尧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头上:“其他地方不也饿着吗,没得吃。” 华昀婉:“……” 司徒尧将手从她肩头上挪开,自顾自的走去了床榻:“你愣在那里干嘛,过来啊。” 那命令式的语气,不容人反抗,可是她就是不想迈开步子走过去被他蹂躏。 “王爷,这偏殿的柜子里有一副琵琶,我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司徒尧靠在榻间,一手支着脑袋:“你最好是有本事将本王催眠,要不然今晚可有得你受。” 从前丹云皇后在冷宫秘密死亡后,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冷宫里生活了许多年, 甚至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冷宫之外还有世界。 旁人都以为冷宫是关押失宠或犯错嫔妃的地方,可那座冷宫对于司徒尧来说,是地狱,是噩梦。 一群疯了的女人,一群像恶狗一样的太监,对这个少年进行了长达十年如一日的折磨。 为了在冷宫里活下去,他每个夜晚都不敢真正的睡去, 在半昏半醒之间,不停的探寻危险是否来临。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从未真正的深睡过,至多闭眼个把时辰就会醒来。 在冷宫里,吃的需要靠抢,冷了只有蜷缩在角落里。 死了还要被人分食,要与所有活着的人进行殊死搏斗。 司徒尧,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狼,在一地血腥与泥泞里,病态的活了下来。 华昀婉得傅霖澜这位北齐第一琵琶手真传,她的琵琶自是天资不凡。 她抱着琵琶,声声切切的弹奏了起来,用极为缓慢柔和的调子送去司徒尧的耳畔。 殿里的窗户开着,洒进来一抹温柔的银色月光,借着这份沉静安详的景色,琵琶曲子已经弹过了三首。 清脆泠泠,声声入耳,急促有序。司徒尧竟未有一声打断。 月光落在了华昀婉的肩上,她抱着琵琶弹得有些忘情,脸上浮现一丝柔媚的笑意。 说来奇怪,她抬眸时,司徒尧已经安然睡去,自己在殿内走动的声音竟没有将他惊醒。 她另外取了薄毯在贵妃榻上将就了一夜。 次日华昀婉醒来时,殿内已经空无一人。 第三十八章 那青梅竹马,亦是负心儿郎 映荷姑姑进来说:“王妃娘娘,王爷是天刚擦亮时走的,想必是有了紧急要务,他不是故意要抛下您的。” 华昀婉也不会生气,只是问顾太后要了一样东西,便出宫去了。 行至宫门口时,被人拦了下来。华昀婉下了车辇,见着是司徒卿,转身便要走。 司徒卿唤道:“昀婉,你还在怪我吗?” 华昀婉背对着他,顿了脚步:“四皇子何出此言,咱们昨儿个不是第一次见吗?” 司徒卿苦涩一笑:“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在街上对你视若无睹的那件事。” 司徒卿的母妃,丽妃魏淑莹的母族曾与鲁国公华秉章交好。 在二人还是稚童时,司徒卿便亲近华昀婉,所以两人便定了娃娃亲,可也就是口头上的罢了。 因这层干系,华昀婉时常得入后宫,做了四皇子的伴读,这两人在小时候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可谓是青梅竹马。 当傅霖澜母女被赶出府去之后,这桩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说来这件事还挺有渊源。 华秉章为了与江南巨贾魏家攀亲,为了不让华昀婉嫁过去做妾,而是当个有权力的主母,好为华秉章所用,所以这才一心想抬了傅霖澜为平妻。 这本来都要成功了,恰好就在此时,郭氏找来了江湖术士进了谗言,又让郭氏母族侯府施压。 傅霖澜母族是普通百姓,根本斗不过,所以便被赶出了府。 为了活下去,陶姑在桃花村的家里照顾傅霖澜, 华昀婉仅仅十岁的年纪,便抱着琵琶在街上弹奏卖艺。 可当司徒卿某日出宫撞见卖艺的华昀婉时,他竟选择了视而不见,更莫论怜惜之意。 这么多年的陪伴情意,全当做了浮云。 到了第二日,街上就有乞丐莫名的追着她打,直到她再也不去京华里弹琵琶。 万幸的是,遇见了花弄影,这些都是后话了。 华昀婉回眸,无所谓的笑了笑:“四皇子还记着呐,我都忘了。” 司徒卿上前拽住她的臂膀:“昀婉,你原谅我好不好,那日是我懦弱了,你别恨我!” 他用力的说着这句话,眉眼中间拧成了一个小结。 华昀婉杠掉他的手:“四皇子请自重。如今你是皇子,我乃亲王妃,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按礼数,你该唤我一声三皇嫂。” 司徒卿怒道:“明明与你定娃娃亲的人是我,什么时候轮到那个从冷宫里爬出来的恶狗做的你夫君啦!” 华昀婉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同是兄弟的司徒卿是这样称谓司徒尧的。 不由得生了一丝怒意:“司徒卿,祁王好歹是你的皇兄,你怎么嘴里满是恶言秽语。 再有,我与祁王已经完婚,是他的嫡妃,你莫要再来拉扯我。 咱们以后在这深宫相遇,就做点头之交,甚至是当陌生人,你明白了吗?” 她玉容净白,远山眉下的一双含情眼风姿无双,此刻虽是瞧着凉薄疏远,但这极美的容颜依旧是深深的落进了司徒卿的心底。 司徒卿脸色阴郁,他冷声道:“你本就是我的女人,你从小就是我在宫中的伴读,朝夕相伴, 这样的情意,哪里是那妖后在冷宫生下的孽障可以比的!” 华昀婉想都没想,伸手一个耳光甩了上去。 司徒卿这句话,不仅是骂了她视作娘亲的云姨,还将司徒尧又骂了一遍。 她根本没想眼前的人是金尊玉贵的四皇子,丽妃娘娘千娇万宠的宝贝疙瘩。 忍不住,那便不忍。所以这一耳光,极其用力。 “司徒卿,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就是你了。 以后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谩骂丹云皇后与司徒尧,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华昀婉气得脸色有了红晕,胸口也开始微微起伏。 丽妃魏淑莹从宫道上走来,一行人浩浩荡荡。 她黛眉浓郁,一双点了嫣红胭脂的眼,眼尾微微上扬,走过来举起手便要给华昀婉一耳光。 第三十九章 给她出口恶气 司徒卿却伸手拦住了他母妃的手:“母妃,住手!” 魏淑莹甩了衣袖,对着华昀婉大骂:“还好是那司徒尧娶了你,若本宫这宝贝儿子娶了你,指不定被怎么欺压呢。 一个青楼里的贱货,还真当自己是祁王妃了? 本宫都听说了,太后娘娘属意的祁王妃可是丞相嫡女,等你生了孩子,就滚出王府吧你!” 华昀婉敛了怒色,淡淡的看着魏淑莹:“丽妃娘娘得闲,还是管管您的儿子吧,别让他到处说我是他的女人。 这话我听了就算了,若祁王殿下知道了,保不齐您这宝贝儿子手脚还是齐全的。” 她用了用司徒尧在人群里的恶名,撂下一句话便上了车辇离去,懒得与这对母子多说一句话。 过了二三日,司徒尧回了一趟皇宫,手里提着一大包毒蛇,一大包蝎子一把扔去了魏淑莹的宫殿。 时值盛夏,那毒蛇毒蝎兴奋得紧,在魏淑莹的寝殿里到处乱爬,还毒伤了不少宫女太监。 魏淑莹连滚带爬的跑出宫殿,去了别处居住。 好几日都不敢回宫,日日找了崇庆帝司徒晋哭闹,说要重罚司徒尧。 “皇上,您瞧瞧臣妾的脸色啊,臣妾已经好几日没有安寝了,日日噩梦。 您看看您的好嫡子,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庶母的? 阖宫上下都晓得臣妾怕蛇怕得要命,他还提了一大包毒蛇扔臣妾床上,这不是要了臣妾的命吗!” 魏淑莹脸色有些蜡黄,一双眼哭得红肿,云鬓上的凤钗也是歪歪斜斜,她拉着崇庆帝的龙袍不放手。 崇庆帝国事繁忙,这魏淑莹一直扭着他不放,颇有些烦忧: “淑莹,你说你好端端的去招惹祁王府的人做什么。 宫人看见你要掌掴祁王妃,祁王妃是谁,是母后如今手掌心上的宝贝,你去招惹她干嘛?” 魏淑莹正想说什么,但有苦说不出,是啊,她李丹云的血脉就是了不起,宝贝得很! 可是她敢说是自己儿子去攀扯祁王妃吗?不敢啊,说了还要连累司徒卿,罪加一等。 她哭着:“那皇上,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臣妾可是您的妃子啊,祁王是皇子,他可是晚辈,岂能如此不顾礼数?” 崇庆帝淡声道:“淮阳王异动,在深山里藏了东西,几个皇子也长大了,要不都去瞧瞧?” 魏淑莹一下跪坐在地上,她早听说北齐第一异姓王有反之意, 司徒尧连日来入宫秘议,想必皇上是想派这个儿子去送死。 她可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她的儿子是等着日日生病的太子死了后要一争皇位的! “这……倒是不必了,老四的功夫都在文章上面,这些个打打杀杀的不太适合他。” 崇庆帝停了朱砂笔,脸上看不出来神色:“你去静心堂住几日吧,等寝殿安全了再回去。” 魏淑莹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静心堂?皇上,臣妾不去,那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崇庆帝冷了脸色,头顶的金色九龙冠泛着淡淡寒光:“想抗旨?” 魏淑莹垂着头出了御书房,很不幸又撞见了司徒尧,司徒尧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轻狂的笑意。 映荷一边向顾太后禀报一边笑:“您是没看到那个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的丽妃娘娘有多落魄,短短几日,脸都小了一圈呢。 还是太后您有高招,您不出手,让祁王殿下出手,这下祁王妃定会对王爷多些喜爱的。” 顾太后笑着:“哀家这孙子不会与女子相处,也不会关照人,只好我这个老东西来出手了。英雄救美,百试百灵。” 那日送华昀婉出宫的车辇队伍,全是顾太后的人,这些个事情怎么会瞒得住顾太后呢? 顾太后将计就计,就说丽妃魏淑莹拉着华昀婉教习宫规,华昀婉身子不便没做到位,魏淑莹便要掌掴她。 太后自是不会将娃娃亲这样的事情拿出来攀扯,免得让司徒尧心底介意。 这司徒尧话听了一半便走了。 第四十章 这宝贝是我偷来孝敬您的 过了几个时辰,魏淑莹宫里便炸开了花。 一来打压一下魏淑莹,她仗着自己母族是江南巨贾,在宫中奢靡为性,行为嚣张跋扈,其实皇帝也有这个意思; 二来也让华昀婉她们小两口促进一下感情。 祁王府中,华昀婉将那跳舞的舞服交给了望舒后,便闲了下来。 司徒尧大步流星的入了梨花落,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一把软骨头,以后出府别说你是本王的女人。” 华昀婉蓦的一愣,你放心,以后我出去了,都不会和人说我认识你。 “王爷这又是言语些什么?”她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 司徒尧斜睨着她:“本王说,你很弱。” 她看了看司徒尧,面无表情:“昀婉本就是弱女子。” 若是顾太后在一旁的话,怕是要给司徒尧两个耳刮子了。 会不会哄姑娘开心,不会的话,去买几本话本子来学学。 事儿都做了,还不会邀宠,谁知道你做了什么? 门外有小侍女进来禀报:“王爷,芷霜姑娘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您。” 司徒尧沉了沉眸,饶是有些不耐。 华昀婉半垂着凤眸,唇角划过一丝凉薄的笑意。 她立马起身道:“昀婉恭送王爷,王爷快些去吧,芷霜姑娘等着您呢。” 祁王府·浮清池 白芷霜换上了那飞天神舞的异域舞服,色泽缤纷如虹光乍现,头戴九色鹿宝石冠,似天神度母下凡。 她立在莲池边,对着水中的自己,痴痴的笑了起来。 几日前,翠微那个脑子笨的丫头对自己说,华昀婉从太后宫里求来了一件重要的宝贝。 说王爷见到此物,一定会很感动很欣喜。 白芷霜不屑的念叨着:那华昀婉瞧着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实则照样四处想尽办法博得王爷宠爱。 翠微神神秘秘的道:“芷霜姐姐,这舞服和飞天神舞的动作册子您先收着,日后您得了王爷的宠爱,别忘了翠微就行。” 白芷霜冷淡的看她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平白无故的送我东西,我可不会没脑子的收下。” 翠微委屈的道:“人家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东西偷出来的。 这可是王妃从太后手里求来的宝贝,是曾经丹云皇后跳飞天神舞的衣服呢,全北齐,就这么一件。 王妃悄悄对院子里的陶姑说,等孩子生了怕是要被赶出去了, 所以准备一舞飞天,定会得王爷宠爱。” 白芷霜渐渐认真起来。 她从前在宫里便知道,丹云皇后的飞天神舞曾惊艳了北齐南梁。 这舞蹈乃她所创,只她一人会舞。 而丹云皇后离世,是祁王最大的痛,华昀婉居然用了此计来争宠,真是不简单啊。 “你偷王妃的东西,就不怕被她捉住打死?”白芷霜阴笑着问她。 翠微耸着肩:“我怕啊,可是我感觉王妃是把软骨头。 上次被人陷害入了狼舍,险些命丧狼口,她都不敢吭声,这样的主子,早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深宅大院里。 翠微的弟弟得了病,我想找一位靠得住的主子,以后芷霜姑娘发达了,莫要忘了翠微今日之恩,我们家实在是太缺银子了。” 翠微见白芷霜不言语,接连抬了几眼瞧她,害怕得不行。 白芷霜伸手抚摸着那九色鹿的宝石冠子,唇角微微上扬:“这东西,许是天生就是为我而造的。 殊不知,从前白府家道中落前,我曾学了好几年的舞呢,就连师父都夸我天资不凡。 翠微,你瞧着是挺笨,不过今日算是做了一件聪明事了。你呀,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她知道望舒与翠微要好,但这个翠微和望舒不同,翠微就是天生的傻子,嘴又笨,更不说会撒谎了。 白芷霜笑盈盈的收下了冠子与霓裳舞服,还有那记载着飞天神舞动作的册子,顺手还给了些碎银子给翠微。 她凭借着自己从小练就的舞蹈底子,将那飞天神舞的几个关键动作练习了几百次,连着好几日不吃不喝,极为刻苦。 终于,司徒尧在今日回了府。 第四十一章 芷霜舞得好看吗,王爷 她回了神,司徒尧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芷霜娇滴滴的屈了膝:“王爷,芷霜近来习得丹云皇后曾经所创的飞天神舞,人家知道王爷思母心切,故而一舞飞天,博王爷一笑。” 司徒尧靠在红木软椅上,神色瞧不出波澜:“跳来看看。” 多少年了,这飞天神舞他只见过丹云皇后大醉后,在冷宫中舞过一次,从此便再也没见过。 他母后舞飞天时,如度母下凡,霓裳丝带飘飞,恍如异域里走来的天神。 白芷霜心中大喜,王爷是想看的呢! 今日一舞,明日自己便是祁王侧妃了。 她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乐妓唤了上来,舞随曲动,丝带随风飘飞。 一曲毕,白芷霜笑盈盈的走到了红木椅边,娇声唤道:“王爷,芷霜舞得好看吗?” 司徒尧阴鸷的眉眼沉郁得可怕,仰月唇往下垂了垂, 他一把将小几上的茶盏瓷器覆在了地上,那些精致粉白的茶盏一个个碎成了渣。 浮清池伺候的所有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令这位魔头般的王爷突发怒火。 就连亲卫蒙江与蒙雪都跪在了地上,不敢吭声。 蝉鸣刺耳,孤燕低飞,四下里的空气都好似凝结成乌云,极为压抑。 司徒尧从雕花红木椅上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出白芷霜许多,手掌覆上她纤细的脖子: “白芷霜,你知道你为什么可以留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吗?” 那手掌渐渐收拢,白芷霜被掐得出不来气,拼命的摇头。 “那是因为你眉眼之间与我母后的的确确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亵渎北齐皇后!” 司徒尧眼神里露出了嗜杀的神情,冰冷的墨眸淬了鸩毒般。 蒙江与蒙雪见了,都觉得诡异,这怕是真的怒了。 白芷霜惊恐的望着他:“王爷,芷霜岂敢亵渎仙逝的皇后娘娘啊,您就是给芷霜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司徒尧松开了手,将她掷在地上,身子碾过瓷渣子滚落台阶,硌得人生疼,划出了好几道血印子。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本王饶你一命。蒙江,将她腿折了,扔出府去。” 白芷霜趴在地上,她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司徒尧会发那样大的火。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尽办法打听丹云皇后的事迹, 拼了命的模仿她的穿衣打扮,就连丹云皇后喜爱的东西,她也逼着自己去了解, 就是为了让司徒尧对她另眼相看。 “王爷,芷霜在您身边悉心伺候了这么多年,您就是不要芷霜了,也让芷霜死个明白!” 她在地上吼着,挣脱开蒙江的手。 司徒尧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飞天神舞也是你配跳的?你盗了母后的衣物穿在身上已是死罪,更遑论这舞得艳俗不堪,你这不是亵渎皇后是什么!” “蒙江,愣着干什么,是让本王亲自动手吗?” 司徒尧背着手站在高阶上,周遭的戾气渐渐浓郁起来。 白芷霜吼道:“这衣服是王妃给的,是她想等生了孩子后,再穿这衣服跳飞天神舞给王爷看的,王爷不信可以去问王妃院子里的丫鬟翠微!” 华昀婉端着手,缓缓走入众人的视线,身后跟着陶姑,还有院子里的丫鬟。 这个时候来,是最好的时候。 心已诛,杀伐起。 “王爷,昀婉本不想来打扰王爷与芷霜姑娘的雅兴的,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不得不来叨扰了。” 她目光扫了一眼白芷霜,依旧是温柔眸光带着淡淡笑意。 司徒尧:“说。” 华昀婉从若休手上接过一把钥匙,细细说道: “前几日昀婉的耳环不慎落入了狼舍外的池子里,本也是小事,可若休这丫头小题大做,一下子跳了进去。 没成想这耳环没找到,竟打捞出一把钥匙来。 昀婉瞧着这钥匙制作精美且复杂,想必是府上重要之物,于是找了管家打听。 管家告诉昀婉,这钥匙是专开刑具锁的,可这把刑具锁,仅是用来关押狼的那院子里才用的。” 话及此处,白芷霜眸光中闪过了一丝惊慌,额角渗出些细密汗珠来。 第四十二章 狼舍案发,凶手暴露 司徒尧的眸子,也在这时沉了沉。 华昀婉将钥匙拈在手里晃了晃:“而这钥匙又偏偏出现在了狼舍外的池子里,昀婉那日误入狼舍险些丧命,不由得多了心。 所以拿着这把钥匙命陶戎去了专打锁的那条巷子里打听,找到了打造它的锁匠。 锁匠指认,半年前,白芷霜白姑娘,曾拿着另一把钥匙,让他照着做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来。 她事后将钥匙扔了,就是为了销毁证据,将自己摘个干净。 而我嘛,根本就不是自己误入的狼舍,是被白芷霜推进去的,这钥匙就是那物证! 翠微与望舒曾亲眼撞见白芷霜将我推入狼舍,而这更是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白芷霜,你还不认罪?” 望舒与翠微纷纷在司徒尧面前指证了白芷霜:“王爷,就是白芷霜将王妃推入的狼舍,我们都瞧见了!” 司徒尧走了过来,接过华昀婉手中的那把钥匙端详了起来:“果真是与本王的那把一模一样。” 白芷霜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指着华昀婉大骂: “王妃娘娘真是好狠的心呐,为了除掉我,不择手段的收买丫鬟与锁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诬陷是我做的对吗?” 陶姑禀报道:“王爷,那锁匠就在外边候着,瞧着是个老实人,您问问就知道了。” 锁匠是个老头儿,他跪在司徒尧的面前,呈上了一张数额较大的银票来: “王爷,草民的的确确为白姑娘打了一把钥匙,那钥匙上还有我锁铺的印记。 白姑娘临走时,还给草民封口费,这是银票。 因为数额大,所以一直没去钱铺兑换,所以就留着了。” 蒙江检阅了钥匙上的印记,还有银票,那银票的的确确是从祁王府支出去的。 人证物证俱在,已是铁证如山了。 华昀婉声色冷淡:“是不是白姑娘做的,让管家查查府上的账目不就知道了吗?” 白芷霜额角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尖尖的指甲陷入皮肉,掐出一些血痕来。 半年前她听说太后意欲让祁王联姻丞相府的女儿, 她便想了法子,偷出司徒尧狼舍的钥匙自己复刻了一把, 等着这新王妃入府后,便不经意将狼放出来咬死她。 反正天底下的人都认为祁王暴虐,这王妃死了便死了,只要这府上没有新的女人来便是最好的。 司徒尧看了一眼蒙江:“前几日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蒙江回禀道:“已经有了。 狼舍外的铜锁是特制的,且仅有一把钥匙,一般人根本破不了锁,所以当日王爷的怀疑是对的,有人复刻了您的钥匙。 属下拿着王爷的钥匙去了打锁的巷子里调查,这打钥匙的匠人就在一日之前刚好消失了一家,属下认为多半与此事有干系。” 华昀婉接过话,主动承认:“那是因为锁匠全家人都被我派人转移了,我只是怕有人销毁证据。” 锁匠跪在地上有苦说不出,他收了白芷霜的银子,是绝不会出卖人的。 哪里晓得这祁王妃做事更狠辣啊,将他全家人都给绑了, 不说实话,便都杀了,他没办法,只好将实情吐了出来。 蒙江继续道:“属下一路追查发现,这锁匠的家人已经被王妃娘娘的人给看管了起来,所以就回来禀报王爷了。” 华昀婉有些心惊,怎么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原来司徒尧当日根本没有相信她是误入狼舍的解释,是他自己一直在背后调查。 当线索查到华昀婉身上时,他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华昀婉自己来揭发。 司徒尧此人疑心极重,也极为沉得住气。 当一个人拥有极高的心计,再拥有了极暴虐无底线的行事作风,这样的人,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她不禁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对司徒尧仅是暴虐疯狂的了解,有些浅薄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带有一丝玩味儿的笑意,他并未让人去叫管家,因为已经毫无意义了。 白芷霜是他近身伺候的丫鬟,仗着自己的脸有几分神似仙逝的丹云皇后, 所以自己对她是宽容了些,就连蒙江与蒙雪都不得在他寝居里随意出入,而她却可以。 那把狼舍的钥匙放在哪里,除了自己,便只有白芷霜知道了,所以当日第一怀疑的对象便是白芷霜。 可华昀婉明知自己是被人陷害,却将真相掩盖,这不得不让他来了些兴趣。 “王妃是个会耍手段的,本王倒是小瞧你了。” 华昀婉玉容无暇,卷翘的鸦羽颤了颤,缓缓对上司徒尧的眸子。 第四十三章 你算计本王时,有没有想过会死啊 “昀婉入王府生死艰难,不过是为自己讨回公道罢了。形式手段是狠辣了些,不过并没有伤人性命。”她道。 司徒尧神态淡漠,转眼看向了另一人: “白芷霜,玩儿手段玩儿到本王头上来了。既然如此,那便去陪狼舍里两个畜生玩玩儿。” 白芷霜一下子跪坐在地,她拉着司徒尧长袍的下摆哭诉着: “王爷,王爷不要啊,芷霜不要做那畜生的口粮,求王爷饶命!芷霜陪伴了您这么些年,您真的就这么没了情意吗!” 司徒尧半掀眼帘:“本王于你,是主子,也是你可肖想的?” 白芷霜扯着他的袍摆坚决不放手,额前垂坠下来几根狼狈的发丝: “芷霜就求王爷一句话,七年陪伴,王爷就从来没对芷霜动过心吗?” 司徒尧垂眸看着她:“动心?若不是生了这张脸,你早死了千回百回了。” 白芷霜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她苍然涕泪。 大声笑了出来:“世人都说祁王暴虐狠辣,这是真的,你不仅暴虐而且还无心。 华昀婉,今日我的下场,便是你的明日,咱们都不会好过!” 谁让你遇上的是司徒尧呢。 白芷霜抽了发髻上的簪子,一下子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如注。 她无力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永远的闭上了眼。 陶姑伸手捂住了华昀婉的眼睛:“别看。” 司徒尧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心情起伏,依旧让蒙江把白芷霜扔去了狼舍。 这件事,令华昀婉害怕了许久,司徒尧的嗜杀与冷血,她今日是见到了。而白芷霜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撞在了她的心里。 司徒尧这样的人是可怕的。 自己与他每一处相处都要顺着他的意思,都要绞尽脑汁,身心疲惫,还时常被他掐脖子。 正当她走神之际,一只手掌将她拉扯了过来,司徒尧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很是用力。 一句话没说,就将她往浮清池里拽了过去。 陶姑本想往前追去,蒙江却支开手臂: “浮清池乃王爷私域,无诏不得入内。姑姑与众人都先退了去。” 陶姑揪心的看着这一幕,却又无能为力。 华昀婉被司徒尧凶悍的拽进了浮清池,司徒尧力气很大,就这么连拖带拽的被拽进了温泉池子里。 司徒尧大手一挥:“都滚下去!” 殿内的婢女低着头,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华昀婉没站稳,吃了好几口水,被池子里的水呛到眼泪都出来了,额前的发丝沾了水,杂乱的贴在鬓角,狂乱中倒多了一丝病态的妩媚。 她的背抵在池子边上,司徒尧双手支在两侧,像一座小山。 他墨眸半垂,眸光带着冰冷的倒刺,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上幽幽传来: “华昀婉,算计本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啊?” 华昀婉立马在脑中复盘自己的整个计划,她是哪里出了错漏吗? “王爷在说什么,昀婉不知。” 司徒尧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飞天神舞诛心,狼舍案发取命。杀人前,先诛心,你算计得好啊。” 华昀婉:“……” 她心沉了沉,是不是今夜就要被丢去狼舍了? 司徒尧眉梢的怒意并不减退,两根手指掐住她的面颊: “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以至于从前你对本王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虚情假意。” 她怔怔的盯着司徒尧,下颌快要碎掉。 “本王最恨欺骗与背叛,这样的人,只能去死。” 司徒尧眼眸赤红,他舔了舔他那尖利的虎牙,泛出嗜血的笑来。 华昀婉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也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咬着一口银牙,是她最后的倔强。 “白芷霜得王爷恩宠,昀婉并不介意,只是她对我生了杀意,想将我在狼舍除掉。 这样的人,昀婉试问王爷,我还敢让她安然无恙的活着吗? 我肚子里,难道不是王爷的骨血吗?” 司徒尧:“那本王问你时,你为何不说?” 第四十四章 昀婉也是人,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 华昀婉:“王爷喜欢白芷霜,我不过是个临时的王妃,向王爷告状,难道不是自取其辱吗?与其受侮辱,不如自己动手!” 司徒尧:“继续。胆敢有一句谎言,今日便是忤逆了皇祖母,也要将你屠了。” 他森冷的语气,阴鸷如狼目的眼,戾气在殿内浓郁了起来。 华昀婉虚了虚眼,眼底水雾变成了泪珠滚落: “所以王爷是心疼白芷霜了吗?若王爷真的不快,便动手吧,用我的命,去赔你心尖尖上的人的命。” 她不能将顾太后攀扯进来,这飞天神舞的舞服是太后特意给的,不愿伤了他们祖孙情意,她更不能将飞天神舞的说得详细了去。 司徒尧这样疑心深重,脑子灵活的人,她担心他会联想到丹云皇后身上去,所以她不敢冒这个险。 司徒尧眉梢动了动:“本王让你将事情原委讲出来,你攀扯白芷霜作甚?” “事情的原委就是,昀婉担心王爷偏宠白芷霜,所以私下找足了证据才来找王爷,这样自己的胜算要大一些。 什么先诛心再杀人,昀婉不懂。 那飞天神舞的舞服还有建章宫中的琵琶,都是皇祖母赐给昀婉的。 她老人家说,这舞服与琵琶甚是相配,将来可反弹琵琶做胡旋舞用。 白芷霜在府上盘踞多年,趁我不注意偷盗些东西是极容易的事情。 王爷若不信,可去问太后娘娘。” 司徒尧冷哼一声:“这件事,本王会亲自去问皇祖母。” 他松开了华昀婉。 盛夏时节,华昀婉身着鹅黄色的薄纱为裳,全身透了水,饱满胸前已是春光一片。 司徒尧的目光落到她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身子,眸光扬了扬。 “还有多久到三个月?”他问。 华昀婉推开了他,迅速的从水里起身,一阵恶心,险些吐了出来,浑身的不适呼之欲出。 “王爷别再戏弄人了。前一句是要屠了我,后一句是问多久可以伺候您,昀婉也是人,不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头。” 泪水滴落在温热的泉水间,溅出一朵可怜又委屈的小水花。 她是真的难过了。 司徒尧愣了一下:“问问罢,你那么委屈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以后别再说本王喜欢白芷霜,她就是一寻常女婢。” 华昀婉走到池子边上一下子倒了下去,关于司徒尧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见。 她只知道,生下孩子后,她立马离开。 华昀婉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 她虚着眼望过去,床边站满了人,陶姑母子、若浮、若休、翠微与望舒都在。 望舒连忙递上了清淡的粥来,关心道:“王妃娘娘吃些小米粥吧,清淡暖胃。” 若浮凑了上来:“让我先为王妃把把脉吧。” 华昀婉点了点头:“一样一样的来吧。我方才是怎的啦,我不是在浮清池吗?” 陶姑蹙眉,胸口一阵烦闷:“你是被王爷抱回来的,放下你后不久,王爷便走了,据说要离开半月。” 华昀婉冷然:“他去哪里,我并不关心。” 她不想记起这个人,那样的粗暴,残忍,可怖。 若浮摸了脉,松下一口气:“所幸无碍,娘娘只是受了惊,气血虚浮才晕倒的。奴婢去抓些药来,去去就回。” 望舒手里捧着热粥:“王妃是不知道,您回来时整个人浑身滚烫,可把陶姑姑给吓哭了好几次。 王爷不知道是怎的,怎把王妃往温泉池子里拽,有孕之人是不能一直待在那温热过分的泉水中的,搞不好还有小产的风险呢。 所幸若浮为您及时施针,要不然呐,还真要出大事儿。” 华昀婉接过热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唇色依旧苍白,浑身无力的看着众人,温柔笑着: “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大家都回去歇着吧。另外,除掉白芷霜一事,大家都有功劳,明儿个我给大家发银子。” 整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 她根本等不到事情慢慢发酵,所以在前几日便开始了筹谋。 第四十五章 打赏不给银子的主子是耍流氓 她很清楚,白芷霜随时都有可能弄死她,所以必须尽快除掉这个女人。 而她华昀婉从来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对不起她的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狼舍的钥匙,是若休打捞的,但不是自己掉了耳环,而是翠微与望舒那夜亲眼瞧见的; 通过钥匙搜寻到了锁铺的匠人,是陶姑与若浮亲自跑的; 绑架了锁铺店家的一家子,是陶戎与望舒联手干的; 将飞舞神舞的舞服与册子送给白芷霜,是故意安排的翠微,她瞧着最老实,光是骗人的话术就练了个通宵; 飞天神舞的动作,是华昀婉自己胡乱画的,只有两三个动作是真的,其余都是勾栏院里的狐媚路数。 次日,她每个人都打赏了银子。 华昀婉笑盈盈的看着诸位,很是感谢: “在我手底下做事,聪明不聪明的看个人悟性,我首要的是忠诚。 大家以诚待我华昀婉,我必以满满当当的银子报答各位。 给银钱是最实在的,从前我在桃花村,这银子是全家最稀罕的宝贝。 有了它,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不买便存起来,当是自己的底气与依靠。” 光打赏,却不给实惠的主子,那都是耍流氓。 翠微愣愣的看着一袋银子,这已经是王妃打赏的第二袋银子了,出手也太大方了。全都用来买香酥包,蟹黄包,桂花糖…… 若休将银子给了若浮:“你替我保管。” 若浮笑着接过:“也不怕我全给你污了去。” 望舒则是很感动,过几年自己出府便有了体己钱,嫁人时,也有个底气了。 华昀婉曾听云姨教诲,当主子的对下人要恩威并施,她们才会又爱又敬,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明白。 但还有一点是许多人都没有意识的, 但凡是为自己效力过的人,哪怕她只是为你端了一盏茶,关了一扇窗,无论事的大小都应该得到你的回馈。 如此,身边之人对主子之事无不尽心尽力。 白芷霜死了,司徒尧也没在王府,华昀婉这几日过得极为舒坦。 爱睡到日上三竿,她也不需要像宫里的妃子,有婆母的儿媳一般去请安; 爱看话本子,也爱自己写上那么几段小故事,聊以慰藉; 爱与若浮待在百草堂研究草药,学学医术,这是她最近最感兴趣的; 爱看嘴笨的翠微与不怎么言语的若休置气,脸红经涨,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陶戎这几日在外面奔波,因常年打猎晒得本就黝黑的皮肤,这下里更黑了,活脱脱一个小麦色的壮小伙。 爽朗简单的性子,眼底里一直闪烁着干净透亮的光来。 他手里拿着华昀婉给他的地址,一一到访,全都查探过了,可是依旧不见花弄影的踪迹。 华昀婉蹙了蹙眉:“弄影姐姐快失踪一个月了。” 她给陶戎的地址,是自己可以想到的所有的花弄影会出现的地方。 她与花弄影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在街上瞎逛,她知道彼此之间喜欢的店家和可能再次藏匿的地方。 可这些地址上,陶戎已经带人守了好几日,花弄影从未出现过。 华昀婉的心又开始悬着了,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绝不会放弃。 管家送来了狼舍的钥匙:“王妃娘娘,狼舍原有的铜锁已经坏掉,这新锁也给换上了,只是娘娘要这钥匙干嘛?” 华昀婉接过钥匙,站起身:“我去瞧瞧那母狼怎么样了,前几日它生小狼毕竟流了不少的血。” 管家笑容凝滞在脸上:“娘娘,那可是狼,不是圈养在府的宠物,您身份贵重,怕是不要去的好。” 华昀婉固执起来,也是相当固执。 管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是极为惊奇,这王妃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 旁的姑娘大一些的狗都怕得要死,她倒是连连去了两次狼舍,还不带护院。 若休提着两根带血的羊腿跟在华昀婉后边,她向来不怎么说话,今日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狼很记仇,也很念恩。” 第四十六章 他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华昀婉一边开了锁一边笑着: “那是,所以我才不怕。咱们快去快回,免得被陶姑发现了骂人。” 开了狼舍的门,她发现公狼没在狼舍里,多半是被司徒尧带走了。 说来他也走了将近半月了。 那母狼正趴在地上,瘦了不少。 听见院门响动,立马机警的立了起来,一双狼目炯炯有神的窥探周围。 见了是华昀婉,它的耳朵又软了下去,慢慢的走了过去。那小狼跟在母狼的后面,极为可爱。 华昀婉摸了摸小狼,母狼也没防备: “我给你带了两只羊腿,给你补补。也不知道你们狼坐不坐月子,反正生孩子还是挺辛苦的,能补一补总是好的。” 母狼扑在了羊腿上,疯狂的撕咬了起来。 那灰色小狼还在吃奶的月份,奶萌奶萌的。 华昀婉好生喜欢,摸了好几下,似乎已经忘记这是猛兽。 回去时,陶姑在她耳朵旁边骂了一下午…… 祁王府正门外,从宫里来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宫女太监纷纷立在府外。 司徒卿狭长的丹凤眼抬了抬,看了看王府金色边框的门匾,冷哼了一声。 华昀婉从府门前缓缓走出,一袭天蓝色的浮光锦长裙被风吹得微微浮动,泛着淡淡的光晕。 “四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司徒卿朝着身边的奴才挥了挥手:“上次在皇祖母宫中答应要送些海货来,这不,给你们送来了。 其余的是些珍稀药材,听闻你母亲身子不大好,就一并拿了过来。” 华昀婉立在台阶上,垂眸淡淡看着他:“海货收了,药材就不必了。” 司徒卿蹙了蹙眉:“昀婉,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华昀婉:“王爷这几日不在府中,只我一位女眷,怕是多有不便,四皇子请回吧。” 语气温温柔柔,却也是疏远客气。 司徒卿往前走了几步:“昀婉,你我当真生分至此了吗?” 华昀婉眼眸扫了一圈,此刻府门外聚集了祁王府与皇宫大内不少人, 若再是让司徒卿这样说下去,等司徒尧知道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她拂了拂广袖,转身便离去了。 正当转身之际,只听蒙雪在后面大呼:“都让开都让开,管家快去抬一副担架出来!” 华昀婉猛地回头,却见司徒尧的玄刹卫,已经聚拢在府门外。 围着一辆乌色铁皮马车,将这马车重重包围。 这些戴着黑金面具的暗卫,多少有些狼狈,有些人的盔甲已经残破不堪了 。就连武功极高的蒙江,胸口与手臂也被包扎过。 华昀婉没有多问一句,便知道定是司徒尧出事了。 那司徒卿依旧立在府门外,像是在看热闹似的。 “四皇子还不回宫吗?”华昀婉冷冷问他。 司徒卿道:“不知三皇兄出了何事,还是让我进府瞧瞧吧。” 华昀婉拦住了他:“四皇子有这个好心,不如先回宫速速通知太医前来。” 司徒卿见此形状便离开了。 蒙雪满脸焦灼,有些慌乱:“王妃娘娘,能将王爷抬到梨花落吗?浮清池在高处,台阶多,属下怕王爷再经不起颠簸了。” 华昀婉点首:“快别耽搁了,让管家直接抬去梨花落。 还有在外边的护卫,我瞧着也都受伤了,先去百草堂,一会儿我让若浮过来替大家诊治。” 祁王府,感觉一下子乱了起来,众人一时找不到主心骨,心里没了底。 华昀婉看着暗卫将浑身是血且已经昏迷的司徒尧抬入了梨花落的主屋, 那赤红血汁顺着担架,从府门一直滴落到屋子里,鲜红而刺目。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鲜血,又因有孕,胸口闷了起来,有些反胃。 蒙雪眼底里噙着泪:“大夫呢,大夫呢,这怕是血都要流干净了!” 华昀婉差了若浮前来,安抚着蒙雪: “别慌,慌不得。若浮是医女,四皇子已经回宫叫太医了,王爷很快就可以得到救治。” 若浮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将司徒尧的几大穴位给封住,血暂时止住了一些。 “王妃,王爷伤口太大,失血也多,这银针最多只能封住穴位一个时辰。” 华昀婉锐目望过去,司徒尧的腰上还有半支没入身体里的利箭,加上身体多处受伤。 她眉心深拧,司徒尧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第四十七章 为什么要将王府封锁 “若浮,现在首当其冲的是止血,你立即带着望舒去百草堂,找所有可以止血的药,不管作用大小,但凡可以止血的,全都弄来。” “陶戎,若休,你带上人封了梨花落,不,是整个王府!从现在开始,无我口谕,任何人不得接近梨花落。” “管家,从现在起,祁王府所有下人不得私下议论今日之事。 把嘴巴都给我管好了,更不得擅自放人入府或外出,若将消息传了出去,一律杖杀。” 华昀婉此刻已经是面若冰霜,杀伐果断,威严之色凌烈有余。 她说的话,已经在祁王府变成了圣旨一般,容不得任何人违抗。 蒙雪微怔,她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将王府层层封锁。 “王妃,为何要将王府给锁成铁桶?” 华昀婉沉静的看了她一眼:“王爷是嫡皇子,如今太子爷身体有恙,而王爷作为唯一的嫡系血脉, 现在又危在旦夕,保不齐宫中某些人知晓了这消息后会有异动。” 北齐自丹云皇后仙逝后,崇庆帝再未立后。 以至于让后宫嫔妃都认为,人人都有机会成为嫡出。 可太子在一日,祁王在一日,这便是她们的阻碍。 蒙雪心惊,她竟毫无察觉这一点,还大张旗鼓的将王爷从王府外抬了进来,深深的自责了起来。 陶戎禀报:“王妃娘娘,府外来了一位老大夫,要让人进来一起诊治吗?” 华昀婉点首:“进来之前需盘查一番,手脚干净再进来。” 司徒尧的脸色已经白如宣纸,俊美的面容映上了深深的病态。 从未见过他如此安静,像沉睡千年的少年,再也不会醒过来般。 那大夫进来老老实实的把脉,又看了看伤患,说了一些华昀婉听不大懂的话。 华昀婉只是静静问他:“还有几分生机?” 那大夫道:“一分。” 他唇角阴森的勾了勾,看着这一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知妇孺,手已经往银针上摸了上去。 华昀婉见状,根本来不及唤蒙雪抽刀, 她的手便已经挡在了银针之上,还一把将大夫撞开。 这几日她跟着若浮学了不少医术方面的知识,这封住穴位用以止血的银针,一旦被人乱动,那血当即就会一溅三尺。 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那大夫居然从唇舌下吐出一把极为细小的刀片来,用手取下刀片便往华昀婉手掌上嗤啦开了一刀。 鲜血一下子滚了出来,滴落在司徒尧的脸上。 华昀婉此刻便明白,对方早已是有备而来。 蒙雪在屋外飞身前来,凌空抽刀,刺向大夫,一下子击毙了这凶手。 华昀婉与众人都没想到,宫里的人居然动手这般的快,想置司徒尧于死地了。 陶姑一把甩了手里的盘子,赶紧奔了过来,拉过华昀婉满是鲜血的手, 揪心道:“赶紧包扎!这一天天的没个安生日子过了!” 若浮从百草堂赶了回来,开始替司徒尧止血,情况很不好。 华昀婉问:“宫里的太医怎么还没来,这天都要黑了。” 明明祁王府已经派去了好几拨人了。 烟霞万里的京华上空,忽的阴沉了起来。 流丹似的红霞变成了乌云聚拢,几只乌鸦飞过王府上空,发出死寂一般的叫声。 撞入人的耳朵后,真真是晦气。 天幕暗垂,祁王府没有等来太医,却等来了一场经久不见的雷暴。 紫色闪电划破长空,大雨即刻倾盆,雷声滚滚打在王府上空,轰隆隆。 吓得胆子小的婢女捂住耳朵,躲在了角落。 梨花落外,雨似幕帘,已经看不清近处的路。 华昀婉喃喃的道:“四皇子,他并不会去叫太医的吧……” 她回了神:“蒙雪,去套马车,我要进宫面见太后。” 她都已将祁王府重重封锁,却还是渗透进来一名刺客,外面的对手有多强大她不知道。 可司徒尧伤势过重,若浮只是小小医女, 没有太医前来,延误了最佳诊治时机,司徒尧依旧是死。 陶姑看出了动静,她将华昀婉拉去一边: “昀婉,你真的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救祁王殿下吗? 他对你并无夫妻情意,还整日凶巴巴的对你,你想好了吗?” 第四十八章 我即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他 华昀婉知道自己这样做,既冒险,又会得罪许多想要司徒尧死的权贵,可她必须要救司徒尧。 云姨对她,有教导从学之恩,将一身学识计谋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她,又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关怀备至。 在桃花村那样的际遇里,若不是云姨,岂会有今日的华昀婉。 司徒尧是她最愧疚最珍爱的小儿子,她华昀婉绝不能见死不救, 即便是今日拼了这一条性命,她都要将司徒尧伤重的消息传出去。 她依旧是那样温和:“姑姑莫怕,昀婉去去就回。” 陶姑再次抬眸时,华昀婉已经转身离去,她眼底噙着泪, 这孩子向来如此,一旦做了决定,无论什么际遇都改变不了她。 她看着屋外的暴雨倾盆,眉宇间满是担忧,胸口也闷闷的。 华昀婉匆匆上了马车。 派出去的人被拦下,只能说明分量轻了,或是已经遭遇了什么意外。 她这个鲁国公府的嫡女,祁王府正妃的身份,想必禁军统领见了都不敢造次的。 再者,她将顾太后赐给她的飞天神舞霓裳与九色鹿金冠都带上了,这曾是先皇后丹云的遗物,她看谁敢拦。 到了宫禁已经落了锁,没有皇帝与太后的特别召见,谁也进不去。 夜幕深深,暴雨淋漓而下。 华昀婉下了车辇,蒙雪护着她,手中的雨伞在风中飘摇, 那雨水一下子就将华昀婉的身子给打湿了,裙摆拖在污水里,显得无比沉重。 就连身为暗卫的蒙雪都有些不忍,华昀婉毕竟只是个柔弱的有孕妇人。 可是她依旧将霓裳与金冠端端正正的捧在手里,看着禁军侍卫寒声道: “祁王府华昀婉,执先皇后遗物觐见太后娘娘,速速开门!” 侍卫瞧了瞧她,知道她是谁,又看了手里的东西,冷淡道:“王妃娘娘觐见太后需明日再来,宫禁已落锁,不再开启。” 华昀婉横眼看了看侍卫:“太后娘娘珍爱先皇后,这北齐谁人不知? 若明日让太后娘娘知道尔等让先皇后的遗物飘落暴雨纷飞之中,各位的脑袋可就不好说了。 我华昀婉可不怕,即便是站在宫门口一夜也无碍,宫门总有开启时,咱们瞧瞧谁硬得过谁。” 侍卫有些为难,但也不敢再为难,只好开了这宫门的第一道关口。 入皇宫需历经九重关卡,在这路途中,蒙雪挡了三次暗杀,阻了七次意外。 华昀婉才跌跌撞撞,浑身湿透的走到了建章宫。 顾太后又气又哭,一把覆了雕花红木柜上精致的瓷瓶摔落在地。 她连凤冠华服都没有穿戴,披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袍,带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亲自赶往了祁王府。 当朝太后半夜出宫,此事,已惊动了三宫六院。 顾太后不停的催促着御辇快些快些,一把拉过华昀婉的手,揪心的说着: “愣是走急了些,都没想起为你换件衣裳,这裙摆全都打湿了。” 华昀婉轻轻拍着顾太后的手,安慰道:“救王爷要紧,昀婉无碍的。” 顾太后扶着额头:“宫里人、鬼都有,他们只知道欺负没娘的孩子。阿尧此番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怎么向丹云交代啊!” 华昀婉扶着顾太后下了御辇,祁王府外已是密密麻麻的雨伞拥簇着。 太医们提着箱子鱼贯而入,开始为司徒尧诊治。 祁王府有了顾太后亲自坐镇,祁王妃从旁协助,人心稍稍安定了些。 顾太后立在那群太医背后冷冷的道: “祁王要是过不了这一关,哀家就给各位备下几副棺材,一并上路。” 光明正大的威胁,谁人也不敢吭声。 陶姑与陶戎,还有院子里的丫鬟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不敢说一句话,蜷缩在一隅。 “蒙雪,去叫玄刹卫的统领蒙江来。” 顾太后坐在主屋正位上,开始询问此次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华昀婉命在场的人都退了出去,可在自己要出去的时候,顾太后叫住了她: “昀婉留下来,这话你也该听听。” 蒙江进来跪在地上,眼眸熬得血红:“求太后责罚,蒙江护主不力,让王爷……” 华昀婉打断他的话:“蒙江,太后娘娘让你来不是问罪的,是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王爷会伤重至此?” 蒙江将这半月的事情娓娓道来。 第四十九章 活着,便可见山川日月 北齐先帝还在时,曾册封一位异姓王,号曰:淮阳王。 老淮阳王去世后,由世子宋楚雄继任为新的异姓王。 宋楚雄早已有不臣之心,在京华之外的深山里屯了万吨炸药,想在适宜的时机将炸药押送入城。 再将其引爆,令京华失控。 崇庆帝下密旨,令司徒尧先将炸药清剿,排除隐患,再搜寻证据削藩。 司徒尧率领玄刹卫,牵着那条公狼在深山里蛰伏了许多日,终于发现了炸药的藏匿地方。 其实最快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将炸药在山里引爆, 可这样一来,也会将这山里的生灵全数毁灭。 蒙江讲至此处时,哽咽了一下。 顾太后垂了眉眼:“所以祁王下令毁炸药,却不将其引爆?” 蒙江点首:“是,王爷带着我们深入腹地,与叛军搏杀。对方不敌我等,迅速败下阵来,便想同归于尽。 王爷牵着狼便追了出去,将淮阳王的三个儿子斩杀于刀下。 本以为都结束了,可却有人点燃了炸药包往囤积炸药的地方扔了去,又派人放了冷箭, 王爷迎着箭头奔去,掐灭了引线后,自然也就中箭了。” 华昀婉蹙了蹙眉,他居然迎着箭去,这司徒尧做事向来都这么不要命吗? 顾太后挥了挥手:“下去吧。” 有些老态的身影,默然坐在烛火下,显得孤独而无助。 华昀婉上前安慰:“皇祖母莫要忧心,王爷定会吉人天相。” 顾太后冷哼的一声:“什么脏活儿要命的活儿都让他去,都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这个儿子就是这样的对待!” 华昀婉在心中喃喃着,还好这话没被云姨听见,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顾太后眼泪婆娑的看着华昀婉:“阿尧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可怜。 出生在冷宫,七八岁的年纪,母亲就离他而去了。直到十五岁,皇帝才知道冷宫里有个儿子。 哀家将阿尧接了出来,悉心教导,却发现他对谁都防备,对谁都充满了敌意。 纵使七年过去,依旧不能改变他。 昀婉,你是心疼他的对吗?” 华昀婉缓缓抬眸,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顾太后苍然的笑了笑:“若不是皇帝答应阿尧永不立后,想必阿尧也不会如此拼命的替他做事。这两父子,像极了,都挺执拗。” 华昀婉问:“为何王爷不让父皇立后呢?” 这儿子还可以管老子的事? 顾太后:“这你就要问阿尧了,许多事,他从来不会对哀家讲。” 华昀婉在心中默默哀叹,这司徒尧是有多大的脾性呀,为了一句永不立后的承诺,命都可以搭上。 太医从寝居里出来,院首禀报道:“启禀太后,王妃,幸好王妃娘娘提前命人及时止血,为臣等赢得时间。 现在王爷的血已经彻底止住了,其余伤处过多,看能不能……熬过今晚,熬过的话就算是没事了。” 熬过今晚,若是熬不过呢…… 天快要破晓了,华昀婉一直陪着太后,两个人双眼都熬得通红,快要撑不住了。 寝居里的太医慌张跑来:“王爷一个时辰前醒了一次,但他拒不服药啊,咱们几个太医掰开他的嘴也没用!” 她听若浮说过,这样的情况大概就是病人不愿好起来了,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华昀婉看着已经趴在桌子睡去的顾太后,不忍打扰,她自己撑着身子走了进去: “各位太医大人辛苦了一夜,先去休息吧,我来喂王爷服药。” 她靠在床沿边上,凤眸微垂。 见司徒尧发髻上那支玉簪子泛着淡淡的光晕,簪子上的伽蓝菩萨小像上染着冰凉的血迹。 华昀婉轻声开口:“司徒尧,你曾经问我,愿不愿意主动去殉葬, 当时我没有回答你,现在倒是可以和你说说。我不愿意,我想要活着。 因为我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在意的事,有着许许多多的牵挂。若真一死了之,会心有不甘的。 人活着,才可见人间烟火,观山海舒阔; 人活着,才能感春华秋实,见花谢花开。 我在一餐一食,一布一裳,春夏秋冬里见人世美好的画卷, 而山川日月,江河云雾,花鸟佳宴里是我对人间满满的眷恋,所以我想活着。” 司徒尧躺在床上,眼珠子转了转。 第五十章 愿你风雨里做个大人,阳光下做回孩子 他嘴里低声呢喃着,声色里充满了委屈: “娘……”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充满了太多太多的心酸。 华昀婉虚着疲惫的眼,看着他:“丹云皇后也想你好好活着,她就在离你并不遥远的地方。 她要是知道了你使小性子不吃药,可要被你气哭了。” 司徒尧眼珠子转得快了些,虚眸看着周围,他发现只有华昀婉坐在自己的身边。 华昀婉手里已经端上了汤药,递到了他唇边,可他看也不看,了无生的意志。 他沙哑的嗓音传来一句:“死了,更好。” 华昀婉怔怔的望着他:“司徒尧,别让皇祖母担心了好吗? 太子爷都病了,他早朝都没去,就已经在梨花落门外站着了,你的亲人无不深爱你。 还有位亲人,会做琉璃糖的那位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司徒尧两眼无神,眼角滑落一滴泪来,苍白唇角苦涩的扬了扬,带有一丝痛来: “我只是个没人要的恶犬罢。” 华昀婉温柔的道: “司徒尧,我愿你风雨里做个大人,阳光下去做回孩子。 现在,你是大人,不能让爱你的人伤心。” 顾太后立在寝居的门前,方好听见华昀婉的这句“我愿你风雨里做个大人,阳光下去做回孩子”。 她泪如雨下,这句话将她彻底击溃了。 那有些驼背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门口,留下些轻微的哭泣声。 他终于肯喝药了。 喝完药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华昀婉找来若浮,还在那里悉心安排着: “去跟几位太医交接一下,问问王爷后续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需要的药,如何的诊疗方式你都记一下。”说完,她用手扶了扶额头,有些站不住了。 若浮扶着华昀婉:“娘娘去歇息吧,您熬了一夜了。奴婢见王爷的样子许是平稳了。” 她温柔笑着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再叫我。” 北齐太子司徒胤,丹云皇后的另一个儿子,比司徒尧年长三岁,看着却要沉稳许多,也要温和许多。 司徒胤温和的唤了她一声“弟妹”。 他看了看这个眼前容貌极美,温婉柔顺的女子,觉得一点也不像皇祖母说的像她母后, 可这样的女子与阿尧的性情会相配吗? 华昀婉行礼后便退了出去,不打扰他兄弟二人。 可是此刻她真的有一种冲动,将云姨叫来,可理智上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司徒胤立在床边看着司徒尧,这个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眼眸垂了垂: “皇祖母,是我没保护好弟弟,这样的事情再不会有下次了。” 顾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怪你。咱们安心回宫吧,这里有人护着他了。” 临去时,顾太后拉着华昀婉的手,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哀家知道,你是心疼他的。” 过了二三日,太子司徒胤从宫中发来一页名单,这名单上面的人是祁王府中某些人安插在这里的眼线,他让华昀婉仔细着。 华昀婉拿了名单扫了一眼,递给了蒙江,淡淡说道: “名单上的人,就地处死。然后将消息散出去,再有人打祁王府的主意,就不是死个眼线那么简单了。” 蒙江顺从的领了命。 经此一番,玄刹卫的人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华昀婉这个人物。 顾太后与太子爷都对她礼待有加,她说的话,是要听的。 陶戎站在梨花落外边,手里提了个牛皮纸袋子,四下里没什么外人,他还是照旧唤华昀婉姐姐。 “姐姐,我从鲁国公府把东西拿来了。” 华昀婉笑着走了过去接过了那袋子里的东西,还挺多:“这么快?” 陶戎点点头:“四夫人连夜做的琉璃糖。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张纸,她说让你学学,学不会也没关系,就当打发时间用。” “呃……你知道的,学做吃食,是会要我命的。”华昀婉为难的看着那张纸。 陶戎笑得爽朗:“姐姐不会没关系,我给你做。这糖是我看着四夫人做的,已经学会了。 不过四夫人一直念叨,怎么你要得如此之急,从前也不是个贪嘴的人。” 华昀婉胸口一闷,她知道云姨是心思极为细腻的人, 就是担心怕她猜到是司徒尧出了事,所以自己让陶戎去鲁国公府时便想好了一套说辞。 “那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第五十一章 小孩儿东西,拿远点 陶戎傻大个,乐呵呵的说:“就说是姐姐的嘴娇气了,没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会发脾气,我是怕了她了,所以来求四夫人了。” 华昀婉松下一口气来,还好没露馅儿。 王太医与若浮整日待在百草堂里说着诊治方案,若浮是个有灵性有悟性的姑娘, 王太医很喜欢她,一说什么就懂,还能举一反三。 还来找华昀婉要人,问可不可以带回宫里做医女,当他的助手。 嗯,当然是不可以的。 这几日华昀婉也跟着掺和,也在百草堂看看药草什么的,觉得还挺有意思。 王太医回宫再来时,给若浮带了好几本医典,据说是孤本,看了要还的。 但华昀婉说,别人要还,祁王府可以不还,先赖着。 若浮摸了司徒尧的脉:“王爷脉象平息,现在内里无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虚弱。其余外伤需谨慎呵护,再有的,便不必过多忧心了。” 说完她又摸了华昀婉的脉,蹙了蹙眉: “娘娘近日操劳过多,脉象有些不稳,得多注意休息。 娘娘知道自己是有孕的妇人吗,不知道的话,奴婢可以多告诉您几次。” 华昀婉扶了扶额角,这个若浮哪里都好,就是爱念叨:“好了好了,我记得我记得。” 蒙江与蒙雪日日端着药去侍奉,日日都被臭骂,每次从屋子里出来都是灰头土脸的。 翠微与望舒也被人顶了上去用,二人被骂得大哭。 司徒尧近来哪里都动不得,除了嘴。 华昀婉将琉璃糖放了两颗到司徒尧的药里化开,想来司徒尧每日喝药都要骂人,丫鬟们都被骂怕了。 最终还是得自己去,她可烦这个人了。 “你尝尝这药,有没有什么不同?”华昀婉将药碗递了过去。 司徒尧看了一眼苦涩的药,别开了头: “尝与喝下去有什么区别?日日喝六顿药,是不是看前几日本王没死成,现在用这玩意儿把本王折磨死啊?” 华昀婉没听他继续骂人,伸出玉掌捏住他的嘴,灌了一小勺药进去。 司徒尧蓦的瞪大的眼眸,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斜睨了她一眼: “雕虫小技。” 华昀婉抿嘴笑了笑:“我阿娘做的琉璃糖,桌上还有一大袋儿呢。王爷若是乖乖喝药,这糖便都是你的。” 司徒尧瞪了她一眼:“本王七尺男儿,早已不喜吃什么小孩儿吃的糖,你拿远点。” 华昀婉将牛皮纸袋子里的琉璃糖拿了出来,剥开上面的糖纸。 每一颗糖的糖纸里都写了一句话或一句小诗,这是她与云姨的小游戏。 这样吃糖的时候既有了期待,又有了新奇,总想着这种味道的糖后边配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她放了一颗在司徒尧的嘴里,又放了一颗在自己的嘴里,好生清甜: “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管他几岁呢。” 司徒尧的伤因在王太医与若浮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极快。 过了十来日后,便已经可下地了,只是偶尔还需要人搀扶一把。 若浮在外煎好了药,由华昀婉守着司徒尧喝下去,日日六顿药,雷打不动。 司徒尧靠在梨花落的屋檐下,半躺在宽椅间,一头墨发就用了那根玉簪子束着。 晨光透过屋檐洒在他俊美的皮相上,仿佛镀了一层淡淡金光。 苍白病容下,好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 他修长的手指拈着青花瓷盏,一手攥着张糖纸,细细打量着华昀婉:“过来。” 彼时华昀婉正抱着医典和若浮说着下一副药的药方是不是该调整,要不要增减剂量。 耳畔传来司徒尧的声音,她连忙放下医典走了过去。 司徒尧伸手拉过她那浮光锦的广袖坐到了自己边上,唇角勾着邪气病态的笑意。 他伸手扣住华昀婉的后脑往自己面前一带,只是一瞬,他那苍白的唇猛地朝她唇边覆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 若无地狱,人间便不值得期待 未等她反应,舌尖已撬开她贝齿,继而传来司徒尧嘴里清雅的茉莉花香,他嘴里的那颗琉璃糖是茉莉花汁做的。 若浮回眸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惊,再是连忙转过去: 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华昀婉被他强势的吻,吻得窒息而迷离,却又不敢逃离,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迷失。 唇齿交融,气息相通,不一小心,便会陷在里面。 良久,司徒尧才放过她。 见她面颊粉白相映,像夏日初绽的粉荷,淡雅间带着一丝娇媚。 正要伸手抓过她来,华昀婉连忙起身:“王爷该喝药了。” 司徒尧接过若浮递来的药,一口喝了下去。 他瞧着华昀婉,戏谑的问:“本王重伤归来那日,瞧见我要死了,听说你还半夜入宫将皇祖母给搬来了?” 华昀婉:“是呢,当日王爷伤重,久久不见宫中太医驰援,昀婉便亲自走了一趟。” 司徒尧轻笑:“呵,那些人巴不得本王死呢,你倒是怕本王死,对吗?” 华昀婉轻声道:“不仅是我,皇祖母,太子爷都担心着你呢。 王爷别总是将死挂在嘴上,来人间走一趟,还是多看看美好的事。” 司徒尧道:“什么人间,是我司徒尧,从未出过地狱。” 他神态淡漠,阴鸷的眉眼笑意不达眼底。 华昀婉看了看天边洁白的流云,感受着树下吹来的清凉微风,笑着说: “若无地狱,人间便不值得期待。 王爷既见过地狱,那更会容易感知人间三千繁华的美好,七情六欲的羁绊。” 司徒尧将腿跷在矮桌上,闭上眼:“挺会聊啊你。” 北齐崇庆帝自潜邸到登基都留有一固定的家规。 自他这一脉,上至太后,下到嫔妃、子嗣,每月都要在月圆那日赶赴河清海晏用膳。 崇庆帝是个极看重亲情,即便做了多年皇帝,这一规矩始终不曾更改。 若无意外,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拒绝前往月宴用膳。 上月的月宴因宫中有小皇子夭折,故而暂停,到了这月便要如期举行了。 华昀婉问:“王爷,宫中遣了宫人来,月宴设在明日。你伤重未有痊愈,昀婉一个人去也没事。” 那宫人是顾太后宫里的,悄悄告诉华昀婉,让司徒尧别去月宴。 司徒尧闭目养神,这几日他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在院子里来去自如了已经。 他回身淡淡的道:“嗯。” 华昀婉回了屋子换了一身鹅黄色素纹的云的宫装,云鬓上仅簪了一支玉兰花的玉簪,简简单单却也清丽脱俗。 她很清楚,这样的皇家私宴,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人情世故。 自己的出身已经是遭人诟病,所以在这样的境地里,自己能低调便低调,最好是不让人发觉自己。 默默地去,默默的回。 河清海晏修筑在皇宫丹云湖的中间,是一偌大的湖心宫殿。 是的,没错, 丹云湖是以从前丹云皇后名字命名的,也是曾经崇庆帝赠予丹云皇后的生辰礼。 湖面涟漪阵阵,需乘小船前往,经过一段郁郁葱葱的碧叶荷花,才到了岸上的河清海晏。 映荷姑姑在一旁唤住了华昀婉,小声道: “王妃娘娘,一会儿月宴,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在意,就顾着自己吃饱就行。” 华昀婉莞尔:“吃饱?那敢情我吃多了,旁的以为祁王府是如何亏待我呢。” 映荷姑姑也笑了起来:“王妃娘娘打趣了,奴婢就是想告诉您,安安静静用膳便是,其余的不用管。” 华昀婉在心中沉吟,想来这崇庆帝的月宴不简单。 各宫的娘娘们也陆陆续续乘了小船抵达,苏贵妃、丽妃、王昭仪还有不少人,有些低位的嫔妃是她不曾见过的。 太子司徒胤还携太子妃姚寂芸前来,太子妃眉目沉沉,看不出喜怒,一路跟在太子身后。 华昀婉以为月宴是每人一座小席,但来了才知道并不是, 她本想找了角落处默默用膳便是,可已经非她所愿。 第五十三章 打扮得这样素,还以为祁王府号丧呢 正殿中间置有一偌大圆桌,太后,九嫔妃阶以上,及成年后的皇子公主都是坐在那圆桌之上的。 华昀婉作为嫡皇子司徒尧的正妻,亦是座上宾。 其余低位嫔妃与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们则是坐在小席上。 魏淑莹拂了拂嫣红色泽的广袖缓缓坐下,冷眼看着华昀婉: “哟,打扮得这样素,不知道的还以为祁王府办过丧事呢。” 昭仪娘娘王云姬阴笑着:“丽妃姐姐是个喜欢开玩笑的,祁王妃莫要介意。” 华昀婉忽而想起映荷姑姑的提醒,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她当没听见,抿了一口白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安安静静坐在一处。 “哼,装聋子?你家祁王上次在我宫殿里扔毒蛇与蝎子的事情,这事儿没完!” 魏淑莹越想越气,看来今日司徒尧是不准备来了,那就拿他的祁王妃撒气。 王云姬若有所思,看着上菜的宫女挥了挥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华昀婉便发现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色全都是荤腥,甚至有好几道野味,那腥膻味让她胃里止不住的翻滚了起来。 她蹙了蹙眉,站起身子想要离席。 魏淑莹斜眼扫了她一眼,酸里酸气的道:“祁王妃这是想要私自离席吗? 皇上与太后娘娘马上就到了,你做晚辈的怕是不太好吧。 难不成一会儿还要皇上等你回来才开宴?” 华昀婉眸光沉了沉,这丽妃是吃错什么药了一直为难她。 没有办法,自己只好抽出绸帕捂住鼻子,坐了回去。 南梁质子萧别晏自小长在北齐皇宫,他跟在崇庆帝身后, 一袭深灰云缎挂在身上,身形瞧着极为修长,极好的容颜泛着淡淡笑意,与皇帝有说有笑。 可眉眼之间却有一番阴郁与森寒,乌色瞳孔里深邃如星空。 萧别晏背着手走着,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坐在圆桌处的眉眼温柔,衣着清丽的华昀婉。 她一抬眸,那净白如玉的面容像极了今夜温柔凝练的月光。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处,也不与人攀谈,像一块干净的白玉。 崇庆帝已是一副中年男子模样,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 这位高居帝国之巅的掌权者,自持一股威仪,头顶的飞龙金冠渗出寒光, 告诉世人,不容侵犯。 他一坐下便问:“司徒尧怎么没来?” 华昀婉听闻,立马答道:“王爷伤重,故而未能前来,还望父皇恕罪。” 苏贵妃苏云汀用玉筷夹了一块海鱼放在崇庆帝碗里,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 “这倒是巧了,此次月宴,皇上特地为祁王殿下备下了不少海货,这孩子想必是没口福了。 不过臣妾听说,祁王殿下不是大好了吗,行动自如,只是不能舞棍弄剑罢。” 崇庆帝神情开始有些严肃:“这是不懂司徒家的规矩?既然可下地行走,何故不来?” 华昀婉开始后悔了,该知道自己也称病不来的。 “回父皇的话,王爷先前受伤失血过多,有些体虚。他是在院子里可以走几步,但走得久了也会感觉疲乏。” 苏云汀一脸的失望:“唉,倒是让皇上有些失望了,许久都没见着阿尧那个孩子了。 不过也没什么,此次祁王斩杀了淮阳王三个儿子,也算是大功一件,赶明儿啊臣妾亲自送些海货去祁王府就是。” 魏淑莹与王云姬对视了一眼,纷纷冷笑,苏云汀这个贱货,最会做戏了。 崇庆帝将玉筷放下,冷哼的一声,这些日子淮阳王一事令他极为烦忧。 “淮阳王宋楚雄之事,他们做得极为隐秘, 铁证尚未收集完善,祁王一番鲁莽斩杀淮阳王三个儿子。 这下让宋楚雄揪住了把柄,铁定不会放手,闹着让朕给个说法。” 太子司徒胤沉声道:“弟弟做事果敢,倒也不算鲁莽,那淮阳王的三个儿子出现在炸药坑附近,这不就是铁证了吗?” 第五十四章 她为司徒尧出头(1) 苏云汀补了一句:“唉,太子慎言。 此番是死无对证了,淮阳王单单要皇上将祁王殿下交出去呢。 这做儿子的还是该体谅体谅当父皇的,你们是不知道,皇上最近很是辛苦,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呢。” 苏贵妃是司徒胤的养母,丹云皇后离世后,司徒胤便被苏云汀要了过去, 本以为养着太子就可以成为皇后,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是个贵妃。 苏云汀说着说着落下泪来,用了丝帕拭去眼角的眼泪,楚楚可怜。 崇庆帝一时心软,揽过她的双肩,又伸手替她拭泪: “云汀莫要哭,朕倒也无大碍。 只是祁王此番鲁莽,让朝廷,也让朕十分为难。朕当真不知他行事时是如何想的!” 苏云汀听了崇庆帝的安慰哭得更大声也更柔弱了,她红着眼: “皇上是仁君慈父,为了儿子们的事情何尝不是焦头烂额。 你们别看皇上素日里严肃不近人情,他只是有苦难言罢了,这些,臣妾都懂。 这不,前些阵子祁王殿下奸杀白花深处花魁一事,让皇上与太后娘娘费了好些心神。 所幸现在有了祁王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了挡箭牌,要不然啊,文武百官不知如何看咱们司徒家呢。” 崇庆帝的神色愈发沉重起来。 苏云汀执了一杯酒:“臣妾敬皇上一杯,将苦水往肚子里咽,日子总还是要过的,祁王年纪也不算大,咱们做长辈的可以慢慢教,没关系。 在场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全当臣妾是个妇道人家碎嘴了,就先自罚三杯。” 她将金樽里的酒一饮而下,扬首时,唇角扬了扬。 华昀婉抬眸看了两眼苏云汀,华美凤冠之下的紫色浮光锦宫装,端庄贤惠里透着一股算计与森然。 魏淑莹嚼着一块虾肉,已是索然无味,斜眼看着苏云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前世肯定是勾栏院出来的贱货,一股子狐媚子烂招数。 可事实证明,苏云汀的眼泪是有效的。 崇庆帝蹙眉,手掌拍在桌子上:“去,把司徒尧那个孽子给朕叫进来宫来。月宴,必须人人到场。” 华昀婉拧眉,这个苏贵妃表面温柔,实则每句话都带着刀子,一刀一刀都落到司徒尧的身上。 明明好好的月宴,在她不停的挑唆与拱火之下,这帝王的怒火一下子烧到了司徒尧这里。 明明司徒尧才是那个刀口舔血,为了江山社稷铤而走险的人。 为除异动,面对万吨炸药,牵着狼,迎着冷箭就去了,还险些死在深山里。 司徒尧的血还没凉透,这些人惯会说风凉话。 真是太师椅上坐,何不食肉糜。 没有司徒尧铲除异动,你们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吃什么海货,一起吃炸药吧。 华昀婉试图多次压制,要平和忍耐的心情, 一想到了这里,越想越觉得替司徒尧委屈,顿时怒火蹭的一下烧到了眉毛。 她将手里的玉筷与瓷碗一下子掷在桌上,“噔”的一声,忽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父皇,昀婉就想问一句,为国效命至大伤未愈的祁王一定要来这月宴吗?” 华昀婉看着上座的崇庆帝,脸色冷到了极点。明明是反问的语气,却听出了呼之欲出的怒意与委屈。 坐在华昀婉下席的魏淑莹扭头笑道: “哟,嫁给祁王才几天呢,就学了他那古怪暴虐的脾气了吗?” 华昀婉凤眸似利箭,严肃的瞪了魏淑莹一眼: “丽妃娘娘还是少言语,儿臣与父皇说话呢,您插嘴不合适。” 崇庆帝盯着华昀婉,心绪烦闷不已,怒问道:“祁王妃这是要为那孽子说话吗?” 华昀婉扬了扬下巴随即冷笑一声,身子往靠背上靠了靠,眸色清冽如寒霜: “昀婉在这里,首先要感谢父皇对祁王的好意, 您今日准备了这么一桌子的海货,昀婉很是替王爷开心, 因为他的父皇挂念着他的喜好。但这一桌子的海货,祁王可消受不起。” 话及此处,声色再次锋利了起来: “王爷伤重,内伤外伤都有,谨遵医嘱,是不能食用海货这类发物的。 昀婉着实不知是谁向父皇您建议,月宴的菜除了野味就是海货, 难道不知道差点死在祁王府门口的司徒尧是不能吃海货的吗!” 苏云汀紫色眼眸上挑着,拍了桌子:“祁王妃你给我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第五十五章 她为司徒尧出头(2) 华昀婉没搭理那苏云汀,继续声声如雷: “万吨炸药,埋于深山,明明可以直接引爆来的简单利索, 王爷为了不涂炭一座山的生灵,他自己杀入敌后,牵着狼,迎着冷箭就去了,誓死而归。 淮阳王的三个儿子砍了他十八刀,那是血淋淋的十八刀啊。 最长的伤口比筷子长,最深的伤口可见森森白骨,您没看见; 身中三箭,箭箭要害,您没看见; 王爷的血,从京华城外的深山里,一直流到了祁王府的门口,多么鲜红刺目啊,您依旧没看见; 伤重归来,祁王府派进宫拨人,让太医赶紧出宫救命, 直至天黑,除了伪装成刺客的大夫来了一位,愣是一位太医都没来,这您也没看见。 是啊,这就是你们说的暴虐、你们说的狠辣,你们说的孽子! 可是宫中却有人阴险恶毒到拖延诊治时间,甚至是隐瞒不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人狠人? 而今日,父皇您在家人团聚的月宴之上不停的埋怨朝政,埋怨淮阳王发难于您, 甚至口口声声说王爷鲁莽,杀了淮阳王三个儿子。 更有苏贵妃娘娘张嘴就来的王爷奸杀花魁,这事简直子虚乌有! 父皇,可您有没有想过祁王司徒尧也是您的儿子,是您与先皇后的嫡亲儿子! 他也会因为受诬陷而难过,也会没有人为他说话而感到委屈,甚至,他也差点死了! 您对祁王殿下难道仅有君臣之义,而没有父子之情吗? 您说过一句安慰的话,做过一件安慰的事吗? 若没有当日祁王只身入深山的孤勇, 只怕如今各位不是在这河清海晏里安然吃海货,而是成为了万吨炸药之下的一捧炮灰了吧!” 华昀婉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按照自己的身份与形象,她安安静静的做个草包王妃,多吃点菜,吃完就走挺好的。 这司徒家的家事儿,自己还真不该管。 可是自己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啊,这下好了,把北齐的皇帝也给得罪了…… 不过,她是真的觉得司徒尧挺委屈的。 河清海晏里此刻鸦雀无声,众人不敢出一口大气。 顾太后淡淡笑着看着华昀婉,抿下一口烈酒横喉烧灼,没作声。 桌上的人,各怀鬼胎,不敢作声。 南梁质子萧别晏也例外在这圆桌之上,他深邃的眉眼定睛看着华昀婉,眼底亮了亮, 初次对她柔弱无骨的印象倒是有些看走了眼。 言语清晰,字字珠玑,是个有脑子且并不软弱的女子。 这祁王妃,有些意思。 崇庆帝喘着粗气,用手指着华昀婉,气得脸红经涨,憋着一肚子气,但他半天没有讲出一句话来。 华昀婉的话,让他气归气,但也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祁王府派人入宫叫太医,人没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憋了半天,大家都在等着崇庆帝砍华昀婉的头,都在看好戏,可他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下子将拉到紧张巅峰的氛围,给卸了一大半。 华昀婉垂了眼眸,叹道:“那日暴雨倾盆,是我捧着先皇后丹云皇后的遗物走到宫门前,禁军侍卫才开的宫门。 由王爷玄刹卫的副统领蒙雪一路护送着我,途中历经多次暗杀,才抵达建章宫找到了皇祖母。 若不是皇祖母半夜出宫带去了太医,只怕王爷早已是一捧白骨了。” 崇庆帝听到“丹云皇后”四个字,眼眸暗了暗,丹云,司徒尧是丹云的儿子呢。 顾太后在此时也做了声:“淮阳王异动,朝野之事烦忧,加上阿尧平稳的挺了过来,此事哀家一直隐忍未发。 今日既然说到了,那皇帝便即刻下旨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暗害嫡皇子的性命。 这后宫前朝,都给哀家好好的查!” 好好的月宴,仿佛成了屠场。 殿外走来一人,这人身形伟岸修长。 头发编好了小辫子,中间穿着金珠子,用金冠束在头顶。 不同的是,金冠没有配金簪箍着,而是一根白玉簪,玉簪头上有一伽蓝菩萨小像。 司徒尧一身紫金缎花蟒袍,迈着慵懒散漫的步伐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 瞧着纨绔矜贵的样子里带着一丝邪劲儿,他似笑非笑的开口: “吃虾呐?” 第五十六章 你这玉簪子好使,我真没死成 在场年纪小的皇子公主都耸了耸,害怕得紧, 甚至已经感觉到这大殿内的空气冷了那么两三分,有一股森然的风扫荡而来。 生怕这个魔头一不开心,就拿她们开刀。 华昀婉愣在那处,司徒尧怎么突然来了? “有海货都不告诉我,吃独食呢?” 司徒尧拍了拍五皇子的肩头,朝他邪笑了一下, 挥了挥手,五皇子赶紧从华昀婉旁边的位置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司徒尧张开大腿,在华昀婉的身边落座:“不可能今日还不让我吃个虾吧?” 华昀婉:“王爷怎么来了?” 司徒尧:“不是有人想本王来吗?满足各位的愿望。” 司徒尧看了看沉默的众人,边摇头边冷笑:“怎么,看我没死成,还吃不下饭了?” 转眼又看着华昀婉:“还别说,你这玉簪子真好使,我真没死成。” 崇庆帝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瞪他:“司徒尧,你住嘴,有没有礼数!” 司徒尧神情淡漠,对自己这个父皇毫无惧怕之色。 他修长如竹的手指拈起一只虾慢慢剥着,剥好一只就往华昀婉的碗里放一只。 神态散漫又无谓:“冷宫里都是野路子,哪里有什么礼数。 你若看不惯,明儿我回去就是。冷宫是我家,我母后就在那里生的我。” 丹云皇后离去多少年了,这后宫关于她的话语,从未消失过,可这也是崇庆帝极为忌讳的。 司徒尧这是故意拱火,专挑崇庆帝的龙之逆鳞。 “司徒尧,你要造反是不是?” 司徒尧笑出了声,阴鸷眼眸里满是森然, 一把将手里的虾扔到了那碗野味汤里,溅起的汤汁一下子撒到了苏云汀的脸上,他淡淡道:“不行啊?” 苏云汀惊呼一声:“啊,你这是要谋害庶母吗!” 崇庆帝起身一把覆了桌上的山珍海味,瓷盘尽数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来人呐,给朕将这孽子拿下。” 司徒尧也蹭地起身,将身下的重有百斤的红木凳子一下子举起,重重摔在圆桌上,“咚”地一声,圆桌被砸出一个窟窿来。 他笑声凄凉,响彻大殿,笑得前仰后翻,似疯似魔,眼底里生出惨然的泪来。 “砸啊,谁不会?” 司徒尧对着崇庆帝叫嚣,这样要吃人的情形,没有一个人敢去拉。 崇庆帝身后的壁台上有一景泰蓝的瓷瓶,他气得一把将瓷瓶朝司徒尧扔了过来。 司徒尧笑容不改,笑得嗜血嚣张,毫无躲避的意思,就在那里站着。 如同那日他了无生的意志一般。 华昀婉知道,这瓶子一旦砸到了司徒尧,也就是将这本就薄弱的父子情给毁了。 她想冲上去拉他一把,阻止这灾难的发生, 司徒尧却用脚踢了一张凳子挡在了她的脚跟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太子司徒胤挡在了司徒尧的身前, 那瓷瓶正中司徒胤的额角,鲜血如注,从额头流到了眼角,混着眼泪,又流满了脸颊。 司徒胤平静说着:“父皇,弟弟的错,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担。 但是,弟弟他没错,错的,是他小小年纪没了娘; 错的,是他出生在冷宫,受尽了屈辱与折磨。” 崇庆帝彻底被激怒,指着这位素日里温和沉静的东宫储君: “你,太子,你们都要造反吗,都要来忤逆朕吗!” 河清海晏里所有人,从嫔妃到宫人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司徒尧的笑容渐渐凝结,他错愕的看着司徒胤瘦弱却又伟岸的背影,哥哥? 顾太后花白两鬓,她颤颤巍巍的道:“都给哀家住手! 皇帝,丹云为你生了五个孩子,有三个都没保住。 现在太子身体羸弱,阿尧九死一生,你到底还要怎样,你要对李丹云的血脉赶尽杀绝是不是!” 华昀婉心惊,云姨居然为皇帝生过五个孩子,居然还被打入了冷宫。 这皇帝真是冷血无情,怪不得云姨从来不提这夫君,原是伤透了心。 不过太后待云姨倒是真心的,处处维护,倒是比她这个儿子更深情。 崇庆帝对着太后压了压声色:“母后,您莫要再跟着闹了!” 他怒瞪着一旁的太监:“还不快滚去请太医,没见着太子受伤了吗?” 司徒尧牵过华昀婉的手准备离开,对着崇庆帝似笑非笑: “下次月宴,我还来啊。” 顾太后在二人身后道:“站住。” 第五十七章 将开国嫡后佛珠赐给她 二人转身,见顾太后又道:“映荷,回建章宫,去哀家的传世佛珠来。” 那传世佛珠,很快被映荷取来。 非常慎重的安放在一个五尾鸾凤雕金丝牡丹的精致锦盒里。 这佛珠的传奇故事,北齐宫里许多人都知道。 北齐先祖建国前,曾有佛寺高僧赠先祖嫡后一串帝王绿翡翠珠子穿的稀世楠木佛珠, 佛珠经开光,历达百年诵经熏陶,成为难得的吉祥物, 于佩戴者有护佑之意。 并占卜预言佩戴此佛珠者能为北齐打下建国功勋的一战。 先祖嫡后,是一名传奇女将。 左手佛珠慈悲为怀,右手飞龙金刀雷霆手段,在最后一战中取得胜利,与先祖共创北齐。 她就是北齐历史上有名的开国皇后齐氏,先祖以齐氏姓氏为国号,建北齐国。 后来这串佛珠由开国皇后代代相传新后,这佛珠戴在谁的手上,便是认了她皇后的身份, 比起凤印的权力象征,这佛珠更显传承与心底认可的意思。 顾太后将锦盒打开,将佛珠拿了出来:“昀婉,过来。” 众人不解,太后娘娘这事要干嘛? 华昀婉这时却不敢挪动步子,她曾听过云姨说过这串佛珠的来由, 因为这佛珠曾经戴在过她的手上,只不过去冷宫前,她将这佛珠归还给了顾太后。 她朝司徒尧虚了虚眼,暗示着,司徒尧,你快拒绝啊,这东西我可不敢收。 司徒尧心领神会,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拿过佛珠套在了华昀婉的手上。 看了两眼,随意说道:“还挺好看。” 整个大殿里的人错愕不已,这东西即便不是戴在苏贵妃的手上, 也应该是戴在太子妃这未来皇后的手上,怎么就去了这祁王妃手里? 皇帝没言语,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一句。 华昀婉当即下跪拒绝,这东西太沉重了,她没那么大的力气: “皇祖母,这佛珠昀婉不敢收啊!” 顾太后声如洪钟,态度无比坚决:“这串佛珠,我就给过丹云一个人,现在我将它赐给你。 你怀着北齐唯一的嫡重皇孙,身份贵重; 再者,皇室这么多年对阿尧有亏欠,这佛珠,祁王府担得起。 在北齐,嫡庶尊卑有别,皇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肖想的!” 苏云汀跪在地上,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这死老太婆,真真是可恨呐! 储君的位子给了司徒胤,传世的佛珠给了祁王府,这可是把一切夺嫡的道路都给堵死了! 太子妃姚寂芸就在这时冷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即使这样是对她这位太子妃极大的讽刺。 顾太后扶起华昀婉:“祁王府担得起,你更担得起。昀婉,阿尧能有你,是他的福气。” 华昀婉深深蹙眉,这东西太贵重了,她华昀婉怕是要在几个月后辜负皇祖母了。 她摸了摸左手腕上泛着淡淡佛香的佛珠,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重。 这场月宴,至于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她已经无从得知了。 临行前,顾太后拉着华昀婉单独乘坐了一叶小舟。 小舟在静谧的夏夜里,穿过点点萤火虫的微光,在莲蓬荷花里缓缓行驶着,舟底开出涟漪水花。 顾太后内心感动,她温和的看着华昀婉: “昀婉,今日哀家特意让映荷来提醒过你的,不过你还是没忍住,对吧?” 华昀婉唇角弯起一丝苦笑: “昀婉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家人团聚,可竟没到啊,团聚的亲情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把一把的刀子,捅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顾太后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皇家。百姓们抬头都看不见的天家,竟是如此的肮脏,冷血无情。 罢了,旁的事哀家也不愿多管了。 往后的日子,就要你多费些心神,拉着阿尧的手,一步一步,安安生生的走下去。” “皇祖母放心,昀婉会一直在王爷身边,守着他伴着他,让他喜欢上这个人间。” 华昀婉看着顾太后慈祥的眼神,心中难受起来,她这样欺骗一个老人好吗? 顾太后眼底噙着一丝泪,她沉默良久,声色有些颤抖:“孩子,哀家求你一件事,好吗?” 第五十八章 助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华昀婉点点头:“皇祖母请讲。” 顾太后正了声色:“帮阿尧,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她语声坚定,是从未见过的坚定。 华昀婉微愣,并不清楚顾太后的意思。 顾太后道:“你知道的,太子常年身子羸弱,这些年来都是靠着一碗一碗苦涩的汤药在保命。 为了江山稳固,太子早早便成了婚,许是身子的原因吧,太子妃及东宫妾室皆无一所出。 这样的事,在皇位传承中是为大忌。 如今北齐皇室嫡出除太子一脉,就剩下阿尧是嫡皇子了, 若太子真的有朝一日撒手人寰,这皇位必然是让阿尧来继承。 这是哀家,对丹云的承诺,也是对丹云那三个没保住的孩子的亏欠。 可你也清楚,阿尧根本不具备承继皇位的资格,他连学都没有上过几日,更遑论治理天下了。 可太子不同,太子幼时得丹云亲自教导,那时丹云与皇帝的关系还很好,皇帝也很看重他的功课, 所以太子的文治功夫一直以来都在众位皇子之上,会是北齐将来最优秀的君王。” 华昀婉问:“皇祖母是想要王爷做什么呢?” 顾太后:“哀家想要阿尧掌天下兵权。 以武镇守北齐江山,与他从文的太子哥哥文武呼应,将这北齐天下与百姓,都给稳稳的守好咯。 阿尧带兵是有天赋的,哀家相信他可以做好。 所以,哀家要你帮助他,去抢,去夺,去赢!” 华昀婉心中大为震撼,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她岂会有这般的能耐呢? 她就知道,这佛珠是不能收的。 她怕辜负期望,而自己,并不是那个打算长留的人。 她将手腕上的佛珠连忙取下,还给顾太后: “皇祖母,昀婉不过是飘零在外的鲁国公府孤女罢了,这样重的期望与能耐,昀婉皆不具备,也不敢去做。 天家之争,昀婉与自己身后的人皆输不起。” 顾太后:“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若此事成,将来太子依旧无一所出,那你这孩子就会是北齐唯一的嫡出, 再谈远一点,未来这北齐的后位,甚至是太后之位也都会是你的。 昀婉,这可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荣耀至尊时刻啊。” 华昀婉好看的远山眉拧成一个褶皱,心里的话呼之欲出。 “那曾经的丹云皇后,她助父皇得到了天下,可是最后呢? 昀婉从不肖想那些云端里的东西,我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女子罢,只想着相夫教子。” 她知道丹云皇后的许多事,这皇家之争,肮脏,危险,冷血,争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头来,还不是一副白骨,幽暗的躺在冷宫里,连过问的人都没有。 顾太后将佛珠重新带回了她的手里,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华昀婉的头: “哀家知道,是哀家唐突了,这样的确是为难你了。佛珠你拿着,用它保佑哀家的小重孙呐。” 小舟靠岸,司徒尧立在岸边等她,眸光正幽暗的凝视她。 掀开小舟的帘子,走出船舱,一张有力的大掌伸来将她牵上了岸。 “有什么悄悄话还要背着人说的?” 华昀婉与顾太后对视一眼,她道:“王爷连女子间的悄悄话也想打听吗?” 司徒尧横了他一眼:“华昀婉,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啊?” 车辇在玄刹卫的护卫下,缓缓行至祁王府。 华昀婉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今日月宴上,丽妃娘娘一直说你扔了毒蛇与蝎子去她宫殿,她恼得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还有些得意: “她不是喜欢教你宫规吗,还掌掴,本王也教教她在冷宫里出气的规矩。” 华昀婉似乎想起来,是有那么一次,魏淑莹要打自己耳光来着。 “那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司徒尧冷哼一声:“这你也要管?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华昀婉:“……”好了,自己不问了,尽讨他骂来着。 司徒尧靠在马车里,双手支在脑袋后面,沉郁的双眼邪邪望着她: “月宴上你倒是挺会说嘛,这么不怕死,敢在一家子人面前开罪皇帝,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本王?” 华昀婉心中一愣,有些尴尬,司徒尧不是在自己说完以后才进来的吗? 他不会什么都听见完了吧? 她可不想司徒尧对她有更多的误会,纯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试探的问道:“王爷是几时来的月宴?” 第五十九章 你是在跟本王玩儿欲擒故纵吗 司徒尧轻笑了一下:“呵,自你说第一句开始,本王便在殿门外了。” 华昀婉:“……” 司徒尧:“你就这么喜欢本王,喜欢到与皇帝叫板?这样吧,你喜欢哪些地方,说来听听。” 这女人,胆子的确不小。 华昀婉:“……” 司徒尧:“沉默?那就是默认了。” 嗯,她一定爱本王爱得要死,沉默是因为不好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司徒尧一直盯着华昀婉反复打量,华昀婉快被他盯得发毛。 下了车辇,赶紧大步小步的遁回梨花落。 远离,方能安全。 司徒尧一把将华昀婉从祁王府的门口,横抱着,抱到了梨花落的院门口。 祁王府中的下人看得是目瞪口呆,都知祁王暴虐,可不知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要说当初成亲,他是去都没去。 司徒尧一脚踢了房门,见众多丫鬟奴仆,威胁道:“还不快滚?” 华昀婉慌张道:“司徒尧,你快放我下来,你腰上的伤口还没好呢!” 司徒尧将她放在鸾床上,斜睨着她:“呵,着急了就直呼本王姓名吗?” 华昀婉从鸾床上爬了起来往地上走去,却被司徒尧一把扣住了腰。 一下子坐在了司徒尧的怀里:“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为了本王挺奋不顾身的吗? 现在回了府,本王要宠你,满足你的愿望,你又不给。 华昀婉,你是在跟本王玩儿欲擒故纵吗?” 司徒尧将那张俊美又邪气的脸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抱住华昀婉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脚都沾不到地。 “什么欲擒故纵?才不是呢!昀婉这是担心王爷的身体,你大伤未愈,身子不能有大的牵动,免得伤口裂开。” 华昀婉在他的怀里,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窘迫着,感觉到自己面颊上微微发热。 司徒尧看着她脸红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手放哪里?不该是挂本王脖子上吗?懂不懂规矩?” 嗯,不懂规矩。 华昀婉放弃抵抗,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吧,我力气没你大,该你得逞。 她双手攀上了司徒尧的脖子,身体轻轻靠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不敢乱动。 司徒尧嗅到她云鬓间淡雅的兰花香气,馥郁迷人,直落心海,只觉身上一股燥热由下而上的异动起来。 伸手掀开了她那的鹅黄色的云缎外裳,玉白香肩霍然撞入眼帘。 华昀婉一张小脸有了淡淡粉色,衬得她清丽面容之上娇媚有余。 微挑的凤眸半垂,一双水灵清澈的含情眼,惹人想入非非。 司徒尧起身将她放在鸾床上:“华昀婉,本王今夜就成全你。” 前几日王太医都跟他说了,只要过了三个月,就可以行周公之礼了。 华昀婉:“……” 成全我,成全我什么? 连忙推开司徒尧,正在推攘时,她突然摸到腰上有一股粘腻之感,许是被什么打湿了。 伸手一看,居然满是鲜血,可把她给吓坏了: “血!哪里来的血!” 司徒尧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原来那血已经将腹部的衣裳都浸湿了。 华昀婉在他怀里坐了坐了一会儿,那血自然是沾到了她的裙子上。 他淡漠的看了看那血:“扫兴。” 说完他看了华昀婉错愕的脸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血扫兴,没说你。” 华昀婉一边起身穿了外裳一边说: “太医都说了你不能用力,方才月宴你又是摔板凳,又是抱我进府,王爷就爱惜爱惜自己不行吗?” 司徒尧无所谓的靠在床沿:“残躯一副,说不定哪日人就没了呢,何必在乎。” 华昀婉认真的看着他:“人的内心要种满鲜花才不会长满杂草。” 她唤了若浮进来赶紧为司徒尧包扎。 若浮战战兢兢,这府上的人无不害怕祁王,他不说话不做事,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害怕了。 司徒尧冷淡的看着若浮:“会不会包扎,不会的话,就滚出去。” 若浮抖了抖,内心害怕得不行: “回王爷的话,奴婢做医女许多年了,这包扎之事还是挺拿手的,请王爷放心。” 司徒尧指了指自己流血的几处伤口: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包得不好。想去狼舍,嗯?” 第六十章 学学你家王妃,她包得就是比你好 若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华昀婉急忙放下茶盏走了过来: “若浮,你先出去吧,我来。” 司徒尧敛了冷眸:“这就对了,以后你要学学你家王妃,她包得就是比你好。” 若浮:“……” 是,包的好,上次不就是王妃包得你伤口都感染了吗? 若浮憋了一肚子气,出了门就找了若休吐苦水: “王爷可真是的,他明明就想王妃亲自给她包扎,明说不好吗? 非要先将我臭骂一顿,再拉踩我从医多年的医术, 最后还是王妃看不下去了,主动去给她包扎。真是不好伺候,王爷可真是讨厌!” 若休睁着一双干净无比的眼望着若浮:“哦。” 若浮泄了气般,顿时哑然:“……” 屋内,华昀婉一边给司徒尧包扎,一边想着: “太子爷今日为救你受了伤,额角流了许多的血呢,王爷要不要派人送些药去?” 司徒尧:“太医院没药?”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不免手上用力了些: “司徒尧,太子是你亲哥哥,他今天为你挡灾,这份兄弟情谊,你是不是要表示表示啊?” 司徒尧疑惑的看着她:“可是,太医院有药啊,还有太医。” 华昀婉:“……” 无语,甚为无语。云姨怎么生了这么一块木头啊。 司徒尧吃痛的吼道:“华昀婉,就你有力气对吗?” 华昀婉出了房门向若浮吩咐道: “且去百草堂看看有什么好的药膏可以祛疤快的,差人送去东宫, 就说是王爷的意思,感念兄长相救之恩。” 为司徒尧包扎完后,她自己也思量了几番。 太子爷受伤,太医院的确是不缺药,而太子爷几乎日日吃药,这难吃的汤药想必也没什么好的,所以就用外涂的方式吧。 无论太医有多么的好,这祁王府送去的心意总是不同的。 —— 北齐皇宫。 自顾太后与华昀婉一行离去后,崇庆帝也离开了河清海晏。 剩下一群嫔妃与皇子公主们,不时,也都渐渐散了去。 苏云汀见太子妃姚寂芸上了小舟,她立马脚程也快了一步跟着她做了同一小舟: “太子妃,怎的也不等等太子爷?” 姚寂芸看了苏云汀一眼,呵,明知故问: “苏贵妃娘娘不与自己的姐妹一行,与我这晚辈有什么好聊的?” 苏云汀扶了扶衣袖:“本宫知晓你不开心,又见你身边没有太子爷作陪,这不,来安慰安慰你嘛。” 姚寂芸笑了笑:“太子爷不是您的儿子吗,要不您去陪陪?” 她本来是想要与司徒胤一同离开的,可是正当她转眼时,却发现太子侧妃竟然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岸边,将太子接了回去。 她心中恼怒却也没有办法,所以只好作罢,独自回了东宫。 苏云汀叹了口气:“寂芸啊寂芸,在民间,本宫可是你的婆母,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 至于太子嘛,你要放宽心,这孩子我了解,是宠了侧妃一些, 不过你才是东宫的女主子,将来北齐的皇后。所以啊,别生了闷气,对身子不好。” 姚寂芸:“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不过寂芸可没想当什么皇后,倒是娘娘自个儿可以争一争,毕竟太子爷是养在您身下的。 娘娘抚养东宫太子多年,父皇心中想必对您是不同的。” 苏云汀缓缓摇了摇头,笑开来: “今日太后娘娘将传国佛珠都赠给了祁王妃,我这贵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室,和你们这些嫡系争什么呢? 只是可怜了你,堂堂太子妃,今日是被那华昀婉扫了颜面了。 说到底,你才是北齐新君未来的皇后, 这佛珠是应该戴在你的手腕上的,却被那出身青楼的孤女抢了去,想想这口恶气也是咽不下去的。” 姚寂芸本来冷淡的性子,被苏云汀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了一丝波动。 “贵妃娘娘慎言,皇祖母行事,晚辈不敢有怨言。再说了,佛珠又不是凤印。” 苏云汀狭长的眼眸扬了扬: “今日给佛珠,说不准啊,未来这凤印也都得给她。” 姚寂芸瞬间变了脸色。 第六十一章 狼:听我说,谢谢你 小舟靠了岸,苏云汀提前下了舟。 姚寂芸看着她那紫色背影,心底有些不好受,憋闷得紧。 不过她明白,苏云汀虽然将太子养在身边多年,可她是有自己的儿子司徒权的。 她那点小心思,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啊。 一路回了东宫,她见到司徒胤刚刚将额角包扎好,身边并无侧妃的身影。 “臣妾参见太子。”她行了礼。 司徒胤走过来扶起她:“寂芸,今日之事,你莫要介意。 一串佛珠罢了,皇祖母是看不得我这个弟弟受委屈,所以想让华氏在身边好好照顾他。” 姚寂芸听太子一说,心底好受了些: “寂芸不曾介意,阿尧也是臣妾的弟弟,华氏便是臣妾的弟妹,他们过得好,臣妾也会开心的。” 可心底依旧有些黯然,毕竟还是拂了她太子妃的面子,对华昀婉没什么好感。 东宫外有人前来,说是祁王亲自差人送来一盒上好的去疤痕的药膏。 司徒胤伸手接过那盒药膏,温和地笑了笑:“还是替本宫谢过祁王妃吧。” 这怎么可能是他那弟弟送的呢…… —— 祁王府。 华昀婉试探的问司徒尧:“王爷,您这伤我看也大好了,您要不要回浮清池就寝,那边有温泉,对您这伤势痊愈也有所助益。” 司徒尧靠在梨花落的长椅上晒着太阳,俊美的皮相上镀了一层淡淡金光,雍容华美。 他眼皮子慵懒的一掀:“赶我走?” 华昀婉端着青鸾浮雕玉瓷盅,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燕窝: “昀婉就是问问,这王府都是王爷的,您想住哪儿便住哪儿。” 可不是吗? 自重伤归来那日,这院子他都住了好些日子了,她的床司徒尧也睡了好些日子了。 她可不习惯有个男人睡在自己的枕边,主要是司徒尧受了伤,自己睡着后怕碰到她的伤口。 所以做梦老是梦到自己被绳子绑着,不敢动弹。 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去。 “去哪儿?”司徒尧问。 华昀婉答道:“狼舍。” “一天天的没事儿就去找畜生玩儿,这么大个活人,你没看见?” 司徒尧在屋檐下骂骂咧咧,说完后,自己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她依旧让若休提了两只羊腿去狼舍,那一家三口狼很是喜欢华昀婉, 见了它,比见了司徒尧还听话与快乐。 那灰色小狼长得可真快,几日没见,竟大了好几圈。 华昀婉抱在怀里笑开了花,毛茸茸的,可太可爱了: “怎么就那么可爱,真是舍不得丢开。” 司徒尧冷笑道:“要不你抱着这畜生睡觉?” 华昀婉斜睨了他一眼:“王爷整日里叫人家畜生,多难听啊,还是取个名字吧。” 小狼在华昀婉怀里舔着自己的狼爪,很是听话。 司徒尧想了想:“公狼叫瓜子,母狼叫花生,小狼叫糖。” 华昀婉:“……” 如果狼会说人话的话,应该会答道:“听我说,谢谢你。” 司徒尧从华昀婉怀里抢过那小狼自己抱了起来,又是举高高,又是摇晃。 “也不知道你以后会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出来,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小团,软得没骨头。” 华昀婉温和的笑了笑:“王爷这还是第一次说未来的事。” 司徒尧是个整日将死亡挂在嘴上的人,总是觉得人生抵达不了明日,便会意外死去。 他今日说出了“未来”这样的字眼儿,是不是他自己也在幻想着未来了?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未来想继续做本王的祁王妃?” 这女人,真是的,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本王不要休她。 华昀婉:“……” 司徒尧将狼放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华昀婉,这狼是本王训练出来的猛兽,你别一天天的当狗养。 没了兽性,本王第一个找你算账。” 华昀婉问:“猛兽有叫瓜子、花生、糖的吗?” 第六十二章 他做琉璃糖给华昀婉吃 司徒尧:“……” 说到糖,她突然想起云姨给了自己一张琉璃糖的食谱。 近来王府里的花开得很好,她想着不如学来做做,自己以后想吃了,也不用去麻烦她大老远送来。 陶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不是开心,而是与陶戎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想起华昀婉从小烧坏的锅,点燃的灶房,打烂的碗,她们再次摇了摇头。 宫中传来消息,那日司徒尧重伤后去请太医被人暗地里算计一事, 在崇庆帝下严令彻查后,已有了结果。 司徒尧闭着双眸靠在宽椅上,蒙江打开折子看了看,在一旁念到: “皇上已经处死了勤嫔,其流放的族人也已经全数带回京华押入死牢,待秋后问斩。” 勤嫔,姓氏张,兵部侍郎的妹妹。 司徒尧曾带人暗夜围剿兵部侍郎张景之的府邸,他怒意滔天,未等刑部审案,便亲自手刃贪墨军饷的张景之。 勤嫔怀恨在心,所以派人阻挠太医出宫驰援。 司徒尧掀开眼帘,冷笑了几番: “一个小小勤嫔,如何能在后宫截杀华昀婉多次,还能安排刺客进府? 不过是个被推出来顶罪的罢了。” 蒙江问:“那王爷……此事可要继续追究。” 司徒尧起身在房内踱步,正要回答的时候,就听见屋外传来瓷碗摔碎的声音,好像还不是一两个。 他沉了沉墨眸,大步走了出去:“华昀婉,你是要造反吗?” 华昀婉一边看着食谱,一边熬着花汁,一边搅拌着糖汁,搞了一下午了,没有任何结果…… 她蹙眉,有些无奈的道:“我只是想造这些花和这些糖的反罢了,俨然此次谋反失败了……” 熬制蔗糖的锅,是糊的; 碗,是碎的; 人,是崩溃的。 司徒尧走了过来,将那墨蓝色的宽大外裳脱了,随意扔在地上。 剩了里面一件修身的印花窄袖长袍,他依旧挽起了衣袖, 露出的手臂可见明显的肌肉线条与青筋。 从侧面望过去,他那饱满的胸肌与窄腰在修身的丝薄云缎之下显得极为妖娆邪魅。 司徒尧喝道:“你盯着本王作甚,将食谱上的字念出来啊!” 华昀婉回了神,一句一句的念, 司徒尧每个步骤都稳稳当当地照做,看起来很是轻松,每一个流程都做得如云流水,游刃有余。 半晌,他挑了挑眉峰:“这些琉璃糖等风干后,脱了模,便成了。” 华昀婉粉色的唇角扬了扬:“这就做好了?” 眼神中露出满满的惊喜,天哪,这从样子来看和云姨做的完全没有区别。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人笨,而不自知。” 从前在冷宫,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哪里是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命。 华昀婉拍了拍手,极为开心:“等风干了,我第一时间拿给我阿娘吃!” 其实是拿给云姨吃,这可是她儿子做的,一定会很开心。 司徒尧剜了她一眼:“狗东西。” 蒙雪前来禀报:“王爷,有探子回禀,发现花魁花弄影的踪迹了,同时还发现有另一路人马一直在秘密追踪她的踪迹。” 司徒尧敛了神色,开始沉郁起来:“花弄影最后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 蒙雪:“京华城郊。” 华昀婉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这是过了多久了, 她终于听到了关于花弄影的消息了,心底有些激动,不知道弄影姐姐她可还好。 司徒尧将衣袖放了下来,冷声道:“命玄刹卫集合,随本王即刻出发。” 华昀婉拉着司徒尧的衣袖,着急道:“王爷,无论如何,千万别伤了她。” 司徒尧点了点头。 次日,华昀婉起了个大早,一心念着司徒尧昨日做的琉璃糖有没有风干好。 她拿着一把提前做好的糖纸,在上面已经写好了诗句,正往院子里走去。 陶姑慌慌张张的跑来:“昀婉,华三公子来了,瞧着面色有些不好。” 华松涧一袭雪鹤青松长袍冠带,面容清俊,但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凝重。 得了准许,快步入了祁王府,将这消息全数告诉了华昀婉。 华昀婉听闻,手中捧着的琉璃糖全数落在地上碎了个遍,她失声怒吼道: “到底是谁,是谁!” 第六十三章 她牵着狼,冲进鲁国公府 华松涧蹙眉道:“昀婉,四夫人病危了。父亲让我来请你回府,要准备着给四夫人办后事了。” 华昀婉脚下一软,要不是陶姑在一旁扶着她的话,她定会这么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她哑然,愣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嘴唇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陶姑跟在傅霖澜身边多年,与她感情深厚,听闻这个消息难以接受。 她当即红了眼:“三公子,四夫人前几日还做了琉璃糖送来,怎的这般突然就病重了?这是不是大夫诊错了啊?” 华昀婉怒道,人有些压制不住的激动:“我绝不相信! 阿娘身子好好的,怎么就平白无故的病危了,还让我回去办后事。 是不是华秉章虐待我阿娘了,三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华松涧走过来拍了拍华昀婉的后背,安慰道: “昀婉,你是有身孕的人,前几日四夫人身子不好,咱们都瞒着没告诉你。 今日四夫人病重,已是瞒不下去了,我才来告知你的。药都用尽了,是真的没法子了!” 华昀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快,让陶戎套马车,让若浮把药箱子带上,若休也都跟上,随我同回鲁国公府。” 若浮抱着药箱子就冲了出来,若休睁着一双眼想不明白发生什么了,只是见王妃在哭, 她呆愣着去卧房里拿了一把匕首揣在怀里。 华昀婉催促了陶戎很多次:“陶戎,再快些,快些!” 马车飞驰在京华街道上,一直往鲁国公府奔去。 忽的,华昀婉叫停了马车:“停车,掉头,快!” 陶姑不解的问道:“这都要到了,掉头是干嘛呀?” 她内心与华昀婉一样的着急、害怕。 华昀婉抹了一把眼泪:“回祁王府,快!” 马车在祁王府门口一停下,华昀婉箭步冲的就跑了下来,陶姑在后边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昀婉啊,你是有身孕的人,别这样啊你,我害怕!” 陶姑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华昀婉,即使在百花深处失身那夜,她都没有如此失控过。 这让她害怕惊恐到了极点。 华昀婉冲入祁王府,直奔狼舍而去,一把开了狼舍的门,转眼就将两只恶狼牵了出来,王府众人也是被吓坏了。 “狼兄,狼姐,念在我华昀婉曾有恩于你们的份上,今日就请随我走一趟鲁国公府!” 华昀婉对着两只狼说道,那狼,极为配合。 若浮与若休两人对望,心下明白,这怕是要闹大了去。 抬眸,鲁国公府。 陶戎上前敲门,管家才将门虚了一个缝,就被陶戎一脚踢了开去。 华昀婉牵着两只狼就冲进了鲁国公府,她没有武艺高强的侍卫,没有人多如山的士兵,她只有几个院子里的亲信。 陶戎与若休虽然会武,但在庞大的鲁国公府面前,与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鲁国公府的人见到华昀婉牵着两只狼,那狼看起来凶恶无比, 龇着牙,露出了尖利森然的狼牙来,似要扑上来般。 竟没有一人敢上前来阻拦询问,这些人急忙的躲了开来,她在从前门都进不去的鲁国公府,此刻却是通行无阻。 “陶戎,将鲁国公府的大门给我守死了。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准允,任何人都不得出这道门,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华松涧从未见过这样的妹妹,他记忆里的华昀婉是极为温婉的。所以他很是惊愕:“昀婉,你这是要在娘家杀人吗?” 华昀婉冷笑:“有何不可?” 她阿娘只是得了失心疯,但身体是非常强健的,这么多年就连风寒都没有患过,岂会短短几日就说病危了呢。 她不信,一点都不信。 首先去的是芳汀苑,若浮与若休还有陶姑,紧跟在华昀婉身后。 芳汀苑已经挂上了白灯笼与白幡黑布,俨然一股子办丧事的势态, 华昀婉瞧了,心中的怒意更深了一层。 这都还不算最可气的,直到华昀婉看见了那一幕,才让她彻底崩溃。 第六十四章 人没死,却已放入了棺材 华昀婉跌跌撞撞的跨入门槛,哭着喊出来: “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冷血与狠辣啊,你们还有没有心! 我阿娘都没有断气,你们怎么可以将她放在棺材里,你们……你们!”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泼天的怒意与滔天的泪此刻横流不止! 陶姑拿了桌上的花瓶朝那些人砸过去,将那些人又是抓又是脚踢: “脏东西,鲁国公府全是脏东西,我陶姑今日要你们的命来!” 这些人是芳汀苑照顾傅霖澜的丫鬟与婆子,陶姑就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善待傅霖澜的。 本以为想着昀婉做了祁王妃是皇家的人,可以威慑这些人, 可没想到啊,这才几个月啊,就将人往棺材里送了! “若浮,我阿娘到底怎么了?”华昀婉扶在棺材边上焦急的问道。 若浮看着面色如灰的傅霖澜,一边拿出银针一边说: “王妃,四夫人的确是病危了,不过不是生了怪病,而是大宅院里常见的把戏。” 华昀婉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手掌用力拍在棺材上: “下毒,哼,是啊,最常见的把戏亦是最好用、也最利落的把戏。” 若浮凝神施针:“王妃莫要担心,四夫人还有一口气,奴婢会尽最大的力气救人!” 华昀婉对着身边的婆子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我阿娘给抬出来!” 她都懒得审问下人,没有主子发话,这些人敢这么做吗? 她单薄的身影,立在微凉萧瑟的秋风里,像一片纸般柔弱,却又不敢柔弱。 手里仅牵着两只狼,眼里赤红如血,憋着滔天的泪。 缓缓走出芳汀苑的院子,大声道: “让华秉章、郭氏与陈姨娘出来见我,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晩一刻,我便让狼咬死一人!” 婆子跪在院子前哭诉:“王妃娘娘啊,老爷还在下朝的路上, 大夫人今日约了人打叶子牌,二姨娘外出尚未回府,真的没有在府上啊。 咱们只是奴婢,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华昀婉怒道:“你们若不为难我们母子,我华昀婉今日何须将事情闹大。 我来这儿不是听你说借口的,赶紧滚去叫人回来!” 她阿娘好歹也是鲁国公的平妻,也是夫人, 没想到病重之际,这些人跟没事儿人一般的,逛街的逛街,打牌的打牌, 身边连个大夫都没有。 三姨娘汪芙薇听见了动静也赶来了芳汀苑,她看见华昀婉牵着狼,并不敢靠近。 惊道:“昀婉,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华昀婉:“为我阿娘,讨回公道。 今日我阿娘活着便还好,若死了,芳汀苑上上下下没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若休从怀里掏出匕首来,一把扎在婆子腿上,没有任何表情: “去叫人。” 婆子大腿血流了一地,众人眼见着这不是来虚的,立马跑了出去叫人。 若休转身从里屋搬了一把红木凳子,放在主屋的门前堵着。 华昀婉缓缓坐下,似一尊佛般守在了芳汀苑。 逆光袭来,看不见她净白面目,只见暗黑身影。 华松涧扶着汪芙薇,她才敢靠近。 华昀婉侧眸望去:“三姨娘,你脸上的耳光是谁打的?” 汪芙薇道:“是郭氏!四夫人病重,我让她请大夫来,她不让,还驱赶了我找来的大夫。 今日眼看着人不行了,我让她与二姨娘都别出府游玩,若真有不测,郭氏是要主持后事的。 她想也没想就给了我一耳光,好生不得了的主母!” 华昀婉沉吟片刻后又问: “我阿娘到底是怎么病的?” 汪芙薇摇头:“不知道,就是前几日半夜里呕吐腹泻,连发作了几日,人脱水后,便不行了。” 突然,芳汀苑外来了许多人,密密麻麻拿着家伙的护院都聚拢在了此处, 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华昀婉和那两只狼,却也不敢靠近。 华瑜一边走一遍告诉郭氏:“娘莫怕,华昀婉就是个妇道人家,我已经想到了对付她的法子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眼底掠过一丝阴狠,我们是不敢对付你,但有人敢啊! 那狼察觉到了危险气息,嗷呜,嗷呜地嚎叫了起来, 许多人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狼,还是两只,将那些护院吓得不敢前来。 华秉章得知华昀婉大闹鲁国公府后,急急忙忙的从皇宫赶了回来, 与郭氏、二姨娘陈如眉一同走进了芳汀苑。 芳汀苑,只见华昀婉肃然端坐在主屋门前,牵着两只狼,气势如山,冷冷的俯瞰众人。 华瑜走进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华昀婉你脑子是有毛病吧,牵着两只恶狗到我们国公府闹什么闹! 还不快过来面见母亲,父亲!” 华秉章阴沉的望着华昀婉,吼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屠杀母族吗!” 第六十五章 昀婉孤身恶战,为母报仇 华昀婉冷笑几声,笑意不达眼底: “我阿娘已是一个患有失心疯的中年妇人,她对你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你们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甚至不惜下毒,人还没死,就将人往棺材里放,天理昭昭,你们草菅人命! 今日,我便和你们斗到底! 我华昀婉此人,平生是走得慢了些,但我从不后退!” 那句“从不后退”,响彻院内。 弗如孤崖上,最后的嘶吼。 华秉章衣袖一挥,根本不想理会傅霖澜之事: “上!先把这两只畜生给我屠了来!” 几十个身形壮硕的护院朝着华昀婉与狼冲了上来。 华昀婉也在这时解开了狼的铁链子:“去吧,你们也饿了一日了。” 这狼并不是普通的狼,而是司徒尧专门训练过,攻击与捕猎都很有一套法子的狼。 恶狼冲了出去,被咬住的人根本无法还击。 护院们有的被咬破了手臂,有的被咬断了小腿,芳汀苑内人狼大战。 但没几下子,护院们都不敢再上前了。 此时的芳汀苑,地板上沾满了鲜血。 凉风吹来,带来一地恶臭的血腥气。 “是不是非要我华昀婉以凶恶待人,尔等才会对我以温文尔雅? 上次归宁宴,我已经放过那凶手一次了,难道还不满足? 竟要我阿娘的命,好啊,来啊! 我华昀婉自被你们赶出这座深宅后,这么多年在泥泞里滚爬,早已不是当年的温婉小姐。 你们对我恶一分,我便报十分!” 她冷漠的看着众人,这些年,她与傅霖澜所受的欺负真是受够了! 华秉章道:“她自己得了恶疾,你怨我们做什么? 一个要死的人,不放在棺材里放在哪里?” 华昀婉歇斯底里的道: “华秉章,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傅霖澜,我阿娘,她是中毒,中毒!” 她气得发抖,胸口猛地刺痛。 若浮从屋内走了出来,举着银针: “方才从四夫人的呕吐物里用银针查验,这银针已变黑,说明四夫人食用过的东西里一定被人下了毒药。” 华昀婉取过银针,一把扔在了地上:“睁大你们的眼睛,看仔细了!” 华秉章看了银针,冷了脸色,又看了身边的郭氏与陈如眉。 郭氏急忙否认道:“老爷,不是我啊。您是知道的,害人性命的事情,我可不敢!” 陈如眉扶着额头,挽着华秉章的手臂: “老爷,更不可能是我啊,我连杀鸡都不敢,更何况是杀人呐。” 华昀婉朝着众人笑了出来,目光落在了陈如眉的身上:“二姨娘,别装了。” 陈如眉瞪大了眼眸:“昀婉,你是知道的呀,我这软弱无力的性子,怎么可能害你娘! 她可是平妻,是嫡夫人,我只是个妾室,怎么敢呐! 你凭什么张口就怀疑我啊,你怎么不怀疑大夫人啊,她可是最恨你娘的!” 郭氏推了陈如眉一下:“贱蹄子,尽会攀咬人,我可没做过这脏事儿!” 华昀婉将手里的包裹扔在了地上,包裹里散出一些翡翠镯子、翡翠耳环,还有一些银两。 “这包裹里的东西,你应该认得吧?”她问。 陈如眉愣愣的看着:“不认得,这是谁的啊?” 华昀婉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是鲁国公府陪嫁丫鬟珠儿留在祁王府的包裹,没想到吧? 虽然珠儿死了,但她的遗物是会说话的。” 陶姑立在台阶上:“谁不知二姨娘有翡翠娘子的称号啊? 再有,这上等货色的翡翠手镯与耳环,可不是珠儿那种贫苦出身的丫头会有的。 这东西,从前你就佩戴过多次,别以为我们不记得了!” 若休飞身过去,就将陈如眉提了过来扔在地上。 她两个耳光扇过去,将陈如眉扇得头发昏:“你,快说。” 陈如眉被若休按住不能动弹:“诬陷,这是诬陷! 你用了些首饰就想定我的罪,我不服,咱们上衙门打官司去!” 她哭着喊着:“老爷啊,您就看着华昀婉收拾你的女人吗,我可是她的长辈啊。 我是被诬陷的呀!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干的,是她! 傅霖澜做平妻,最愤怒的是大夫人啊!” 华瑜听见陈如眉攀咬她娘,立马反驳道: “二姨娘真够恶心的,这些东西明明就是你的,别来攀咬我娘。” 抬头她对着华昀婉道:“凶手都找出来了,你还要怎样?” 华昀婉冷冷看着她:“二姨娘之前命珠儿谋害皇族子嗣,论罪,当灭三族。 但是我阿娘中毒一事,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是吗,二姨娘?” 第六十六章 鲁国公调派兵部,杀妻灭女 陈如眉嘶吼道:“我没下毒,没有!是郭氏,都是郭氏害的你母亲,是她不让大夫给你娘看病的!” 郭氏一下子慌了心神,因为她知道今日华昀婉的的确确是疯了,要人命的疯。 华昀婉道:“我再问一遍,是谁下的毒,又是谁撤走的大夫?” 郭氏与陈如眉相互指认,相互不承认。 华昀婉一把抢过了若休手上的匕首,扎在陈如眉的手掌上。 陈如眉痛得惨叫:“老爷啊,我是冤枉的啊,华昀婉要草菅人命了啊!祁王妃杀人了,祁王妃杀人了!” 华昀婉摇着头,无奈的笑道:“二姨娘,今日若有人认了下毒一事,那你指使珠儿谋害皇嗣一事,我便可不追究。 你自己掂量掂量,是下毒的罪重一些,还是你谋害皇嗣,株连你三族的罪过重一些。 一旦定了罪,你那儿子华文殷与女儿华婵,可都活不了。” 陈如眉仿佛被雷劈中,她转眼绝望的望向了华秉章: “老爷,文殷和婵儿可是你的亲生血脉啊!” 华秉章怒道:“孽女,今日你一人都别想带走!皇家的人又如何,你自己怎么高攀祁王府的难道不知道吗,休想会有人来救你!” 芳汀苑里,来了许许多多的穿戴着甲胄的士兵。 华秉章居然去请了兵部的官员,调配了军队过来。 华昀婉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笑得前翻后仰,像疯了一般: “好啊,我华昀婉的面子可真是大啊! 母亲中毒,为讨公道,你华秉章将京华城中的军队都调了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谋反呢。怎么,这就想想杀人灭口啊?” 华秉章冷道:“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不闹,还有退路,给你娘一个体面的死法,你一闹,就别怪我无情了。” 华昀婉:“华秉章,北齐公卿,杀妻灭女。好一个鲁国公,好一个门阀世家啊!你们烂透了,脏透了!” 郭氏与华瑜看见士兵入府,顿时来了力气,她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 华瑜小声道:“母亲莫急,还有一队更厉害的人马在路上呢!” 郭氏悄悄对华瑜道:“好!今日就算是将这芳汀苑铲平了也没事。 夜里一把大火,就送傅霖澜与那个贱人上路。 明日上报朝廷与祁王,就说祁王妃为救母葬身火海,谁也怪不着我们。” 华昀婉抹了一把眼泪,拔下云鬓上的金簪握在手里,若浮手里拿了一把银针,若休掏出了匕首,陶姑捡起了石头。 秋风吹来,面如死灰,没有退路可言。 立在她们对面达百人的士兵与院内所有的护院,一个个蓄势待发。 他们穿着铠甲,他们举起了砍刀、 他们攥紧了斧头、他们瞄准了弓箭, 无情的对着几位弱女子与一位仅仅想要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姑娘。 华秉章举着的手,往前一挥,士兵与护院就在此刻迅速的冲了上来。 风里,都带了一股血腥的气息。 只听院外传来了一阵笑声,似来自地狱的丧钟般,笑声渐渐逼近。 华瑜眼底的光都快要冒了出来,连忙拉着郭氏说:“娘亲,来了,他来了!” 郭氏问:“你到底找的谁这么神秘,还可以让华昀婉罪加一等?” 华瑜冷哼一声:“我找了北齐最疯魔的魔头,祁王司徒尧。” 郭氏错愕的看着她:“你疯了吗,祁王可是她的夫君!你请祁王来,这不是帮倒忙吗?” 华瑜摇摇头:“娘亲,你难道忘了吗? 华昀婉与祁王成亲那日,祁王都没去,可见是多有憎恨她。 而且之前翠儿偷偷密告我,华昀婉与祁王之前早已拟了休书,等孩子落地,她便滚出王府。 这二人没有夫妻情意,今日让祁王来,就是让华昀婉拂他的面子,瞧瞧祁王妃在国公府干的好事。 咱们趁乱结果了华昀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此祁王也少了个累赘,还不用担责,这可不是一箭双雕嘛!” 郭氏按着自己的胸口:“上次归宁,祁王不是还来给那华昀婉出气了吗?” 华瑜:“什么出气啊,就杀了两个丫鬟那能叫出气吗?” 一阵冰凉的妖风吹到了众人背后,他们感觉到自己身上竟凉了那么两三分。 一股更大的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司徒尧森冷的语声传来: “本王不是说了吗,王妃若擅自回鲁国公府腿打断。” 第六十七章 她在你们府里哭了,你们就都得死 司徒尧一袭黑衣如魔,阴沉着脸。 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拎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他将这男子扔在地上后,看了一眼华昀婉:“你倒是胆子大啊。” 华昀婉见是司徒尧有些错愕,他总是不经意的出现。 再抬头一望,她看见院子房梁上已经站满了司徒尧的玄刹卫,左翼持刀,右翼弓箭,蔓延着嗜血的杀气。 “赵金虎,你胆子也不小,北齐四品官员,兵部侍郎,竟敢围攻鲁国公府。这是要造反?” 司徒尧那带有倒刺的鞭子,一鞭子挥了下去,打在这官员身上当即出了血痕。 赵金虎跪在地上求饶:“王爷,王爷,下官冤枉!是鲁国公大人说府内有恶狼,让我派兵围剿!” 华秉章气道:“祁王好歹也是北齐的王爷,怎么说鞭打朝廷官员就鞭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司徒尧墨眸一转:“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连你这个混账岳父也跟着打?” 他挂在脸上的冰冷笑意一下子收回,挎着脸喝道。 赵金虎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罪臣立马将士兵撤了出去,这绝不是造反,请王爷饶命啊!” 赵金虎知道祁王是个什么人,今日就是死在了他手里,也都是有可能的。 司徒尧冷笑了一下:“今日,一个人都不能走。” 华秉章:“王爷,这是我国公府的家事。 华昀婉虽是你的王妃,但这件事你也莫要过多插手。她是我女儿,犯了错,我是做父亲的,自然该罚她。” 华瑜道:“是啊王爷,华昀婉无法无天,牵着狼闯入府邸便喊打喊闹,这个勾栏院出来的贱货,一点家教都没有!”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司徒尧一个耳光扇在华瑜的脸上: “本王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是要打女人的。” 华瑜被抡飞在地,惊叫一声后用手捂住脸颊,害怕的蜷缩在一处。 司徒尧拿着鞭子往前走了几步,猛地一下转身,衣袍带风。 阴鸷如狼眼的黑眸怒视众人,厉声道: “老子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什么也不想过问,老子只知道华昀婉她今日在你们府里哭了,你们就都得死!” 司徒尧低沉暗哑的嗓音撞入众人耳畔,那气势已暴虐到了极点。 将人吓得腿软,有些人已经跪了下去。 因为北齐人都知道,一般人干不出来的事儿,司徒尧可以。 丧心病狂,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此刻院内,鸦雀无声,唯有微凉秋风卷起地上残叶的簌簌声与人的心跳声。 司徒尧对上华昀婉的清冽的眸,邪魅笑了笑:“是都杀了给你出气,还是凌虐一番再杀?” 反正司徒尧给的两个选择,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华昀婉走到司徒尧身边,她寒声道:“我不杀无辜之人,只将陷害我阿娘的凶手找到,就地正法便可。” 司徒尧爽快答应:“好。” 郭氏愤然地瞪了华瑜一眼,这就是你找来的人?你可真是长脑子了你! “蒙江、蒙雪,玄刹卫审犯人的法子,都给王妃上一遍。”司徒尧吩咐道。 他又对华昀婉解释着:“玄刹卫审犯人从来都很利落,不会耽搁太久的时间。” 语毕,狭长眼尾上扬了扬。 蒙江与蒙雪带了暗卫,将芳汀苑伺候傅霖澜的下人,问都没有问一句,先是绞杀了一半,鲜血长流一地,极度残忍。 蒙江提着那婆子的衣襟:“看见没有,你很幸运,还有说话的机会。” 蒙雪将手里的长剑挥了挥,那婆子当即殒命: “知道她为什么死吗?因为我们已经给了她说话的机会,而她选择了犹豫。” 剩余的仆从纷纷叫嚷,争先恐后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说,一字不差的说!” 司徒尧咧开嘴,瞳孔黑如暗夜。 他用手帕漫不经心地擦着自己的手掌,淡漠了扫了众人一眼:“这就乖了嘛。” 府中下人为了活命,吐得极快, 不仅将毒杀,还将毒杀之外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从今天起,你就叫司徒昀婉 自四夫人入府以来,大夫人郭氏趁四夫人心智缺失,经常克扣用度,让下人给她吃剩饭剩菜,还时常让下人打骂她; 她在病倒之前喝了一碗莲子羹,之后腹泻呕吐,那莲子羹是二姨娘身边的下人端来的; 病倒之后,三姨娘汪芙薇请了大夫救治,却被大夫人郭氏赶了出去,错过了最佳救治的时机。 又在人尚未断气之前,院子里的下人就自己做主,将人抬去了棺材里。 甚至有人嫌麻烦,说提前捂死了,好办后事。 华昀婉听后,她只觉浑身都在颤抖,居然又是陈如眉。 “华秉章,你不配做傅霖澜的夫君,更不配做我的父亲。今日,下毒之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必须得死!” 华秉章指着她:“你,你……你那个疯子娘,还有你这个孽女不孝女,终身不得入我华家族谱!” 司徒尧淡漠的看着他:“谁稀罕?华家算什么,从今儿起,入我司徒家的族谱,她就叫司徒昀婉。” 司徒尧将手里染了血腥的帕子扔到地上,神色淡漠无情: “陈如眉,郭氏,与芳汀苑所有仆人就地处死。” 又看向了地上的人:“赵金虎,你是兵部的人,但守卫京华自有京师营,京师营不属于你兵部管。 擅自调兵,滥用职权,在我北齐本就是死罪。蒙江,着人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华瑜,对皇族口出狂言,赐掌刑,由蒙雪执行。” 华秉章指着他吼道:“司徒尧,你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啊你!滥用私刑,屠杀世家贵族,你要反了天去吗!” 司徒尧伸手扫了扫华秉章肩头的尘埃,又温和地理了理他歪斜的衣襟。 忽的一下子提了他衣领,半垂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暗哑的声音从他头顶劈来: “不行啊?” 呵,跟他讲规矩,本就是一场笑话。 二姨娘陈如眉嘶吼道:“老爷救我! 您可是鲁国公,北齐世袭爵位,岂能让祁王肆意妄为?您真的不为文殷与婵儿的前程考量了吗?” 华秉章哑然,事到如今,胳膊拧不过大腿。 兵部侍郎赵金虎,堂堂四品朝臣,在祁王手里就像个球一般,被踢得鼻青脸肿,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华昀婉很是不解,二姨娘与自己的娘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二姨娘,你先前谋害皇嗣,再者毒杀我阿娘,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样对你做有什么好处?” 陈如眉瘫软在地,一下子疯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处,你居然问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母女都离开鲁国公府九年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我抬平妻,文殷入仕途前回来。 我多年盘算,一朝化为乌有。 我若成为了嫡夫人,文殷便是嫡子,同有世袭爵位的机会, 入仕途论高门姻缘,大好前程全被你和你那个疯子娘给毁了。 华昀婉,你倒是会算计,算计到祁王的床上去了, 算计到傅霖澜一个疯子都可以成为鲁国公府的夫人,好手段呐,真是好手段!” 华昀婉冷然:“所以你第一步的计划便是除掉我腹中子嗣,让皇家降罪于我, 我失势以后,我的阿娘在这鲁国公府同样待不下去。 在你第一步计划失败后,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毒杀我阿娘,一了百了的给你腾位置,对吗?” 陈如眉笑道:“是啊。在这深宅大院里,做妾,和奴才有什么区别? 我累了,我受够了,我陈如眉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凭什么让一个疯子骑在我头上,凭什么!” 华昀婉看着发髻凌乱的她,忽而心生哀凉。 明明就是自己心思阴毒歪斜,还非要标榜自己能力卓越,至死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过。 “陈氏,你很可怜,但也很可恨。” 刀划过她的脖颈,陈氏死在了深宅的某一个初秋里。 华昀婉心底没有一丝畅快,只有深深的痛。 华秉章道:“其余人我不管,郭氏乃我发妻,更是三代忠良的侯府嫡女,且并无致死傅霖澜的主要罪责。 还请王爷看见侯府的面子上可以手下留情。”鲁国公明显软了口气,他无奈的看了看周遭。 华昀婉身怀有孕,自己是不想造太多杀孽。 郭氏在这场阴谋里,的确不是主谋,顶多算是帮凶。 于是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鲁国公大人,就看你的诚意了。” 第六十九章 老子要你们整个鲁国公府陪葬 华秉章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一下子将郭氏的手腕给砍了下来。 他道:“郭氏,心肠狠辣,陷害女眷。 念在你多年操持国公府的份上,现罚你去庄子务农,永世不得回我鲁国公府。 且你自请去了三品诰命夫人之荣,脱簪散发,孤身上路。” 华昀婉唇角冰冷的扬了扬,郭氏这样要强要荣光的人。如此惩罚,华秉章算是有诚意了。 而她也总算为自己的娘出了一口恶气。 郭氏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华昀婉唇色突然变得苍白,凤眸虚着,无力拽住司徒尧的衣袖:“司徒尧,我肚子好痛。” 司徒尧一回眸,华昀婉便晕死了过去。 他当即沉了脸色,将人横抱起来,急急入了房内。 若浮在房内惊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娘娘见红了!” 司徒尧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在门前,长眸似淬了鸩般怨毒: “华昀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便好,若有一丝意外,老子要你们整个鲁国公府陪葬!” “蒙江,蒙雪,继续封锁,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司徒尧舔了舔那尖利的虎牙,一脚踢飞门前的那把红木凳,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明明看见一点曙光的众人,顷刻间又被打入了地狱。 今日,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北齐的这位祁王了,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有这样的见识了。 司徒尧在芳汀苑的门前来回踱步,台阶下的人就一直这么跪着。 所有人都在心底祷告着,愿祁王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就连华瑜都是这样想的,倒不是心底善良,而是为了活命罢。 若浮出来问:“王爷,王妃与王妃母亲的情况都比较凶险,要挺过今夜才知后续。” 司徒尧抱着手臂,墨眸微垂:“嗯。尔等可从此时开始祈祷,还能安生见到明日晨光否。” 直至次日拂晓,天边出现第一抹霞光时,若浮才出来禀报: “启禀王爷,王妃昨夜里吃了药,救治及时,腹中骨肉暂时算稳住了,但后面几日,不可大动。” 司徒尧反问:“你说的不可大动,是那种动法?” 若浮瘪了瘪嘴,都什么时候了,想些什么呢? “最好是独自静卧。” “独自”二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希望这祁王殿下可以懂得起。 司徒尧眼底里掠过一丝扫兴之色。 又看看台阶下的众人,除了没让这公爵之位的鲁国公下跪以外,其余人都跪在地上一晚上了,早已叫苦连天。 “行吧,带上王妃与岳母,同回祁王府吧。”他淡淡道。 华秉章用官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难道一直以来是自己谋算错了? 华瑜恨意不休,好啊,华昀婉,你这个狐媚子倒是挺会勾引男人。 没关系,不喜欢有不喜欢的算计,喜欢有喜欢的算计, 今日你伤害我娘亲之仇必报,咱们就走着瞧! 华昀婉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清雅开阔的祁王府梨花落里了。 唇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看了看周围,司徒尧正迎上她的目光。 “司徒尧,这次是真的要感谢你。”她扯出一丝难看带着病容的微笑。 这句感谢是她发自肺腑的,这已经是司徒尧第二次救她了。 司徒尧:“还能捡点其他的说吗?” 她撑着身子,艰难的起来:“我阿娘呢?你们不会将她留在了鲁国公府吧!” 她有些害怕,留在鲁国公府和死有什么区别? 若浮将华昀婉的枕头垫的高了些,安慰道: “王妃娘娘莫急,四夫人已经在祁王府里安置下了,命算是保住了。” 华昀婉松了口气,手里端着药碗:“司徒尧,这一次是真的要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啊。” 要不是司徒尧,她与她的阿娘,包括自己带去的所有人,恐怕都得死在芳汀苑。 司徒尧这一遭,不仅救了她阿娘的命,也还救了云姨,他母后的性命。 想来,一切都是因缘天意。 司徒尧很是无语的走近了些:“华昀婉,你只会说这一句吗?” “那你想听什么?”她在心里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可不就是这句话最合适吗…… 司徒尧沉了脸色:“本王想听什么,你便说什么?难道从前你说的话,都不是有感而发?” 华昀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经不起夸,脾气又上来了。 她愣了愣,莞尔道:“王爷休要使小性子。” 蒙江在外禀报:“王爷,宫中遣了人来传口谕,要你速速进宫面见皇上。” 司徒尧倒是面无表情,华昀婉却有些担忧: “遭了,定是昨夜大闹鲁国公府,华秉章上奏皇宫了。你将我也带上,此事毕竟因而起。” 他靠在软椅上,跷着二郎腿,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啦?” 第七十章 我虽然走得慢些,却从不后退 华昀婉垂了眸:“我害怕,但我不后悔。我是个选了这条路就要走到底的人,从不后退。” “对了,王爷是如何得知我在鲁国公府的?”她忽而问道。 司徒尧想起这事都觉得好笑:“你那同父异母的姐姐派人通知的,说给本王一个除掉累赘的机会。 到了鲁国公府,你那异弟陶戎将事情简单言语了几番,本王便知晓了。” 语毕,他忽而神色变得阴鸷,这司徒尧的情绪转变可谓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还忘了问你,琉璃糖怎么给扔地上了,你想死吗?” 华昀婉躺回了床上:“唉,下次,下次昀婉定会赔给王爷更好的琉璃糖。” —— 经若浮诊治,傅霖澜中的毒倒是不难解,只是被鲁国公府里的人拖延了救治时间,极大的损了身体内里。 若浮一边翻着医典,一边沉思道:“这毒虽然解了,但是四夫人一直陷入沉睡,极为虚弱。 长此以往,即便现在没事,往后也是缠绵病态,过不了几年便会撒手人寰。 医典上,写巫医的部分曾讲解过,这叫离魂症。” 华昀婉放下手中那碗保胎药,将医典拿了过来翻看。 里面清晰的写到,离魂症,病人魂魄不归本体,通常情况是因身体极为虚弱,阳气缺失而造成。 她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傅霖澜的身体里可是装着两副魂魄,这魂魄一旦离体,她岂不是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娘吗? 再有,她阿娘与云姨都巧合般的到了祁王府,云姨也可以与她的儿子朝夕相处,甚至还有了相认的机会,这多么好的机遇啊! “离魂症无解对不对?”她失落的问道。 若浮摇了摇头:“药无解,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什么?” “点青铜七星盏,可引魄固魂。这是我唯一听过的离魂症解法,不过很玄乎,真真假假,不知最后结论。” 华昀婉也觉得这法子很像那些江湖术士乱说的骗人法子,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云姨都可以死后重生寄魂到活人身上,这法子说不定还真有效。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要一试。” 她想让司徒尧与云姨亲自相认,用亲情,唤起司徒尧对这人世间的喜爱与留恋。 若浮道:“之前在万奴营听说了许多玄乎的东西。北齐有个十八层,王妃娘娘知道吗?” 华昀婉点首:“在百花深处时便听过此地。在里面只要自己的钱够了,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青铜七星盏在十八层?” 若浮摇了摇头:“不,在十八层最神秘的地方,人称地狱宫殿,在整个十八层的最底部。” 华昀婉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晦气。 “几月前听万奴营里面的人说,青铜七星盏要在地狱宫殿竞卖,半年前便从昆仑部落出发,怕是已经运抵北齐京华了。 这玩意儿,是给富人续命用的,最近要去地狱宫殿的铁定不少。 所以王妃娘娘想要竞得此物,怕是要费上一定心神了。”若浮凝眸道。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您可以叫上王爷与您同去,王爷那般强大,到时候买不到就靠抢,咱们就是抢也得抢回来!” 华昀婉一手拍在她头上:“咱们又不是强盗马匪!” 地狱宫殿的竞卖是在五日后,光是入场,就得要缴纳一百两黄金的入门银两。 这去的都是北齐想要多活些年岁的达官贵人,巨贾豪绅,自是揣足了荷包。 这让华昀婉已经开始有些为难了,自己可没有那么多黄金去与贵人们竞价啊。 过了几日,她愈发烦闷。 陶姑将箱子都理了个遍,忧心忡忡: “昀婉,现在咱们有五百两黄金,与八千两银票,其余的值钱物就属你那些首饰了。” 陶姑是个理家的能手,她都找不出来银子了,那便真是找不出来了。 可是这些钱依旧杯水车薪。 不过陶姑很是奇怪:“你为何不找王爷与你同去啊,还让我们不外传,这事儿,有必要瞒着他吗?” 华昀婉白皙玉容之上泛起了一层淡淡隐忧,这样的直觉在她心中已经愈发强烈了。 “陶姑,我与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陶姑连忙走了过来,很是疑惑:“你与王爷这几日到底怎么了?” 第七十一章 老子问你要不要了吗 华昀婉半垂着凤眸,眉宇间泛着淡淡哀愁:“我与王爷没有如何,是我故意躲着他的。” 陶姑越听越不明白:“躲着王爷干嘛呀,前几日人家为了你,将鲁国公府都险些全屠了,你忘了?” 华昀婉摇首,又是一声叹气:“我没忘,从未忘记过。 是因为我察觉到,司徒尧对我的心思有了转变。 这样的心意是我承担不起的,我已经欺骗了他。” 陶姑叹了一口气,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更知道司徒尧是个危险的人物,保不齐昀婉哪日惹毛了他,小命就没了。 还是走了好,保命要紧。 “昀婉,陶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华昀婉心思细腻,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司徒尧对自己的转变,可这份心意她却不敢回应。 她是一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人,在感情上她不能再让司徒尧陷得深,她的心已经很是愧疚了。 司徒尧是个纯粹且极端的人,爱憎分明,都做得极为决绝,有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害怕。 倘若这份心意再让他加深下去,到时候离开将会是一场滔天灾难。 可现在最难的是,她无法用阿娘与云姨的性命去赌, 加上自己从未接管过王府任何的财务,手里是没有那么多的黄金的。 地狱宫殿,只要黄金,不收白银,争抢极为激烈。 若因自己之故,而导致两位母亲殒命,她会内疚一生。 她伸手推开了司徒尧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司徒尧将脚翘在檀木长案上,眼皮慵懒的一挑:“怎么,琉璃糖做好了?” 华昀婉与他开门见山:“王爷,昀婉想来找你要些金票,可能会有些多……” 司徒尧:“要多少?” 华昀婉吐了吐气,凝声道:“五千两黄金。” 司徒尧没什么表情,但这个数目的确是非常巨大。一般的巨贾人家拿这样数量的黄金出来都很费力。 他起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沓金票:“拿去吧。” 华昀婉没想到,司徒尧居然问都没有多问一句自己要这么多的黄金干嘛,心中开始惶恐。 她拿起了金票攥在手里:“昀婉谢过王爷。这钱,算我跟你借的。” 出于愧疚,她不想再麻烦司徒尧,这钱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他。 去地狱宫殿抢夺青铜七星盏最紧要的便是黄金,黄金够了,人,她照样可以救。 她拿着一沓金票才走出书房,又退了回来,司徒尧拧眉问:“怎么,嫌不够?” 华昀婉将金票摆在他木案上:“王爷,你这给错了。 我要的是五千两黄金,这都五十万两黄金了,昀婉不敢要这么多。”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老子问你要不要了吗?” 华昀婉当即愣在那处。 “不够的话,祁王府还有个金库,你自己去拿,这是钥匙。”司徒尧将钥匙也放在了金票上。 华昀婉蹙了蹙眉:“昀婉谢过王爷。钥匙就不必了,这些黄金足够了。” 她拿了金票正要转身离去,司徒尧在背后唤住了她。 “过来,亲本王一下才准走。”他邪气的笑着,眼底里尽是玩味儿。 华昀婉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过去,飞快的落下一吻后,落荒而逃。 司徒尧一脚弯曲蹬在椅子上,膝盖上的手摸了摸被华昀婉香吻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丝淡淡的兰花香气。 唇角的笑在他脸上涤荡了许久,只是他自己未有察觉罢。 “蒙江,去叫王妃院子里的那个医女过来,给我验验腰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司徒尧阴沉眉目里,升腾起一丝邪魅笑意。 动一动,没什么关系吧? 若浮来后的回答令他很满意,这是若浮第一次没有哭着走出司徒尧的房门。 蒙江问司徒尧:“王爷,秦淮秦公子遣人来问,您最近为何都不去百花深处喝酒了?今晚要不要小聚一下?” 司徒尧理了理锦袍,向梨花落方向走去:“今晚,本王没空。” —— 夜里,梨花落。 华昀婉闭上双眼,松弛的坐在若浮给她调配好的保胎花药浴里泡着,淡淡花香里缠绕着一丝药香。 水面上露出白如凝脂的美人香肩,脸颊泛起一丝桃红来,容颜绝色,美近似妖。 “若浮,将帕子递给我。” 司徒尧挥了挥手,这院中所有的丫鬟都立刻消失了个干净。 他走到浴桶后面,顺手将帕子递给了她。 “若浮,我还要泡多久?现在浑身燥热,可以出来了吗?” 司徒尧站在她背后,唇角上扬,笑得极为邪魅。 燥热是吧? 他伸手迅速解了自己的腰带,将身上衣袍尽数脱下,一丝不挂的跨入了浴桶里。 第七十二章 我那句燥热,是对你说的? 浴桶内惊起一阵剧烈水花,还有华昀婉失措的尖叫声。 她猛地睁开眼,将眼睛都瞪圆了:“司徒尧!”吓得她直呼其名。 司徒尧邪笑着坐在她面前:“是你自己刚才说燥热,本王这才发了善心来成全你的。” 华昀婉错愕又羞愤的望着他:“王爷这般也太浪荡子了!” 我那句燥热,是对你说的? 司徒尧目光顺着她红霞似的面颊往下移去,水面倒映出了浴桶深处的画面,虽是涟漪阵阵却也将一切看得清楚。 他唇角笑意加深:“本王在自己的府邸泡澡,也叫浪荡?” 偷换本意,乱说一通,怕也只是你司徒尧会了。 华昀婉连忙用锦帕遮住自己胸前,浑身僵硬:“那王爷先泡吧,浴桶狭小,昀婉就先离去一步。” 浮清池那么大,你爱怎么泡怎么泡,偏偏要来和我挤在一处。 这是华昀婉不敢讲出来的话,默默的垂了眸。 司徒尧靠在浴桶边上,双手随意放在浴桶边沿:“本王让你走了吗?” 华昀婉一张脸羞得通红:“昀婉不喜这样。” 司徒尧的手,从水里一把揽过她腰身,抵在自己怀中: “你那个医女说的,咱们都痊愈了。小动怡情,大动伤身。” 她知道,三个月一过,自己很难再找到什么逃脱的借口了。 华昀婉双手抵在他胸前,将头深深的埋下去,不让司徒尧再一步靠近,也不敢接他的话。 温热的汤浴,映上他灼人的眸光,就要烧的沸腾。 华昀婉看着他一身紧致筋骨,坚实臂膀上肌理分明,似嚣张且狂妄,似妖冶且迷人。 邪气腾腾的眉宇,巧夺天工的皮相, 有那么一瞬,是要失控的。 “华昀婉,你这般抗拒本王的样子,曾经那些口口声声说的心悦之词,难道是假的? 你是在厌恶本王?” 司徒尧方才迷离的嗓音忽变得阴沉暗哑,从华昀婉头上劈来,冷得她发出一阵寒颤。 司徒尧的脾性,转变极快,没人琢磨的透。 “欺骗本王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司徒尧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阴鸷如狼目的眼勾住了她的目光: “在北齐,你想怎么胡闹都行,本王都可以替你兜着。 但华昀婉,欺骗与背叛这一条,是你永生永世都不能犯的戒条。” 华昀婉凤眸上卷翘的鸦羽染了些水珠,微颤了颤,她紧了紧手里的锦帕,可听见自己的慌张的心跳声。 她很清楚,司徒尧这样的人,是最不能容忍欺骗与背叛的。 一旦越界,这凶狠起来,她是知道厉害的。 “昀婉待王爷心意依旧,王爷莫要质疑。”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面前一带,用力吻了上去,吸入一股清冽馥郁的兰花淡香。 那柔软莹润的唇,勾动山火,势要燎原。 华昀婉缓缓阖上了眼,这一遭,是逃不掉了。 司徒尧将她从水中横抱了出来,取了衣架上宽大的帕子将人一裹,便往鸾床上走去: “质不质疑,看你表现。” 烛光晃影,秋风旖旎,吹落一地花蕊,飘入梨花落主屋的窗台。 室内余温依旧烧灼,闻得娇软低吟阵阵。 次日醒来,秋阳大好,金色的光将院落染上了一丝温柔与宁静。 这一夜,她睡得极为深沉,直至天光明媚才缓缓醒来。 昨夜司徒尧并没有对她过分暴戾,而是奇迹般的温柔。 华昀婉醒来时,这人已经入宫了。 听院子里的人说,是崇庆帝亲自派遣了一队禁军,必须令他入宫。 想来,定是因为自己大闹鲁国公府那事。 她端坐在铜镜前,用玉梳缓缓顺着长发:“若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若浮递上了一块用檀木做的牌子,上面雕刻了复杂而阴森的纹路: “王妃娘娘,通往十八层地狱宫殿的令牌已经备好。 地狱宫殿的人今日黄昏时刻,会有一辆马车前来接应您。 对方说了,不能带任何护卫,以及尖锐利器入内。” 华昀婉转身,蹙眉道:“地狱宫殿这都是什么规矩?” 若在里面出了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地不灵? 若浮道:“地狱神殿向来如此,店大欺客的感觉。 奴婢倒是愿意替娘娘走一趟,可那地方认人,奴婢这样的下人,是不得入内的。” 若休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地狱神殿,高手云集。百年出货,从无动乱。” 华昀婉忽的看向了若休,有一丝惊奇:“若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七十三章 去地狱神殿的可不止她一个 万奴营的人,前尘极为隐秘,他们都对过往之事不会再提。 一则守信,二则保命。 若休之前被压在最深处的死牢里,说是武功盖世,攻击力超强, 但华昀婉只是觉得若休是个会些武术招式,力气大点的瘦丫头罢了。 今日若休这番言论,令她很是惊奇。 若休摇摇头:“不知道。” 若浮在一旁说:“奴婢遇见若休的时候,她就已经心智残缺了,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但一问,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晓似的。” 华昀婉沉吟片刻:“你之前不是说她武术极高吗,是什么流派你清楚吗?” 若浮摇首:“若休只在生死一线时会爆发出奇怪的力量。 这股奇怪的力量爆发后,她行为就会失常,遇见任何人都会发疯攻击。 其武术流派,这奴婢还真的不可知了。” 望舒将叠好的衣衫呈上,华昀婉展开双臂将那墨色绣兰草花样的长袍给穿戴了上。 这锦缎做的长裙本是华美,但色如墨汁,将人衬得极为深沉。 “王妃娘娘素日里喜爱穿戴浅色的衣裙,没想到这墨色长裙倒是生出了别样姿色,可真美。” 翠微惊艳的赞许道。 华昀婉莞尔,却未做多的解释。 那样的场合,自己最好打扮得老成低调些,万不可再出乱子。 云鬓簪了墨绿色的绒花,再用一只金簪固定着。 达官贵人群集的境地里,不能华美至招人眼球,更不能过于朴素至人轻视。 整装完毕后,她从桌上取了面纱遮住脸便出了府。 祁王府外,正停着一辆做工精致的马车,这马车早已在外等候一会儿子了。 华昀婉亮了手中的牌子,便上了马车。 —— 京华的另一端,北齐皇宫的宫门前,也候着一路人马。 秦淮笑呵呵的凑了上去:“王爷,这儿,这儿呢!” 司徒尧才从皇宫出来,便看见秦淮,抬了眼皮:“没空。” 秦淮神神秘秘的从怀中取出两枚檀木牌,笑道:“王爷,今儿你弟弟我领你去个北齐京华城的好地方。” 司徒尧目光扫了一眼那牌子,毫无兴趣:“要去找姑娘你自己去,本王要回府。” 秦淮心中疑惑,从前司徒尧也没这么喜欢回府啊。 “我知道王爷您宠着祁王妃呢,前几日大闹鲁国公府一事,早就传遍京华了。 不过今日要去的可不是什么乌烟瘴气之地,而是可以买到许多稀奇玩意儿的地方。 光是这入门的牌子,一块就花了我一百两黄金呢。 您不是宠嫂嫂吗,不去看看,买点稀罕物哄嫂嫂开心?” 司徒尧正色起来,从秦淮手里接过那檀木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十八层·地狱宫殿”几个大字,用指腹摸了摸上面几个镀金的大字。 “什么地方,去一趟就得花百金?” 秦淮:“自然是好地方啊! 地狱宫殿贩卖拥有绝技的神秘人,昆仑部落的巫族神器,还有一些失传许久的字画,毒药、灵草什么的。 反正是这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 不过他们只收黄金,不收银票,今日出府我可是在管家那处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了金票呢!” 司徒尧沉了墨眸,黄金,金票? 华昀婉昨日才找自己要了一大笔金票。 思及此处,他眸光流转:“走。” 今日的京华十八层,极为热闹,但凡是有点实力的人都赶去地狱宫殿瞧热闹了。 —— 京华·十八层·地狱宫殿。 华昀婉下了马车,环顾四周,竟是在一座山门前。 石门窄小,上方悬着两个发着暗光的白色灯笼,两侧放着石雕的牛头马面。 她本以为是名字取得怪了些,没想到还真照着地狱的感觉来啊…… 有一冷面护院拦住了她:“请夫人取下面纱,不得掩面入地狱宫殿。” 未等华昀婉反应过来,自己的面纱就在一阵风后掉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气恼,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规矩真是多。 石门一开,一直往下,越往下,金火之光越是明显,感觉这一座山都被挖空做了宫殿。 一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一把将她拉到了一侧:“祁王妃,别来无恙啊。” 华昀婉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谁,为什么你就可以戴面具? 第七十四章 我,就想与你有关不行吗? “你是谁,为何认得我?”她问。 那男子的面具仅是遮住了上半边脸,露出来的唇,微微扬了扬: “这么美的女子,只见一次,便足以相记一生。” 华昀婉:“休要胡言。不过,为何你可以戴面具,而其余人必须露脸?” 金色面具男子笑得猖狂了些,并未应答她的话。 华昀婉眸光扫到了他手上的玉扳指,好似在哪里见过。 “祁王妃来这地狱宫殿是想买什么?”他问。 华昀婉只觉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寒意,不想再与他攀谈: “公子既认识我,却又不想以真实面目示人,那便恕妾身先告辞一步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这男子手掌一挥,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处。 “公子这是何故?”她凤眸冷了三分。 他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华昀婉道:“竞买青铜七星盏。” 那金色面具男子背着手,轻松的道:“我送你可好?” 她有些错愕,这人说话简直是信口开河。 今日这来地狱宫殿的人,十之七八都是来抢这东西的。 这里面数不尽的达官贵人,公卿贵族,他有什么本事说这句话? 华昀婉:“不必了,还请公子放我离去。” 抬眸,对上这男子带有弧度的唇角,她似乎见过这样的笑容,似乎见过也有人喜欢这样背着手说话。 突然,她猛地想起一人来:“南梁质子萧别晏?” 之前在皇宫的月宴上,这萧别晏就坐在她正对面。 崇庆帝待他,像干儿子般,俨然不像什么软禁的囚犯。 而且月宴席间,那膏玉般的镶嵌着一颗黑曜石的上等玉扳指,就曾在萧别晏用膳之际晃动在她的眼帘前,怪说不得是那样的熟悉。 金色面具男子唇角瞬间垮了下来,这样的神情,证实了华昀婉心中的猜想。 萧别晏身子向前倾了倾,凑近了她去:“太聪慧的女子,往往红颜薄命。不过你可以特殊些,谁叫你那样美。” 华昀婉向后退了一步:“今日所见,全当误会,过了明日,妾身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请萧皇子放心。” 从金色辉煌的宽阔走廊里,缓缓驶来一个铁铸的囚笼,囚笼里蹲着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年。 少年戴着锁链,眼眸沉寂,心如死灰般的蹲在囚笼角落。 像走失落单的小兽,等着被更强大的对手宰割。 萧别晏顺着华昀婉充满疑惑的目光望去,冷漠道:“这苍白少年,年仅十六岁,已登科北齐的文科状元。天才二字,他担得起。” 华昀婉收回了目光:“既是状元,为何沦落到被人竞卖的地步?” 萧别晏抬了手臂,那囚笼车停了下来,他淡淡道:“因为他家里穷,被人换了试卷,打断了肋骨后,他就将自己卖入了地狱宫殿。” 华昀婉走到了囚笼边,这少年面容虽是苍白,但长相极为精致, 是那种瓷白如玉,精雕细琢后的美,甚至是有一股女气般的病态娇弱在里边。 “北齐的科举,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吗?”华昀婉看着他,心生怜悯。 因为穷,她也受过许多的屈辱。 更何况这少年寒窗十年苦读,却被人换了卷子,这就是世道。 萧别晏道:“做不成金科状元,就这副柔弱美丽的皮相,卖入深宅做贵人的禁脔也可富贵一生。” 华昀婉侧眸看向萧别晏:“好好的天才少年,然被世道艰险所害,竟然沦落到给富贵人家做男宠的地步。 你萧皇子对我言语诸多,就不怕我上报朝廷吗?” 萧别晏笑出了声:“你有证据吗?怎么,最近的祁王府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华昀婉沉默,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他又问:“心疼他了?” 华昀婉眉宇间有股淡淡哀愁,却也无力救人。 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有太多污秽不堪的事情。 萧别晏眼神示意身边的随从,随从竟然开了这牢笼的锁:“我最是怕见美人皱眉,所以便命人放了这少年。” “萧皇子慎言,您做好事是您的功德,这事于我无关。” 萧别晏淡淡道:“我,就想与你有关,不行吗?” 第七十五章 可我心中只有你,昀婉 华昀婉猜不透这萧别晏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到底与这地狱宫殿有何干系,居然说放人就可以放人。 南梁质子,在北齐都可以如此狂妄了吗? 少年眸色有了一丝生机,眼眸微微转动。 囚笼打开,少年从笼中走了出来,脆弱得像一片苍白宣纸,惊恐的环顾周围。 话完,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金票递给了那少年: “你自是天赋难得,莫要就此堕落。老天爷偶尔会与你开些玩笑,但终将会对努力的人施以福报。 你将钱拿着,日后凭自己的本事改变这黑暗的世道。” 少年眼底里噙着眼泪,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那金票。 萧别晏拂了拂衣袖,对随从吩咐道:“送他走吧。” 少年离去时,转身用微弱的声音问了一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人真是太年轻了,不该问的别问。”萧别晏冷眸扫向身边的人,随从领了他的暗示,用最快的速度将人带离了此地。 “竞卖要开始了,妾身便先行了一步了。”华昀婉语毕后速速离去。 她对萧别晏这个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一句话里总是藏了许多东西。 这样的人,心机深沉,机锋似刀,俨然是个可怕人物。 不过说回来,旁的别国皇子到了其余国家做质子,都过得苦难异常。 这萧别晏倒是极为风光,还能出席司徒家的皇族月宴,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人。 华昀婉跟随人潮到了这地狱宫殿的最底部。 这一路走来,只觉这地狱神殿的内部修建宏伟,金玉铺就,很是豪奢。 随处可见的珍馐美味与绝色舞姬,地上还有大大小小的金瓜子与碎银两,奢靡程度简直无法想象。 她拖着一袭黑袍,裙摆扫过血红色的羊绒地毯,最终在安排好的位置上落了座。 一眼望去,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方才落座下来,侧眸时便见到了不想到的人,司徒卿。 司徒卿坐在华昀婉的旁边,笑盈盈的看着她:“昀婉,总算能这般近的与你相处了。” 华昀婉当即沉了脸色,想换一下位置。 司徒卿在她身旁道:“地狱宫殿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能换。” 她坐回了位置,冷声道:“四皇子来地狱宫殿我拦不住,但请四皇子莫要再与我这般熟稔,你我之间,点头之交都不算。” 司徒卿一双眼眸里都是华昀婉:“看看,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我从前多年的情意,幼时还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午觉呢,竟抵不上我一次的过错。 昀婉,你只是看起来温柔,实则是个极为无情的女子。” 华昀婉凤眸微挑,面容更渐清冷:“幼时你待我的情意,上次月宴我便已经还了。 祁王重伤那日,我让你回宫派遣太医,敢问四皇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是隐瞒不报,还是视若不见?” 四下昏暗,只有台上有耀眼的琉璃盏亮着。她眸光里的冷淡,司徒卿是瞧见了的。 不知为何,华昀婉忽的觉得脖子后有一股阴风扫来,凉意深深。 她沉吟片刻,或许是自己穿少了吧。 司徒卿一把抓过华昀婉的手,死死拉住不放:“你跟着司徒尧有什么前途? 他哪天死在外面了,你就要守一辈子寡。 不如等你孩子落地后便离开祁王府,先做我的外室,等过几年我封了亲王,再将你接入王府。” 华昀婉挣脱开他的手,有些恼怒: “我堂堂北齐祁王妃不做,做你的外室? 司徒卿,你脑子有问题的话,可以去太医院剥开来瞧瞧。” 司徒卿黯然一笑,但语气却坚定起来:“可我心中只有你,只想要你,昀婉!” 竞卖就要开启,司徒卿也闭了嘴,将侧倾的身子收回了座位。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觉得很奇怪,四下里没有风啊,怎么觉得身后有一股凉意传来,森然入骨。 地狱宫殿竞卖的第一件物品是西域绝色美人。 浓眉深目,薄纱下的胴体,妖冶迷人。 那美人在囚笼里,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的姿色,毫无羞涩之容。 引得台下的男子,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阵阵起哄,素日里的礼义廉耻丝毫都不见了去。 司徒卿道:“昀婉,那美人姿色,不足你二三。” 华昀婉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沉静的望着前方。 她忽而觉得周围的空气,再冷了三分,空气里涤荡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人有些心发慌。 她拢了拢衣袍,全然没有发现后边有一道阴鸷燃怒的目光,划破长空而来。 第七十六章 离开司徒尧,做我的女人 第二件物品,是来自昆仑部落的玉神肌。 万年才生成的凝叶花,仅造了三罐药膏。 据说可焕新女子容颜,丑如老妪的脸,用了这玉神肌都能貌若天仙。 这东西,让贵人里的夫人小姐开始哄抢。 司徒卿问:“昀婉,这东西我买来送你好不好?”说着,司徒卿也开始参与竞买。 华昀婉毫无心动之意,也不打算跟随,她只想等着压轴的青铜七星盏出来,抢到它。 “不必了。” 等待许久,终于,万众瞩目的青铜七星盏被宫殿随从推了出来。 不用猜也知道,这东西必然引起众人哄抢。 青铜七星盏,来自昆仑部落祭天的神器。 在一次酋长祭天时,被人暗中盗取,昆仑部落也在那之后遭遇屠杀,就此没落。 这青铜七星盏的首价居然就要三千两黄金,没过一会儿,便从三千两涨到了十万两,华昀婉开始紧张了起来,这价格攀升的速度的确离谱。 司徒卿等了许久,来的主要目的也是这青铜七星盏: “昀婉,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要送你此物。救下你的娘亲,这样的恩情,咱们这辈子都剪不断了。” 华昀婉蹙眉:“四皇子别添乱了行吗?今日我若抢不到这东西,阿娘有了性命之忧,我……” 话音未落,她连忙举了牌子:“十一万两。” 司徒卿:“十五万两。” 随着价格的上涨,能继续参与这场竞争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有人高呼道:“二十万两。” 她在心中暗暗紧张与后悔。 是她自己小瞧了这东西,居然在找司徒尧要钱时仅开口要了五千两, 若真的司徒尧只给了自己五千两,那自己岂不是开始即结束? 幸好,司徒尧这人,挺大方。 司徒卿道:“二十五万两。” 华昀婉胸口一闷,怒瞪他:“你疯了吗?有你这么竞价的吗?这可是黄金,不是白银!” 这么竞价竞下去,她这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起司徒尧的钱。 台上侍从高呼,语气里满是金钱的味道:“二十五万两一次,二十五万两两次……” 华昀婉小声道:“二十五万零一百两……” 有人笑道:“这都到最后了,竟还有人一百两一百两的加,真是可笑。” 司徒卿道:“昀婉,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的心意。” 说完,他对着前方举了牌子:“三十万两。” 场子里开始起哄,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啊,三十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般人呐。众人的目光都朝着司徒卿看来。 华昀婉开始焦灼,按照司徒卿这样拍下去,自己只需要再叫价几次,手里的金票便不够了。 可是她并不想接受司徒卿的馈赠,若让司徒尧知道了,又翻出从前定亲的事情, 她完全可以不用等到孩子落地后再离开了,估计她会当场去世。 “司徒卿,你到底要怎样,开个条件吧!”她怒道。 司徒卿凑了上前,抵着华昀婉的脸,再次抓了她的玉手紧紧攥住: “我要你离开司徒尧,做我的女人。” “啪”的一声,有耳光落在司徒卿的脸上。 不过,这不是华昀婉动的手。 顺着昏暗的光看过去,司徒尧一脚踢翻司徒卿的凳子,揪过他的衣襟,随手捡起地上的凳子就让司徒卿身上砸去。 “砰”的一声,那凳子便在司徒卿的背上砸了个粉碎。 华昀婉迎上司徒尧的目光时,心刹那间凉了一半。 司徒尧对她冰冷的笑道:“华昀婉,就差一点,本王可就错过如此大的好戏了啊。”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时常玩弄手掌间的八宝石匕首,转眸看向司徒卿: “方才好似是用右手,摸的本王的王妃,那这只手,便不要了吧。” 语气淡漠,像在讨论午膳吃什么般。 场子内众人的目光,都被司徒尧吸引了过来,台上的竞卖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萧别晏立在二楼主位,最佳观看的位置,身边的随从侦查到这一幕,立刻安排场内的高手聚集。 他在此时抬了手臂制止道:“不必了。崇庆帝的儿子,多死几个,挺好的。” 黄金面具之下,薄唇微微勾起。 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华昀婉的惊呼声。 第七十七章 华昀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司徒尧,你住手!”华昀婉大声呵斥道。 那削铁如泥的匕首都要抵拢司徒卿的手腕了,被华昀婉的叫喊给喊停了。 司徒尧阴鸷眉眼泛着寒气:“你要救他,本王便理解为,你对他情真意切,余情未了。是吗,王妃?” 华昀婉伸手扼住司徒尧的手腕:“不! 我对司徒卿毫无情意,只是你们一个是亲王,一个是皇子, 今日你若屠杀了他去,明日整个北齐都容不下你了, 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屠杀亲兄弟吗?再有,江南魏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司徒卿背靠他母妃魏淑莹的母族,江南第一巨贾,这是把钱袋子刻进了命里的人。 这样的家族,在北齐,皇帝都要看重三分。 司徒尧挑了挑染了怒意的剑眉:“华昀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嗯?” 他转头看了看被自己踩在地上的司徒卿,毫无动弹的力气。 “就这样弱不禁风的人,也敢觊觎本王的王妃?” 司徒卿恶狠狠的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与昀婉自幼相识,她曾是我儿时在宫中的伴读,我与她还定过亲。 你司徒尧算什么,不过是玷污了她去,抢夺了这先机罢了!” 华昀婉脚跟一软,这里那么多的人,全是北齐的达官贵族。 司徒卿一句“玷污”之词,将她名节彻底毁灭。 他为了可以踩踏司徒尧,不惜利用自己的名节做挡箭牌。 她羞愤难当,几乎快要崩溃:“司徒卿,你疯了吗!” 司徒尧一个耳光扇在司徒卿的脸上:“你他妈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转身对着周围的人,咆哮道:“看什么看,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他修长伟岸的身影立在昏暗灯光之下,像一条暗夜里捕食的恶狼,没有任何猎物可以躲得过他的撕咬。 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了退。 华瑜躲在人群里,眸子里盛满了“得意”二字,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司徒尧不是有那么几分喜欢你吗,不过司徒卿也喜欢你。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华昀婉,我看你可以得意好久! 华瑜拂了拂衣袖,理了理前襟,便从人群里悄然离去了,带起了一阵泛着恶毒的风。 司徒卿被司徒尧几招就压制得不能还手,他一脚踩在司徒卿胸口上,一边冷声问:“华昀婉,是他说的这样吗?” 华昀婉敛了眸光,垂了眸:“是。” 司徒尧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冷笑两声:“那今晚便送司徒卿上路吧。” 华昀婉拉住他的衣袖,眼眸微红,她怔怔的看着司徒尧,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你若真要走向那万劫不复之地,请将我一起杀了去。 今日你杀了他,祁王府过不了几日便会覆灭,我这孩子到时候也活不下去。 与其死在别人手上,不如死在你的手上。 到了黄泉路,我会告诉我们的孩子,孩儿啊,是你的父亲,不愿给你安稳来世间的机会。” 司徒尧举在半空中的匕首,猛地一顿。 他沉了那双阴暗的狼目,暴戾异常,一把捏过了她的手腕:“华昀婉,你在威胁本王?” 他将人拖到了自己面前,抵着她道:“你令本王很失望。” 他转眸盯着司徒卿说:“本王不喜旁人碰自己的东西。再有下次,你江南魏家必受你牵连。” 华昀婉的腕骨都要别他捏碎:“司徒尧,你放开我,痛!” “现在知道痛了,一会儿死的时候,会更痛!” 司徒尧脚下走得太快,她一个不稳便把脚崴了,栽倒在地上,膝盖传来痛感。 她不知道今日一劫,该如何渡过。 司徒尧在暴怒时,金刚菩萨都拿他没用。 “你放我回去,我要回去抢到青铜七星盏,它对我很重要!” 他一把将华昀婉从地上捞了起来,几乎是连拖带拽的装进了马车里,马车迅速的往祁王府驶去。 “本王今日就要让你知道,背叛与欺骗本王的下场!” 他仅有一只手掌便轻松拿捏住了华昀婉的双手,任她如何拼命反抗,也毫无作用。 第七十八章 没有和他断干净,行了吧 马车抵达祁王府,司徒尧抓着华昀婉的手臂,径直往梨花落走去。 途中瞧见的下人见了司徒尧盛怒的样子,能躲开的躲开, 躲不开的便就地跪下,将头深深埋着,不敢出一口大气。 有几个丫鬟与婆子在后面讨论着,王爷与王妃这是怎么了,今晚会不会出人命? 梨花落门前守着的都是华昀婉的亲信,见状更是心口一紧。 司徒尧厉声道:“都滚出去!” 陶姑却执拗不走:“王爷有什么话好好说,王妃娘娘现在可是身怀有孕啊!” 华昀婉只觉自己的腕骨快要碎掉,但她也很担心陶姑触怒司徒尧: “望舒,翠微,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陶姑带下去!” 陶姑暗恨与心痛啊,这昀婉的心是什么做的啊! 生死一线,还要想着旁人。 司徒尧一脚踢开梨花落主屋的房门,袖风一扫,那门便紧紧闭上了。 拂袖将圆桌上的瓷茶盘瓷器一扫在地,便将华昀婉的身子压在了圆桌上。 瓷器摔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陶姑等人又怕又难过,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为何会对华昀婉发这样大的怒火? 司徒尧两根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漆黑瞳孔幽暗的看向她: “你说你对司徒卿没情意,那为何包庇他不告太医之责?” 华昀婉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即将失控的司徒尧: “昀婉没有想要包庇任何人,那日月宴一席话,本就是为王爷打抱不平。 昀婉不愿攀扯出任何人,若让王爷再树强敌,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司徒尧:“那你方才为了救司徒卿,连死都不怕,对吗?” 声色暗哑,低沉得像狼撕咬猎物前的喉鸣。 华昀婉缓缓闭上双眸,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一滴又一滴,轻声道: “那王爷杀了我吧,这一次,连同你的骨肉一起除掉。” 司徒尧冷笑:“死很容易,活着一日一日的折磨才更解气。” 定亲? 一起午睡过? 幼时多年情意,呵。 华昀婉迅速冷静下来,先前她觉得司徒尧对自己心意有所转变,还担心未来不好离开,现在她不担心了。 自己对他俨然是误会了,司徒尧怎么会心悦自己呢? 他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件私有物品罢。 直至此刻,她也知道司徒尧被彻底激怒的点在哪里了。 百花深处的姑娘曾对她说,女人娇弱的眼泪,有时候也是刺穿男人心的利器。 如果这个女人还生得美,那这利器的作用,便更为锋利了。 沉了沉气,眼神柔弱了下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司徒尧:“那王爷这般暴怒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王爷口口声声喊打喊杀,不过是为了自己颜面。 到底是我看错了人,将心意错付,从此刻起,昀婉会将这份错付的心意彻底收回。” 司徒尧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华昀婉远山眉皱着,她就是要一边伤心的看着司徒尧,一边将眼泪滑落浸湿他的手掌。 凄然入骨,娇弱可怜。 这样的情形下,司徒尧要听的根本不是什么朝堂局势,家族争端,而是自己对他的忠贞与心意。 “昀婉对王爷的真心可鉴日月,王爷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杀我。 您不过是觉得司徒卿拂了你的面子,可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王爷这般介意,昀婉也无法扭转时光从一开始遇见的便是你。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初与我定亲的是王爷,而不是什么司徒卿。” 那要捏碎下颌的力量,忽的松了开来。 “那你为何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救下司徒卿?”他问。 华昀婉哽咽着:“你杀了他容易,但从此我活着便是艰难。 难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说,祁王妃是祸水,引皇室兄弟残杀? 以后这天下的人要怎么看咱们?那样的日子,口水都要淹死人,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司徒尧狼目紧缩,依旧死死盯住她:“你,真的与他,断干净了的?” 她的过去,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此刻心意必须弄清楚。 华昀婉哭出声来:“没有,没有断干净行了吧!” 第七十九章 你,是本王的统治地带 华昀婉温柔语气转为悲愤与绝望: “反正我说什么,王爷都不相信,您若不信,昀婉说百遍说千遍也是毫无意义的。” 司徒尧敛了怒火,松开了她。 “华昀婉,你最好要明白一件事。你,不是本王的欢愉地带,而是统治地带。” 他薄唇掠过一丝凉薄弧度。 她从圆桌上起来,凄楚道:“都随你!不过王爷以后休要再问昀婉这样的问题,真心掉落在地上,踩碎了是捡不起来的。” 司徒尧背着手,如同凝视深渊一般在凝视她。 目光似探寻的针,从华昀婉的瞳孔直入心海。不多时,他便转身离去。 华昀婉立即将门锁上,她靠在门后,双腿发软,身体缓缓坐了下去。 她半垂着眼眸,浑身虚脱,这一次才是真正伤心的哭了起来。 委屈与害怕,她到底还要承受多久? 她完全无法计算自己可不可以安稳活到孩子落地之日,司徒尧动不动就要杀了她。 青铜七星盏自己也没有抢到手,阿娘与云姨的命,她还要如何救? 她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如同她的心一般,越哭越伤心。 可她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的哭声,将头埋在了手臂里。 这一夜,无论陶姑怎么敲门,她都没有开门。 她清了清嗓音,温和的道: “姑姑,我没事,就是和王爷拌了几句嘴,那些茶盏都是我发脾气打碎的。真的没事,你们都先回去安歇吧。” 陶姑却是最了解她的人,华昀婉从小到大,再是天大的事情,从未摔过东西。 她最喜欢的便是躲起来哭,哭累了便会睡过去。 翌日,秋阳渐浓,她睡到了晌午。 顶着一脸憔悴,开了房门,陶姑早已在门前等候了,递上两颗热鸡蛋: “拿去,消消肿吧。” 华昀婉淡淡一笑,这是她与陶姑的默契, 大哭一场后,陶姑都会递来两颗鸡蛋为她的眼睛消肿。 陶姑垂了眼角:“下颌与手腕都有淤青,我的昀婉呐,你别这样逞强。凡事顺着王爷便是,不必执拗。” 她难道还不够顺从吗? 华昀婉叹了口气,又勉强一笑:“没事了姑姑,也不是很严重,过几日便消散了。” 陶姑执壶倒了热水,安慰道:“咱们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昨儿个我想了想,趁着咱们手里还有些余钱,要不就将桃花村的那屋子修葺修葺? 日后若一时不知道要去哪儿,还可以在咱们从前的家里落个脚。” 华昀婉觉得很有道理,也很信任陶姑的能力,她的管家能力,是这院子里面中最好的。 她点了点头:“是啊,那可是咱们曾经的家。 姑姑,你将我们原有的银钱都安排安排吧,桃花村的屋子也该好好拾掇一番。 另外再扩建几间屋子,让你与陶戎都有自己房间。 从前是没这样的能力,现在不能亏了姑姑你们了。” 陶姑欣然点头,将这件事好生盘算盘算,未来在桃花村的日子兴许还长呢。 华昀婉看了看周围,有些奇怪。 按理说,每日清晨,若浮都雷打不动的出现在自己房里给自己把脉,还有那若休也会雷打不动的在外面巡视。 今日都晌午了,怎么一个人也没瞧见? 翠微步入房内,答复道:“禀王妃,若休一大早到府门前搬东西去了,若浮便也跟着去了。” 华昀婉一愣,自己没让她们买什么呀。 她简单梳洗了一番后,便匆匆去傅霖澜的那间院子里看看。 还没走拢便听见了动静,她心一紧,加快了步伐。 司徒尧正站在院子里,旁边跟随的是昨日站在他身边的那位一副纨绔样子的公子哥儿。 秦淮第一眼看见了华昀婉,昨夜灯光昏暗,他没看清楚华昀婉的样子。 今日天光明媚,才是把人瞧了个清楚。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守身如玉的司徒尧会与这祁王妃纠缠一夜了, 也突然明白为何昨日四皇子与司徒尧会起那样大的冲突来。 这祁王妃,的确是太美了。 女子,过美则近似妖,极易蛊惑人心。 秦淮感觉自己脖子后一凉,他回眸便看见司徒尧眼帘半垂:“看什么呢?” 第八十章 有什么好生气的,活命要紧 他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再直视华昀婉,笑呵呵的解释道: “弟弟我正要告诉你,王妃嫂嫂来了。” 华昀婉见是司徒尧,该行礼行礼,该打招呼打招呼,平静而温婉,仿佛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秦淮道:“王妃嫂嫂,这青铜七星盏,我就跟你送到这儿了。得亏王爷实力雄厚,要不然这东西还不真好抢。” 华昀婉凤眸微颤,青铜七星盏? 他昨夜叫人买下来了? 秦淮多会来事儿的人啊,这最后一句若自己没讲出来完,以后就不要跟着祁王一起混了。 她屈了屈身子行礼:“昀婉多谢王爷。” 步入房内时,昏迷中的傅霖澜已经被若休抱到了天井处半卧着。 天井一道光落在傅霖澜脸上,温热的秋阳不停的温暖着她的身躯。 若浮也已将青铜七星盏点好,这灯油是来自深海的人鱼油,极为稀有。 若浮禀报道:“王妃娘娘,奴婢已查过巫医医典,仅需静待七日,便可见疗效。” 这神叨叨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七日之后,她便可以见到她的阿娘与云姨了吗? 午后,华昀婉去了一趟司徒尧的书房,将一沓金票放在了他的檀木长案上: “王爷,这些金票没有用出去,先还给您。” 司徒尧目光看也没看那数额巨大的金票,仿佛是几张纸般。 “还在生气?”他问。 华昀婉又道:“青铜七星盏花了多少黄金?” 司徒尧轻笑一声:“华昀婉,你不会觉得本王会来哄你吧?” 她眉眼温婉如初,淡淡笑着:“昀婉不需要人哄,也没有生气。 只是这青铜七星盏着实贵重,又是用于救我母亲,无论如何都该问问的。”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活命最要紧。 司徒尧淡淡道:“你在祁王府做牛做马,八百辈子都还不回来的钱。” 话音刚落,他眼皮抬了抬:“过来。” 华昀婉听话的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坐着。 司徒尧从身旁拿出一个瓷瓶,牵过她的手,将里面的药膏取了一些出来,抹在她的手腕上: “好好恢复,恢复得不好,以后怎么伺候本王呢?” 华昀婉斜睨了他一眼,并未继续言语,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皇祖母方才派人来了,说让你我入宫一起用膳。”司徒尧说着。 华昀婉点首:“好,我回梨花落换身衣裙。” —— 北齐皇宫·正阳宫 魏淑莹的哭声从半夜就没停过,哭着哭着开始叫骂起来: “那冷宫里爬出来的恶狗,那李丹云生的报应,真是可恨呐! 随意将我儿拳打脚踢,肋骨都断了两根呐。我魏淑莹,肯不得提着刀去砍死那孽子!” 司徒卿躺在床上已是不能动弹,脸上还有淤青: “母妃莫要哭了,都是儿子懦弱。” 魏淑莹双眸红肿,坐在司徒卿的床边: “本宫让你争点气,在你父皇面前挣些表现,咱们江南魏家也不是吃素的,夺嫡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华昀婉,就是个灾星,京华里的贵女如此多,你还招惹她做什么?” 司徒卿咳嗽两声,唇角干涸:“可儿子就喜欢她。” 魏淑莹听闻此话更加愤然,一把取了架子上的花瓶就要砸来。 司徒娇,魏淑莹生的五公主,司徒卿的妹妹。 连忙拖住了魏淑莹:“母妃,皇兄重伤,咱们去告诉父皇吧,您不要打骂皇兄了!” 魏淑莹怒道:“你瞧瞧你的好兄长,哪里有点帝王之子的样儿。 你再看看苏云汀生的儿子,那个司徒权,整日都在外边建功立业,现下听闻皇上都有封王之意了。 而你兄长还只是个皇子,差了人家好远一截呢!” 司徒娇正了正头上的鸾鸟花冠,正色道: “母妃息怒,娇儿这就去告诉父皇,严惩司徒尧与那个祸水!” 魏淑莹一把拉住了这五公主:“绝不能去。” 司徒娇疑惑的看着她:“为何?” 第八十一章 顾太后重罚司徒尧 魏淑莹强压了怒色,端着墨绿色的宫装广袖,在宫殿里缓缓踱步: “司徒尧,是嫡皇子,又是亲王,背靠顾太后,亲兄长又是东宫储君。 你这样去告一通,在这后宫里树敌不说,最后你父皇还不是小惩大诫。” 司徒娇怒道:“那就这么算了吗,我兄长的肋骨都断了两根!” 魏淑莹走过来摸了摸司徒娇的脸,眼底里升腾起一丝歹意: “算了,哼,怎么可能?这一次,必须要让祁王府的人见见血才罢休了。” 语毕,她淡淡笑开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 建章宫恢弘依旧,那赤红金瓦宫殿的前院已盛开成片金桂,金色花蕊掩映在碧绿叶子间,金碧辉映,为这萧瑟冰冷的深宫添了一丝暖意。 一阵风拂来,将桂花清香皆数吹入了殿内,走过的宫女太监都要深呼吸一口满满的桂花香来。 可殿内,却透着一股寒凉。 顾太后端坐在凤椅上,额前的金凤坠子纹丝不动,衬得人有一丝凌烈霸气: “跪下。” 华昀婉微愣了下,向来温和的太后娘娘为何突然来了厉色? 她不敢迟疑,连忙跪了下去,膝盖正要落地,顾太后又道:“哀家没让你跪,让司徒尧一个人跪着。” 映荷姑姑过来将华昀婉扶起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顾太后道:“自打昀婉一进来,哀家便瞧见她下颌处与手腕都有淤青,不用多说,都是昨夜你干的好事!” 太后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碗覆在地上,碎了一地。 司徒尧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并未多言。 “哀家从前怎么教的你,嗯?堂堂男子汉,打自己的女人。 你可是长本事了啊,外边有强敌,内朝有奸臣,你倒是都没看见,竟打自己的女人。” 顾太后气得拐杖都要挥了上来。 华昀婉瞧着这态势有些可怕,她轻声说了一句: “皇祖母,昨夜只是与王爷发生了口角,不过王爷并未对昀婉动手,绝没有打人。” 她还是做做好人吧,替他解释两句,免得司徒尧以后怪她身上。 “你住嘴。”顾太后眸光扫了华昀婉一眼。 随即又看着司徒尧:“哀家不再信任你了,不会再将昀婉与她腹中子交给你。 这样吧,昀婉生产前就住在建章宫,由哀家亲自照料。司徒尧,你可以出宫了。” 司徒尧猛地抬眸:“不行。” 顾太后冷笑一声:“怎么,这是要忤逆哀家?” 司徒尧看了一眼华昀婉,再迎上顾太后的眼眸:“不行就是不行。” 华昀婉的心又开始突突的跳,她看着司徒尧,用眼神暗示,别顶嘴啊,别顶嘴。 司徒尧淡淡瞟了她一眼,选择了无视这眼神。 顾太后拂了拂衣袖:“那哀家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昀婉在建章宫中住到生产后,你们暂时分开;二是……” 话音未落,司徒尧立马道:“我选二。” “二嘛,就是用皇宫里力气最大的禁军统领来打你二十鞭子,打完了,这人你就可以领走。” 顾太后面色不改,凤仪摄人。 司徒尧:“好。” 华昀婉顿时心惊,连忙起身跪了下来:“不可啊皇祖母,王爷他真的没有向我动手。 这一点,昀婉必须要说清楚,就是拉扯中力气稍微大了些。 二十鞭子的确也严重了些,王爷大伤初愈,再不可用私刑了。” 司徒尧的确也没打她,就是擒了她手腕,捏了她下巴,的确有些很淡很淡的淤青。 司徒尧眼眸抬了抬,看了看华昀婉的背影:“要打就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华昀婉侧眸说道:“你少说两句行吗?” 北齐拱火加嘴硬第一人,非司徒尧莫属了。 顾太后换来了禁军统领:“开始行刑吧。” 禁军统领虎背熊腰的拿着粗壮鞭子走了进来,在地板上挥舞了一下,鞭声脆响,一鞭子下去绝对打得皮开肉绽。 华昀婉的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她心有不忍,昨夜司徒卿被打得口鼻流血, 今日若再因自己让北齐另一位皇子受伤,那自己祸水这个名号是真的要扬名天下了。 禁军统领已将鞭子举得老高,朝司徒尧就劈了去, 华昀婉立马站了起身朝着司徒尧扑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正因人生有裂缝,阳光才可照耀进来 她抱着司徒尧的头,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鞭子,将眼睛死死闭上。 禁军统领手里的鞭子在距离华昀婉还有一指时停了下来。 “昀婉,你这是做什么?哀家这是在给你出气啊!”顾太后唤道。 华昀婉大声道:“皇祖母就饶了他吧,昀婉不喜打杀,就当是为腹中骨肉积积德吧。” 这声音传入司徒尧的耳畔,他现在整个头都淹没在华昀婉的胸口, 淡雅馥郁的兰花淡香从鼻尖传来,将他戾气缓缓消解,只觉无比安宁。 他那薄唇微弯,似有一股得意之色。 顾太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禁军统领才退了出去。 “看在昀婉为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哀家便饶过了你去。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吃鞭子那么简单了。” 华昀婉这才松下一口气,她缓缓松开司徒尧时,正看见他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怎么,心疼本王了?” 华昀婉剜了他一眼:“看在王爷替昀婉买下青铜七星盏的份上,暂且心疼你一下。” 顾太后从凤椅上走了下来: “就罚你去建章宫前院采些桂花回来,一会儿让映荷做桂花糕与桂花糖,咱们晚上还可以再吃些海货。” 司徒尧从地上站了起来,牵过华昀婉的手就走了出去。 她微怔,刚才自己是在干嘛呀,扑上去救他做什么,那鞭子打下来的话,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华昀婉暗自喟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一天在想些什么。 昨夜的事情,是没有瞒得过顾太后的耳目的。 二人走出殿外后,顾太后板着的脸一下子笑了出来。 “映荷,哀家方才的演技如何,有没有退化?” 映荷捂嘴笑道:“太后娘娘英明,您这演技啊一如当年般出神入化。这下子,俩小夫妻绝没有隔夜仇。” 顾太后笑呵呵的转身往茶案边上走去:“从前丹云与皇帝闹了脾气,哀家也是这么做的,从来都是百试百灵。” 映荷道:“是啊,女子嘛,心肠都是柔软的。这苦肉计啊,您是用对了。” “阿尧这个孩子也的确嚣张了些,不过对昀婉,是知道分寸的,这些哀家一早就知道。 不过他那臭脾气也是真的,需要好好打磨。想想也知道,这臭孩子定是给了昀婉气受。” 顾太后抿了一口茶,透过雕花木窗,目光深远的看着在前院里摘桂花的两个人。 司徒尧人高马大,摘桂花是一把好手,华昀婉提着小篮子在后边跟着他。 “你说你有什么用,长那么矮,高处的桂花还得本王亲自来。” 华昀婉轻声道:“是啊,这不才找了高大勇武的王爷嘛,昀婉只能打打杂。”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司徒尧一把将桂花扔在篮子里,一边邪笑的看着她:“那鞭子若真的打了下来,你会不会后悔啊?” 华昀婉认认真真的说起来:“司徒尧,越是没有人爱,就越是要爱自己。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遇事就火拼,明白吗?” “别对着一个破碎的人讲这些,这样咱们会聊不到一块儿去。”他道。 华昀婉踮起脚,伸手拂了拂他肩头上掉落的桂花,轻声道: “正因人生有裂缝,阳光才可照耀进来。” 洋溢在司徒尧脸上的邪笑与戾气缓缓消逝,沉默片刻,将手里的桂花一下子插入她的云鬓: “好吧,小矮子,你的确很矮,不过我以后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为你弯弯腰。” 二人站在一片碧色金蕊的桂花树下,暖意绵软的秋阳落在身上柔和异常。 秋风起,卷起裙摆纷飞,司徒尧忽而就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晚膳席间,顾太后问起傅霖澜一事。 “你父亲鲁国公来找过哀家,说让你娘回府养病。昀婉,你是怎么想的呀?” 华昀婉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华秉章不是巴不得自己阿娘快点死吗,怎么还越过自己找来太后当说客了呢? “回皇祖母的话,这还是算了吧。我阿娘神智不清,再回到那深宅大院里去,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她婉拒了。 顾太后道:“你的顾虑,哀家自是清楚的。可你也要考虑到鲁国公府与祁王在北齐的名声。 你父亲并未休掉你母亲,且你母亲又是鲁国公的嫡妻,终日不在府邸而在女婿府上,这样于理不合。” 司徒尧剥着虾壳,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那来祁王府讲讲道理?” 第八十三章 顾太后对她是真宠啊 华昀婉侧眸倪了他一眼,继而又对顾太后讲道: “这倒也是,不过昀婉真的是害怕阿娘再受危害。” 顾太后从映荷手上取来一张帖子: “哀家与那普觉寺的明慧方丈是昔年旧友,他二十年前自天竺归来,一直修行佛法,深研佛医。 你母亲病了许多年,吃了不少药,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根本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心生了业障。” 华昀婉沉了凤眸,接过顾太后递过来的佛寺名帖,看了看:“皇祖母知晓如何医治?” 顾太后道:“如何医治的法子,哀家是不清楚。 但咱们北齐,甚至是南梁所研习的主流医术都太过重视药物,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可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今太医院与外面的大夫大多都是行的中医与道医。 更甚者,你现在王府的医女用了一次巫医里面的东西,也就是那青铜七星盏。 除却这三大类医术以外,还有一种医术,叫做:佛医。” 华昀婉从未听过这样的学说,很是好奇。 “皇祖母,别卖关子了,捡重点说。”司徒尧有些不耐烦,是个急性子的人。 顾太后笑了笑:“哀家这不是老了嘛,啰里啰嗦是常态。 佛医疗心,治贪嗔痴,前世孽债,宿根之果报。 你母亲业障起于一个“情”字,所以哀家想了想,要不就送她去明慧方丈那里瞧瞧, 再派一位宫中太医跟着,用佛法与药理同修,看能不能还你母亲以清明。” 华昀婉目光灼灼,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 她眼底里噙着一丝泪花:“皇祖母大恩,昀婉感激不尽,昀婉先替阿娘谢过皇祖母!” 她没有想到,皇祖母对她竟是这样的好。 在自己拒绝过她的请求以后,她还是这样向着自己,又替自己出气, 她感念着祖母带来的亲情爱意。 顾太后扶起华昀婉:“诶,你跪下做什么,小事一桩罢了,成不成哀家都还不知道呢。” 她慈眉善目的望着华昀婉。 而华昀婉在心中涤荡起一股异样,从前云姨最常提到的人除了孩子就是这顾太后了, 这顾太后也极为照拂云姨留下的血脉。 兜兜转转,云姨到了自己阿娘的身上,又将这缘分给续上了。 “皇祖母,昀婉此生真的无以为报。” 顾太后笑出声来:“谁要你报答啊,哀家喜欢你,自然待你好。别心有压力,治好你的母亲才是第一要事。” 华昀婉拨了拨手里的那串佛珠,心底暖暖的。 若浮说着青铜七星盏需要点上七日,那八日后,便送傅霖澜上普觉寺。 在建章宫中用过晚膳,司徒尧提着桂花糕与桂花糖,与华昀婉正准备出宫, 将将踏出建章宫的宫门,一个耳光就扇到了华昀婉的脸上。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这耳光扇得她两眼冒了金星。 司徒娇是宫里有名的刁蛮公主,她瞪着华昀婉: “你个贱人,都是因为你,害得我皇兄躺在床上!你倒是会勾引司徒家的男儿啊,今天本公主就打烂你这张勾引人的脸!” 司徒尧当即沉了脸色,抬手一挥,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司徒娇脸上,顿时现了五根掌印: “你再动她试试?” 司徒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个冷宫出来的疯子,居然敢打我!司徒尧,华昀婉,你们就是一对烂臭虫!” 司徒尧淡淡的看了这个妹妹一眼,内心毫无波澜:“要不要看看我杀人的样子,嗯?” 司徒娇越哭越凶,叫嚣着:“你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华昀婉缓过神来,正要讲话,台阶下就来了一行人。 崇庆帝阴沉着龙目,那双眼睛与司徒尧的眼睛一般无二: “朕是不是对你太过心慈手软了,还有没有规矩,居然打你妹妹!” 司徒尧冷淡道:“她先动手打我的人,我自然是要还回去。” 身后跟着才从昭仪位份晋为淑妃的王云姬,她拉了拉崇庆帝明黄色的衣袖: “唉,孩子们打闹罢了,皇上作为长辈,别较真儿。” “朕见他一次,他便闹事一次,今日不给些惩罚,许是真当朕这个父皇没有些分量了!” 崇庆帝笔直身板,透着一股威严与薄怒。 司徒尧散漫的瞧了他一眼:“是将我送回冷宫吗?” 第八十四章 华昀婉被扇耳光 司徒娇看着有人为她出气,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父皇,儿臣的脸都要裂开了,三皇兄对着儿臣下死手呢。求父皇严惩三皇兄,还儿臣一个公道!” 司徒尧冷眼看着现状,连解释都不会有一句,一副生死无所谓的样子。 华昀婉立马反驳道:“是五公主先动的手,皇祖母的宫人都看见的。若要公道,请父皇先给昀婉一个公道。” 崇庆帝沉了眉眼,怎么又是这个华昀婉:“你的事,朕还没给你算账呢。” 转眼又对着司徒尧道:“司徒尧,你要是不满意这个亲王的位置,就滚回你的冷宫去,别让朕见着心烦。” 华昀婉听着这句话,真是心寒,有当父亲这么对儿子说话的吗? 司徒娇在旁边补了一句:“让这个祸水一起去冷宫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崇庆帝转眼看着司徒娇:“丢人现眼的是你。你和司徒尧,一起出去跪着,别再这里晦气。” 司徒娇愣了愣,果然啊,与她母妃所言的确是一样, 父皇与皇祖母对司徒尧从来都是小惩大诫,话说得再难听,鞭子板子从来都落不到身上。 司徒尧与司徒娇就这样被崇庆帝罚跪在建章宫外的台阶之下, 来来往往的宫人也给看了个遍,虽然皮肉上是不疼了,但脸也被臊尽了。 顾太后从宫殿走了出来:“皇帝啊,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嘛。阿尧好好的,你又要罚他。”一脸焦灼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让他学学规矩。”崇庆帝道。 王云姬对着崇庆帝规劝着:“是啊皇上,别那样严肃。祁王性子暴了些,多多管教便是。 不过臣妾以为,祁王这孩子就是闲的,不如皇上给他指派个任务,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您瞧二皇子,从前也不是脾气不好吗,现在出去历练一番,这性子也磨好了。” 顾太后站在台阶上,目光看着跪着的司徒尧: “历练是可以,那些个脏活儿,危险的就别来了。阿尧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皇帝还是要顾念着此事。” 王云姬点首:“太后娘娘说得对,臣妾觉得让祁王殿下出城迎外邦进城吧,三年一度的万国来朝盛会就要开启了。 这件事,倒是挺合适这孩子的。 没什么腥风血雨,也能跟随礼部的人学学东西,多与各国的人打打交道也是极好的。” 崇庆帝沉吟片刻:“嗯,就让礼部尚书魏明安与祁王协同跟进此事吧。” 华昀婉眉梢一挑,这淑妃娘娘上次在月宴还用野味来恶心她,转眼怎么又对司徒尧好上了? 虽然她有些奇怪,但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也没让司徒尧去冒险,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司徒尧与司徒娇在建章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便被顾太后放走了,也没出什么大事。 司徒娇临行前,对着华昀婉冷笑道:“祁王妃,回去好好过你的好日子,怕是没几日了。” 司徒尧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你再说一句试试?” 华昀婉拉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刁蛮公主: “我怕五公主记性不好,所以特来提醒提醒你。 各国使臣即将抵达北齐,这些国家都是想与北齐交好的国家。 公主生在皇家长在深宫,自然是知道公主到了一定年纪是要出嫁的,要不要我去提醒提醒皇祖母,让你去边远小国和亲呐?” 司徒娇顿时僵住了脸,她可是知道皇祖母对华昀婉是百般喜爱的, 若真让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自己的命运可就被一道和亲圣旨给决定了。 去了南梁那样的大国还好,若是去了什么边陲小国,荒凉塞外,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华昀婉温和笑了笑:“我与你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让祁王殿下的妹妹去和亲呢? 只是公主殿下要记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司徒尧牵过华昀婉的手,目光幽暗的望着司徒娇: “这话她说的,在我这儿不算。” 第八十五章 她是不是快感动哭了 这日之后,司徒尧开始忙碌起来,有那么两三日没在王府里,不过他的那位小跟班倒是来了一趟祁王府。 秦淮身后跟着一行人,手上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从王府门口走了进来。 “本来这些东西都应该亲自交到王爷手上的,不过想来交到王妃娘娘手上也是一样的。” 秦淮挥了挥手,那些随从便将木盒轻轻放在了地上。 华昀婉知道这是司徒尧的东西,她不会干涉,也不会多问,礼貌笑道: “那便多谢秦公子了。” 秦淮见她眼里毫无惊喜之色,也无开箱的打算,于是多说了一句: “王妃娘娘其实也可以打开看看的,王爷的东西您检查检查也没关系。” 华昀婉道:“不必了,既是王爷的东西,就让他自己来查阅吧,我将这些东西收好便是。” 秦淮出了王府径直往一家酒楼走去,司徒尧正靠在木椅上,慵懒的饮着小酒。 他唇角扬了扬:“她是不是快感动哭了?” 秦淮:“……” 司徒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酒盏,又见秦淮面露尴尬之色,低沉了嗓音: “说啊!” 秦淮挨着桌子边,试探的坐下:“王妃娘娘没有开箱,也……也没什么表情。” 酒盏“噔”的一声放在桌上,司徒尧敛了笑意:“本王才两日没回府,她就长本事了。” 秦淮道:“不过王爷您也没说是送给王妃的,人家自然不知道啊。” 司徒尧幽暗的眼倪向他:“你懂什么?”要出其不意,才有激人之惊喜。 他唤来蒙江:“去礼部将所有折子都抱回王府,本王从今天起就在府里处理公文。” 蒙雪赶紧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再多问一句。 蒙江问:“王爷,公文是抱去浮清池的书房,还是梨花落?” 司徒尧:“你说呢?” 一阵秋雨过后,北齐京华倒是了添了几番凉意,院中芳华在风吹雨打后,残蕊遍地。 华昀婉将一张薄毯盖在傅霖澜的身上,松了松气: “阿娘的脸色还真是好了不少,想来这巫医的学说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若浮摸了摸傅霖澜的脉息:“脉搏也恢复些生机了,再过几日,四夫人苏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话说完,起身又摸了摸华昀婉的脉搏,默了一会儿,眼神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王妃娘娘与腹中孩儿都挺好,应该是最近那药浴起了作用。” 华昀婉笑着倪了她一眼:“你这一日三摸,再有问题,也说不过去了。” 翠微走进来禀报:“王妃娘娘,您刚才不是说要找王爷吗,王爷方才已经回府了。” 华昀婉听闻便回了梨花落。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她一脸的不解,自己的卧房怎么变成了书房。 司徒尧手里拿着狼毫,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 “谨遵皇祖母懿旨,让本王好生照看你,要不然出了问题还要将你送进宫,劳烦她老人家照顾。” 华昀婉:“……”皇祖母她可不是这样说的。 司徒尧:“听说你要找本王,何事?” 华昀婉慢慢走到书案边:“来问问王爷,花弄影,找到了吗?” 司徒尧抬眸:“本王两日未归,你就问这?” 你的事,我敢问? 华昀婉命人端来果盘:“知道王爷这两日辛苦,所以早早命人备好了新采摘的葡萄,尝尝吧。”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过来喂,本王手不得空。” 华昀婉端着葡萄走了过去,还没将葡萄皮剥完,目光落在司徒尧面前的公文上,错愕的看了看他。 那上面的字像是蜈蚣爬,还有些是错字,还有些只有弯曲的笔画。 不过她没说什么,心中只是有些唏嘘。 “本王的字,是个笑话对吧?”司徒尧冷笑了声。 华昀婉将葡萄盘子放在了一边,静静说道:“不是,只是心痛王爷罢了。 旁的皇子在王爷这个年纪,早已学有所成。而王爷十五岁才出冷宫,后面七年又是在打打杀杀。 昨儿个淑妃娘娘的提议本以为是好意,昀婉也没有多想,如今看来是为难王爷了。” 司徒尧一脚蹬开座椅,伸手揽过华昀婉的腰身,将她抱在自己怀中: “那你说说,是司徒卿的字好看,还是本王的字好看?” 第八十六章 别人的屋檐再大,都不如自己有把伞 幼稚,司徒尧,真的很幼稚。 “王爷非要问来恼自己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短处去与人家的长处比?” 司徒尧挑了挑眉峰,伸手弹开了那支毛笔,墨汁在宣纸上飞滚出几个点。 “罢了,不去了。” 华昀婉眸光一转,认真看着他: “人人都会有缺陷,有人会厌弃,可有人会心疼。有些缺陷,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对的人罢。” 她从司徒尧怀里起来,捡起了书案上的那支毛笔。 拉过司徒尧的手,将笔放回他的手上,而她自己的手则是向舵手一般,半握在他的手上面,轻轻移动笔尖。 “写字,一点都不难,只需耐心即可。可字写得再好看,内容虚空,那也只是废纸一张。 从王爷先前写的一些字看来,您还是有些想法的。” 华昀婉的字,是丹云皇后亲自教的,从小便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不用过分强求字的美感,要重视它传达的意义。 司徒尧半垂着眸,敛了三分戾气,右手就这么被她一步一步的带动着,在宣纸上慢慢铺开一笔一划。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没了耐心。 “不写了,明日让礼部的人过来代笔。” 拿刀快意恩仇,拿笔,可把他给烦死了。 华昀婉没有松开他的手:“王爷知道淑妃娘娘的用意吗?” 司徒尧冷哼一声:“我父皇的那些女人,不过是想看本王笑话罢了。 礼部承办万邦宴,兹事体大,想想也知晓这不是我司徒尧所专攻。” “那王爷又知道为何自己立功无数,却在朝中连个职位都没有吗?” 华昀婉沉静的眼眸望向他,一如既往的温和。 “因为父皇怕你在文武百官面前犯错,犯下一些会闹笑话但又不是很大的错来。比如,最基本的折子你都不能搞定。 父皇是对王爷严肃了些,但这样看来,好像也是在保护王爷你,在等你成长。” 司徒尧起身,背过手,冷眸看着华昀婉: “你想替皇祖母来管教本王的话,我劝你趁早灭了这个打算。还有,别再让听见你为皇帝老儿说话。” “皇祖母从未与我讲过,让我管教王爷这一说。只是先前告诉我,你有带兵天赋,她对你寄予厚望。” 她虽然不会帮着司徒尧去争去抢,但身边人的关爱,对他的肯定,这还是要告诉她的。 司徒尧拧了拧眉:“何时说的?” 华昀婉拉过他的臂膀,将他按在座椅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其实从来都不比旁人差。 只是上天将美好,迟了十五年才送给你。 司徒尧,别人的屋檐再大,都不如自己有把伞。 以后少让皇祖母操心了,她鬓间的白发可是要比寻常的老奶奶都要多得多。” 司徒尧漆黑的眼神晃了晃,皇祖母的白发…… 七年前,自己从冷宫出来时,她可是个满头乌发的老太太呢。 良久,他拿起了毛笔,华昀婉陪着他,从头开始。 华昀婉看着司徒尧额角渗出的汗珠,就知道这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了,万事不可急于求成。 她将笔夺了过来:“王爷往后就答应昀婉好好练字吧,这一次咱们先不急。 如今多国使臣来朝,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怕是不能出错。 这些字,我来替你写,你念就行。” 司徒尧邪笑的看了她一眼,极为配合的让开了座位。 他背着手站在华昀婉身后,眼神微挑,司徒卿字写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华昀婉的字,端正俊秀,笔锋柔和,正如她这人一般,安静涵雅,不露锋芒。 她背挺得笔直,司徒尧念一句,她写一句,顺便再将话语为他优化一下。 司徒尧念道: “来的人多而杂,四面八方的,这饮食,居所都要所有考量, 不能什么都做成北齐人喜欢吃喜欢用的样子。免得这些人回去了说我北齐待客不周。” 华昀婉听后,便在纸上写: 客自八方而来,俯仰我北齐之雄傲。 然食与居皆有各异,为显我大国风范,自要面面俱到,莫以一概全。 司徒尧又念道: “蛮夷边陲之地来的,若是敢在京华显威仪闹事,强抢民女,全部打断腿扔出去。” 华昀婉抿了抿唇,继续写: 北齐子民良善好客,迎四海为宾。 若把酒言欢,自美酒佳肴呈上;若凶恶相待,自有官府棍杖。 届时,京城各处,派官兵驻守,维护安宁。 决不因是外邦贵族而容忍,望引以为戒。 司徒尧拿过折子看了看,虽然有些字儿他还不认识, 但也看得出来华昀婉这文书能力比那礼部代笔的官员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伸手轻轻拨了拨华昀婉鬓边的青丝。 第八十七章 开心,但你没给够 那丝缎一般的乌发柔顺明亮,柔和的触及他的指尖,片刻沾染,手间便有了淡淡的兰花香气。 司徒尧想起那礼部代笔的官员跟木头没有区别, 自己念成什么样,他就写成什么样,一字不改的将他的话给放了上去。 哪儿有华昀婉懂事啊。 “以后,祁王府起草文书一事,就交给王妃你了。”他满意的说道。 华昀婉:“……” 我,谢谢您。 蒙江命人将一堆箱子搬到了梨花落,挨个打开来:“启禀王爷,东西都在这里了。” 华昀婉一手拿着毛笔,一面问:“这些不是秦淮送你的东西吗?”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过来瞧瞧?” 华昀婉将手中墨笔放在笔架上后走了过来,她眸色有些惊诧: “那秦淮秦公子待王爷可真好,居然将地狱宫殿那日拍卖的所有物品都送您了,这得多少黄金呐。” 司徒尧沉了沉漆黑的眸:“你用你那没长好的脑子想清楚了再说。” 她见司徒尧的下颌紧了紧,这是要生气的样子吗? 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啊,很寻常的话语罢了。 华昀婉:“呃……王爷是不喜欢想要退回去又不好意思说,所以让昀婉写个退回的文书?” 司徒尧大声道:“华昀婉,本王送你点小玩意儿,听你说两句吹捧的话,怎么就那么难?” 他气急败坏,一番心意,全部都被她给歪曲了。 华昀婉微愣,这满满金票买的东西,是小玩意儿? “昀婉惶恐,这些东西都是稀罕物,让王爷破费了。”她回了句。 “本王像缺钱的样子吗?”他冷声问。 华昀婉:“王爷送昀婉厚礼,昀婉很开心,这就让人好好收着。” “这就完了?”司徒尧神情厌厌的看着她。 华昀婉眼神看了看蒙江,蒙江很懂事的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带了过去。 她走过去,踮起脚尖,在他那薄唇边轻轻落下带有兰花香气的一吻。 “王爷现在开心了吗?” 司徒尧冷哼一声,半箱子金票就换了她一个吻? 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大力的吻了下去:“开心,但你没给够。” 他倾身上前搂住华昀婉,炙热的吻霸道而强势,几乎快要将她吞噬,双腿微微酥软。 司徒尧迷离漆黑的瞳孔里撩着一平原的山火,若无意外,不能熄灭。 不,有意外。 若浮在这时惊喜的从屋外跑进来,一脸笑意:“王妃娘娘,四夫人方才似有苏醒之兆!” 司徒尧横了若浮一眼,凌厉的气势,吓得她嘴巴一撅,委屈又害怕: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华昀婉从司徒尧的怀里挣脱出来,心中一喜,立马就没管司徒尧了。 她阿娘第一时间醒来不仅可以看到自己,云姨也可以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儿子。 她连忙问:“王爷明日晚上可以回府吗?” 司徒尧扫兴的点了点首。 傅霖澜真正苏醒在点青铜七星盏的第五日,比若浮预计的还要早了两日,身子也没有之前那般虚弱了。 华昀婉一直掐算着时间,立在门前有些不耐:“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一直等到深夜,司徒尧都没有归来。 此刻的傅霖澜已经沉睡过去,醒来的是云姨。 “昀婉,别等了,往后会有机会的,倒是费了你一番苦心了。”李丹云在那边低声说着。 华昀婉走过来握着她依旧有些冰凉的手:“是啊,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阿尧重伤一事,我在鲁国公府其实已经听说了,昀婉,你没必要瞒着我,我李丹云这一生,再没有什么是经受不住了的。” 她话音刚落,目光微垂,便见到了华昀婉手腕上的翡翠楠木佛珠,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华昀婉道:“云姨才将将苏醒,这样的事情,我想着等以后再说。” “那你牵着狼大闹鲁国公府的事情,也打算瞒下去了?”她微笑着看着华昀婉。 顿了顿又道:“干得可真漂亮,昀婉,这才像我李丹云的儿媳妇。” 二人随即相视一笑。 她目光再次锁在了这串佛珠上:“顾太后待你很好吧?” 华昀婉肯定的点了点头:“皇祖母待昀婉极好,极维护,真是无以为报呢。” 李丹云眸色里浮现些许泪花:“我长秋姐的眼光,从来就没差过。” 顾太后,本名顾长秋,这华昀婉是知道的,但是云姨这样的称呼,令她有些疑惑。 “长秋姐?” 第八十八章 太后与丹云皇后的神仙婆媳关系 李丹云笑道:“我与太后私底下经常这么乱叫,她有时候也唤我丹云小弟。” 华昀婉问:“云姨,你与皇祖母到底是什么神仙婆媳关系啊,还能处成这样?父皇他才是多余的吧?” 李丹云越笑越开心:“是啊,他司徒晋本就是个多余的。 我留下两个孩子,让她这么多年来心力憔悴,所有恩情,就让我来生当她女儿去报答了。” 话音落,那笑容凝固在脸上,眼底弥漫起一层水雾来。 华昀婉安慰道:“太后若要祈福,昀婉一定提议让她来普觉寺。云姨,莫问来生,咱们先把今生过好。” 华昀婉对李丹云说了许多关于司徒尧的事情,她没想到的事,云姨的态度居然与顾太后一模一样。 “昀婉,你这样聪明的孩子,难道想不透太后为什么要将佛珠给你吗?” 华昀婉垂了眸: “昀婉知道,皇祖母是想告诉所有人,我华昀婉是建章宫皇太后的人,谁人也不能动。相当于给了一张震慑符给我,保护我的安全。” “既然你都知道,难道还猜不透自己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吗?”李丹云拧眉的看着她。 华昀婉道:“我怕辜负,也怕失败,也怕害了司徒尧,也让自己毫无退路。” 李丹云叹了口气:“你已入局,风浪将起,是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的人了。 太子没有后嗣,你与阿尧的这个嫡嗣,是女儿就还好,一旦是儿子,便是夺嫡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以为你不争,那刀子就落不到你身上来了吗? 阿尧他争了吗,刀子哪次不是次次落到他身上?” 华昀婉沉默着,一如当初顾太后的那番话,她内心痛苦万分。 “昀婉,夺嫡凶险不假,但你与阿尧若不站在更高更牢固的地方,这孩子生下来以后的路,便会更加艰难。 你再看看我,当初都做到北齐皇后这个位置了,太后又与我亲近,想来这天阙之路早已没有什么阻碍。 可后宫那些嫔妃,背靠世家大族,没有一个是不争的。 我那时处处隐忍退让,最后五个孩子,就保住了两个,最终自己落得惨死冷宫的下场。 都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打好伞,让自己的孩子淋湿在了风雨里。”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她,想起淑妃对司徒尧的歹心,想起顾太后鬓边的白发,想起腹中这个孩子,想起云姨相帮自己孩子却不能伸手时的无助。 她的心,不是没有动摇的,只是这个决定,太难了。 她,真的要入局而争吗? 华昀婉远山眉拧成一股:“云姨,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吧。昀婉本就是要打算离开的人,这个决定太艰难了。” 李丹云一早便知她的想法,她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女孩子,心气高,很正常。 被人设计未婚先孕,已是屈辱,很难与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好结果。 “你不要有压力,若真的不愿也没关系,太后娘娘依旧持凤印坐镇建章宫,许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几日后,华昀婉带着一行人亲自送傅霖澜上了普觉寺。 管家换了一身窄袖长衫,笑着从府内走了出来: “王妃,府里那马夫拉肚子了,马车就让老奴来吧。今日的行程万万不能耽搁。” 华昀婉理了理天蓝色绣秋菊纹的前襟,眉目清澈:“好,那就有劳管家了。” 蒙雪策马飞奔而来,翻身下马,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华昀婉沉了脸色:“蒙雪,是王爷又出什么事了吗?” 蒙雪拱了拱手:“王妃莫要担心,王爷好着呢,就是太忙了。 今日随礼部官员已经提前出城迎接外邦使臣,要耽搁个几日呢,这送王妃母亲去普觉寺一事,怕是不能两全了。” 她将身上的包袱取了下来递给华昀婉:“这是王爷交代给您的东西,王妃娘娘收好了。” 华昀婉将包裹打开来一看,她有些诧异:“王爷做的?” 第八十九章 他幼稚起来竟还有些可爱 蒙雪点了点头。 司徒尧人在外面,居然给她做了一包琉璃糖让人送来。 “替我告诉王爷,昀婉很喜欢,不会吃完的,会给他留一半。” 她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些糖,笑了笑。 坐回马车里,她剥开糖纸,上面居然也写了字。 不过并不是什么诗句,而是赫然写着: 司徒昀婉。 上面的字迹依旧歪歪斜斜,不过看得出来,比前两日的要端正了一些,足见他还是用了心的在练字。 她又笑了笑,司徒尧这个人,幼稚起来,会让你觉得他杀人的时候又是另一个人。 她抓了一把放在傅霖澜的包裹里,等着晚上云姨苏醒时也好尝尝。 在华昀婉的安排之下,若浮、傅霖澜,还有自己在一辆马车里,管家负责驾马车; 陶姑,翠微与望舒则在另一辆马车里,陶戎负责驾马车。 若休与王府护院则在前后策马紧紧包围着,护着她们的安全。 赶了半日路程,这几人都下来透透气。 陶姑沉了沉眸,她走到华昀婉身后,低声道:“昀婉,你瞧对面那站在茶舍下的人是谁?” 华昀婉顺着陶姑的目光望去,居然是华瑜! 华瑜作为国公府的世家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城外?旁边的马车,她认得,是地狱宫殿的马车。 华瑜飞扬的眉眼回身扫了扫四周确定安全后,便上了马车,马车匆匆离开众人视线。 傅霖澜在一旁,神智依旧不清,她笑着:“你姐姐,学坏了!你姐姐,学坏了!” 华昀婉与陶姑对视一眼,她问:“阿娘,你是不是知道华瑜做了什么?” 傅霖澜蹦蹦跳跳的转着圈:“她嫁人了!” 华瑜虽早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华秉章一直没有为她安排亲事,说来也甚为奇怪。 陶姑打断道:“罢了,反正与咱们紧要的人都离开鲁国公府了,这些人也不干咱们的事情,还是赶紧去往普觉寺吧。” 可华昀婉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湖组织地狱宫殿,在地狱宫殿如同主人一般的南梁质子萧别晏,华瑜上了地狱宫殿的马车……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的确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熟读历史,永远都明白一个道理, 从来就没有不想回到故国的质子,更何况,这萧别晏还是南梁的太子。 —— 普觉寺。 明慧方丈派出来的几个佛家弟子早已在半山间恭候祁王府众人,他们前几日便收到了来自宫里的招呼,让好生招待。 华昀婉递上名帖,虽已是皇族人,但她一直温和待人,从不娇蛮。 “明慧方丈,妾身母亲得了太后娘娘照拂,此次前来叨扰方丈,倒是让您费心了。” 明慧方丈一袭袈裟,面颊上的胡须早已雪白,慈眉善目,极有佛家高僧之风范。 方丈微微倾身,行了佛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来,既是因缘。” 傅霖澜到了佛堂里一直摸摸看看,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地方,比起鲁国公府,她在这里感觉到了轻松。 “放下人,你且安心去吧。” 华昀婉眸色诧异,她没想到明慧方丈竟然在委婉的赶她走, 她本来还想再问问她阿娘的这个病到底怎么医治,还要再嘱咐陶姑几句的呢。 明慧方丈笑了笑:“早去,才能早回。” 华昀婉不明,但明慧方丈却挥了挥手,便让她下山了。 下山前她叮嘱道:“阿娘,你且安心在普觉寺修养吧,昀婉会时常上来看您的。” 华昀婉将会打理事的陶姑与心思细腻的望舒留在了山上照顾傅霖澜, 她阿娘身边没自己的亲信,想来也是不踏实的。 华昀婉一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一点没歇口气。 明慧方丈看着华昀婉离去的身影,对着长长的青色山道微微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愿祁王妃能安然渡过今日此劫。” 第九十章 别动,再动就结果了你 归去路途上,马车稍微空了些。 若浮趴在车窗边沿看外边的风景,甚为美妙。 山间雾,似海翻腾,苍山映翠,松涛阵阵。 祁王府的管家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在外面悠闲的说: “王妃娘娘,咱们赶了大半日的路了,你定是累了。 这附近有一汪泉水,名为凝玉泉。 从前王爷外出归来,很是喜爱那个地方的泉水,清甜回甘,咱们要不去取一些回去?” 华昀婉笑着点首:“好,那就多取一些回来。” 若浮拉着若休的手,带着陶戎他们去取泉水,华昀婉身子不便,所以就在马车里坐着等她们回来。 不过在马车上也了无生趣,所以她便下了马车。 当她走下马车时,却发现从王府带来的所有护卫都已经昏死过去。 半山间的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瞳孔猛地微缩,凝神警惕的望向四周。 正当她惊诧回眸之际,王府管家已经凑到跟前,用一把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 “别动,再动就结果了你!” 华昀婉根本就不知道王府的管家还会武,手腕力量大得出奇,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反制力气。 “管家,你与我无怨无仇,这是为何?” 她自问对府中人并未苛待,这管家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 偶尔有事,也是陶姑在对接,今日怎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王妃娘娘的确与我无怨无仇,若不是被人逼到绝境,老奴……”管家没再继续说下去。 管家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一边从马车底部取出事先准备的麻绳,缠住华昀婉的手脚。 若休他们取泉水的地方其实就在不远处,只要华昀婉拉开嗓子一吼,所有人都会知晓。 她正想着如何闹出些动静来提醒众人,但管家非常小心,立马发现了她这一举动。 那匕首极其锋利,他稍微动了一下,华昀婉的脖子已经现了一道血痕。 “别出声,要不然就在这里结果了你!”管家压着嗓音说道。 华昀婉深呼吸了一口气,凤眸垂下来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那把雪亮匕首。 她沉声道:“管家都是祁王府的老人了,为何要走这条绝路?你动了我,难道能活着走出北齐吗?” 管家将华昀婉轻松的塞上了马车,自己则在前面疯狂的驾驶马车,马车越跑越快。 华昀婉的身子在马车里面摇晃起来,身子都难以立起来。 管家突然悲怆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老奴今日一早便在府中喝了壮行酒,自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华昀婉:“管家,你别冲动,有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讲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尽力帮你!” 她试图和他谈谈条件,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马车在山道中飞奔,车轮压在被水雾浸湿的泥土里,由于速度过快,还有些打滑,那一道道车轮印子便扭曲了一下。 管家:“王妃娘娘,我的家人,我的儿子、儿女,孙子孙女都在他们手上,老奴没办法,只好带着王妃娘娘一起去死!” 华昀婉心中一沉,这居然不是绑架,不是教训她,而是要她去死! 为什么? 是什么人要她去死? 她到底得罪了谁? 种种疑问在华昀婉心底生成一团团迷雾,但好像自己就快要没有机会去解开了。 “是谁,谁要我死?” “等到了黄泉路,老奴一定将所有事情都对王妃您和盘托出。 王爷离开王府的日子难得,王妃您出府的日子更难得,要不然早就动手了。” 华昀婉从飘起来的车帘望出去,山道两侧现在都是青翠苍木, 马车驾驶得再快,也不过是侧翻,可若到了前边的悬崖,那就为时已晚了。 “但是我不明白,你即要杀我,何不就用刀子动手,为何还要驾着马车奔袭?”她问。 管家冷哼一声:“一刀杀了王妃容易,但王妃被谋害而死,王爷一定追究到底,对方的人又不傻。” 华昀婉转了转眼眸,云鬓都被这崎岖的山路颠簸得有些散乱, 她努力直起身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第九十一章 祁王妃娘娘,请安心上路吧 对方要挟管家在山路上飞快的驾驶马车,而没有一刀子将她毙命, 就是要造成她是去普觉寺路上马车失控所出现的意外,或翻车或坠崖。 这样的意外,谁人又会想到是谋杀,不过就是她华昀婉运气不好了罢。 —— 司徒尧一袭北齐亲王江海云崖纹的墨蓝锦袍,头戴金冠,发髻里依旧簪着华昀婉给他的那根玉白簪子。 他提着马儿的缰绳,嘴里叼着一根草,神态慵懒的走在大队伍的一侧, 身后领着各国使臣的车辆,这是外邦使臣入京华的最后一批人马, 现在赶着入城去安顿这些人。 礼部尚书魏明安也驱着马,走在司徒尧一侧: “王爷此次呈递的折子,皇上都一一批准。 微臣倒是要多谢王爷襄助,要不然这盘子大了,微臣还真不知如何料理。” 司徒尧看起来毫不在意:“把你那礼部里没脑子的文书给换了,其余事,本王不管。” 毕竟,我已经有自己的专用文书了。 他眉峰挑了挑,夹了夹马肚子,往前走去。 目光突然注意到山道上深深的车轮印,他多看了两眼,不过没再注意。 蒙雪作为护卫一直紧跟在后,她常年跟着司徒尧出生入死,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在外,一切事物都会落到她的眼中。 她笑问自己的兄长:“这一路平坦,也无转弯,哥哥不妨猜猜那地上突然有一节歪曲的车轮印” 蒙江瞥了一眼:“你哥这侦查功夫,可是王爷亲自带出来的。 这山道两侧生有密林,常年薄雾潮湿,自然这土地就松软。 这马车肯定不比马儿本身重心好,一旦极速奔跑起来,在这松软的泥土里极易打滑,这歪曲的车轮印便生成了。” 蒙雪:“好吧,不愧是王爷亲自带出来的人。” 司徒尧在前边,目光落到半山腰处:“山间那座闪着金光的寺,叫什么名字?” 蒙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金顶普觉寺啊。” 司徒尧笑意深深的望着那佛寺,笑着笑着,漆黑瞳孔猛地微缩,戾气瞬间充斥满整个眸眶。 华昀婉,本王都到这里了,你连招呼都不下来打一个? 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于本王,是不是能躲着本王就躲着? 蒙江问:“王爷,我们要顺道将王妃一起接走吗?” “不必了,就晾着她。”他淡漠道。 蒙江点首,与蒙雪策马向左转去。 突然,司徒尧将马儿扭转向右,用力挥动马鞭。 一时飞马铁蹄,似利箭一般迸射而出,雪蹄翻飞,追星逐月,激越起阵阵扬尘。 蒙雪与蒙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徒尧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策马飞奔而去了。 二人见状定是出了大事,立即策马挥鞭跟了上去。 一辆马车在半山间飞奔,马蹄声渐浓。 司徒尧阴沉眸光已经定准了那祁王府的橙黄马车,脸色变得铁青,极少见的戾气深重。 前方是一长长的滑坡,滑坡的尽头是万丈悬崖。 马车在管家疯狂的驾驶下,速度已然失控。 管家坐在马车前,用匕首将缰绳割断,露出了死亡一般的微笑。 华昀婉歪斜在马车里边,脑子里还在迅速的思索着自己在哪里得罪的人,结的仇怨…… “管家,是丽妃娘娘还是华瑜?” 华瑜因郭氏一事憎恨她,丽妃则是因司徒卿一事迁怒她。 可华瑜是世家嫡女,做这样的事一旦败露,她将万劫不复, 陈如眉的下场难道她不会怕吗?她会冒这样大的险吗? 丽妃魏淑莹,司徒尧殴打司徒卿是真,这难道就上升到要谋害皇室嫡出血脉的毒辣手段了吗? 她拼命的将手上的麻绳在马车的铜制锁扣上摩擦。 跳车,可能会死; 但落下悬崖,一定会死。 她如何都要再挣扎一下。 只听管家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王妃娘娘就别问了,没有任何意义了。” 华昀婉不得不加快了摩擦手腕上麻绳的速度: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北齐第一个嫡出的重孙辈,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嘛! 太后娘娘与祁王殿下定不会放过你!” 管家眼角布满皱纹,看着前方的悬崖,笑着道: “老奴不需要谁放过,只需让王妃好好上路。” 这一刻,马儿的前蹄已踩空,悬于万丈孤涯之上。 第九十二章 要谢就带点诚意,懂吗 华昀婉蹙着眉头,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蓦的在脑海中翻涌起自己这一生中最灿烂与最失落的回忆来。 的确没有想到,原来人的一生其实可以这样短暂。 还有许多遗憾之事,来不及弥补,她就要离开了。 这一次,谁也救不了她了。 但此时此刻的她也幡然醒悟了,脑海里回荡着顾太后与云姨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云姨说得没错,她早已入局,风浪将起,有时候退让与安居一隅,根本换不来敌人的仁慈。 在北齐皇族的夺嫡之路上,嫡重孙辈的人一旦出现,那便是阻碍那些人夺位的第三人。 若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是个儿子,那这皇位可就再也落不到他们身上了。 可那些人俨然已经等不到孩子出世的那一日再除掉了,他们要她现在就死,彻彻底底的死去。 天际处灰暗铅云密布,累累团云垂落山间,阳光无法照耀进来,悬崖上荡来血腥又清寒的风。 长空中飞跃起一匹高头黑马,从高处猛地向马车后部压来, 轰然一声响彻山间,马车在这一刻猛地往上翘了翘。 那墨蓝身影峻拔如峰,手臂中扔出黑色长鞭盘在了马车车轮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悬空一半的马车定在了悬崖边上。 司徒尧虚了虚阴沉的眼,手臂用力,手背与额间的青筋直冒,这马车开始缓缓向后移动。 华昀婉紧闭的双眸忽的睁开,仿佛在坠入万丈悬崖前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是他,他来了! 趁着此刻,她用尽所有力气将手腕上的麻绳在铜扣上磨断, 她目光越过残破的马车见到了司徒尧挺拔的身影,眼神微动: “司徒尧,果真是你。” 司徒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说你怎么不下来和我打打招呼,原是在悬崖边上喝茶来了。” 管家的心猛地一沉,计划一旦失败,他全家都要死于非命了。 他一把抓住向后逃窜的华昀婉的脚,用力的往悬崖方向拖。 华昀婉死死抓住马车窗子,死活不放手。 司徒尧的身后已经站满了黑衣杀手,举着弓弩对准了他的后背。 厮杀在云层之下,迅速蔓延。 蒙江与蒙雪带着玄刹卫策马而来,与司徒尧身后的杀手展开搏斗,那利箭就从司徒尧的头上,手臂边,脚边速速飞过。 司徒尧的眼眸已经被戾气填满,他咬着牙将马车往后拽。 马车缓缓后移时,管家拉着华昀婉的脚已经悬于崖上,整个人都已经飘在了空中。 华昀婉臂力柔弱,承受不住一整个人的重量,手一滑,便后退到了马车门前。 司徒尧长臂一挥,将鞭子套在了马尾上, 扭转马头方向后,再取下头上的玉簪一下子刺向马臀, 马儿吃痛受惊就往后边林子方向奔去,为他留得一息时间。 这时,司徒尧飞身扑向悬崖,拉着华昀婉的手死死不放。 可管家悬在半空中一直死死拉着华昀婉的脚往下扯,他每扯一次,司徒尧的身子就往前冲出一些。 华昀婉望着司徒尧,远山眉拧成一团,清澈眸此刻有了复杂的神色: “放手吧司徒尧,你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掉下去的!” 生死之际,她不愿再多搭上一条性命进来。” 司徒尧邪笑着:“怎么,你就这么怕本王死?” “我是认真的,司徒尧!放手,我叫你快放手!” 华昀婉焦灼的看着他,司徒尧的身子就快要冲出悬崖了。 下一刻,华昀婉已经被他抱在怀里,用大掌护住了她的后脑勺,死死圈在胸口处。 他生生将华昀婉与管家拽了上来, 手中那染了马血尚未干涸的伽蓝菩萨玉簪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刺中管家喉咙,人当场毙命。 那菩萨小像的玉簪子染满猩红血迹,温润佛雅的玉质变得冰凉起来。 不见菩萨慈悲为怀,但使金刚雷霆怒目。 司徒尧的马不敌整个马车的重量,也被拖着一下子坠了崖, 从高处望去,跌落迷雾阵阵的万丈悬崖。 华昀婉在司徒尧的怀里,此刻双腿都已经软了下来,人已经跪坐到了地上,面色苍白。 累累云层在此刻竟散了开,金光从云后洒遍满山, 那光落在司徒尧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刚菩萨的光晕来。 华昀婉声音微弱了些,但漆黑瞳孔一直深深的看着他: “多谢你,司徒尧。” 这句感谢带着生死之后的酸涩与感动。 司徒尧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邪笑着道: “要谢就带点诚意,光用嘴是不够的,懂吗?” 第九十三章 云姨,我已经彻底想通了 华昀婉:“……”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将话题绕到那上面去。 蒙江与蒙雪已经将山崖间的所有黑衣杀手清理完毕,且已在周围筑起防线。 华昀婉眸光扫了扫四周,她定定道:“王爷,我们得速回普觉寺。” 司徒尧将她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双手从后边环过她的腰身牵过缰绳,唇角微弯: “你倒是个懂情趣的,知道就近。”当着满天神佛,更显虔诚。 华昀婉:“???” 司徒尧的嘴,是不是没开过光? 蒙江问:“那王爷,那些礼部官员与外邦使臣如何归置?” 华昀婉坐在马背上,身后靠着司徒尧温热的胸膛,脸色缓缓好转: “对啊,王爷若真就这么走了,父皇若问责起来该如何解释?” 司徒尧眼皮一抬:“我倒是可以走,那这悬崖边上喝茶,你可还能招架一次?” 华昀婉闭了嘴,是啊,没有司徒尧,她连同自己腹中孩子也坠入山崖了。 这漫漫山路,保不齐还有杀手在隐藏。 他对着蒙江道:“各国使臣如何安置早已在折子上写清道明,着礼部安顿下去便是,你去告诉魏明安,本王晚些时候到。” 说着,他夹了夹马肚子,带着华昀婉往普觉寺方向走去。 若休若浮等人惊慌失措的从对面赶来,吓得脸色惨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若浮红了眼:“恕奴婢等无用,让王妃受惊了!” 司徒尧冷了眸子,俯望众人: “不中用的奴才,没一个是脑子长好了的。再有下次,以死谢罪吧。” 华昀婉却说:“当务之急是先加速赶往普觉寺,我有重要之事要交代。” 普觉寺,明慧方丈早已在佛寺大门前等着,手指拨着佛珠: “阿弥陀佛,早去,方能早回。” 华昀婉记得这句话。 明慧方丈让她离开时,也说了这句“早去早回”, 她转了转眸子,又看了方丈一行人,好似就在此处早就等候般,她忽而顿悟。 司徒尧将她抱下马,她向前朝着明慧方丈鞠了一躬:“昀婉感谢方丈大师救命之恩。” 明慧方丈见状,不由得笑意深刻了些:“王妃不但运气好,还悟有慧根。” 华昀婉第一次上普觉寺时,连话都没来得及与傅霖澜多说两句,便被明慧方丈赶下了山。 下山时,这方丈特地还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起来,这早去虽然没有令自己躲过杀机,但早一步等到了司徒尧的救援,若晚了一步,自己便已经坠崖了; 这早回,更是明慧方丈一早算到,她还会回来,所以一直在佛寺门前等着。 “大师佛法精妙,掐算生死机缘救昀婉一命,昀婉感激不尽。”她道。 明慧方丈言:“结善缘罢。你不入地狱,何恋人间天堂。你命数中的杀机,亦是转机。” 华昀婉眸色清冽了起来,她重重点首:“是的大师,昀婉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 是啊,从前抗拒与退缩的事,在悬于万丈高崖上的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想通了,坚定了,不再心慈了。 天色入暗幕,敛藏明月与星辰。 云盘于头顶,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似有一场秋雨要落入人间。 华昀婉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边,只她一人去见了此刻已经苏醒的云姨。 她净白脸色之上浮着一层晦暗,漆黑瞳孔里翻涌着深深怒意挥之不去,这股火就要烧到眉梢。 丹云坐在房里,正在剥开琉璃糖的糖纸,抬眸有些诧异:“你怎的还不下山?” 华昀婉对上她的眸子,语气镇定而坚定: “云姨,昀婉此番已彻底想通,您与皇祖母的愿望,我来帮你们实现。 我会帮助祁王司徒尧成为一位更合格的亲王,襄助太子爷坐镇北齐。” 秋雨倾泻,一下子坠落山间。 狂风将寺庙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华昀婉额前的青丝也被风吹得飘起来,在深邃的眸前激荡。 丹云并不清楚今日白日发生了何事,她一脸狐疑的看着华昀婉: “昀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第九十四章 以江山为棋局,落子绝无悔 华昀婉冷静道:“您说的没错,我已入局,风浪将起,是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的人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阴间的风今日险些就要荡我身上了。 我腹中孩子,尚不知是嫡皇孙还是孙女,那些人便已经等不及要除掉我们了。” 丹云剥糖纸的手忽的一顿,定定看向她:“你是想报仇,所以才答应做这件事?” 这样的理由,是难以支撑她从前内心的抗拒的,也很难坚决走到最后。 华昀婉摇了摇头:“不! 昀婉是为腹中孩儿找一处更稳健更牢靠也更大的屋檐,他不用小小年纪便在风雨险境里厮杀; 其次,昀婉需要给孩子一位更合格的父亲。 我的确是早晚都要离开的人,但在离开之前,也希望司徒尧可以暗境重生,成为更好的人。” 丹云缓缓起身,对着她叩问着: “昀婉,天阙之路,由来艰难万险,这不是个轻易可做下的决定。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开局,便容不得你退出了。” 华昀婉虚了虚眸:“以江山为棋局,落子决无悔。” 丹云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好,上一局我李丹云惨败,那这下一局,你与阿尧为棋手,我为助力,咱们闹它个天翻地覆来!” 司徒尧就在门口处,但山外大雨倾盆,房内的话他一句也都没有听清楚。 可华昀婉是他的王妃啊,怎么能大半夜待在旁人屋里。 …… 丹云眼神斜了斜:“让他进来吧。” 华昀婉开了房门:“王爷怎在此处?” 司徒尧大步走了进来在宽椅上靠着,双腿自然而然又嚣张的翘在桌子上,慵懒又散漫的问道: “来问王妃,几时回房?” 她阿娘不是神智不清吗,她怎的与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可以聊那么久? 丹云沉着脸色:“脚放好。” 司徒尧极为迅速的将腿脚放到了地上,这一动作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顺从了。 这教训人的语气,居然令自己怕了怕,有那么一瞬,他竟想起了自己母后。 回了神,他看了看丹云,充满疑惑。 “琉璃糖,很不错。”丹云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说了一句,但多的话,她不能再说了。 华昀婉立马打着圆场: “王爷不知,我阿娘见不得人将脚往桌上放,我幼时她也这么吼我。王爷别介意。” 她略带尴尬的看了看丹云,就随司徒尧回了房间。 自二人离去,丹云一边吃着司徒尧做的琉璃糖,一边心中五味陈杂,使她久久不能平静。 往日她之所愿,昀婉已经答应,可自己久久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沉重。 若浮为华昀婉再次把脉,确认腹中胎儿无事后,她这才放心了下来, 还好月份过了危险期,要不然今日这一番闹腾,铁定出事。 华昀婉就这样蜷缩在司徒尧的怀里,佛寺里到了夜里静得可以听见他突突的心跳声。 “你今日是如何发现我出事的?” 司徒尧的头埋在她的发丝间,有淡淡兰花雅香传入心海:“感应,懂吗?” “那王爷还能感应到什么?”他铁定又是在胡诌。 司徒尧手指将她的发丝在指尖绕了几个圈:“还没说怎么感谢本王呢。” 华昀婉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问:“王爷可曾想过入朝局掌权之事?” 司徒尧沉了沉漆黑的眸:“不曾。” 她委屈了?是觉得自己这把伞还不够大,令她受欺负了? 默了良久,他在床上侧卧着,一手支着脑袋,幽暗的瞳孔盯住华昀婉脖子上的那条血痕,眼睛虚了虚: “怎么,想本王为你报仇?” 华昀婉:“你与父皇的关系本就不好,现在也没凭没据,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管家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尚未可知。 若贸然为我报仇,一旦掀起风浪,只怕会对你们这父子关系更不好。” 管家造成她意外身亡的假象,但暗处的人仍然不放心,所以一路跟了杀手。 一旦有意外出现,这些杀手也可以结果了她,看来对方是铁定了心想要不虚此行。 “我与皇帝关系好不好,这重要吗?”司徒尧淡漠而道。 第九十五章 本王为你报仇好不好 华昀婉从他怀里出来,侧卧过来望着他:“重要,因为这关系着你的安危以及未来。” 司徒尧伸出手指勾了她的下巴,阴鸷笑着: “华昀婉,把身与心都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地给本王,本王给你报仇怎么样?” 一个大婚当日不出现的人, 一个动不动就掐她脖子的人, 一个说她脑子笨、说她矮的人, 一个认真说着要她全部身心的人。 这居然,是一个人。 司徒尧这是怎么了? 那低沉暗哑,又魅惑极致的男子嗓音, 传入华昀婉的耳畔何尝不是一场身体本能的蛊惑,她整个人的瞌睡都清醒了过来。 司徒尧半掀开的衣衫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邪魅惑人。 他凑了上来,吻,落在了她娇软的耳垂上,吸吮片刻后,华昀婉推开了他。 “王爷,这是佛寺。” 司徒尧长眸半垂,低哑声道:“就是要让漫天神佛都瞧着你,看你敢不虔诚。” 司徒尧的脑子是不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华昀婉有些抵触,再次伸手推开她: “不要,王爷。我阿娘还在佛寺里呢,万一佛祖生气了不保佑她怎么办?” 司徒尧身上燃了些戾气起来,蹭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华昀婉,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那晚的鸳鸯浴可是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一而再的抵触本王?” 华昀婉手指拈紧了锦被,低声道:“历经生死劫难,今日的确有些累了。” 司徒尧斜眼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次日醒来,司徒尧与一半的玄刹卫已经全部撤走,只留了由蒙雪副统领带队的人马护送她下山。 随即她又一笑,呵,男人。 昨夜晚上还深情说着情话,要自己的身心,还要为自己报仇,今日早上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走了。 回到祁王府后,司徒尧根本没在府上,也不知去哪儿了,华昀婉也没多问。 在归来的第二日,华昀婉入了宫,选择将这个消息告诉顾太后,将自己的想法与心意通通都告诉她。 建章宫中,顾太后见了华昀婉,眉宇间泛着一层愁云。 “普觉寺山下一事,哀家已经听说了。孩子,你才受惊,慌着入宫来找哀家做什么?” 华昀婉行了大礼,跪在地上叩了一首: “皇祖母,月宴那次您想要昀婉做的事情,昀婉答应您。” 顾太后与云姨一般是疑惑的,华昀婉解释一番后,顾太后才沉下心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过昀婉有个条件,还望皇祖母成全。” 太子身体是一日比一日羸弱了,太子妃想要诞下嫡子,想必已是有些困难。 将来这天下是要交到阿尧手里的,难道昀婉她想要皇后之位? 顾太后看了她一眼:“你说吧。” 华昀婉:“王爷掌天下兵权之日,请皇祖母护送昀婉离开。” 她要做的事情,必是将北齐夺嫡之人与参与夺嫡的权贵全部都得罪完,没有太后庇佑,她死路一条。 顾太后不明白了,很是奇怪:“昀婉,你与阿尧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啊?” 华昀婉沉声道:“昀婉幼年在鲁国公府早已见过太多宅院内肮脏的事情,长大后,便只想过简单顺遂的生活。 王爷掌天下兵权后,皇族应该挑选一位身份贵重的世家贵女相配,襄助王爷稳固朝局。” 顾太后叹了口气:“你即便是要皇后之位,哀家也会答应你的,昀婉。” 华昀婉笑着道:“皇祖母,请您暂且相信昀婉吧。昀婉一定会尽最大的心力,帮助王爷成为镇守北齐的一方基石。” 顾太后眼底有些复杂: “虽然哀家不知道你与阿尧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哀家心里早已认定你是名正言顺的祁王妃。 罢了,你的条件哀家答应你,你与阿尧之间的感情事,哀家不参与。” 映荷姑姑着急忙慌的从宫外飞奔而来,喘着气: “不好了不好了,苏贵妃、丽妃娘娘,还有淑妃娘娘与好几位娘娘突然失踪了!” 顾太后问:“万邦来朝,后宫那几位高位嫔妃不都是在宫门外张罗去了吗? 怎的会失踪,禁卫军干什么吃的?” 华昀婉心中一沉,这会不会和司徒尧有关? 第九十六章 这一次,顾太后都保不住他了 虽说司徒尧突然不知去向,就连蒙雪也不知,但是这样的怀疑好似也显得毫无根据。 可的确在普觉寺那晚,司徒尧是说了一句要给自己报仇的。 最好不要是司徒尧,这样的罪责委实太大了,保不齐顾太后都保不住他。 顾太后转眼看见走神的华昀婉,心中犹疑: “昀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难道这事儿与阿尧有关? ”她开始担心了,绑架皇帝嫔妃,纵使是亲王,这也是砍头的罪过。 华昀婉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皇祖母,王爷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您放心吧。” 身后传来带着怒意的浑厚中年男声:“不是他是谁,司徒尧呢,把人给我找出来!” 崇庆帝一袭明黄色身影,背着手,大步走了建章宫,眉眼里翻滚着怒火。 华昀婉转身行了一礼,温和沉静的道:“禀父皇,王爷现在不在建章宫中,昀婉也不知他的去向。” 崇庆帝厉声道:“祁王妃,这一次又是你!你普觉寺山下被管家所谋害,所以就挑唆朕的儿子去给你报仇是不是?” 华昀婉抬眸:“昀婉不知父皇在说些什么? 昀婉的的确确是被管家所谋害,即便是要挑唆,也是挑唆王爷去杀了管家全家才是啊。 关各宫的娘娘什么事,难道父皇查到了什么吗?” 这句话问得极为精妙。 崇庆帝口口声声的认定自己是被管家所谋害的, 却又将嫔妃失踪的嫌疑落到了司徒尧的身上, 这不明摆着他心里是知道自己被人所害是宫里的人动的手,根本不是因为一个管家吗? 放眼整个后宫,但凡是有夺嫡资格的嫔妃与皇子,都是存在嫌疑的。 崇庆帝这样言语,不过就是不想管自己的冤屈罢了。 崇庆帝被华昀婉这么反问了一次,心头的怒意没有降,反而还大了起来, 吼道:“华昀婉,你很会言语是不是?” 顾太后拉过华昀婉:“你吵吵做什么?昀婉说得对啊,管家谋杀的她,关各宫嫔妃什么事?” 话及此处,其实崇庆帝,顾太后,华昀婉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破罢了。 华昀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就是夺嫡者路上的一个绊脚石。 崇庆帝道:“母后,您别再掺和了。朕今日定要捆了那孽子去大牢里,让他好好学学规矩礼教。” 司徒尧从殿外迈着散漫的步伐走了进来,带着笑意的已经扫了华昀婉一眼: “答应你的事,本王都做到了,你给本王的呢?”他居然还在挑衅。 华昀婉微愣,自己答应他什么了? 崇庆帝指着他:“你承认了是吧?” 司徒尧漆黑眼眸一转:“承认什么?” “承认你绑架朕的嫔妃,报私仇对吧?” 华昀婉立马接过话,假意害羞的笑了笑: “王爷前些日子答应昀婉三年之内不选侧妃,不纳妾,独宠昀婉一人,昀婉便给王爷一直生……三年抱俩。” 顾太后嗔怒:“是啊,人家小两口的私房话你也要问吗?皇帝还是多派些人手去找各宫嫔妃吧。” 司徒尧面容上的邪笑渐深,跷着腿靠在顾太后宫中的贵妃榻上。 崇庆帝阴沉的眉眼与司徒尧真是相似,他冷声道:“来人呐,将祁王押入诏狱。三日不说,就削藩脱籍,打入死牢。” 禁卫军按着砍刀从建章宫外鱼贯而入,顾太后一下子慌了心神。 “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 崇庆帝厉声道:“母后休要多言,朕,是北齐的天子,任何人的生死都由朕说了算。” 司徒尧就这样被崇庆帝的禁卫军押走,顾太后一下子跌坐到了凤椅上,眼前发黑。 华昀婉连忙走了过去: “皇祖母,你莫要慌神,现在父皇并没有铁证证明就是王爷做的。您先歇歇,我去诏狱里好好问一下他。” 顾太后按着胸口:“这一次,皇帝是真怒了。 从前半夜抄大臣的家,他都没这样生气过。那可是诏狱啊,北齐关押重犯的地方。” 华昀婉:“皇祖母放心,我会将王爷好好带出来的。” 她接过顾太后给的令牌,转身便追去了诏狱。 第九十七章 华瑜,居然是送给萧别晏的礼物 蒙雪是得了司徒尧的命令,这几日一直跟在华昀婉的身边。 华昀婉问:“蒙雪,你老实告诉我,这几日王爷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蒙雪道:“王妃,属下一直跟在您的身边,确实不知。” 她在心中反复揣摩了司徒尧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华昀婉,把身与心都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地给本王,本王给你报仇怎么样?” “答应你的事,本王都做到了,你给本王的呢?” 对,就是这两句,她明白过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司徒尧的罪责给洗干净,要不然真的会出大事。 —— 京华城外·鲁国公府庄子 华瑜披着灰色披风,转身对丫鬟说道:“都在外边候着,将门给我看好了。” 语毕,取下了披风一下子扔在了丫鬟手上,径直往庄子的里屋走去。 郭氏半卧在榻上,左手腕已经没有了的她,至今还在还在养病。 一见是自己的女儿,分外开心:“瑜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 华瑜走过去扶起自己的母亲郭氏,她道: “女儿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母亲,顺便告诉母亲,华昀婉前两日差点死在了普觉寺山下,听说是祁王府管家作的案。” 郭氏拧眉:“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华瑜冷笑:“母亲放心,瑜儿是不会学陈如眉那样的傻子的,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 郭氏放下心去:“那就好。 咱们先忍一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父亲,咱们华氏满门的未来,现在不可为报私仇而乱了章法。 我的侯府娘家也一直在背后默默助力你爹,若成大业,咱们娘儿俩,何愁没有巅峰之上的荣华。” 华瑜点点头:“是啊,父亲与外祖父一家一直在背后默默襄助萧皇子,只待时机成熟,咱们便有好日子过了。 上次华昀婉那个贱人大闹一场,要不是有祁王撑腰,她早就死在咱们府上了。” “华昀婉的仇,我可不会忘,来日定要她生不如死!”郭氏突然关心道:“你父亲将你送给了萧皇子,这萧皇子待你可好?” 华瑜心中一震,她本来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可父亲华秉章做主,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了萧皇子, 作为这场利益关系里的桃色纽带,只要他来了兴致,就会让自己去地狱宫殿里陪他。 “母亲,他待女儿……挺温和的。” 华瑜暗了暗眸,萧别晏,待谁都是一个样, 要不是他承诺了南梁皇后之位,自己才不会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先委身于他。 郭氏点点头:“那就好。” 华瑜在门外取过披风,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位俊美少年,苍白瘦弱,北齐那位被换掉卷子的金科文状元,曾经的少年天才。 华瑜阴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瞧瞧,旁的奴才都只能站在马车外面,风吹日晒的,你就不一样,我让你过了好日子,你用什么报答呢?” 江愁沉苍白的唇扬了扬,带着一股腐朽与阴暗:“以身相许,可好?” 华瑜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早这样,就不用受这么多日的苦了嘛。” 江愁沉坐在马车上,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衫:“你不怕萧别晏发现,你可是要做他皇后的女人。” 华瑜一声冷笑,上挑的眉眼显着浪荡风情,目光已经落到了江愁沉玉白的身体上: “这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质子回朝,千难万险,即使是回去了,就一定可以当皇帝吗?” 她爹将她当作礼物送给了萧别晏,萧别晏什么名分都没给她,她还不能自己找乐子? 江愁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漆黑无比,他笑了笑:“行吧,那就在这马车里,先试试。” 华瑜媚笑着:“等等,你先说说,你想通的理由。” 毕竟自己苛待了他这么久,又是打骂又是不给他饭吃,他一直没有答应自己,今日为何突然答应了。 第九十八章 权贵的禁脔,天才少年江愁沉 江愁沉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扔在了马车里: “小姐只需给愁沉一个博取功名的机会,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曾经的天才少年,如今却变成了贵人们手里的笼中雀鸟。 以身为资,放荡这惨败世间。 华瑜道:“今日之后,我会举荐你成为我父亲的幕僚。 你跟在当朝鲁国公身边做事,是不会缺立功名的机会的。 白日你挣功名,到了晚上就来我房里,挣宠爱。” 华瑜笑盈盈的看着他苍白瘦弱的样子,她就是喜欢娇弱又苍白的少年,心中一阵激荡。 江愁沉一把拉过了华瑜,俯身上前,他微微闭上双眼,并不看她的脸,将自己出卖给了权贵。 曾经的金科文状元孟词安死了,活在这世上的仅有男宠江愁沉。 耳鬓厮磨呢喃之间,江愁沉一声一声的唤着: “姐姐,姐姐……”极尽颤抖与卑微,落寞与哀愁,他脑海里,全是华昀婉玉容娴雅的样子。 华瑜在马车的颠簸里,在热浪的躯体中享受着,她很喜欢这个称呼: “好,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姐姐。” —— 华昀婉在赶往诏狱的路上,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了出来。 是司徒尧在骂自己吗? 华昀婉手持顾太后令牌,诏狱狱卒不敢阻拦。 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瓜子:“各位狱卒大哥,去买些酒吃吧,我与祁王殿下有几句话想单独聊聊。” 狱卒很懂得起,这诏狱中关押的人,不是皇族就是权贵。 虽说翻案的极少,但这些外边来探望的人,多半非富即贵,能给的体面还是要给。 “好,不过不能太久了啊,这犯人今日才进来,风头上呢。”狱卒开了牢门后便离开了。 华昀婉接过若浮手上的桂花酒,吩咐道: “你与若休在外边候着,记住,若有人来及时通知我。” “司徒尧,你在装睡,我知道。”她提着桂花酒,拿着一个从太后宫中取来的酒盏,缓缓坐了下来。 司徒尧掀了眼皮,慵懒的看着华昀婉:“怎么,这么快就赐毒酒了?鸩毒还是砒霜?” 华昀婉将桂花酒倒在酒盏里:“鸩毒多么稀罕的玩意儿,你想吃还需提前半年定呢。 这些桂花,是那日你我在建章宫外采摘的; 桂花酒,是皇祖母酿的; 酒盏也是在建章宫反复检查,洗干净了的。 我特地带来让你尝尝,然后告诉我味道如何,毕竟今年我是喝不成了。” 司徒尧起身坐了过来,玩味的看了华昀婉一眼:“你把本王灌醉,想做什么?” 华昀婉将酒盏推到小几的对面,看着他:“司徒尧,我们聊聊好吗?” 司徒尧接过那酒盏,将桂花酒往嘴里一倒,就咽了下去: “花果酒初尝清甜,酒感却薄弱,不似烈酒横喉,所以总让人放松警惕,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送。 可常喝花果酒的人都知道,一旦感知到酒劲袭来时,便已一发不可收拾。” 他沉默了会儿:“华昀婉,你就很像这花果酒,比那烈酒更有手段。”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华昀婉接着又给他倒了一盏满满当当的桂花酒:“王爷,继续。” 司徒尧淡漠的接过酒盏,又是一口闷了下去: “我倒宁愿喝烈酒,一点一点的喝,至少是慢慢醉。花果酒就像毒药,初见时不经意,久尝后却已覆水难收。” 他漆黑的眸沉了沉:“华昀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啊,老子喝你灌得花果酒还少吗?” 华昀婉收了收下颌,唇角勾了勾:“王爷,还请继续。” 话完,第三盏酒已经递至司徒尧的面前。 司徒尧将酒盏端过,一口饮尽后,随手将酒盏扔在了墙壁上,陶瓷的酒盏立即碎落一地。 一脸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要说什么,说吧。” 华昀婉侧眸看了看那碎成一地的酒盏,眸子沉了沉: “江湖上有规矩,酒过三巡后,要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第九十九章 那我说了,你不能掐我脖子 司徒尧身子后仰,靠在了枯草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华昀婉沉声道:“那件事,是王爷做的吧?” 心中虽有定论,但她依旧想再次确认一下。 司徒尧:“那又如何?” 华昀婉笑了笑:“昀婉很感动,却又很伤心,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在深深的自责里难以喘息。 这场祸事,您做过了些,但好似又没做到位。” 说着说着,她笑容湮灭了下去。 司徒尧唇角垂着:“华昀婉,本王答应了你的事情都做到了,你没偿还不说,现在是来教训本王吗?” 她摇首:“昀婉不敢,只是想问一句,各宫的娘娘现在到底在哪里?” 司徒尧眼底燃起一股怒意:“你不会是想救她们出来吧? 你以为这次背后谋害你的人是小人物吗?线索稍微一断,便全盘覆灭。 与其豪赌,不如将所有生育过皇子,有夺嫡嫌疑的嫔妃都杀了,总有一个是凶手。” 华昀婉那双远山眉忽的拧成一股: “那是帝王嫔妃,不是蝼蚁,你若动了手,这一生便没有回头路了。 司徒尧,仇可以报,但可以有很多种办法。 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你的肩上,担的是北齐一半的江山。” 司徒尧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俯瞰着她: “华昀婉,皇祖母在我这儿办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接手了?” 顾太后一心培养司徒尧夺权,但司徒尧从未答应过,今日这般,倒是让司徒尧看出了端倪。 “对,我答应皇祖母了。” 司徒尧蓦的怒气烧到了眉梢:“你可以滚了。” “司徒尧,我华昀婉并不是个只做被人打的人。有人打了我一耳光,我便要回她十个耳光!” 司徒尧凑近了华昀婉,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行吧,你想要谁的命,我让蒙江立即动手。是一刀砍死,还是一刀一刀的割,你选一下。” 华昀婉的眼里有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些许冰凉: “让对方死,又让自己付出惨痛代价,这样划算吗? 比起让她们血溅三尺,我更想要的是她们永世落败,家族倾塌,永远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感觉。” “继续说。”他慵懒道。 华昀婉:“此次普觉寺山下的谋算,是冲着谁来的,你应该很清楚。 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旦生出来是个男孩儿,北齐嫡出这一脉便是后继有人了。 你知道的,北齐皇位只传嫡子, 若没有这个孩子,你的那些庶兄弟们尚且还可以争一争, 若我肚子里的这个真是男孩儿,那便是江山第三顺位继承人,其余同辈的皇子便再也没有机会。 是,我的孩子的的确确阻了她们的天阙之路了。 那好啊,我就偏不让她们得逞。 司徒尧,你来坐稳北齐一半的江山,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将北齐守成铁壁。” 司徒尧眼眸虚了虚,沉沉的望着她,没说话。 华昀婉握过他厚实的手,自己也站了起来: “有个人曾经对我说,她做娘亲的时候没为自己的孩子打好伞,以至于让自己的几个孩子从小就在风雨里颠簸。 许多年过去,她依旧活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司徒尧,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若你的这把伞撑不起一片天, 那我们的孩子也会受尽风吹雨打,甚至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你有想过吗?” 司徒尧冷声道:“有这么复杂?谁挡了他的道,本王遇神杀神,遇佛灭佛,替他扫清一切阻碍。” 华昀婉沉了凤眸,浮现着隐忧: “那你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吗? 你能保证如普觉寺山下的谋杀再次出现时,你会准时出现吗? 咱们说近一点,我华昀婉能否安然活到生产之日,都还是个迷。” 司徒尧凝视着她:“若你真死了,我便将那几大家族都灭门,陪葬的人多些,也好让你死得没那么憋屈。” 果真是个不会聊天的,快聊不去了。 华昀婉:“司徒尧,你当真有那个底气在我面前保证,可以护他安然长大吗?” 司徒尧漆黑瞳孔微缩,目光左右扫荡了一下,胸腔有一股烦闷在涌动,他心慌了一下。 “你凭什么质疑本王?” 华昀婉微微叹了一口气,声色依旧温柔平和:“那我说了,你不能掐我脖子。” 第一百章 华昀婉,你又在我心里杀人放火啦 司徒尧冷哼一声:“别废话。” “你暴虐嗜杀,脾气古怪,阴狠狡诈,总将死亡挂在嘴边,总在黑暗里游走……” 华昀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接收到了来自司徒尧的可怕眼神。 “你答应了我的,不掐我脖子。”她友善的提醒道。 司徒尧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是,你是在暗处里走来的人,可你也是在黑暗里执着生长的人。 要不然在冷宫漫漫岁月中的折磨里,你早就放弃自己了,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习惯了做别人的一把刀,在黑暗里潜行,纵使天光似暖玉,可在黑夜里又如何渡你一身光映普照?” 司徒尧淡漠的望着她:“我的确是个算不出来日方长的人,所以……” 他突然一下扣住华昀婉的后脑勺,将人扯到自己的胸口,猛地吻了上去。 良久,那窒息的吻不断掠夺她,鲜血从华昀婉的嘴角慢慢渗透出来,她吃痛的拧了拧眉。 “所以更喜欢及时行乐。”他在她耳畔边低沉的说道。 司徒尧放开了她,阴沉笑着,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呵,华昀婉,你的血蛮解渴的啊。” 华昀婉眼底噙着一丝淡淡水雾,嘴唇微微颤抖: “我心悦的人不能永远是黑暗里的影子,他要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存。” 司徒尧盯着她的眼,伸手拭去她唇角的血痕,森冷一笑:“本王需要你来操心吗?” “你在害怕,司徒尧。” 她的沉静,像一把利剑刺中了他的心口。 顿了顿,她又道:“你不喜欢如今的生活。 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从地狱里爬出来,人间令你眷恋的事,太少了。 让我陪着你,去试一次好不好, 陪着你从地狱到人间,从人间到热爱这世间。 去做光,普照每一位你治下的北齐子民,让他们远离战火、人祸、流离。 让他们有朝一日可以得意洋洋的说,是啊,我们有祁王,从不怕铁蹄与列强。” 司徒尧转过了身子,他不能让华昀婉看见他此刻失措的神情,抿紧了薄唇: “华昀婉,你又在我心里杀人放火了。” “阿尧,来人间一趟,莫问值不值得,要先问自己的本心,再心甘情愿的去做。 你不曾见过真正的光,就不足以谈论真正的人间。” 她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像春天绵软温暖的风,一阵一阵的荡向司徒尧的心海。 那句“阿尧”,再次令他心神一晃,这世上唤他这个名字的,除了他皇祖母就是他母后了。 诏狱地牢阴暗,华昀婉看着他逆光的身影,高大如山,却被黑暗所吞噬。 “华昀婉,老子不想陪你玩这些。”他沉声道。 华昀婉:“我要说的都说了,要劝的也劝了,剩下的还是在你自己。 如果你愿意留在地狱里,任凭谁的光,也照亮不了你。 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尽人事,听天命,是云姨从小告诉她的道理。 要做的努力她做了,余下的就看机缘与天意了。 司徒尧背对着她,冷声道:“那些女人在五毒潭,就是那日你出事的悬崖底下。” 华昀婉问:“王爷可否将玄刹卫借我用几日?” 司徒尧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龙纹的牌子递给她,并不问她要做什么,给就是给。 华昀婉:“好。你先在诏狱里待着,过几日我会亲自来接你出狱。” 司徒尧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就你?呵……” 华昀婉没再和他多言,转身便离去了,她华昀婉答应了皇祖母的事,就必须得做到。 司徒尧看着华昀婉浅蓝色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诏狱地牢里, 墨眸沉了沉,良久未有转移视线。 他转身抬头看向地牢里那一扇极小的窗户,窗户透过一束光,他举着手掌挡在自己眼前。 那光,灼得他有些疼。 华昀婉回了祁王府,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对着蒙雪道: “去将玄刹卫统领蒙江寻来,我知道你清楚玄刹卫如今藏身的地点。” 玄刹卫是司徒尧训练多年的暗卫,武术高强,行事狠辣,仅听令司徒尧一人,华昀婉的吩咐其实是没多大作用的。 直到她将那枚墨玉龙纹令牌悬在了蒙雪面前。 第一百零一章 他将嫔妃吊在树上两天两夜 蒙雪瞳孔微缩,极度震惊,王爷怎会将玄刹卫的权力移交给了王妃? 但见此令牌如司徒尧亲临,她不得违抗,只要领命去办事。 直至深夜,蒙江才抵达王府。 梨花落主屋前点着一盏孤灯,光影昏暗,华昀婉沉着脸色: “我知道你们都是听令行事,王爷要做什么,你们都会遵从。 旁的暗卫也就不说了,可是蒙江,你是玄刹卫的统领,对王爷有规劝之责,难道就由着他胡来吗? 王爷现在已经入了诏狱,下一步该清算的是不是就是你们这帮暗夜里的影子了?” 蒙江跪在地上,将头低着,内心实则已经慌乱,不敢发一言。 华昀婉问他:“那些嫔妃现在如何了?” 蒙江道:“并无性命之忧,就是吊在一棵大树上吊了两天了,有些晕厥。” 华昀婉凤眸微沉:“你与蒙雪需兵分两路,一路是去将那日悬崖上你们斩杀的刺客从土里挖出来, 然后扔去五毒潭,再让玄刹卫的人换一身与刺客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那里; 另一路玄刹卫则是与这群假扮的刺客搏杀,然后再将各宫娘娘给救下来。 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做。” 蒙江与蒙雪领了命离去后,华昀婉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若休,你与陶戎也需去一趟五毒潭,记住,要坐得干净点。” 烛光摇晃,橙黄的光映在华昀婉的面容上,显得有些阴沉。 这一夜,注定无眠。 她赶在宫门开启时,第一时间入了皇宫,直奔建章宫去。 不过半刻,宫里的禁卫军就从皇宫出发,同样直奔了五毒潭去。 华昀婉与顾太后都在建章宫前殿的院子里摘着桂花,映荷在一旁煮着茶水,若浮则去太医院强要了几本并不打算归还的医书翻看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清闲。 顾太后将摘下来的桂花放在华昀婉提的篮子里:“今日晚膳吃什么?” 她以前和丹云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讨论午膳吃什么, 晚膳吃什么,哪些东西好吃,吃了后觉得可以,要不要试着自己做做。 华昀婉笑着:“让若浮去太医院取些药材来吧,昀婉今晚亲自下厨,给皇祖母做些药膳,咱们这几日都需要补补身子。” 若浮剥着橘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华昀婉: “王妃娘娘,要不还是让若浮来吧。” 她突然回忆起那个花汁与蔗糖谋反失败的午后。 华昀婉自告奋勇:“别呀,我可以的,这几日我都有好好学了呢。” 顾太后并不知道前因,笑得很开心: “好啊,孙媳妇亲自下厨,哀家这个老太婆有口福了。” 若浮:“……” 午后小睡了一会儿,顾太后便来唤华昀婉,说要走一趟甘露殿。 甘露殿,是北齐帝王的御用书房与寝宫。 到了甘露殿,只见一群狼狈不堪的嫔妃正在被太医诊治上药,呜呼哀哉,你一嘴我一嘴,冤屈连天。 崇庆帝脸色极为难看:“你们当真看清楚了?” 诞下十皇子的锦嫔道:“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起初我们是被一队黑衣人绑到了五毒潭里,将臣妾与各宫娘娘都吊在一棵大树上,本以为对方就这样将我们吊着,让我们自生自灭。 没想到昨日晚还是那些黑衣人冲进了林子里,想将我们都给灭口了。 幸好此时有祁王殿下的玄刹卫赶到,与那些黑衣人展开激烈搏杀。 没过多久宫里的禁卫军就都来了,这些黑衣人便逃窜了走, 还在林子里放了一把火居然想将我们烧死。 还好玄刹卫来得及时,要不然等禁卫军赶到,臣妾等可就都见不到皇上您了!” 锦嫔娘娘一边说一边哭,越哭越凶,旁边的妃嫔也安慰了几句: “是啊皇上,昨夜之惊险,幸亏有祁王殿下的玄刹卫,要不然我们可都得死于非命。 那凶手到底是谁,皇上可是要狠狠地查查,真是太猖狂了些。” 禁卫军统领武令章道: “是的皇上,昨夜此事的确如各宫娘娘所说,禁卫军赶到时,不少玄刹卫也受了伤。” 华昀婉坐在软椅上,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的听着。 崇庆帝冷声问:“玄刹卫怎会知道朕的嫔妃就在五毒潭?” 第一百零二章 昀婉胡说八道,太后全程憋笑 华昀婉从怀里掏出了墨玉龙纹的令牌:“父皇,是儿臣得了王爷的命令,命玄刹卫前去的。 王爷被冤枉入狱后,不得继续调查儿臣在普觉寺山下被害一事,所以心中焦急。 故此昨日昀婉去诏狱找王爷时,王爷便将玄刹卫的权力暂时移交给了儿臣,让继续调查谋杀一案。 王爷还特意提到,虽然自己下狱倍受冤屈,心中实在是难受, 但父皇的嫔妃无故失踪,这件事他一直悬挂于心, 所以还交代了儿臣,让玄刹卫不要放弃对各宫娘娘的寻找。 玄刹卫统领蒙江在普觉寺山下勘察案发现场,这几日一直在扩大勘察范围, 所以就发现了五毒潭中的端倪。 昨夜蒙统领有送消息回府,儿臣便也在心中松下了一口气。” 她将自己心中准备好的话沉静平和的讲出来,一字不漏,前后逻辑顺畅。 瞧瞧,自己这胡说八道的功底又给上涨了。 从此刻嫔妃与禁卫军统领的证词看来,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不该有的迹象。 若休与陶戎赶在玄刹卫后面放的那把火,其实并不是要烧死嫔妃,而是将那些假扮成刺客的玄刹卫的衣服通通给处理干净。 这些人再悄悄重回到案发现场,这样玄刹卫的人数正确,才不会被怀疑。 要知道,北齐的刑部与大理寺都不是吃素的,必须要思考到每一个细节。 而那些留在五毒潭真正的刺客尸体,就让这些常年查案的人给彻底查查,看看从这些刺客身上能不能找到暗害自己的线索。 如此一来,崇庆帝不查也得查。 一石三鸟之计,这样不仅为自己报了仇, 还将司徒尧的罪责给洗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得了后宫各位嫔妃对祁王的赞许。 这在从前,祁王不是被挑拨就是被下黑手,如今倒是转了风向。 崇庆帝也不是个脑子笨的,心思同样缜密:“那禁卫军是如何知晓的?” 华昀婉道:“也是儿臣今早入宫禀报了皇祖母,令禁卫军迅速赶去的。 所幸,各宫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与小伤,并无大碍,儿臣也算不负王爷所托了。 想来王爷被削藩脱籍时,也该安心了。” 顾太后一直端着茶水喝着,若不用这盖碗挡住自己的脸,她怕自己笑场。 崇庆帝道:“各宫嫔妃都先回宫安心养伤吧。” 顾太后道:“哀家想这定是别国奸细做的,想趁着此次万邦来齐,搅乱这池子里的水。 皇帝嫔妃就出现在宫门口一会儿,居然就被掳走了。 让外邦使臣看笑话,觉得我北齐也不过如此。 皇帝,你的禁卫军是该好好训训了,瞧瞧阿尧训出来的玄刹卫多优秀。” 崇庆帝脸色并未好转,斜眼看了一眼华昀婉,依旧是满目阴沉、 “去将祁王放出来吧。”他下了令。 “礼部操持万邦来齐一事,细则琐碎,文书繁多,这就不用祁王来操心了, 这段时间让祁王暂时接管禁卫军,给朕好好的练一下这些酒囊饭袋。 堂堂北齐禁卫军,竟然还不如王府的护卫。” 禁卫军,北齐皇宫的第一护盾,更是护卫整个皇宫安全的一把利剑,就这样交到了司徒尧的手上。 苏云汀苏贵妃与丽妃魏淑莹同时黑了脸。 特别是作为二皇子生母的苏云汀,她的儿子司徒权可是一直被当做掌兵者的角色在培养, 眼看着此次外出清剿淮阳王余孽就要立功而返, 回来正好掌了禁卫军的兵权,没想到,倒还让李丹云那个冷宫里爬出来的儿子捡了便宜。 苏云汀柔柔的道:“皇上,祁王殿下才从诏狱出来就辖制三万禁卫军, 从前又无带兵之经验,就这样将军权交到祁王手上,会不会有些仓促了?” 魏淑莹也附和道:“是啊,祁王性子暴虐,应该做做文官的职位,好磨练磨练他的性子。” 她恼怒锦嫔那个没脑子的蠢货,看见什么就是什么。 华昀婉就知道没那么顺利, 这些后宫里的女人但凡是说得上话的必会阻拦。 她笑了笑,看着二人。 第一百零三章 祁王妃这张嘴怕是了不得 声音不大不小,温和的道: “苏贵妃娘娘说得极好,正是因为王爷没有经验,所以才要感念父皇给了这次机会,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王爷年纪轻轻,总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吧?” 她侧眸又对着魏淑莹:“丽妃娘娘说得也对,可磨练性子并不是做文官才可以磨练, 带兵看的是将帅统筹之才,需要思考的地方也很多,如此这般磨练磨练王爷的性子也是极好的。” 苏云汀冷着脸:“祁王妃这张嘴怕是了不得,很会为祁王脸上贴金嘛。 禁卫军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危,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出去了吗?” 说完,她转身对崇庆帝道: “皇上,臣妾等才因禁卫军失职而遭此大难,这辖制禁卫军的人,您还是再想想的好。” 魏淑莹:“是啊,嘴皮子好有什么用,禁卫军对皇宫有多重要,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明白的。” 华昀婉依旧沉静如许:“我倒不是贴金。 禁卫军若是没问题的话,各位娘娘又岂会被黑衣人劫走, 若不是王爷训练有素的玄刹卫及时赶到的话,娘娘们还能安安稳稳的回到宫里吗?” 崇庆帝沉了眉宇:“好了够了! 着祁王暂代禁卫军统领之责,万邦使臣在北齐期间,禁卫军只要在他手里没出错,那他便是合格的人选,若有错,再换人也不迟。” 两边都没再说什么了,作为帝王来说,他这样的决策一点问题也没有。 顾太后眉眼里满是笑意,满意登登的看了看华昀婉,她放下茶碗: “好了,昀婉,咱们回宫做药膳吧。” 华昀婉笑着扶着顾太后:“劳皇祖母先行一步,昀婉先去诏狱将王爷给接出来。” 顾太后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 “映荷啊,你都不知道,今日哀家险些就笑出来了,可把哀家给憋坏了。” 映荷也在笑:“奴婢这下笑得是那存了歹心想看咱们祁王殿下笑话的人,真是蠢材,这下祁王殿下不仅立功出狱,还得了禁卫军兵权,三万禁卫军呐,啧啧啧。” “现在有昀婉了,哀家以后终于可以少操些心了。 虽然辖制禁卫军皇帝说是暂时的,不过也算给了他机会了。 哀家今晚定要痛饮一番。”顾太后坐在凤辇上的笑声,半条宫道都听得见。 魏淑莹一身狼狈的出现在转角处,脸色黑得难看,狭长的眸被恨意所填满。 司徒尧淡淡看了一眼华昀婉:“怎么,这才一日就跑来说自己办不到了?” 牢房外的狱卒就在这时将牢门开了锁: “王爷,王妃这是来接您出狱呢,快些走吧,这诏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华昀婉微微笑着:“咱们先去建章宫,皇祖母在等着你我呢。” 司徒尧起身,路过牢房门时还勾了一下身子,他委实太高了: “假传圣旨,可比我这罪更重。” 华昀婉打趣道:“那好呀,咱们还可以关一间牢房。” 将将走到建章宫,崇庆帝的圣旨就到了,太监将手中端着的锦盒交给了司徒尧。 “王爷,这可是三万禁卫军的兵符,您可得收好了啊。 皇上说了,禁卫军现在酒囊饭袋太多,只要您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万邦来朝时节,有些小国的君王皆在此列,整个北齐皇宫可再也受不得一点错乱了。” 太监笑着看了他一眼。 司徒尧从诏狱出来,一直走到建章宫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削藩脱籍下狱的重罪一瞬间没了,还将这兵符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拿着兵符跨入建章宫,便听见顾太后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 司徒尧靠在窗下的茶案旁,慵懒又散漫。 顾太后煮着茶,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侧眸,窗外已经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一阵风吹来,金色桂花颤动,跟随清冷细雨缓缓吹落。 桂花香气馥郁,传入室内,久久不散。 顾太后饮茶,他却一直在喝桂花酿的酒,一口接着一口,清甜不觉酒味,但醉人的劲儿已经开始袭来。 渐渐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酡红,顾太后笑道: “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司徒尧邪笑着:“花果酒不觉烈,一杯一杯要人命。” 顾太后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肚子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怎么还没传膳呢?不知昀婉做的羹汤如何了。” 殿内突然传来了一股烟味,越来越浓,司徒尧皱了皱眉。 若浮一边呛咳着一边花着一张脸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偏殿着火了!” 第一百零四章 那时悲惨,老鼠与蛇都吃过 司徒尧眼眸一沉,华昀婉不是在偏殿吗?立即翻身而起,赶去偏殿。 华昀婉站在偏殿门口咳嗽着,扶着胸口喘着气,两眼有些晕。 毕竟是真的饿了,她现在一个人需要负责两个人的餐食。 司徒尧赶来,见偏殿小厨房不断有烟冒出来,但并未见明显火光,他瞥了华昀婉一眼: “华昀婉,你是在火烧皇宫吗?” 华昀婉蹙眉:“不是火烧皇宫,是火烧我……” 司徒尧背着手走了进去,用手捂住口鼻,这烟还真不小。 他将几处窗户都敞开,浓烟迅速从小厨房里散了去。 他四处看了看,地上有摔碎的碗,锅里有黑布隆冬的东西,嫌弃了回眸看了她一眼。 “民间女子但凡是你这样的,早就休书一封了。” 华昀婉:“……” 这件事是陶姑的锅,毕竟她太能干了,才导致自己啥也不会。 “瞧瞧,没一样东西是给人吃的,猪见了都要嫌弃的东西,还糟蹋了不少虾和海鱼。” 他主要是心疼这最爱的海货。 华昀婉:“……” “你的脑子和手,不是一家生的吧?”他厌厌的看着华昀婉。 华昀婉:“……”我谢谢你啊,司徒尧。 宫女太监迅速的进来打扫了战场后,就被司徒尧轰了出去,就留下了烧火太监。 华昀婉站在司徒尧的身后,听训…… “看看你片的鱼,是在碎尸吗?”司徒尧嫌弃的道。 司徒尧那宽厚的手掌拿着菜刀片着海鱼,海鱼一片一片摆好放在盘子里, 再用了些菜来点缀,倒了一碗华昀婉根本看不懂又记不住的料汁儿在上面, 最后将盘子端入蒸锅。 华昀婉看得目瞪口呆,北齐王爷还会做菜呢,不会吧,自己在做梦这是。 海里捞上来的虾,用大火爆炒后,再倒入料汁儿焖着。还有入秋后必吃的肉苁蓉羊肉羹汤。 “你做的羊肉羹,怕不仅有羊骚味,还有羊屎味儿吧?” 司徒尧一边面无表情的用砍刀剁着羊骨,一边嫌弃的说道。 华昀婉瘪了瘪嘴:“没你的嘴臭。”声音极低,所幸司徒尧并没有听见。 不过她真的很奇怪,司徒尧为什么会做这些: “王爷,莫说北齐王爷,就连民间会做饭菜的男子都很少,你是怎么学会的啊?” 司徒尧冷笑了一声,那段回忆又再次充斥脑海: “当年在冷宫里,有个变态的老太监,是从前御膳房的。 人疯了后,就逼着本王做菜,他说等本王出去以后,努力做个烧火太监也不至于饿死。 正如你所说,旁的皇子在学四书五经时,可本王就在那冷宫里被人逼着学做菜; 旁的皇子学有所成时,本王已经开始过着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 祁王这个封号,不是成王的荣誉,而是在累累白骨里杀出来的勋章。” 对面的烧火太监抬头看了司徒尧一眼,又将头低了下去, 还好您没成为烧火的……太监,要不然御膳房会被主子屠绝户。 华昀婉:“可冷宫里不是缺东少西吗,怎会有各类食材?” 司徒尧道:“母后还活着的那几年,我们虽然身处冷宫,但生活用度一直是照着皇后用度来的,并未苛待。 所有的变故都是在母后惨死深宫后,一切都没了,那时候冬天又冷又饿,老鼠、蛇,都吃过。” 华昀婉心中一阵,仿佛觉得自己幼年没那么惨了,至少这些东西她没吃过,最不济也还有河里的鱼。 “都过去了,再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她安慰道。 司徒尧转身看着她:“学会了吗?” 她立马点头:“好像、大概,可能会了。” 虚心的抬眸看了看司徒尧的神情,自己再默默低下了头。 映荷与若浮站在门口瞪大了双眼,二人面面相觑,这是祁王? 他在厨房碎尸还是屠杀? 顾太后的惊讶程度不压于映荷与若浮,夹了一块海鱼在嘴里吃着, 若实在难吃,自己也要咽下去,免得孙儿失望。 但她立马打消这样的念头了,这菜,着实美味。 才吃下几口不久,太子与太子妃便来了。 司徒尧抬了眼皮,淡淡道:“怎么,上赶着?” 第一百零五章 司徒尧,已经连续五日没见人影了 司徒胤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司徒尧的肩膀: “昨日下狱,今日出狱,瞧瞧你做的好戏。 本宫才从外面归来便听说了,的确是上赶着来皇祖母这里瞧瞧你。” “这虾不错,皇祖母宫里的小厨房有进步。”司徒胤赞许道。 顾太后与华昀婉对视一眼,没戳破,当面戳破怕司徒尧急眼。 司徒尧挑了挑眉,没作声。 司徒胤道:“父皇将禁卫军的辖制权暂时交给你了,这是好事,往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到东宫来寻本宫。 禁卫军统领武令章为人憨厚忠诚,但做事机变性较差;副统领周穆心思灵巧,但胆略不足。 若遇疑惑之事可问周穆,若遇火拼棘手之事,可用武令章。” 这位东宫太子爷从小身体不好,但心思练达,这宫里的许多人许多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司徒尧因为下狱,被撤掉与礼部协理外邦来朝之事,他连忙的赶了上去,接下了这摊子,这又是两日不眠不休。 听闻司徒尧出狱又有了禁卫军辖制之权,连忙来告诉司徒尧一些细微末节的事情。 司徒尧这日没吃多少东西,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眼神复杂:“好。” 顾太后特别欣慰:“好啊,兄弟是手足,如今这样子,哀家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司徒胤背过身去咳嗽了一下,又道: “本宫将自己幼时教习自己的太傅赐给你,白日你领兵,晚上便来王府教习你帝王之术。” 这不是商量,是来自太子爷的通知。 司徒尧沉了眉眼:“不必了。” 司徒胤看了他一眼:“长兄为父。” 华昀婉道:“好啊,那便麻烦太子爷了。” 司徒尧瞪了华昀婉一眼,她依旧笑着: “若浮说,其实孩子在肚子里也是可以听见外边的人说话的。 昀婉想着太傅教王爷的时候,连带着孩子一起教了。” 司徒尧:“……”他居然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 顾太后多饮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便让映荷将自己准备的箱子拿了出来。 “昀婉,这是京华正东街一条街铺子的地契,里面还有一些宅子的地契,还有些良田,你拿着该收租收租,该收粮食收粮食,就当自己的私产吧。” 华昀婉心底很明白的顾太后的意思,自己今日才答应了她的请求帮着司徒尧争权,晚上她便给了自己这么多好处。 虽说是一番好的心意,但总觉得受之有愧。 这里面的东西比起华秉章给自己的嫁妆怕是多了百倍不止,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重的私产,有些愣神。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映荷姑姑就已经将箱子交给了若浮。 姚寂芸一口一口缓慢喝着肉苁蓉羊肉羹,面色虽如常,但内里早已咬牙切齿。 她想起了苏贵妃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现在是给了佛珠,往后给凤印都有可能呢。” 她堂堂东宫储君的嫡妻太子妃,北齐未来最尊贵的女人,居然没有比过一个琵琶女,真是气人! 真是不知道顾太后怎么想的,偏宠这样一位出身的女子。 司徒尧眉峰挑了挑:“华昀婉,你给皇祖母灌得迷魂汤也不少啊。” 华昀婉有些无措:“我烧火都不会,哪里会做汤啊……” 回了祁王府后,司徒尧便去了自己常驻的浮清池,梨花落都没回。 华昀婉也没多问,她正乐得清静。可是稍稍过了几日,她便发现不对劲了。 司徒尧有五日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东宫遣人来问,为何祁王至今没有入宫就禁卫军大统领一职。 华昀婉走了一趟浮清池,人居然没在,伺候的侍女说,司徒尧已经好几日没回浮清池了。 “若浮,玄刹卫的两位统领在何处?”她问。 若浮也出去寻了一圈人:“蒙江统领这几日都不在,就只有蒙雪副统领在王府内巡逻。” 华昀婉又等了一日,于是让人将蒙雪找来: “蒙雪,王爷人呢?” 第一百零六章 王爷去了眠月楼 蒙雪是习武之人,思维没拿笔杆子的人细腻,更不懂如何面不改色的撒谎。 “呃……回王妃的话,属下也不太清楚。” 华昀婉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玄刹卫副统领竟然不知王爷的去处,那便是你失职了。” 说完,她将那枚墨玉龙纹令牌摆在了雕花红木桌上。 玄刹卫有令,见此令牌无不服从。 蒙雪看着令牌,嘴里蹦出了几个很不愿说的字:“在眠月楼。” 眠月楼是什么地方,她一听就知道了。 华昀婉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若浮立马来了气,在屋子里暴走了起来: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前几日王妃您还救了王爷出狱。 又是筹谋,又是熬了一晚,这才几日啊,王爷就变心了!” 华昀婉端着那碗才炖好的燕窝吃了起来:“若浮,你这性子太暴躁了些。” 若浮听见这句话更暴躁了:“王妃啊,您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爷都去花楼睡了几晚上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吃燕窝啊。 奴婢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八个字不是说着玩儿的。” 华昀婉缓缓放下燕窝碗:“我的确是要去找找他的,还得亲自去。” 若是自己守株待兔,等着司徒尧回府的话,那很可能崇庆帝就要收回成命了。 况且,她是真的不知道司徒尧这下是怎么了,总归去问问他。 若浮一脸认真:“王妃不可!您现在还怀着孕呢,怎么能去眠月楼那样的地方。 王爷这样做真是让人伤心,不如您走一趟建章宫吧,去找太后娘娘诉苦告状。” 华昀婉:“你瞧瞧你这毛躁的性子。 都说医者最是需要耐心了,我看啊,你除了在行医的时候可以静下心来,平日里遇见不平之事老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祁王是什么人,他的脾气与行为岂是太后可以管束得了的? 你也不看看,他将太子爷请来的太傅都撂在书房好几日了。” 若浮赶紧从箱子里掏出保胎药丸来: “那王妃先把这保胎的药吃了来吧,您去眠月楼,奴婢作为医者,是极反对的,但奴婢拦不住您。” 华昀婉将药丸接过放在了燕窝碗里,搅拌搅拌,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天色暗沉下来,眠月楼,是要晚上去的。 与百花深处的歌舞不同,眠月楼是纯粹的青楼,修筑在清澜江边。 每当江边云霞沉落时,这眠月楼就像夜幕里的灯一般,灯火通明的照映在江边。 马车在眠月楼前停下,华昀婉一身淡色衣裙, 发髻上簪了一朵浅黛色的玉兰绒花,娴雅大气的出现在脂粉旖旎的眠月楼, 瞧着格外不同。 未等眠月楼的老鸨说话,华昀婉便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 “我要找祁王,现在就带我去。” 她知道,老鸨怎么会让外边的姑娘入眠月楼,但使了金子另说。 这些地方的老鸨嘴巴紧,一般收了钱都不会多问的,她才不管你是谁。 司徒尧在眠月楼最顶上一层,是最奢华的一层,老鸨说这一层已经被人包下四五日了。 听闻此话,华昀婉眉间一沉,胸口闷闷的。 一路往上,越往上,楼里的装潢越是金碧辉煌。 从六楼门口走来一位公子哥儿,他胸口衣襟办敞开,一身的酒气: “哟,眠月楼还有这样的姑娘,可真是清丽佳人呐。” 他身边还抱着一位身着粉色薄纱的青楼女,青楼女玩味的看了华昀婉一眼,眼底里满是不屑,装什么装。 华昀婉向后退了一步,在门口提了声量唤道: “司徒尧,我知道你在里面,不敢让我进去吗?” 秦淮怀里也抱了美人,醉得有些厉害, 垂着头就从华昀婉身边走了过去,竟然没发现祁王妃来这青楼了。 他要知道了,就不会这样淡定了。 华昀婉推开那男子径直往里走去,一把推开最里面一间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巨大汤池,那池子里灌满了酒, 里面有不少莺莺燕燕在浪荡着, 池子上面悬挂着精致的瓜果与肉脯,好一个奢靡成性的酒池肉林。 她看见司徒尧就在池子最里侧的贵妃榻上睡着, 一边走一边拿了桌上的酒杯,一下子泼在了司徒尧的脸上。 第一百零七章 是自己看错人,皇祖母也看错了人 可他身边半跪着一个绿色纱裙的女子,像是在宣示主权般: “你是哪儿来的啊,贵人可是亲点了奴来伺候,你可不要坏了规矩。” 华昀婉想也没想,就将那酒泼在了司徒尧的脸上, 可他并没有华昀婉预料中的暴走怒瞪,而是继续睡着,身子竟一动不动。 司徒尧一身窄袖黑衣,只有胸襟处散开了些,金腰带尚且还牢牢实实的挂在他腰上。 神态慵懒,泛着淡淡的戾气。 绿衣女子一声惊呼,连忙取了帕子给司徒尧轻轻擦拭,还给他盖了一层薄毯: “你是疯了还是癫了,信不信老娘让你吃耳刮子!” 这人的自称从娇软的“奴”,一下子到了“老娘”。 华昀婉冷冷看着她:“你先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绿衣女子一把扔了帕子,双手叉腰的站了起来: “在眠月楼耍性子,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绿衣女子瞬间起了歹心,想将华昀婉从池子边上推入酒池中。 司徒尧那双阴鸷的狼眼在此时睁开, 他起身抓起那绿衣女子的头发,就将人甩进了酒池里, 一声惨叫,让所有的人目光都转移到了华昀婉这边来。 司徒尧冷淡的看着她:“朝本王脸上泼酒,不想活早说啊。” 华昀婉认真的看着他: “昀婉只是来问王爷一句,您已经在青楼睡了四五日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徒尧冷笑了一下:“华昀婉,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吗?还来管起本王的去向了?” 华昀婉:“昀婉怎么会管王爷的去向呢?只是东宫里遣人来,让我问一句罢了。” 司徒尧指了指前边酒池: “你不是说会陪着本王一起玩儿吗,咱们就在这里玩儿啊。去,将那酒池上的肉用嘴叼来。” 酒池里的人开始起哄,都在看着这端庄贵气女子的笑话。 远山眉紧锁:“司徒尧,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司徒尧森冷笑意回荡在酒池附近:“本王本来就是这副烂样子,怎么,失望了?” 华昀婉冷了眸色:“是不是我将肉叼来了,你才会和我好好说话?”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看你表现。” 华昀婉看了看那酒池,转身缓缓向前走去,裙摆一步一步被酒池里的酒浸湿,那酒水已经淹没过了自己的小腿。 方才门口那男子歪歪斜斜的从酒池里走了过来: “哟,这酒池里可不能穿那样多,得脱了才轻便。”说着,他那手就伸了过去。 华昀婉一个耳光扇过去:“滚!” 那男子被激怒:“臭婊子装什么装!” 他的手再次举高要去撕扯华昀婉的衣衫, 从后方飞来一把匕首正中男子的手掌心,刚好刺了个对穿。 猩红血液滴落酒池,引得众人惊呼退去。 司徒尧正阴鸷的看着这男子。 华昀婉将那男子的手一下子拖入酒池中, 酒水没过伤口,刺激得更疼,他立马叫唤了起来。 她狠起来,心横得很。 喝醉的秦淮这时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这才看清楚是祁王妃, 立马惊慌的将所有人都清场清了出去:“走走走,全部都给我出去,赶紧走!” 酒池肉林的场子被清空了个干净,只剩下华昀婉与司徒尧两人。 她并未回头,而是执拗的向池子深处走去叼那块肉。 司徒尧冲到酒池里面去将她拉回岸上,华昀婉却死活不愿他碰自己一下。 拉扯之间,她竟突然举起了手。 今日的屈辱,是司徒尧给的,她难以压制心中的羞愤。 司徒尧笑着:“打呀,停下来干嘛?” 华昀婉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将手放了下去: “昀婉怎么会打王爷呢?夜里过来,就是担心王爷安危。 见着王爷生龙活虎,这心便放下去了。王爷继续吧,昀婉就先告退了。” 她敷衍着说了几句话,转身就想离开。 其实想来自己也挺可笑的,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的去地狱里拉他到人间。 是自己看错了人,皇祖母也看错了人,云姨也看错了自己的儿子。 想及此处,她笑了笑,放弃就放弃吧,反正自己也是个要离开的人。 “你笑什么?”司徒尧寒声道。 华昀婉一边从酒池里走出来一边说: “没什么,就是见着王爷没出什么事,心底放心下来罢了。” 她转身拖着浸湿的裙摆向屋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本王让你走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抱歉,从前是昀婉僭越了 华昀婉顿住身形,她是不会反抗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回眸:“王爷还有何吩咐吗?” 这样说话的语气,俨然是将二人的关系拖回了从前,最开始的冰点期。 司徒尧躺回那贵妃榻,慵懒的道: “本王兴致起来,你说什么是什么;兴致过了,你说你是什么? 华昀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她也在反思自己,司徒尧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去争什么, 的确是自己一厢情愿了,自己从未问过他是否真的愿意。 还是说,他只想留在黑暗里,因为那是他的舒适地带。 白日领兵,夜里读书,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替他决定的,不是他愿意的。 华昀婉温声说道:“好,昀婉明白了。之前是昀婉僭越了,在这里向王爷说一句抱歉。 此后我不会再来打搅王爷,东宫那边我也会差人去回复一句,皇祖母赐的地契也会一并归还。” 司徒尧转眼盯着她,一脸的阴沉。 “哦,对了。 昀婉并不会打搅王爷多久,孩子生下后,最多三日,昀婉便会离开,麻烦王爷再忍忍。” 华昀婉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心里闷闷的。 说不出来是谁的对错,但又好像不能以对错来论断。 她还将怀里的那枚墨玉龙纹令牌放在了司徒尧手边的桌子上: “王爷的玄刹卫令牌,记得收好。” 司徒尧的脸越来越难看,漆黑瞳孔腾起一股幽暗的云。 华昀婉淡淡道:“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司徒尧:“滚。” 华昀婉提着浸湿的裙摆转身就走, 未走几步,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瓷碗摔在地上的清脆声。 响了好一阵子。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垂了眸,未再多言便径直回府了。 司徒尧脚蹬在榻沿上,薄唇抿紧, 脑海里全是当时华昀婉在诏狱中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挥之不去。 “你是从暗处里走来的人,可你也是在黑暗里执着生长的人。” “你习惯了做别人的一把刀,在黑暗里潜行,纵使天光似暖玉,可在黑夜里又如何渡你一身光映普照?” “我心悦的人不能永远是黑暗里的影子,他要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存。” “阿尧,来人间一趟,莫问值不值得,要先问自己的本心,再心甘情愿的去做。你不曾见过真正的光,就不足以谈论真正的人间。” 他将酒桌旁的酒坛子一把举过头顶, 将里面的酒水一下子从头上淋了下来,浑身湿透。 司徒尧刹那眼眸赤红,阴鸷如狼,一把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 若休在后边帮华昀婉提着裙子,若浮见了一脸的惊恐:“这是怎的啦,怎么裙子还湿了?” 她走到前面一看华昀婉的脸色: “王妃娘娘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到底发生什么了,若休你倒是说说啊!” 若休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不知道。” 这句话可把若浮给着急得火冒三丈。 华昀婉解释道:“若休一直在楼底下候着,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浮,你去准备下花药浴,我想洗一洗身上的酒味。” 若浮连忙拉着华昀婉的手,按着她的脉搏, 所幸并无大碍,这才转身出去替她准备花药浴。 华昀婉将沾染酒气的衣裙尽数脱下,又将云鬓里的绒花摘了下来。 让若浮也都退下去了,她只想自己一个人。 司徒尧沉着一张脸回了王府,在梨花落的院子里,若浮突然间就冒了出来: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司徒尧眼睛一横,若浮心底就害怕无比,但她也要鼓足勇气的道: “王爷莫要再去打搅王妃娘娘了,娘娘今日受了惊,现在正在泡花药浴安胎呢。” 司徒尧背着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滚。” 若浮不仅没滚,还拦在了司徒尧的前面: “娘娘难受着呢,还要保胎,要保胎您懂吗? 还有,王爷您一身的脂粉气、酒气、乌烟瘴气,想必对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好。” 不知道她这么提醒王爷,他会不会懂得起。 司徒尧唇角森冷的勾了勾:“想去狼舍,嗯?” 若浮脸色迅速苍白下来,一下子腿软跪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 好啊,老子陪你玩儿 快要被司徒尧的眼神给吓哭,顿时觉得王妃很不容易,这一天天的竟要面对这样一个人。 司徒尧一边走一边解开腰带,将身上的外袍与中衣一把扔了过来: “还不拿去洗了?” 主屋的灯被莫名来的一阵风熄灭,华昀婉在浴桶中蓦的睁了眼,惊恐的注意着四周。 “若浮,是蜡烛燃灭了吗?” 室内,并无人回答她。 突然,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她立马在浴桶里扑腾起来。 挣扎几番那人放开了她,借着月光,她才看见是司徒尧。 一双清澈的眸,写着满满的惊恐。 “你家王爷回府,有你这么惊讶的吗?”他斜睨了一眼华昀婉。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是惊讶吗,这是惊恐。 “王爷以后别再吓唬昀婉了,这样对孩子不好。” 司徒尧抬脚跨入浴桶,浴桶里的水至少有一半都冒了出来,哗啦啦倾泻一地。 她有些气恼:“王爷浮清池的池子不仅是温泉,池子还比我这屋子都大。你不去泡你的浮清池,怎么就喜欢来争这小小的浴桶?” 司徒尧唇角邪邪勾着:“老子喜欢!” 华昀婉不再说话,二人就这么在黑暗里对峙着。 各自坐在浴桶的一端,但水下各自的腿又是赤裸挨在一起的。 任凭她如何挪动逃避,都还是要挨到他的腿。 华昀婉手脚蜷缩在浴桶的一侧,越蜷缩,司徒尧便越伸展,还在那得意的笑。 这个人,真的是霸道又讨厌。 “王爷莫要再折磨昀婉了,这几日的事情,昀婉也已经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 您放心,昀婉真的不会再来打扰您,更不会约束您,您开心就好。” “继续啊。”司徒尧淡淡说了一句。 华昀婉看着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神,一时也猜不出喜怒来。 “什么继续?哦,生下孩子最多三日便会离开,让王爷再多忍忍。” 司徒尧一下子伸手捏住了华昀婉的下巴,银牙都要被捏碎般的疼: “华昀婉,心悦于本王这句话,是谁说的?” 华昀婉蹙眉:“我说的…… 可心悦于王爷是昀婉自己的事,与王爷无关,您放心,真的不会干扰到您以后的生活。” 司徒尧邪笑着的脸逐渐被戾气所填满:“你很不了不起啊,胆儿挺大。 一时兴起便说心悦于本王,本王稍有不满足你,便使小性子说从此互不打扰, 还敢玩儿离家出走的把戏。 华昀婉,谁给你的胆子戏弄本王?” 华昀婉:“……” 他这脑子真该剥开来看看,想的东西真的与常人不同。 司徒尧与自己的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孩子落地后她便离去,这叫离家出走? 司徒尧盯着她:“知道错了吗?” 华昀婉:“???” 司徒尧:“说话啊, 盯着本王作甚?” 华昀婉:“错了。” 司徒尧:“错哪儿了?” 华昀婉:“哪儿都错了……” 我错哪儿了,我可没错,只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罢了。 沉默良久,司徒尧淡声道: “本王禁卫军统领的玄甲备好了吗?明日早上你要是再敢睡懒觉,没伺候本王更衣,看本王不修理你。” 华昀婉错愕的抬眸,借着月光,看见他漆黑眼眸里带着邪气的笑意。 “那太傅老头,让他早点来王府候着,别迟到,迟到一次就叫他滚。” 他又说了一句。 司徒尧勾过华昀婉的下巴:“这是什么神情,听不懂人话?” 华昀婉不明白司徒尧为什么一下子改了主意,这变化太大, 她一时间接受不过来,会不会又是和自己闹着玩儿的,好再来羞辱自己一顿。 “呃……王爷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司徒尧换了地方,捏了捏她的脸:“老子乐意。” 华昀婉,你不就是要我陪你玩儿,好啊,老子陪你玩儿! 不问值不值得,但求本心。 离开地狱,去见真正的人间。 华昀婉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所以又问:“王爷是认真的吗,您确定了吗,想好了吗?” 司徒尧扣过她的后脑勺,强势带有掠夺意味的吻覆了上去, 吸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有一股属于她致命的甘甜。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怒道:“司徒尧,你怎么又咬我啊!” 第一百一十章 他让我们滚远点 次日清晨,不,是日上三竿。 华昀婉猛地被惊醒,看了看床的另一侧,已经空无一人。 “若浮,翠微,人呢?” 若浮与翠微连忙走了进来,若浮道:“王妃,怎么了?” 华昀婉有些着急:“王爷几时走的,你们怎么没叫我?” 昨晚司徒尧还咬牙切齿的告诉自己,要是自己敢睡懒觉,不伺候他更衣的话,是要修理自己的! 若浮道:“王爷天刚擦亮就走了。穿了一身金色的玄甲戎装,您别说,还真挺好看。” 翠微也在一侧,边伺候她洗漱边道:“王爷……他让我们滚远点,别在您房门前晃悠。” 华昀婉一脸焦灼的看着铜镜前的自己, 完了完了,司徒尧第一天上任,自己就给他掉链子。 华昀婉啊华昀婉,睡懒觉误事啊! 午膳过后,她便懒洋洋的猫在院子里,今日天色湛蓝,云白日暖,正好适合晒太阳。 她将那枚墨玉龙纹令牌放在眼前,透着眼光瞧了瞧。 没想到的是,司徒尧居然没把这令牌收回去,今日醒来后,就发现这令牌在自己的枕边。 这意味着,玄刹卫不仅仅再是司徒尧的玄刹卫,还成了华昀婉的玄刹卫。 陶戎从拱门外走进来:“姐姐,你叫我?” 华昀婉点点头,她从锦盒里拿出了一张地契与一些银票递给陶戎, 陶戎面带疑惑的看着这东西:“姐姐这是何意?” 华昀婉轻声道:“我想着你本是男儿郎,整日里猫在宅院之中做护院也不是个好出路。 本来是想你从军,但想着陶姑年纪渐长,怕你不再她身边,她想你怎办? 所以我想着给你些盘缠,让你在京华东街开个店铺,这样一来,你自己也有事做,也有银子挣。” 陶戎蹙了蹙眉:“可我娘要我陪在姐姐身边守护您的安全呐!” 华昀婉:“你打猎是把好手,但对付刺客就难了,姐姐不愿你去拼命。 况且现在玄刹卫的蒙雪、还有若休都在护卫我的安全,现在我安心得很。” 翠微笑道:“陶戎哥这下可以好好想想要做什么了,自己当老板,定是开心得不得了。” 陶戎黝黑的面容上挂着一口银白的牙,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我得好好合计一下。多谢姐姐相赠厚礼,陶戎定不负姐姐厚望。” 陶戎出院子拱门时,翠微正端着要洗的瓷碗走在他后边。 陶戎停了脚步问她:“翠微,你说我开个什么店铺好?” 翠微一脸的天真,笑着:“自然是卖吃的呀,民以食为天,谁人不想吃好吃的呢。” 陶戎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好啊,你说开什么,我就开什么。” 翠微点点头:“那你开业时,我第一个来你店里打杂。” 稍过些时候,翠微捧着一些粉色的桃花花瓣走了过来: “王妃,你说这时节怎么会有桃花花瓣呢?” 华昀婉在太阳底下打着盹,凤眸微微睁开,看着翠微捧着的那一堆粉色花瓣。 是啊,这都秋日了,为什么会有桃花花瓣呢? 她捻起那花瓣仔细瞧了瞧,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分明就不是桃花的味道。 打量了半天,她道:“这根本就不是花瓣,这是织物,假造的桃花瓣罢了。你从哪里得来的?” 翠微道:“王府门前,这几天老是飞舞着些桃花花瓣,我瞧着好看,想用来做干花。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秋日还会有桃花。”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华昀婉问:“这样的情况都有几日了?” 翠微道:“也不过日。” 华昀婉:“可曾见到是谁来撒花瓣的?你要想想,这可是祁王府,不是谁都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撒花瓣的。” 翠微摇摇头:“这就真不知了。” 华昀婉唤来蒙雪:“多派几个人在王府门口的暗处守着,有什么异动,速来报我。”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 晚膳时分,她让王府厨房备下了一桌子踩,等着司徒尧归来。 下了黑马,他的步伐依旧慵懒,淡淡的扫了身边人一下: “本王是可以下职了,但禁卫军不行,继续加练。” 司徒尧头戴鎏金珠冠,一身金色云纹玄甲,手按着宝刀,从宫里归来。 看着的确极为俊美,也精神了不少。再配上他那邪魅轻狂的脸,的确很好看。 华昀婉立在王府门前,看得有些失神。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就只想看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启禀太子,祁王与祁王妃听课双双入睡 华昀婉立马回了神,领着他往里走,用过晚膳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教学。 王太傅是北齐有名的大学究,从前是帝师,后来是为储君太傅,在朝中名望很大。 面门胡须已白,讲起书来,看着很为熟稔。 华昀婉将茶水果子都一一备全了放在司徒尧的书桌前,她想着自己还是要做到位。 做完了,当然是开溜了。 “让你走了吗?”司徒尧淡淡道。 华昀婉顿住身形:“王爷上课,我在这儿干嘛呀,昀婉就不打搅二位了。” 司徒尧将脚蹬在书桌椅子上,右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阴沉了看了她一眼并未讲话。 华昀婉在心中叹了叹气,好吧好吧,我惹不起你。 没办法,她只好坐在司徒尧的旁边听那王太傅讲学, 给他剥葡萄,剥橘子,端茶倒水。 最开始的几日,二人还能勉勉强强撑到王太傅下课走人。 可过了几日,司徒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眼透着一股无神。 他侧眸看过去,华昀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没过一会儿,自己双眼也开始发昏。 王太傅讲学,简直不要太好睡。 未过几日,便把王太傅气得去东宫告了状。 说祁王与祁王妃听他讲学,双双入睡…… 司徒尧是个没耐心的,将桌上的书本一扔:“讲得枯燥无趣,也配来给本王上课?” 华昀婉瞧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求助外援, 找了她三哥华松涧、五哥华云鹤来, 她知道自己的三哥五哥是北齐极有才学又有趣的人,想必会与司徒尧会趣味相投。 华松涧与华云鹤对华昀婉的要求无不襄助,他二人各错开一日到祁王府讲学。 华松涧一袭白衣,年过双十,却未成婚,让三姨娘汪芙薇很是着急。 他整日不是公干,就是研究学问,也很得崇庆帝看重。 年纪轻轻就在朝廷工部独当一面了。 华松涧道:“说到漓河治水,为何年年治,年年泛滥?治了一千多年,为何都治不好?” 司徒尧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很多时候,人都以为是天灾,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人祸。” “请王爷赐教。” “杀一群敛财的贪官,再将部分官员连降三级,漓河治水便可收获奇效。” 华松涧倒是笑了:“在下以为王爷要说以疏通,灌溉农田之法对漓河进行引流,没想到王爷倒是说了这么一出。” 司徒尧挑了挑眉:“你们工部早已将治理漓河水的法子告诉了地方官员,有用吗? 地方官员就是漓河百姓的父母官,他们办事不力,本就该杀该罚。 慈不掌兵的道理,在朝政上一样的用。 父皇总是担心杀了那些地方官没人治理漓河水,但不杀,就得年年拨银子,将一群老鼠喂饱。” 华松涧的眼眸里亮了亮,对这位往日北齐最暴虐狠辣,做事最无章法的王爷倒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王爷此言,在下倒是记住了。” 在王府门前送走华松涧时,华昀婉道: “三哥五哥日日来祁王府,每日又是那样晚归去,不知道三姨娘心里会不会心疼。” 华松涧将手里的书本交给鲁国公府小厮,温和道:“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不会介意。况且这人又是我的亲妹夫。” 华昀婉这才放下心的点了点头。 华松涧一袭白衣,眉宇清澈,文人模样尤甚。 他认真的说:“我总觉得世人从前那样说祁王殿下是不是有失偏颇了? 这才半月,感觉殿下他进步神速,且行事方法很有思考,灵活变通。 狠辣是狠辣了些,但有用不就行了吗?想来从前的岁月,是有些耽误了他。” 华昀婉温婉笑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天意最好的安排。” 送走华松涧后,正当她回身时,她目光突然扫到一个身影,躲在暗处挥洒桃花瓣,洒完就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就你那脑子,还能用? 蒙雪持剑从天而降将人捉拿了过来,没让她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你是谁,为何好几日都到祁王府门口洒这假的桃花花瓣?”华昀婉冷声问他。 小男孩儿在地上打滚儿,死活都不说真话。 司徒尧正恼着,这华昀婉送个人都要送上一时半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一出府门便见到了这一幕。 司徒尧背着手,像恶狼似的阴沉眉眼,尚未说话便将小孩儿吓得哇哇大哭。 “本王可没有什么耐心,再问一遍不说,就将你手脚都砍了扔出京华城。” 小男孩儿哭着,立马说:“我不知道,就是一个姐姐让我来洒花瓣的,然后她会给我银子买糖吃。” “什么姐姐,叫什么,模样长什么样?”华昀婉问。 小男孩儿摇头:“不知道,姐姐她什么都不给我说。” 夜里,回了梨花落,华昀婉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这假的桃花瓣也让若浮反复查验了,并未发现用毒的端倪,就是寻常织物。 但她心中肯定,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司徒尧跷着腿,斜睨了她一眼:“就你那脑子,还能用?” 华昀婉:“王爷脑子够用的话,不妨说两句。”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桃花仅在春日见,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从前是在桃花村住,对吧?桃花村可是一年四季都存在的。” 华昀婉眸子亮了亮:“对啊王爷!”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桃花村。 司徒尧眼皮一抬:“有人想将你引去桃花村,懂了吗?” 华昀婉沉思着:“有人放出了钩子,却不是鱼饵,但就是为引我上钩?” “还不算太蠢。” 华昀婉不解:“可我根本猜不出是谁啊,又想像上次那样来一次暗杀吗?” 司徒尧道:“明日去了不就知道了?” 临近半夜,二人正准备就寝。但在这时祁王府的后门来了一位客人。 他戴着黑色帽围,一袭黑袍从头遮到了脚。 “蒙江统领,今日无论如何,微臣一定要冒死见到祁王与祁王妃。” 蒙江按着佩刀:“王妃与王爷已经睡下了,你明日白日来吧。” 那黑袍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压着嗓子道: “微臣可以等,但凶手怕是已经等不及了。劳烦蒙江侍卫同传,若叨扰了王爷王妃,所有罪责,微臣一并承担。” 黑袍中年男子带着翡翠戒指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只要王爷见了这个,就一定会通传微臣。事关紧急,已经耽搁不起了!” 蒙江警惕的接过信封,又打量了这人一番。 半夜三更,不走正面走偏门,冒死相见,必有大事。 他认真道:“好,这封信我一定带到,若王爷今晚不肯见你,你就莫要怪我了。” 黑袍中年人点了点头。 这一夜的风,吹得极为阴寒,透过每一根骨头,吹往七经八脉。 黑袍中年人垂着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沉沉的夜里掠过一丝光来。 —— 几日后,临近午膳时分,大理寺卿宋岩,派遣官差亲自接应华昀婉入大理寺, 要求祁王妃协同调查五毒潭与普觉寺山下暗杀一事。 华昀婉坐在干枯的梨花树下,眉眼间闪现过一丝机锋:“若浮、若休,咱们该出发了。” 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宋岩、大理寺少卿魏雍便已在衙前候着了。 宋岩黑面人高,说话不打虚言,开门见山的道: “王妃娘娘,臣等近日调查五毒潭一案,惊奇的发现这作案凶手很有可能与那日谋害娘娘的是一伙儿人。” 华昀婉在心底尴尬了一下,可不就是一伙儿人吗。 “极有可能,想必是仇恨北齐皇室之人。宋大人可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宋岩转身从官案上取来一些折子递给华昀婉: “微臣从祁王府管家入手,发现管家家中所有亲人都已经遇害,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但从刺客溯源,感觉是江南一带养的杀手,那刀的材质极好,是出自于江南民间的铸造司。” 华昀婉凤眸沉了沉,他感觉宋岩是在试探自己的口风: “江南?江南能豢养如此手段的杀手的,怕是没有几家吧?” 她的话,意犹未尽,但又仿佛锁定了一家。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祁王妃毒杀大理寺卿 宋岩摸了摸额头,不知为何,一直在流冷汗:“是啊,除了江南魏家……” 话尚未说完,宋岩便倒了下去,嘴里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来。 华昀婉眼眸一沉,急声道:“宋大人,宋大人,你怎么了?” 宋岩蜷缩在地上呕血,极为痛苦,他颤抖着:“江南……魏……家!” 华昀婉立马让若浮上前救人。 若浮一手掐着宋岩的人中,一遍拿出银针封穴: “宋大人这症状来势汹汹,像是被人下了烈性毒药。” 华昀婉:“宋大人尚未定罪谁,仅仅是查出一些线索就被人灭口,看来对手着实强大。 不惜毒杀朝廷四品高官,这要冒着如何大的风险!” 若休拿着匕首站在周围,不让任何人靠近华昀婉,沉默着,像寒风中的孤蝶。 宫中的太医赶来时,宋岩已经咽了气。 纵使若浮医术过得去,但这毒药太过烈性,一般人根本等不到解药配制出来的时候。 大理寺少卿魏雍,是宋岩的同僚,他双眉紧蹙: “我堂堂大理寺卿居然死于毒杀,对手果然是猖狂!立即让仵作前来验尸,以毒药溯源,查找真凶!” 华昀婉看着满地的鲜血头有些眩晕,心情一下子焦灼了起来。 自己第一日入大理寺协同调查就死了一位四品高官,看来这背后人已经坐不住了。 这些人毒杀宋岩,反而印证了宋岩所查到的线索是真相,而且足以令对方致命。 廊下风急,干枯的黄叶吹起到半空中,又哗啦啦的垂坠下来。 落在华昀婉的云鬓上,多添了一层秋日萧瑟。 出宫路上,她心中忐忑不安,连忙对着蒙雪吩咐道: “赶紧出宫,保护宋大人家属的安全。” 蒙雪不敢耽搁一刻,她也已经感受到了事态愈发的严重性。 华昀婉一行将将出了宫门外,就被大理寺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为首的大理寺少卿魏雍站在马车前,这时,京华城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经围了过来。 魏雍厉色道:“祁王妃娘娘好手段呐,毒杀当朝四品官员大理寺卿宋大人。 您此刻想回府怕是不行了,请王妃娘娘步下车辇,随微臣走一趟大理寺。” 华昀婉掀开马车车帘:“魏大人慎言,无故攀咬皇族不是你等担得起的罪名。” 魏雍拿出甘露殿颁发的圣旨来:“宋大人为官一生清廉刚正, 他定是查到了对王妃你不利的证据,王妃便按捺不住,令你身边的医女下毒害了宋大人!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呐,想来王妃娘娘也是好手段。 本是从小流落街头的鲁国公府弃女,却还能想到法子攀附皇家,微臣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理寺卿主管人宋岩被毒杀一事,令崇庆帝极为震怒。 就在仵作验其尸身时,发现胸腹处留有一封血书,血书上指认: 祁王绑架后宫嫔妃事真,被臣查到真相,却受祁王妃要挟。 若臣身死,必为祁王妃毒手。 京华城中看热闹的百姓一阵唏嘘,全都围拢了过来。 “哟,这就是当初嫁给那个可怕王爷的祁王妃呐,还活着啊?” “我就是知道这女人不是一般人,竟敢毒杀朝廷命官,心计手段真是不一般。” “听说那祁王才得了皇上的重用,这下好了,锦绣前程一下子毁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 魏雍斜着眼扫了扫四周,唇角勾了勾: “王妃娘娘,皇上圣旨以下,还请王妃娘娘立即下马车!” 华昀婉端坐马车上,神色有些凝重,拂了拂衣袖还是下了马车。 “心急的,是魏大人吧?” 魏雍甩了一下枣红色的官袍,冷哼一声: “大理寺乃北齐法治的基石,皇族犯了法,大理寺照抓不误。” 魏雍一把摘了华昀婉的珠花冠与金步摇,扔在了盘子上: “王妃娘娘这华美的云锦的外衣也是要脱下来的。” 华昀婉怒喝道:“魏雍,你大胆!” 若休手掌里的匕首一下子滑到了魏雍的脖子处: “你敢动王妃一下,若休倒也不怕与你同归于尽。” 魏雍瞬间变了脸色,身体僵直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者,无畏动荡 那锋利的匕首架在魏雍的脖子上是有些突然,因为谁也不知道祁王妃身边的丫鬟一个是医女,一个是武者。 身后的官兵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紧张注视着若休手里的匕首。 华昀婉也没有阻挠若休,这魏雍着实过分了些,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对自己下手。 “魏大人,我可以跟你走,不过外衣我是不可能脱下的,除非我死。” 华昀婉对他对峙,毫不退让。 大理寺让女子当街脱衣的规矩她可从未听说过,更莫论她乃皇族,更受不得这委屈。 魏雍目光落到那匕首上,他脖子已经有了淡淡血痕: “好,王妃娘娘身份贵重,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祁王妃毒杀大理寺卿宋岩一事,很快的传遍了前朝后宫,甚至是京华城。 这件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华昀婉半卧在地牢的枯草堆上,若休与若浮也被一起关了进来,现在与外面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上次去地牢是自己去看司徒尧,现在倒把自己给弄进来了。 大理寺的死牢不同于诏狱,条件要比诏狱稍微好些, 毕竟是关押审问犯人的地方,还不是定罪的地方。至少还有张桌子与一盏灯油。 若浮的药箱子也被拿走了,她神情恹恹: “王妃,您说王爷现在知道咱们下狱的消息了吗?” 华昀婉叹了口气:“想必还没有那样快吧。 谁叫我怀着的这个孩子,阻了太多人的夺嫡之路呢,将来的路想想也知道比现在更辛苦。” 若浮也随着华昀婉叹了口气:“果然啊,天家之路,总是血腥毒计不断。” 华昀婉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强者,无畏动荡。” 华昀婉很清楚,司徒尧掌了禁卫军之权,这一点俨然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而自己,就是对方下手的关键之处。 这个人一定知道自己是对司徒尧有一定牵制作用的, 届时司徒尧必会冲撞了皇帝,直至他完全失去崇庆帝的信任,同时也失去禁卫军辖制之权。 华松涧才刚下朝便听说了此事,令仆从驾着马车一路飞奔到了大理寺的地牢里。 “七妹,怎么一下子出这么大的事情。外面都在传你毒杀朝廷命官,这到底是怎么了?” 华昀婉没想到自己的三哥会在第一时间来看她, 这儿时的情意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没改变过。 “三哥,宫里有人想要除掉我,除掉祁王。 这一切是来得有些凶猛,你莫要担心,他们是没有什么铁证的,这一切都是栽赃。” 华松涧俊秀的长眉紧锁: “早知道现在,当初就应该拼了命的找到你,何至于让你流落民间后又遇见祁王。 现在的生活哪里是一个姑娘该承受的。” 华昀婉双手扒着牢房门栏: “天意如此,我从不埋怨。风雨来时路,纵使泥泞满身,也得走下去。 三哥,你先去通知王爷吧,让他莫要冲动,切不可为我乱来。” 华松涧叹气又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你快想想你自己吧! 来的时候我就打听了,祁王此刻根本不在皇宫训练禁卫军, 而是带着一队人马去密林里训练了。不知要几日才回呢!” 华昀婉:“我与祁王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越是此时,便越不能冲动误事。” 华松涧走后,在后边偷听的狱卒对着另一人道: “快去通知魏大人,祁王妃让华大人去通知祁王了。” 若浮有些急躁:“王妃,刚才奴婢都听见了,这件事与魏家脱不了干系。 宫里的丽妃娘娘不就是江南魏家的嫡女吗,不是她做的还有谁?” 华昀婉寒声道:“现在是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但自己却陷在了泥潭里,毫无反击之力。 再说了,你以为查出真相,皇上就会严惩凶手吗?” 若浮不解,疑惑道: “为什么不会严惩凶手呢,难道娘娘肚子里的不是皇上的嫡孙儿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猜猜,若我死了他们会如何上报 华昀婉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腰腹,抿了抿唇: “比起北齐的钱袋子,一个小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江南魏家,丽妃魏淑莹的母族,北齐的钱袋子。 可若真是丽妃做的,那崇庆帝又会为自己出气吗? 这可是他的枕边人,而自己不过是个临时王妃。 临时王妃与北齐钱袋子,孰轻孰重? 若浮攥着拳头:“等王爷回来,要她们好看!” 华昀婉深知此事关系到皇帝自身的利益,所以想要从这地牢里出去,怕是没那么好办了。 不知道司徒尧会不会中计,他半夜杀来地牢也未可知。 傍晚时,狱卒送来了饭菜,这饭菜一看就不是给犯人吃的。 有肉有菜还有汤,怎么,送她上路? 华昀婉与若浮立即对视了一眼,来得可真快。 若休站在牢房门前,冷声道:“王妃用膳,闲杂人等回避。还不快滚?” 若浮唇角勾了勾:“饭菜里没毒,毒下在了筷子上。看来对方的人很是等不及了。” 华昀婉朝着她笑了笑:“你猜猜,我若死了,他们准备如何上报?” 若浮也笑了笑:“祁王妃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服毒自杀了。” 那送来的餐食,几人一筷子也没动。 —— 北齐皇宫·正阳宫 魏淑莹手里拈着金夹,从小食盒里拈了几颗瓜子仁喂架子上的绿色鹦鹉。 她唇角微微上扬:“再好看,不也是笼中雀鸟了吗?” 魏雍勾着背,站在魏淑莹的身后: “姑母足智多谋,不仅除掉了那古板的宋岩,替侄儿扫清了上升之路,还一下子将祁王府打尽。 姑母真是妙计连连,现在咱们只需等着祁王领着禁卫军冲回皇宫,然后再以谋反之罪将其拉下马,障碍便清扫完毕了。” 魏淑莹一袭墨绿缎花鸾纹宫装,墨绿色的衣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极为幽暗。 她一把将手中的金夹子扔在盘子里。 转身道:“司徒尧做事向来不讲规矩。从前皇上总让他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做事狠辣便也罢了,可这禁卫军是什么? 禁卫军是皇上眼中极为看重的进宫皇家军队,出不得任何一丝差错。这次一闹开了,皇太后也救不了他。” 魏雍阴笑着:“是啊,除掉祁王与祁王妃,还有那祁王妃腹中的嫡子,咱们的四皇子总归胜算要大些了。” 魏淑莹冷哼一声:“瞧他那副样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的呢。 为了一个华昀婉,居然被司徒尧打得毫无还击之力,真是丢脸。 江南魏家不是靠着我与兄长,能在北齐走到今天吗?” 魏雍道:“今日一过,北齐皇室就会变天了。听说东宫太子的病愈发严重了,大抵是难以熬过冬日了。” 魏淑莹扶了扶衣袖,坐在了宽椅上:“苏云汀那个贱人,当年将太子抢过去养着不就是为了皇后的位置吗? 现在人没养好,位置也没得到,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皇上看重我江南魏家,咱们可得努努力,争取早日让卿儿当上太子。” 魏雍拱了拱手:“是,姑母。侄儿先返回大理寺地牢审问犯人华昀婉,今晚争取用点私刑,让她签字画押认罪。” 魏淑莹看了他一眼:“好,你做事记得做干净些。” 魏雍前脚离去,魏淑莹宫里的掌事宫女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祁王殿下要杀四皇子,现在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 魏淑莹手里的黑瓷茶碗乓的一声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瓷器摔得粉碎。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祁王?他杀卿儿做什么?” 宫女颤颤巍巍的道:“祁王殿下带着禁卫军冲进了四皇子府,还说要整个江南魏家陪葬。 奴婢其余的也不知道,娘娘快想办法救四皇子吧!” 魏淑莹锁着眉,心下一阵惊慌。 司徒尧这人做事向来不计较后果,若卿儿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可为何司徒尧又会将矛头指向自己与魏家? “摆驾,去甘露殿找皇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都入狱这么久,你见太后的人来过一次吗 夜深露重,白霜隐隐。 华昀婉独自被带离了牢房去了刑室,两名狱卒押着她,将她手腕套在了十字架上。 众所周知,审问犯人,都是在深夜里。 因为只有此时人是最疲惫,精神是最涣散的。 “你们是准备对我滥用私刑了吗?” 案子都没细查,这就开始用刑逼供了。 魏雍拿着鞭子坐在打了铁钉的木椅上,跷着腿: “臣知道,祁王妃是弱女子,还身怀有孕,私刑也就是走走过程,只需用上这么一下两下,您自会招认了。” 华昀婉一双凤眸难掩怒意,厉色对着那一脸得意的魏雍低吼道: “放肆,你们有什么资格审问亲王妃? 皇上没有对王爷削藩一日,没有废黜我一日,我便是堂堂正正的亲王妃, 位至正二品,岂是你这小小五品官员可审问的?” 魏雍拿着鞭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掌。 缓慢靠近华昀婉:“马上你就不是了,只等皇上一道圣旨,便可取你小命。 真是可惜啊,你这祁王妃的高位还没坐多久呢,便又被拉了下来,可惜可惜。 你且猜猜,你家祁王殿下会以什么罪被判处死刑?” 华昀婉:“祁王的我倒是猜不到,你江南魏家如何覆灭的我倒是可以猜猜。” 魏雍敛了阴笑的脸色:“你在说什么,什么江南魏家?” 华昀婉冷笑:“宋大人也是你动手毒杀的吧? 前几日我来了些许兴致,看了看朝中各位大人的履历,魏大人是江南魏家的人,与宫里的丽妃娘娘还挺亲的呢。” 那铁手铐磨着她细嫩玉白的手腕,愈发的疼了,可此刻她也只是冷冷笑着。 魏雍:“是又如何,我江南魏家不过是为朝廷尽忠罢了。 好了祁王妃,要么你此刻签字画押,要么你吃上我一顿鞭子,受不住了再画押,你自己选吧。” 华昀婉寒声道:“北齐大理寺审案是不讲证据的吗?” 魏雍:“你毒杀朝廷命官,掩盖祁王罪责。宋岩是人证,他那血书更是物证,现在就等你签字画押了。 祁王妃最好是识相一点,莫要逼我动手。” 华昀婉瞪着他:“好啊,我签字啊。不过在我签字之前,我有个问题,你得先回答我。” 魏雍不耐烦的看着她:“你快问,就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你马上签字。” 华昀婉垂了凤眸:“祁王百花深处受诬陷,我在小竹林遭遇暗杀,花魁花弄影失踪,都是你们做的吧?” 魏雍眉目一沉,心中已经有一种不祥之感在缓缓升腾。 “说话啊,不敢说了?不敢说就是承认了。这个局,丽妃娘娘做的真好,早在几月前便开始了。” 华昀婉从他的脸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魏雍脸色忽变,攥紧了手中的鞭子,一下子将手臂抬高就要将那鞭子打下来。 华昀婉冷声说道: “忘了提醒魏大人,我都入狱这么久了,您见到太后娘娘的人来过一次吗?” 她动了动左手腕上的沉香楠木佛珠,唇角弯起一抹嘲讽般的弧度: “知道这是什么吧,太后娘娘怎么会对我、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见死不救呢? 你瞧瞧,这月亮都挂上树梢了,太后宫中可来过一人?” 魏雍那悬在半空中的鞭子突然顿住,心中升起一团暗云,开始犹疑不定。 这顾太后将开国楠木佛珠都赐给了祁王妃,按理说是极为看重的。 可这都一日了,建章宫中的确毫无动静。 魏雍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发觉背后正有一道幽暗的目光正盯着他。 直到魏雍放下了鞭子,那人手里的弓弩才缓缓收住。 “祁王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 北齐皇宫·甘露殿 魏淑莹乘着鸾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甘露殿,没成想,一入了甘露殿,她才发现有些不对。 司徒尧跷着腿靠在宽椅上:“丽妃娘娘,早啊。” 魏淑莹走过来怒骂道:“司徒尧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你到底将我儿子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弄影突然现身皇宫 司徒尧邪笑的脸色瞬间阴鸷下来,一把将手里的茶碗摔在魏淑莹的脚跟前: “你说什么,再大点声?” 话音刚落,衣袖里的八宝匕首已经滑到了手掌上。 魏淑莹立即扑向崇庆帝,拉着他龙袍下摆:“皇上,您给臣妾做主啊皇上!” 崇庆帝的脸阴沉着:“丽妃,江南杀手,到底怎么回事?” 魏淑莹愣了愣:“皇上,什么江南杀手,臣妾不知啊皇上!” 崇庆帝:“百花深处一事,朕已经没有追究了,没想到你一直变本加厉。你真以为你江南魏家可以做得了朕的主了吗?” 玄刹卫统领蒙江从殿外领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身着粗布衣衫,俨然看不出来这是曾经名动京华的花魁花弄影。 花弄影跪在殿前磕了头:“民女花弄影,状告当朝丞相沈文宴。” 魏淑莹侧眸,脸色沉了沉。 崇庆帝道:“讲!” 花弄影声音极为清丽响亮,不愧是唱戏的,娓娓道来: “民女花弄影乃京华城中百花深处花魁,但民女还有一个身份, 是当朝丞相沈文宴的在外的相好,沈大人曾花重金在京华城中为民女置办一处宅子。” 她拿出地契呈了上去,那上面的名字的的确确是写的沈文宴的名字。 不过当朝官员包养红楼戏子一事,司空见惯,崇庆帝并不多言什么。 花弄影继续将几月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越说越惊天。 花弄影:“可就在几月前,沈大人突然求民女帮他做一件事。 让民女在阁楼与祁王殿下苟且,再假死栽赃祁王殿下。 沈大人承诺民女,事后民女就再不用回到百花深处当戏子,只需在他给民女买的大宅子里安安生生当个外室即可。 民女虽是戏子,也谈不上什么贞洁,但民女也跟了沈大人几年,断不是谁的床都在爬的。 所以民女在祁王殿下来的那日,便偷偷跑去了外面喝酒。 但没想到,到了第二日,就传出了祁王殿下奸杀花魁一事。 民女心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回到了沈大人给民女买的宅子里, 可是那宅子附近已经有陌生人脸在徘徊,那时民女便知道自己即将被杀人灭口。” 崇庆帝问:“几月前,沈文宴的嫡女可是祁王妃的人选,他构陷自己的准女婿做什么?” 花弄影咽了咽唾沫,道: “沈大人醉酒后曾私下告诉过我,江南魏家给他开出了更丰厚的条件。 让沈家嫡女与四皇子联姻。将来朝中有沈相,朝外有魏家,何愁四皇子不成大事?” 魏淑莹怒骂道:“一个勾栏院里的戏子的话不足为信,你凭什么攀咬我魏家!” 她心有不甘,自己没有等来司徒尧带着禁卫军大闹皇宫,却等来了百花深处一案的重启。 崇庆帝怒道:“丽妃,你住嘴!” 司徒尧眼皮抬了抬,慵懒邪气的笑荡在脸上: “ 我就说嘛,司徒卿肋骨断了两根,还没好利索,丽妃娘娘你就着急忙慌的让父皇赐婚沈家嫡女与司徒卿,原是想来个里应外合啊。” 花弄影继续说:“尔后民女就一直在京华城外附近躲藏,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义妹华昀婉意外成为了祁王妃。 这才知道那日因为民女没去阁楼,如此这般才害了昀婉。但追杀民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直到前几日才联系上她。” 司徒尧有些不爽了,什么叫害,华昀婉现在在祁王府不知道多快活。 “花弄影,是玄刹卫在我家王妃的旧居竹屋附近发现的。 那日玄刹卫若再晚一步,花弄影就死于江南杀手的刀下,那便是真的死无对证了。” 我家王妃…… 蒙江呈递上了两份供词。 一份是从百花深处带走的酒保在食人窟吐出来的东西,他们是如何向祁王下药,又是如何销毁证据; 另一份则是江南杀手的供词,几乎没有人能在玄刹卫的食人窟里熬得过来,都想着吐完真话早点死了好。 供词上面都将矛头指向了江南魏家,他们是魏家豢养的高级杀手。 在京华城中听令于丽妃魏淑莹的号令行事,消息的传递者就是大理寺少卿魏雍。 崇庆帝将证词一把扔在魏淑莹脸上:“魏淑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去想想如何感谢本王 魏淑莹自然是不承认,她尖声吼叫着: “明明就是祁王绑架嫔妃,祁王妃毒杀朝廷命官,为何不查此案,偏偏要将几月前的事情扯出来? 皇上,他们是在蒙蔽您的双眼啊! 再说了,玄刹卫是祁王的人,他们的人审问的供词完全不可信,臣妾冤枉啊!” 崇庆帝道:“传宋岩。” 魏淑莹双眸一惊,宋岩不是死了吗? 宋岩身着官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魏淑莹看见活生生,还一身整洁的宋岩,惊诧不已: “你……你不是死了吗?” 宋岩看着魏淑莹,虚了虚眼:“是死了,但又活了。” 那日不是华昀婉与司徒尧提前安排,他与自己的家人想必早已黄泉路上相见了。 宋岩敛了怒颜,正色道:“皇上,这供词不单单是王爷玄刹卫审问的,审问杀手时,微臣也在场。 所以这份供词是祁王府与大理寺同审,绝无一句虚言。另外,臣在此案中也充当了一次认证。 大理寺少卿魏雍曾对微臣下毒,那仵作也是魏雍的人,将一封提前写好的血书塞到了臣的衣服中,栽赃祁王妃。” 崇庆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掀了龙案上的东西: “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朕的嫔妃,儿子,一心只有帝位,你争我抢,耍尽手段。 魏淑莹,你江南魏家是要外戚专政,继而造反吗?” 魏淑莹一下子跪了下去,头上的珠花也从云鬓里摔了出来: “皇上,臣妾冤枉啊!四皇子也是您的儿子,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臣妾陪伴您多年,您真的就这么心狠吗? 当初生卿儿的时候,臣妾险些大出血,险些死了呀!” 司徒尧阴沉着脸,这女人着实喧闹,尖语尖声,听着令人头疼。 他扭头起身就要离去甘露殿。 崇庆帝冷声道:“站住,你去哪里?” 司徒尧有些不耐烦:“我可没心思看你们打情骂俏,追忆往昔。” 话音一落,司徒尧便踩着黑底金蟒纹的官靴走了出去。 司徒尧走到大理寺地牢的门前,眼神扫了一眼狱卒:“还要让本王请你开门?” 狱卒连忙道:“祁王殿下误会了,王妃娘娘可不在牢里。魏大人正在刑室审问……王妃呢。” 狱卒声音越说越小,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司徒尧的眼睛,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渗人的戾气。 司徒尧一把将身后禁卫军统领的刀给抽了出来,径直冲到了刑室。 走入刑室,他便看见魏雍拿着鞭子站在华昀婉身边,怒火一下子燃到了头顶。 周遭空气迅速凉了三分,狼一般的双眸迅速被戾气填充满。 “魏雍,你就是这样请我家祁王妃喝茶的?” 魏雍的身后传来一句冰凉渗人的话音。 他回头时,那砍刀已经一下子劈开了他的乌纱帽,头上的发髻一下子散了下来。 惊慌之中,他才看清楚了来人,居然是祁王,那个阎罗王见了都要绕道走的人。 “祁……王殿下,您怎么来了?”魏雍问了一句等同于白问的话。 隐藏在暗处的弓弩手也现了身,站到了魏雍身后: “王爷,属下一直注视到魏雍所有动向,王妃娘娘暂时无虞。” 司徒尧沉了眼:“魏雍是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将本王的王妃绑在十字架上,你干什么吃的?” 华昀婉这时开了口:“是我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的,王爷别怪他。” 狱卒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摸出腰上的钥匙开了锁链。 华昀婉从一下子泄了气,手腕手臂痛得要死。 司徒尧邪笑着:“上次,你用上一日接本王出狱,这次,本王只用了本日。华昀婉,你可以好好想想,回去要如何感谢本王了。” 魏雍跪在地上:“你们这是劫狱,是死罪!” 司徒尧抬了脚踩在魏雍背上: “要是换做从前,你江南魏家在京华的所有人,过了今晚子时全都得死。劫狱算什么,杀了你,也是看本王心情。” 司徒尧说完,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华昀婉的红肿的手腕,那手腕已经被手铐磨破了皮。 心中怒火再盛,一把捡起地上的鞭子往魏雍身上打去,连着十几鞭子,魏雍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 “祁王殿下用私刑,臣要去御前告状!”魏雍吼道。 司徒尧笑得极为猖狂,眼皮半掀,用鞭子缠在他脖子上,就往外拖走: “你不是很喜欢用私刑吗,本王让你就看看玄刹卫的私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事不做,满脑子都是这个华昀婉 若浮拿回了自己的药箱子,给华昀婉的手腕上了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华昀婉低声道:“王爷,甘露殿,咱们还是再去一趟的。” 司徒尧回眸:“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场大戏是该好好收一收了。 从安排花弄影上殿告状,再到宋岩假死令自己入狱,这一环扣一环, 都是为了让那人多犯下几道罪责,纵有参天大树靠着,这一次都要让她覆水难收。 入了甘露殿,灯火明亮了不少,司徒尧幽暗的目光正灼灼盯着她。 却发现华昀婉并没有第一眼将目光投向他,而是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花弄影。 他蓦的眸子沉了沉,抿了下嘴唇。 崇庆帝一脸怒色:“司徒尧,审案审一半就中途离开,你就是去接这个女人去了对吧?” 正事不做,满脑子都是这个华昀婉,司徒家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司徒尧淡淡看他一眼:“是啊。” 华昀婉行了礼:“启禀父皇,王爷他深知儿臣受冤枉,所以着急了些。 不过今日儿臣前来甘露殿,也是想来看看这背后人到底是谁。” 她拨了拨手里的佛珠,眉宇间依旧淡定从容,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淑莹道: “丽妃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江南魏家豢养的杀手已经不止一次暗杀过我了。 桃花村小竹林外是第一次,普觉寺山下是第二次。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老天爷是看得见的。” 送走华松涧的那日,祁王府外来了一位黑袍人。 司徒尧本来想把人轰走,但华昀婉坚持要见。 因为她知道,敢深夜前来,还在后面找祁王府主子的人,定是有重要消息相告。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大理寺卿宋岩。宋岩早已查到了暗杀一案与江南魏家、丽妃有关。 宋岩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心中的光,心中的正义。 只是他力量薄弱,不敢强行与魏家对峙,只好寻求一个稳当一点的靠山。 魏淑莹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一切都是司徒尧与华昀婉做的好戏。 都到这个份上了,顾太后连句话都没出来讲过,平日里她不是最宠爱这祁王与祁王妃了吗? 而宋岩假死就是为了保护这最重要的人证与线索,没想到啊,自己居然上当了! 魏淑莹脸色涨红:“华昀婉,你曾经好歹也是要做我儿媳妇的人,现在这么对我,你对得起司徒卿这么些年对你的情意吗? 他为了等你,死活不娶沈家嫡女,这么些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的心真是太狠了!” 祁王不是最心爱你吗,那咱们就说说过去,恶心恶心你们! 司徒尧听闻,阴鸷沉沉的眸喷薄出凶狠,鼻尖徐徐呼出一腔怒意来。 华昀婉看着她:“四皇子正是因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会毁了一生的前途。” 司徒尧冷声道:“好好说正事,不要关心错了人。”他横了华昀婉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 宋岩在这时将自己的包裹打开: “启禀皇上,这些东西都是魏雍贿赂臣的。 臣查出杀手与江南魏家脱不了干系,这件事让魏雍知道了后,他便许了这些珠宝给臣的夫人。这是物证。” 崇庆帝一脸严肃的看着华昀婉: “所以这一切你们早就知道了,就是今日等着在甘露殿让朕看戏对吧?” 华昀婉道:“父皇误会了。昀婉与王爷只是替父皇清君侧,让您看清楚身边谁是人谁是鬼。” 崇庆帝道:“你排这么一出大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要干什么,故意将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是吧?” 司徒尧听闻崇庆帝的声音越来越大,善意的提醒道: “父皇,小点声儿,她听得见,不聋。” 在场的人都侧眸看了看这个从前狠辣又混不吝的祁王,怎么对祁王妃就这么维护呢,着实不懂。 华昀婉脸色温和:“昀婉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喜欢将事情摊开说。” 她不闹大行吗? 若真是普觉寺山下的暗杀,皇帝根本不会管的。 毕竟魏淑莹是陪伴他多年的枕边人,又是四皇子司徒卿的生母。 想要扳倒皇帝的身人,必须要动了皇帝自身的利益才行,要不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魏淑莹一直殿前叫喊着:“皇上啊,您可不要让江南魏家寒了心呐。” 她拉出了江南魏家,想动她,休想! 华昀婉从袖口里拿出一道从建章宫传来的懿旨,看着崇庆帝。 第一百二十章 司徒尧,你是在诛心 “父皇,这是皇祖母下的懿旨。她老人家说了,江南魏家利国利民,的确立下不少功劳。 但江南魏家并不是只有丽妃娘娘一位嫡女,皇祖母她相信魏家还是有不少好姑娘的。” 这是一道联姻的懿旨,命魏家新选一位嫡女入宫为妃。 这样既全了皇室与魏家的关系,又可以让丽妃死得彻底。 魏家人不会懂不起的,自然是立马抛弃魏淑莹这颗棋子,用新的血液维系江南魏家在北齐的地位。 魏淑莹双眼一瞬瞪大,感觉浑身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不救我!我做的一切,难道就与魏家毫无关系吗!” 华昀婉明白,她要全了皇帝与江南魏家的关系,才能彻彻底底的扳倒丽妃魏淑莹。 若不是她,自己现在还在桃花村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岂会在暗杀与多次波折里反复蹚浑水。 这一切,都是魏淑莹造成的!她憎恨这个女人,毁掉自己人生的始作俑者。 司徒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双眼赤红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您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您为何要暗杀昀婉,构陷祁王?” 他被人扶着,此刻整个胸口发出剧烈的疼痛来。 司徒尧的确用刀架着他脖子,将他从府里捞了出来,让他来甘露殿候着。 没想到,自己还真的看到了一场大戏。 起初他并不明白司徒尧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他看见华昀婉登场,他才明白过来。 司徒尧这是要诛他的心,诛灭他对华昀婉所有的心思。 再见,他与她已是仇人,从此势不两立。 魏淑莹吼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华昀婉转过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司徒尧。为什么?司徒尧为什么故意安排这一幕? 司徒尧泛着戾气的眸,挑阴沉沉的迎上她的目光。 华昀婉垂了眸,不想再看他一眼。 崇庆帝寒声道: “丽妃魏淑莹心肠歹毒,多次谋害皇族,褫夺封号,降贬为庶人,赐死罪。念在其养育皇嗣有功,特恩准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魏雍,乃其帮凶,谋杀朝廷命官,赐腰斩。 沈文宴即为当朝丞相,却参与党争夺嫡,官降三级,罚俸一年。司徒卿……” 魏淑莹听闻皇帝要处置自己的儿子,哭诉道: “皇上,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一个人的罪过!” 司徒卿跪在魏淑莹身边,眼底灌满了泪水, 自己的母妃被打入冷宫,而自己竟是那样的无力,根本没有救她的法子。 崇庆帝道:“司徒卿,就在你的皇子府好生修身养性,无事不得出府。” 这一句话,等同于是将司徒卿从此软禁在府了。虽有皇子尊荣,但却已真正失势。 禁卫军来人将魏淑莹人等带了下去,就在这时,魏淑莹挣脱开了禁卫军的手,从头上拔下簪子就往距离自己最近的华昀婉肚子上刺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司徒卿扑了上去,挡在了华昀婉的面前。 那簪子将司徒卿的手掌刺了个对穿,鲜血同时溅在了魏淑莹与华昀婉的身上。 司徒尧一把将华昀婉捞了过去,冷眸扫向禁卫军: “禁卫军是该好好整顿,酒囊饭袋这个词算是抬举了。” 华昀婉心下一沉:“司徒卿!” 司徒卿忍着痛,艰难地对她扯出一抹笑来:“你啊,让我又爱又恨。” 那声音极小,小到只有司徒尧、与她二人可听见。 司徒卿挑衅的看向司徒尧,面容上浮现着一丝残忍笑意:“祁王,诛心,我也会呢。” 他就是要这样做,恩仇交融,纠葛不清。 司徒卿被拖走以后,华昀婉就冷着脸甩开了司徒尧的手。 这苦肉计,着实诛心。 她走向前去拉起花弄影:“父皇,若无其余事,儿臣就想带着花弄影告退了。” 司徒尧背着手,眼睛扫了扫司徒卿,又看着华昀婉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 二人上了马车出宫,花弄影问:“昀婉,你不等你家王爷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疼司徒卿了? 华昀婉垂了眼眸,有些黯然:“不必了,他有马。” 花弄影靠在马车座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躲躲藏藏好几月,这下子总算不用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昀婉,这一次多亏有你,你那脑子就是比一般人的好使。” 华昀婉紧了紧眉:“你为何不直接到王府来寻我,入了王府门,外边的人就不敢拿你怎样了。” 花弄影有些神伤: “外边的人都说你在祁王府过得艰难,我怎敢直接来找你?加上我一直在躲藏,根本不敢入京华城。” 华昀婉拉过她的手,安慰道:“幸好你想了法子提醒我你在桃花村,要不然这一次扳倒丽妃可没那么容易。 没有你的举证,牵扯到那样多的人,光是我在普觉寺山下被害一事,根本无法彻底撼动丽妃。” 花弄影闭上双眼:“唉,这都是我害苦了你。 未婚先孕,又嫁给恶名在外的祁王,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过来的?” 风里来雨里去,好几次都站在生死边缘了。 不过这话,她没告诉花弄影。 而是说:“我生下孩子后,就可以离开祁王府,再忍忍就可以过去了。” 花弄影道:“是吗?我怎么觉得祁王殿下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到时候真的会放你走?” 华昀婉拉着她的手:“你瞧瞧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在担心我的事? 从明日起,你就安安心心在祁王府住下,直到将你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花弄影却摇头:“这不太好,不能给你添麻烦,我还是远走他乡吧。” 华昀婉认真道:“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从前要不是靠你接济,我娘、陶姑还有我早就饿死了。 弄影姐姐,我在祁王府一日,就没有人敢说你一句。 你放心住吧,百花深处你定是回不去了,不妨想想以后的日子要做什么。” 花弄影有些迷茫:“是啊,我只是个戏子,离开了百花深处我又能做什么呢?” 马车行至祁王府,华昀婉指了两个丫鬟给花弄影,将她带去了另一处院子休息。 而她自己便回了梨花落,饿了一天,竟什么也不想吃了,身心俱疲。 推了房门,却发现司徒尧已经坐在了床上。 华昀婉眉眼疏淡,努力做到与寻常一个样子: “王爷的脚程居然还比我们快些。”她此刻已经感受到了司徒尧的戾气,却不想和他明着发生吵架。 径直走去了雕花铜镜前,将钗环取了下来。 司徒尧阴沉着脸看着她:“华昀婉,你今日什么意思?” 华昀婉看着铜镜里的司徒尧:“王爷若是想要来吵架的话,另选一日吧,今日昀婉真的乏了。” 司徒尧:“心疼司徒卿了?” 她沉默。 司徒尧起身走到她身后,压着喉咙道:“本王问你话呢。” 华昀婉眉头不由得紧了紧: “是啊,他的母亲因为我被打入冷宫了,江南魏家也狠狠在父皇心底留下一笔,而他自己也被软禁。 纵使我对着他的亲人做了那么多恶事,他今日也选择了义无反顾的救我。 说实在的,我心中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多次暗杀我的,是魏淑莹,而不是司徒卿。” 司徒尧扳过她的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要是敢再说一句心疼他的话,他过几日怎么死在四皇子府的都不知道。” 一字一句,犹如恶魔的低吟。 华昀婉凤睫微颤,心中有些酸涩,她非常不明白司徒尧这样的行为,好似永远都觉得她与司徒卿在暗中苟且。 “王爷当真要如此心狠手辣吗? 今日你特意将司徒卿安排在屏风后,不就是为了可以彻彻底底的断掉司徒卿对我的念想吗?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一生,我与司徒卿都会是仇人,再不会多说一句话。” 司徒尧今日这样做,令华昀婉很是难受。虽说司徒卿最终也会知道,但以这样面对面的方式,着实诛心。 司徒尧暗哑嗓音从头顶劈来: “那可不一定,司徒卿的皇子府里画满了你的肖像。 他对你的心思,谁人不知?你当初写休书,就是为了能早一点与他重逢吧?” 玄刹卫暗中探了消息,司徒卿日日大醉皇子府,为华昀婉作诗作画。 还扬言,势必要将她夺回手中。 司徒尧知晓后,杀了司徒卿的心的都有,诛心算什么。 华昀婉起身绕过他:“王爷,随意怀疑枕边人,你当昀婉是块木头吗?” 司徒尧从背后突然拉过她,修长的手臂禁锢住她的胸口: “本王是让你,也让他,都一起断了念想。你华昀婉此生,只能是我司徒尧的女人。 谁肖想,谁死。” 司徒尧阴暗的语声,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极为凶恶。 华昀婉眼眸微红,双眸怔怔的看着前方的烛火,有些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尧忽的幽暗了眼神,咬着后槽牙道: “这场大戏,本王倒觉得你很会演。华昀婉,你对本王怕不是也是演的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爷,将玉簪还给昀婉吧 他的话锋一转,居然转到了这个上面。 是啊,他向来是不会深信任何人的,这个人疑心甚重。 华昀婉蓦的回了眸,她看见司徒尧眼里翻腾着杀气,极为可怕。 她知道,他在司徒尧的身边,稍有不慎依旧会有生命之忧。 可是今日的她,俨然有些失去理智了。 她憎恨的是丽妃,而不是司徒卿,这件事的确也波及到了他。 虽说司徒卿当初做了一些负心之事,但自己从未想过要报复回来。 华昀婉伸手一把抽离了司徒尧发髻上的伽蓝菩萨玉簪: “王爷事事怀疑昀婉,昀婉解释再多也无用。 若一颗真心都要被人无数次的怀疑,那王爷不妨弃了昀婉吧。所以这玉簪,昀婉就将其收回。” 这一举动,简直是在死亡边际上来回横跳。 司徒尧的眼里填满了怒火:“华昀婉,你胆子愈发大了!” 华昀婉憔悴的看着他: “这枚玉簪对昀婉极为重要,看重的东西自然是给重要的人,而不是给一个只会耍小心思,无故猜忌我的人。” 她将玉簪死死捏在手里,司徒尧拉过她拿玉簪的手: “是不是本王待你愈发好,你就愈发放肆了?还是说,你是真的在心疼司徒卿!” 华昀婉鼻尖微酸,她向来是个忍不住眼泪的人,泪眼朦胧的看着司徒尧: “司徒卿做错什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二人沉默良久,对峙在深夜里。 司徒尧道:“你对本王最好是没有一点假意,若让本王发现,华昀婉,我一定让你比死还难受。” 华昀婉开始担心孩子落地那一日,她要如何脱身了。 司徒尧将她手里的玉簪又夺了回去,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脸色并未好转。 他本想伸手抹去华昀婉脸上的泪,却不曾想她向后退了两步,沉沉的望着他。 她立马在反思自己,今日是自己冲动了,她不该激怒司徒尧的。 她应该像往日一般顺从,温柔沉静。 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梨花落的园林里,一边走一边抹泪,对着秋日星辰,泣声淹没在凉意深深的夜里。 沉沉睡去,次日醒来,她愿意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若浮按照惯例,每日华昀婉醒来后,都会给她摸摸脉: “王妃娘娘这孕相极好,不用过多担忧什么。” 华昀婉倒是有些忧心,毕竟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身份并不普通: “若浮,你会接生孩子吗?” 若浮摇了摇头:“只是见过,但到底要如何做,也不是很熟稔。” 华昀婉捧着那碗燕窝粥,在那里想着: “若我分娩在即,那接生的婆子有问题,想致我与孩子死地的话,那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 近来经历了暗杀、陷害,这一次,我不得不提前防备。” 若浮也认真了起来:“娘娘的意思说,让若浮去学学接生之法?” 华昀婉点首:“对,去外面找那种业务好的接生婆,你尽管跟着她便是了。 我会让王府新上任的管家去给人打个招呼,咱们每月倒贴给接生婆银子。 让她好好教你,一定要在实战中去教,光用嘴说是没用的。” 她心中很明白,生产之时,自己与孩子都是虚弱而又无力反击的,所以自己必须要提前盘算。 若浮点点头:“奴婢一定好生学,决不让王妃有任何危险。” 花弄影换了一身玫红色的裙子,依旧如从前那般艳丽妩媚。 她性子比华昀婉开朗些,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华昀婉很喜欢和她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不用花太多心思去猜她的心思。 “弄影姐姐,上次的事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今日咱们上街,陪你去买买东西吧,这段日子你委实受苦了。” 花弄影爽快的点点头:“好啊,走,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说完她又顿了顿:“对了,沈文宴留给我的宅子,地契还在我这里呢。 我想去把这宅子卖了换成钱,回到桃花村在你的竹屋边再修一处屋子,咱们要长长久久的相伴。” 华昀婉似乎想起一事来,她笑道:“小竹屋本就是要修缮的,到时候我让人直接扩建吧,给你修一间大屋子,你的钱就留着吧。” 华昀婉拿着厚厚的银票,带着花弄影在京华城里四处游荡,仿佛昨日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花弄影问:“昀婉,王爷对你到底好吗?” 华昀婉想了半天:“好的时候也好,不好的时候也不好。”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评判,他会给自己做糖吃,也会掐她脖子。 他会舍命救自己,也会对她疑心深重,大吼大叫。 花弄影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打人前,一般没有问人家名字的习惯 蒙雪付完钱走了上来,华昀婉眼神闪了闪。 花弄影立即悟了过来:“瞧你这眼神,害羞了吧?别害羞,你与王爷很般配。” 二人挽着手,走进了一家做首饰的店铺,望月斋。 “弄影姐姐,看上什么就买下来,别客气。”她笑着说道。 花弄影很是开心,看上一对成色好的粉色碧玺手镯。 刚要让店家包起来,就被人冷声嘲讽了起来: “哟,百花深处里的戏子与祁王妃做了朋友,都敢来京华第一首饰铺望月斋买首饰了?” 华昀婉侧眸,眼前这女子,自己根本不认得。 花弄影也冷声回了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家那个嫁了好几次都嫁不出去的嫡女。” 从前这沈家嫡女沈溪月知道了她的存在后,一直想尽办法的来为难她,说要替沈夫人出口气。 花弄影有什么法子,她敢得罪当朝丞相吗? 飘零的浮萍,权贵说怎样就是怎样。 不过她当时也嘲笑了回去,你父亲納了四十八房妾你不去出气,居然来为难一个外室。 听完花弄影的言语,华昀婉也反应过来了。 沈家嫡女,曾经险些与司徒尧订婚,要成为祁王妃的人。 前几日也差点成为四皇子妃,可现在还是待字闺中。 她与她虽然无直接的冤仇,可这沈家嫡女两次与皇室定亲, 两次都因自己而被迫失去与皇室联姻的机会,虽无心,但却是事实。 沈溪月将目光转向华昀婉: “风尘地方出身的女子果真就与戏子、青楼女子在一起玩儿。好歹也是祁王妃,看来也是改不了自己骨子里的贱。” 花弄影怒喝道:“沈溪月,祁王妃可是皇室中人,也是你可随随便便置喙的!” 沈溪月冷笑一声:“溪月出身清流世家,见不得脏东西。” 她说完,伸手夺过了店小二手中的粉丝碧玺手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比划着,很是了不得。 华昀婉走了上前,当即冷了脸色:“脱下来。” 沈溪月娇蛮不可一世,在沈文宴沈丞相没有被贬职前, 她可是丞相嫡女,身份尊贵,皇宴宴席她可是从小出席到大的,哪里被人这般命令过。 “我不脱又怎样?祁王妃难道还要当街杀人吗?” 她挑衅的看着华昀婉,并不惧怕她。 毕竟她与鲁国公府关系疏远,与祁王成婚也是意外,想来也是个没依靠的人。 沈溪月旁边的一位黄衣女子也加入了这场骂战,她满脸的不屑: “听说祁王妃的母亲从前也是位乐女,身份低贱,没想到生了个女儿还是走了她的老路,就连交的朋友也是个戏子。 下九流,嫁入皇室又如何,血统生来就下贱。” 沈溪月:“不过你华昀婉与祁王倒是挺般配的,一个是出生在冷宫的弃儿,一个是鲁国公府的弃女,弃儿配弃女会生出什么来?” 那黄衣女子接了一句:“自然是烂货贱货,一辈子的下贱坯子了呗!”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到了黄衣女子脸上,华昀婉没有放下手臂,顺手又给了沈溪月一个耳光。 黄衣女子捂住脸,怒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华昀婉气势摄人,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动怒过了,这两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 她怒道:“我打人前,一般没有问人家名字的习惯。” 华昀婉拖过沈溪月的手臂,强行将碧玺手镯给脱了下来递给了花弄影: “祁王府看上的东西,你们还没资格抢。” 黄衣女子拉住了华昀婉的衣袖: “我可是太常公主的嫡长女,我娘乃当今圣上的姐姐,当今皇上是我亲舅舅!你个腌臜货,竟然敢打我!” 沈溪月骂道:“华昀婉,你疯了吗你!” 花弄影立即挡在华昀婉的身前,生怕这两个疯女人将有孕的华昀婉给推倒。 华昀婉凤眸冰凉:“我打你是在救你。 这些话,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小心你明日起来手脚少一根。 再次警告你们二人,若再有一句不干净的话传到我耳朵里,不见血,本王妃可是不会收场的!” 她再次借用了一下司徒尧的名声,先在心底说一下对不起。 蒙雪带着玄刹卫冲了进来,将刀架在黄衣女子脖子上:“立即松开祁王妃!” 黄衣女子尖声大哭起来:“我今日定要回公主府告你一状,你等着!” 华昀婉看了一眼花弄影:“回吧,今日没心情了。” 回去的路上,华昀婉有些沉默,她脑海里满是沈溪月与黄衣女子的话。 出身这个问题,好似是人无法选择的。 就算你足够好,待人足够温和,也全力在改变,可这世上依旧会有人捏住你的过去不放手。 明明是无力的过去,可在这些高门贵女眼中,就是污点。 “弄影姐姐,你知道我上一次打人是什么时候吗?”她幽怨的问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了本王,她活不下去的 花弄影一愣,是啊,昀婉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 说话声音都是小小的,怎么今日就打人了呢,还不是第一次。 “对啊,你现在居然敢打人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华昀婉苦笑了一声:“上一次我打人是在宫门口,四皇子司徒卿当着我的面谩骂司徒尧来着。” 花弄影细长的眉挑了挑:“哟,心疼你家王爷了。” 华昀婉很是认真的说:“是啊,我是心疼他的。 因为我与他的出生,还有成长都是那样的相似。 被抛弃,却又顽强的活了下来,我们似乎认命,又似乎不认命。 一边被人瞧不起,又一边在努力的活着。 只是司徒尧比我更惨,在黑暗里走了太久太久,以至于他内心是个很贫瘠又迷惑的人, 经不起人性一点的动荡与背叛,所以想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花弄影:“所以你现在不生他气了?” 华昀婉温柔笑了笑:“有时候想通了,也就好了。” 蒙雪走在马车外,尖着耳朵在听。 每次听到关键处,总是被马路上的声音给掩盖了过去,真不知道一会儿回去了该怎么交代。 有些听见了的话语,自己却又听不明白,要是王爷问起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该如何回答? 祁王府的中庭花园中,彤色凌霄花已经开始渐渐盛放。 凌霄花爱攀沿,祁王府的凌霄花就喜欢攀在房檐上,开得到处都是。 这种花朵很特殊,必须依附大树或有个依靠才能生存。 司徒尧手里拈了一朵凌霄花,听完蒙雪的禀报后,有那么三分骄傲: “她就像这凌霄花,没了本王,活不下去的。” 蒙雪:“……” 她不敢接话,也不敢问。 自己方才只是说了今日在望月斋发生的那件事,祁王妃用了祁王的名声威胁黄衣女子一事。 司徒尧阴沉的看了她一眼:“还有呢?知道什么叫一字不漏吗?” 蒙雪开始绞尽脑汁的想: “哦,王妃娘娘还说了,她心疼王爷您。 还说自己两次打人都是因为有人对王爷您不敬,上一次打的人是四皇子。 弄影姑娘说,王妃是从不动手打人的人,想来王妃娘娘对王爷足见喜欢,才能这般维护。” 司徒尧邪气的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唇角扬了扬:“继续。” 蒙雪:“王妃娘娘心情想来有些不好,毕竟自己与母亲的出身老是被人置喙,好似有点心结了。” 司徒尧沉了沉眼,一把将凌霄花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太常公主的女儿,沈文宴的女儿,都他妈算什么东西! 蒙雪突然想起一句话: “等等王爷,还有一句……弄影姑娘问王妃喜不喜欢王爷,王妃当时还害羞了。 随后弄影姑娘就说,王妃与王爷很是般配,让王妃娘娘别害羞。” 司徒尧回眸,眼底掠过一丝光来:“当真?” 蒙雪点了点头。 蒙雪,好样的…… 司徒尧背着手去了梨花落,走到门前,他又停住了脚步。 “蒙江,备一匹快马,本王要入宫。”他阴沉着脸。 司徒尧刚一走进建章宫,便看见太常公主领着那玉郡主唐诗如跪在地上哭泣。 太常公主自小与崇庆帝关系甚好,自然与当朝太后的关系也差不到哪里去。 唐诗如是她最宠爱的女儿,被华昀婉当街扇了一个耳光,这还了得。 唐诗如哭得声音最大:“皇外祖,您得给我做主啊。 祁王妃仗着您和祁王的名声,当街打人,有辱我北齐皇室名声。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您不罚她,灭灭她的威风,以后还得了,定是要翻了天去。” 顾太后一脸为难,这唐诗如也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小时候软糯可爱,怎么就与昀婉结了仇。 “唉,昀婉她怀有身子,脾气大了些也很正常。改天我让她进宫,好好说说她。” 太常公主不依不饶: “母后,您看看,我家诗如的脸都肿了,还有指甲印。 诗如可是个女孩子,马上要谈婚论嫁了,这毁容了可还了得。 母后您当真要如此偏心吗,孙媳妇是肉,外孙女就是草对吗?” 顾太后从凤椅上走了下来,拉起唐诗如: “太常,小孩子闹闹脾气很正常,你这样说,就言重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走到唐诗如与太常公主身后:“唐诗如,你信不信本王一脚踩死你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子是来给你们讲道理的吗 唐诗如一听见这阴沉暗哑的声音,起身起到一半又跪了下去,躲在顾太后的脚跟前: “皇外祖,您快看看,华昀婉一定是回去告恶状了!” 司徒尧眼皮半抬,慵懒的背着手:“有本事,就在建章宫躲一辈子。” 他话完,阴鸷的笑了笑。 唐诗如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顾太后低吼道:“好歹也是你妹妹,吓她干嘛。” 司徒尧道:“本王的王妃一般不打人,若她动了手,那一定是旁人的错。” 这个逻辑满分。 唐诗如哭诉着:“祁王殿下这样说就是蛮不讲理了! 是华昀婉她动手打人在先,我们只不过说了她几句罢了。这件事,你也要分分轻重与对错!” 司徒尧寒声道:“本王来这儿,是给华昀婉出气的,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 太常公主怒气冲冲: “华昀婉不过是鲁国公府的弃女,流落百花深处做琵琶女,身份本就不能与名门贵女所相比。 她今日打人,完全就是卑微草民对北齐权贵的挑衅!” 司徒尧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本王也是冷宫中的弃子,怎么,不配与你这等权贵说话了?” 太常公主一下子闭了嘴,她知道祁王的出身一直是宫里的禁忌。 他冷笑了一下:“唐诗如,本王就是来通知你, 在太阳落山之前,你没到祁王府磕满五百个响头,今晚北齐三万禁卫军,就到你府上喝茶。” 唐诗如拉着顾太后的裙摆:“皇外祖,您看呐,祁王好生嚣张!” 顾太后道:“阿尧,五百个会不会多了一点,你妹妹可是个姑娘。”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阴狠怒意骤然而起: “皇祖母,她得庆幸她是位姑娘,若是位男子,今日之事,不见血是不会收场的!” 谁的面子他也不给,说完这句,他就转身离去。 离去之前司徒尧冷淡的看了唐诗如一眼:“对了,别忘了让沈府那位一起来。” 太常公主愣在那处,她最清楚司徒尧的性格了,说一不二, 今日撂下话就走了,定是要给那华昀婉出气的。 若三万禁卫军今晚真的围了公主府,怕就不是五百个响头那样简单了。 “我说诗如啊,你惹什么人不好,去惹祁王府的干嘛? 不知道那司徒尧是什么人吗? 上次你娇娇姐姐,才被司徒尧扇了一个巴掌,脸肿了四五天呢,你都忘了吗?” 唐诗如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道: “娘,我是郡主,我不能去府门前磕头,你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太常公主求助顾太后:“母后,您当真不管了吗?” 顾太后道:“哀家这太后只有凤印,可没有兵符啊。你们惹谁不行,非要惹辖制三万禁卫军的统领。 再说了,昀婉的性子哀家是知道的,她都忍不住动手打人了,你们自己也该反思一下。” 黄昏前后,唐诗如与沈溪月跪在祁王府门前磕头,磕一个头说一句: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华昀婉站在府门前先是一愣,又看了看司徒尧,随后就明白了。 她释怀的笑了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见了王爷去给昀婉出了气,这下又不生气了。 让她们回去吧,这都两百多个响头了,惩罚已经到位了。” 司徒尧挑眉:“真解气了?” 华昀婉笑着点点头。 司徒尧身形如山,立在大门前,冷声道:“滚吧。” 花弄影也看了场好戏: “就是该闹大些,杀鸡儆猴。免得以后上个街还要听人污言秽语的,心烦。” 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二人回了梨花落,他坐在书案前,递给了华昀婉一颗琉璃糖: “看看。” 琉璃糖的糖纸被华昀婉慢慢剥开,上面写了八个字, 她怔怔看完,竟悄悄红了眼眶,那八个字司徒尧写的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虽然这话不是安慰姑娘家的暖心话,但却很有道理,一下子击中了华昀婉的心。 司徒尧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华昀婉,出身算什么,这根本不重要。 华昀婉将桂花味道的琉璃糖含在嘴里,这一刻竟觉得无比清甜。 就连他都明白的道理,自己却介意了许久。 司徒尧走上前来,大掌扣住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胸前: “以后听见不爽快的话,千万别捂住自己耳朵往心里去,记得要去撕烂别人的嘴。” 华昀婉抬眸,撞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正燃起一把山火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做本王的凌霄花好不好 “昀婉明白了,从此再不会有这心结。” 她轻声说着,眼底里也挂起了一丝笑意来。 从前都是她对司徒尧讲着这样那样的道理,今日她仿佛也被上了一课。 她拿着糖纸再次端详了起来:“王爷的字进步真是神速,短短一月,竟有这般笔锋了。” 司徒尧的字和她的不同,他手腕有劲儿,写出来的字苍遒有力,笔锋如刀。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本王学什么不快?” 华昀婉莞尔:“王爷自是天纵英姿,聪慧……” 她柔软的唇突然被吸吮住,男子沉沉的气息极速窜入她的身心。 强势的吻突如其来,像发动攻击的狼。 司徒尧墨眸半垂的看着她:“为什么要害羞?” 他前后无话,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华昀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王爷在说什么,什么害羞?” 司徒尧将她抱着坐在自己大腿上,薄唇放在她的耳珠边,温热气息传入耳畔: “旁人问你对本王的心意,为何要害羞?” 他暗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欲火,眼神灼灼的看着华昀婉,像要吃人的模样。 华昀婉脑子飞快的转着,她终于想起是怎么一回事了。 花弄影与她的对话,想必是蒙雪都告诉了司徒尧。 她颔首娇羞一笑,软声道: “我可不像王爷炙热似火,直截了当。女子家家,这些话怎好直接说出口?” 司徒尧灼灼的盯着她:“你对本王就得要直截了当。” 他将华昀婉放在鸾床上,低声道:“可本王还是想将你的心剖出来看看,看个明白才安心。” 华昀婉蓦的瞪大了眼,不会吧,还有这癖好? 司徒尧眼神迷离的压了上来,掀开她衣衫,狂乱的吻了下去。 “华昀婉,做本王的凌霄花好不好?” 华昀婉衣衫全被掀开,脸色潮红中带有一丝疑惑,甚至还有些惊恐: “凌霄花,为何是凌霄花?” 此花花语不是慈母之爱吗?司徒尧这是把她当成娘了? 司徒尧的手指穿过她娇小细软的手掌紧紧缠绕:“会……缠人。” 凌霄花缠绕苍木而活,继而越攀越高。 可无论它如何盛放,都离不开那棵大树。 “王爷,你压着我肚子了……”华昀婉双手撑在司徒尧胸前。 作势又要呕吐:“还有点想吐……” 司徒尧沉了沉眉:“华昀婉,你这早就过了三个月了,装什么装?上次也没见你怎样!” “许是今日午膳荤腥用多了些吧。”华昀婉一脸无辜的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起身低吼道:“你就作吧,全天下就你一个女人是吧?” 华昀婉依旧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昀婉也不是故意的。” …… 黄昏后,华松涧也抵达祁王府,只不过这日并未讲课。 月光悄然映于夜幕,星光点点,垂落人间。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摆上好酒小酌。 华昀婉抱着顾太后赐的琵琶走了出来, 换了一身玉白色的素纹浮光锦长裙,浮光锦遇月光泛着淡淡光晕。 云鬓簪了一朵鹅黄色的金丝牡丹花,斜插两只白玉簪子。 她行走在月光下,像蓬莱天宫里飞来的仙子,一颦一笑之间,风华无双。 华昀婉的琵琶在整个京华城都是极为出名的, 只是她从未露面露姓,所以世人仅知晓百花深处花魁的琵琶女,功夫了得。 花弄影也换好了一身碧绿色的舞服,在华昀婉琵琶声声的伴奏下,她点足飞身,长袖翩翩。 二人从前在百花深处就是一对极有默契的搭档,几月不曾表演,今日的乐声与舞蹈还如昨日一般流畅。 司徒尧手里拈着玉樽,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人沉静了下来,眼神柔和。 他的目光锁定在华昀婉那皙白的身影上,怎么看都觉不够。 他清楚的感知到,此刻是在人间,而非黑暗无边的地狱。 华松涧这是第一次见花弄影,女子舞袖,翩若惊鸿,饶是觉得惊艳无比。 他突然笑道:“权贵们总是瞧不起声乐之人,却又爱不释手。说到底,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清高和那腐朽的思想。” 司徒尧唇角弯了弯:“你是看上花弄影了吧?” 华松涧嘴里的酒当即就喷了出来,呛咳不断: “王爷莫要乱讲,微臣与弄影姑娘这才第一次见。” 他立马转了话题:“王爷可知七妹的名字,中间的‘昀’字是何意?” 司徒尧一下子转眸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华昀婉,你才是诛心呐 华松涧道:“昀,光也。” 司徒尧长眉微动,他定睛看向了华昀婉。 光,原来她就是光,是照入地狱里的一束光啊。 半晌,他道:“鲁国公那么多儿女,就这个名字取得像样。” 华松涧:“……” 华昀婉侧眸对着司徒尧时,刚好嘴里唱到这句: “剪三寸白月光,映你眉间心上。见天光温柔,许尽一世安好。” 司徒尧举了举酒杯,随即扬首一饮而尽,深邃如墨的眉眼里溢出淡淡雾气。 华昀婉,你才是诛心呐。 —— 宫里传出消息,祁王司徒尧被停禁军统领一职,兵符已被崇庆帝收回。 苏贵妃的儿子,二皇子司徒权清剿淮阳王余孽立功,即将拔营回朝,崇庆帝已有封王之意。 消息传到祁王府时,已是三日后。 华昀婉手里的山水琵琶骤然一停,尾音在最后一刻严重的走了音。 司徒尧拼死才换来给淮阳王沉重打击,怎么清剿余孽时就是二皇子了,还立了功? 可这三日里,司徒尧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华昀婉看着从宫中速速赶来的建章宫掌事姑姑映荷,垂了眉眼: “前脚收回王爷的兵符,后脚就有人封王了?” 在北齐皇室有个传统,太子以下是亲王,亲王以下再是皇子。 皇子优秀而被册封亲王,一旦册封为亲王便意味着有实力参与夺嫡, 就连太子的储君之位都不是永远的稳固。 映荷站在石凳前,回忆道:“现下都不清楚皇上的意思。 虽说北齐皇位一直坚持立嫡立长,但三朝以前,也曾出现过皇帝驾崩传位亲王一事。 加上太子爷每年到了秋冬时节,身上寒疾加重,次次都要走一回鬼门关。 所以二皇子在这个时候被提议封王,皇上的意思已经有些明显了。” 华昀婉缓缓起身,将怀里的琵琶递给了翠微:“我明白皇祖母的为难。 她一边爱重丹云皇后留下的两个儿子,希望太子与王爷来守着北齐的天下, 可她一边又是北齐的太后,不能不管不顾北齐江山的安定, 强硬留着身子本就不好的太子爷继位,加上王爷初入朝堂,根基薄弱,这场云端路简直是雪上加霜。” 映荷眸光亮了亮,却又透着一股悲伤:“奴婢感念王妃体谅太后。” 华昀婉扶起勾着身子的映荷:“皇祖母可还有话要提点?” 映荷:“太后让奴婢告诉娘娘,其余的事先别管,先助阵王爷拿稳这三万禁卫军的兵符,因为这是他初入朝堂的第一仗,根基必须要打好。” 华昀婉目光定了定: “好,昀婉明白了。姑姑且安心回去告诉皇祖母,昀婉一定会全力助王爷坐稳禁军统领之位。” 映荷回宫后,华昀婉便起身离开了梨花落,去了浮清池。 她清楚司徒尧的习惯,心烦意乱时,他喜欢一直泡在温泉水里,谁也不见。 司徒尧靠在烟雾缭绕温泉池的一侧,头上的辫子依旧穿着金珠子,泛着淡淡依旧傲然的金光。 “本王都说了,让你们滚出去,没听见?” 司徒尧缓缓睁开带有戾气的双眸,看着唇边的糕点,怒意骤然而起。 他正欲罚这些不听话的奴婢,回头才知是华昀婉一个人挺着肚子,勾着腰站在温泉池边。 “翠微最会做甜点了,王爷要不要尝尝这松菊酥?”她笑盈盈的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别过脸去:“想承宠也不看看时候?” 华昀婉勾着的腰勾久了还是会有些酸,她保持这个样子不变,手臂就这么一直举着: “奴婢仆从们在王爷有怒意时,都知道躲得远远的,可昀婉却偏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撞在王爷的火山口上。” 司徒尧转过脸,阴沉的看着她:“别人害怕死,你是生怕自己死不了对吧?” 华昀婉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因为旁人只是惧怕王爷,可王爷的死活他们并不关心。 昀婉也害怕发怒时的王爷,但昀婉与王爷现在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王爷伤心难过时,昀婉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司徒尧唇角凉薄的勾了勾:“你难过什么,你依旧是祁王妃。” 华昀婉举着糕点的手臂开始发酸,她蹙了蹙眉: “王爷命禁卫军杀了几位外邦王孙这件事,昀婉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可王爷为何不解释一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等我回来你再折断我的腿好不好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你是来质问本王的?” 他话完,看见华昀婉手臂微微抖动但依旧举着松菊酥,一把将糕点夺了过来扔在温泉池的边上。 华昀婉凤眸颤了颤:“昀婉没有什么需要质问王爷的。 自王爷接管禁卫军的这段时日来,贬斥了也提拔了不少人, 那些凭着世家关系在禁卫军队伍里捞油混吃的人,被王爷一一拔除, 那些有真本事却是寒门、庶民的人却被王爷一一升了职位。 整个禁卫军如今已是肃然一新,从前的浑浊与腐气已经全然不再。 这样的手段,在昀婉看来是极好,可在那些世家看来,却是动了他们的甜头, 毕竟谁也不希望不靠着任何世家的王爷掌权,所以禁卫军一旦有了错处,就会变得极为不可控。” 司徒尧低吼道:“你挺着个肚子又勾着腰,说话不嫌累?” 他起身从池子里缓缓走了出来,华昀婉赶忙将锦帕为他披了上去。 这下,她终于可以直起身子说话了。 “外邦王孙在北齐的皇宫里调戏宫女,太监们上前阻挠却被这群外邦贵族给打死。 此次来北齐的外邦国家少说也有二十来国,若王爷不严惩,这群人在北齐的宫里可还得了? 王爷作为禁卫军之首,保护的不仅仅是宫里贵人们的安全,还有北齐大国的国威。” 华昀婉声声坚定的说着。 司徒尧冷笑了一声:“禁卫军杀死的可不是外邦里的臣子,而是扶桑国的一位王子。” 宫里传出的话,不过轻描淡写的说了祁王无视两国邦交,弑杀扶桑王子,令多国使臣震怒。 可就映荷带来的消息,华昀婉就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小小海岛上扶桑国的王子有错在先,不杀鸡儆猴,后面国家的人岂不是要在北齐闹翻了天?” 华昀婉心底也觉得司徒尧没做错,北齐毕竟是大国,大国怎能不立国威? 司徒尧眉峰挑了挑:“本王做事,只求于心,不问天地。” 他的心如何,朝廷并不看重,只是一群世家之首在甘露殿前闹了起来。 说掌控宫城安危的人,不能是如此嗜杀之人,而不问他为何杀人。 华昀婉在他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在他身边铺散开,让人宁静异常: “好,王爷求心,昀婉便去为王爷求天地的认可。” 司徒尧侧眸,冷冽道:“华昀婉,朝堂上的事你别管。” 华昀婉坚定的道:“这条路上的浑水,是昀婉让王爷去淌的。 若王爷身无矩火,昀婉便做你身边的荧荧微光。无论未来如何,都会陪着王爷一起,站在你的身边。” 司徒尧阴沉沉的看着她,目光微闪。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干净的丝帕,替司徒尧拭去额角上的汗水, 动作轻柔,像是在抚平他内心的委屈: “是非在人,成败在天。王爷这么多年的灾难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灾难,而是小人灾难。” 司徒尧抬眸,一把捉住华昀婉的手,浓眉上有一团暗云在涌动: “事实证明,本王并不适合入朝堂,本王更适合在暗夜里去厮杀。 行事爽快,更不用缩手缩脚。 华昀婉,本王警告你,别去求那皇帝老儿,更别去求太后,我祁王府的人决不奴颜媚骨!” 司徒尧来了一腔怒火,他死死瞪着华昀婉,如狼一般凶狠。 华昀婉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她笑着起身作势要离开: “纵有疾风滔天起,亦有愚人不言弃。” 司徒尧站了起来,如山一般巨大,他掐住华昀婉的后脖子: “你敢出府一步,去做奴求饶,信不信本王把腿给你折了?” 他压着嗓子吼着,怒意深深,额头上的青筋也凸了凸。 华昀婉回眸看着柔柔的看着司徒尧,双手一下子穿过他紧实的窄腰将他抱住。 她将头放在司徒尧的胸膛上:“阿尧,那等我回来你再折断我的腿好不好?” 那一声‘阿尧’,险些撞碎他的反骨; 那娇软的声音更差点撩熄他的怒火, 仿佛是在诉说情话一般温柔。 司徒尧有些愣神,赤红的双眸退了三分怒色, 他晃神过后,华昀婉只留给了他一副离去的背影。 他阴沉的看着她离去方向,唇角垂了垂,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来做他的眼,他的灯 华昀婉从浮清池出来直接就出了府,那马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到了大理寺,华昀婉见到了宋岩。 “宋大人,扶桑国王子被禁卫军打死一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她开门见山的道。 宋岩行了礼:“微臣与王妃娘娘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王妃想要什么,微臣很明白。” 他转身吩咐手底下的人上去里边的屋子里取来卷宗。 卷宗上面清晰的记录着扶桑国王子以及外邦一些权贵到了北齐以后做的荒唐事, 案件高达五十多例,禁卫军只是按照北齐律法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华昀婉嘲讽的笑了笑:“大理寺的卷宗写得如此明细,皇上他是看不见吗?” 司徒尧被褫夺兵符一事,起因被弱化,而死掉的王子一事却被强调。 在宫里宫外传开后就变成了: 祁王本就嗜杀,肆意屠杀俨然成习惯,恐不能担禁卫军统领之责。 华昀婉心中都觉得很奇怪,司徒尧的恶名背了这么多年,他都怎么过来的? 宋岩也嘲讽一笑:“大理寺只敢老老实实记下来,上面的人没叫咱们说,微臣便不敢说。” “可皇上是北齐之主,他也不想知道真相吗?”华昀婉问。 宋岩虚了虚眼:“皇上的的确确是北齐之主,但北齐有八大门阀世家,这些世家盘根错节,已经拧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 有时候皇上也需要平息世家的怒火,至于真相,只能暂时选择不听。” 华昀婉:“那凭什么让祁王被背负骂名?” 她顺手将卷宗递给了蒙雪。 宋岩见状,有些为难:“这件事王妃还是别参与了,您知道真相便是了。” 华昀婉冷笑一声,有些激动:“祁王府有我华昀婉在,这辈子都别想再背一次黑锅!” 她清楚,司徒尧是黑暗里疾行的孤狼,从前皇帝只是利用他的利爪, 可如今她偏要做他的一双眼,一盏灯! 宋岩怔怔的看着祁王妃,却并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他能给到的最大便利,便是将这些大理寺的卷宗悄悄给了她, 其余的事情,他也有些无能为力。 华昀婉从大理寺要走了一副笔墨与许多宣纸,也拿走了那些卷宗。 她回到马车里,将这些卷宗上的内容重新理了一遍,写成了一段一段的唱词。 她将宣纸递给蒙雪:“蒙雪,你将我写的唱词抄下来,咱们有多少写多少。” 华昀婉侧眸问若休:“碎银子带了多少?” 若休从马车座下拖出一个大包裹:“不只有碎银子,还有少量金瓜子。” 可蒙雪、若休与翠微并不知道华昀婉要做什么,都是一头雾水。 祁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宫门的正门口,一直未有挪动过,引得禁卫军侍卫都在私下讨论,不知道这祁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也不入宫,也不离去。 直到蒙雪拿着一沓宣纸下了马车,将手里写满唱词的宣纸往天上那么一洒, 白如雪花的飞向天际,像丧事的黄纸一般,带有满满的怨气与悲凉之意; 若休则是拿出了碎银子与金瓜子,在宫门前的街道上一路狂洒, 引得京华城里的百姓迅速聚拢,大家见着有银子白捡,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翠微不认识字,但华昀婉将唱词都告诉了她,让她背了下来。 她脑子虽然不行,但嗓门大啊。翠微一声吼,门板抖三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声念道: “万邦来北齐,本事好事情。 小国作恶事,杀人在宫禁。 人命三十条,案件五十例。 祁王手中兵,无惧权与贵。 斩头除恶事,怎奈污名背。 京华六月雪,飘落紫禁巅。 百姓不平事,再无赤子勇。” 华昀婉这段唱词力求写得简单易懂,让读过书的与没读过的百姓都要听得懂。 司徒尧这段时间带领的禁卫军不仅仅是保卫着禁宫的安危, 他甚至扩大了巡逻面,将京华城也守成铁桶,派兵日夜值守。 遇见动荡、奸佞恶事,一概不会手软,下手也是极其狠辣。 正因如此,最近的京华城即便是到了晚上百姓们都觉得安心无比。 这些事,这些兵,都是百姓们真真切切感知到的。 宫门前的禁卫军侍卫围了过来,想要驱赶华昀婉与这群人。 但当他们走近时,却不知为何的突然手软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章 淋过雨的人,更知道为旁人撑起一把伞 有军衔的侍卫走过来,对着华昀婉行了一礼: “王妃娘娘,您别闹了,这事儿传入宫里,祁王府怕是不好过。您还是快些离开吧。” 华昀婉冷然看着他: “从前被诟病的禁卫军,这才见了几天光明,得了满朝几天的夸奖,你们就都不想要了? 这件事,单单是我祁王府的事吗,你们禁卫军就愿意背这无故的恶名?” 侍卫有些为难:“王妃娘娘,这宫门口聚集如此多百姓,上面怪罪下来,臣可是要担责的啊。”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出了事,算在祁王府的头上,你们无视就好。” 侍卫来人想把华昀婉给驾走,可她看着这群人的眼睛说了一句: “你们真的不想要一位祁王那样,可以带领你们做王者之师的统领吗? 禁卫军是守卫北齐核心的一把利剑,深得皇上看重。王爷替你们斩去了多少不公不平之路,让你们这些寒门、庶民子弟得以在此效力。 你们可知有多少北齐将帅的,都是从这禁卫军里提拔出来的? 说得长远一点,你们今日阻拦的是不是我,而是自己的将来!” 她虽然没有日日过问司徒尧在禁卫军里面做了什么,可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关注着。 蒙江与蒙雪是亲兄妹,她套话可是一把好手。 华昀婉也从这些事里知道,司徒尧的内心,要比那些门阀世家要磊落许多。 正因他自己遭受过太多的黑暗,所以才更能够体谅身处黑暗中的人无奈。 正因自己淋过雨,他更知道为这些人撑开一把伞。 他谋的,不是一个人的光明,而是一群人的光明。 可司徒尧什么都不会说,他从来不会为自己解释一句。 一众侍卫默默低下了头,祁王虽然领兵不久,但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若不是祁王,他只会被那酒囊饭袋一直压在手底下。 队伍里有个侍卫道:“王爷曾说,他在禁卫军里一日,便一日不问出身,只看本事。 但若王爷不在了,咱们就会回到从前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辈子都混不过那些官僚子弟。 咱们学武十余年,不就是为了个功名,好改变全家的命运吗? 这样的统领你们不追随,我倒是想追随。” 另一个侍卫也坚定了语气: “北齐八大世家已经将上层通路全部堵死了,没有祁王这样的人,咱们就在队伍里做十年,即便到死都是个看门的小兵。” 侍卫长瞪了他们一眼:“你们都给我闭嘴!” 华昀婉看着侍卫长:“这位大人,王爷在一日,北齐世家就永远无法彻底堵死向上的通路。 若王爷不在,禁卫军的未来,只能交给门阀世家去安排。 或做他们的走狗,或做他们的垫脚石,你自己选。” 侍卫长怔怔的看着华昀婉,最终低下了头颅。 领着一队人马,装作看不见,这是他们能给华昀婉最大的便利了。 翠微一遍的一遍唱,蒙雪不停的洒,若休手里的碎银子也在不停的抛出。 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了过来,有的人看热闹,有的人捡钱。 有个秀才从地上捡起了宣纸: “你们别说,最近的京华城是挺安生的,夜里睡觉都不怕小贼翻窗了。” 中年男子点头:“是啊,卖完菜回去还能碰见巡逻的卫兵,他们还让我注意安全。 从前遇见的那些兵,见我挡道,还要打人诶!” 有个不清楚情况的大娘问:“为什么不让祁王带兵啊,我看他挺适合。” 秀才读过书,他解释道: “咱们北齐你又不是不知道,皇族以下是八大世家。世家你们懂的吧,贵族呢! 这位祁王不过是杀鸡儆猴处罚了不听话的小国草包,被人捡了错处,就说成滔天大罪。 世家发难,今上没办法只好息事宁人,所以就下了祁王。 要说咱们这位祁王啊,他可不认什么世家,世家不开心了呗。” 大娘似懂非懂的道:“我管他开不开心?我只知道,这件事不该乱罚人。” 年轻人看着宣纸上的最后一句,看了许久:百姓不平事,再无赤子勇。 他愣在那,眼底里满是忧伤:“北齐若真没了赤子,就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世家了啊……” 江愁沉躲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华昀婉。 原来,她居然是祁王妃。 可自己已经无法成为赤子了,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权贵的走狗。 华昀婉站在人群里沉静异常,她问蒙雪: “你说,宫里的人准备几时出来捉拿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父子一个要折断她腿,一个要她死 宫门外的骚乱,没几下子就传到了崇庆帝的耳朵里。 皇帝甚为震怒,派出人马捉拿华昀婉,还将宫门外的百姓驱赶。 人可以驱赶,但这件事在京华掀起的风浪只会随着人口相传越掀越大。 祁王到底为京华城做了什么,他们心底清楚得很。 华昀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抢不回兵符,那替司徒尧抢回名声,夺回人心也是好的。 至少让他的心里不那么委屈。 御花园里,崇庆帝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华昀婉跟前,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崇庆帝怒喝道:“华昀婉,又是你!” 华昀婉跪在地上,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听他骂,也不狡辩。 崇庆帝瞪着她:“祁王妃写词能力一流啊,通俗易懂,讽刺朕,讽刺朝廷对吧?” 好一个,百姓不平事,再无赤子勇。 她骂他这个皇帝昏庸,对百姓不管不顾呢! 华昀婉:“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第一次宫中月宴你就敢大闹一场,第二次五毒潭假意救人也是你计划的吧?” 华昀婉摇摇头:“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敢。” 崇庆帝越说越生气:“别以为你不承认朕就不知道了。司徒尧是朕的儿子,他做的事,没一件朕不知道的!” 华昀婉忽的抬眸,笑着说:“那父皇想必也知道王爷整改禁卫军,带兵的功劳了吧?” 崇庆帝指着她:“朕说那么多句,就这句你听懂了是吧? 你想拖延时间,等着司徒尧来救你对吧?你休想,司徒尧今日连宫门都进不来。” 华昀婉低下头去,这句,她不回。 崇庆帝立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怒意杀出十方:“朕知道,你是太后找来训狼的利器。 但瞧你这跪在地上柔弱无骨的样子,就知道她看错人了。 你以为在宫门口搞出点动静,就会改变什么吗? 朕警告你,你一女子,别再掺和朝堂之事,兵符之争。 等你孩子诞下,朕即刻褫夺你祁王妃的封号,让你滚出祁王府。 华昀婉,你简直就是个祸水!” 华昀婉:“儿臣势单力薄,改变不了什么。民心这种东西,更是改变不了的,老百姓们心底清楚就行了。” 说完,跪在地上的她突然痴痴地笑了出来。 崇庆帝道:“你笑什么?” 华昀婉凤眸噙着凉薄的笑意: “儿臣原以为父皇对司徒尧的做法是出于偏见,可就现在看来,原是父皇对付不了世家,就让自己的儿子背黑锅。 从前父皇利用司徒尧做暗夜里的一把刀,让他去杀戮,去担恶名,你倒是把自己摘个干净了,可司徒尧背负的骂名是可以直接下十八层地狱的。 父皇这么多年利用丹云皇后在冷宫里也要为你诞下的儿子拔除世家势力, 不知道丹云皇后九泉之下知道了,是开心的觉得你重用了她的儿子, 还是难过到借尸还魂来问您一句,为什么要如此残忍无情的对待这个可怜的儿子。” 崇庆帝身边的大太监一下子跪在的地上,对着华昀婉低声道: “哎哟,王妃娘娘您说什么呢?丹云皇后四个字,别在宫里提啊!” 崇庆帝的脸色黑得吓人:“你信不信今晚朕就杀了你?” 这个华昀婉真是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说话一套一套的,放眼满朝文武,没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 华昀婉唇角勾了勾,行啊,两父子一个要折断她的双腿,一个要她死。 真不愧是司徒家一个血脉出来的。 “儿臣将死,其言也善。” 她说完这句话,在地上郑重的叩了一个头。 “请父皇还祁王一个公道,也为北齐谋一个新的未来。 北齐江山不能掌控在八大世家的手里,那不仅是对司徒氏的威胁,更是对家国未来的挑衅。” 崇庆帝冷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政?”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他,面色依旧沉静: “儿臣别的不知道,但父皇这么多年一直试图拔除世家的心,儿臣与祁王是知道的。 要不然您为什么这么多皇子,只让没有依附任何世家的祁王去做,而不是让那些世家贵女生的儿子去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做了你七年血刃,就换来你一句懦弱吗 华昀婉叹了口气:“若父皇真的是在心中责怪,要惩处祁王,那么王爷从冷宫出来为父皇做完第一件事后,他就会被削藩,打入诏狱了。 而您没有,您让他在黑暗里整整做了七年的血刃,是七年,不是七个月,更不是七日。 他受尽世人的误解,世家的憎恨,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 每一次出发,都是没有归途的决绝。 皇祖母若不是心疼他,怕他突然有一天死掉,我华昀婉也不会因为有子,而突然被册封为祁王妃。 父皇,祁王殿下他是您的亲生儿子,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人,就不能总在黑暗里行走,没有人会受得了一辈子的唾弃与误解。 纵使王爷身有矩火,那也会被黑暗吞噬了尽。” 崇庆帝垂眸,肃然看着他:“司徒尧没有长好一张嘴,全长你身上来了。” 华昀婉眼底泛起一层水雾来,是真的心疼啊。 她声音有些颤抖:“这条路,是儿臣替他选的,他在路上不小心摔了跟头,就有我的责任。 如果父皇忍心把他扔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么儿臣就愿意去做他无尽黑暗里的一盏孤灯。 哪怕只是荧荧微光,只要能给他一丝光明就好。” 崇庆帝忽的笑道: “朕的儿子如果懦弱到需要一个女人来替他说话,那就真的不配担这禁卫军的重担。” 华昀婉反问他:“他是个打碎了牙都和血吞的人,您让他说什么? 他为您做了七年的事情,难道就换来了一句懦弱吗?” 她气得脸红耳赤,这是亲生父亲吗这是? 崇庆帝俯望着她:“真正的强者,任何时刻都能绝地反杀。司徒尧如果经受不住风浪,立在高位也会被人拖下来。” 华昀婉那双远山眉也挑了挑,似有些傲然:“绝地反杀是吗? 民间的议论三日后会达到顶峰,百姓们都在等着北齐贤明的君主给天下一个公道,别让百姓们对朝廷对父皇失望; 但禁卫军这边,不需要三日,今晚便可以将祁王带他们的好,再次回忆一整晚。 儿臣敢担保,禁卫军大统领这个位置若是换了世家子弟,一定会带不动这三万人的心。 想必父皇也知道,军心溃散后,对军队意味着什么。” 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这祁王妃到底是太后找来的什么人啊?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还一套一套的,现在又开始威胁皇上了。 天哪,他根本不想再听下一句了! “你在威胁朕?”崇庆帝幽暗低沉的话语传来,威仪的帝王之尊遭到了挑衅。 华昀婉唇角微微上扬:“儿臣不敢。若父皇想对付世家,祁王会是最好的人选。 民间的声势,儿臣今日已经造足了势,禁卫军的军心,儿臣今日也给凝聚了一把。 只待父皇下旨,命祁王重掌兵符了。” “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朕收回成命吗,有必要费这么多心思,闹完京华又闹军心?” 华昀婉笑了笑:“有必要。儿臣至少要让父皇看见祁王是具备领兵之能,才有资格来说这些话。” 崇庆帝凝重的看着她,声色如沉山:“华昀婉,你以为你为他争回这兵符,他从此就坐稳这位置了吗? 禁卫军是皇宫的什么,你别看北齐四方边境囤有重兵,但只有禁卫军可以令北齐一夜之间更名改姓,兴亡天下。 八大世家是跟随北齐先祖打天下的百年世家,这禁卫军大统领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朕不是没有给过司徒尧机会,是他自己坐不稳。” 正当她要说些什么,御花园的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带有几分怒意: “华昀婉,你的腿是真不想要了?” 华昀婉背后一阵寒颤,立即回眸,她看见司徒尧背着手慵懒散漫的走了过来,一张脸黑得吓人。 崇庆帝怒喝:“朕下令封锁宫门, 你是如何入宫的?” 司徒尧一脸邪气的看着皇帝:“好歹也管教过禁卫军几日,还算是些有良心的。” 崇庆帝抿紧了唇,这些禁卫军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眼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他说完,眼神怨毒的看了华昀婉一眼:“就这么喜欢跪着?” 华昀婉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跪久了,动不了了。” 崇庆帝刚才才缓和的脸色,因为司徒尧再次幽暗了下来:“朕没让她起来。” 司徒尧根本没听崇庆帝说什么,弯下身就去抱起华昀婉,不料她吃痛的吼道: “别碰我,太痛了,这下是真的没腿了。” 司徒尧阴沉着眉眼:“你活该!” 他勾着腰,将温热的手掌放在华昀婉冰凉的膝盖上, 好让她不用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再一点一点的扶起她。 “司徒尧,你好歹是亲王,怎么用自己拿刀的手去垫一个女人的膝盖?” 崇庆帝极其不屑。 司徒尧瞥了一眼崇庆帝:“我乐意,不行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丹云若借尸还魂,她会对朕说什么? 崇庆帝:“贱骨头!” 司徒尧将华昀婉放在潋滟亭下的围栏下坐好,转过身对着崇庆帝笑着: “也比软骨头好,怕世家怕到什么份上了。” 崇庆帝将桌上另一个茶盏也扔了过来,司徒尧轻易的接住了它: “这破兵符,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 华昀婉急声道:“不行!”她固执起来,倒是像一把硬骨头。 “华昀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啊?”司徒尧喝道。 她拉了拉司徒尧的衣袖:“王爷,您答应过昀婉的,不能食言。” 这条路上,他们曾说好是彼此的盟友,要一起走的。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没再说什么。 华昀婉看向崇庆帝: “儿臣知道父皇一心想剪除世家,现在除了禁卫军这把刀,朝廷还需要一双看不见的眼。 这些眼睛不能是任何世家里的人,只能是皇上的眼睛。” 崇庆帝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华昀婉坚定了目光:“就像王爷手里玄刹卫那样的人。 他们不属于任何势力,仅仅听命于王爷,人无需太多, 就像一根带毒的银针,看不见,却能瞬息致死敌人。” 崇庆帝是什么人,华昀婉的话,他一耳便听明白了:“你是让朕重启缉狱司?” 没想到从前丹云皇后的提议,多年后再次被人提起。 但当时这一做法狠狠的伤到了世家根本,若不是自己才初登皇位,根基薄弱,这缉狱司也不会被世家覆灭在摇篮里。 缉狱司,仅听令于皇帝,身处朝野任何一处,严查每一位官员府邸背后与面上的细枝末节。 更无限制参与刺杀行动,心狠手辣。 这是帝王之眼,更是抵在世家官僚背后的一把刀。 苏云汀一路快走的走了过来,拖着长长的凤羽紫色宫装,云鬓上的金步摇撞得叮叮作响。 她一改往日温柔,而是疾言厉色的道: “皇上不可!祁王妃这是在挑拨皇室与世家的关系,缉狱司重开,八大世家定会心寒。” 崇庆帝看了一眼苏云汀:“爱妃,你怎么来了?” 苏云汀走过来便挽着崇庆帝的手臂: “今日宫门前出那么大的事,臣妾早就听人说了。 这缉狱司切不可重建,当年八大世家一起来反对皇上,造成了多大的动荡呀!” 司徒尧沉了沉墨眸:“八大世家的祖坟该松松土了。” 苏云汀凄凄惨惨的道:“祁王殿下慎言,你可知道皇上这些年为平衡世家有多不容易?” 司徒尧冷笑:“是不容易。这不就有了苏贵妃,丽妃,淑妃,各位世家嫔妃吗?” 崇庆帝沉了眉眼,他默了半晌后看着司徒尧: “你要做什么朕不管,朕只看结果。这兵符你拿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再有下次,朕不会保你。” 苏云汀蓦的瞪了眼:“皇上,您说什么呢? 祁王殿下现在正在风头上,才命人杀了扶桑国的王子,引得各国不满,您又让他上任,会不会不太好?” 华昀婉似笑非笑的道:“依儿臣拙见,此时让王爷重新上任是最好的时候, 既震慑了那些不守规矩的小国,又给了民间百姓与禁卫军一颗定心丸。” 苏云汀指着她,气急:“华昀婉,你,你可真是有手段呐你!” 若不是这个女人今日在宫门口闹这么大一出,他司徒尧在皇上面前有这个机会吗! 司徒尧低沉暗哑的声音劈开,冰凉无比:“别这么指着本王的王妃。” 崇庆帝出了一口浊气正欲离开,他突然转身看着华昀婉: “你说,李丹云倘若真有一日借尸还魂,他见到这一切,会对朕说什么?” 这一句话,来得极为突兀,就连华昀婉都没想好怎么招架。 司徒尧却说了一句:“母后会说,愿生生世世不再相见负心之人。” 崇庆帝听闻这句话倒吸一口凉气,当即甩了袖子吼道:“还不给朕滚出皇宫,都给朕滚!” 可此刻的苏云汀最为清醒,丹云皇后无论离开多少年,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从未为变过。 直到今日,还会因为一句话而大发雷霆。 她心中黯然,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司徒权的未来开始隐隐忧虑。 华昀婉不解:“王爷,你为何要去激怒父皇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死了化成灰也得在祁王府做花肥 司徒尧垂眸:“我母后死前最后说的就是这一句。她含恨而终,难入轮回,或许母后现在都尚在人世冤魂飘零。” 华昀婉心猛地一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吗? 她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想将一切都告诉司徒尧,可现在依旧还不是时候。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王爷,你为何一定要让父皇不册封皇后,你才答应替他做事啊?” 司徒尧将华昀婉横抱了起来,慢慢走过御花园。 他咬着牙道:“母后心中委屈滔天,做儿子的不能为她解气,那就让这后位凤冠独属于她,任何女人在这后宫里,都只能永世为妾。” 华昀婉把头歪着,在他怀里轻声道: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父皇他本来也这么想的?” 司徒尧的脚步顿了顿:“我管他怎么想的。” 他看着怀里的华昀婉又是一瞪:“回去想想你的腿,是砍了喂狼,还是折断了挂墙上。” 华昀婉晃了晃手里的兵符:“用兵符,可以换一双腿吗?”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敛了笑容: “以后这样的事,别再去出头。你当好自己的祁王妃,本王自会保你一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半晌,无人回应。 他垂眸,才看见华昀婉已经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双眸。 “华昀婉,装睡是吧?一会儿到了王府再慢慢收拾你。” 华昀婉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但眉毛却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建章宫的人直到看见祁王与祁王妃安全离开皇宫才回去复命, 并告诉顾太后,不用前去御花园了,事情都解决好了。 顾太后这才安心下来,这一关,算勉勉强强的过了,但要坐稳,却没那么容易。 司徒尧抱着华昀婉回到梨花落,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将她放在了贵妃榻上。 “那个医女呢,还不快把药膏拿来?” 翠微答道:“若浮被王妃派出去学接生之术了,这几日都没在府中。” 司徒尧抿了抿唇:“那你的眼睛长来是做什么的?” 翠微被司徒尧的凶狠的眼神给吓到,连忙跑去百草堂找药膏。 药膏被拿来,翠微连忙走了过去给华昀婉上药。 司徒尧一把夺过药膏:“你可以滚了。” 他将华昀婉的裙子掀开时,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王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徒尧并没搭理她,层层纱裙掀开,将最底层的裤脚卷了上去,那膝盖已经淤青了。 他皱了皱眉,将清凉的药膏抹了上去: “这么喜欢跪的话,下次就在浮清池门口跪上一天一夜。” 华昀婉瞥了他一眼,有些委屈,我这都是为谁遭的罪啊我。 “王爷就不会捡好听的说吗?” 他勾着身子,瞪着她:“说有何用,做才有用。” 话完,唇角邪魅的勾了勾。 华昀婉将腿收到了贵妃榻上屈着,她认真的看着司徒尧,有些语重心长: “司徒尧,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再遇此等不公之事,一定记得想办法为自己洗刷冤屈。 世家虽盘根错节,势力滔天,可你还有太子爷与皇祖母,遇事多与她们商量,她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你要去哪儿?”司徒尧在她身边坐下,阴鸷的看着她。 怎么三句话,他就只听了半句啊?这个不是重点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以后……” 司徒尧掐住她脖子,虽没有从前那么用力,却也能感受出他的怒意: “你死了化成灰也得在祁王府的花园里做花肥。” 华昀婉:“……” 司徒尧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到。” 华昀婉低声道:“我是说谁也不能陪伴在谁身边一辈子嘛,万一我运气不好死得早……” 她看见司徒尧那双幽暗的眼睛后,当即选择了闭嘴。 别再解释了,越解释越黑,搞不好今晚就要被拿去做花肥。 半夜,华昀婉在一阵惊梦中醒来, 脑海中满满回荡着崇庆帝的话语,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你要做什么朕不管,朕只看结果……” 这句话到底是在暗示她缉狱司的事情可以惊醒,还是自己想多了? 可皇帝就这么说了一句,到底是何意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以为你哭就用了? 司徒尧睡眠向来浅,过惯了刀口舔血生活的人,一有响动,便会立即苏醒。 他暗黑深邃的眸看向已经坐起身的华昀婉,幽幽的道: “大半夜的睡不着,你是在暗示本王什么?” 华昀婉被他突然的一声给吓得抖了一下,她没想到司徒尧也醒了,回了神: “不是我暗示王爷,我是觉得父皇在暗示我们。” 司徒尧虚了虚眼:“缉狱司?” 她点了点头:“嗯。 缉狱司放在明面上,的确是对八大世家极大的冲突,可在暗地里进行就不同了。 这样可以更好的监控世家,且又不受朝廷管制。” 司徒尧:“你想玩儿,本王就陪你玩儿。” 话完,他目光落到华昀婉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微晃:“但事情你就别管了。” 华昀婉听见司徒尧的态度,心中多多少少松下一口气,她缓缓躺了下去: “王爷一旦做了这件事,就等同与八大世家为敌了,怕吗?”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狠话都替本王撂出去了,这才来害怕,真是一把软骨头。” 那看来他心中毫无畏惧了。 “那王爷给缉狱司改个名字吧,改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让那些几大骄横世家见了这名字都得警醒三分的名字。” 司徒尧想了想,沉声道:“阎罗殿。” 华昀婉笑着:“是个好名字。 让好人投胎到人间,让恶人堕入鬼地狱。阎罗殿里的鬼,终究会将北齐的恶人给抓干净。” 祁王手中的阎罗殿的建立,直到几百年后,依旧会有人提起。他传奇惊艳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这一日华昀婉是真的没有睡懒觉,她起了个大早,替司徒尧穿盔甲配金刀: “这身盔甲完全就是为王爷量身定做的,穿在王爷身上就像战神将军一般。” 司徒尧虽然听着很受用,但他并不傻:“你夸了一早上,目的还没说出来呢。” 华昀婉笑着道: “昀婉想了想,筹备阎罗殿一事,王爷一边要辖制禁卫军,一边要招兵买马,还要提防着外面的人,不如让昀婉与王爷一起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终究是不放心的,况且,她答应了司徒尧的,这条路自己要陪他走。 司徒尧冷面沉沉:“不行。” 华昀婉蹙了蹙眉:“昀婉虽然是个弱女子,但脑子还可以用一用的。王爷你不用白不用,白给的军师不要吗?” 司徒尧紧了紧腰带,斜睨了她一眼:“不行。” 华昀婉瞧着讲道理加一番夸赞,对司徒尧俨然是没用的。 她叹了口气,当即垂了眸,想了想话本子上那些催人断肠的唱词。 咬着嘴唇,眼眸立马就红了下来,就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长眉一拧:“你哭做什么?” 华昀婉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司徒尧将金刀放在了圆桌上,走了过去:“你以为你哭就有用了?” 华昀婉抽泣着:“昀婉本也是个弱女子,想来也是抵不上什么用的。 只是王爷一边要辖制禁卫军,一边又要秘密建立阎罗殿,想想也知道后面的日子不能日日相守了。 昀婉不过是想要离王爷近一些,没想到你不领情。 那算了吧,无聊的时候,就只能找找旁人了。” 司徒尧一下子冷了脸色:“你想找谁,司徒卿?” 华昀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昀婉不是这个意思。” 司徒尧冷哼一声:“本王答应你就是!” 以前云姨告诉她,别看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被人嗤之以鼻,但拗不过这法子有用啊。 华昀婉凝眸憋笑,他扬了些浅浅笑意在脸上。 抱着她的腰往前一带,勾下身子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淡淡的兰花香气被他吸入口鼻,竟是那样的淡雅清香。 他邪魅的朝着华昀婉一笑:“别急,候着本王归来宠你。” 华昀婉:“……”我急什么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是真的开心了 自兵符一事过后,华昀婉的心便放下不少,心情也爽快了不少。 上次宫门前演了一场大戏,她按照惯例,给翠微、若休发了一袋银子。 蒙雪虽说是司徒尧的心腹,但她一直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边……当司徒尧的耳朵与眼睛, 可华昀婉依旧将她唤了过来: “这银子你拿着,这是咱们梨花落的规矩。在我这里,付出就该有收获。” 蒙雪微愣,这银子她是不敢收的,收了心中也有愧, 毕竟她整日跟在王妃身边替王爷打听事情。 华昀婉见蒙雪不伸手过来,只好拉起了她的手,将银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拿着吧。王爷将你放在我的身边,也是为了我的安全。 至于他交代给你的其余任务,我都清楚,你无需自责。” 大家都是明白人。 蒙雪这才收下了一袋有分量的银子,心中柔和不少。 华昀婉自清晨起身,一直到午膳后,脸上都挂着笑容, 就连翠微都说,许久没有见到王妃如此开心了。 陶姑从普觉寺回了一趟王府,马车里还装了不少东西。 华昀婉看着许久不见的陶姑,分外想念,想来从前她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她笑着迎了出去:“姑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陶姑一脸的笑容,瞧着像普觉寺比王府宅院的日子更为快活似的。 “四夫人让我回来看看你,望舒在她身边照顾着,我倒是也不担心。 你阿娘在明慧方丈佛医的治疗下,现在已经好了不少了,神智清醒了不少。” 华昀婉很是惊喜:“那可就太好了。阿娘病了这么些年,这下总算看见些希望了。” 陶姑道:“四夫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很是喜欢看书。 她居然可以批注书籍了,还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写在了书上。 可我也不识几个字,不过她让我带回来给你看看,怕你近来闲着无聊。” 蒙雪与若休去将这些书都搬了进来,华昀婉翻开书本一看便知晓了。 这些书上的批注是云姨写给司徒尧的,而这些书也是被精挑细选过的。 大多都是一些治国之学,权谋论断的书籍。 真是母子亲情呐,纵使换了肉身,只剩下一丝魂魄都在忧心着自己的儿子。 司徒尧你看看,关心你,爱你的人也不少呢,人间也有它美好的地方。 可没说几句话,陶姑就有些欲言又止。 华昀婉看着陶姑:“姑姑想说什么就直说。” 陶姑也是一脸的懵懂:“上次鲁国公与你都闹成那个样子了,对四夫人的死活不管不顾。 按理说随便怎么也该候着一份休书了,可这休书没等到,还等来了鲁国公府大批的吃食与绫罗绸缎,一直往普觉寺送。 这还不止呢,鲁国公府还向普觉寺捐了一千两黄金嘞。 我瞧着甚是奇怪,但你阿娘不觉得奇怪,反而还挺开心的。” 华昀婉蓦的放下手中的云姨批注的书本,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华秉章就这么送东西,没说什么?”她记仇得很,现在对华秉章连一声父亲都不会叫。 陶姑摇了摇头:“没说几句,就说等四夫人病好了来接她回府做独一份的正经夫人。 这句话都说了,哪个女子不开心?世家贵族,国公夫人,你阿娘啊,开心得不得了诶。” 华昀婉一时看不明白华秉章的用意了。 上次牵着狼大闹鲁国公府,什么夫妻之情,父女亲情早已决裂。 他这平白无故的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定了定神道:“姑姑莫怕,一时间咱们的确也猜不出来华秉章的用意,先按兵不动。 在普觉寺将病治好了,咱们再看下一步。 但是你得记住一点,一定要告诉我阿娘,绝不能在华秉章身上再栽一次。东西收了就收了,但心底得保持清醒。” 她害怕她阿娘在这种富贵迷人眼的迷魂阵里,再次猪油蒙了心。 陶姑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又道:“听说你给了陶戎地契和银票让他开铺子了?” 华昀婉温柔了笑了笑,拉着陶姑坐下: “是啊,让弟弟好生历练历练,以后在京华城里给你买套大院子,咱们桃花村也可以聚,城里也可以聚,生活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陶姑是个爱哭包,听了华昀婉的话,又开始感动的抹眼泪: “好啊好啊,昀婉富贵了也没忘记她的穷弟弟,陶戎命好,待会儿我去看看他。” 翠微在一旁也笑着:“一会儿我带姑姑去,我知道在哪里!” 华昀婉转头,有些惊讶:“我都不知道是哪间铺子,你怎么知道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点声,本王的王妃还在睡觉 翠微一愣,突然结结巴巴了起来:“呃……去过那么几次。” 华昀婉:“你几时去的,我都不知道。你与陶戎最近怎么走那么近?” “王妃娘娘,锅里的松菊酥好了,我去给您端来!”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华昀婉一下子笑出了声: “姑姑快把箱子里的钱理一理,要不了多久,就要帮着弟弟下聘娶媳妇了。” 陶姑笑开了花:“翠微这个小姑娘很是单纯,适合配我家陶戎。勤快,心直口快,适合咱们家。” 稍过几日,司徒尧也向华昀婉说起华秉章一事。 说鲁国公写了好几张折子称赞祁王领禁卫军一事,与鲁国公一党的其他官员也都写了一样的折子往上递。 朝廷的风向,可谓是一下子发生大转变。 众人觉得也说得过去,祁王是鲁国公是女婿,不帮自己的女婿帮谁呢? 华昀婉却有些不踏实: “咱们祁王府是在父皇面前说了的,不依靠任何世家,祁王府仅仅是祁王府。 可华秉章这样一搅和,岂不是将祁王府拉入世家阵营了?” 司徒尧靠在书案前,手上剥着琉璃糖的糖纸,神态慵懒: “本王是不是他阵营里的人,不是他说了算,更不是朝廷风向说了算。” 华昀婉坐在那里,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王爷,华秉章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我与他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他要是找你求你做任何事,你都不要答应。” 司徒尧抬了抬眼皮:“怎么,生怕你家王爷吃亏?” 说完,他扔了糖纸:“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正当华昀婉起身时,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动了好几下,她被吓住,整个人将僵直在那处: “王爷,他动了,好几下!” 司徒尧赶紧走了过来,看着她的肚子:“要生了?” 华昀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孩子要明年春天才会落地呢。” 司徒尧算了算日子,现在已是深秋,等越了冬,过了年,春天一到, 华昀婉肚子里就没这麻烦了。 “他想要快点出来也行,一直占着你身子干嘛,他多大脸。” ??? 华昀婉甚为无语,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改日我让若浮回来,给王爷好好讲一下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知识。” 司徒尧想起一事来:“三日后,庐陵王的儿子大婚,你随本王赴宴吧。 这场宴会完后,咱们要去一趟山里,阎罗殿的筹备,不能在京华城中,那样太过显眼。” 庐陵王,崇庆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京华城里的清贵王爷,很是得皇帝宠爱。 他的儿子大婚,这京华城里的权贵几乎都去了,场面很是盛大。 从前这些场合,祁王府基本不在邀请名单里。 可司徒尧已经正式步入朝堂,还执掌禁卫军,所以这一次也邀请了祁王府。 天光刚破时,司徒尧就起了身,去王府的后院里练武。 华昀婉在睡觉。 一个时辰后,他去冲了凉,开始用早膳。 华昀婉在睡觉。 用完早膳,侍女已经将锦袍送入屋内,司徒尧的翡翠玉带也已经穿戴完毕。 头上的辫子依旧串了几颗金珠子,桀骜不驯里带着一丝矜贵。 华昀婉在睡觉。 他走到床沿看着熟睡的华昀婉,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直接捞起来,好好骂一顿。 这都要出发了,怎么这么能睡! 不伺候主君穿衣用膳,就顾着自己睡觉。真该管管,哪家王妃像她这样? 他骂骂咧咧的在那里低声喃喃半天,华昀婉只是换了个姿势睡。 蒙江按着长刀在屋外道:“王爷王妃,时候不早了,咱们应该出发前往庐陵王府了。” 习武之人的嗓子的确是大了一点,整间屋子都是蒙江洪亮又中气十足的嗓音。 司徒尧转身阴沉沉的看着他,压着喉咙低吼道: “你他妈小点声,本王的王妃还在睡觉!” 蒙江抠了抠脑壳,很是不理解。 从前王爷是非常厌恶人不守时的,一点也不能容忍。 都不能说是迟到,只要比他晚到了,这都算重罪,整个玄刹卫都知道。 蒙雪在屋外将蒙江拉得远远的: “别嚎了,上次翠微也是在门外小声的唤王妃起床。 结果被王爷听见,王爷骂她没眼力见,这么早让人起来干什么? 要耕田还是要打仗……可那日明明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蒙江一脸不解的看着蒙雪,后又醒悟过来: “还得是王妃呐,人家太岁头上动土,王妃这是太岁头上跳舞。”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婚那日,你是什么样子 华昀婉眼珠转了转,缓缓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翻了翻才慢慢起身。 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司徒尧正翘着脚看着她。 她轻声道:“王爷这么早啊,吃早膳了吗?” 司徒尧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桌前开始剥鸡蛋,嘲讽道:“你这冬眠结束得还挺早。” 华昀婉坐到圆桌前,笑嘻嘻的看着他:“有身子的人,就是爱多睡一点。” 司徒尧嫌弃的扫了她一眼,将鸡蛋放在她碗里:“快吃!” 外边的蒙江蒙雪看着时间来不及了,一脸焦灼的等着。 因为一会儿晚到了,王爷只会骂他们,又不会骂王妃…… 翠微站在华昀婉身后更是一脸焦灼。 因为她看着祁王拿着花钿的笔,还在给王妃描花钿,说要画什么凌霄花的样子。 这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啊…… “你把眼睛闭上,等本王画完了你再看。” 华昀婉虽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但是内心并不信任司徒尧的描画功底: “王爷,其实略施粉黛,收拾一下就行了,不必那样隆重。” 毕竟自己就是过去看热闹的,又不是重要人物。 不过一会儿,司徒尧道:“睁眼吧。” 华昀婉看着铜镜前的自己,眉间多了一朵橙红色描金边的凌霄花,与梨花落屋檐上的凌霄花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她惊喜的看着眉间的花钿,眉宇间多添了三分娇俏与明媚来,不由得笑了笑。 司徒尧挑了挑眉:“狗眼看人低了吧?” 她回忆道:“想来几月前大婚的那日,鲁国公府有个会画花钿的丫鬟,也是给我画的凌霄花呢。” 司徒尧凝眸看着那朵凌霄花眼神沉沉的: “大婚……”大婚那日,华昀婉是什么样子?可惜了,没见过。 他牵着华昀婉的手,二人一人着墨绿缎花锦袍,一人着浅青色浮光锦长裙,好一对璧人,这才出了祁王府。 庐陵王府,早已是宾客满座,鞭炮噼里啪啦的燃放了一整条街,大家都在翘首以盼新娘子的队伍,热闹得很。 华昀婉站在人群里,见所有人都期许着想看新娘子,嘴里还说着祝福的话。 没过一会儿,新娘子下了大喜轿,被新郎用一朵红色的绸花牵着一步一步走入王府。 在一阵祝福与瞩目中,缓缓走过她的眼前。 她想起自己大婚那日的情形,长乐殿里孤零零的来了十来个人,然后自己与鸡拜了堂。 想到这里,她眉宇间不自觉的沉了沉,羡慕中有些难过。 果然啊,这世上没有哪个姑娘是不在乎自己的大喜之日的。这一生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婚典,竟是那样的讽刺与草率。 “王爷,这里人太多了,昀婉有些闷,先去花园里逛逛。” 华昀婉看了一眼司徒尧,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司徒尧点了点头。 华昀婉离开后,秦淮便凑了上来。 这人是个包打听,消息极为灵通。 秦淮站在司徒尧的身边偷偷摸摸说着: “这庐陵王的儿子今日大婚,新娘子居然自己陪嫁了两个妾过来,你说这新郎官是不是笑疯了。” 司徒尧看了一眼秦淮:“新娘有病?” 秦淮说:“有什么病啊?自然是想哄夫君开心呗。 这两个妾都是新娘自己府上的人,也就是自己人,以后也好管教。 这总比夫君到外面抬了妾回来好。” 司徒尧对这并不敢兴趣,他可不管这些家长里短的。 秦淮眉眼间一股风流之意: “王爷您别羡慕,您要是想要两个美妾现在正是时候啊。 王妃怀着孕,本来也不能伺候您,这时您提纳妾一事,王妃是没有办法不同意的。” 司徒尧背着手往前走去: “纳什么妾,本王一个女人就已经够麻烦了,还有那么多女人作甚?” 华昀婉这么爱睡懒觉,也不伺候他穿衣,自己还要给她剥鸡蛋,完了还要给她画花钿。 多几个女人进来,那还了得? 秦淮:“我知道王爷您不嗜好美色,但多纳几个妾进来,也好给您多生几个孩子。 常言道,多子多福嘛。”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他:“那不如娶一头猪,一年下来,十来个福气。” 秦淮:“王爷您这就说笑了……” 司徒尧漆黑眉眼凝视着他:“娶妻,难道就是为生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溪月就是喜欢王爷的这份不讲道理 秦淮不解的看着司徒尧: “要不然呢,女人不就是负责传宗接代的吗? 您看您家王妃也是因为身怀有孕,所以当今的太后娘娘才多么宠爱她。” 司徒尧盯着秦淮一脸认真: “别的本王不管,在祁王府,本王的女人就不必一直生孩子。 再有,华昀婉得太后的宠爱,是她本就招人喜欢,不是母凭子贵。” 多麻烦,九个多月,要等这么久…… 秦淮奇奇怪怪的看着他,这个祁王,自从成婚后就变了。 也不怎么出来和兄弟们厮混了,说话也变了,聊不到一块儿去了。 午宴开始时,华昀婉还没出现在司徒尧的视线内。 “蒙江,去将王妃带过来。” 另一边,庐陵王府花园背后的小山林里。 沈溪月额上的伤痕还未有好全,只是用刘海遮住了,不细看其实看不出来了。 她跪在地上,拉住华昀婉的裙摆: “王妃娘娘,之前是溪月多有得罪,但溪月回府是彻彻底底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记恨溪月。” 华昀婉愣在那里,这个沈溪月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 还来跟自己道歉,其实大可不必。 “沈小姐,那日之事,我已经淡忘了,你不必记挂在心上。你能放开让我先走吗?” 她离开得太久,一会儿司徒尧定是会寻她的。 沈溪月死活不放她的裙摆:“溪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妃成全。” 华昀婉不敢使劲和她拉扯,自己的肚子已经有那么大了,一会儿摔了怎么办。 “你说吧,沈小姐。” 沈溪月道:“求王妃成全,让溪月入祁王妃当侧妃。” 华昀婉脸色沉了沉,这沈溪月脑子没问题吧,上次司徒尧怎么对她的,她忘了? 沈溪月见华昀婉不开腔,急切的道: “王妃娘娘,我好歹是世家嫡女,入祁王府当个侧妃是绰绰有余的,您怕不是觉得,溪月只能当个妾妃吧?” 她已经低三下四的来求这个华昀婉了,侧妃是自己最大的容忍限度了。 可是华昀婉非常不理解:“沈小姐,上次你在祁王府磕了两百多个响头,这才几日你就忘了吗?我实在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想要嫁入祁王府?” 沈溪月眼底泛起一层朦胧,带着满满的羡慕: “王爷的确是狠狠责罚了溪月,但溪月却并不憎恨他,倒觉得王爷是个真男儿, 所以芳心暗许,想要成为他的女人。” 华昀婉:“……” 成为他的女人??? 这句话,令华昀婉浑身不适。 沈溪月:“那日我与玉郡主离开后,玉郡主在马车里讲了王爷闯入建章宫为王妃出气的事情。” 华昀婉凝眸:“闯入建章宫为我出气?”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那几日她和司徒尧因为司徒卿一事吵了嘴,好几日都没说过话。 再后来,就是她看见沈溪月与唐诗如跪在王府门前磕头一事, 至于怎么来的,她还真没有细问过。 沈溪月激动的道: “那日王爷闯入建章宫其实没说几句话,可就那两句,一直深深烙印在溪月的心里无法忘怀。 王爷说,本王的王妃一般不打人,若她动了手,那一定是旁人的错。 王爷还说,本王来建章宫是给华昀婉出气的,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 就是这两句话,让溪月在内心深深的觉得,王爷待自己女人的维护之意简直就是不讲道理的偏宠。 可世间多数男子在维护自己身边人时,都要先问对错,再权衡利弊,要不然就是让自己的女人忍忍。 溪月家中有好几个哥哥,哥哥们都已经娶妻, 妯娌之间闹了矛盾,哪怕是被扇了耳光,哥哥们大多数都是装看不见, 再不济,就是让自己的妻子忍忍。 还有一次,我也是听玉郡主说的。 说从前的丽妃娘娘在宫门口拿了气给王妃你受, 王爷回了宫就扔了一袋子的蛇与蝎子到丽妃娘娘的寝殿里,将人折磨得好几日不敢回宫。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溪月觉得王爷是个真男儿, 这世间的真男儿其实不必做天地的大英雄,他只需做好自己心爱人的英雄就已经很好了。 王爷就是这样的人,他维护起自己的人来从不讲道理, 溪月就是喜欢这份不讲道理,哪怕是做妾室,也愿意!”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沈溪月,半天回不出一句话来,眼眸再次沉了沉。 第一百四十章 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沈溪月的眼神与语气都是那样的坚定,想必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她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听了的人都明白她的心思。 可这样一番勇气,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来说, 她倒对沈溪月这个人有了另外一番看法,心中的确是有一腔孤勇的人。 华昀婉看着沈溪月,自己却沉默了。 原来他为了她还做过这些事,这些在常人看来不讲道理, 甚至是有些疯狂失态的事情,却在女子心里是如此的温暖。 因为这样的举动,有人已经心悦司徒尧到愿意从嫡女变为妾室,这是她想不到的。 可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知道司徒尧是这样的司徒尧。 手里的丝绢也捏得紧紧的,散开时已经褶皱满满了。 华昀婉扶起了沈溪月,客气又疏淡的说: “你要嫁入王府这件事,应该对王爷说,而不是我。” 她终究是个要离开的人,如果真的有人一心一意待司徒尧,想必也会爱屋及乌,对自己所生的孩子好一些。 那么这个沈溪月,现在看来是不错的。 可就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又觉得有那么一丝后悔。 若司徒尧真的答应了……真的答应了的话, 自己还在王府这段时间,她就要看着司徒尧与沈溪月花前月下了, 还要看司徒尧给沈溪月画花钿是吗? 想到这里,心被揪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绪,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这样她走的时候,也不怕司徒尧阻拦了。 沈溪月有些委屈的道:“我怕他打我……” 华昀婉抿了抿唇,又觉得有些好笑: “那行吧,我会将你的意思告诉王爷,若他同意了,我便不再说什么。” 毕竟纳妾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位王爷来说,再是寻常不过了。 况且,司徒尧的心思,寻常人是猜不到的。 华昀婉转身后,心底一阵烦闷。 可烦闷后,一阵凉风吹来,告诉她: 华昀婉啊华昀婉,你要理智,你别忘了你对皇祖母与云姨的承诺。 如今沈溪月这样的心思对司徒尧的前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家世是那样的好,司徒尧有沈家的助力,未来的路,会走得更好。 至少再不用一口气对抗八大世家,沈家也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她留在司徒尧的身边助他夺权,不就是这个价值吗? 她一边走,脑子里全是回荡的沈溪月说的那些话。 司徒尧为自己做过的事,让旁人都心动了,而自己呢? 自己又不是一块木头,心里如果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才是假的。 可是司徒尧啊,如果你的好与你的狠,好再多一点,狠再少一点,那该有多好? 从小山林里出来后,华昀婉与沈溪月一前一后的走着。 越往王府里面走,就越喧闹,好似不是鼓乐之声,而是发生了冲突。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蒙江先是寻了人去找华昀婉,路上碰见了蒙雪。 蒙雪说,翠微跟着王妃呢,让人不要打扰。 可翠微……把人给跟丢了。 司徒尧听见消息的时候,一下子就将庐陵王府给封锁了,大婚也不要举行了,拜什么堂,本王的王妃不见了! 司徒尧一脸肃杀之色,高大墨绿的身影立在高台之上, 心中盘算着,难道还有没剪除干净的江南杀手余孽? 阴鸷的眉眼里泛着浓浓的狠辣之色: “庐陵王,本王的王妃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红白事一起办吧。” 他手里的长剑已经出了刀鞘,刀剑划过地面时飞溅起了火星子。 庐陵王当了一辈子的王爷,却从未像祁王这般混不吝,在人家大婚上闹腾。 可自己也不敢得罪啊,司徒尧是什么人,他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路与律法。 庐陵王立马上前安抚:“侄儿这气性倒是大,消消气消消气。 我这就派出王府所有护院与仆从去找祁王妃,你再等等,一定会找到的。” 司徒尧抿紧了唇,不搭理他。 庐陵王试探性的问:“王爷,能不能先把堂拜了呀,这吉时已到了。” 司徒尧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森然暴戾之气包裹着他,冷声道:“很急,比投胎还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司徒尧将桌子砸了个窟窿 庐陵王勾着身子,瞧了这要杀人的脸色选择了闭嘴。 华昀婉与沈溪月一前一后的赶到了前厅,才发觉因为自己闹出了事。 沈溪月在她身后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念着: “我说吧,我就说吧,这得是多大的偏宠!你光是消失一会儿,王爷就急得不得了了!” 她龇牙咧嘴,为什么祁王偏宠的这个人就不是她! 司徒尧看见华昀婉完完整整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眼神稍作松懈,但眉目依旧阴沉,质问道: “你和沈溪月搅和在一起干嘛,她欺负你了?” 沈溪月听后又是一跺脚,什么叫欺负啊,谁敢欺负你司徒尧的华昀婉呐! 华昀婉连忙解释: “没有的事王爷,沈家小姐方才拉着我在王府花园后面的小山林里给我道歉呢。 多说了几句,就忘了时辰,是昀婉大意了。” 她转身又向庐陵王歉意的鞠了一躬:“王爷,今日这大喜日子很是抱歉。” 庐陵王轻微冷哼一声,却不敢加大声势。 这席肯定是吃不成了,华昀婉拉着司徒尧就要离开王府。 沈溪月在二人背后说来了一句:“祁王妃,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食言了。” 路上,司徒尧问:“你答应沈溪月什么了?” 二人找了一家酒楼坐下,华昀婉才慢慢说道: “沈家小姐想嫁给你为侧妃,让我来问问王爷的意思。” 司徒尧的筷子一顿,斜眼看着她:“你答应了?”空气瞬间凉了三分。 华昀婉端着碗:“没有啊。” 司徒尧墨眉挑了挑:“妒妇。” 华昀婉眸底清亮,透着一股冷静: “沈家小姐家世显赫,又是世家嫡女,她的父亲虽然前些日子被降了官职,但多半后面又会升回去的。 王爷若于沈家结亲,沈家也会在朝堂上对王爷有所助力的。 但这些还是看王爷自己的心思,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毕竟娶进来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司徒尧眉头锁了锁,脸色阴沉的看着她:“那王妃如何想的?” 华昀婉脸色平静,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始终没忘却自己的责任与目的。 一点点的剖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毕竟自己有这个义务对司徒尧讲清楚。 她道:“沈家小姐今日到小山林说了很多关于王爷的事情, 瞧她那个样子,是真的心悦于你,想与王爷一世安好。 无论是从朝堂还是家宅来说,沈家小姐都挺……” 周遭空气骤冷,一股凉风袭来,透着些沉闷。 话还没说完,司徒尧手里的碗就将桌子砸了个窟窿,咚的一声,整个酒楼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华昀婉被吓得一抖,惊愕的看着司徒尧: “王爷是不喜欢沈溪月吗,那我可以去回了她。” 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 司徒尧幽暗的墨眸看着她,冷到了极点:“喜欢。” 华昀婉抿了抿唇,卷翘的长睫颤了颤。 哦,喜欢。 “蒙江,我们走。” 司徒尧带着玄刹卫就离去了,剩下华昀婉一个人面对众人的唏嘘。 华昀婉放下了碗筷,在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眼眶有些发红。 —— 入夜,京城路边小酒馆。 秦淮依旧是笑呵呵的浪荡子模样: “王爷这是怎的啦,这小酒馆不好,咱们还是去眠月楼吧。那儿的酒可甜了,人也甜。” 司徒尧一直没有说话,一杯酒一杯酒的往肚子里倒。 秦淮勾着脑袋:“王爷别不说话啊,喝闷酒要把人给醉倒的,对身子不好。” 司徒尧:“死了最好。” 小酒馆来了几桌男客,一直在发牢骚。 司徒尧一边灌酒,一边虚着眼瞧着。 “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个母老虎啊,我不就是想纳个小妾嘛。 你看你看,昨晚上用指甲挠我,说我敢纳妾,她就把我脸给撕烂。” “唉,女人嘛,小肚鸡肠,拈酸吃醋,都是这样的。 我家那个一样的,二姨娘听说我要新抬个三姨娘进来, 几日前是又哭又闹,还要上吊,闹得我烦死了。” 其中有个男人冷笑了一声: “我家的大娘子就从没有闹过,她一直以来都是温温柔柔的。 即便我納了妾,她也是笑着的,也不和小妾争宠,还让我多去关心关心新人,别冷着人家了。” 那个男客问:“这不挺好,你冷笑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今晚就是闹出人命,谁也别想进来 那个男人答:“后来她给我戴了绿帽子,和野男人私奔了。 你们就知足常乐吧,女人在你面前闹,吃醋,那是因为她在乎你,待你是真心的。 如果连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她都不在乎了,那一定是她心里有别人。” 秦淮顺着司徒尧的目光望过去:“怎么,王爷想要纳妾被王妃骂了?” 司徒尧笑了笑:“本王要做什么,她管得了吗?” 可那句“那一定是她心里有别人”,一直回荡在司徒尧耳畔,挥之不去,很是讨厌。 秦淮笑着:“那就好办啊,赶明儿我给王爷寻几个美妾送来府上,先让人调教好,包您满意。” 喝酒喝到半夜,司徒尧面颊已经绯红,他问了秦淮一个问题:“本王有个朋友……” 秦淮酒劲儿也上来了,迷迷糊糊的答:“昂,王爷的哪个朋友?” 司徒尧:“不重要。 这个朋友的女人,主动的让他娶一个家世顶好的女子为妾, 来助力本王……朋友的前程,你说,那女人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秦淮听后捧腹大笑:“什么怎么想的,王爷这朋友可怜咯,他这女人心底就没有他,只有他的前途。” 司徒尧虚着眼,也笑了一下:“是啊,这条路,也是她要争要抢的。” 秦淮扬首豪饮一口烈酒: “王爷您哪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朋友啊,这个朋友就是王爷自己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一道森寒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赶紧猛灌自己酒装作没看见。 “秦淮,你府邸的那些姨娘、侍妾都是如何与你相处的?” 他不死心,总有些细微末节里证明华昀婉心里是有他的。 秦淮想了想:“其实都差不多,女人越是喜欢你就越喜欢作,爱哭爱闹爱吃醋。 不过啊,这些都是为了让你去哄她,你一哄她们就开心了,开心了就会更加的喜欢你, 一喜欢起来,就喜欢吊在你身上,黏在你身上。” 他幽暗的眸,再次暗沉:“……” 秦淮又道:“总之王爷且记得,女人越喜欢你,在你面前小性子就越多。 就像隔壁桌说的,要是提纳妾的事,定是要急眼,生气伤心好几日的呢。” 司徒尧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秦淮,桌子一下子被人掀翻,他站起来怒喝道: “好啊,心里没有本王是吧,那沈溪月也挺不错!” “后来她给我戴了绿帽子,和野男人私奔了。” “那一定是她心里有别人。” “女人越喜欢你,在你面前小性子就越多。” “女人越是喜欢你就越喜欢作,爱哭爱闹爱吃醋。” …… 华昀婉,你可真是个没心没眼的女人呐! 什么心悦于本王,全他妈都是假的! —— 梨花落里,华昀婉看着窗外的月光,内心沉沉, 她摸了摸额间司徒尧给她画的凌霄花花钿,都觉得有些冰凉了。 天色已晚,今日的妆她却还没有卸掉。 她将今日自己对司徒尧说的每一句话都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遍, 可自己明明没有说错什么呐,为何司徒尧的反应这么大?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答应沈溪月想要嫁入祁王府的要求,一直都是将这话的决定权交给司徒尧的啊。 可司徒尧也不是答应了吗,他说自己喜欢。 梨花落的房门被人踢开,司徒尧一身酒气的出现在门口,脚步有些虚晃,但一身的戾气确实那样的浓重。 蒙雪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来,瞧着状况有些不太对,规劝道: “王爷,夜深了,王妃怕是已经休息了。” 司徒尧背对着蒙雪,厉声道:“都给本王滚出去!今晚就是死了人,谁也不准进来!” 蒙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王爷,不可啊!” 司徒尧喝道:“滚!” 他径直向屋内走去,见到华昀婉正坐在铜镜前卸钗环,赤眸怒目,戾气更浓厚了。 司徒尧扯了一张干帕子,在上面浇上了茶水淋湿,然后大步走过去。 华昀婉看这架势被吓到颤抖,司徒尧这是要捂死她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只会杀人,来吧,杀了我 华昀婉起身开始往后躲去,她害怕他,惧怕他,恐惧他。 因为司徒尧发怒的样子,是真的很可怕。 司徒尧一把捉住了她,用湿了的帕子将华昀婉额头上的凌霄花给擦掉非常用力。 事后,华昀婉的眉间红了一块。 “华昀婉,你不配。”他冷冷的道。 华昀婉蹙了蹙眉,眉心那处火辣辣的疼。 她拧眉:“昀婉不明白王爷为何发这样大的火?” 司徒尧扼住了她的脖子: “为何发火,你居然问本王为何发火?一个沈溪月就将你给试探出来了。 是我司徒尧看错人了,你华昀婉是皇祖母放在我祁王身边的谋臣,哪里是什么王妃啊。 你不配做本王的凌霄花,你只配为本王出谋划策,夺权争势。 好啊,那日后你便做好一位谋臣该做的事情!” 华昀婉被他掐得说不出来话,这一次,司徒尧是真的生气了。 嗜杀狠辣之色,已经蠢蠢欲动了。 司徒尧深邃的眸喷出怒火来: “你曾经说的那些心悦之词,全是假的。 想要争夺江山皇权,成为更尊贵的人,站在更高处,改变自己的过去才是真的,对吗华昀婉?” 华昀婉眉心深锁,长睫微颤,她心中酸涩: “助你夺权,是为将一个从地狱里的祁王给拉出来; 是为你将来能稳稳立在高处,去做北齐的脊梁; 是为你过去十五年的黑暗人生解恨; 更是为孩子将来能有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司徒尧,我当真没有想到你原是这样想我的!” 这些话,俨然将华昀婉给伤到了,彻彻底底的伤到了,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的初心,她的努力,全被他一句话否定了。 司徒尧赤红的眸光闪烁着杀意: “华昀婉,你那张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你最会演戏,别演了,你信不信本王今日就杀了你!” 华昀婉也被气得落了泪: “你杀了我吧,杀人对王爷就是小事一桩!你只会杀人,司徒尧,你只会杀人!” 是啊,他只会杀人。 以最简单最果决也是最快的方式解决不切不顺眼,不快意。 司徒尧额头上的青筋直冒,扼住她脖子的大掌一下子松开,微有颤抖。 华昀婉扶着铜镜桌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后也跟着嘶吼了起来,将那些委屈怨气通通都吐出来: “你不要沈溪月就不要,我只是问一问罢了。 我从来就没有替你决定过这件事,是将决定权交给你,可王爷为何要发那样大的怒火? 王爷说一个沈溪月就将我试探出来了,那昀婉也是一样的,一个沈溪月也将王爷试探出来了! 谁也改变不了你,谁也不能忤逆你,谁也不能左右你。 光,一生都照不进你的幽暗! 只要你不开心,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人。来啊,你杀了我,快啊!” 她声嘶力竭的朝他咆哮,曾经温柔如莲的华昀婉,今日却有了这样的华昀婉。 “华昀婉,从一开始你在本王身边就是不哭不闹,乖顺温驯,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可你为本王争抢兵符时,也会大闹宫门,搅得天翻地覆, 甚至在帝王面前都不曾惧怕过一次。 这可俨然不像你在本王身边的样子那般温驯无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说啊!”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那幽暗了十余年的深渊,除了她。 司徒尧一双狼眼死死盯着她,心揪着,想听答案,却又不想听。 华昀婉将目光转移向别处,多的不愿再说一句。 原来为他风里雨里争来的东西,却成了自己的私心,她华昀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攀附权贵的利己小人。 “王爷想听什么呢?昀婉挑一句您想听的讲。” 司徒尧一双眼里全是红血丝,听完这句话后他额头的青筋开始暴凸: “好,好,本王这就杀了你。我司徒尧的身边不需要你这样满口谎言的人,叛徒!” 华昀婉抹了抹眼下的泪,冷笑了一声:“来吧。” 司徒尧一把将头上的伽蓝菩萨玉簪取下来,抵拢华昀婉的喉咙: “华昀婉,你以为本王不敢吗,你当真以为本王还会对你手软吗?” 华昀婉微微闭眸:“王爷敢,王爷杀了昀婉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司徒尧下颌再次紧了紧,手上攥着的玉簪颤抖着, 玉簪最尖的那一头已经触及到了华昀婉的肌肤,稍稍用力,鲜血就会飞溅出来。 他一点都不会心疼,一点都不会心软,下手绝对又快又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里没有恶魔的人,怎会一心想要拉他出来 司徒尧瞪着她,残忍杀意覆满了他的眼: “你用玄刹卫暗度陈仓去五毒潭,然后再将本王救出来; 你设计扳倒丽妃,那可是丽妃啊,皇子的母亲; 你更可以蛊惑禁卫军与民心,让本已经不在本王手里的兵符再次重新回到本王手里。 华昀婉,你当真是有本事啊你, 皇祖母没看错人,你就是一等一的军师谋臣,不用白不用啊华昀婉。 这么好的能人,祁王府是挺缺的。 从现在起,本王不会再在乎你心里的想法,本王只会看你做事的结果,本王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三日后,入云黛山建阎罗殿,你同随。” 说罢,司徒尧松开了华昀婉,将曾经从她手里抢过来的伽蓝菩萨簪子一把扔在了梳妆台上就离开了梨花落。 华昀婉浑身就像被卸掉力气一般,她缓缓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眼睛睁了一夜,猩红血丝遍布眸眶,她朝着空气,冷笑了笑。 谁也改变不了他,她哪里有那个本事将地狱的恶魔变成拯救人间的神明啊。 翌日,花弄影从屋外跑了进来,看见角落的华昀婉,失声唤道: “昀婉,你怎么能在地上坐一夜啊你!” 华昀婉脸色苍白的被花弄影从地上拉了起来, 要不是今日早上一开门就见若休站在门前,她都不知道昨晚华昀婉与祁王闹了那么大一场。 她不理解,祁王对昀婉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都要到杀人的地步了? 翠微端着热水盆子走了进来,眼睛也红红的: “王妃娘娘,奴婢下午去将若浮叫回来好不好,您的脸色太难看了。” 若浮是医女,后面几日想必也是不太平的,况且再有几日就要去云黛山了,她这个时候回来也是好的。 她低声道:“好,你去吧。” 梳洗完了后,华昀婉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太阳穴的那个位置,一直紧绷着。 “弄影姐姐,我想喝酒。” 花弄影蹙了蹙眉:“你说什么呢,你现在一点酒都沾不得。好啦,既然睡不着,那就和我说说吧,你与祁王到底怎么了?” 华昀婉看了她一眼,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出来,可一句话都不想说。 花弄影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我别的不行,在百花深处那么多年,对男女之事要比你有心得呢。” 她递给华昀婉一盏热热的芝麻花生浆,在手里捧着。 华昀婉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包括沈溪月与她在小山林那段,都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花弄影。 花弄影认真的听着,沉吟半晌后,她却缓缓说:“昀婉,你变了。” 华昀婉抬眸:“变了?” 花弄影笑了笑:“曾经的华昀婉,像皎洁月光,温柔宁静。 当然,你遇事也会有怒火,但你几时会声嘶力竭,情绪如此失控过啊,失控到一夜都好转不了。 昀婉,祁王他,现在可以牵动你的心了,是吗?” 华昀婉瞳孔微缩:“弄影姐姐,你在说什么?” 花弄影:“昀婉你这样聪明的人,只要认真的看看自己的心就明白了。 倘若你真的对祁王一点情意都没有,在他掐你脖子要杀你时,你第一时间应该是求饶,顺着他来。 这才是不喜欢一个人时冷静的做法,可你都做了什么, 你在激怒他,也在宣泄自己的愤怒,你在祁王的面前已经失去理智了。 昀婉,你是个极其冷静理智的人,一个能令你如此失控失态的人,要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有他的存在,我不信。 可你怕他,对吗?” 华昀婉紧了紧手里的勺子,苍白嘴唇抿了抿,眼神有些躲闪: “我心里不会住下恶魔。” 花弄影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没有恶魔的人,怎么会一心想要拉恶魔出地狱呢? 昀婉,你撒谎的时候,眼神最喜欢躲闪了。 我明白你对祁王的畏惧,即便是心中动念过,也会暗自惊恐,他会不会有朝一日发了怒火就要了你的命。 你是个清醒通透的女子,明白喜欢是一回事,惜命又是一回事,对吗?” 华昀婉垂了眸:“你非要将我剥开了,一层一层的读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她情念方起,他彻底浇灭 花弄影微微叹气: “话本子上可从来都不是乱写,人一旦陷入情爱,就会变得情绪失控,就连脑子都会变得不灵光。” 华昀婉沉声道:“他是怎么住进我心里的我不管,但此刻与以后,我会将他从心里赶出去,彻彻底底的赶出去。 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呢,不会的,决不会。” 她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花弄影在百花深处多年,这些事还见得少吗? 她太理解华昀婉的心了,起心动念是她,惊恐害怕也是她; 畏畏缩缩是她,冷静理智也是她。 “如果你还要想在祁王身边安全的待下去,就要清醒的记住, 要么彻底的疯狂的爱上他,要么做到十足的虚情假意,伪装深情。 若再像昨日那般拧巴,那可就真在这恶魔手里活不出来了。” 华昀婉迟疑的看着她:“我拧巴?” 花弄影唇角勾了勾:“你伪装了那么久的深情,怎么就昨日忘了啊? 这件事,错在你太聪明,太理智,太清醒,却又不适合你的身份。” 华昀婉缓缓垂首,眸光落到那碗羹里。是啊,怎么昨日就给忘了呢? 花弄影道:“你对沈溪月的分析一点错都没有,但若你真是谋臣,那我会夸你,可你是谁,你是祁王妃,是司徒尧的枕边人,更是他的女人。 司徒尧要的是什么,他要的不是你时时刻刻的聪慧,而是你对他的态度,是态度你懂吗?” 华昀婉苦笑一声:“弄影姐姐,我都懂。” 她一直都懂,只是昨日忘了…… 花弄影抿了抿唇,怕她没懂,继续支招: “你那脑子里少装点兵书吧,多看看谈情说爱的话本子也是好的。 人家祁王想要不过是你拈酸吃醋,一脸小女人的朝着他撒泼, 更要一脸凶巴巴的对着他说,司徒尧,你要是敢让沈溪月进门,我就将你腿打断!” 华昀婉:“撒泼?他会直接掐死我吧……” 花弄影咯咯的笑了起来:“他才不会,他指不定多开心呢。” 华昀婉端着热羹喝了一小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花弄影敛了笑,一脸认真起来: “这世人视作煞神的祁王啊,已经对你上心到眼底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样疯狂的爱意,一般女子是承受不起的。 所以他才会反应剧烈。自己的心意遭到心爱之人的轻视,必然残忍起杀意。” 华昀婉轻叹道:“我不是一块木头,我能感受到司徒尧待我的好,好到沈溪月都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但他的好与他的狠,是并存的啊。我可以承认自己动念,但也被他彻底浇灭了。 弄影姐姐,我与司徒尧是天性不合的。 况且他也已经答应娶沈溪月为侧妃了,答应得极爽快,咱们彼此心火已灭,不必强求。” 花弄影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说孩子落地后,你当真舍得走了吗?” 华昀婉手里的勺子一顿,眼神虚晃起来,眉宇间有一丝神伤: “走啊,我是一定要走的。” 花弄影去铜镜边取了一把梳子过来,替华昀婉顺着头发,安慰道: “真正的爱,可平山海,性格算什么?好啦,咱们不急,你的心终究会告诉自己答案。” 一时之间,清澈的池水已经被彻底搅浑。 她一时看懂了自己,一时却又看不懂自己。 花弄影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 “对了昀婉,你知道江湖上最近有一个叫做阎罗殿纳贤榜的事情吗?” 华昀婉侧眸点首:“知道,怎么了?” 阎罗殿一事已经在江湖上、民间悄悄散了出去,只是外人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祁王司徒尧。 可花弄影这么一问,她却有些奇怪。 花弄影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复杂: “阎罗殿听说只要人才,却不问出身与过往,还奉以重金。 我想去瞧瞧,做了十余年的戏子,也做了几年沈文宴的笼中雀,现在我想做回自己。” 华昀婉正想说什么,她就消失在了门前。 花弄影做人爽利,但许多事也是有一阵风,若她没有彻底想清楚,自己就先不告诉她背后的事情吧。 留下华昀婉一个人在屋子里茫然无措。 自己与司徒尧,到底该以何种距离,何种关系相处下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陷入冰点的二人 连着过了两日,直到出发去云黛山前,司徒尧都没有再出现在过。 铜镜台上的那根伽蓝菩萨的玉簪子,此刻显得有些冰凉。 她握在手里瞧了许久,垂了眸,一把将簪子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深秋意凉,白霜沉花。 京华城外的苍木在一阵又一阵的秋风里,枯叶如蝶纷飞,旋落在天地里。 满目的枯黄,在一眼萧瑟中,读到了愁云浓的味道。 蒙雪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华昀婉前往云黛山,若浮与若休同随。 若浮道:“王妃娘娘要不要吃颗糖啊,别一直难过,你肚子里的小娃娃是会感知到的。” 华昀婉垂眸,温柔地摸了摸渐渐变大的肚子,手里接过了那颗琉璃糖。 没想到她将糖纸剥开后,却看见了司徒尧从前在上面写的字:司徒昀婉。 眼前又是一沉,她将糖纸迅速的捏在手里,不再看一眼。 云黛山,京华西端的一座磅礴高山。 因山体峻拔入云,山色常青,故而取名为云黛山。 车辇停,华昀婉步下车辇时,打了一个寒颤。 这山里,比城里要冷上许多。若浮赶忙送来一件带绒的杏色披风,她这才缓了过来。 抬眸,阎罗殿的门匾都已经立了起来。 这是隐匿在云黛山下的一处庄子,庄子挺大,可容纳下不少人。 主屋宽阔敞亮,用来面见前来应征的人。两侧有双排厢房,供玄刹卫们居住。 华昀婉的屋子没在这里,在距离阎罗殿的不远处,地势稍高些,比较僻静。 屋内干净整洁,虽然只是秋日,但却有入冬的炭火,或许是山里要湿冷些吧。 屋子里的陈设与梨花落大差不差,好似是将梨花落给照搬了下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蒙江就在屋外禀报道: “王妃娘娘,王爷让您去阎罗殿候着。” 若浮也听翠微说了近日的事,很是生气,可她身份低微,敢怒不敢言,只好撅了噘嘴。 低声道:“慌什么慌,阎罗殿是催命的吗?” 华昀婉眸光清冷,她将披风拢了拢:“你们先收拾着吧,我先去。” 入了主屋掀开帘子后,见到了几日不曾见过的司徒尧。 司徒尧一身墨黑窄袖云纹锦袍,将他修长紧致的身形紧紧包裹。 高领的领圈与前襟处用金线绣了兽纹,熠熠生辉,泛着些矜贵傲然的光泽。 浓黑的长眉,深邃的墨眸,抿紧的薄唇之下,一脸肃杀冷漠令人畏惧。 见华昀婉进来,他眼皮也没抬一下,脸色黑得渗人。 华昀婉再次注意到,司徒尧的金冠上用了龙纹的金簪了,而不是从前自己那根玉簪了。 她沉了沉凤眸,提起裙摆,坐到了司徒尧的身侧,没有任何交流。 面前的帘子放下,此刻身份还不宜对外暴露。 阎罗殿以重金相诱,前来应征的人的确不少,从江湖来的,从民间隐匿来的。 壮年者居多,中年者也有。 有会武打拳的,有会做暗器的、有手工灵巧到可以做兵部辎重的、有会打探消息的、有会写文章的、还有会易容术的…… 可这些人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模糊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祁王身边现在需要有才干的贤能之人。 华昀婉很明白,大多数人只为求财,一旦用之不慎,便会招惹祸端。 她已在心中暗自盘算,才能她要,心,她也要。 可没想到的是,花弄影居然真的来了。 她立即从帘子后走了出去,见到这日的花弄影很是不同。 一身窄袖紧腰男装,发髻也从从前温柔的堕马髻挽成了单螺髻,不施粉黛,一身清爽,干练爽利的出现在华昀婉眼前。 华昀婉惊讶道:“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花弄影更是一愣:“阎罗殿的背后居然是你们……” 华昀婉轻轻点首: “这是北齐隐藏在暗地对抗世家的组织。 你且要深思熟虑的想好,因为一旦入局,你随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花弄影郑重的行了一礼:“我本风尘浮萍,但也有高昂志气。 从前献媚权贵,没有自由,不得喘息,现在也想凭本心浪一回。 与天地斗不行,但我花弄影,可以帮柔弱者斗一次恶霸。我不问将来,只求本心。” 华昀婉的心当即为之一振,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花弄影,真像一位沙场上的女将军。 或许前段时间历经生死,令她的想法彻底变了吧。 司徒尧沉声道:“那你会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好臣服 花弄影笑着:“我会探听消息,更可以回到百花深处,那里权贵云集,许多东西都能在那儿打听出来。” 司徒尧手里的朱砂笔圈了她的名字,没再说什么。 华昀婉眼底泛起一些星芒:“弄影姐姐,愿你洗尽铅华,身披光芒而归。” 几日间,追随到云黛山下的越来越多,看来真是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过司徒尧对人的挑选也愈发苛刻,华昀婉每日选上去的人,他几乎淘汰了十之八九。 不过没想到的是,宋岩也到了阎罗殿。 司徒尧掀开了帘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是谁让你来的?” 宋岩笑着:“太子爷罢了臣的官,说臣在大理寺没干出什么名声来,又派人给臣送了云黛山地址,所以臣就来了。” 司徒尧忽而想起自己的这个亲哥哥,躺在病床上的太子司徒胤。 他深邃的眸闪了闪:“宋岩,这是太子爷对你的看重。” 夜里,点一盏孤灯,华昀婉坐在书案前,一直忙碌着。 她反复看了这些应征之人的履历,再用朱砂笔将重点划了出来,给司徒尧标注好。 若浮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娘娘,喝了药早些休息吧,您是有身子的人。” 华昀婉站起来,挺着肚子在屋子里走了走,腰身是有些酸:“没事儿,一会儿就看完了。” 她伸手接过汤药一口气吞了下去,抱着那些应征者的名单就出了门。 司徒尧的书房在这屋子的另一端,不算远,但如今却觉得相隔了很远很远。 推门而入,房内空一人,蒙江也不在。 她问一旁看守的玄刹卫:“王爷去哪里了?” 玄刹卫摇头,都说不知道。 华昀婉将东西放在了司徒尧的书案上,又坐在一边等了许久,等到半夜自己都在凳子上睡着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叹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去时,刚走到门口便撞到了司徒尧的胸口上,差点没站稳。 司徒尧手脚快,将她扶了一下。 “华军师这么晚了还来找本王,有何贵干?”司徒尧冷冷的看着她。 华昀婉指了指书案:“这几日来应征的人,各方面的履历我都反复看了看。 将适合的筛选了一下,有些拿不准的都用朱砂笔标注了一下,王爷再看看吧。” 司徒尧:“华军师真是鞠躬尽瘁,如此煞费苦心,为了前程可真是含辛茹苦啊。” 华昀婉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 “这几日昀婉也仔细想了想,阎罗殿想在短时间内筹备好,召集到可以用的能人,的确花上了重金利诱。 这样的人是可以用,但却不能信。 王爷身份特殊,当前还可以用帘子挡一挡,可将来这些人总得见见他们的首领吧?” 司徒尧走到书案前落坐下来,不紧不慢的看着她:“怎么,想诛心?” 华昀婉跟着他又走回了屋子里,缓缓坐下: “诛心不敢,但心,一定要死死定在阎罗殿里。越是有本事的人,心是越不好收服的,需要逐一击破。” 司徒尧凉薄一笑:“那华军师本事一定很大,你连心都没有。” 华昀婉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心底也是有些不快的。 她一心在这里说公事,可司徒尧一直在针对她。唉,算了,继续说公事吧。 她起身走到书案旁,将一张一张的纸铺开: “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欲望,可欲望并非简单的钱财,因为钱财是最好满足的。 阎罗殿想要拿住才干之人的心,先要学会成全。若想取之,必先予之。” “所以这也是你从前对本王的套路对吧?”司徒尧抬眸看着她。 华昀婉故作没听见,继续道: “王爷请看,宋岩,花弄影,其实是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 宋岩是太子爷的人,花弄影不属于任何势力, 且与我情同姐妹,所以这样的人,仅需以诚待之,让他们实现自己心中抱负便可。 可王爷再看看,这个叫乔文之的人,会写好文章,从前一直在员外家里教书。 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为自己的母亲买下一处带院子的宅子,以至于他的母亲现在还在农田里干活。 这个姓乔的人之所以愿意放弃员外家的教书来阎罗殿,是因为阎罗殿可以将黄金送到他的手上, 可如果阎罗殿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当月钱给发了,那这孝子心里是不会有阎罗殿的。” 司徒尧挑了挑眉:“你是说,从他母亲下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叫她华军师 华昀婉点点头:“对。 王爷只需派人,将乔文之的母亲好吃好喝好宅子的供起来,再买几个丫头伺候他母亲。 令他知道这是阎罗殿主子的意思,就行了。” 司徒尧的薄唇勾了勾:“你话里有话,不过本王可以替你说下去。 供养乔文之的母亲,是阎罗殿的恩,让他感恩戴德; 但相同的,派去的人也在监视他的母亲,一旦乔文之想要背叛,或有所异动, 那么阎罗殿的人可以随时杀了他的母亲,这便是阎罗殿的威。 软硬兼施,恩威并存,如此,这个乔文之不臣服也不行了。 是吗,华军师?” 司徒尧眼底带着一股残忍的冰凉笑意。 华昀婉迎上他的目光:“王爷说得没错,昀婉就是这个意思。 知道人的欲望,用欲望来掌控人,给予甜头与掣肘,令众人彻底臣服于王爷, 如此,阎罗殿才会真正成为王爷隐匿在北齐世家背后的一把利剑。” 司徒尧往靠背上靠了靠: “好啊,果真是皇祖母请来的谋臣。这心思智计,可不是一般女子会的,祁王府屈才了。” 华昀婉也只是垂首不多言,这些权谋之术,都是从前云姨教给她的, 她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将这份恩德还报给了云姨的亲生儿子罢了。 “王爷,您的身份在阎罗殿新人不成熟时,暂时保密吧。 这样的事情,就交给昀婉与弄影姐姐去做吧。 我会针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法子,逐个击破。尽早让这些人为王爷所用。” 司徒尧虚着眸:“那便劳烦华军师了。” 华昀婉勉强笑了笑就转身告退了,司徒尧浓眉下的眸一瞬怒意中烧。 这个女人的心里,除了前程,除了算计,便什么都没有了。 翌日,应征的人里来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们说自己是来自一个没落的江湖组织,组织首领被杀,她们这些人便流落到了京华。 华昀婉问:“你们都会做什么?” 玫红色衣衫的女子叫做绮云,她娇弱艳丽,柔柔的道: “奴家会勾引人,什么消息都勾得出来,什么东西都骗得到。” 司徒尧轻笑:“是吗?不展示展示,本王怎么知道?” 绮云含羞一笑:“王爷说笑了,这里人太多了,奴家有些害羞呢。” 司徒尧虚着眼:“好啊,咱换个地方,表演给本王看。” 他起身戴了面具,看着华昀婉道:“华军师,你就继续,本王验收结果便可。” 华昀婉平静的道:“是,王爷。” 绮云跟着司徒尧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王爷的军师好特别。” 司徒尧眉梢一挑:“怎么个特别法?” 绮云一边走一边道: “好美的女子,瞧着好似还怀孕了,居然还来做军师,着实不知她的夫君是如何想的。” 司徒尧脸色沉了沉:“嘴碎,在阎罗殿可活不到多久。” 华昀婉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将感情的事情抛之脑后。 说来也奇怪,人只要一忙碌起来,就不会被情绪左右了。 华昀婉问:“蒙雪,前几日我让你去打听一个叫孟词安的人,你找到了吗?” 蒙雪拱手回禀: “娘娘,这个叫孟词安的人自从科举落榜后就失踪了,任何线索都查不到。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华昀婉有些失落,之前在地狱宫殿遇见的那个少年,萧别晏说他是天才少年,被权贵替换了试卷所以落榜。 她想着这样有才华却不得志的人,能帮的还是帮一下吧。 十年寒窗苦读,是真的可惜了。 若浮送来热汤,华昀婉一边捧着热汤暖手,一边眼睛都挪不开纸上: “这两日的应征者不算太好,前几个会武的,可以进入第二轮的筛选。 在阎罗殿做事,还是要有些拳脚功夫……” 若浮一脸无奈的看着华昀婉: “王妃娘娘好啦好啦,您就歇一歇吧。瞧瞧人家王爷,可快活了呢。” 说完,心中一阵烦闷,替华昀婉感到不值。 哪家王妃会像她这般,一边怀着孕,一边还要操劳王爷的前程。 居然还要跟着筹备什么阎罗殿,完了还不受待见,真是没天理。 窗外传来女子妖媚的嬉笑声,对,是那个绮云,还有同她一起来的女子。 敢情是在和司徒尧莺歌燕舞,笙歌漫漫?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红了眼,他红了脸 华昀婉转身将绮云与那几个女子的履历翻出来看了看, 原来她们都是媚术的修炼者,专攻男子的。 这类女子自小被训练,在男女之事上极为专业,锁心锁身,让人一发不可收拾,没有男人逃得过媚术的攻陷。 华昀婉沉了沉眉:“若浮,以后我的院子,记得要谨言慎行。” 若浮两个腮帮子鼓着,将一沓纸递给了华昀婉: “娘娘这个时候去,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华昀婉温和的看了看她: “王爷说今日要验收结果呢。再过几日,就要开始第二轮了,事情多着呢。” 若浮站在门口,大声道:“娘娘你是一块木头吗,要哭就哭出来啊!” 华昀婉回身莞尔一笑:“我只想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花弄影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昀婉,你与王爷到底怎样了,这都好几日了?” 华昀婉淡淡道:“没怎么样,现在这样挺好的。” 回身时,笑容一瞬间消失在脸上,凤眸微垂。 抬步向司徒尧的屋子走去,一推门,屋子里静了静。 那几位媚术女子正在扭动身躯,莺歌燕舞呢。 司徒尧居然把脸上的面具都取了下来,他虚着眸,前襟半敞着,唇角勾着一抹邪邪的笑意。 司徒尧:“停下来做什么,继续。” 华昀婉没什么表情,抱着那些纸张走了过去: “王爷,这些名单昀婉都已经整理好了,您再看看吧。” 司徒尧眼皮抬了抬,并没有接过东西:“你觉得这几位如何?” 绮云与那几位女子听见这句话,连忙的坐了过来,靠在司徒尧的身边。 睁着妩媚的眼睛看着华昀婉,很是期待。 华昀婉抿了抿唇: “昀婉觉得绮云姑娘与其余几位姑娘的媚术是极好的,她们可以探听到一般探子探听不到的消息,而且手段隐秘。 昀婉觉得可以将绮云与这几位姑娘调给弄影姐姐,在她手底下做事比较合适。”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整个下颌线都明显了三分,咬着后槽牙呢。 他寒声道:“很好。不过这媚术很是特别,本王都没体验过呢。 要不然就将这几位收为侍妾吧,华军师以为呢?” 华昀婉卷翘的凤睫颤了颤,捏住纸张的手指节都泛了白,但脸上依旧淡淡的: “王爷若想体验,那便体验吧。这些事,无需来问一个军师。” 绮云靠在司徒尧怀里,开心极了:“是吗,王爷? 听说王爷府里有王妃呢,王妃娘娘不会很凶吧? 奴家的手段那可是一般人招架不住的,就是怕王爷来奴家院子里多了,王妃娘娘不开心呢。” 司徒尧笑了笑:“王妃是个极其大度的人,不用担心。” 他眼神朝着华昀婉扫了一眼。 华昀婉迎上司徒尧的目光,平静的说:“王爷,属下……先告退了。” 属下…… “走什么,在这里看着!”司徒尧语气里带了三分怒意。 华昀婉站在那里,背对着司徒尧:“王爷夜里寻欢,让一个军师在旁边看着做什么?” 司徒尧跷着腿:“军师天资聪颖,瞧瞧这几位的功夫到不到位。” 华昀婉回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他:“好啊, 你们开始吧。” 广袖下的手早已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在了掌心里,隐隐作痛。 绮云见只有一个女的军师,倒也不害羞了。 一把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其余两位女子伸手便去解司徒尧的腰带。 司徒尧那绣了飞龙的金腰带刚好就扔到了华昀婉的脚下, 她嘴唇都有些抖,脸色也苍白了下来。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三个女人,对,是三个女人,在司徒尧的身边群魔乱舞。 自己也很不争气,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低落在浅蓝色的前襟上,一双眼也红得吓人。 司徒尧本来还没看她,当他看见华昀婉落泪时,脸色一瞬也拉了下来,眼底凝结了暗黑色的风暴。 “滚出去!” 华昀婉听见这句话立马拔腿就走。 “华昀婉,你站住!”司徒尧侧眸看向这几个女人:“本王是喊你们滚出去!” 第一百五十章 本王要是不放呢? 司徒尧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绮云与其余两个女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这间屋子里。 “你哭什么?”司徒尧大声呵斥道。 华昀婉的泪根本止不住,她一边哭一边抖着唇: “司徒尧,你这么羞辱人有意思吗?” 司徒尧道:“羞辱?你戏弄本王感情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窗外的风,吹来真是刺骨。 她抹了抹眼下的泪:“随便王爷怎么想吧。” 她连多说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徒尧可从没见过女人有那么多眼泪,怎么就可以一直流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见了华昀婉的眼泪就会觉得莫名心烦。 司徒尧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华昀婉的身边,捡起了地上的腰带捏在手里,一双手掌紧得看得清晰每一根指骨。 “沈溪月,你准备多久让她进府?” 华昀婉垂下微红的眸:“王爷想好了的话,我先派人去通知沈家。娶侧妃与纳妾不同……” “华昀婉,前程对你就这么重要对吧?”司徒尧吼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司徒尧,转身就走,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司徒尧拿着手里的腰带就将她手捆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司徒尧,你放开我,我回自己的屋子!”她吼道,情绪逐渐失控。 门外的蒙江蒙雪浑身都绷紧了,这两人怎么又吵起来了?但是又不敢进去问。 “本王要是不放呢?”司徒尧眼神幽暗的勾着她。 华昀婉双手被他捆着不能动:“你这屋子,你这腰带味道很难闻,我想吐。” 一股子狐媚味道,难闻死了。 司徒尧咬着牙瞪着她:“你滚吧,滚!” 他松开了华昀婉,放走了她。 华昀婉转身离开后,司徒尧一下子将金腰带扔了老远,一脚踢翻了小几。 气急败坏的吼道:“蒙江,让奴才进来打扫屋子,再摆几盆兰花!” 华昀婉走在路上,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冰凉的秋风一吹来将什么都吹散了。 回了屋子装作没事人一样,卸钗环,散妆发,洗漱后再沉沉睡去。 若休向来是看不明白,但若浮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敢再问,怕她说了再次难过。 第二天起身,华昀婉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到阎罗殿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自昨夜后,司徒尧就没出现在阎罗殿了。 华昀婉接管了应征的所有事,她也没再去找司徒尧问筛选人的名单,自己做了决定,她谁也不问。 这一日,来了一个叫江愁沉的少年。 江愁沉一袭墨蓝的袍子,下巴极其尖俏,唇色很淡的他,看起来有些变态。 他知道幔帘背后坐的就是华昀婉,在心中喃喃低语着,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华昀婉透过幔帘还是认出了他,不过这个名字令她有些惊讶, 因为她派人去查了的,今年原本的金科状元是叫孟词安,而不是江愁沉。 “孟词安,为何更名换姓?”怪说不得找他那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 江愁沉眼神里有些触动,他没有想到华昀婉曾经居然找过他。 可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无力的笑了笑:“孟词安死了,现在活着的叫江愁沉。” 华昀婉拿着朱砂笔,还是起身走出了幔帘看重他: “好吧。你的卷子我看过,天纵英才,阎罗殿可以令你破格加入。” 江愁沉看见走出来的华昀婉,眸光有了一丝笑意,却又故作惊讶: “从前不知姐姐身份,你给的金票一直无法偿还,今日既然来了阎罗殿,就先来还债吧。”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金票递给了蒙雪,这些都是华秉章给他的赏赐,他已经不缺钱了。 华昀婉认真的看着他: “这金票我从未想你偿还。短短时日你都去做什么了,为何一下子富余了起来。年轻人,路还长,莫做傻事。” 江愁沉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华昀婉: “姐姐,我没做傻事。现在我在鲁国公府做你父亲的幕僚,你得空回府,就可以见到我。” 华昀婉蹙了蹙眉,金科状元怎么会甘心去给华秉章做幕僚啊。 华秉章在朝堂上利国利民的事情没做几件,一生争权夺势倒是很在行,这样没有气节的人,如何能令才子臣服?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像狗一样跪舔我的时候 江愁沉又道:“姐姐无需挂怀,愁沉在鲁国公府很是得志。” 他话完起身就要离去,华昀婉叫住了他: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是做世家权臣手底下做一辈子见不到光的幕僚,还是来阎罗殿为北齐做一番事业。” 江愁沉苍白的唇角扬了扬:“不必了。” 为时已晚,愁沉早已为犬马。 孟词安以死,江愁沉以仇恨的方式在北齐的天地里活下去。 华昀婉看着瘦弱少年离去的背影,心中很是酸涩。 不过也觉得很奇怪,他既然不愿加入阎罗殿,又来一趟做什么? 江愁沉离开云黛山后,并没有径直返回鲁国公府,而是去了京华城西边的一条小巷子。 这条西边的小巷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但江愁沉在这里买下的那处院子极为隐秘,难以被人发觉。 他脸色晦暗又苍白,静静坐在院子的主屋里,身子靠在软椅上,跷着腿,垂眸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 “赵妈妈,我花了重金让你调教的人,如何了?” 底下跪着十来个姑娘,和一个老鸨赵妈妈。 赵妈妈一脸笑着:“江公子,这些姑娘我都费了不少心思调教呢,还请了老师来教她们学艺。 诗书是会一点的,琵琶、筝,娇软柔媚的舞也学了的。您就放心吧!” 江愁沉面无表情: “再给你一个月,将这十三人淘汰至两人。我只要最好的,少一点无所谓。” 他说完话起身时走到赵妈妈的身边,瞬间变了脸色,变得阴狠无比,压着喉咙道: “一个月后,她们要还是这副没用的样子,赵妈妈,你的下场与几个月前的那些女子是一样的。” 赵妈妈被他那渗人的眼神给吓到, 又想起了几个月前这江公子买来的女子,有些只是才来,所以蠢笨了些, 他二话不说就拿出匕首将人抹了脖子,然后将人推入了枯井里。 手段极其狠辣,做事那叫一个心狠。 可这江公子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看着是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样,但做起事来,怎么就那般可怖呢? 赵妈妈战战兢兢的道: “江公子别生气,老奴一定将人调教成您满意的样子,绝不马虎,您放心!” 她拿出丝帕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勾着身子不敢乱动。 江愁沉直起了身子,面色恢复平静:“好,辛苦赵妈妈了。” 他一边走一边痴痴的笑,姐姐啊,这可得多亏了你的金票啊。 回了鲁国公府,华瑜的丫鬟找了过来:“江公子,二小姐请您去她房里一趟。” 江愁沉垂着的眼睛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目光,他低声:“嗯。” 华瑜画着浓妆,唇脂用了最艳丽的正红色,半卧在薄纱幔帘的牙床上: “江郎,去了父亲的书房,我的闺房你就不愿来了吗?” 江愁沉的背很直,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眼睛看了华瑜一眼,尖俏的下巴带着阴森的笑意: “二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二小姐昨日才与萧皇子春宵一夜,今日便又来找我,也不怕……串味?” 华瑜一下子变了脸色:“江愁沉,你说什么呢?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江愁沉苍白指尖提起面前的茶壶,缓缓将茶水倒出,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一股轻佻: “我爱干净,你呢?” 华瑜从床上翻身而下,怒火中烧: “江愁沉,过河拆桥是吧? 我给了你去父亲书房的机会,现在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想当初,你像狗一样跪舔我的时候,你都忘了吗,真当自己是谋臣了? 你不过是我华瑜在尘埃里捡来的一条狗,豢养在府邸里的男宠罢了!” 茶杯递到江愁沉的唇边,他高挑的眉动了动,泛出一股杀机: “那你脱干净了等着我?” 华瑜被这句话刺激到,她被华秉章送给萧别晏,就像一件物品一般。 见了萧别晏,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伺候他,奴颜媚骨,哪里还有国公府小姐的姿态。 她找江愁沉,不过是想扳回一成罢了,凭什么就非要女人伺候男人,男人伺候女人不行吗? 而江愁沉的这句话,俨然是刺激到了她,从姿态从态度上,都与从前是天差地别。 她走过想给江愁沉一耳光,却不料被江愁沉拉了过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阎罗殿里的鬼,捉尽人世间的恶 江愁沉将华瑜抱在怀里:“二小姐换一身淡色的衣裙,簪玉簪可好?” 华瑜看着他:“给我个理由。” 江愁沉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森然笑着:“我的欲念长在了这上面。” 记忆里,华昀婉总是喜欢穿淡色的衣裙,簪玉簪多过金簪。淡雅的样子,宛如谪仙。 华瑜朝着她娇俏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趣味,你等着,我这就去换。” 江愁沉看着华瑜的背影,左边的唇角向上扯了扯,眼神里堆满了怨毒。 华瑜换好衣裙,是淡色的薄纱,带着一根玉簪走了过来,半卧在他怀里: “江郎,你现在可满意?” 江愁沉迷蒙虚幻的看着,才缓缓道:“姐姐……” —— 数日后,阎罗殿里的人从五百来号筛选到只剩下八十位。 华昀婉任命宋岩为阎罗殿判官,统管阎罗殿大小事务,只对祁王一人负责; 判官以下是罗刹,如花弄影、柳陌怀等人分成的小队人员,以多重身份秘密潜入北齐世家背后执行任务。 而司徒尧,就是这阎罗殿的阎王爷,鬼王。 宋岩道:“王妃娘娘,阎罗殿也要有自己的规矩,行事准则,这些都是臣下的一些想法。” 华昀婉接过宋岩递来的折子翻了翻,随后道: “好,这些东西我会一并转交给王爷定夺的。 从明日起,阎罗殿再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王爷吧,我过几日就要回城了。” 宋岩有些微愣,这阎罗殿不是王妃一直在打理吗? 这些人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都是找的华昀婉,怎么好端端的就甩手不做了? 但也不敢问,只道:“是,王妃娘娘。” 后一日,阎罗殿新成员全都聚齐在了云黛山下。 司徒尧戴着面具,华昀婉戴着面纱。 司徒尧一袭黑袍立在风中,神色肃然,众人虽然看不到真实面容,但依旧能够感觉这高大身影之下的摄人气场。 他幽暗的眼神看了看那抹淡色身影,这个女人可真是心硬如铁。 闹再大的事出来,都不会耽搁她筹建阎罗殿半分。 想及此处,司徒尧的眼神便再次暗了暗。 收了烦闷心思,司徒尧看着众人: “阎罗殿,是去人间捉鬼的。送好人投胎转世,送恶人下十八层地狱。 可阎罗殿的鬼不好当,要做的事极其危险,要一直隐藏在暗处,有朝一日死在外面,也是无名无姓。 在这里官衔,没有,文臣武将的体面,没有。阎罗殿除了能奉以重金,其余的,一概没有。” 司徒尧向来是喜欢将狠话丑话说在前面的人,大家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他说完这话,有几个人选择了退出,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 司徒尧唇角扬了扬,丝毫不在意。 华昀婉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透着一股真诚。 这一日,是要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北齐,有八大世家。 世家盘根错节,有数不清的贵族子弟,有良善之人,也有无恶不作之人,有些恶人站在高处,身处高位做的恶,远比普通人的烧杀抢虐要严重许多。 阎罗殿的存在,是为了清除北齐世家里的毒瘤,将真正有才能,有雄心的人推上高位,去建立一个真正强大的北齐。 方才的话,说得很清楚也很直接,就是想让大家想清楚,一旦入局,出局身死。你们真的想明白了吗?” 暗器鬼手柳陌怀站了出来,他道: “我大哥有一年到京华考科举,寒窗苦读十多年,卷子写完就被脸生的人收走了。 放榜前一日,他就在客栈被人打死了。 过了两年我们家中人才知道,原是世家子弟换了他的卷子,还将他害死。 我加入阎罗殿,没有多大的志向,就是想用手中的暗器,为我兄长报仇!” 华昀婉抿了抿唇,看着他: “仇恨,也可以让人燃起斗志。阎罗殿,需要这样心中有恨有怒的人。” 司徒尧如王者一般,目光扫向众人: “还有想要离开的人,趁早。过了今日再谈退出,阎罗殿即视为背叛,杀无赦。” 半晌,无人退出,留下的人,是阎罗殿真真正正的鬼,捉尽北齐人间的恶。 华昀婉看着也没什么事了,转身便从司徒尧的身边离开了,连停顿都不曾有。 司徒尧侧眸时,只见到了她的一个背影。 第一百五十三章 醉意来袭时,连遗忘都不会 华昀婉回了房,淡淡道:“若浮,咱们下午就出发回王府吧。” 回去过她平静的日子,在需要她成为军师的时候,就做军师,不需要的时候,就养胎。 其余的,一概不过问。 若浮点了点头后,就开始同若休一起收拾细软。 “娘娘,咱们回去不需要给王爷说一声吗?”若浮问。 华昀婉摇了摇头:“王爷并不会关心这些微末小事的。” 临出门时,还是给华昀婉把了把脉: “娘娘再不可动怒了,无论王爷说什么做什么,您都不要动怒。 就像今日这样,端庄娴雅,保持心情平和,这样才对孩子好呐。” 华昀婉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的,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娃娃,我也不会再动怒了。” 若浮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若休道:“吃糖,甜的,开心。” 若浮却摇了摇头:“那是你。” 华昀婉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外边的景色,与来时不同,更添秋浓了,北齐的秋日会很长,会有一地的金黄记忆。 她静静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慢慢的在变大中,走路也开始慢了下来。 站久了会腰酸,坐久了也会,睡眠也开始不好了。 华昀婉走后不久,司徒尧从阎罗殿出来问:“蒙江,江愁沉是怎么一回事?” 蒙江回禀道:“王妃娘娘之前在找今年的金科状元,这位金科状元被人换了卷子后落榜。 王妃娘娘惜才,故而私下命蒙雪去找了找, 若能加入阎罗殿也是好的。不过那人已经更名换姓,不愿加入了,还来归还了金票。” “金票,她还给人钱了?”司徒尧阴沉着脸。 好啊,华昀婉,居然拿着本王的钱去接济其他男人,你可真行! 蒙江摇了摇头:“之前的事情,属下不太清楚。” 他觉得可真奇怪,王爷口口声声要与王妃决裂,私下里又是打探,又是特意关照, 还将王妃梨花落的样子照搬来了云黛山。 表面上对人家又恶狠狠的,真是搞不懂。 司徒尧背着手往华昀婉的屋子里去,走到一半又折回, 算了,问什么问,她的事,与自己无关。 尔后,他便策马回了城,一路上策马狂奔,像是在宣泄怒意。 连着好几日,司徒尧都与秦淮约在这巷子里的小酒馆里买醉。 没有回阎罗殿的日子,他几乎日日在这里。 说好了要忘记的人,却在醉意来袭时,止不住的涌进心头。 “秦淮你哭什么,号丧吗?”司徒尧神情恹恹的瞧了他一眼。 秦淮两眼红肿,猛灌一口酒:“是啊,号丧。” 他趴在桌子上,神情的的确确是很难过: “王爷你是不知道啊,弟弟我家中一下子没了四条人命。我这过不去了啊!” 司徒尧:“你杀人了?” 秦淮抽泣着:“我的莺莺与娇娇没了,一下子,都没了,还有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司徒尧半卧在小榻上,闭着眼:“捡重点说。” 秦淮:“莺莺与娇娇是我的两个美妾,我很是喜爱。 莺莺性子娇蛮,不让我新抬人进府,许是平时骄纵惯了,她居然敢和我吵架。 吵完架她回了院子后肚子就发作了,稳婆说是早产,大人与孩子都危险。 从前天晚上一直生,生不出来,孩子最后拿出来的时候,浑身都青紫了,莺莺大出血,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娇娇是自己难产,孩子大了生不出来,胎死腹中,也是孩子和大人都没了。 都怪我,我答应了她,要守在她身边的,可那日我出来喝酒来了。” 司徒尧睁开了眼眸,将手里的酒盏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中有着一丝不解: “女人生子,有这么危险?” 秦淮道:“可不是嘛,我母亲将我骂惨了! 女人生子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怀着的时候就要好吃好喝的将养着, 不能动怒不能操劳,容不得半分大意。” 司徒尧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瞬间便阴沉了下来,幽暗的眼凝结了狂风骤雨,似要落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策马飞奔在星夜里,着急得失魂落魄 “秦淮,你还比不上我府上的畜生。” 祁王府养的那头公狼在母狼生的时候都知道在身边照看着,着急得不得了。 秦淮哭着:“是啊,我不是人! 千不该万不该和莺莺吵架,有孕的女人受不得刺激,一刺激很容易出事; 也千不该万不该不守在娇娇身边,她死的时候,我都没在她身边。 想来这两个美妾,最得我心意了,现在一下子都没了。” 受不得刺激…… 不能动怒…… 不能操劳…… 全中了这是。 “秦淮你这孙子,怎么现在才说?” 司徒尧眉心都拧紧了,胸口一闷,尚有些血色的唇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 酒,一下子醒了。 秦淮只觉自己面前扫过一阵风,再次抬眸时,司徒尧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秋风里,只一匹烈马穿过长街,往京华城中奔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云黛山下。 可司徒尧翻身下马,直奔华昀婉的屋子里去时,这屋子已经空荡荡了。 “华昀婉人呢?” 山野里陡然来了一声咆哮,他的声音显得洪亮而孤寂,由于场地太空了,只剩下了他的回音。 司徒尧提着剑围着屋子找了几圈,就要急眼了: “玄刹卫都干什么的,没一个人知道?” 蒙江转了转眼珠子,提醒道: “王爷,蒙雪没在,许是跟着王妃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是回王府了……” 司徒尧眉宇间满是怒色: “分两队人马,一队随本王入宫,一队回王府探消息,看王妃到底在没在王府。” 次日,日上三竿,天色也好转了些。 华昀婉从床上醒来,觉得王府四处安静极了,无人打搅的睡了一个好觉,真是爽快。 她披上外裳让翠微进来伺候她梳洗,没想到门一打开,院子里站满了身着官袍的人。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太医院的人。 她拧了拧眉,站在门前不解的看向蒙雪:“这是发生何事了吗?” 蒙雪道:“太医院三分之二的太医都在王妃院子里候着了,等着给王妃号脉。” 华昀婉揉了揉眼睛,错愕的看着她: “什么,号脉?若浮一天给我号十多次呢,现在请这么多太医来做什么?” 蒙雪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又道: “王爷交代的。现在整个皇宫就留了七八个值守的太医,其余的人都搬来这儿了。 王妃娘娘现在方便吗,可否让众位太医进来号脉?” 华昀婉没有办法的点了点头:“好吧。对了,这些太医都是几时来的啊?” 蒙雪:“昨儿半夜。” 华昀婉:“……” 意思是,这些太医从昨日半夜就被司徒尧给弄到祁王府来了,在外面站了半夜不说,还从清晨等自己睡醒等到了中午。 …… 天哪,这些太医定是要恨死我华昀婉了。 几十号太医,一一望闻问切,也没说个什么,就说一切都好。 所以华昀婉很不明白,司徒尧这是闹的哪一出。 前几日还对自己恶言相向,今日又整这么大一阵仗,俨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太医们看诊后并没有离开,都是去了王府前厅。 司徒尧那个煞神坐在主位上,伸手揉着太阳穴,眼神甚为渗人:“所以说来说去,太医院都是一群没用的庸才。” 院首跪在地上:“王爷,不是臣等无用。 是妇人生子时,有着许多预料不到的状况, 现在说,着实早了些,况且臣等也无法提前猜测啊。” 司徒尧呵斥道:“本王就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若等意外发生,那要你们这些庸医来有什么用?” 他让这些太医出一个最保险的法子,让华昀婉生产时保证她的安全,万无一失的,可没有一个太医敢承诺。 “而今之际,就是多走动走动,保持心情畅快,自然生产时就要顺利些。” 最后面一个太医小声的道。 “好了,看来都是庸医,拖去狼舍给那两只畜生养养胃。” 他垂着墨眸,淡淡的说道。 众太医呜呼哀哉,连连求饶。 从前北齐都是怕这个煞神祁王,现在不是了,是怕祁王妃啊,她一个不如意,祁王就要乱杀人了。 华昀婉先是在梨花落里见到了建章宫的人,几句话解释清楚后, 就急急地往王府前厅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妃有任何闪失,你们所有人陪葬 这件事连建章宫中的太后都惊动了,还以为是她和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她拖着鹅黄色的长裙,出现在门前,温声道:“王爷,让各位太医大人都走吧。” 司徒尧抬了手,想也没想的道:“好。” 太医们心中也是一颤,祁王妃说话可真管用,王爷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她看着司徒尧:“昀婉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安全无虞,让王爷费心了。” 司徒尧没再说什么,远远地绕过她就走了,一句话也没有。 为什么要远远的绕过她啊,自己是丑还是很臭? 按照寻常,不管司徒尧有没有与她生气,这样的场合,他都是要坚持再三的, 今日怎如此迅速的顺了她心意。 反常的事情,越来越多。 王府里的下人见着华昀婉都绕道走,如果实在避不开了,就上前来说一个笑话,努力将华昀婉逗笑。 可华昀婉觉得这些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蒙雪也魔怔了。 华昀婉走路的时候,她就差没把眼珠子递过去了,生怕她摔着绊着。 王府里的小厨房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补品,什么山珍海味都过了一遍。 但每一份都不多,只要她吃上了那么几口,厨房里的人就算松上一口气了。 连过几日,整个祁王府的下人都盯着华昀婉与她的肚子,生怕出了闪失。 下人们全成了惊弓之鸟。 华昀婉她终于忍不住了:“最近大家都怎么了,怎么都怪怪的,感觉都很怕我?” 翠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血燕粥走了进来,她刚好听见这句: “王爷下了死令,王妃与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任何闪失,所有人陪葬。” 若浮也跟着叹了口气:“王爷还说,王妃皱一下眉,所有人便跟着倒霉……” 唉,祁王府的活儿可真不好干啊…… 华昀婉彻底不懂了,他不是说了要彻彻底底的忘记自己吗, 还要杀了她了吗,怎么还整这一出? 可她与司徒尧也已经好几日不曾相见了,上次见面,他分明是很嫌弃的绕过自己,刻意避开自己。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闷。 她问道:“这几日王爷都去哪里了啊,你们知道吗?” 翠微与若浮都摇了摇头。 华昀婉心下没了底,完全猜不出司徒尧的心中在想些什么。算了,不想了。 若休愣愣来了一句:“王妃亲自去找,陪你。” 若浮连忙来了一下若休的袖子:“嘘,别乱说。” 司徒尧白日需要盯着禁卫军,晚上又要往返云黛山, 抽空还要回来听华松涧讲课,加上与秦淮的酒局不能散, 连着半月下来,人瞧着极其憔悴。 下巴上青色的胡渣挂了一圈,也没有刮去,就让它这么疯长。 秦淮说他不是忙的憔悴,是为情伤的憔悴。 还嘚瑟的打趣,啧啧啧,北齐的祁王也有今天,这位祁王妃何许人也啊。 华昀婉拍了拍额头: “遭了,我怎么全给忘了啊。若浮,快将上次陶姑送来的书给我搬来。” 若浮拉着若休将好大一箱子的书搬了过来,华昀婉勾着身子翻了翻: “按照王爷现在的进度,有些书现在看还是过于生涩难懂了, 但有些书因为加了批注,内容不算过于复杂,现在可以看着走了。” 她在箱子来翻找了起来,淘出十来本云姨批注的书,抱在怀里: “好了,就这几本吧。” 若浮试探的问:“王妃,您还是关心王爷的对吧?” 华昀婉笑了笑:“不存在关心不关心,该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和从前是一样的。” 她将书递给了若浮:“好啦小若浮,将东西送去浮清池的书房吧。” 若浮一脸为难的看着华昀婉,一下子跪在地上: “王妃,能换一件事情做吗?比如,您将书给翠微……” 翠微也跪了下来,吼道:“若浮你怎么这样啊,居然让我去送死!” 华昀婉看着她俩,狐疑问道: “你们都怎么了,去浮清池很可怕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昀婉入宫,输得倾家荡产 若浮低着头:“不敢去……王爷前几日才下了陪葬的命令,想必是心情极度不好。 王妃,要不我去找蒙江统领,让他代劳?” 华昀婉认真想了想,这件事不能草率了去。 这书是云姨特别批注了,里面有些东西蒙江根本不清楚。 若真让蒙江一下子抱去,没把里面的重点给说清楚,岂不是浪费了云姨对儿子的一番苦心? “好吧,我亲自走一趟,这些书你们给我抱着,一会儿到了门口,你们就先走吧。” 华昀婉只好采用这种折中的办法。 正要起身前往浮清池,建章宫中就派人来了,说顾太后闲得无聊,问华昀婉愿不愿去宫里打雀牌。 华昀婉沉吟了一下,温声道:“好啊,也有些时候没见到皇祖母了。” 若浮跟在后面也道: “是啊王妃,您就得多出去走走。 别一天闷在府邸,现在肚子月份慢慢大了起来,多走动,以后生的时候要轻松许多。” 华昀婉笑道:“好,就听若浮大夫的。” 若浮套了马车,华昀婉一行人就不快不慢的入了皇宫,在宫门口还碰见了那日见到的禁卫军。 几个值守的禁卫军看见华昀婉很是尊敬,眼里都写满了感谢二字。 华昀婉对众人也点头示意。 建章宫中,顾太后见到华昀婉,立马拉开了笑容: “快来啊昀婉,三缺一,就等你了。” 华昀婉也笑着看了看在场的人,有五公主司徒娇,还有淑妃王云姬。 司徒娇看见华昀婉脸色沉了下来,酸道: “哟,祁王妃这手瘾可真不小,大着肚子都想来赢钱。” 王云姬打着圆场:“五公主,这战事未起,你这火气就来了,别急啊,一会儿大家手上过。” 华昀婉温柔笑着,也不和她拌嘴: “是啊,一会儿咱们手上过。那赌注是什么呢,银子还是金瓜子啊?” 顾太后在桌上想着: “银子和金瓜子没什么好玩儿的,要不咱们换换吧,换点大家都心疼的宝贝?” 王云姬瞧了瞧顾太后一头的翡翠珠钗,心生艳羡: “太后娘娘,要不咱们就赌身上的首饰吧。臣妾要银子来干嘛,您头上的翡翠可是一等一的宝贝。” 司徒娇冷笑道: “我看行。祁王妃头上镶着金边的玉簪子可是贡品呢,这上等的羊脂玉可不比翡翠差。” 华昀婉眼睛转向顾太后,一脸的机灵:“皇祖母,那开始吧,昀婉也想要一根翡翠簪子。” 她对今日的牌局极有信心,毕竟许久没有打过了,手气一定是攒足了! 顾太后大喝一声:“好,谁怕谁啊!” 华昀婉挽了挽衣袖,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局,准备大杀四方。 可几圈下来,她头上的簪子就已经少了一半了,脸色有些凝重。 说好的手气呢…… 若浮在后边看着着急得不得了: “王妃娘娘啊,您好歹算算牌吧。再这么打下去,就要把自己输在宫里了。” 华昀婉蹙了蹙眉:“若浮,不急,我就是还在找手感。” 若浮怎能不急啊,王妃的牌技就连她这个十打九输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句话说完不久,华昀婉的云鬓上不要说玉簪了,就连一朵绒花都没了,耳坠子也给出去了。 司徒娇一边摸牌一边笑: “唉,前段时间我还埋怨祁王府将回纥国进贡的羊脂玉簪子都给拿走了,没想到啊,今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我手里。 皇祖母,若以后要打雀牌,祁王妃没来,我可不来啊。” 华昀婉千挑万选,打出一张牌,却只能无言:“……” 顾太后开心得不得了:“哈,胡了!昀婉,你的这张牌,简直就是天选之牌!” 华昀婉摸了摸头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只好默默将手腕上的碧玺镯子给取了下来。 若浮摸了摸额头,她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老天爷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王妃聪明的时候是聪明,苯起来时,也是直摇头啊。 做饭与打牌,王妃可是垮到家了。 华昀婉有些郁闷,怎么会这样啊,一会儿回了王府,是告诉所有人自己被打劫了吗? 她拧眉,可怜道:“你们三家赢我一家,我一把都没赢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祁王牌局宠妻 司徒娇冷哼一声:“给个镯子就完了吗,这把你是三家都要给。” 说完,华昀婉将自己手上的戒指取了两个下来,那可是难得的绿松石啊,唉。 顾太后催促着:“快啊昀婉,下一把开始了。” 顾太后、司徒娇、王云姬一直赢,华昀婉接着输。 浑身上下就剩下司徒尧给自己的那块玄刹卫的墨玉牌子了。 这个东西不能给,要是给了,司徒尧今晚就得让她做祁王府花园里的花肥。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众人:“都输光了……真没了。” 司徒娇看了看她身上那浮光锦的料子, 浮光锦多难得的东西啊,这种料子穿上身后,浑身都泛着一层淡雅的光。 “祁王妃这身料子不错,可以多输一次。” 司徒尧一身金色盔甲,按着刀柄出现在建章宫殿门前,步伐依旧慵懒邪魅。 他阴沉着脸,好啊华昀婉,前脚给男人金票,后脚败家败到皇宫里来了,真当祁王府金山银山呢! 华昀婉回眸,对上司徒尧那憔悴又幽暗的面容,更不敢说话了。 司徒尧一双眼拘着她,谑道:“华昀婉,你怎么没把人输桌子上?” 华昀婉垂了眸,虚心的说:“我今日手气不好,等我再摸几把,一定可以赢回来。” 顾太后揉着腰,站起了身: “禁卫军大统领,你行你来啊。哀家坐一下午了,这老腰可真不行了。” 司徒尧嗤之以鼻:“女人家玩的东西,本王可不玩儿。” 顾太后一把将他按在了凳子上:“女人家玩的东西你都玩不转,那才是笑话。” 司徒尧冷哼一声,又看向华昀婉:“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输的吗?” 华昀婉摇摇头:“没有了。” 司徒尧斜眼瞪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块玉佩,语气依旧不好: “记得还给本王,就这么一块儿。” 战局由于司徒尧的加入,一下子发生了乾坤般的变化。 司徒尧:“司徒娇,你出牌这么慢,是脑子没长好?不会打可以滚。” 司徒尧:“淑妃娘娘如果不会打,可以让出席位,别浪费大家时间。” 司徒尧:“华昀婉,想好了再出。” 司徒娇一边打出一张牌一边生气道: “司徒尧你什么意思啊? 华昀婉出牌慢你不催,我出牌慢了一点点你就说我脑子没长好,你脑子才没长好吧你!” 华昀婉一脸焦灼的寻觅着一张牌,如果有九条的话,那就清一色了。 这可是今日唯一的一把这么好的牌。 司徒尧垂着眸,漫不经心的将牌放在了桌上:“九条。” 司徒娇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火冒三丈: “不玩了不玩了,司徒尧你作弊,华昀婉缺什么你打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司徒尧斜眼看着她:“头上的簪子,手腕上的镯子都取下来,这把你得输两样。” 因为司徒尧的加入,司徒娇先前赢的华昀婉的簪子镯子不仅都输了出去,就连自己头上的簪子也出去一半了。 淑妃那边也是一样,战局惨烈。 顾太后安抚道:“好啦好啦,你休息休息,哀家来。哀家不信都还斗不过你个小后生!”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并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面前已经堆满了簪子玉环,司徒尧那边也赢了不少。 剩下的宝贝就都在顾太后手里了。太后头上的帝王绿珠翠,那可是价值连城。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金秋时日,天色暗得早。 顾太后跨着脸取下自己胸前最后一串帝王绿翡翠珠挂:“不玩了。” 王云姬总算松下一口气来,毕竟自己就剩下一对耳坠子了,今日可真是损失惨重。 都怪那个司徒娇出的馊主意! 司徒尧讪笑着接过那帝王绿翡翠珠挂:“确定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哀家不玩了。气死了真是,一套翡翠头面全输干净了。” 顾太后气得晚膳都没叫司徒尧用,让他赶紧走。 一行人离去后,映荷问顾太后: “太后娘娘,您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祁王与祁王妃都有些怪怪的啊?” 顾太后一直盯着自己的云鬓,光秃秃的: “怎么个怪法?不就是小两口闹了矛盾,正常得很。比起哀家这些帝王绿的翡翠簪子,这简直不值一提!” 映荷笑道:“是啊,就像您从前说的,有矛盾闹出来才好,怕的就是憋在心里。” 顾太后道:“放心吧,哀家这孙子是个欠收拾的,他玩儿不过昀婉。”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这喂不熟的狼 出了殿门,司徒尧将一包首饰扔给若浮:“本王要这东西没用。” 月光澄明,朱红宫墙幽静。 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不远不近的走着。 华昀婉抬眸看着司徒尧修长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云黛山下的屋子如果不是他特意安排,也不会照搬梨花落的陈设布置; 太医看诊也是他的意思; 方才的牌局也是他故意的。 她猜不到司徒尧心里的想法,或许他真的是喜怒无常吧。 凶狠是他,偏心是他,恶言相向是他,维护也是他。 可这一切从如今看来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不惹怒他,就这么相处,挺好的。 若浮提着装满首饰的包裹,跟在华昀婉的身侧: “王妃娘娘今日可真是赚翻了,王爷一来,这战局就变了。娘娘开心吗?” 华昀婉目光落到司徒尧的背影上:“开心。” 司徒尧身形顿了顿,可没有停下来,继续走在前面。 若浮看这个样子,自动的放缓脚步,消失在了华昀婉的身边。 华昀婉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加快了脚步赶上去,这玉佩司徒尧说了,是要还给他的。 “王爷,你的玉佩。” 司徒尧眼睛扫了一眼玉佩,并没有伸手接过: “现在倒是想起这是本王的东西了。你倒是大方,祁王府的东西,祁王府的一切你都不在乎。” 华昀婉跟在他身边走着: “王爷又在说什么,我不在乎什么了?你要是心疼这些东西,我以后不出来打牌便是了。” 司徒尧停了脚步,冷眼看着她:“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与本王无关。”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有些憔悴的模样,心下有些酸涩: “那今日还是要多谢你,要不然我真的要把自己输桌子上了。 还有,云黛山下的屋子与太医为我看诊一事,也要多谢你。” 司徒尧无所谓的笑了笑:“就这两句,可不是你从前说花言巧语哄骗本王的水平。” 华昀婉不想再和他起冲突,低了头,自己放缓了脚步,与他渐行渐远。 车辇行至祁王府,却发现府门前站着两人。 华昀婉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是沈溪月与她的侍女。 沈溪月见到华昀婉,立马上前询问: “王妃娘娘,这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您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华昀婉看着她一脸平静:“你的事情,我已经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王爷,王爷同意了。” 司徒尧在华昀婉后一步抵达王府,正准备翻身下马时就听见华昀婉说的这句话。 他眸光再次黯淡下来,浓眉下忍着狂烈的失意,扭转马头便离开了。 华昀婉,你这喂不熟的狼,终究没有心。 不,你有心,只是心里没我司徒尧罢了。 正当沈溪月要开心的跪下行礼时,华昀婉又道:“可我没同意。” 在北齐,若正室嫡妻没有点头,外边的女人闹多大风浪,都是进不了门的。 沈溪月一下子变了脸色:“华昀婉,你什么意思,你逗我玩儿呢?” 华昀婉抿了抿唇,眸光清冷: “没什么意思,就单纯善妒。我怀着身子呢,可不想看见新人入府,与王爷花前月下。” 这些日子,她想清楚了一些事。 她深深记得花弄影对自己说的话,有时候,理智与冷静是该抛下还是得抛下。 虽然现在司徒尧对她已经不似从前,可她这还不是在他身边吗,把狼的毛抚顺才是最重要的。 沈溪月杏目怒瞪:“你以为你嫁的是贩夫走卒吗华昀婉? 北齐的王爷,谁不是三妻四妾啊,你凭什么剥夺王爷的幸福? 我一个世家嫡女,已经低三下四的来求你了,你到底要怎么才满意啊你! 再说了,没有我,以后也会有其他女人进府的,你拦得住吗你?” 华昀婉冷笑:“手拦不住用脚拦,剑拦不住用刀拦。” 她不再与沈溪月多话,扭头道:“若浮,咱们回府清点清点今日的战果。” 沈溪月在背后大喊大叫: “华昀婉你个妒妇,你就是嫉妒,祁王早晚用七出之条休了你! 你走什么走,我要见王爷,他答应了,定是对我有意的!” 若浮攒着劲儿: “王妃娘娘方才说的话,可舒服痛快了!就是要这样,不要让别人以为,祁王府是什么人都来进的。” 华昀婉问她:“我方才那个样子,真的很像是在嫉妒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婉婉,你最知道怎么伤害人了 若浮想了半天:“像啊……” 华昀婉:“我没有,我就是气她。” 若浮一边走一边说:“王妃娘娘不用刻意解释的……” …… 过了一日,华昀婉盯着书台上的那一摞书发呆。 算算时间,阎罗殿刚刚起步,禁卫军也需要司徒尧盯着,想来他最近回府都应该是晚上深夜了吧。 昨日因进宫打牌,还把送书这件事给耽搁了。 她夜里去了一趟浮清池,推开门,司徒尧并不在浮清池的书房里。 此刻静谧窗外,一抹月光落到了她白皙的面容上,安宁清幽。 华昀婉就这么坐在他书房里的凳子上等他,等啊等,等到蜡烛都灭了两根了, 他还是没有归来,此刻月亮也躲进了云里,室内便更显昏黄了。 正当她都要睡着的时候,司徒尧一身酒气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眼神虚晃,面颊绯红。 可他没有走近华昀婉,而是走到了距离华昀婉较远的位置,也没有叫她,就这么坐在她斜对面,沉沉凝视着她。 华昀婉听见动静后才醒了过来,这一屋子的酒气,令她这个作为怀孕的人极为敏感。 正当她抬眸时,见到司徒尧的样子比昨日更加憔悴了,小半张脸都是胡茬的样子很是沧桑。 她不明白最近的司徒尧怎么老是与她隔得那么远,自己又不是瘟神……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王爷怎如此憔悴,是近日身体不好吗?” 司徒尧虚着眸,可神态里依旧可以察觉出一丝戾气,像狼的眼神:“找本王何事?” 华昀婉拍了拍身边的一摞书:“给王爷选了一些适宜你现在带兵看的书,书本上有些批注。 朱砂笔做的批注是重点需要看的,黑墨批注的是反面例子,若以后遇见了类似的问题,王爷记得引以为戒。 对了,我还做了书签,都给你隔开好了,方便王爷查阅。” 她又想干嘛?知道自己错了,来讨好来了? 司徒尧:“谁写的批注?” 华昀婉迟疑了一下,是啊,总不能说是云姨吧,这可就露馅了。 那说谁,明慧方丈?不可能,这太假了。 于是声音极小的说:“我……我批注的。” 这样一说,希望他不要误会。 司徒尧深邃的眸子亮了亮后,当即又枯萎了下去: “生怕本王懈怠了,影响到你未来的前程是吧?” 她哪里是真正关心自己,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站得更高,她才能站得更高罢了。 华昀婉低垂了凤眸,有些难过:“王爷若不想看,昀婉就将这些东西拿走吧。” 她抱着书作势就要离开。 司徒尧沉声:“书放下,你人可以滚了。” 华昀婉淡淡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眼神里藏着一股失望,也不再说什么。 可她前脚刚踏出门口,背后一阵风扫过,后脚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紧紧的抱住不松开。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司徒尧勾着身子,下巴抵在耳畔边厮磨,泛着浓浓酒气。 他暗哑带有磁性的声音呢喃了起来: “婉婉,你最知道怎么伤害人了。” 婉婉…… 华昀婉垂了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跳缓缓加速着: “我怎么伤害你了啊,你不也伤害我了吗?” 司徒尧下巴放在她的耳侧,用自己胡渣磨着她娇嫩的耳朵: “你心里只有我的前程,而没有我。你想将我送给沈溪月换前程。” 华昀婉:“???” 送? 司徒尧,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啊? 司徒尧:“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任凭我如何玩命的待你,你心里也是波澜无痕。 真想将你的心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司徒卿还是我司徒尧。” 怎么司徒卿这一遭还是没有过啊…… 华昀婉拧眉:“司徒尧,我心里没有司徒卿,你怎么一直揪着这个人不放呢? 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现在不会,往后也不会。” 司徒尧抽了抽鼻子:“老子不信!” 华昀婉心中一凉,冷声道:“王爷不信便不信吧,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司徒尧抱得更紧了,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低沉的声音继续从耳畔传来,隔得很近很近,还可以感受他热热的鼻息。 他像一头耷拉下来的狼,声色里透着些委屈与酸楚: “可这已然不重要了,比起你的心在不在我这里,你的安危,你的性命更重要,跟我眼珠子一般的重要。” 第一百六十章 我犯贱,你懂了吧! 华昀婉心猛地抽动了一下,这话是司徒尧说出来的话吗,她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再次确认:“司徒尧,你说什么?” 司徒尧将她身子扳了过来,一双眼布满了狰狞可见的红血丝,咬着牙道: “我说,你好好活着最重要,爱不爱我,不重要。我心底有你,便已足够。 我他妈犯贱,你懂了吧!” 华昀婉漆黑的瞳孔猛缩了一下,心海深处汹涌翻腾了起来。 这样的话,的的确确是从司徒尧嘴里说出来的。 她怔怔看着司徒尧猩红的眼,霸道专横,喜怒无常是他,可现在委屈敏感也是他。 可司徒尧是一头凶狠的狼啊,统治与掌控,是他的本能。 他是如何说服了自己,去忍受这样的委屈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退让,几乎是不可能的。 谁能做到单方面的付出,而不管枕边人心底有没有自己呢? 今日的司徒尧,震到她了。 沉默良久,她问:“那你一天躲着我干嘛?” 司徒尧凝视着她:“我怕了你了,怕得要命。” 他在那日得知秦淮说的话以后,自己现在不敢激怒她,不敢触碰她,不敢挨近了她,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华昀婉定睛看着他眼帘里的失落:“若我心中一直没你,你也不介意吗?” 司徒尧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但又坚定了眼神:“嗯。” 在他幽暗又坚定的眼神里,华昀婉终于忍不住伸出玉指拨了拨他耳鬓边缭乱的发,又摸了摸他那扎手的青色胡渣。 不可一世,桀骜如狼王的司徒尧,如果连这样的委屈都可以忍受,那这份纯粹又热烈的心意,她岂能随意抛在尘埃里。 可转念想起他的疯狂,觉得自己也不可理喻了起来。 她死死的框柱司徒尧的眸子,认真道: “司徒尧,这份委屈太大了,我怕你承受不住后疯掉。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与你慢慢的……试一试。” 她柔和声色里,一字一句的说着,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司徒尧看着她半晌,又在骗人,还是自己耳朵出现幻觉了? “你……说什么?” 华昀婉蹙眉,强行让自己理智: “算了,还是算了吧,我害怕,我是个懦弱又胆小的软骨头。 不知道哪一日又会惹了你不快,我不愿这一生都是战战兢兢的待在一个人身边。” 司徒尧抿紧了那刀锋般的薄唇,眼睛快渗出血来: “不是光照不进幽暗的深渊,是她如今不愿了对吗?” 他就是这么一个令人讨厌的人,所以遭来抛弃,这就是报应吧。 华昀婉看着他,一双眼变得通红:“可司徒尧,你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你生气的时候,会掐我脖子,甚至还要用簪子刺死我; 你让我当着面看你与那三个女子耳鬓厮磨,不停的羞辱我; 你还说了很多很多中伤我的话,将我做的一切都否定,说我是攀附权贵的利己小人, 你将我的心摔在地上,反复践踏;当真觉得我不会难过吗? 我倒想自己没有心啊,就不会被揉碎了。” 她惨然一笑,眸眶里的眼泪滑落: “是啊司徒尧,我本来就是你随意娶来的人,随意的对待,随意的骂,随意的伤害,一切都是随意的。 我连拜堂都是跟一只鸡拜的,咱们没有拜过天地, 所以现在根本算不得夫妻,既然不是夫妻,我不让你进驻我的心里,也是有理的。” 司徒尧双眸猩红,唇色却很苍白。 他突然想起来,为何那日在庐陵王府看到人家大婚时,她会心情沉沉了。 别人有的,她都没有。 “婉婉……那我重新娶你一次好不好,办一场全北齐最盛大的婚宴?”他哀求她。 华昀婉声泪俱下,温柔的月光今日像结了冰: “每次,是每次,当我对你有了一丝念想的时候,你总是会在某一瞬间将我的念想全部浇灭干净。 所以我们保持距离,互不打扰,才能做到不彼此折磨。 放手吧司徒尧,你以后也别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平安将他生下的。” 她说她是动了念想的…… 不用太多,有这句话,就够了。 司徒尧握住她手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认真的看着华昀婉: “婉婉,那些都是从前的司徒尧做的,不算数。你不是以前总说,做人要向前看吗?” 华昀婉:“???” 赖账这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生孩子那天,我要守着你 “可你为什么要答应沈溪月,你就这么想要看见另一个女人进府?” 司徒尧声色有些颤抖。 他想好了,沈溪月如果真的来了,让她们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总之,他没有沈家,也会做到华昀婉心中期许的位置的。 华昀婉气急:“我答应她什么啦?司徒尧,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我就” 司徒尧手掌轻轻扣住她后脑勺,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他将华昀婉放在自己胸膛,眼底酸涩得不得了: “婉婉,你是我反反复复都想忘掉的人,可我今晚想通了,明日又陷进去了。 你说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将我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华昀婉被他圈在怀里,心如乱麻。 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又反悔了什么,她全然分不清了。 司徒尧摸了摸她的肚子,温柔至极: “秦淮府里的两个妾因为生孩子都死了。婉婉,你生孩子那天,我要守着你,要看着你生。” 华昀婉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今日司徒尧给她的第二次震撼: “真的吗?” 司徒尧手捧着她的脸,醉意朦胧的眸望着她: “真的,从前混账司徒尧做的事,以后再不会做了。” “你刚才说,试试,对吗?”话风陡然一转,跳回到了前面去。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他:“我刚才还说了其他的……” 司徒尧向来只听自己愿意听的…… “其他的不算,今晚,就可以试试。”他唇角勾起一抹歹徒般的笑意。 华昀婉看着他不怀好意的样子,很是不解。 猛然一个吻落在她温软的嘴唇上,一阵颤栗从头上劈来。 司徒尧声色暗哑,沉沉说道:“婉婉,贫瘠又黑暗的深渊,不能没有月光。” 倘若幽暗的深渊里从未照进过月光,那即便再幽暗一万年也无妨, 可深渊已经照进过一次月光,注定生生世世都要凝望。 华昀婉凝视他半晌,突然掂了脚,用温热唇封印住了他的嘴。 一股清幽淡雅的兰香传入了他的口鼻之中,融化掉了他的酸涩,他的委屈,他的心慌。 “月光愿意试着凝视深渊。” 她心疼的看着司徒尧,那就慢慢的试着去回应一次吧。 四目相对,他戾气缓缓淡去,一股欲念从心海深处迅速燎原。 司徒尧浓墨一般的眉扬了扬,立即反客为主,圈住她唇舌,想将这份甜尽数掠夺: “这可是你说的!” 她颤抖着:“司徒尧,我也不会死的,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一百倍。 关于沈溪月,我才不要她进府。 你要是敢让她进门,我就将你祁王司徒尧的腿打断。” 前有司徒卿之鉴,她怕司徒尧永远在沈溪月这关卡中过不去,以后和她翻旧账。 按照花弄影的话本子教学,她决定一口气说出来。 司徒尧那憔悴的脸上一凝,眼底里有了星星一般闪烁的笑意: “不想将我送人了吗?” 华昀婉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沈溪月光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你待我的好,就羡慕得不得了,还想来做妾室, 可我又不傻,凭什么要让啊,凭什么要让她来和我分你!” 这,好使。 司徒尧认真的看着她,从不可置信,到激动万分。 她拈酸吃醋了,她撒泼了,她不讲理了,她还对自己主动了。 这简直……满分! 这简直……太好了! 华昀婉双手被司徒尧拿着勾向他的脖子,而她像云朵背后的月光,温柔的看着有些疯狂的他。 司徒尧向着她的唇覆了上去,挥动衣袖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他将华昀婉放在了浮清池书房里的书案上,修长如竹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襟,几根系带轻而易举的松开,衣衫狂乱坠地。 司徒尧一手拔了她脑后的簪子,三千青丝倾泻在了月光下,眼前的美人清绝妩媚,摄魂夺魄。 他墨眸猩红,抱住她时并未失了力道。甜,总要在酸涩以后,才会更有味道。 浮清池的书房在清冷月光下一片缭乱狼藉,书本坠落、笔墨坠落一地。 二人低声呢喃,偶尔的几句话传入耳畔,令她害羞不已 华昀婉撑着他的胸膛问道: “你书房里就只有桌子吗,没有床啊?” 司徒尧低沉的嗓音邪魅得紧,勾了勾唇角:“书房里怎么会有床?” 华昀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子时,阎罗殿鬼门大开 次日下午,华昀婉蜷缩在梨花落的床上,瑟瑟发抖,眼神虚晃。 可司徒尧就不一样了,脸上青色沧桑的胡茬子已经被刮得一干二净,一改往日憔悴, 唇角边上有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慵懒笑意,那邪气狂妄的皮相重现。 两鬓边的辫子重新上了金珠子,云龙金冠高束,伽蓝菩萨的玉簪子又被他自己重新拿了回去插在头上。 黑底金纹的华袍上了身,一瞬间丰姿英华。 他虚着眸眺望长空,从未觉得北齐有这样温软慵懒的秋日。 若浮小大夫直接在房内暴走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王妃娘娘啊,您要奴婢怎么说您啊? 这大冷天的,您没事儿跑到浮清池的书房去吹风干嘛? 再说了,有什么话是不能白日说的吗,昨晚生生离开了那么久才回来。 可是不对啊,您平日里也是穿的这么多,不至于在书房里就惹了风寒啊?” 华昀婉抽了抽鼻子,怨怨的看了一眼司徒尧,可又不好说,只能答: “嗯,可能是昨晚风大了些,与王爷说话时忘记关窗了。” 若浮气急败坏:“下次别这样了,您现在身怀有孕,许多药材都是忌口的。 只能试试食疗,看能不能尽快好转。若不能好转,就只能自己硬扛过去了。” 华昀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大悔啊大悔,什么烂书房啊这是…… 司徒尧敛了笑意,从梨花落出来后,一脸阴沉的看着蒙江: “浮清池书房为何不置一张榻?” 蒙江一脸迷惑,浮清池的书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榻啊,之前不问,为何王爷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不理解。 没等蒙江回答,司徒尧冷声道:“去,将浮清池每一间屋子都放一张榻。” 蒙江摸了摸脑袋:“王爷这是为何啊,书房不就是拿来看书与处理公务的吗?” 司徒尧虚了虚眸:“本王还需告诉你为何?” 蒙江:“……” 稍过几日,司徒尧内心犹疑一番,最终没有将书房挪去梨花落。 公务愈发繁忙,来往之人众多,女眷院落终是不方便。 宋岩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手上攥着一些书卷: “王爷,阎罗殿筹备完毕后,已经按照最快的速度渗透世家。属下是来问问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司徒尧修长的腿高高跷在书案上,身后靠着檀木椅靠背,手指漫不经心的扣着椅托: “先敲打敲打这些北齐的蛀虫,其余的,不急。” 宋岩从前是朝廷里的正规军,最近跟着祁王做事,许多时候他都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祁王行事,初见的确狠辣又不讲规矩,喜欢从背后袭击, 但跟着久了,却又觉得快准狠挺好的,对待恶人很是管用。 不像朝廷里,凡事需层层报批,还要照顾人际关系,一来二往,黄花菜都凉了。 “那王爷,几时行动?”宋岩问。 司徒尧浓眉下那深邃幽暗的眸掠过一丝桀骜,唇角上扬:“阴气最重的时辰。” 宋岩立马领会过来,子时,阴气最重,阎罗殿鬼门大开,放鬼! 他领命后,盖上了黑色披风便速速离去了。 —— 北齐皇宫·钟秀宫 苏云汀一身紫色缎花宫装,细长的眉深深拧着: “权儿,你上次说直接将华昀婉给杀了,但母妃深思熟虑后觉得甚为不妥。” 司徒权,二皇子,苏云汀亲生的独子。 他一脸的黑色络腮胡,身形魁梧,手腕上还穿戴着护腕的银色甲胄, 两条腿张很开,沉沉的坐在长椅上,面色暗沉。 “这个华昀婉次次坏我们的好事,祁王背后再加上有个太后, 等祁王真将禁卫军大统领的位置坐稳了,这北齐皇宫可就是他说了算了。” 苏云汀面色有些凝重:“魏淑莹,丽妃你忘了吗? 她不也想除掉华昀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什么下场? 自那件事后,那个司徒尧就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暗卫,护得跟自己命似的,一般的杀手根本就近不了身。” 司徒权有些不耐烦,可还是强忍着:“那母妃说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处处替阿尧设想 他顿了顿,又道: “现在儿子封王的事情,现在又给搁置了。 太子寒疾也发了,搞不好下一步就是议论储君之事了。 若不能令祁王失势,那咱们这么多年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苏云汀道:“华昀婉这件事先不急,她毕竟只是个女人,鲁国公府与她关系又不好。 祁王此人性情不定,未来想必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司徒权摇了摇头:“可母妃且看看,自祁王大婚有了这个华昀婉后,他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从一个人人讨伐的煞星,变成了而今一副很得军心、民心的样子。 就连父皇对他也越发看重了,母妃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苏云汀眸光沉了沉:“是很奇怪,每次祁王出事,必有华昀婉来救场,救场不算,还要倒捧一头。 这个女人是有些手段的,让本宫好好想想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你应该学学人家太子,言谈举止都像人家靠一靠。 你父皇心中是看重你的,要不然怎么会让你亲自带兵清剿淮阳王余孽,这不都是为了你可以立功吗? 但他更看重太子,所以你得在你父皇身上下功夫。 一脸的胡须剃了吧,北齐的这位太子爷儒雅稳重,你学学人家。” 司徒权常年在外带兵,叱咤战场,让他学那个孱弱,一天就知道咳嗽的太子,呵! “是,母妃。” 正当他要起身离开时,苏云汀突然问道: “权儿,你舅父家的嫡子失踪好几日了,你那边派人找了没?” 司徒权也是有些疑惑: “找了,可一点线索都没有。近来京华城中有些奇怪,老是有权贵子弟莫名失踪,京华衙门都快被踩破了。” 苏云汀暗暗觉得有些奇怪,可又猜不出来。 只好再次提醒了句:“那你再派些人找吧,京华衙门里的人都是蠢材。” 说来奇怪,近时日的北齐京华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倒是挺安生,可就是有权贵子弟莫名失踪。 越是高位的人家里,失踪的人还不止一个,京华衙门每日接到的报案数量暴增。 可半月过去,一件案子都没破。 若浮支着脑袋听着最近的风言风语,想不明白,华昀婉在一旁道: “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想去云黛山。” 若浮不解:“那么远,为什么啊?” 华昀婉深思熟虑了会儿: “王爷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在云黛山里的阎罗殿里,可阎罗殿是现在北齐的秘密,尚未公开。 所以我三哥与五哥是不能同去云黛山为王爷继续讲学的。 王爷现在进步神速,我不想就这么停下来,他现在需要更多的养分来撑开自己的枝干。” 若浮听了直摇头: “王妃您就安安心心在王府待着不好吗,好好养胎,就是对王爷最大的支持。” 华昀婉却认真了起来,很是坚持:“他需要更有力的支持。 前面的道路会越来越难走,若不多学多看,反复查漏补缺,一步踏错,便会满盘皆输。 你要知道,咱们祁王府不是在与普通恶人斗啊。” 司徒尧背着手走了进来,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你安分点儿。”他横了华昀婉一眼。后而又说:“你家王爷就这么无能?” 华昀婉转眸看见他,眼神柔和:“昀婉从不觉得王爷无能,是觉得王爷太有能了。 曾经的王爷,屠恶用的是利爪,可现在的王爷是要当北齐的贤明, 你不止要有斩恶的刀,更要有如矩的慧眼,缺一不可。” 司徒尧看着她抿了抿唇,他不是没有纠结过。 让华昀婉去云黛山,日日都可相见,还不用这么来回跑,这不挺好? 可一想着她大着肚子不方便,怕有意外,还是算了,自己来回跑吧。 “书,本王自己看。” 华昀婉看着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司徒尧坐了一会儿,就要起身离开了。 他揽了揽她肩头,又捏了捏她的脸:“走了。” 脚步跨到房门,身形又顿了顿,回眸看了她一眼。 华昀婉眸光烁烁,捕捉到了他有些不舍的眼神,她温柔笑了笑: “从前有位渔民告诉我,因为触礁倾覆的船只远比飓风掀翻的要多得多,王爷知道为什么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生许多关头不在抵抗风雨,在修补漏洞 司徒尧看着她:“为什么?” 华昀婉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衣袖: “因为人生许多关头不在于抵抗风雨,而在于修补漏洞。 王爷行事善攻,可昀婉更会守,就将我带在身边吧。” 她知道这一仗远比夺兵符更难,要担的风险也更大了。 这个时候,司徒尧的身边是需要一双旁观者的眼睛的。 司徒尧脸色微变,却没松口。 若浮小大夫的嘴马上一瘪,就要阻挠。 可华昀婉直勾勾的眸光却投来了,朝她强硬的扬了扬眉。 她只好道:“奴婢今日把脉,王妃娘娘与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健康。 按理说,月份越大,常出去走动有利于生产,王爷将娘娘带在身边,去山里吸收一下天地灵气也是好的。” 华昀婉朝若浮笑了笑,好样的。 司徒尧转身向外走去:“若浮,去狼舍给狼洗澡吧。” 若浮脸色一黑,立马跪了跪下: “王爷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讲,还是让王妃就在王府待着吧!” 司徒尧冷冽的眸横了若浮一眼: “你这医女脑子不行。本王让你将三只畜生打理干净了一起上路,也不怕熏着你家王妃?” 司徒尧外出一直都有牵狼的习惯,狼夜行千里无碍,且嗅觉敏锐,是很好的助手。 关键是这狼认了华昀婉当主子,可誓死护卫她的安全, 动物有时候比人更可靠,这是司徒尧这么多年在外刀口舔血得出来的经验。 若浮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爷,您那三只狼除了您和王妃可以近身,其余谁去不是饲料啊?” 司徒尧眸光阴冷,扭头就走:“没用的蠢材。” 说罢,他挽起衣袖,只好自己去狼舍。 堂堂一个王爷,要给三只畜生洗澡,这祁王府的下人是该换一批了! 华昀婉朝着若浮笑了笑:“去收拾东西吧。” 若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若休喃喃低语: “若休你信不信,此次云黛山之行,王爷和王妃脑子里想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 若休愣愣看着她:“什么?” 若浮道:“王爷脑子里是想怎么离王妃近些,王妃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帮扶王爷。 一个脑子里装的是情情爱爱话本子,一个脑子里装的是兵书。” 若休抠了抠脑壳:“不都是书吗?” 若浮翻了翻白眼:“好了,咱不聊了。东西你提吧,你力气大。” 若休点点头:“好。” 司徒尧一行出了王府, 才上马车,他就淡淡来了一句:“华昀婉,你就这么喜欢粘着本王?” 华昀婉:“???” “你离本王那么远作甚,挨近点!” 司徒尧低吼着,邪气的皮相之下扬着几分得意的神色。 司徒尧,你要不要听听你前后两句都说了什么…… 到了阎罗殿,华昀婉才知道司徒尧最近都做了什么。 他将京华城里的权贵子弟都捉了起来,关押在云黛山阎罗殿的地牢里。 她虽不明白,但大为震撼。 可她并不会去指责他阻挠他什么,因为她知道司徒尧行事并非无脑莽撞之人,他是狠辣与计谋是并存的。 司徒尧邪邪的笑着:“躲到屏风后去看戏吧。” 司徒尧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脸上与众阎罗殿中的鬼都戴上了黑色兽纹面具,双腿习惯性的跷在书案上,狂妄桀骜。 他是这阎罗殿里的阎王爷,是鬼王,掌了这道鬼门关的生死。 眸光离开屏风后瞬间阴沉下来,慵懒的抬了抬手: “先将人在地牢往死里打一顿再带上来,本座不喜欢嘴硬的人。” 在这里,他不是王爷,身份是需要隐藏的,这一点华昀婉很清楚。 那些权贵子弟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带了上来, 有些人已经痛得倒在了地上,可有些人依旧还有些一把硬骨头。 “你们是劫匪吧,赶紧将你小爷安安全全放了,你知不知道小爷家里是做什么的?” 一金色铜钱纹锦袍的男子,在下面骂骂咧咧,指着司徒尧极为不客气。 司徒尧面具下的唇角扬了扬:“拖出去,再打一顿。” 那金色锦袍男子再次进来的时候, 一身带着血的被拖了进来,而不是方才的连滚带爬了,这下安分了不少。 他细细打量了坐在首座的司徒尧,一身黑色,泛着浓浓戾气,很是渗人。 他起身走到金袍男子身边,一脚踩住他胸口,那人差点憋过气去: “老实点。” 司徒尧淡淡开了口:“欢迎大家来到阎罗殿吃茶,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我才告诉你吧 “你们这些山匪绑架贵人,我可是齐国公家里的嫡子,齐国公你知道吗你,北齐八大世家之一。 还不赶紧将我们放了,要不然我爹带了人来将你这些山匪给屠个干净!” 蒙江一顿鞭子伺候,他不敢说话了。 司徒尧根本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来阎罗殿第一件事便是被虐打一顿,然后他们自己去猜。 他漫不经心的靠在木椅上,翻看着下面的人呈上来的东西,上面写满了这些权贵之子这些年在北齐干的好事。 “齐国公嫡子,贾安,金科状元,现居礼部官职,官居四品。 若本座没记错的话,你有一次在百花深处荷花酒,念几句诗都没念顺口吧?” 司徒尧淡淡看着他。 贾安趴在地上,没办法说话。 “北齐龙朔四年,奉天祭祀,朝廷拨款十万两,你往荷包里揣了七万两, 当夜去销金窟一掷千金花了三万两。这本座没说错吧?” 贾安低吼道:“是又如何,皇帝都管不着我,关你什么事。” 司徒尧一脚踩在他胸口上,狞笑着:“阎罗殿的生死簿上都记着呢,不急。” 堂子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好啊,贾安,你比户部的人还会贪呢!” 宋岩在一侧道:“你也别得意。你家在金州圈地,屠杀贫苦老百姓一事,还没细细算账呢。” 司徒尧面具下的眼神沉了沉, 这些大家族干的荒唐事他这几日可是看了个遍,且还在与日俱增。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 “说吧,是要钱对吧,要多少,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司徒尧:“行吧,给这位公子奉上笔墨,让他自己写自己的命到底值多少钱,然后将黄金送到阎罗殿,命就算保住了。 其余人也一样,但你们都别忘了,这是在深山里,送你们去鬼门关很简单,外面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都给本座老实点。” 那人拿了纸笔就开始写。 司徒尧又道:“你想好了,想好自己的命到底值多少黄金。 你可是齐国公嫡子,别把自己的命写贱了。” 那人在纸上写上,三千两黄金。 贾安:“我告诉你,别太贪心,这些钱是你几辈子都挣不来的!” 司徒尧走回座位,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这人,命太贱了,阎罗殿看不上,拖出去杀了吧。” 阎罗殿的面具人说着就将人驾了出去,那人连忙叫唤起来: “我是世家嫡子,我命贵,重写,重写好了吧?” 司徒尧抬了抬手,让他重写。 那人盯着宣纸,正准备写,司徒尧又开口了: “你想好了写,最后一次机会了。山里的狼,可都饿着呢。” 他咬了咬牙,自己可是嫡子,将来是要世袭国公之位的,钱都是小事。 “三十万两黄金。” 司徒尧点了点头:“好。” 华昀婉在后面听着,啊,就这么完了? 其余的人听见是三十万两黄金,心神一荡, 这个数目都可以养一支小型军队了,不过为了活命只能认栽,等出去了再让人来报仇。 后面的人就说: “快将笔墨给你小爷们拿来,小爷我填了数额写了家中地址,你们赶紧放小爷走!” 司徒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三十万两黄金以后,每写一次价,翻三倍。 看你们谁快,若后面价高了给不起了,就直接送你们下地狱。” 他低沉如鬼魅的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喜怒,却让人畏惧。 这些人连忙盘算起来,那下次岂不是九十万两? 太恐怖了,这些人连忙在地上拉扯起来抢笔墨, 因为越到最后越容易掏空家底,要真是给不起了,命就没了。 司徒尧朝着屏风后笑了笑:“好玩吗?” 华昀婉在后面小声道:“鬼王大人的意图,小鬼我着实不明白。” 他扬了扬眉梢:“脑子不够,再练练。” 华昀婉:“……” 夜里回到了屋子里,华昀婉想了半天都没摸清楚司徒尧的动机,好奇得不得了: “你是真的不打算给我讲讲吗,我脑袋都要想破了。” 司徒尧倪了她一眼:“这类机密,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我才告诉你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放手去做,有什么我这个太子为你兜着 说罢,他瞪了若浮一眼,若浮拉着若休就赶紧消失。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王爷带王妃来就是来谈情说爱来了。 华昀婉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自己还在那里想啊想。“ 王爷快说吧,若精彩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司徒尧挑眉看着她: “百年世家不能以暴铲除,他们盘踞北齐多年,地位根深蒂固。 若能以军队一下子压了过去,那皇帝早就这样做了。 他之所以没那么做,是怕会损耗北齐国本,更会引发内乱。” 华昀婉沉吟着,他并未莽撞。 “所以你绑了那些权贵的嫡子,以高额黄金赎人,让这些从前吸北齐血的人,现在反吸血一道?” 司徒尧邪气的笑了笑,勾了勾她的下巴: “还算有脑子。这笔黄金一到,国库都得满三分,利国利民,何乐而不为? 不就是做坏人,做绑匪,我司徒尧什么恶人做不得?” 华昀婉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样的坏人多来几个也行。” 是啊,这可是数额巨大的黄金。寻常人没了钱都会憋死英雄好汉,何况是国库,只要国库充盈,国力自然就会提升。 司徒尧这个切口选得很好,既不会将乱子闹到朝廷面上去,让皇帝在世家中间为难, 又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还能利国利民,三赢的场面。 司徒尧敛了笑意: “后几日这些黄金就会运抵,阎罗殿不要金票,全部黄金都会装箱送来。 你不要乱走,这附近会埋炸药。” 华昀婉问:“为何?” 司徒尧抿了抿刀锋般的薄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不要乱走。” 说着就要去拉开她腰间的系带,华昀婉往后退了退:“王爷,这可是阎罗殿,咱们是来办公事的。” 这个司徒尧,自从上次在浮清池和他一起厮混了一次后,他就彻底变了,感觉现在整个脑子里都是那件事。 “办完私事,再办公事,不耽误。” 他朝她弯了弯唇角,漆黑的眼眸邪气更浓厚了。 华昀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劝走了,着实招架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跟在司徒尧身边看着他做事,很多的不明白,很多的不解,很多的疑惑。 但看着他落定有神的样子,心中倒也不会惊慌。 果然,后几日华昀婉敏感的鼻子就嗅到了居处附近浓浓的硝石气味,附近的炸药怕是已经埋好了。 不过她身边有玄刹卫,还有两头狼,外加一只小狼,她并不害怕。不过她也忙着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次日一早,司徒尧快马加鞭的去了一趟东宫。 太子爷司徒胤躺在床上,唇色有些苍白,一脸的病容,不过手里还拿着几张折子,眉心紧蹙。 崇庆帝也守在了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儿子身边: “他这么做事,毫无规矩可言! 当初朕本来不同意的,是你执拗,朕才没管这个阎罗殿。 可不曾想,太子你居然还将宋岩给送了去,到底要做什么!” 司徒尧慵懒的抬了步伐从步入东宫,靠在门前:“看不惯你可以不管。” 崇庆帝瞪着他:“绑架世家嫡子,这些人可是未来的世家国公爷,事情闹大了,朕可保不住你。” 司徒尧淡淡一瞥:“你不插手,就闹不大。” 司徒胤抬了手,依旧儒雅: “阿尧,你尽管去做,有什么,我这个太子给你兜着。” 司徒尧道:“三日后,世家会有约九百多万两黄金运抵阎罗殿。 太子爷需要秘密派人将黄金挪走,但不能放入国库,一入库,户部的人马上就会知道。” 司徒胤颔首:“好,黄金入库一事,你就别管了,我来。” 丹云皇后留下的两个儿子,司徒胤与司徒尧,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秘密做一件大事。 司徒胤不顾崇庆帝的反对,一心要让司徒尧放手一搏,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将来有朝一日可屹立帝国之巅,与他共执天下。 这也算是自己对已经过世的母后的一种慰藉了。 司徒尧方走出东宫,就碰见了几位国公大人,这些个老东西一脸嬉笑的凑了过来。 “祁王殿下,最近可还好啊?” “祁王妃不是有孕了吗,我家里有两根千年老参,还有些天山雪蛤,要不送来给王妃补补身子?” “老夫家里还有养颜的圣品,王妃娘娘应该也是需要的。” “是啊,我府邸新来了几位美姬,殿下若是喜欢的话,我让人给送来。” 司徒尧淡淡看了这几人一眼:“有屁快放。”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承诺给本王王妃的东西也不能少 齐国公拱了拱手: “近时日京华城中不少贵公子莫名失踪,老夫家中那不争气的嫡子也不见了好几日了。 老夫想来王爷手里精兵强将众多,能不能帮忙找找啊?” 司徒尧冷笑了笑:“既是不争气的嫡子,不见了也就不见了,找什么?” 齐国公拦住了司徒尧的步伐: “是不争气,那也是老夫亲生的嘛,没办法啊,这可是嫡子,未来要承袭我国公府的。” 其余几位老头儿也是苦苦哀求司徒尧。 司徒尧背着手,扬了扬下巴: “上次,你,你,还有你,不是写折子弹劾本王吗? 让本王赶紧从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上滚下来。怎么,忘了?” 齐国公赶紧拍了拍脑袋:“唉,我这不是猪油蒙了心嘛。 明日我就写折子,说禁卫军大统领这位置非王爷莫属,您掌兵最适合不过!” 其余几人也是随声附和,极为真诚。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这些老东西从前是在怎么不待见他的,他可没忘。 “没空。”他继续往前走。 兵部尚书赵大人着急忙慌的道: “王爷,您不能这么无情啊!您执掌三万禁卫军,就帮我们找找人不行吗?” 司徒尧阴沉着眉眼:“本王与你何来的情? 再者,京华城中人口失踪,是京华衙门的职责,禁卫军是负责禁宫安危,职责所在,恕本王难以相帮。” 齐国公着急得就差没给司徒尧跪下来了,这副样子看着到底是很爽快, 高高在上的世家领首,居然也有点头哈腰的时候。 司徒尧挑了挑眉:“明着不能帮,不过暗地里可以稍稍帮一下。” 众人一下子看见了希望,正要鞠躬感谢。 司徒尧邪意深深的眼笑了笑:“五百万两黄金,三日之内筹集好,送往祁王府。” 齐国公心中迟疑,这怕是要大出血了。 虽说现在已经大致清楚了绑匪就在云黛山附近,给了黄金就可以放人,但他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京华衙门那些酒囊饭袋,怎么与云黛山下的那些神秘莫测,武艺高强的绑匪斗? 搞不好绑匪一看见衙门来人了,就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撕票了。 到时候自己人财两空,比死还难受。 祁王的禁卫军不同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且他每日将这些军士往死里练,军队早已与从前之萎靡不同,用禁卫军对付这群绑匪是极好的。 “呃,王爷,这会不会有点多了?” 司徒尧淡淡看他一眼:“多? 若让父皇知道本王私自调派禁卫军去给你几个老头寻人,保不齐这兵符又没了,说不定还得削藩下狱。 本王拿前途为你几个老头找儿子,五百万两,一点都不多。” 司徒尧的心中早已盘算到这一步,这些人最终只能找他。 因为人口失踪这样的事情闹得再大,皇帝也不过是督促京华衙门特事快办, 而禁卫军是永远不可能拿去给臣子的儿子寻人的, 更不可能在事情没有发酵几日之时,便调集部队攻打阎罗殿。 这些老东西心底明白得很,现在不过是心疼钱罢了,毕竟已经两头给钱了。 司徒尧扯了扯他那花白的胡须,又端了端他的官帽, 戏谑道:“齐国公没钱没关系,反正你府上姬妾多,再多生几个便是。” 齐国公眼睛都瞪大了:“你!”这些人没有办法,连连叹气,只好答应。 “这些钱不能我们几个出了,赵大人去联络一下其余失踪了公子的家里,这个钱得大家一起凑一凑。一下子真拿不出这么多黄金来!”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翻身上马,低眉看着他们几个: “方才说要给本王王妃的东西,也不能少。”说罢,策马绝尘而去。 留下这几个老东西怨毒的眼神看着祁王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 齐国公对众人道: “先别沮丧,等那个什么叫做阎罗殿的人找到了,一定将黄金都拿回来。 到时候等人解救完了,咱们再上折子弹劾祁王敛财!” 司徒尧策马并未归去云黛山,而是转身去了百花深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的狠辣,从不褪色 司徒尧端坐在百花深处的顶层包房里,双腿张开,中间支着一把长剑: “万老板,钱,本王按照三倍给,赶紧签字,别耽误时间。” 百花深处的老板万有山,被蒙江扣着肩膀跪在地上,怒道: “好你个祁王,强买强卖啊你!你一个王爷买这么大座青楼作甚啊你!” 司徒尧虚着眸:“送人。”他看了看花弄影,唇角勾了勾。 花弄影站在一边,身体绷紧,并不知道祁王要做什么。 万有山冷笑:“哼,花弄影,我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结果是攀了高枝儿啊。 从前和丞相沈大人睡一张床,现在又爬到皇家亲王床上去了是吧? 对啊,祁王妃可是你好姐妹,你们二女共侍一夫,她助你上位了是吧?” 花弄影脸色很是难看,脾气有些上来了: “万有山,你是不是嘴和腚长反了啊你?你再乱讲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司徒尧按了按太阳穴,面无表情:“蒙江,做得干净点。” 万有山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什么叫做干净点, 眨眼之间,蒙江手起刀落,他脖子上一道血痕显现,鲜血喷薄而出。 花弄影吓得尖叫了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祁王什么意思啊,万有山不将这百花深处卖给他就被杀了。 鲜血还是沾染到了司徒尧的面颊,他用锦帕一边擦一边道: “他嘴里不干净。祁王妃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 花弄影怔怔的看着祁王,她忽而明白了华昀婉从前的战战兢兢与害怕。 祁王此人,计谋是真计谋,狠辣是真狠辣。 上一秒还在和你谈条件,下一秒就将人抹了脖子。 想到这里,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司徒尧靠在靠背上,帕子随意的扔在万有山身上: “蒙江,将他手指砍下来,在契书上按一下,然后让花弄影签字。 百花深处,正式易主。” 花弄影签完字,谨慎的说道: “王爷这强买强卖不成,就将万有山杀了,会不会触及北齐律法? 况且这万有山背后也是有权贵做靠山的。” 司徒尧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他还没到本王花心思的份儿上。” 司徒尧眼睛扫了一眼契书,递给花弄影: “百花深处人来人往容易藏匿,本王欲将阎罗殿在京华城里的据点设在此处。 云黛山下的阎罗殿,不久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云黛山,已经暴露了。 花弄影这才松下来一口气,她猜了半天,还真以为司徒尧是要送百花深处给她,以为是看上她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一定会去告诉昀婉,别瞎了眼。 “是,王爷。”她垂了垂眸,然后领命。 司徒尧没再多说一句话,站起身来就要走。花弄影却鼓足勇气的叫住了他: “王爷,弄影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说。” 司徒尧挥了挥手,一屋子的玄刹卫就退了出去。 “说。” 花弄影走到桌前,拿起酒坛子就对自己灌了起来。 司徒尧看着她,坐回了主位上,阴鸷的看着她: “华昀婉可是你好姐妹。” 他在提醒花弄影,别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花弄影饮完一坛子酒顿时硬气了些,她笑了笑: “昀婉是我的好姐妹,这不需要王爷来提醒。 今日叫住王爷就是想说几句真心话,昀婉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温柔善良,坚韧勇敢。 王爷可以不喜欢她,甚至忽视她,但绝不能用手里的刀剑对着她,伤她一根汗毛。” 司徒尧漆黑深邃的眸抬了抬:“要是本王不呢?” 花弄影冷声道:“那只能和你拼命了。” 司徒尧仔细打量了一番花弄影,从前还没认真瞧过。 华昀婉到底是哪里来的魅力,怎么身边的人都向着她? 想着想着心里头不爽,怎么那么多人都在喜欢她! 司徒尧脸色平和了些:“那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手里握着剑,起身离开时,忽而又转身: “柜子里藏着的人,不叫出来喝一杯?”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爷去百花深处了? 花弄影心猛的一跳,立马拦在当前:“不用了王爷,他绝不是什么奸细,请您相信我!” 司徒尧缓缓收了剑:“本王信的不是你,是华昀婉。”里面多半是个男人。 可他转念一想,呵,瞧瞧,她好姐妹都知道这么紧张自己的男人,她呢? 出了百花深处,他策马一路飞奔往云黛山下的小屋子里赶去,终于可以回去了。 华昀婉正捧着司徒尧的那几本书写写画画。 书案上一盏孤灯,她将云鬓都放了下来,墨发随意的散开在胸前。 月光从窗外落了进来,她便将一袭月光披在了身上。 华昀婉正安安静静,低眉柔眼的在那里翻阅书卷。 司徒尧立在门口许久她都没有发现,只是他也看失了神。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月光美人,皎洁如玉。 华昀婉将云姨作的批注,又加了自己的看法与理解给添了进去。 她总觉得有些难受,可也不能说是歉疚。 若云姨没有在冷宫里出现意外,那么今日自己的一切学识与涵养都该是司徒尧的, 她想将这一切都通通教给他,也算是对云姨的一种报答了。 司徒尧见她半天都没发现自己,不由得下颌都紧了紧: “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华昀婉这才抬眸,有些惊讶:“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司徒尧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月亮:“嗯,早。” “既然王爷回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司徒尧幽暗的眸亮了亮,一边开始解腰带一边说: “难得这么主动,本王定不负美人恩。” 华昀婉板着脸拍了拍书:“今晚,请叫我华太傅吧。” 她这课本都准备一天了,满满当当的都是精华。 司徒尧:“……” 华昀婉笑道:“王爷快过来呀,开始了。” 司徒尧:“你还是适合在王府待着。” 带一太傅外出公干,算什么? 我司徒尧闲的? 若浮端着一盅羹汤走了进来,将羹汤放在圆桌上: “王爷,这是王妃娘娘特意吩咐为您熬煮的肉苁蓉羊肉羹,里面加了不少药材呢,做的药膳羹。” 华昀婉起身走了过去,玉指捻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将药膳舀在碗里: “来尝尝吧,你放心,不是我做的。” 司徒尧带着点邪邪笑意端起了碗:“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若浮在一旁憋笑: “山林里潮湿,今日王妃还为阎罗殿所有人都准备了药膳羹, 不过打的是王爷的名号,现在大家都觉得王爷是位体恤下属的领首呢。” 司徒尧脸色一凝,阴沉着脸,将碗放了下去:“他们也有?” 华昀婉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老实答道:“是啊,秋日吃些羊肉不是应景的吗?” 司徒尧将碗往前推了推:“那本王还喝什么?” 若浮见状立马偷偷溜走,这个问题,她不仅解决不了,还很容易把命放在那儿。 “以后你给了旁人的东西,再给本王同一份,就不必了。” 华昀婉抿了抿唇:“其实这一碗药膳羹与旁人的是不同的,这可是我亲自盯着炖的。” 好吧,虽然亲自盯着的还有其他份儿,可她不这么说,司徒尧又要使小性子了,很难哄。 他这才重新端起了碗。 华昀婉坐在一边,平静的说:“王爷今日是去百花深处了吗?” 司徒尧好好的饮着羹汤忽而呛咳了起来,半晌:“没有,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现在就开始打探自己的行踪了? 生怕本王心丢了,现在知道着急了? 华昀婉看了一眼他:“百花深处过,不沾也香衣。我在百花深处待过,王爷方才进来时身上就有百花深处的味道。” 司徒尧不敢看她的眼神。 虽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但百花深处毕竟是青楼,若她真误会了,岂不是要闹翻天? 她笑了笑:“王爷别紧张,弄影姐姐在百花深处,你去那边,一定是有什么公事要找她。”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也不一定。” 华昀婉:“……” 好吧,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吧。 第一百七十章 狂草不必长成松柏,做你自己就好 她起身做回到书案前,开始翻她的书本子, 不闹不哭,很是安静,完全瞧不出来有生气的样子。 司徒尧脸色不太好看,起身靠在书案边,凝神片刻后道: “婉卿明眸善睐,眼藏明月和风,进驻吾……” 他这…… 华昀婉手里的墨笔一顿,奇奇怪怪的瞧着他: “原来你去百花深处是找弄影姐姐拿话本子看了啊?” 临走的时候,花弄影说他说话不讨姑娘家喜欢,就给他了几本话本子,让他学学。 司徒尧薄唇抿了抿:“本王看什么话本子,看兵书差不多。” 华昀婉垂眸一笑: “那话本子还是当年我推荐给弄影姐姐的呢,上面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到。 王爷看了也就看了,何必羞臊?只是这些话一听,就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司徒尧眉心紧了紧,离开书案,心中一股闷火烧了起来。 “王爷念出这样的句子时,都不像你自己了。”她又说了一句。 其实她知道这是司徒尧故意学来的句子来哄她高兴,她觉得是有些好笑,但并不踏实。 嗯,好吧,他又生气了。 华昀婉也走了过来,认真的看着他: “狂草不必非要长成松柏,荷花也不必要开成牡丹。 司徒尧就是司徒尧,为什么要长成别人的样子呢? 你可以做更好的自己,却不必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司徒尧抬了眸,恰见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入他眼里,他邪气的眸闪了闪: “你可别后悔。” 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浅浅闻着一股兰花的淡雅气息,唇角勾了勾。 他沉声道:“过两日,你就收拾东西回王府吧。” 华昀婉拧眉:“你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 司徒尧邪气的眼神勾着她:“回去有惊喜。” 华昀婉不知道是什么惊喜,但司徒尧认真做了决定的事情,一般是很难改变的。 阎罗殿的事务愈发忙碌起来,司徒尧白日几乎没在云黛山,这几日都是晚上风尘仆仆而归。 与她说两句话后,便坐到书案前去了。 点着一盏孤灯,看书的时候,常常都是拧着眉眼。 华昀婉也只能为他做好大后方的事情,她要拿捏住这些人心里最在乎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彻彻底底的为司徒尧所用。 司徒尧的那两头大狼就立在若休的身边,华昀婉有些奇怪: “若休,你会兽语?” 若休眼神清澈,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叫不叫兽语,但奴婢不怕它们,它们也不咬奴婢。” 华昀婉这时侧眸问若浮:“若休的身体都恢复好了吗?” 若浮说: “若休一身铁骨,身体倒也没什么,力大无穷,最近蒙雪在教她更厉害的武术招式,她学得还挺快。” 华昀婉若有所思的看着若休,若休与若浮不同, 她沉默寡言,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只会用行动来表现。 倒是觉得这个丫头挺神秘的,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贴心。 若休将狼套在了一边,走近道:“王妃,可以启程了。” 祁王妃的车辇从云黛山下缓缓启程,而云黛山的大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司徒尧一边走一边戴上黑色面具,步履带风,衣袂扫来凌烈的风: “赎人的黄金如何了?” 宋岩有些骄傲的摸了摸胡须:“都到了,属下也已清点完毕,一两黄金都没少。” 司徒尧面具下的眸阴鸷如狼,薄唇抿紧如刀锋: “将这些黄金通通从地下隧道送走,太子的人应该在另一头候着了。 宋岩,切记行事要快,动作要准,如出意外,杀尽必要的人,不可有分毫心软之念。” 宋岩:“是,王爷。” 司徒尧立在阴冷的长风里,冷色看着地牢众人: “黄金都到了,你们的命算是保住了。” 地牢里的人闹哄的起来:“那还不打开门,让你小爷出去!快啊!” 他转身走到地牢里的高椅上坐下,悠闲的执壶倒茶: “本座何曾说过给了赎金就可走人的?” “你不讲信用啊你,哪家绑匪向你这般的!” “钱都给你了,你莫非还想撕票不成!” “别太贪心,这些钱挡得住国库一年开支了,你现在富可敌国,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司徒尧将手里的陶瓷茶盏用力扔在地上,瓷片碎裂一地。 面具下的脸忽而阴暗的笑了起来,戾气沉沉: “想走,可以。蒙江,笔墨伺候。”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本王偏不呢 蒙江将东西扔在地上: “各位贵人只需在纸上写下自己父亲做的五件恶事, 再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私章盖下印记便可离去。 若无私章,就咬破自己的手指,按下血手印便可。” 众人怎会写啊,世家做的那些事,随便一条都是砍头的大罪,现在还要他们亲自举报自己的父亲,这绝不可能。 司徒尧虚着漆黑的眼,带着些阴狠: “你们父亲都不是吃素的,居然调了禁卫军前来,本座这阎罗殿是保不住了。 不过也无妨,这周围都布满了炸药,若要死,大家就一起吧。 可本座不想死,所以就拿点把柄在手里,你们一走,本座这黄金可是要留着命花的。” “哼,你也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了吧,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祁王手里的禁卫军来了,你就等死吧你!” “不写,就不写!” 司徒尧笑意敛藏,眸底残忍杀意渐起, 将那说不写的人一把抓了出来扔在地上,抽出蒙江腰间的刀,横脖而过, 那人还不曾反应过来,便没了性命。 是嫡子啊,是贵人啊,也成了阎罗殿打入地狱里的鬼。 司徒尧看着众人: “阎罗殿,从不废话。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没写好的,杀无赦。” 他的狠辣从不褪色,阴鸷的眉眼,渗出来自地狱的暗。 “蒙江,将这人扔到他们面前去,让这些贵人感受一下死亡的味道。” 任何的言语,都赶不上这鲜血来的刺激。 众人为了活命只能写,希望这绑匪只是要把柄,而不是其他的。 司徒尧起身走到另一间屋子,暗卫已经将放有禁卫军大统领盔甲的衣服给送来了。 他不紧不慢的脱下身上的黑色长袍,取下了黑色面具,将这金色盔甲穿戴在了身上。 秋阳光影,落到他金色云纹的甲胄上,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那黑色披风在风里卷起一股山海将要翻腾的烈。 司徒尧领着禁卫军在云黛山里开始搜人: “大家都认真仔细点,各位国公爷,侯爷可都是给了金子的。” 二皇子司徒权也领了一队人马到了云黛山, 且以最快的速度发现了阎罗殿的存在,是隐秘在一处庄子里的。 “哼,京华衙门果然都是草包,原来这绑匪的老巢就在此地啊!” 司徒权抬起手臂:“弓弩手准备,再派一小队人马入攻入这庄子里。” 他身后的弓弩手用的是带了火油的弓箭,点火射出以后,阎罗殿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化为灰烬。 士兵探入阎罗殿中,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报,二皇子殿下,屋子里就搜出一箱信笺,其余什么便没有了。” 司徒权眸色一沉:“好啊,空城计。即便是空城,那也要将这城给焚尽!” 风涤荡而过,嗅到了一股浓浓火药的味道。司徒权征战沙场过,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不好,有火药,快将明火熄灭,众人向后退!” 山林高处,一道阴冷的眸光直勾勾的看着阎罗殿庄子前发生的一切,唇角处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蒙江按着长剑走到司徒尧身边,在耳边低声道: “王爷,阎罗殿中人已全部撤退完毕。” 司徒尧夹了夹马肚子:“按原计划行事。” 他策马往山下飞奔而去,见司徒权正要焚毁那箱子里的东西。 “二皇兄好雅兴,来山里放火玩儿了。”司徒尧立在黑色高马上,垂眼看着他。 司徒权猛地回身:“祁王,你怎么来了?” 他眼神看到司徒尧身后,没想到司徒尧居然带着禁卫军来了云黛山,这滥用职权,可是重罪。 司徒尧翻身下马,一把将箱子夺了过来: “本王怎么不能来,这不就是看见你得到好东西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打开了箱子,里面堆满了那些权贵子弟写的举报信。 司徒权走过来就要从他手上夺回箱子: “这东西还是焚毁的好,以免传出去对各大世家影响不好。”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他,并不松手: “二皇子带人查探到绑匪老巢,又发现如此重要之物,本王会将这东西好好带回去,为二皇子请功。” 司徒权:“祁王,这里面的东西切不可流传出去! 若父皇知晓后,朝堂失和引起动荡,这罪过可就大了!” 司徒尧笑了笑:“本王偏不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归途遇袭,蛇从天降 司徒权沉了眉眼,手臂用力一拖,想将东西摧毁。 司徒尧并不示弱,二人较劲了起来:“司徒尧,你到底想做什么?” 司徒尧漆黑的眼涌现一股凉意:“送恶人,下地狱。” 司徒权很明白这些东西虽然不会致死世家,但绝对会令他们痛上一阵。 皇帝虽不会杀人,但绝对会贬斥夺权, 况且这里面还有自己母妃苏家的人,苏家的人是他封王路上的关键, 他决不能令此这里面的东西流传了出去。 眼眸扫过司徒尧身后二十来个禁卫军,再看看自己身后上千人的兵马,他心中一股歹念升起: 祁王滥用职权,私自带兵外出遇伏,身死云黛山。 司徒尧定睛看见他眼底里的杀意,唇角无所谓的勾了勾,慵懒的扫了他一眼: “怎么,想杀本王?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可杀机燃起的地方,并非只有阎罗殿门前的这一处。 华昀婉一行的车辇,在就要出云黛山时出了意外。 她本来靠在车里歪着头打瞌睡,却听见那三条狼忽的吼叫了起来,围在华昀婉马车的身边叫个不停。 她刚刚醒过来,正说要停下来看那看,可这马车却猛地一抖, 拉车的马儿落进了一个巨坑里,马儿身后的马车眼瞧着就要跟着一起坠入坑里。 若休反应极快,点足飞身而起, 用她那惊人的臂力拉住了马车,华昀婉才没有这样直直跟着坠了下去。 那深坑最差也有两三米,若华昀婉真的跌了进去,保不齐就是一尸两命。 这样的速度,就连蒙雪都是不及的,因为众人是在若休动手以后才反应过来的。 风,忽的沉了下来,竹叶如刀片一般冰冷坠落。 蒙雪与身后的玄刹卫立即冲到了马车后面奋力的稳住马车。 若浮在马车里失声吼道:“快啊快啊,好多的蛇!” 华昀婉与若浮死死拉住马车后窗,那深坑里居然布满了五颜六色的蛇, 这些蛇都是毒蛇,滋滋的吐信儿,极为可怖。 群蛇沿着坠入深坑的马就这么爬了上来,华昀婉是最怕这东西的,双腿发软。 “若浮,你抓稳了!” “王妃娘娘,这秋日的蛇都在为漫长的冬眠做准备,咱们这下可是成了这些毒物入冬以前的最大一餐了!” 不仅有蛇,还有蟒,蟒身如女子腰身般粗细。 华昀婉唇色猛然苍白,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扔给若浮: “若浮,咱们这是遇见埋伏了。先别怕,你将簪子捏在手里,能刺死一条算一条。” 华昀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呼吸凝滞,这风浪来时,可是一点思考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若休与蒙雪等人用力将马车拖了出来,那两只大狼开始拼命上前撕咬这些毒物,极为疯狂。 “王妃娘娘,咱们不能从前面出去,得从后面出去!” 若休人站在马车后面,一脚踢破了马车后尾,将华昀婉与若浮给救了出来。 此刻,蛇从天降。 蒙雪亲眼看见有黑衣人从树上极快的窜过,然后这些蛇就从天上落了下来。 四周,开始蔓延一股杀气。 她抽出刀来:“玄刹卫听我号令,誓死保护王妃!” 说完,她拉过一人吩咐道:“快去通知王爷速速前来!” 华昀婉惊魂未定,却又一把拉住她: “蒙雪,不可!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如果此时通知王爷,会正重对方下怀!” 蒙雪别的都会顺着祁王妃来,可唯独这件事,是祁王对她下过死命令的。 无论任何情况,无论他司徒尧身在何处,只要华昀婉一有危险,她蒙雪必须做到第一时间通知。 “王妃娘娘,其余的事情蒙雪都可以服从,唯独这件事不行!” 华昀婉沉了脸色,从怀里掏出玄刹卫令牌:“你信不信我立马撤了你的职!” 蒙雪眼神一震,她蹙眉道:“王妃娘娘,这次明显是对方有备而来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若休病发,于林间杀红了眼 华昀婉神色清冽的望着她: “我知道,我还知道,王爷一旦来了,阎罗殿满盘皆输。” 司徒尧之所以让她先回去,就是阎罗殿最近的事情可能要收网了。 既是收网,必然会有大动作,这个时候让司徒尧曝光身份从阎罗殿带着人马赶来, 若朝廷再来了人,当场抓个现行,不知道会出多大乱子。 蒙雪一边和华昀婉较劲,一边挥刀砍落从天而降的毒蛇: “王妃娘娘你!” “蒙雪,沉住气,玄刹卫也不是吃素的,不是吗?” 华昀婉看着蒙雪,目光落到她身后,四面的刺客已经渐渐围拢。 蒙雪看着半队人马的玄刹卫心中没了底,数量上不占优势, 马车已经坏掉,现在王妃又不让她通知王爷。 那今日,便只能死战了! 那只小狼守在华昀婉跟前,若浮手里举着簪子,若休站在马车上砍杀从天而降的毒蛇, 可没砍掉的毒蛇依旧在脚跟前爬着。 华昀婉后背冷汗直冒,衣襟里都浸湿了。 若浮也被吓得脸色苍白:“王妃,这一次咱们不会真的去鬼门关吧。” 四处鲜血溅落,尸体横飞,刀剑搏击,火花四溅。 华昀婉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王爷的玄刹卫全是高手,放心。” 不过一会儿,这些杀手便开始节节败退,根本不是玄刹卫的对手。 可令华昀婉没想到的是,就在山林里响起一段怪异的埙声以后, 这些杀手仿佛被什么力量激到了一般,开始疯狂反扑。 玄刹卫中的高手开始难以敌之,战局一下子发生了扭转。 华昀婉心下一沉,这些杀手着实太怪异了,像打不死一般, 而且力量越来越大,可正常的人的体力绝不是在消耗以后又变大的。 这难道就是司徒尧给她的惊喜??? 蒙雪脸上沾了鲜血:“王妃娘娘,快些撤退吧,这些杀手不太对。” 一句话说完,玄刹卫中就倒下了人。 但现在四面都围拢了杀手,蒙雪即便亲自带着华昀婉突围,都是很难突围出去的。 华昀婉看着眼前这画面:“突围不出去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料想到,有人用了这种怪异的死士来杀她。 因受到惊吓,肚子里的孩子多踢了她好几下,她垂下头来摸了摸他。 若浮看着,这下真的是要入鬼门关了,很想哭,可又不敢哭。 她抬头看着站在马车顶上防守的若休:“若休,这次咱们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 若休的眼神变得空洞无比,头歪了一下,又歪了一下,浑身僵硬无比。 “若休,你怎么了!” 若浮看着她有些奇怪,失声喊道。 若休已经喊不答应了,直直的从马车顶上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华昀婉目光落在若休身上,眉心一紧:“若休怎么了?” 山林里怪异埙声再起,若休的身子动了动, 不过半刻,她双眸再次睁开时就变得血红无比。 若休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冲入战场,像疯了一般,逢人就攻击,根本不分是玄刹卫还是杀手。 若浮怔怔的说:“若休她……是不是复发了?” 若休立在腥风血雨里,刀尖上的人血滴落草地。 她腾地而起,就连蒙雪都没有看清楚她是用的什么招式, 面前的几个杀手就被抹了脖子,鲜血一下子溅在若休脸上, 她杀红了眼,嗤笑了笑。 华昀婉看着若浮:“若休的武艺怎如此疯魔?” 顷刻,杀手被斩杀半数以上,剩下的几人也从四处逃窜了去。 若休红着眼,看着举着刀的玄刹卫,开始疯狂攻击。 若浮赶紧从怀里摸出银针: “完了完了,她病发了!蒙雪统领,你快让人摁住若休,我有办法制住她!” 蒙雪猛烈摇头:“不行啊,现在没有人可以近她的身!” 一条青绿色的长蛇从华昀婉的裙摆往上攀沿,蛇头一口往她手上咬了去。 她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回了过来。 若浮失声吼道:“娘娘被蛇咬了!” 这蛇颜色青绿,必然是非常烈的剧毒, 若浮颤抖着去马车里翻她的药箱子,晚了一刻,王妃和孩子都得死。 若休看了一眼华昀婉,红着眼,举着刀就疯狂的扑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隐在暗处的蝮蛇 在众人都以为若休要至死华昀婉时,她却掐住华昀婉手臂上方的经脉, 不让毒素蔓延,再拉过华昀婉的手一口含住,将毒液猛的吸了出来。 此刻华昀婉眼神已经开始虚晃,只看见若休在自己面前,双眼红得可怕。 “若休啊,你别怕,我会想办法将你医好的。”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安慰若休。 若浮一手抱着药箱,看见若休正勾着身子,掏出怀里额银针往若休头上扎去: “蒙雪统领,将若休带下去吧,剩下的事我来。” 山林隐蔽处,停着一辆极其低调的马车,马车周围立着十多位蒙面黑衣人。 这处地势稍高,对于方才山下华昀婉遇袭一事,看得清清楚楚。 华瑜接过萧别晏递过来的茶,不屑的笑了笑: “萧皇子让我来这儿,就是看这?” 萧别晏面上没什么表情,眉目依旧沉静: “那要不然呢,真的将你这七妹给杀了?” 华瑜冷哼一声:“人没死,就不好看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萧别晏淡淡饮下一口清冽的茶,缓声道: “死,是最简单的。就这么死了,拿什么一步一步去激化祁王与世家的矛盾呢?” 华瑜幽幽的看着他: “萧皇子,你怕不是看上这华昀婉了吧,她是长得极美,可她肚子里都怀了祁王的孩子了,你肖想来做什么?” 萧别晏看了一眼她,沉了沉脸: “华瑜,我希望你可以将脑子再好好长长。” 华瑜顺了顺自己胸前的长发,冷声道: “且不说华昀婉,就说祁王作弄世家,早晚作到我鲁国公府头上来, 我这个七妹华昀婉是肯定不会阻挠的,她可不会向着母族。 萧皇子这样做,对我们鲁国公府可没有什么好处。” 萧别晏将茶盏里的茶沫倒掉: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华瑜,你回去告诉鲁国公,若为今后大计,祁王会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子。” 他忽而调转话锋:“你且说说你这七妹为何死也不去通知司徒尧?” 华瑜翻了翻白眼:“华昀婉从小就这样,喜欢拼死护着自己在意的人。 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算准了这是调虎离山,肯定不会去通知司徒尧。 所以萧皇子这一计谋便从调虎离山变成了敲山震虎,对吧?” 萧别晏抬眸看了华瑜一眼,笑了笑:“你就这句话,还算入耳。” 华瑜冷了脸色看着眼前的萧别晏,这个萧别晏做事,她是从来都没看懂的。 她不明白萧别晏明明可以将祁王就是阎罗殿匪首之事告诉世家,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而是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单纯的想要激化祁王与世家的矛盾。 萧别晏掀开车帘:“去查一下,方才山下祁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是什么来路。” 又扭头冷色叮嘱了华瑜一句:“祁王府的事情暂不可外传,你嘴巴捂严实了。” 马车缓缓启程,往京华城中驶了去。 —— 司徒权对司徒尧起了杀心,正当他命令手底下的亲信一起围剿了司徒尧时,身后的禁卫军一下子便围拢了过来。 山上立着无数弓弩手对准了他,周围也已经被包抄,这俨然不是只有几十号人那么简单。可见这司徒尧是真的有备而来。 司徒尧戏谑般的拍了拍他的脸,神态慵懒的司徒权一眼: “你想杀我,还得再长长脑子。” 随即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子,号令禁卫军回撤,绝尘而去。 司徒尧手底下的两个副统领,在蒙江有意无意的带领下,是在山里的一个洞窟里发现的那些权贵子弟,尽数将他们带回了京华。 蒙江潜伏在阎罗殿庄子后方,命人点火,将炸药引燃。 这些炸药数量并不多,刚好将这处庄子给毁灭掉。 司徒权一行人马见前方发生爆炸,跑得比鬼还快。 彼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策马路过祁王府时,他本想翻身下马入府先看一眼,不过他忍住了。 想来华昀婉瞧见自己给她的惊喜,不知道有多感动呢,就让她再多等等,感动到思念是最好的。 加上手里箱子的东西太过重要,他也必须亲自前往东宫交到太子的手上。 从东宫出来时,已经是半夜。 蒙江脸色凝重带队赶到宫门口,见到司徒尧急声道: “王爷,王妃一行直到半夜都未回府!”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这张嘴,叫本王怎么生气 司徒尧眉眼一沉,迅速翻身上马,怒喝道:“玄刹卫现在都是做什么吃的!” 这才从云黛山回城,又一路人马赶了回去。 禁卫军归来时,怕撞见祁王府的人,所以特意避开了华昀婉归去的那条路,没想到她就出事了。 华昀婉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王府,睡到了次日的午后。 路途中她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浑身无力,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 那蛇毒因为被若休吸了出来,加上若浮处理得当,所以并未对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昨日那场暗杀后,因为马车已经坏掉,所以只能步行,可把人一场好走。 要不是司徒尧赶来了,她可能现在都还在城外呢。 她朦胧中记得月光下,有人持剑立在高头大马上, 将她抱上了马后却并未策马,只是慢慢的走着,不见颠簸,唯见心安。 司徒尧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讲,许是在想怎么骂她吧。 目光落到司徒尧身上,正见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眸底怒意不减: “华昀婉,你就这么喜欢玩命儿?” 华昀婉抿了抿唇:“我口渴了,先喝口水你再接着骂吧。” “喝啊你,喝个够!”司徒尧恶狠狠的道。 华昀婉颤巍巍的接过杯子,神色还有些憔悴: “我可惜命了,不过就是觉得玄刹卫对付几个杀手应该没多大问题。 再说了,现在不是没出什么事吗,王爷别骂了。实在要骂,就少骂两句吧。” 司徒尧身上有一股自持慑人的威势,一般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阴沉的眼转向门外:“蒙雪与若休都跪在门外,你看如何处置。 蒙雪是本王的人,昨日失职之罪,念在首犯,断臂可赎。 那若休虽是你的人,但身患怪症,极其危险,更是留不得,赐自尽。” 华昀婉立即放下了杯子:“不可,王爷。 蒙雪没有来通知你,是我要挟她的;若休救了我的性命,还斩杀了杀手,怎能赐自尽呢?” 司徒尧并不搭理她,起身走到门外,就要处置了这两人。 华昀婉翻身下床拉着他的衣袖: “这件事,是我想得简单了些,下次我再不会这般大意了,这次就别惩罚她们了。” 司徒尧冷声道:“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华昀婉,遭遇暗杀这样的事情,你都可以强压下来不通知本王,真不知你心底如何想的!” 华昀婉清丽的眸沉了沉: “我明明都已经知道是调虎离山,又如何心安理得的让你去中计?” 司徒尧漆黑的眼扫向她面庞:“命重要,前途重要?” 华昀婉抬眸,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最重要。” 说句有些违心讨好的话,应该会被少骂几句吧? 司徒尧脸色一凝,戾气稍稍淡了些。 华昀婉连忙摆手,示意蒙雪与若休赶紧走。 司徒尧捏着她的脸:“华昀婉,你这嘴挺行的啊你!” 想生气都气不来,如昨夜之事真该好好骂一顿,长长记性。 华昀婉摸了摸自己的脸,稍稍有些痛,所以不骂人,就用手吗…… “王爷也一夜未眠了吧,昨夜你带着我骑了一晚上的马,先去歇息歇息吧。” 她低声说道。 司徒尧按住她的头,神态肃然冷冽: “本王警告你华昀婉,再有下次,你再敢瞒着本王私自行动,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痛苦。 是,本王是舍不得罚你,就让你身边这些丫鬟护卫,一个个都替你受罚!” 他抿紧的薄唇,收紧了的下颌线,怒意从眼底喷薄汹涌。 华昀婉回忆起昨晚半路上遇见司徒尧的情形,险些将玄刹卫给大换血了…… 若浮在门外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好了,祁王府这活儿,要不是王妃的话,她立马不干了。 花弄影褪去艳丽长裙,一身浅灰色样子的锦袍出现在梨花落门前,手上提着食盒: “昀婉,是我。” 华昀婉开了房门:“弄影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遇袭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就来看看你。好在你没出事,可是吓死我了。” 说完她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瞧,有你最爱的鱼粥,没有刺的,来尝尝吧。” 华昀婉温柔的笑着:“好,正好我饿了。”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二人姐妹情深,将他当作空气。 他扭头出了房门,没想到才走出去两三步,就听见华昀婉在房内传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些人用仇恨诱你去死,但我要用爱让你活着 他立马回身,走入房内才看见华昀婉被吓得浑身都绷直了。 司徒尧走过去蒙住她的眼,将她反身抱在怀里:“别看!” 花弄影一脸错愕的看着打翻在地的鱼粥,不,是还带着血的蛇肉与粥。 一小段一小段黑色的蛇肉泡在白粥里,看着极为渗人。 “不,昀婉,这粥是我亲自熬的,可我明明熬的是鱼粥啊!” 翠微与若浮赶紧进来将东西清理了出去,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又害怕到不行。 华昀婉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若浮告诉过她,有孕的女子,最不能受惊,对孩子很不好。 “我知道不是你,可到底是谁,明明知道我最怕蛇,却一直用蛇来吓我。” 她唇色开始有些苍白。 司徒尧神色迅速幽暗下来,寒声怒道: “阎罗殿已暴露,这是在敲山震虎。这群小人,居然动到本王头上来了!” 有什么冲着他来,动华昀婉,是所有人都不想要命了吧? 他将华昀婉放在床上后,转身就走,眼底的阴狠杀伐一下子填满了眸眶: “蒙江,将禁卫军兵符拿来。” 华昀婉立马坐了起来,朝着他有些激动的说:“王爷,这不是敲山震虎,这是激将法啊!” 司徒尧回眸对华昀婉唇角邪气的扬了扬:“有人想来玩命儿,本王亲自负责超度。” 以华昀婉对司徒尧的了解,他此行根本就不是要找出真凶,他这是要搞屠杀了。 京华里的世家,今晚怕是都要变成他刀下的亡魂。 三万禁卫军都在他手里,来一场血洗京华,于司徒尧而言,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可他一旦踏错这一步,北齐大乱不说,还会成为千古罪人。 华昀婉从床上跑了下来,赤着脚就奔了过去,脚底传来沁凉的触感。 站在梨花落枯叶纷纷的院子里,轻声说: “阿尧,你去吧,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今日你一踏出祁王府的门,我的仇是报了,可明日婉婉便没有夫君了。” 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司徒尧的身形却猛地一顿,回身时,一双遍布血丝的眼怒意深深: “有这么多人陪着本王死,划算。” 华昀婉拉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看着他: “从前的司徒尧是地狱里的恶狼,他只负责撕咬; 可后来的司徒尧答应过我,会试着从地狱里走出来。 我们要用人间最厉害的手段去判惩善恶。 那些人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一步一步从幽暗的地狱里归来, 他们就想再次一脚将你踩进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当真要让他们得偿所愿吗?” 司徒尧脸色阴沉的看着华昀婉,没有说话。 华昀婉轻轻顺了顺他的背,安抚道: “你又不傻,你肯定知道这是在激将你,可你为何偏偏要着他们的道? 说不定现在八大世家早已做好反击你的准备,就等着你调兵前去自投罗网。 到时候很有可能不是血洗京华,是血洗你祁王殿下啊。” 司徒尧冷声道:“华昀婉,看看你这把软骨头的样子。” 为什么受激将,还不是因为你吗? 华昀婉笑了笑:“我就是软骨头,怕死,不行吗? 那些人用仇恨诱你去死,但我要用爱让你活着。” 司徒尧那填满戾气的幽暗双眸落入一道秋日金色的暖阳,金灿灿的,让贫瘠又荒芜的深渊慢慢回暖。 他缓了缓神色,伸手扣住华昀婉脑袋放在自己胸膛,抱了她一下: “滚回屋里歇着吧。” 说完他朝着花弄影沉声道:“百花深处需要严格排查,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司徒尧松开华昀婉后扭头离去:“蒙江,备马入宫。” 华昀婉这才松下来一口气,花弄影提着一双鞋走了过来,朝她挑了挑眉: “嗯,高手,这是高手。” 她提着裙子,这才穿好了鞋:“什么高手啊?” 花弄影道:“祁王是什么人,就被你这么三言两语的给劝住了,把这狼毛给摸得顺顺的。 我看啊,你这不是什么祁王妃,是那套狼的绳子。” 华昀婉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道:“我也不是什么高手,就是想好好的跟他讲清楚,以心论心。 司徒尧并不是个莽夫,但他做事极端这也是真的。 今日之事,明摆着是诱他上钩呢,看来阎罗殿是真的已经暴露了。” 花弄影蹙了蹙眉: “阎罗殿的事情咱们先放放。 你与祁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现在在他身边到底安全吗? 还有,你现在到底对他怎么想的?” 她想起了万有山那日死在自己面前的情形,血淋淋的画面依旧渗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居然喜欢与狼共舞 华昀婉回到屋子里披了一件杏色的薄毯在身上裹了裹,沉静的说着: “他愿意试着改变,我也愿意试着慢慢回应他,只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什么都很慢很慢。 就让时光来写答案,我这样慢吞吞的人,不急。” 花弄影垂了眸:“你的的确确是个很慢的人,可你也是个从不回头的人。” 她太了解华昀婉了,清醒通透聪明,却也执拗得一塌糊涂。 华昀婉朝她笑了笑:“人总是要试过才知道嘛。” 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以后别给他看什么话本子了,司徒尧可不适合这个。” 花弄影朝她不怀好意的一笑:“怎么,他是说得不够深情?” 华昀婉摆了摆手: “狼有狼的语言与行动,我也并非非要风雅的东西才能感受心意。” 花弄影连连叹道:“昀婉啊昀婉,原以为你这样性子的人是要寻一个温柔儒雅的人, 没想到啊,你玩得还挺新鲜,与狼共舞。” 说了一会儿话后,花弄影脸色正经了起来: “你方才说阎罗殿暴露了,其实祁王早就知道了。 那日他来百花深处就是将这座青楼买下来,然后告诉我,以后百花深处会是阎罗殿的消息据点,还说云黛山下的那个地方过几日便会不存在。 结果没过几日,你就出事了。” 华昀婉也敛了轻松的神色,凝重起来: “阎罗殿是暴露了,但不是暴露给世家,具体暴露给了谁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 背后的人一心通过我来刺激司徒尧,然后挑拨他与世家直接爆发冲突。 可这股背后的势力并没有将阎罗殿一事直接透露给世家, 所以你说的这个暴露,仅仅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罢了。” 阎罗殿一事一下子被搅和乱了,毫无头绪。 华昀婉心下有些不安,难道是有人故意想看司徒尧血洗京华吗? 血洗京华以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让世家共同讨伐司徒尧,让其永远的失去夺权的资格? 花弄影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打断了华昀婉的思绪: “昀婉,我突然有事,先走了。” 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阎罗殿怎么暴露的她不知道, 可那日自己将一人藏在柜子里,他可是答应自己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人可是发了毒誓的! 华昀婉看着她火急火燎的也就没拦着了。 若浮将汤药端了进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王妃娘娘,您瞧瞧这一段时间您是第几次喝药了?” 华昀婉端着药碗,蹙了蹙眉:“今日之后,我一定谨遵医嘱,绝不给若浮小大夫掉链子。” 若浮扯了扯嘴皮:“是啊,您再出个什么意外,我就得做狼的饲料了……” 她抬了抬手:“你去将若休带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若浮眉心一沉,王妃是不是要赶人走了, 若休昨日还难过得不行,说自己死都不怕,就怕被人赶走,再被人抛弃。 “王妃娘娘,我保证,以后若休绝不会犯病的。”她垂了眸。 华昀婉将碗递给她: “嗯,你快去王府里的百草堂再看看,再去翻翻医典什么的,要替若休将病彻彻底底的治好。” 若休进来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 “王妃,在赐死与赶走二者之间,若休选择赐死。” 她第一次的性命是若浮给的,第二次便是华昀婉给的。 离开了这二人,和死没有任何区别。 华昀婉一愣:“你在说什么呢若休?谁要你死啊,没有人要赶走你。 我找你来是要感谢你啊,昨日你杀红了眼,的确很可怕,可你唯独没有攻击我,还替我将蛇毒给吸走。 这说明你病发时候其实是记得人的,至少亲近的人你会记得。 我倒不是觉得你危险,只是你那般高的功夫,从前一定师出高门,难道你真的不想去找一下自己的过去吗?” 若休摇了摇头:“不想。” 她只想要现在与未来,过去忘了就忘了。 华昀婉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行吧,万奴营里的人都是不问过去的。 后面你就好好听若浮的话,她让你喝什么药你就喝什么,别和她较劲,你看看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咱们没有任何可能 她转身拿了一袋银子给若休:“拿着吧,这是给你的赏赐。” 华昀婉深深记得,若休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还在给她吸毒,这样忠心的人,她怎能说将人赶走就赶走? 若休愣愣的拿着银子走了出去,她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没人赶她走就已经满足了。 没走几步就撞见若浮,她将银子交给若浮:“你帮我保管。” 若浮惊愕的看着若休:“王妃居然还给你赏赐了?” 若休点点头。 若浮看着那袋银子心底发酸: “王妃在万奴营遇见我们的时候,那时我就说,你走我才走。 后来娘娘就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咱们是生死都要在一起守候的,娘娘一直守着自己诺言呢。” 若休道:“你快想个办法,我不想再发病了。” 若浮默了一会儿,眼神种带着些犹疑: “我替你把过很多次脉,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较之常人,力大无比。 昨日你的样子,不是发病,好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若休,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每次发病前都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若休:“好。” 她的脑海中一直都是黑色的,过往的东西,像全被洗劫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花弄影这边出了祁王府的门,一股子火窜到了天灵盖,直奔鲁国公府。 她冷着脸看着开门的仆从:“让华松涧滚出来见我。” 仆从不认识花弄影,瞧着穿衣打扮也不是什么小门户的人,所以毕恭毕敬的进去通报了。 华松涧一袭松柏纹的浅青色长衫,文雅玉冠,从府内走了出来: “弄影,你找我做什么?进府说吧。” 花弄影一个耳光落到了华松涧的脸上: “华松涧,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昀婉可是你的妹妹啊!” 她扇完耳光就走,这样的人,没必要听解释。 华松涧愣了愣,一路跟着花弄影追到了百花深处。 “弄影,你到底怎么了,昀婉她出什么事了?” 花弄影怒道: “上次祁王来买百花深处,我让你躲在柜子里的时候,祁王说的话你可是都听见了的。 并且,你很清楚,阎罗殿的背后就是祁王府,要对付世家的事情你也清楚。 我没有将你卖出去,你可倒好,转过背就告诉你爹了是吧?” 华松涧脸上还留着巴掌印,他静静的看着花弄影: “在你眼中,我华松涧就是如此没有气节之人? 我虽然也是世家子,也很清楚世家倒,自己也会跟着遭殃。 但那日我向天发誓过,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也决不掺和朝政纷争,只为北齐争。 弄影,你这样误会我,我很难过的。” 花弄影背对着他: “昀婉差点死在云黛山了,若这件事真是你做的,你鲁国公府必有报应。” 华松涧走了过去:“昀婉没事吧?” 花弄影回眸看着他:“没事了已经。不过你可以走了,以后若无必要,你还不是要来这百花深处。” 华松涧伸手拉着她的手臂:“那日我与你说的事情,你可有考虑好?” 花弄影冷淡一笑:“考虑好了,华三公子,您与弄影云泥之别,没任何可能。” 他脸色一沉: “风里雨里的日子,不太适合你一个姑娘家。况且,我可以替你洗去过往身份。” 花弄影挥了挥手,让人将华松涧带了出去: “华三公子,我当你是昀婉的三哥才对你多加礼待,你可不要逾矩啊。” 华松涧走后,花弄影站在窗台前,心绪有些复杂。 她真不知道华松涧如此儒雅冠玉的一个人,为何就单单与她纠缠不清。 世家贵子,朝廷工部新晋高官,未来前途无量,怎就看上一个风尘戏子? 况且自己还跟过沈文宴几年,这样的身份,着实是云泥之别。他在想什么呢? 不过现在以她的身份,还有华松涧的身份,早已是对立的两大阵营。 自己是祁王阵营之下的人,而他华松涧是世家贵子,更应该避嫌。 只是今日在祁王府中的这么一闹,阎罗殿往后的路开始令她担忧, 不是华松涧,又会是谁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司徒尧的女人,绝不能羡慕旁人 华昀婉在梨花落里半躺着晒太阳,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司徒尧不是说给她一个惊喜吗? 所以惊喜是什么,是这几日的惊吓吗? 直到司徒尧牵着她的手,走到王府的金库面前,她才知道, 原来有生之年还可以一下子见到那么多的黄金。 见到黄金的那一刻,华昀婉的脸直接被金光映照得金灿灿的了,极为震撼。 整个金库都被黄金堆满了,从前的珠宝玉器也全都被移走,可依旧有部分黄金放不下,只好乱放一通。 华昀婉知道司徒尧让世家用黄金来赎人, 可那些黄金早已经按照原定计划送入东宫,交给太子爷安排了, 那这些黄金又是哪里来的? 她愣了愣,尚有些犹疑:“王爷给的惊喜,还真是金喜呢。这个应该不是世家的赎金吧?” 司徒尧长眉挑了挑: “世家那几个老头让本王私下调配禁卫军救人,马行百里吃草,狼行千里吃肉, 禁卫军可不是吃素的。” 华昀婉侧眸望着她,脸上挂满了笑意: “所以王爷两头吃,一面吃世家赎金,一面吃世家给的佣金。 好计谋啊王爷,这一次,世家的家底怕是被掏空不少吧?” 司徒尧眼带笑意,有些骄傲的看着她:“华昀婉,这些黄金都是给你的。” 华昀婉凝眸,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给我?” 司徒尧认真的说着:“嗯,等你生了孩子,本王要为你办一场全北齐最盛大的婚宴。” 她好心提醒道:“王爷,生了孩子是办满月宴……” 司徒尧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漆黑的眼配上他邪气俊美的皮相是那样的邪魅: “满月宴就不办了,这不重要。 这五百万两黄金,就是给你的聘礼。 你之前不是挺委屈的吗,本王成全你,重新娶你一次。 我司徒尧的女人,只能让别人羡慕嫉妒,但唯独不能去艳羡旁人。” 华昀婉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司徒尧居然要再重新娶她一次,从礼法上来说其实也是不合的。 可看着司徒尧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拿着五百万两黄金做聘礼,这可是用国库一年的开支在陪她谈情说爱呢。 她心底有些震撼,柔声说:“有王爷这句话,昀婉便不觉得委屈了。” 就算这场婚宴不办了,她心底也没什么了。 司徒尧冷哼一声:“那些话本子上的酸文诗句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一屋子黄金来的实在。” 华昀婉与他慢慢走出金库: “可我没什么嫁妆,顶多能模仿一下话本子上那些不值钱的酸文诗句……”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你那张嘴,就是你的嫁妆。” 好吧,那她以后多说一点好听的。 “王爷,阎罗殿一事,现在你准备如何收尾?” 华昀婉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这件棘手的事情了。 司徒尧背着手,一袭黑色长袍走在风里,衣摆微微摆动着,他看起来与从前稍稍有些不同了。 漆黑的眼眸流转,声色低沉的说着: “黄金已经运抵东宫,世家罪状是司徒权那小子发现的,祁王府已经彻底被摘出来。 太子还特意为司徒权请了功,说他发现了重要线索,上表我那父皇后,皇帝自然是勃然大怒。 毕竟亲生子的举报信,也不能这么看了就算了, 虽未直接砍头,但这些人前脚失财,后脚被降职,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挺活该。” 就连华昀婉都没想到,司徒尧将世家罪状这种最烫手的山芋踢给了二皇子, 这一招,着实玩儿得高明。 现在祁王府平平安安,无风无浪。 华昀婉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司徒尧: “可王爷这一次在明面上却是有过无功了,你会难过吗?” 太子为司徒权请功虽然是为挑起他与世家的不满,可这放在明面上,的的确确是为朝廷立下功劳。 可司徒尧前脚收了世家赎金,后脚又私下调派禁卫军深入云黛山,外加再次收了世家一次黄金,这可是过错了。 他在北齐做了这么大一件功勋之事,为国库填了那么多黄金,到了最后,自己却要在明面上做个罪人了。 这是华昀婉不想见到的。 司徒尧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皮:“屁大点事儿。” 可华昀婉觉得不是,腥风血雨是他,背负骂名是他,她不想让司徒尧吃这个闷亏。 第一百八十章 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司徒尧沉声道:“阎罗殿后续想要扎根北齐,一直背着光,也是不行的。” “王爷说得没错,既然不能背光,那就让阎罗殿走到面上来,咱们直接落到光明里去做。” 她沉静的望着司徒尧,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要让那躲在背后掣肘祁王府的人,无计可施。 司徒尧回身看着她:“阳谋,可就是正式宣战了。” 华昀婉朝他淡淡一笑:“不,咱们不宣战。 此次京华人口失踪,京华衙门不说找到一个人,就连一丝踪迹都没有发现。 这从职能上来说,已经是一大罪过了。 王爷可以去找太子爷,让太子爷向御史台施压,弹劾京华衙门, 说他们是一群庸才,难当大任。 然后再提议,为保证北齐世家贵族的安危,再新建一个官家组织, 将阎罗殿原有人马搬进去便是,负责摸底,查案,目的是令京华安稳无虞。 后面想要做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至于关键人物,咱们只需将宋岩放在那个位置上就行了。” 司徒尧眸底闪现一丝狡黠,亮了亮: “华军师,桃花村是不是有什么神人高人,你没告诉本王啊?” 华昀婉:“有啊,以后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许多的东西都是她教的呢。” 她决定抽个空去一趟普觉寺,问问云姨多久与司徒尧相认。 司徒尧沉了沉眉:“男的女的?” 华昀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女的,自然是女的,与我阿娘年纪差不多大。” 他这才松懈了眼神。 司徒尧在心底默了一会子: “从前创建阎罗殿就没想过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到明面上来,这一次全是被逼的。 你说的不错,此次趁热打铁,趁着世家都没反应过来,还在为往后安危担忧之际, 新建一个全新的组织,一旦落成,便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像缉狱司那般遭来世家抵触,但至于要做什么,是咱们说了算。” 华昀婉与他缓缓走在园子里,一边晒着金秋暖阳,一边说着话: “是啊,咱们换汤不换药,追着这些门阀世家打,还让他们挑不出错儿来。” 司徒尧唇角邪气的扬了扬:“先吸干他们的血,然后再慢慢吃他们的肉。” 走路的时候,华昀婉回眸朝着金库的方向再次凝眸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司徒尧在她耳边道:“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都是你的,没人敢和你抢。” 可华昀婉却沉了沉眉眼。 华昀婉在昨日特意提醒了翠微,因为翠微嗓门大,让她一定记得提醒自己,王爷上朝后,立马将她叫醒。 她站在铜镜前,云鬓上已经扣好红珊瑚珐琅宝石凤冠, 穿着一身郁金色绣江海云崖纹的对襟凤尾宫装,胸前挂着成色极好的翡翠珠挂。 云锦面料雍容华美,长长的拖在地上,像染了胭脂的流云。 描眉点眸,素日里浅粉色的唇此刻上了明艳的宫红口脂,整个人看起来厉色,威势了许多。 可翠微不明白,问道: “娘娘为何将素日里都不穿的王妃朝服翻了出来啊? 还如此盛装打扮,您是要去见太后娘娘吗?” 华昀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有些不认识般: “见皇祖母也无需穿得这般隆重,今日,我去的是太极殿。” 翠微只是个府邸的丫头,她并不知道太极殿是做什么用的。 可蒙雪知道啊,她恰巧在门口听见了:“王妃娘娘今日是要去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 华昀婉点首:“是。蒙雪,昨晚让你从金库运出来的黄金,都装好马车了吗?” 这件事,司徒尧不知道,她特意给蒙雪打了招呼,让她不要告诉司徒尧,一句话都不能说。 蒙雪自然不再抗争,因为她知道,现在祁王府是王妃说了算。 日子要想好过,得找对主子…… 蒙雪道:“禀王妃,都已经用全铁的马车装好了,就等着您下一步的意思了。” 华昀婉一袭盛装,乘上车辇,拉着浩浩荡荡的五百万两黄金入宫,那马车的顶都是被拆掉的。 从王府出京华,一座城都看见了,祁王府拉了十几辆马车的黄金入宫,极为壮观。 华昀婉端坐在车辇里,不停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传国佛珠,告诉自己,不要慌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昀婉上朝,对战文武百官 禁卫军见到华昀婉,再者也是祁王府的人,问都不会问,直接开了宫门,长驱直入。 太极殿此刻正在朝议,殿前太监上殿禀报: “启禀皇上,殿外祁王妃说有要事禀报。” 崇庆帝正在因举报信一事大骂朝臣,正气头上呢,这种朝议的场面居然有皇室女眷前来,心里头的怒火更甚了: “祁王妃来做什么,她爱去建章宫去建章宫,太极殿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太监道:“王妃娘娘还拉来了十几车的黄金,说自己必须要当着皇上的面,让做个见证才好。” 黄金? 文武百官都朝着外面看了看。 崇庆帝怒色不减:“宣。” 华昀婉凤仪端庄,拖着宫装从殿外缓缓而入。 众位朝臣眼睛都惊艳了三分,他们仅仅知道祁王妃这个人,但并不知道其身形样貌。 今日一见,着实绝艳。 按规矩行过礼后,她目光扫了扫,眼睛撞见司徒尧正阴沉沉的看着她。 她眼神示意他,莫要着急,先看看再说。 “祁王妃,太极殿这样的地方,今日若你是没有正当之事,重大之事上禀,朕定褫夺你王妃之位,打入诏狱。” 崇庆帝立在龙台上,站起了身,一脸肃然的看着她。 司徒尧在下边冷哼了一声,你动她一个试试看。 华昀婉其实也是第一次面对文武百官,要说她心底一点害怕都没有,那是假的。 手心都出汗了,但她告诉自己,必须要镇定下来。 凤眸染了一丝沉着,笑意不达眼底: “儿臣今日是僭越了,还望父皇恕罪。 今日前来只为将祁王府里的五百万两黄金还给原主,不为别的。” 崇庆帝看着她: “五百万两黄金,祁王府是去哪里得来的,数额如此巨大,难不成还敛财了?” 他明明记得世家赎金已经被东宫收走了,不应该还有这么多啊。 华昀婉正色道:“这些黄金都是各位世家国公爷,侯爷、大人们给王爷的。 前些日子京华走失了不少贵子,各位国公爷找到了王爷,让王爷派出禁卫军找人。 王爷知道京华衙门无作为,可他身为禁军统领,职责所在,私自调兵这种滥用职权之事,王爷是断断不肯做的。 可奈何各位大人爱子心切,一路上对我家王爷苦口婆心,苦苦哀求, 王爷也是即将为人父的人,所以他心中不忍。 可他依旧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私自调兵去找人, 故而就开了一个难以完成的条件,让各位大人凑足五百万两黄金他就出兵, 王爷并非想要这些黄金,只是想让各位大人知难而退罢了。” 话完,华昀婉扫了一眼面前的朝臣,按照司徒尧那日对他说的经过,大抵也就是这么个样子。 谁知道司徒尧的话是刻意为难,还是有意而为之呢? 华昀婉说完这些话司徒尧就要冲出来了,眼底喷着熊熊怒火。 太子司徒胤一直拦着他,让他先按兵不动。 崇庆帝寒声道: “所以各位朝臣还是凑足了黄金,祁王还是滥用职权调集了军队寻人对吧?” 两大罪状,他听得很清楚。 华昀婉点首:“是,也不是。王爷也的的确确调兵寻人。 这都是儿臣作为一个妇道人家的心软之词,在他耳边说了许久, 或许是即将为人父的触动吧,也或许是王爷爱惜北齐世家羽毛, 不忍看着一群世家嫡子被京华衙门一群草包给耽误了, 所以他私下抽调禁卫军潜入云黛山寻人。 可这些黄金是王爷出发后才运抵祁王府的,是我亲自接收,所以王爷也不太清楚。 今日前来就是将这些黄金归还给各位大人,祁王府受之有愧,请让父皇做个见证。” 在场没一个人敢动,他们只要动了,就是承认自己以金贿赂祁王私自调兵,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华昀婉也说了,祁王没想要黄金,就是说出来为难大家的,所以不存在索贿这个情况。 司徒胤坐在龙椅的下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这祁王妃,果真是有些东西,怪不得能将司徒尧给收得服服帖帖的。 华昀婉眸光再次扫了扫文武全臣,没有任何人承认自己缴纳了这贿金, 都在那里默默憋着,憋红了眼。 她继而笑了笑,鲜红的唇脂勾勒出一抹嘲讽之意: “怎么了各位大人,黄金都不要了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看不惯王妃可以去死,本王又不会让她改 这个东西完全就是烫手的山芋,谁敢要啊?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端着手臂,一字一句的说着: “父皇,既然各位大人不想收回去,那昀婉便借花献佛,以祁王殿下的名义将这五百万两黄金全数上缴国库。 这笔巨额款项,可以用来赈灾,精锐边关军队,扶持国策,利国利民。 昀婉先在这里谢过各位 大人了,一会儿回去后,就让管家定制门匾,写上清流世家四个大字,过几日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去。” 赤裸裸的嘲讽之声,扣入各大朝臣之耳,还要收门匾,这就是将耻辱放在自己房门上。 她的话不紧不慢,温柔却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反正我就要这么说。 她要让司徒尧受的委屈都通通消散,他立下的每一分功劳,都应该被北齐历史所铭记。 五百万两黄金,会惠及到每一位北齐子民,她要让每一个人都记得,这是祁王司徒尧做的。 太极殿内顿时闹哄哄了起来。 “鲁国公,这可是你家养的好女儿,可是不得了,大着肚子都要为祁王争,可真有手段呐这是!” “祁王从前人人喊打,你看看,现在还做了北齐的大善人。全都是妇道人家的伎俩!” “祁王妃什么路数,狐媚祸国,应该立即斩首。” 已经官复原职的丞相,沈文宴似笑非笑的看着华昀婉: “祁王妃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归还了这些黄金,祁王私自调兵的事情就可以这么算了吗? 皇上秉公执法,绝不会容忍这样一位滥用职权的禁军统领掌管禁宫安危。” 华昀婉记得他,想要杀掉花弄影的那个人,脸色冷了三分: “王爷冒着前途尽失的风险也要去救各位大人的孩子,这份情意难道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父皇,北齐律法是冰冷的,难道人心也是冰冷的? 祁王殿下前脚捐了五百万两黄金,后脚就被惩处,这样说得过去吗?” 齐国公那几位的眼神黑到了底,原来闹了这么大一场,就是在这儿等着呢。 黄金他们不敢要,所以拿着他们的钱做了好事,这好事一做,皇帝如何惩罚,惩罚不了啊。 沈文宴厉色道:“祁王妃巧舌如簧,一直在替祁王开脱罪名。 明明就是他索贿在先,尔后私自调集军队,此乃重罪,应该削藩下狱!” 华昀婉眸色阴冷,鲜少的发了怒: “那沈大人有证据吗?沈大人说我巧舌如簧,那您是不是在故意攀诬我家王爷呢!” 证据,哪里来的证据,根本没有。 那些权臣世家敢出来指证吗,不敢,谁也不想承认是自己去求祁王调兵的。 华昀婉要不是算准了这一步,她也不敢上朝对峙文武百官。 司徒尧看着华昀婉动怒了,秦淮说过,有孕的女子是不能动怒的。 他没顾着太子拦着他,大步走到了华昀婉的身边,戾气暴虐的冷眸扫过文武百官: “都给本王住嘴!你们看不惯本王的王妃,大可以去死,反正本王也不会让她改!” 那些文武百官就在旁边指指点点,司徒尧丝毫不在乎。 他只在乎,华昀婉不能动怒,一点都不能。 司徒胤起身道:“启禀父皇,祁王府既然有美意,作为朝廷,咱们是要受了的。 五百万两黄金,可抵国库一年开支,用于北齐各个地方,利国利民。 儿臣建议,明年全北齐免除税赋半年,半年以后所有税赋再减三成,让百姓多有存余,过一个丰收年。” 五百万两黄金,皇帝是不可能不动心的。 崇庆帝道:“太子所言极是,朕准了。” 华昀婉笑了笑,这烫手山芋总算给送了出去。 但御史台的人并不打算放过司徒尧,依旧要夺了他的兵符。 华昀婉冷笑了一声: “今日若真的夺了祁王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的兵符, 来日若各位家中贵子再遇危险,可就没人发兵施救了。 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别怪今日自己冷血之祸。” 崇庆帝:“若不是京华衙门没用,何至于找到禁卫军?祁王的确有错,朕命其圈禁家中十日,好好思过。” 全场哗然,皇帝这一次就这么放过祁王了,底下的世家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抨击祁王。 只不过也是,五百万两黄金都给了,再罚也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好吧,京华衙门这一关是肯定过不了了。 按照华昀婉与司徒尧的推算,阎罗殿从阴暗处走到阳光之下的日子不远了。 华昀婉悄悄朝着司徒尧笑了笑: “王爷,父皇给你放假呢,这一关咱们过了!” 司徒尧可没笑,一张脸黑得下人,冷声道: “华昀婉,你个败家女人,一会儿回去本王再好好收拾你!”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华昀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枭雄不择手段,英雄不忘初衷 司徒尧浓眉紧锁,咬着后槽牙: “五百万两黄金,眼睛都没眨一下全给上缴国库,可真是北齐第一大善人呢,华昀婉!” 华昀婉脸色一僵,遭了遭了,自己还是快走吧。 出了太极殿,她一脸慌张的对蒙雪说: “快,咱们去建章宫避难吧。我是主谋,你是帮凶,这下都逃不过的。” 若浮一脸厌厌的跟在她后边:“王妃,您舌战群臣都不怕,怕什么王爷啊。” 华昀婉边走边说:“唉,你不懂,那些朝臣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可王爷是要日日见面的。 这五百万两黄金是他特地送给我的,说是给我的聘礼。 昨日说了,今日我就给送出去了,换成谁都要生气的。” 蒙雪神色有些紧张,她很清楚祁王发怒时的样子。 不过王妃还算了解王爷的,知道人家要生气。 若浮的心里又开始回荡那句话了: 本王是舍不得罚你,但你身边的丫鬟护卫,全部都得替你受过。 唉,完了,完了…… 这一日,金阳遍布北齐皇宫,温暖的光洒遍了每一处湿冷的角落。 玫红与嫩黄的晚菊盛放在微风里,翠色鸟儿轻羽掠过云层,天地缤纷温软。 朱红宫墙与琉璃瓦也在日头下明艳起来,泛着光晕。 偶有几位宫女走过,步伐也都欢脱起来。 到了建章宫,顾太后瞧见华昀婉很是开心。 “昀婉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说了一会儿话,顾太后突然想起上次二人吵架一事,她问道: “阿尧和你现在怎么样了啊,你上次有没有好好收拾他?” 华昀婉笑容一凝:“昀婉不敢,但王爷与我已经和好了。” 顾太后将建章宫里最好的点心、花露,各种吃食通通推到华昀婉的面前: “男人都是贱骨头,他就是欠收拾,别给他好脸色看就是。” 华昀婉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憋笑,那毕竟也是她亲孙儿,这么说的话,感觉自己已经夺宠成功了。 顾太后牵过昀婉的手,看了看她:“你穿着王妃的朝服做什么,去干仗了?” 华昀婉听闻也不禁一笑,果然太后就是太后啊。 “是啊,今日打了一场硬仗,不过赢得很漂亮。 皇祖母,您要是无聊的话,昀婉倒是可以在您宫里陪你多住几天,说说最近京华都发生了什么趣闻。” 顾太后眼角皱纹笑得深了深: “好啊,哀家喜欢热闹。不过啊,你这是来避难来了,哀家老是老,但不糊涂。” 华昀婉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顾太后。 她听后既震撼又感动。 震撼的是,司徒尧一夕之间居然为北齐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将那么多的黄金从世家嘴里给挤了出来,用于未来北齐的建设,当真是功不可没; 感动的是,五百万两黄金做的聘礼,华昀婉居然可以统统拿出来,为他争一个声势,为他讨一个光明。 顾太后眼角的皱纹深了不少,笑容缓缓消退在脸上,热泪瞬息盈眶的看着华昀婉: “阿尧这是多好的福气啊,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 顾太后是真的没有想到,华昀婉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还怀着身孕,居然敢上朝与文武百官、甚至是皇帝对战。 要知道,但凡是缺点胆量与谋略,这都是做不出来的。 可这样的事情要的不仅仅是胆量与谋略,而是那颗真真切切的心罢了。 华昀婉伸手抹了抹顾太后眼下的泪,认真的说: “王爷在背后做的事,是担得起那样的好名的。 既然是立下功勋,就应该被北齐史书所铭记。 昀婉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那些腥风血雨里做的事,都是王爷一个人在撑。” 他不吭声,总得有人为他吭声。 顾太后一本正经的拉着她的手: “有你在他身边,哀家是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阿尧这么多年行走生死边缘,现在终于有人肯帮他了,为他说句话了。 世人说他不择手段,阴狠毒辣,杀了那么多人,只有你愿意陪着她,没有误会他。” 华昀婉温柔的笑着:“枭雄不择手段,英雄不忘初衷。王爷既是枭雄,更是北齐的英雄。” 听完这句话,顾太后噙着的泪,再次蓄满了眸眶,滚落了出来,一双眼红红的。 她对眼前的这个华昀婉真是喜欢得不得了,除了丹云皇后,她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这样好的人了。 聪明善良,坚韧勇敢,好到说再多夸奖的话也不够。 司徒尧脸色阴沉的走入建章宫,一把将金色头盔扔给了宫人,低吼道: “华昀婉,你挺会躲啊你,五百万两黄金都让你给败光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祖母,婉婉这个名字你不能叫 华昀婉赶紧拉拉顾太后的衣袖,那好看的远山眉微拧:“皇祖母,救我……” 顾太后虚了虚眸,不太在意的说: “放心,他对你,全身上下除了嘴硬,其余没一个地方硬得起来。” 啊,是吗? “阿尧,你家王妃说要在建章宫住几日,没事儿别来打扰我们。” 顾太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司徒尧冷眸一扫:“华昀婉,你快给本王滚过来,敢在外边歇一晚,腿给你打断。” 顾太后命人传膳,一边说:“凶什么凶,你再凶,哀家将你腿给打断。” 华昀婉缩在顾太后的身后,低声道:“那我还是回去吧。” 动了真格,以后这仇铁定算她头上。 司徒尧漆黑的眸瞟她一眼: “全北齐最败家的就是你,很得意是吧,全都上缴国库了。 那可是几月后用来娶你的聘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名声有钱重要?” 华昀婉认真的看着他: “在我心里,你在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更重要,因为他们需要重新认识你。 世人恨你,轻你、辱你、谤你,可我偏要让他们重新定义你,让世人知你,爱你、敬你、捧你。 司徒尧,你为北齐做了那么多,凭什么要让世人误会一辈子?” 映荷站在旁边眼睛一红,跟着抹眼泪,她与太后都知道,这些年祁王到底经历了什么。 所以祁王妃这样的话,听了直往心底去。 怪说不得太后这样喜欢她,祁王妃此人,真乃人间玲珑色。 司徒尧在心底准备了许多骂她的话,直到现在,一共说出去三句。 他怒气半天也发不出来,凝神看了她许久,最后伸出手来牵她: “好了,本王不骂你了,你过来,陪本王回府一起圈禁。” 顾太后笑了笑,将二人留下来用午膳,一大桌子海货。 她夹了一块海鱼肉放在司徒尧碗里:“你对人家温柔点,刚夸你是英雄呢。” 司徒尧挑眉望向华昀婉,顺手将剥好的虾放她碗里:“再说一遍来听听。” 在背后居然还说起本王的好话来了。 华昀婉筷子夹起那虾肉,一边笑着: “王爷行事虽狠辣,但从未忘记过自己做事的初衷,即便身处黑暗,也从不动摇本心。 枭雄不择手段,英雄不忘初衷,你是枭雄亦是英雄。” 司徒尧原本以为她就是随意夸一夸,说一下英雄的溢美之词,没想到她居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心头一颤,震得半晌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这条从地狱来的恶狼是真正的英雄。 他无所谓的道:“一天没少背话本子上的唱词吧。” 华昀婉:“……” 顾太后也为华昀婉夹了一块海鱼肉,轻声道: “好了婉婉,你别惯着他,他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吗?” 司徒尧回了神:“皇祖母,婉婉这个称呼,您叫不合适。” 顾太后看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合适啊,哀家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司徒尧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眼皮抬了抬: “婉婉这个称呼只我司徒尧一人叫的,其余人,不能。” 顾太后:“……” 华昀婉:“……” 顾太后提议用太后御辇送华昀婉到宫门口,华昀婉却道: “多谢皇祖母好意,昀婉府上的医女说,让我多多走动,今日便走路走到宫门口吧。” 顾太后与映荷看着二人慢慢离去的身影,心中压着许多的话说不出来,五味陈杂。 是啊,当初二人的婚宴是有些草率的,想想后边怎么弥补吧。 司徒尧伸手将华昀婉头上那压着脖子的冠子取了下来,提在手上,而他的自己头盔就直接扔给了蒙江。 牵着华昀婉的手在朱红宫墙下慢慢走着,金色斜阳落满二人身上,渡着一道浅浅光晕。 司徒尧勾着下巴瞟了一眼华昀婉: “黄金没了,几个月后的婚宴要是办小气了,你可别哭鼻子,本王可不吃这一套。” 如果这女人求本王,那再去打劫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大不了,派兵围了国库。 华昀婉倒是无所谓,睁着清丽的眸子问: “难道王爷不想想孩子的满月宴吗?这可是他的人生大事。” 司徒尧道:“他多大,咱们多大,能有咱们的人生大事重要?” 华昀婉闭了嘴,好吧,希望这个孩子以后是可以好好与他爹相处的,尽量不要对他爹有什么要求。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从全民黑,到全民捧 难得啊,十日懒散时光,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可以慢下来休息休息。 这几日就连天色都是出奇的好,整个院落都是金灿灿的,温暖无比。 若浮站在门外悄悄的对若休说:“这几日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若休立马神色凝重,袖口的匕首一下子滑到了手上:“有刺客?” 若浮翻了翻白眼:“我已经有三日没有被王爷凶过了,你说奇怪不?” 若休:“奇怪。” 若浮抱了抱医药箱子道: “这说明王爷这几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一会儿我要去给王妃娘娘请脉,你看我现在都不怕了。” 若浮入了主屋却发现祁王与祁王妃都没在,问了翠微才知道,他们二人是去狼舍了。 到了狼舍,若浮便看见了自己入祁王府这么久以来最为震撼的一幕。 华昀婉掀起袖子,将手腕递给若浮:“你瞧瞧,王爷这几日是有多开心啊。” 司徒尧挽着衣袖,与那两头大狼在泥地里打闹成一团,在草地上翻滚着,追逐着。 手臂上,腿上满是污泥,就连脸上都沾了些泥土。 身边的小狼则是喜欢跟在华昀婉的身边,什么也不做,就在她脚跟前趴着。 “王爷看起来有点不像传说中的祁王了,倒是像……” 像个孩子,后面的这句话,若浮没敢直接说出来。 背后站着蒙江与蒙雪,她二人跟在司徒尧身边的时间最久,最能体会到此刻的祁王是如何的心情。 从前司徒尧不是杀人,就是在被人杀的路上,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光啊。 蒙江眼角也扬了扬:“王爷从未如此开心过。狼,从前都是牵在手里的猛兽,不曾像今日这般当狗玩儿。” 司徒尧追着那狼跑:“畜生,和本王比腿长?” 蒙雪将手里的信笺递给华昀婉,她摊开来看: “好,东宫太子爷那边的东西既然已经出来了,那我这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蒙雪,按照原定计划,先去百花深处找弄影姐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散出去。” 说完,她挥了挥衣袖,众人便退下了。 司徒尧将羊腿扔给了那两头狼后就走了过来,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眉梢上带着些笑意。 走在阳光下,还有一股热气散发出来。 华昀婉从衣袖里拿出手绢,抬起手臂替他拭去额角上的汗珠。 眼底里落满温暖秋阳,她笑眯眯的看着司徒尧: “从前我告诉王爷,风雨里做个大人,阳光下做回孩子,王爷此刻已经做到了。” 风雨里的担当,阳光下的欢脱,都是如今的司徒尧。 司徒尧捉住她手腕,手臂揽过她腰身,将她圈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 声色暗哑到邪魅:“本王会做的还有很多。” 华昀婉推开他:“你蹭我一身的泥……” —— 北齐龙朔七年·秋,祁王司徒尧捐赠国库五百万两黄金,以充国力。 东宫太子上禀崇庆帝,免除全北齐半年税赋,半年之后北齐全境税赋着减三成。 此巨款用于未来北齐国力凝升,将惠及每一位北齐子民。 帝,准奏。 其实当事人都清楚,除了祁王的这五百万两黄金,还有藏在东宫太子手里的那一部分。 短短时日,司徒尧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北齐国库填满,未来两年,盈盈有余。 此番功勋,祁王司徒尧,当之无愧。 司徒尧将从东宫发来的密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司徒胤告诉他,幸好祁王妃将烫手的山芋给送了出去。 这朝堂上有二十三位官员弹劾他司徒尧私下敛财。 这些东西都是之前积压在东宫里,已经放了好几日了。 若等皇帝的人来搜查一番,再上缴国库,那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华昀婉突然提议要出府逛逛,但司徒尧必须要陪着。 她很少向司徒尧提条件,这偶尔发来的需求倒是很稀奇。 司徒尧想也没想,一把将盔甲换成了长袍:“蒙江,告诉禁卫军两位副统领,让他们自己练。” 走上了街,司徒尧才知道,这几日自己居然成为了京华里热议的焦点。 “这次多亏了祁王殿下,给咱们免除了半年的税赋。现在可以钱都结余起来,给儿子娶媳妇的时间可以提前一年不止了。” “之前禁卫军一事我就说这个祁王殿下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坏,这一次,你们看看,做了多大的好事!” “咱们北齐重税赋,这次生生免了半年不说,往后也都减了三层。这日子是会越过越好的。” “祁王殿下是北齐大善人啊!” “我以后拜神的时候,也会为祁王殿下祷告两句的,他必须得好好的!” 华昀婉走在司徒尧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浅浅笑着。 二人在一酒楼的二楼落座下来,往下望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婉婉,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戏台子上唱的内容都变成为了祁王除恶,祁王封神的故事。 虽然戏本子上的内容有些过了头,但这也是民心所向。 不过只要戏本子是有关于祁王的,那一日的戏台下必然是宾朋满座,连连叫好。 在老百姓的眼中,他们不求大富大贵, 只要是谁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看见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就一定会永远的记得他。 沉默了许久,司徒尧虚着眸,修长的手指扣着酒盏,将目光落到了华昀婉的脸上: “你做的?” 华昀婉捧着手里的清水喝着,她点了点头:“是。 太子爷的奏章被父皇一一准奏后,我就开始让弄影姐姐着手准备了。 宫里发出来昭告天下的文章繁杂冗长,可阎罗殿里并不缺写好文章的人, 所以我让他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世人,祁王司徒尧为北齐做下的功绩。” 华昀婉很清楚,这一仗,最漂亮的地方不是保住了权位,而是为司徒尧赢得了天下人心。 民心所向,力大无穷。 司徒尧漆黑的眼底没有笑意,眸眶晕染着一丝淡淡雾气,眼睛微微发红。 华昀婉继续说:“你的好,应该被世人看见。” 她不是个好大喜功,喜欢张扬的人, 可她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告诉司徒尧,他做的事情不是没有人认可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唾骂他。 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激励着他,继续向着人间,向着光明走去。 “当你愿意从地狱离开时,就注定会有这一天。我相信你的,阿尧。”她笑了笑。 司徒尧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人。 她像一块月光下的稀世白玉,苍天是给了他多大的眷顾,才让他有幸捡到了。 或许,老天爷是真的用那十五年的屈辱岁月为他换来这一块这样的白玉。 华昀婉一次一次的给了他巨大的惊喜与重击, 直到击穿了他的魂魄,铭刻在了他的性命里。 司徒尧:“婉婉,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他凑了过去正想亲吻他时,又回眸瞪着身边的暗卫:“都给本王转过去!” 他发红的眼,定睛看着华昀婉,那吻才深深浅浅的落下来。 所幸二楼有帘子,要不然华昀婉又要急得脸红耳赤了。 “你能换个地方吗!”华昀婉羞红了脸。 司徒尧长眉邪气的挑了挑:“你想换哪里,本王都可以。” 华昀婉:“……” 夜里,司徒尧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还是他幼时,在冷宫的日子。 丹云皇后眼神已经枯萎,她虚眸看着床的上方,干涩的嘴唇上满是纹路: “我李丹云,愿生生世世不再相见负心之人。” 这是司徒尧听见丹云皇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甚至不知道这叫做死亡,都是过了很久以后,尸体都已经发烂发臭,他才知道她的母后不会再醒来了。 冷宫里与丹云皇后有过结交的人,也是过了很久以后才将丹云皇后的尸身给收敛,随便的葬在了某处。 五岁的司徒尧,自那日起,噩梦袭来。 丹云皇后在时,他日子如常,自皇后离世,宫外的补给便再也没有送来过。 可幼童一般的司徒尧,根本不知道冷宫之外还有世界。 那是一个寒冬,有个疯妇找到了他,非要他做自己的儿子。 “他们都说你是丹云皇后与旁人苟且生的儿子,我觉得就是, 你看看你都出生五年了,皇帝都没有来接你出去。不如来当我的儿子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司徒尧不愿跟她走,拉扯之下,那疯妇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拴在狗笼子里……做儿子。 司徒尧蜷缩在狗笼子里,身子看着很是瘦弱。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过饭了,所以颤巍巍的说: “我饿了。” 疯妇从地里挖来泥土,装在碗里,逼着他吃,必须吃,不吃就用木簪子刺他。 疯妇是先帝的嫔妃,姓名、年龄不详。 她不断的叫司徒尧儿子,她说自己的儿子没有了,就要别人的儿子做自己的儿子。 “我不要吃泥土,你去找人吃的给我吃,把我饿死了,谁演你儿子?” 司徒尧在狗笼子里恶狠狠的瞪着那疯妇。 疯妇愣愣的看着他:“那你叫我一声娘,我就给吃米饭,好不好?” 司徒尧抿紧了唇,他才不会乱叫女人娘,他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丹云。 那疯妇将他从狗笼子里拖了出来,一阵拳打脚踢,将他打个半死。 “有本事你将我打死,死了我就去见我母后。” 年仅五岁的司徒尧,就已经是这样的脾气了。 有人在一旁摇着他的手臂:“王爷,你快醒醒,东宫出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将太子之位传给阿尧吧 华昀婉这时已经起身将房里的烛火给点了起来: “咱们得快些赶到东宫,宫人来传话,说太子爷的寒疾恶化了,都在咳血了。” 司徒尧蓦的从梦境跳回现实,翻身下床:“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去。” 转眼,华昀婉披风都已经穿在了身上,头上随便斜插了一根簪子。 极其简单:“不,是皇祖母宫里亲自派人来传话的,想来东宫是真的出大事了。 你是太子爷的亲弟弟,我是你的嫡妃,肯定是要到场的。” 秋夜白霜沉沉,漆黑的夜里,看不见一点星辰。 几只寒鸦从寂静的空中掠过,发出惨然的叫声,在风里变得刻意且刺耳。 一辆从祁王府的马车破例驶入宫门,直抵东宫。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的面色,阴沉沉的,多的也瞧不出来什么了。 北齐皇宫·东宫 太子妃姚寂芸跪在司徒胤的床头抹着泪:“太子爷,您要撑住啊!” 顾太后眼底里噙着泪,未戴凤冠,素髻之下显得苍老无比。 见了华昀婉来,沉声说:“你来做什么啊孩子,你怀着孕呢,大半夜的。” 华昀婉走了过去,拉着顾太后的手: “皇祖母,我与王爷都想要来陪着太子爷,您别担心,太医大人们一定有办法的。” 崇庆帝脸色凝重的端坐在灯下,帝王的金冠放在桌上。 额前散了几根青丝下来,手里的茶盏早已只剩下茶叶渣子。 太子胤,是模样长得最像丹云的一个孩子,现在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司徒胤在床上又咳出了一口血,他伸出手臂,眼神虚弱的望向司徒尧: “阿尧,你过来。” 司徒尧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并不算太熟悉,却一直偏帮他的兄长。 墨眸黑如渊底,眉宇间泛着一丝凝重。 在他漆黑的地狱里,自己的生死都没弄明白。 旁人的生死,于他,真有这般重要? 司徒胤苍白嘴唇一张一合: “我……可能要去见母后了,这些年,我很想她。 这世上,咱们是唯一的亲兄弟,同父同母,怨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护你走到最后。 你十五岁才被人发现从冷宫里走了出来,这是帝王家对你的亏欠,也是我对你的……” 是他没有照顾好母后留下的弟弟,他愧疚了许多年。 他眼神缓缓转向崇庆帝: “所以,我死后,东宫太子的位置希望父皇可以传给阿尧。” 崇庆帝虚眸看着他,眉心紧蹙,眼神暗沉。 这样的话,不是从东宫太子的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司徒胤的嘴里说出来的。 储君册立不容如此轻率而言,更不容有私心,这俨然是犯了皇家忌讳。 姚寂芸提了声量哭诉道:“太子爷慎言!” 苏云汀也在外面,听见这句话,指甲猛地陷入了掌心。 她很清楚,这样生死离别的时候,帝王的心是最脆弱的,万一皇帝一心软答应了怎么办! 可这司徒胤也是条喂不熟的狼啊,自己养了他那么多年, 临死之际,居然还是想着自己那个从冷宫里爬出来的亲弟弟。 权儿难道不是他弟弟吗! 华昀婉看得明白,司徒尧的这个亲兄长,待他是真心的。 储君的册立,从来就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获得的。 司徒胤,弥留之际是想为自己的弟弟挣一个前途与未来。 司徒尧漆黑的眼对上司徒胤:“我在冷宫里都没死成,你也死不了。” 他转身看着一群太医,阴鸷的眉眼灌满了戾气,薄唇厉如刀锋: “治得好,你们就继续做你们的太医,治不好,殉葬名单上,你们一个都少不了!” 顾太后压着胸口,坐在黄昏的灯下,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华昀婉握着顾太后的手,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皇祖母,之前您说医术其实也有很多种, 宫中的太医大多都是学的中医与道医,可世上的医术其实还有很多种。 昀婉的阿娘不就是用的佛医才见的效果吗?” 顾太后却无奈的摇首:“佛医治心,太子的病用这个是治不好的。” 华昀婉定睛望着她,很是认真:“不,昀婉说的不是佛医,是巫医。” 她眸光落到门外的若浮身上:“若浮,你进来。” 顾太后狐疑的看着华昀婉:“这是何意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事看担当行止看胆识,他长大了 华昀婉在心中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 “昀婉身边的丫鬟其实是位医女,我让她看了许多门类的医书,多多涉猎。 所以昀婉想着,太子爷既然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咱们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让若浮试试巫医的法子,看能不能有效。” 若浮道:“巫医,若浮近来倒是研究了不少,可若浮也没有把握。” 这可是太子爷,出了事,不仅是她,王妃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顾太后眼神却没有热起来,而是多添了一丝凝重: “昀婉,你所言当谨慎。 这可是东宫太子,北齐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一旦用了你说的法子,过了这一关你是功臣, 若不过去,所有罪责都会落到你身上。 现在你选择退避,哀家还能重罚太医,说他们无能, 若是用了巫医的法子出了事,到时候哀家都保不住你。” 顾太后非常冷静的看着华昀婉,与平日里的温和慈祥截然不同。 若因巫医而令太子崩殂,帝王一怒之下,杀了华昀婉都有可能。 华昀婉垂了垂眸,在心底反复想了一下,眸光再次坚定: “太子爷是王爷的亲哥哥,昀婉并不想在意太子册立之事。 我仅仅知晓,王爷在这世上的亲人本不多, 所以谁都可以放弃,谁都可以因为害怕担责而选择闭口不言,但祁王府不能。” 这是司徒尧的至亲之人,与他同父同母,也是云姨的儿子,这是一条命。 无论出于哪一层关系,她必须要试一试。 若败了,她认便是。 可即便是顾太后这样的身份,也难以下定决心。 因为她也不知道,巫医的法子用了以后的结果,她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太后抿紧双唇,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久久拿不定主意。 华昀婉的声音虽然极小,但还是被姚寂芸听见了。 她回身凄楚的看着华昀婉,指责道: “祁王妃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行吗,巫医这等怪力乱神的下类医术,安能来医治一国储君!出了事,你担责吗?” 顾太后看了看华昀婉,又看了看姚寂芸,心中煎熬无比。 “皇帝,你怎么说?”她看向了崇庆帝,他是一国之君,终究是要他说话的。 没等他说出话来,司徒尧立起了身子,黑色修长身影落在琉璃宫灯下显得极为高大。 他眸底漆黑,肃然看着华昀婉:“华昀婉,你闭嘴,谁要你来担责?” 他走到了人群中间,阴狠的看着众人: “都给本王听好了,太子的病,就用巫医一试。 出了任何事,我司徒尧一个人担着,谁再废话一句,就给本王滚出去。” 崇庆帝眸光凝重的看着司徒尧:“祁王,你可想好了?” 出了事,死的就不是太医了,而是祁王府了。 司徒尧面无表情对着皇帝:“嗯。” 华昀婉定睛看着司徒尧,眼神里欣慰的笑了笑:“王爷,出了事,我们一起担。” “若浮,你别怕,我与王爷就在你身后呢。”她缓缓看向若浮。 若浮眼底微微发红,一开始她是害怕的,但她看见祁王与祁王妃的勇敢与待人的情意,自己突然也不怕了。 “王妃娘娘,王爷,若浮定当竭尽全力救治太子爷。若真有什么事,若浮也不怕!” 要死一起死,怕什么怕,这份孤勇,值得! 顾太后眉心拧得更深了,她虚眸望向自己的孙子司徒尧,鼻头猛地发酸起来。 欣慰倍至,自古大事看担当,行止看胆识,好啊,阿尧这是长大了。 若浮半蹲在司徒胤床前诊脉,一把将他的衣衫给剖开,露出洁白瘦弱的胸膛, 还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而此刻的司徒胤其实已经昏迷了。 姚寂芸呵斥道:“你做什么,你这是对太子大不敬!” 司徒尧背着手,恶狠狠的瞪了姚寂芸一眼:“给本王闭嘴。” 若浮拿着簪子在司徒胤的胸膛上按了按,又在查探了一番,她看着华昀婉: “太子爷的病,一般的药已经没用了,只能种蛊。” 种蛊,这是皇家大忌,更可况是在储君身上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塌下来我司徒尧一个人顶着 华昀婉听了也是心中一拧,是挺冒险的。 可她立马镇定了下来,素日里没事儿与若浮惯喜欢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种蛊之说她是知道的,对待极其恶劣的病症,往往有奇效。 她沉浸道:“你是说,针对太子爷的病症,种一个反向毒性的蛊进去,与寒疾所抵抗?” 若浮眼睛亮了亮,果然,王妃是懂她的: “是的王妃。太子爷是寒疾,以巫医的说法,便是用热毒来攻。 一般的药已经进不去太子爷的五脏六腑了,所以种蛊是最快的。” 所有人都听见了,但又不敢开腔,这种时候他们觉得保命要紧。 祁王府不怕死,就上吧。 崇庆帝走了过来:“你有几成把握?” 若浮答:“三成。” 帝王声色凝重,听完这句话后,更加凝重了。 姚寂芸怒道:“我不同意种蛊,这可是蛊毒,对人有反噬的!” 华昀婉看着她:“太子爷喝了十余年的药,反噬难道还少了吗? 现在半只脚都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只能最后搏一把。 太子妃娘娘到底在犹豫什么?” 司徒尧攥着华昀婉的手,沉声道:“若浮,愣着做什么?” 若浮起身,行了行礼:“种蛊需要养蛊,最快也需要七日速成,太医院请借奴婢一用。 这七日,奴婢会以金针强行替太子爷稳住心脉,七日后,正式种蛊。” 司徒尧眼神瞟了瞟太医院的院首:“听见了吗?” 院首连连点头:“若浮姑娘请跟着老臣来。” 所以这七日,司徒胤依旧要在鬼门关边缘来回。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等到七日之后,等到七日之后,又能否种蛊有效。这都是未知的。 华昀婉临行至宫门时,侧眸对蒙雪道: “派几个玄刹卫跟在若浮身边,这丫头医术可以,但心大,我怕有人坏事。” 蒙雪领命前去后,司徒尧伸手托着华昀婉的脸,厉色看着她: “你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储君的事情,你也敢往上冲?” 华昀婉仰着头,柔柔的看着他: “在昀婉心里,他不是什么北齐储君,他只是你的亲哥哥罢了。 你在这世上亲近的人本来也少,待你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司徒尧一下子吻了下来,深深浅浅的吻,在马车里旖旎开来。 唇舌相绕,既强势又温柔:“风雨里的事情,本王自己担着。” 说完,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下巴放在她头上: “以后不准逞强,天塌下来有我司徒尧一个人顶着。” 华昀婉眼底亮了亮,内心稍稍安定下来。 半晌,马车都要行至祁王府了,华昀婉声色有些凝重: “王爷,今日太子爷在床前的那番话,想必是要引起风浪了。” 司徒尧面无表情,高挑的眉染就凌烈:“风浪再大,本王也给它踏平了。” 华昀婉玉手覆上司徒尧的手背:“对,祁王府最不怕的就是风浪了。 现在储君病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立你为下任储君, 近来朝中一定会有动荡,后面的日子,王爷怕是要费心了。” 东宫太子若不在了,那重新立储便会被提上日程。 司徒尧才刚刚步入朝局,根基不稳,可苏贵妃的二皇子就不同了,累累军功,又是排行老二,背靠苏氏,胜算是大于司徒尧的。 司徒尧唤停马车,掀开了车帘,寒声道: “蒙江,命禁卫军全线封锁东宫,无本王命令,谁也不准前往探望。” 华昀婉瞳孔猛地一缩,封锁东宫! 他漆黑的眸看向华昀婉:“非常时刻,当施以非常手段。” 华昀婉猜想得没错,不过三日,太子爷还没怎么样呢,朝廷就有大臣建议重册储君了。 呼声最大的,当属二皇子司徒权,想来苏贵妃平日里下的功夫可真是不少。 蒙雪从屋外走了进来,若浮不在,她便更紧盯着华昀婉的安危。 “王妃娘娘,您前几日预料得没错,若浮在东宫与太医院之间来来回回,期间手里的药都被人换了好几次。 所幸都被发现了,王爷已经将人就地处死。 现在整个东宫,王爷下了死令,再有差池,众人殉葬。” 华昀婉清绝的脸上勾勒出一丝冷笑: “有人坐不住了,若浮出事,太子爷与祁王府都不保,一石二鸟,动动脑子都算得到。”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下好了,拉着祁王府去陪葬了 司徒尧亲自派兵镇守东宫,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东宫内所有人,人人自危。 稍有差错,一律重罚,甚至是处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祁王威名,从不褪色。 另一边,朝廷重罚京华衙门,里边的主事人与臣子大多被降职与罢官。 司徒尧一张折子递了上去,提议,建京华稽查司,云集高手,保证京华城安危。 帝,准奏。 宋岩罢官后被朝廷重启,任京华稽查司主事人。 阎罗殿中人,以最快速度被安插入司,有了正当官职,行事要比从前更为利索。 华昀婉看着天光似玉的远方,内心呢喃, 京华稽查司一旦建成在朝野里扎根下来,司徒尧除去兵权,从此在朝堂上也拥有了话语权。 她明亮清丽的眸子里有了淡淡笑意, 那个从暴风雨里重新归来的他,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司徒尧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斜睨了她一眼:“在笑什么,又在想谁?” 华昀婉两日都不曾见他了,这人眼下竟多了些乌青:“在想王爷啊。” 司徒尧浓眉挑了挑:“这话是假的,既然想本王,何不差蒙雪前来禀报。” 华昀婉好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还来打搅你做什么?”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本王喜欢被你打搅不行吗?” 华昀婉摊开他掌心,从衣袖里掏出几颗上次没吃完的琉璃糖放在他手心上: “风雨里,总要有一点甜的。王爷去忙吧,昀婉在府上很好。” 她连问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司徒尧是特意从宫里策马回来的,一脸的憔悴,定是几日不曾安眠了。 司徒尧拿了一颗糖化在嘴里,邪气的瞟了她一眼:“走了,你继续想,不准停。” 他从宫里策马出来就为瞧她一眼,说了几句话便又策马直奔皇宫, 抵达东宫后,听着宫人一一禀报太子近况。 若浮跪在司徒胤床前,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连连七日,几乎不曾怎么安眠。 这东宫的主殿里,除了她可以随意进出,即便是太子妃也要严格盘查。 若浮垂着眸禀报道:“太子爷的火毒蛊已经种下了,就看今夜的情况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铁盒: “这铁盒里面装的是母蛊,母蛊只要没事,这火毒蛊就是活的。接下来,就看太子爷自己了。” 司徒尧将手里仅剩的两颗琉璃糖放在了桌上:“给太子的。” 若浮看了看那糖,扭头道: “王爷还是先离开吧,这主殿里全是我炼蛊后留下的余毒,不安全。” 她知道祁王日日都会来,但几乎不说话。 可也总比那个什么太子妃好,自从知道自己在殿里炼蛊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好歹是结发夫妻,呵。 司徒尧走后,若浮一直守在司徒胤的床前直到半夜。 可这火毒蛊种下去后,与他的身体有所对冲,极其不稳。 脉象一下子乱了,在深秋的夜里,若浮急得额角满是冷汗。 她叹着气,好啦,祁王府这下被拉着陪葬了。 剥开琉璃糖,塞了一颗化在太子爷的嘴里: “太子爷,若浮无能,这下害了您。 奴婢愿意去死,能不能不要连累王妃和王爷啊。 您死前吃颗糖,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少说我一句坏话。” 这颗琉璃糖夹杂着金菊淡淡的香气,是金黄色的。 清甜的味道在司徒胤嘴里化开,他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梦到他的母后,李丹云回来了。 幼时,他被抱在丹云皇后的怀里,他的母后常常从衣袖里掏出一颗琉璃糖来。 每一次吃,都不会提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是好奇。 这琉璃糖啊,自丹云皇后出事以后,就再也没人会做了,宫里谁也学不会。 他梦见丹云皇后在黑色甬道的另一端向他挥手,说: 你别来,回去,你还有弟弟,还有皇祖母,他们不能没有你。 若浮眉心紧蹙,紧张的盯着他: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会这样啊。” 司徒胤在床上浑身发热,像是做了梦魇,眼珠子转得极快,苍白的嘴唇一直喃喃念着什么,她听不太清楚。 若浮:“太子殿下,太子爷啊,怎么吃颗糖会这样啊!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突然,司徒胤猛地睁开了眼,剧烈咳嗽起来,像是把肺都要咳出去一般的厉害。 吓得若浮三魂没了七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都不敢的时候,祁王府就敢 若浮立马将司徒胤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背。 直到一口黑色的血与血痰从喉咙里喷了出来,司徒胤这才感觉什么东西顺了过去。 他喘着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第一眼睁开见到的居然是祁王府的小医女。 若浮看着司徒胤醒来了,立马激动起来: “太子爷,您终于醒了,这下可好了,祁王府不用陪葬了!” 她一边兴高采烈的说,一边拉过司徒胤的手腕摸着,大大呼出一口气: “好了,真的不用陪葬了。” 司徒胤脉象已经平稳下来,也比前几日有力了些,且人已经苏醒过来,看来这蛊毒真的有用。 若浮冲到门口大声喊着:“备膳,快啊,太子爷醒了!” 司徒胤苏醒后,若浮为了令他好好将养自己,所以用了金针,又让他沉沉睡了一日。 可若浮在连连七日的高度紧张之下,眼睛黑了一圈,人也消瘦了一圈,很是可怜。 司徒胤看着这个趴在在自己床沿沉沉睡去的小医女,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是花的,憔悴得很,不禁笑了笑。 “孤鹜,去抬一张软榻来,再备下干净的衣衫,让宫女候着等若浮姑娘醒来。” 若浮被孤鹜抱着放去了一边后,姚寂芸一身华美宫装,婀娜袅袅般的走了进来,精神饱满: “太子殿下,您可让臣妾好生担心啊!”她拿出锦帕抹了抹眼下的泪。 司徒胤淡淡看了她一眼:“让太子妃担忧了,所幸没出什大事。” 姚寂芸哭哭啼啼的道:“您是不知道,这几日臣妾好生担心啊,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经意间看见了睡得死沉死沉的若浮,眉心一拧: “一个丫鬟,怎么睡在太子爷的殿里,来人呐,将她挪出去。” 司徒胤靠在床上,眸色虚晃:“罢了,让她睡,你先出去吧,本宫尚是无力。” 姚寂芸眼神一凝,斜眼看了若浮一眼,没再说什么就退下了。 若浮被一阵噩梦吓醒,梦见因为自己,整个祁王府都被拉去陪葬了。 浑身一侧,就从软榻上滚了下来,哎哟的一声。 司徒胤眼神落向她,唇角勾了勾,这医女,有点好笑。 若浮醒来才知道是梦,按了按胸口,走到司徒胤的面前: “太子爷,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司徒胤半卧在床上:“好多了,多谢若浮姑娘了。” 若浮连忙笑着:“不敢不敢,要谢就谢祁王殿下与王妃娘娘吧。 给您种蛊这件事儿,要不是他们,谁也不敢做,这次是拉上整个祁王府赌上了。 不过还好,祁王府赌赢了。” 若浮将身边的母蛊盒子递给了司徒胤: “太子爷,这是母蛊,您得保存好,是一只火蟾蜍,别让别人发现。 母蛊一旦死了,您体内的子蛊也就死了,就没东西压制寒疾了。” 司徒胤接过那盒子,认真看着她:“什么叫拉上整个祁王府赌上了?” 若浮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口气告诉了司徒胤,司徒胤有些震撼,没想到,最后是祁王府担着了。 将他养大的苏贵妃,倒是一句话没有。 “等本宫好些了,一定亲自去祁王府找阿尧与祁王妃喝酒道谢。” 若浮点点头:“好呀!那太子爷没什么事儿的话,奴婢就先回府了。” 司徒胤凝眸,声色低沉,忽而来了这么一句: “像本宫这样的体弱之人,怕是不招人欢喜,老是让所有人担忧与麻烦。” 若浮捧着自己的包子脸,坐在床下直愣愣的道: “王妃娘娘说,一个人的缺陷有时候也是好事,是为了让人遇见对的人。 对的人自然不会觉得麻烦,只会心疼与着急。 就像这一次,谁都不敢放话担责的时候,祁王府就敢。王爷说,出了事他一个人担着。” 司徒胤眼底染了深深笑意,苍白却不失文雅风骨的面庞温润如玉: “你家王妃娘娘倒是个会说话的,怪不得阿尧那样的性子都能给抚顺。” 可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会说的。 若浮眼珠子一转,转身看着司徒胤道: “那是,我家王妃娘娘那可会了! 王爷那么多毛病,又凶又狠的人,在她面前都得把狼牙给拔下来藏着,出了门才敢重新装上。” 司徒胤听后居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还咳嗽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爷现在好歹有像人的时候了 若浮连忙起身拍着他的背: “太子殿下就是没怎么去过祁王府,去过就知道了。现在府里的人都看王妃娘娘脸色,王爷的脸色,可以选择不看。” 司徒胤接过若浮递过来的汤药端着,一直面带微笑: “那你跟本宫说说,祁王府都有什么好笑的事。” 若浮这丫头,脑子好是好,但嘴太快了。 人家问什么,她说什么,居然就这么跟太子爷聊起来了。 “那可多了。王妃娘娘最招人喜欢,连府上的狼都喜欢她。 不过王爷最招人讨厌,凶得很,把奴婢吓哭过好多次。 祁王府的活儿不好干啊,要不是王妃的话,奴婢早就成了那两头狼嘴下的饲料了。” 司徒胤:“祁王府有狼,这本宫是知道的,是很凶狠。那阿尧呢,祁王妃到了府上后,他过得还好吗?” 若浮一手支在床沿上,若有所思的说着: “王爷吧,脾气没变,当然,在王妃娘娘面前不算哈。 现在就是感觉人有了生气,从前像地狱里的魔头,现在好歹有像人的时候。” 好歹有像人的时候…… 司徒胤听着笑出了声,屋外的侍卫孤鹜也听见了,他清寒的面色也是一凝,太子爷笑出声? “祁王妃,功不可没。”他淡淡道。 若浮扬了扬眉梢:“那是,王妃娘娘就像渡人的菩萨,待谁都很好。 上次王爷与王妃吵架,奴婢还和府邸的丫鬟赌过钱,奴婢赌的是王爷向王妃道歉, 翠微那笨丫头堵得是王妃向王爷服软。最后奴婢拉着若休一起下注,稳赢双倍!” 司徒胤点点头:“那下次本宫也来赌一把,还是压祁王妃。” 若浮清秀又萌软的包子脸对着司徒胤一笑:“那一定稳赢!” 若浮喋喋不休,司徒胤就在一旁听着,时而笑一笑,时而点点头。 “阿尧比本宫幸运。”他听后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眉心沉了沉。 若浮睁着黑漆漆的眼,也不知道太子再说什么,只道: “太子爷也很幸运,这一关算是过了。” 司徒胤从床边的箱子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若浮: “赏你的,以后出去,若说自己是祁王府的不管用,那便说自己是东宫的人。” 若浮笑着接过了那枚雕着龙纹的青色玉佩,开心得不得了。 以后做好事就说自己是祁王府的,若做了坏事,就说自己是东宫的! 若浮,好样的。 司徒胤又再留了若浮三日,陪他说说话。 他不怎么说话,若浮一个人说,只要这屋子不安静下来,就不会显得很空。 若浮背着医药箱与太子告别时: “太子爷您多多保重,奴婢候着您到祁王府找王爷王妃喝酒呢!” 司徒胤点点头。 正当若浮转身离去时,他淡淡问了一句:“小若浮,你……喜欢东宫吗?” 若浮天真的笑着:“喜欢啊,太子殿下这么温和儒雅的主子,比祁王殿下好伺候多了!” 司徒胤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病容,依旧朝她笑笑,挥了挥手:“去吧。” 他唤来侍卫孤鹜:“用东宫的车驾,亲自送若浮姑娘出宫。” 若浮背着自己医药箱子,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 真好,这下没有拖累祁王府,总算没有辜负王妃娘娘的期望。 猛然一个耳光扇到她脸上,一下子将她扇倒在地上,耳朵顿时嗡嗡响了起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 祁王府。 华昀婉看着若休,问道:“若浮不是都回来一个下午了吗,怎么还不见她人影啊?” 若休道:“若浮不让奴婢告诉您她受伤了,等清理好伤口再来王妃跟前伺候。” 翠微看着若休瘪了瘪嘴,嗯,若休这嘴,挺好…… 华昀婉抬眸:“受伤,若浮被东宫的人与玄刹卫保护得好好的,怎会受伤?” 若休摇摇头:“不知道。” 华昀婉心下一沉,不太安心的样子。 直到夜里,若浮才低着头到了华昀婉跟前伺候,一句话也不说。 “若浮,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华昀婉让翠微搬来凳子,让若浮坐下来好好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样的气,祁王府受不来! 若浮抽了抽鼻子,抬头的时候,华昀婉才看见她的左脸很明显的肿了起来。 目光转下,手上居然有烫伤,她眉心一拧:“东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自己受的委屈本来还可以强忍一下,但她见华昀婉的语气有些强硬,俨然是瞧着要为她出气的样子。 鼻尖一酸就哭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在奴婢出宫时打了奴婢一巴掌,还让宫里的嬷嬷往铁盆里倒沸腾的开水,让奴婢用手一直捧着。” 华昀婉脸色沉了下来:“太子妃为何打你?” 若浮是东宫的恩人,姚寂芸不笑着捧着她出来,居然还打她? 若浮:“奴婢不清楚。 太子妃娘娘就说了一句,奴婢不识好歹,不懂礼数,居然敢跟太子爷聊天。 说今日这个惩罚,是为让奴婢长长记性,记住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华昀婉咬着唇瓣,平和的脸色变得有些涨红,胸口开始微微起伏,一股愤然从心底猛地窜出来。 若浮见状,着急道:“娘娘别动怒啊,千万别为了一个丫鬟的事情气到自己。 若浮就是一个奴婢,您别生气,气坏了肚子里的小娃娃可就不划算了啊!” 她连忙拿起圆桌上的茶盏想要递给华昀婉,但却忘了自己的手已经被烫伤了,茶盏一下子掉落在地。 华昀婉沉了沉气,握住了她的手臂,脸色清冷的看着她: “若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祁王府担着那样大的风险,王爷更是担着前程尽毁的风险都要冒死救下东宫太子爷,你不仅仅是你,你代表的是整个祁王府。 今日姚寂芸这耳光,不仅仅打在了你的脸上,还打在了我祁王府的脸上! 这样的委屈,祁王府,受不来。” 若浮怔怔的看着华昀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是脸色冷得吓人。“ 王妃娘娘,其实这也是小事一桩,算了吧。” 华昀婉凤眸染了三分凉意,耳畔的耳坠子晃动明显了些,发出清脆的响,冷笑一声: “我华昀婉从不主动与人为敌,但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绝不会手软。 太子妃一句感谢的话没有就算了,居然还对东宫的恩人滥用私刑。 她这不是对你一个人的不满,她这是对整个祁王府的不满,要不然也会顾及到王府的威名,还有王爷与太子的关系对你留有颜面。” 若浮再次抽了抽鼻子,用衣袖这么横着一抹: “但奴婢也不想王妃娘娘去担风险了,与人为敌,总是要付出什么的。” 华昀婉扬了扬下巴,温软的唇有了厉色的锋: “你不用担心,先回去养伤吧,这几日不用过来伺候了。” 若休扶着若浮出门的时候,冷色道:“要不我今晚潜入东宫去替你出气?” 若浮抬眸:“你就别添乱了,王妃娘娘也在气头上,一会儿闹大了我准是个罪人。 不过你是不知道,太子妃那张干枯蜡黄的脸是有多吓人,一看就是不得宠,怨气重,气血失调的妇人样子。” 华昀婉在屋里心中很是愤然,她不明白姚寂芸为何那样大的怒意,难道是因为太子病床前说的那句话吗? 可也不至于啊,若太子爷真的没了,即便司徒尧不当太子,也会有其他皇子当上太子, 到时候也会有其他人成为太子妃。 她这是嫉的哪门子妒,生的哪门子气? 司徒尧走到她身后,阴沉着脸:“本王告诉过你,天大的事都不能动怒,忘了?” 华昀婉看着铜镜里的司徒尧,正板着脸看着她。 司徒尧跟她说过,不准生气,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他告状。 可这件事,说小一点也是妯娌间的事情,闹大了,他们两兄弟不和,也不太好。 司徒尧浓眉挑了挑:“你不说,本王就问不到了吗?” 华昀婉抿了抿唇:“我不想说是因为这件事怕你与太子爷有隔阂,女人间的事情,就咱们自己解决。” 女人?与太子爷有隔阂? 司徒尧:“姚寂芸?” 华昀婉微微呼出一口气,司徒尧果真是司徒尧,什么都瞒不住他。 “太子妃不知道撒的哪门子气,若浮前脚将太子爷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她后脚就对人家若浮滥用私刑。 若浮并无过错,就这样动了我身边的人,我心里是不开心的。 更想到那日祁王府扛下一切救人时的情景,简直是又愤怒又委屈。 太子妃就这么对自己夫君的救命恩人,旁人听了还以为祁王府的人做了多大的错事,说大一点,太子妃这是对整个祁王府的挑衅。” 华昀婉一口气,告了状。 司徒尧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朝她笑了笑: “这次很听话,就要这么告状。” 这女人总算学聪明了,知道找自己告状,很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本王爱怎么用怎么用 司徒尧唤来蒙江: “去告诉宋岩,京华稽查司安顿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查太子妃母族,姚家。 有错重罚,没错就挑刺,总之,得让本王王妃的这口气顺过去。” 华昀婉蓦的一愣,拉住司徒尧的衣袖:“王爷,你这是公职私用,传出去不太好。” 司徒尧靠在软椅上,长腿翘上书案,眼皮也没抬一下:“本王爱怎么用怎么用。” 华昀婉:“……” 好吧,她就说不能告诉司徒尧吧,这下好了,闹大了。 “若姚寂芸再让你动一次怒,本王绝对有法子让她这个东宫太子妃知道什么叫痛。你现在,就是皱一下眉头都不行。” 他慵懒的瞟了华昀婉一眼,说得极为轻松。 华昀婉神色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司徒尧道:“万邦即将离开北齐,此次来北齐签订了不少互商的合作,故而也就多留了一点时日。 朝廷欲在皇宫太极殿外办一场多国集市,展出各国特色之物,相邀官宦与其子女参加。 皇帝让想一个响亮的名字,久久不能定下,本王想以你的名字来命名。” 华昀婉蓦的抬眸:“算了吧王爷,一会儿又有人要嚼舌根子了,咱们还是低调些好。 王爷待昀婉的好,心底有便足够了。” 他偏不。 司徒尧:“就叫昀光集市。” 华昀婉嗔怪的瞧他一眼,这个名字不太好: “不如叫扶摇集市吧,寓意北齐与各国都扶摇直上。摇的音又与你的尧字同音,咱们也可以捡个好儿。”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有文化还懂事,很好。 司徒尧敛了笑意正色道:“不过那日热闹场面,你不准去。人潮拥簇,不安全。” 华昀婉蹙了蹙眉,反驳道:“王爷,我只是有孕,又不是有病……没那么娇气。” 那么热闹的场面,又是展出各国的稀奇玩意儿,好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不去就亏大了。 帘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这几日清澈冷冽的风可以钻进衣襟里了,清寒沁凉。 梨花落里的枯叶已经被秋风扫落大片,快要不见了踪迹去。 浅灰色泽的长空,掠过几只提前南下的鸿雁,留下几根轻羽飘落在北齐的秋日里。 一觉醒来,说要去一趟建章宫商量一下扶摇集市的事儿,华昀婉一下子就应了建章宫中的人。 司徒尧神情恹恹:“华昀婉,你怎么不就在建章宫里住下?” 华昀婉一下子也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睁着一双淡然的眸:“王爷不是不让吗……” 他抿了抿唇,好啊,她心里还真敢这么想。见司徒尧脸色沉了沉,华昀婉又道: “皇祖母年纪大了,却还掌着凤印,想来有些事是力不从心了。 我前去帮着分担一下,也好让她少操劳。” 司徒尧看着她,有些不满:“后宫里的嫔妃还少?” 华昀婉笑了笑:“不少,所以昀婉就是去凑人头的,顶不了多大作用。” 华昀婉没把话挑明,她知道这是顾太后有意在锻炼自己,想让她尽快的成长起来, 深入皇族内务,让皇室的人都记住她华昀婉。 而且在身份上,她是嫡皇子的正妻,除了姚寂芸,整个北齐就属她的身份最尊贵了, 其余嫔妃不过是庶出,所以顾太后的苦心她是懂的。 嫡出的女人才有权力管家,而庶出,只能待在府邸想着办法以色争宠。 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便是如此。 司徒尧靠在长椅上,双臂放在椅背,侧了侧身子凑近面前的人: “过来,亲本王五下,要不然今日甭想踏出王府一步。” 华昀婉倪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恶趣味啊? 出府办正事,不仅要提前跟他说一声,完了还要亲他,不做完还不让出去。 司徒尧沉沉地看着她:“犹豫是吧,那只能本王自己来了。” 说完一只手捧过她的脸,猛啄了十多下才罢休。 眼梢尽带狂肆的邪意,语气宠溺:“滚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入殿前,我其实是打算放过你的 到了建章宫,肯定会遇见姚寂芸,因为她是太子的正妻,商量正事时她肯定会来。 华昀婉想着,既然司徒尧已经替自己也替若浮出了这口恶气了,那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将将走到建章宫正殿门口,就碰见了姚寂芸。 太子妃一袭鸾凤宫装,云鬓的凤凰金簪泛着冰冷的光。 凌烈的扫过自己身后的若浮,若浮被吓得往后退了退。 “贱婢,居然还敢入皇宫!”姚寂芸狭长的眸光定向了若浮。 华昀婉淡淡瞧了她一眼:“太子妃娘娘就是这么对东宫恩人的?” 姚寂芸那干枯的脸上腾起一股怒火: “东宫的恩人是祁王府,本宫可没忘。 可你这身边的医女,胆敢勾引太子,按照宫规,奴才勾引储君当处死,本宫不过小惩大诫了罢。” 若浮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奴婢没有勾引太子,王妃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 华昀婉眸光瞥向若浮:“你起来。” 若休一把将若浮拉了起来,强硬的拉着她胳膊,没说话。 华昀婉对着姚寂芸笑了笑: “太子爷看上谁,谁就不是奴才了,何来勾引之说? 再说了,若不是我这医女在太子爷床前没日没夜的照顾了七日,太子妃娘娘如今还能这般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人前?” 看来不是自己揪着放不放的问题了,是这姚寂芸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祁王府的人。 姚寂芸厉色看着华昀婉:“祁王妃慎言,东宫可不是你祁王府,什么东西都往府里凑。” 一个冷宫里爬出来的皇子,一个青楼琵琶女,都是些什么货色。 华昀婉沉了脸色,她知道姚寂芸在说什么,心中虽然愤慨,但她答应过司徒尧,不能随意动怒。 于是摆了摆手:“若浮、若休,我们先走。” 顾太后见了华昀婉与姚寂芸,开始说起此次扶摇集市的事情。 “扶摇集市本是朝廷礼部来承办的,但你们也知道,宫里的稀奇玩意儿也多,所以看看都展出什么好。 这一场集市完了后,就是与南梁的秋祭,南梁与北齐南北对立多年,而今终于愿意和解,实属不易。 太子妃这边就要跟着礼部的人走一走流程,你要代表北齐出席此次祭祀,与南梁太子妃一同将南北两江水酿的酒倒在同一酒壶里,如此才算礼成。” 顾太后办起正事来,果断干练,一字一句的说着。 姚寂芸眉眼里都是笑意,她很清楚,这一次,她是代表北齐未来皇后出席的这一次祭祀。 “是,皇祖母,寂芸一定与礼部协同好此事。” 顾太后点点头:“嗯。昀婉这边,扶摇集市,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华昀婉转了转清亮的眸子: “昀婉觉得可以从宫里展出一些北齐先祖留下来的,且一直流传下去的东西, 咱们北齐已经是大国了,自不必事事要强,所以就多多展示一下传承吧。” 顾太后表示赞同:“嗯,传承,很不错。因为只有大国,才会有大传承。 届时太子妃也需出席扶摇集市,将咱们北齐的传承好好讲一讲。” 姚寂芸更得意了,挺直的背再次挺了挺。 她觉得顾太后是看重她的,断不是苏贵妃说的那样,说这顾太后以后要将这凤印都给了华昀婉。 华昀婉拨了拨手腕间的佛珠,望向姚寂芸:“太子妃娘娘,东宫太子爷好些了吗?” 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好似亲人之间的关心也没什么问题。 顾太后也在问:“是啊,前两日听说太子食欲有进,身子恢复得不错。寂芸,太医后来怎么说?” 姚寂芸:“谢皇祖母与弟妹关心,太子已经可以勉强看看奏章了,恢复得不错,就是还需要些时间。” 华昀婉笑了笑: “上次昀婉去普觉寺,明慧方丈说,若家中至亲患病,可沐浴斋戒后抄写佛经《地藏经》后拿去佛寺里供着。 《地藏经》可减轻病者病痛,越亲近的人抄写的佛经越有用。昀婉也在府中抄写了不少为自己的阿娘祈祷。 上次昀婉还告诉过太子妃娘娘呢,最少也是一百遍起步,你抄了多少了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华昀婉对太子妃下手 姚寂芸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这个华昀婉何曾对自己说过这些啊,她在撒谎! 华昀婉眸色清冽,又继续说着: “太子爷经此一遭实属生死劫,太子妃娘娘当多多放些心思在东宫啊。太子爷好,便什么都好。” “祁王妃何曾对本宫说过这些话,本宫怎么不记得?”姚寂芸沉了脸色。 华昀婉温婉笑了笑:“哦,定是太子妃娘娘太忙了就忘了,那这样吧,既然您最近忙着扶摇集市,那就让昀婉代劳吧。 昀婉是希望太子爷尽快好起来的,只是昀婉这样的关系,亲疏有别,肯定没有太子妃娘娘您抄的佛经佛法有用。” 顾太后望向姚寂芸,蹙了蹙眉: “不行,求佛重在心诚,岂能让人代劳? 太子的身体一直是压在哀家胸口的一方大石,北齐储君的身子但凡是有些向好的法子,都应该用上。 想必太子妃前些日子忙着照顾太子忘记了,那便这几日补上吧。 扶摇集市,哀家派苏贵妃去,你尽早抄好了佛经送去佛寺为太子祈福。” 华昀婉眸光淡淡瞟向姚寂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深知顾太后礼佛且重佛,况且此事又与太子安康挂了钩, 如今就是要把姚寂芸琐死在东宫里,别让她一天出来乱叫。 姚寂芸抿着双唇,脸色冷了下来: “皇祖母,寂芸抄佛经没关系的,其实也不耽误扶摇集市。” 顾太后拂了拂衣袖,态度坚决: “扶摇集市要跟着礼部前前后后来回奔波,还是太子的身体重要,你不能分心。” 姚寂芸垂下眸来时,阴狠的瞪了华昀婉一眼: “祁王妃当真有心了,寂芸这就回东宫抄佛经。” 她以为自己可以抄完的,直到见到了全集的《地藏经》,才知道整整有两万字。 一百遍抄下来,岂不是要让她断腕! 华昀婉递上一杯茶给她,笑意未达眼底:“太子妃莫要累着自己了,慢慢来,重要的是心诚。” 说完,她眸光瞥向一边的若浮,若浮眼睛已经红下一圈了,感动的看着华昀婉。 华昀婉不仅仅是在为若浮报仇,她是压不下心中那口气。 深深记得太子生死之际,只有自己与司徒尧顶着那样大的压力担着雷霆之重,姚寂芸这样的行为,让她着实愤慨。 本来看在司徒尧报复姚家的份上,她都打算放过姚寂芸一马了,可今日相遇,她发现自己放不过去,也忍不下去。 华昀婉与姚寂芸一行离开建章宫后,顾太后平和的脸色迅速晦暗了下来: “映荷,去查一下,东宫与祁王府之间出什么事了。” 映荷双手放在腹间,静静说道: “宫里前几日就传开了,只是奴婢觉得是小事,所以没有告诉太后娘娘您。” 顾太后挑了眉,眼角皱纹像极了盘踞深宫里的藤蔓: “小事,若真是小事,昀婉怎会向太子妃下手?” 她了解华昀婉,此人一般不找事,找事的话,一定是自己压不住那口气了。 映荷道:“真的是小事,就是祁王府的小医女救了太子爷的命,与太子爷多说了几句话, 这小医女离开时便被太子妃责罚了,说她没有尊卑,敢和储君放肆言谈。” 顾太后当即起了怒火,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吼道:“哼,这还是小事? 姚寂芸目光短浅,毫无城府,这太子妃的位置是不是坐久了,不知道怎么坐了?” 建章宫里所有的奴才一下子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说话。 顾太后这把年纪了,其实很少发怒,今日的怒气,令众人有些害怕。 “东宫与祁王府,一个是北齐未来的帝王,一个是北齐未来的脊梁,哀家最看重的便是两者之间的和睦。 这医女的确是救了太子的命,即便是册封她为东宫妾妃,抬抬身份也不是不可以。 自东宫出事,谁也不敢说话,只有祁王府一力担下了全责,冒着那样大的风险都要救下太子。 这太子妃可真会做,不但没有赏赐,还将祁王府的人打了,你说祁王府忍不忍得下这口气?”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那破脾气又上来了 映荷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太后娘娘。 奴婢这才明白过来,正常人都忍不下来,光是听听都觉得气愤,救命恩人就是这样对待的? 怪说不得祁王妃要夺了太子妃的权让她抄佛经,奴婢还以为真是简简单单的抄佛经。” 顾太后一步一步从凤台上走了下来,身后拖着长长的墨蓝色凤尾宫装。 她目光深远的望着华昀婉离去的方向道: “太子苏醒后,祁王府也就是默默召回了医女,禁卫军也只是默默解禁了东宫。 整个皇宫好似都忘了这件事一般,都忘了那日深夜的兄弟之情,担当义气。 昀婉不喜张扬,阿尧只会做不会邀宠,这两个人都闷着。 哀家想着闷着也就算了,只要心意有就行,可太子妃打了祁王府的人, 狠狠打在了兄弟之情上,哀家什么都能忍,唯独见不得祁王府与东宫有裂痕!” 顾太后越说越生气,厉色的眸底喷薄熊熊怒火。 映荷脸色也凝重起来,轻轻顺着顾太后的背: “太后娘娘从前总说,德不配位,必有遭殃,如今映荷算是明白了。 太后娘娘莫要动怒,这件事祁王妃把气撒了就也过去了。” 顾太后气了好几日,直到映荷来告诉她,京华稽查司开始清算姚家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件事闹大了。 姚家是太子妃的母族,当初二人联姻,也就是看重姚家在朝中的势力。 姚家也一直是太子在朝中的辅助,没想到京华稽查司一声招呼没打,就开始清算姚家,这不是司徒尧的意思是什么。 顾太后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怒道: “两兄弟要是反目了,哀家第一个杀了姚寂芸!” 映荷脸色苍白了一下,顾太后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映荷,这件事哀家不会亲自处理姚寂芸,你亲自走一趟东宫,将近来的事情都告诉太子,太子是个明事理的,他知道该怎么做。”顾太后寒声道。 司徒胤听完映荷的禀报后,眼皮都没抬一下: “去回了皇祖母,太子妃身体不适,与南梁的秋祭不便出席。 另外,东宫里的佛经不够多,让皇祖母多送一些来。” —— 司徒尧拿着描花钿的笔在华昀婉眉间画着凌霄花,一边描一边说: “京华稽查司已经停了对姚家的清算,你满意了?” 华昀婉闭着眼道:“昀婉那日是冲动了,对付姚寂芸我不后悔。 可是让你无意之间动了姚家,也就是动了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了,是我欠缺考量,若引起你们兄弟反目,倒是昀婉的罪过了。” 司徒尧寒声道: “姚家本就仗着太子的关系为非作歹,清算他们,是京华稽查司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不过是姚寂芸撞在了祁王府的刀口上。” 华昀婉忽而在心中开始不安,司徒尧其余事都还好,但一旦碰上她的事情,他很容易失去理智。 放在寻常人眼里,这样的偏宠该是多好,可放在司徒尧这样的身份上来看,自己于司徒尧而言,就像一把双刃剑。 “可姚家终归是太子的人。王爷,以后即便是我的事情,你也要保持清醒与理智。” 她静静望向司徒尧。 司徒尧不以为意:“华昀婉,别矫情。” 华昀婉忽而认真了起来: “我没有矫情,只是觉得王爷很容易因为我而受挑唆,昀婉不愿自己变成一把悬在你头上不理智的刀刃。” 司徒尧手掌扣着她的脑袋,寒烈的眸光扫荡在她面庞之上: “若有人以你性命要挟,你想让本王如何选?” 华昀婉沉静而道:“请王爷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方式。” 司徒尧阴沉下眉眼来,眸底涌动着冰冷暗流。 华昀婉:“你除了是司徒尧,还是祁王。遇事,需要冷静与理智。” 司徒尧薄唇紧抿如刀锋:“是,你很理智,你对本王也很理智。” 越理智,越冰冷。 华昀婉看着他的面色又有了些怒意,垂了眸: “如果偏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到犯错,我宁愿你再理智一点。” 她知道司徒尧的脾气,这脾气好似又有些上来了。可自己要规劝的话,总归是要说的。 司徒尧眸底一沉,有些气恼又有些可怜的看着她: “若有人以我性命要挟,你又会如何选,是保持理智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还是救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本王犯贱时说的,你也信? 华昀婉抿了抿唇,他又开始找茬了…… “王爷可能是累了,先回浮清池歇息一会儿吧。” 司徒尧一把拉住了她: “回答本王!还有,你到底是祁王妃还是华军师,自己想清楚了吗?” 华昀婉被他拉着走不动了,于是淡淡看着她: “在你需要我成为什么角色的时候,我就成为什么角色。” 司徒尧眸底升腾一股黑色暗流,冷冷的望着眼前人,他凝望了许久,后而松了手。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华昀婉不能动怒,不能心情不好,不能操劳, 而自己也曾下定过决心,不管她心里有没有自己,自己心里有她就足矣。 如今看来,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妈的,但又不甘心。 司徒尧带着淡淡戾气转身离去,心中很不是滋味。 华昀婉眉间愁云浓烈了起来,她除了是华昀婉,还的的确确是华军师。 她不能完全的沉浸在司徒尧对她疯狂的偏宠里,她还有责任,身上背负着云姨与太后的期望,如何都不能松懈。 有些话可以哄着他,说些好听的让他高兴,可有些话却不能,她要实话实说。 司徒尧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与东宫为敌,虽然是无心的, 可若以后有人用自己的性命,或是其他做要挟,那司徒尧要怎么办,一股子向着深渊栽进去吗? 若浮进来禀报:“王妃娘娘,东宫太子爷说今日晚上驾临祁王府。” 若浮眉眼间兴高采烈的,这个东宫太子爷她是很喜欢的,人温柔、儒雅,比较好伺候。 她沉了沉心,换上一脸温婉笑容:“让王府上下候着接驾吧。” 可真会挑时候,专挑她和司徒尧闹矛盾的时候来,她还要舔着脸去请司徒尧好好坐到前厅去。 华昀婉换了一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裙,蓝色对襟的长裙走过王府长廊,一直走到浮清池的书房,步子不紧不慢。 “王爷,太子爷来了,咱们一起前去接驾吧。”华昀婉温声道。 司徒尧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王爷又生昀婉的气了吗,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你快开门,太子爷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咱们不能没有礼数。” 华昀婉朝着身后的仆从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儿我会将王爷好好带过来。” 司徒尧这人,就不能这么治,得用点招儿才会投降。 华昀婉站在门前,声色温和的说: “你方才走了以后,我就后悔了,现在委屈得有些想哭。 昀婉明明是担忧王爷的安危劝你要理智,可王爷不觉好,还要受你的气。 行吧,我受着,我可会受气了。 旁人以后只会觉得我这个祁王妃娇蛮任性,挑唆王爷做恶事,罢了,不就是口水沫子嘛,淹不死人。” 司徒尧一把开了门,阴沉的望着华昀婉: “全天下最不知好歹的女人就是你华昀婉。” 华昀婉朝他笑了笑: “王爷上次说命都可以给我,既然命都在我的手中了,那王爷还在乎那么多干嘛?” 司徒尧背着手向门外走去,一张脸拉得老长:“本王犯贱时候说的,你也信?” 华昀婉怔怔的道:“哦,原来都是假的,骗我的。” 司徒尧咬着后槽牙:“先不和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计较,等你孩子生了,再慢慢和你算账!” 司徒尧腿长人高,步子迈开了就甩了华昀婉老远。 可她怀着孕,是不可能跑着去追人的,只好稳稳的走着。 “华昀婉,你只是腿短,又不是折了,走真慢!”司徒尧瞪着她,一边放慢了脚步。 华昀婉:“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没有办法,而且我还要看着路上有没有石子。” 司徒尧往回走,一把横抱起了华昀婉:“你别误会,本王就是不想耽误时间。” “你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吗,一会儿掉在地上,活该。” 华昀婉双手连忙勾着他脖子,半晌后,试探性的问: “王爷,你还生气吗?”都抱着她走路了,应该不生气了吧。 司徒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气,本王都记着呢!” 到了前厅,王府众人看着祁王司徒尧一路抱着王妃走了过来,大家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可此时太子司徒胤已经提前到了,倒是觉得有些稀奇。 “阿尧,你家王妃身子不太舒服的话,就先回去歇着吧。” 司徒胤一身淡色锦缎,立在前厅外。 手捏成拳头放在嘴前,轻咳了一下,脸上尚是有些病容。 司徒尧将华昀婉放在了地上: “她就这脾气,走哪儿都要抱着,是有些缺乏管教。”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对华昀婉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华昀婉面无表情,嗯,这样的场合,得给面子,要不然司徒尧的记仇账本上,又得新添一页了。 “让太子爷见笑了,王爷对昀婉的确多有纵容。” 司徒胤也笑了笑,他对身边的太监道:“将东宫与建章宫带来的赏赐都抬进来吧。” 几十箱的赏赐,瞧着极其丰厚,陆陆续续的抬进了王府库房。 几人落了座,司徒胤还是有些咳嗽。 “若浮,快去给太子爷看看。”华昀婉唤道。 若浮摸了摸脉:“太子爷寒疾多年,身子亏损还是有那么大的,需要多多修养,才能好得快。” 其实司徒胤也是强撑着身体来的祁王府,他是应该来看看的,祁王府为了他担了那样大的责任,亲自上门是应该的。 “好,都听若浮大夫的。”他看着若浮温和的说。 若浮垂着眸,迅速的退了出去。 司徒尧靠在靠背上:“不在东宫好好待着,来祁王府做什么?” 华昀婉拧眉看了司徒尧一眼,连忙解释道: “王爷的意思是说,太子爷您身体尚未康复,舟车劳顿到王府,怕您累着了。” 司徒胤笑出声来,不以为意: “祁王妃莫紧张,本宫这弟弟说话是这样,习惯了。现在还好些了,从前更不入耳。” 司徒尧斜眼望向华昀婉,可见她神色如常,倒也没说什么了。 这太子怎么回事,翻什么旧账? “前几日就想来了,奈何身子不行。 阿尧,此番前来就是想告诉你,祁王府做的事情,东宫都知道。 太子妃所做之事是有失偏颇,本宫已经罚她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话完,他眸光扫了扫门外的若浮。 司徒尧拿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横喉而下,沉声道: “京华稽查司不会再动姚家,但姚家行事乖张,是得约束。” 司徒胤点首:“姚家打着本宫名义做的事,本宫心底有数。” 新上了些海虾,华昀婉笑道:“若浮说我得多吃虾,正好今日有。” 司徒尧眼梢斜向华昀婉:“你又想劳烦本王替你剥虾是不是?” 这句话说完,华昀婉已经剥好了一个大大的虾仁递到了司徒尧的嘴里: “王爷先吃,昀婉特地为你剥的。” 得让他消消气,要不然又要问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司徒尧嘴里嚼着华昀婉递过来的虾,又冷哼了一声,只不过眼底的愤然已经消解了一半。 可又有些不甘,面前这人又不能吼,又不能骂,更不可能动手,总之,一身怒火没地方撒,很拧巴。 司徒胤瞧着这二人着实好笑。 临行前,他立在马车前:“再让若浮替本宫把把脉,她的医术很得吾心。” 若浮上前来时,司徒胤已经屏退了众人。 “小若浮,你今日怎么了,躲着本宫做什么?”他问。 若浮害怕得不行,她要是再私下对着太子爷说一句话,下次太子妃就不是打她那么简单了。 司徒胤静静看着她:“你不说话,是怨在东宫里受委屈了吗?” 若浮垂了眸,毕恭毕敬:“奴婢不敢妄言。” 司徒胤笑道:“今日你家王妃与王爷应该又闹了矛盾,这一次你准备押谁赢?” 若浮蓦的抬了头,随即道:“当然是王妃赢啊,王爷从来就没赢过。” 他拿出一锭五十两白银放在若浮手里: “那本宫与你一同下注,赢了钱,记得亲自拿给本宫。” 又从衣袖里取出一枚锦盒,锦盒打开后,里面有一串红珊瑚手串: “这手串很适合你,也收着吧。救命之恩,你担得起。” 若浮睁着圆圆的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开心又害怕。 “太子爷,若浮不敢收。” 司徒胤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凝眸看着她:“这是旨意,安敢违抗?” 若浮只好默默收下。 正当他转身之际,忽而想起一件事来:“本宫昏迷时,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站在月下,芝兰玉树的样子,让人有些晃神。 若浮摇摇头:“没有,太子爷顶多喝了一些汤药,但都吐了出来。” 司徒胤垂了眼帘,他就知道,琉璃糖是母后一人才会的东西,她死了那么多年了,自己是不可能再次吃到这糖的。 一切都是幻觉,自欺欺人罢了。 若浮忽的想起来,吃过王爷送来的糖啊,正当她抬眸准备说的时候,东宫的车驾已经缓缓离去了。 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一颗糖而已,说没说都一样。 第二百章 不去,她用不着本王 司徒尧凝眸望向浅灰色的天际处,此刻的他倒是不明白了。 大事上,华昀婉生死不惧都要偏帮他,小事上,却又如此清醒理智,她到底什么意思? 一双阴鸷的眼收回在长弓上,久久不能熄灭眼底的失意。 蒙江进来禀报:“启禀王爷,王妃娘娘突然回鲁国公府了,说是与家中人起了些争执。您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司徒尧手里拉着长弓,正对准了靶心,淡声道: “不去,本王要理智。”眸色阴狠的横了一下,说不去就不去。 蒙江抬眸看着他:“是蒙雪悄悄让人来报的。” 拉住长弓的手指一松,手中两支长箭划破长空,一下子正中靶心,白羽颤了颤。 司徒尧转身,毫不客气的将长弓扔在地上,仰月唇的唇角向下弯着。 冷声道:“不去,她用不着本王。” 蒙江又不明白了,王爷不是最紧张王妃娘娘的吗,还让蒙雪事事禀报,可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 华昀婉站在鲁国公府傅霖澜的院子里,远山眉都拧成了一个结,眉眼里的担忧与害怕蓄势待发。 要不是陶姑让望舒回来禀报,她都不知道傅霖澜已经回鲁国公府日了。 “阿娘,您这是做什么,在普觉寺将病治好了咱们再做打算不好吗?” 华昀婉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傅霖澜,神智有些清醒又有些不清醒。 傅霖澜笑着:“昀婉,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只是你父亲想让我回来,说鲁国公府不能没有当家女主人。” 华昀婉望向陶姑:“到底怎么回事?” 陶姑有些无奈的道: “鲁国公大人三天两头命人送来绫罗绸缎,好吃好喝的,又让人来探望四夫人,很是关怀。说想念四夫人了,想与她团聚。” 华昀婉冷笑:“阿娘,一个将你放在桃花村不管不顾那么多年的人,就这么三言两语你就信了? 您清醒一点好不好啊,就算您要回来,多观察些日子不好吗?” 傅霖澜一下子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头上的鸽血红宝石金簪晃了晃,发髻间一改往日的朴素: “昀婉,你有家了,过得不错,但阿娘也想有家啊。 再说了,你父亲是让我回来做国公夫人的,独一份的三品诰命夫人,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 阿娘日子过好了,也会成为你在王府的底气,这难道不好吗?” 华昀婉心底的怒火难以压制,她问:“姑姑,明慧方丈如何说?” 陶姑:“方丈说,执念过深已入魔。” “上次您险些死在鲁国公府了,您都忘了吗?” 华昀婉一手按着肚子,净白如瓷的面容上多了三分晕红。 她真的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娘,为什么她一遇见华秉章就会陷进去,毫无理智可言。 明明遭受背叛冷落的是她,明明被人害了也没有夫君站出来维护的也是她,可为何她就这么恋慕华秉章。 “阿娘,华秉章这么做你难道没有想过别的用意吗? 在你与我之间,中间生生相隔了一座祁王府!他这是想对付祁王府,您难道不明白吗?” 傅霖澜蹙眉:“昀婉,你别误会你父亲啊,他现在都知道自己的错儿了,他向我认错了。 祁王是他的女婿,怎么会对付他呢,你一天天脑子在想些什么?” 华昀婉怒道:“我在想什么?鲁国公府做的蛇粥都递到祁王府了,你说我在想什么!” 那日蛇粥一事,令花弄影很是恼怒,回了百花深处便对厨房的人严刑拷打,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所有的证据居然指向了鲁国公府,可仅是查到这一层后,所有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到底是谁做的,她并不清楚。 华昀婉也不敢告诉司徒尧,司徒尧的脾气一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她就这么默默忍着,想着找到了真凶再去算账。 但她没想到,傅霖澜居然回了鲁国公府。 这般的突然,背后的人到底想怎么利用她来对付祁王府,自己虽然猜不到,但她非常清楚,华秉章是个负心汉,绝不会一朝改了性子! 司徒尧突然出现在鲁国公府,刚好听见蛇粥一事,那股窝在心底的火,一下子腾了上来。 院子里的空气都凉了三分,萧瑟秋风卷起落叶,残忍如刀刃,一股杀意袭来。 第二百零一章 你不能受委屈,我倒是可以受风雨 司徒尧强忍着怒火,将华昀婉拉到自己怀里,伸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 “是将人捆了送回普觉寺,还是捆了随我们一同回祁王府?” 华秉章提着锦袍出现在芳汀苑,怒道: “祁王,你敢绑架我鲁国公的夫人,明日早朝老夫一定要去讨个说法!” 司徒尧挑了挑眉,无所谓的道:“鲁国公现在将休书写好,咱们彼此留一个体面。 你若再让华昀婉在你这府邸掉下一滴泪来,信不信本王生屠了你这国公府?” 话完,脸色猛地一暗,深邃眼眸阴狠的扫过众人,像恶狼一般龇着獠牙。 傅霖澜跑向华秉章,在他的怀里哭诉道: “你快让他们走吧,昀婉她变了,她不维护她的亲娘了,现在我只有你,秉章。” 华昀婉从司徒尧的怀里出来,她伤心不已。 傅霖澜的话,刺痛了她,好歹是亲生母女,没想到居然会这般想她。 “阿娘,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今日回普觉寺,还是明日?” 傅霖澜:“我不回去,死也不回!” 华秉章牵着傅霖澜的手:“昀婉,你放心,我再不会辜负你阿娘了。鲁国公府也是你的家,以后你常回来看看她,一样的。” 司徒尧抬了抬手,厉声道:“捆人。” 华昀婉眸色冷了下来,眼底的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阿娘需要将病彻底治好,这次是昀婉冒犯了。” 身后玄刹卫迅速将人围了,鲁国公府里的护院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很清楚祁王此人的脾气。 蒙江派人将傅霖澜强行带走,留下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华秉章脸色晦暗了下来:“祁王,明日咱们早朝见!” 司徒尧懒懒瞟了他一眼: “鲁国公大人好计谋,美男计用的不错。但本王瞧着,你长得也不怎样啊。” 回程时,华昀婉的心依旧无法平静,不过有时候司徒尧的方法的的确确比她讲道理有用。 马车昏黄的宫灯,映照着她晦暗的面容,失了不少生气。 从前傅霖澜不清醒,现在她好歹清醒了一部分,可清醒以后说的话还不如从前病时说的话。 伤了她的心,负了她的意,普觉寺明慧方丈可是顾太后的旧友,一心为她治病,这样的机会是有多难得,可她呢,都做了什么? 司徒尧邪气的挑了挑眉,毫不在意的道: “消气了没,没消气咱们再回一次鲁国公府,陪华秉章好好玩儿。” 华昀婉抬眸,淡声道:“不必了,先想想明日早朝怎么对付华秉章的说辞吧。” 司徒尧漆黑的眼注视着她,下颌紧了紧:“在你心底,本王应该是个无知又莽撞的人吧?” 华昀婉清眸如深潭见底的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声色诚恳而又平静: “王爷的好,昀婉一直都明白。只是关心则乱这四个字,昀婉不敢忘。” 司徒尧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沉沉如暗夜里的霜。 长满了倒刺的他,眼神幽冷,可如今他选择拔下自己的刺,紧紧握在自个儿手里,继续压抑心中闷火。 华昀婉能看懂他面色上的不快:“司徒尧,如果你对我的好,可以随时令人拿来利用,那我宁愿对你冷漠。 我可以受些委屈,这没关系,但我不能令你受风雨。” 自她认识司徒尧以来,他的每一场风雨,都写满了血腥,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争。 他眸光闪了闪:“那蛇粥的事情,你也可以压下来?是觉得本王只会屠杀,不会用脑子吗?” 华昀婉:“蛇粥一事,我的确没有告诉你,不是觉得你处理不好,是觉得真凶有可能与上次蛇祸的不是同一个人。 此人手段的确不太高明,只是想吓一吓人罢了。 可再深入的想想,如果是引诱咱们咬钩,让祁王府与鲁国公府一旦明着对立, 你与我都可以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北齐以仁孝治国,咱们立马就可以被天下间的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我才没急着告诉你,不过他们一计不成肯定还有第二次的,我在等而已。” 司徒尧浓眉深锁,一手捏过她的下巴,嚣张映就在他的骨子里,咬着一口阴狠的狼牙: “我可真想将你那脑子换一颗,换成你娘的!”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付出血的代价也心甘情愿吗?” 要是真换了,可有得你哭。 司徒尧漆黑的眼底闪着光:“命都可以,血算什么?” 争抢夺权从来就不是他本意,在司徒尧的心底,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 可华昀婉不能受委屈,他司徒尧可以受风雨、受浪击。 趁华昀婉午睡,司徒尧立在梨花落院子里,墨绿色的丝绒长袍下摆被风卷得翻飞,寒声道: “派人盯紧了普觉寺,再有鲁国公府的人前去,能驱赶则驱赶,驱赶不成就超度。” 次日早朝,鲁国公怒意滔天,让祁王给个说法。 第二百零二章 鹬蚌相争,苏云汀得了好 司徒尧不以为意,伸手拂了拂他肩上的尘埃: “鲁国公实在是想念了,不如就在普觉寺剃度出家吧。” 华秉章敛了自己的怒色,回了一笑:“臣不急,夫人她会好的,好了臣就接她回府。” 尔后也没再闹,这事儿暂且就算这么过了。 只是朝中还是传了那么几日,就说这祁王不讲理,无孝道,连自己的岳母都给绑了囚禁在山里。 华昀婉听后没什么反应,因为她早已料到这些人会这么传了。 现下当务之急,她希望傅霖澜的病能够彻底的好,了却她心中这一心愿。 好全了以后,就逼着华秉章写休书,然后彻底与鲁国公府断绝关系。 扶摇集市开了,多国的稀奇玩意儿展出,让人瞧得目不暇接,甚为惊艳。 一直从皇宫前庭摆到了京华城的街道上。 京华城外附近的州县,也来了不少人,这几日城中极为热闹。 苏云汀立在中央,代表北齐出席了这场盛事。 云鬓上落有一枚宫红色的金边牡丹,发髻后两侧斜插了两支双尾凤凰金簪,雍容贵气。 一袭紫色金丝绒袍坠地,上挑的眉眼里堆满了得意之色。 司徒权扶着自己的母亲慢慢走着: “儿臣恭喜母妃,要不是太子妃受罚,母妃今日就不能代表北齐出席这场盛事了。 这是做给天下人都看见了,母妃的皇后之位,指日可待。” 苏云汀猩红的唇上扬:“本宫高兴的可不止这一样。 姚寂芸那个蠢货,可太经不起挑唆了,居然真的打了祁王府的人。 你是不知道,那日得知姚寂芸被罚时,本宫在宫里笑疯了。” 她犹记得自己告诉姚寂芸,说,祁王妃在往东宫里塞人呢,知道太子身体不好,就塞进来个医女来争宠。 往后真得了宠,东宫可就在祁王府的掌控之中了,来日华昀婉做了皇后,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司徒权面容上杂乱的胡须已经尽数剔去,换了一身淡色锦袍,向着太子爷的形象扮了扮。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儒雅,温和。 他飞挑的浓眉一展:“太子妃果然中计,也不枉费从前母妃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挑唆的话。 她这次是触了皇祖母的逆鳞,活该她受罚。 不过如此一来,这太子妃就算是与祁王府为死敌了,母妃还可以加以利用。” 苏云汀笑了笑:“好,一会儿送些好东西到东宫里去吧,安慰安慰姚寂芸。” 华昀婉自然是不想错过这场盛事,也低调的出现在了扶摇集市里, 玄刹卫隐匿在了人群中,身边有蒙雪、若休与若浮三人紧跟着。 “若浮,你瞧,这是暹罗国的红珊瑚,极为难得,与你手上的那一串是一个东西,只是形态不一罢了。” 若浮紧张得很: “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王爷肯定知道你已经出府了,咱们早些时候回去,王爷可以少骂两句。” 蒙雪抿唇一笑:“若浮你就安分点吧,王爷骂人一事,习惯了就好。” 来自西域玄色琉璃的夜光杯与鲜红如血的葡萄酒,看着好生艳丽。 蓬莱国传说有美人鱼产珠子,有碗那么大的一颗珍珠,还有夜明珠。 狮驼国的五彩宝石极为难得,特别是那猩红的火山宝石,饶是泛着最灿烂的光。 正是这宝石吸引了不少姑娘家在展位前停留。 “祁王妃也来了,真是好雅兴。难得啊,又出来显摆了?” 玉郡主唐诗如瞧见了华昀婉,从前这二人结下过梁子的。 她显摆了什么了? 自己穿得规规矩矩,云鬓上不过就多了一支金嵌玉的步摇,就显摆? 华昀婉看了若浮一眼:“我们走吧,去青瓦棚下歇息一下。” 她还是走吧,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多。 扶摇集市的旁边临时搭建了一青瓦棚,有宫人奉以茶水点心,让人休憩。 可棚内并不简陋,挂了意境字画,以泼墨点缀,环境清幽安然。 方一坐下,这棚里就慢慢热闹了起来,许多官家夫人聚集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若浮站在华昀婉身边,扯了扯唇角: “这些个夫人们聚在一起就说夫君们的事儿,这些个小姐聚在一起就说心仪男子的事儿。 可太无聊了,满脑子都是男人,也不想想其他的。” 华昀婉端着温热的白水喝了一口,随口道: “那你想听她们说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你家王爷一定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正在这里说着,就有人认出了祁王妃。 祁王府是最近北齐的热议对象,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一群夫人过来拉着华昀婉加入了她们的茶话会。 以抽签的形式来定话题,好巧不巧,这一局刚好是说: 【夫君二三事】 “我家夫君擅丹青,泼墨如流云,都说他是北齐书画才子呢。只不过也没什么,小事一桩罢了。” “我家夫君温柔,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你们不要羡慕,妾身就是运气好。” “我家夫君豪爽,喜欢与妾身吟诗作对,把酒当歌。兴趣相投,也是缘分。” …… 华昀婉其实想走了,这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些女人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忙不迭的想要炫耀。 这哪里是什么夫君二三事,明明就是炫耀二三事。 若浮在旁边攒着劲儿:“王妃娘娘,一会儿到了祁王府,咱可不能输!” 若浮一向看好华昀婉的嘴皮子,从来就没输过。 华昀婉眉眼幽幽:“他们说的那些点,你觉得王爷占了几样?” 若浮愣神,是啊,才气,脾气,兴趣,没一样拿得出手。 难道让王妃去说,我家王爷擅长杀人,尸骨堆叠如山; 我家王爷脾气上来就要骂人,几句就将人骂哭; 我家王爷兴趣是养狼,你不听话就扔你去狼舍当饲料? 她叹了口气:“好吧王妃,祁王府懂的人都懂。” “到你了祁王妃,说说祁王殿下吧。”一官员夫人将目光投向了华昀婉。 华昀婉抿了抿唇,思考良久:“呃,王爷他就……挺实在,挺直接一个人。” 她想起司徒尧送自己的黄金与地狱宫殿里的拍卖品,还有与自己说话的样子好像也挺符合。 不过没必要说什么好认真的话,这些人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众人唏嘘。 “你这不算数,重说。” 棚外有一道修长黑影,脸色沉了沉,风吹来凉悠悠的。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抬眸时居然瞧见了沈溪月,沈溪月正一双幽怨的眼神瞪着自己,像是要喷洒毒液一般。 她转移了眸光,正想着说:“我家王爷……” 席间有人嘲讽道:“算了,别逼祁王妃了,想必王妃在宅院里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你们瞧瞧,她半天都没憋出来一句好话。 祁王殿下如今在朝野到了赚足了声名,但对女人就不好说了,听说他最近时常出入百花深处。” 当即有人随声附和:“那可就太惨了,男人变了心,女人就守活寡。” “祁王妃才成婚不到一年,可真惨……” 沈溪月戏谑道: “祁王妃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吧,自家王爷的一个好儿都说不出来的话,那可就真是可怜了,说明一天的好儿都没讨到过。” “嗯,有这个可能。自家夫君二三事都说不出来,说明早就受冷落了,祁王妃还是想办法争争宠吧。” 若浮盯着华昀婉:“王妃你快说啊!” 大才华咱拿不出手,小细节还是很丰富的呀! 她一直等着华昀婉来一句压倒全场的话,满心期待着。 棚外那道修长的黑影,背着手,耳朵也向里靠了靠。 华昀婉站起了身,淡淡扫了各位一眼:“各位夫人先聊着吧,昀婉就先回府了。” 这些根本就不知道,其实百花深处早已是祁王府的私产。 他去不过是因公事,掩人耳目罢了。 听见这句话,棚外那黑影顿时吐了口寒气,胸口开始有了起伏,上下银牙紧了紧。 “啊,怎么就走了啊,真小气,玩儿不起。” “你们别炫耀了,人家祁王妃肯定什么都没得到过,现在心底不平衡了。” “可真没意思,你家王爷在外边可会闹了,没想到在内宅就这么令你失望啊。 之前都说祁王阴狠歹毒乱杀人是因为在冷宫遭受了羞辱,这是不是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啊?” 这些妇道人家可真是东家长西家短,人家不愿意说的事情, 就自行想象,然后一通乱讲,她们可真会。 聚在一起打听旁人的家事,也不找个好点的由头。 华昀婉明明都已经要跨出青瓦棚了,在听见一人说出“冷宫”一事后,她的步伐戛然而止,这件事一直是司徒尧心中的忌讳。 她云鬓上的那支金步摇坠着的金色流苏,明显晃动了不少。 转过身来,柔和的眸色当即染了一层霜华,清冷的扫过众人。 第二百零四章 你再瞪她一眼,本王将你眼睛剜下来 “各位夫人慎言,你们喜欢打听内宅里的事情,我不拦着,但祁王府不喜攀谈。 我不知是谁提了这个点子,刻意邀我入局, 但我要好心的提醒各位,妄议当朝亲王可是重罪。” 华昀婉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觉得这些女人就是闲的。 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些北齐权贵夫人们眼底的形象, 一边瞧不上她,又一边因为司徒尧声势剧增,打压了世家,心底不平衡,所以来酸她。 “祁王妃可真小气,不就是闲聊吗,还要论罪处置了。果然啊,女人不得宠就容易怨气重。” 华昀婉疏冷的看着这中年妇女,唇角嘲讽的勾了勾: “我华昀婉与各位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我从来没有争过宠。 你们那些内宅里套话,分享手段的伎俩我一样都用不上。 因为我祁王府一无侧妃,二无侍妾,三无通房丫鬟。 是啊,你们的夫君会诗词歌赋,才高八斗,千好万好,可又对各位一心一意了吗? 他今日向你吟诗作对了,明日又对着妾室描眉作画,你们连独一份的情都没有承过,凭什么来说我委屈? 我一点都不委屈,相反,你们到让我觉得很可怜,做一幅画都可以拿出来炫耀。 瞧着各位夫君那点零零星星的爱,也是挤出来的吧?” 若浮在后面憋笑,那口气总算顺了出来,真是爽。 王妃的嘴,从未让人失望过! 棚外那黑影的唇角勾了勾,呵,这女人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自己府上只她一个女人。 沈溪月提高了声量: “你不就是想说你是专房之宠吗,要不是你妒心重,祁王能有这么可怜吗?” 华昀婉冷眸对向她: “王爷如何,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是不服,大可直接去祁王府叫喊,我决不拦着。” 沈溪月恶狠狠的瞪着华昀婉,走到了她面前: “华昀婉你别猖狂,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能得意多久,等王爷娶了侧妃,你看我不来你府上放鞭炮!” 司徒尧迈入棚内,手掌覆上华昀婉的眼帘,低声道:“脏东西就别看了,影响心情。” 说完,他眸色幽冷了下来,阴鸷如狼的眸子望向沈溪月: “你再瞪她一眼试试,信不信本王将你眼睛剜下来喂狼。” 沈溪月被他眼神逼退,气得跺脚,双眸一红就甩了衣袖就离去了。 司徒尧看着这群妇道人家,厌烦得不得了,呵斥道: “这么会说,要不要本王在宫门前让禁卫军给各位搭一出戏台子?没唱死之前,都不能停!” 众人见司徒尧一身威势慑人,浓浓戾气瘆得慌,都往后退了退,不敢接嘴。 她们可都听自家夫君说了,这祁王在朝堂上就凶狠无比,不怎么守规矩。 上次这个祁王妃拉着黄金去太极殿,后有个御史台的臣子说祁王妃不守妇德,猖狂到了男人的地方。 祁王妃前脚走出太极殿,后脚那臣子就被祁王扇了两个耳光,还被踹了两脚。 说,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猖狂。 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走出去时,阴狠的扯了扯嘴角,随即吼道: “蒙江,去把方才扶摇集市上,王妃看过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 若是被旁人提前买走了,就抢过来,不给的,就往死里打一顿!” 若浮欢欣鼓舞的在后面走着,回眸对着那群妇人翻了翻白眼: “切,让你们妒忌死!” 华昀婉走到了外边,本来方才脸色还有些怒意,看着司徒尧后忽而就笑了出来。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语气饶是有些怒意: “笑什么,方才让你说夫君二三事,你看看你都说了什么,没良心的狗东西。 方才就不该进来救你,让你被奚落,活该。” “那你不还是都救了吗?”华昀婉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 司徒尧垂眸看着她,伸手捏住她的腮帮子晃了晃: “要不是巡逻的禁卫军发现你来了扶摇集市,本王才不会管。 不管才好,就不会听见你这没良心的说辞了。” 华昀婉好笑的看着他:“我才不说呢,王爷对我的好,光是说一件,都要把那些人通通比下去。 我这是小人之心,怕人妒忌,怕第二个沈溪月。 五百万两黄金做的聘礼,那些个破烂字画,怎么和王爷比? 再说了,吟诗作对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如那句‘都买下来’好听。” 司徒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唇角微微上扬: “狗东西,算你还有点良心。” 第二百零五章 她早已是位高权重,凤立云端 司徒尧墨色长眉深拧,沉声道: “宋岩,世家随时可能反扑,京华稽查司可得盯紧了。 他们方出了血,一定会从百姓身上吸回来。” 宋岩点首:“是,王爷。” 他朝着后背靠了靠,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叩着书案: “去将齐国公做的恶事都细查一番,然后将东西交给赵国公,最后你再假意通知齐国公被暗查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宋岩微愣,后又生了些笑意: “王爷好计谋,先让这些人内耗,自相残杀,咱们最后来捡便宜。” 司徒尧挑了挑眉,眉眼里腾起一股残忍笑意。明争太难,那就暗斗。 北齐与南梁的秋祭,原定祭祀主事人本是东宫太子妃,后因她犯错而被罢免。 顾太后在后宫嫔妃中纠结了一番,终于定下了更合适的人选。 若浮诊脉后,华昀婉正收回凝白的皓腕,才将袖子放了下来就问: “皇祖母为何定下我?” 这事儿不是姚寂芸,也该是皇帝的嫔妃啊。华昀婉有些看不明白。 司徒尧将懿旨一把扔在了桌上:“你要不想去,我就这去回了皇祖母。” 可她拉住了司徒尧的衣袖:“算了,我去吧。 前几日父皇封二皇子为权王,又将四皇子安在了新入宫的魏家女身下当儿子,还给他解了禁,看来江南魏家的势力还是牢固的。 皇祖母此时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做给满朝文武看,别让这些人忘掉了祁王府。” 她似乎一直以来都摸不准帝王的心思,总感觉谁都在看重,可谁也不过分看重。 有机会还得去问问云姨,她这个前夫君到底怎么想的。 司徒尧阴沉着深邃的眸:“司徒卿认了旁人做娘,你也关心?” 她连司徒卿的名字都没提,刻意说的是四皇子,没想到司徒尧还是要提这一茬。 这个人真的很记仇,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会旧事重提。 华昀婉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要这么想,我也是没有办法。” 这一日,京华城郊,云停风止,金乌光暖,大雁成双结对的继续南飞。 秋祭定在了城外的皇家祭祀司,望天台。 场内松林丰沛,依旧是翠波环绕,少有的枫树红叶萦绕点缀在松绿间。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成点,落于青石砖上,让这祭祀场地多了几分生机与俏丽。 司徒尧立在望天台的最高处,亲自把守阵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皆在他狼眼睥睨之下。 由于事关北齐与南梁皇族安危,除却京华城防的驻军,禁卫军中的精锐也已经出动了。 华昀婉头戴凤尾玄光宝石累丝金冠,身着红底金纹祭祀冠服, 与南梁太子妃共执祭祀礼器,将两国江水酿成的酒,倒在同一青桐樽里,方礼成。 “南梁与北齐,从此世代交好,停戈止战。两邦友谊正如此酒,南北相融,源远流长。” 华昀婉举着酒樽礼器,立在高台上,向着众人宣告。她在极为庄重礼服的映就下,凤仪雍容,明华万千。 谁都忘却了她曾是流落民间的琵琶女,现在仅记得她是代替北齐出席的亲王正妃,位高权重,凤立云端。 就连鲁国公华秉章也惊了一跳,神色有些复杂, 几个月前,他的这个女儿不过是个连饭都快吃不起的庶女,身份低微,什么也不是。 现在居然可以替代东宫太子妃,与南梁的太子妃一同站在祭祀台上。 从前倒是小瞧了她去。 南梁太子妃宋琼华牵着华昀婉的手,二人向天拜了拜。 起身的时候,宋琼华盯着华昀婉的肚子: “你这肚子怕是还有几个月吧,不像我,感觉要生在回南梁的路上了。” 华昀婉侧眸,她瞧见宋琼华的第一眼时便发现了。 她二人一边走下高台一边说: “倒是觉得很有缘分呢。 北齐与南梁修好重要时刻,你我二人祭天之时,都在孕育新的生命,新的未来,想来也是天意,这是吉兆。” 宋琼华拖着墨蓝底玉白水波纹的祭祀冠服,头上的白色流苏晃了晃。 明眸带着笑意,语态豪爽: “祁王妃想来是个会说话的人,我这人不善言辞,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她眼睛认认真真看着华昀婉,觉得眼前人温温柔柔,很是友好, 不由自主的就多说了好一会儿话。 礼成后,大队伍就要归去。 宋琼华在华昀婉身后问了一句: “祁王妃,听说你们北齐有一座很灵验的寺庙。 我就要回南梁了,可路途遥远,心底总是有些担忧,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去求个平安?” 第二百零六章 你恨华昀婉我知道 华昀婉回身,扶着甚重的冠子,依旧笑着: “你说的是白马寺吧? 那家寺庙求平安很灵验的,许多远途的人在走之前都要去拜一拜的。” 宋琼华:“明日可好,后日我就得启程了?” 华昀婉点首:“好。” 两国祭祀,身为南梁质子的萧别晏是要在列的,他阴冷眸光落到了南梁太子萧别山的身上,久久不曾挪移开。 他萧别山做了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就要在这北齐当崇庆帝的宠物狗,日日缩在深宫,归途遥遥无期。 北齐与南梁皆属大国,相互以帝王重要子嗣为人质,互相制衡。 南梁帝一日不放北齐皇帝的儿子回宫,那么自己也回不去。 “去,将华瑜带过来。”萧别晏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 华瑜是世家贵女,盛大祭祀,她也是被邀请在列的。 才方上了萧别晏的马车,还未说出一句话,迎面而来便是一个耳光。 华瑜错愕的看着萧别晏:“萧皇子这是做什么!” 萧别晏脸上多了三分肃杀之色:“谁叫你私自送蛇粥去祁王府的?” 华瑜的脸迅速起了红痕,萧别晏这一巴掌极为用力,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没做过。” 萧别晏靠在马车软座上,狭长上挑的眸笑了笑,阴冷至极: “你可知道已经有人查到你鲁国公府了? 你可又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将消息给斩断? 若让人查出是你做的,再沿着你查到了更多的事继而坏了我的好事,你鲁国公府就陪着我一起下黄泉吧。” 萧别晏声色平淡,没有多大的起伏,可也透着一股凌人的寒意。 华瑜怔怔的低着头,不再狡辩,因为萧别晏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他伸手温柔抚上华瑜红肿的脸蛋儿: “你恨华昀婉我知道,可报仇有一万种方式,但你不该选最蠢笨的一种对吧?” 华瑜双手捏紧紧攥着手绢,缓缓点首。 萧别晏:“你要听话,别一不小心做了弃子。” 手一下子从面颊上滑到了华瑜的脖子,将她紧紧扼住,良久才放开。 —— 次日华昀婉起了个大早,因为拜佛不能拖到下午去,必须得是早上。 而皇宫里也很热闹,北齐南梁双方各出权贵小将相互武搏, 点到为止,求个乐呵,司徒尧也被皇帝叫去了。 华昀婉本来也打算陪着司徒尧一起的,可北齐与南梁关系微妙,对于南梁太子妃并不过分的请求,她也只能答应。 华昀婉上马车时,司徒尧刚好跨上马: “王爷先去,昀婉从白马寺回来就去宫里看你,为你加油助威。” 司徒尧拉着缰绳,深邃的眸里写满了不爽,又以不在意的语气说: “爱来不来,反正本王都会是赢家。” 北齐皇宫·斗武场 萧别晏这一日换了一身武士紧身长袍,对战司徒尧。 太监翘着兰花指,笑嘻嘻的说:“祁王殿下,萧皇子,咱们两国比武,点到为止呐。 现在就各自取下身上最重要之物作为比武赌注吧,如此才有趣呢。” 崇庆帝与各宫嫔妃立在比武台的高处,台上仅有司徒尧与萧别晏二人。 前三场都是其余皇子对战,输赢不大,但最后这一场极其重要,直接决定了两国最终胜负。 两国之间常年角逐,到了这样的场面,自然竞争惨烈,必不会相让。 崇庆帝深知司徒尧武艺高强,下手狠辣,所以特意将他安排在了决定胜负的一场比赛上。 萧别晏取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 “这是我母妃在我离开南梁时留给我的东西,已经跟了我许多年, 乃我全身上下最要紧的一件儿物品。” 他说完,将玉佩放在了托盘上,眼含不舍。 司徒尧则脱下自己手中那枚龙纹的玉扳指,前些阵子崇庆帝赏给他的, 虽然在心底不觉得重要,但这东西料子好,也算个好东西。 正要将龙纹玉扳指放在托盘上,萧别晏说话了:“等等祁王殿下。 方才赵公公都说了,要用身上最重要之物来做赌注。 你这玉扳指好像没有你发髻上的佛簪子重要,想来是有特别寓意吧?” 金冠一般配金簪,但祁王一直配着玉质的佛簪子,引人注目。 司徒尧沉了沉脸,心中烦闷。 华昀婉那个女人小气得很,这么久以来就给过自己一样东西。之前还宝贝得不行,又是开光,又是保平安。 所以,这簪子,他才不会拿出来当赌注。 “本王爱拿什么拿什么,你管得着吗?” 第二百零七章 司徒尧会认输,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萧别晏对着崇庆帝道:“皇上,这比武要讲规矩吧?这南梁北齐的人都看着呢。 我都拿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物品,但祁王殿下不愿,请恕在下没有见到诚意。 若祁王殿下怕输了簪子,其实倒也不怕,倘若我赢了,三日后再还你便是。” 司徒尧瞟了他一眼: “赢?一会儿萧皇子被打死了,本王可不会负责。” 崇庆帝端坐上方,看着司徒尧头上金冠配的佛簪子,他好似一直戴的都是这根簪子,换都不换一根的。 祁王府不至于这么穷困吧? 于是沉声道:“祁王,你的武艺朕是信任的。北齐是大国,安能失了信义?” 台上台下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司徒尧的身上,此刻,他代表的是北齐。 司徒尧一股戾气淡淡释放,伸手将头上的佛簪取了下来,轻轻的放在托盘上。 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太监:“这簪子比你命还重要,给本王看好了。” 扭头看了看场外,依旧没有华昀婉的踪影。 这个女人眼底是没有自己的,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倒是很积极。 “开始吧萧皇子,速战速决。” 司徒尧眼底暴虐肃然而生,杀伐之意喷薄而出。 萧别晏微微点首,面带笑容:“承让了。” 二人出手前几招,谁也没让谁,打斗极为精彩。 风卷黑色长袍,修长双腿横扫千军,交手之间眼花缭乱,如猛兽血搏,眸底各自生出幽暗的杀意。 司徒尧头顶的金冠发出森寒的光,点足飞身之际,金冠如明灯在扬起的黄尘里忽闪。 萧别晏浅灰色的身影与他纠缠了起来,如鬼魅的蝮蛇在对抗嗜血的恶狼。 周围的人都凝眸聚神,这应该是今日最精彩的一场了。 打着打着,萧别晏开始躲着他,从攻击转变为了防守。 司徒尧眸色凛然:“现在磕头认输,本王就放过你。” 萧别晏温和一笑:“祁王殿下稍安勿躁,还没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呢。” 司徒尧立在赤色大鼓上,双腿有力的扎在顶上,双手背在身后。 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别被玩儿花招,萧别晏。” “祁王殿下着急做甚?这簪子对你很重要?” 萧别晏顺了顺胸前稍乱的墨发,在风中微微笑着。 铅云成团,天青半分。 云被风推向金乌之下,光在此刻被缓缓遮挡,映照于地的日光瞬间被阴影吞噬。 司徒尧心头一股不好的念头腾然而起,拳头瞬息之间失了一些准头, 萧别晏飞腿踢来,一下子将他踢翻在地。 司徒尧擦了擦唇角的血,笑了笑,这力道,可真不小。 他伸手摸了摸发髻上从前插佛簪的地方,现在已是空空如也。 这可是华昀婉给他的簪子,死也要拿回来! 司徒尧开始疯狂置萧别晏于死地,萧别晏一路转攻为守,改杀招为忍招。 也不攻击他,但也不认输,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流失,胜负依旧未分。 突然,那念头又在心底冒了出来,内心起了狂乱的漩涡。 “司徒尧,如果你对我的好,可以随时令人拿来利用,那我宁愿对你冷漠。我可以受些委屈,这没关系,但我不能令你受风雨。” “王爷要切记,关心则乱。” 司徒尧唇角扯了扯,低吼道:“萧别晏,你是不是很想这场武斗打上个三天三夜啊?” 不过半分,司徒尧强忍怒意后收了杀招,眉心紧锁后又展开,淡声道: “罢了,北齐认输。” 这一瞬,全场哗然。 认输? 祁王那么要强的性子,认输? 可他眼底杀意却不减: “萧别晏,这簪子你最好碰都别碰一下,本王定会夺回来!” 说罢转身就走。 崇庆帝喝道:“司徒尧你这是弃战,你让北齐的脸放哪里?” 都还没真的分出胜负,自己就认输了,这算什么? 司徒尧跨上烈马,就要离去。 崇庆帝:“御前侍卫给朕拦住他!真是岂有此理,你去哪里?” 他提着缰绳,眸光落到了托盘上的玉簪上,又侧眸看了一眼皇帝: “华昀婉答应了要来看我比赛,结果没来,我不得去问问?” 第二百零八章 白马寺之危,箭已绷于弦 崇庆帝被气得退了半步,这可真是自己的好大儿啊! 他司徒尧又是为了这个女人,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 比赛打一半都可以为女人弃赛的男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能担什么大任! 他气得一下子甩了茶盏,瓷片碎裂,溅落满地。 底下这么多国的使臣权贵都看着,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北齐的颜面算是丢尽了。 场地内,一时议论纷纷,声讨祁王。 司徒尧冷笑了笑,并不在意。 他猛地夹了夹马肚子,马儿扬首撕裂呼啸一声后跃过御前侍卫头顶,雪蹄翻飞,激扬起一尾尘土。 他在风扬起的黄尘里对着身后的蒙江道: “本王先行一步,你调配禁卫军以最快速度赶到。” 蒙江却不明白了,禁卫军是护卫宫城安危的军队,若是随意调配,怕又是一番风浪了。 但见祁王的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他这么要强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弃赛。 他不敢耽误,挥了鞭子打在马臀上,用最快的速度前去通知禁卫军副统领。 —— 到了白马寺,华昀婉有些奇怪:“今日皇宫不是南梁北齐有武士比赛吗,怎萧太子没去?” 她看着站在宋琼华身边的南梁太子。 萧别山道:“本殿不善武,倒是皇弟萧别晏比较擅长,故而就让他代劳了,本殿还是守着琼华吧。” 他眸光落到了宋琼华的肚子上,有些担忧。 华昀婉点点头:“太子殿下爱妻心切,属实情深义重,那咱们先进寺吧。” 宋琼华撑着肚子,慢慢走着: “本来所有人都不让我来,是我自己非要来的,因为我不想与别山分开几月。 孩子生路上都没关系,就是不能我生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她脸上浮现着晕红的笑意,余光欢喜的瞟了瞟萧别山。 华昀婉看了看二人,忽然想起司徒尧那日也对自己承诺,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他一定会在身边。 今日遇见差不多的话语,心下起了一些涟漪: “好似妇人产子时,都很在意自己夫君在不在自己身边。” 宋琼华肯定的点首: “是啊,因为生孩子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鬼门关前走回来。 倘若这个时候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爹还不在的话,那得有多失意,这毕竟是生死一线啊。 更何况孩子一出世,父亲母亲都要第一时间守在身边的,那样才完整。” 萧别山:“琼华,你又在胡言乱语了。什么鬼门关,你永远都踏不进去的!” 他蹙眉看着宋琼华,抿紧了唇。 宋琼华上前挽着他的手臂:“好啦,我不说了,你别……” 那句话还没说完,几人所处的房顶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巨石轰然滚落了下来。 场内顿时尖叫声起,相互拉扯,只听有人说,半山上的巨石全都滚下来了! 蒙雪是暗卫,向来对这样的突然事件极为敏感。 面容沉了下来,立即抽出长剑在手里紧握着,一把拉过华昀婉向外逃跑。 华昀婉本是站在金色大佛下的,蒙雪刚刚将自己拉开,身后的两个玄刹卫就顶在了倒塌的金色大佛下, 奈何抵不过那大佛重量,那两个暗卫当场被压得吐血而亡。 情急之下,南梁太子的暗卫也冲了下来,场面在瞬息之间变得混乱无比。 萧别山与宋琼华也在这场混乱中被冲散了开, 未等她反应过来,华昀婉伸出手,拉着宋琼华一同跑出了主殿。 前脚被拉走,后脚那巨石就砸了下来,咚的一声,将主殿砸了个稀烂。 宋琼华回眸,若是华昀婉再晚拉她一步,她今日就带着腹中这孩子成了一堆肉泥了。 蒙雪与玄刹卫挡在华昀婉二人之前,形成暗卫护盾,一直向外撤去。 若休跑在最前,手里的鞭子一直挥着对面射来的箭。 宋琼华在后面一声惊呼,摔在了地上,肚子着地,顿时哀痛声起。 华昀婉眉心一拧,这下糟了,前后箭阵,后有乱石,中间还有摔倒了孕妇,加上自己也是个孕妇。 可宋琼华不是普通人啊,她可是南梁的太子妃,若南梁未来的皇帝与皇后一同在北齐出了事,这下才真是天都要塌了。 华昀婉赶紧蹲了下来,搀着宋琼华:“太子妃,你要撑住啊!” “蒙雪,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她提了声量,着急了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如有意外祸不及旁人,算我华昀婉头上 蒙雪手臂中箭,黑衣武士服上已经染了鲜血,忍痛道: “娘娘,对手站在高处以箭阵袭击我等,占尽了优势,咱们必须得隐蔽起来,先拖延时间。” 毕竟箭,一般的杀手是携带不了多少的。 宋琼华眼睛死死瞪着箭阵最密集的方向,失声吼出:“这些人,是来杀太子的!” 南梁太子萧别山的暗卫遭到了最惨烈的攻击,箭阵最密集的地方都朝着另一端去了。 可宋琼华看了半天都没瞧见萧别山的踪迹,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已经被压死在乱石之下了啊? 她心下一紧,肚子在此刻猛地一缩,开始发出剧烈阵痛。 “祁王妃,我肚子好痛啊!” “蒙雪,派人带着我们转移那寺庙角落的那棵大榕树下。” 华昀婉眼睛扫了一圈,唯有那棵缠绕满许多藤蔓的大榕树,且后有高墙,枝干繁密,现在是最适合隐蔽的地方。 蒙雪唤道:“若休,带上小队人马,速速护着主子们转移,快!” 华昀婉一路按着宋琼华的脊背,压着身子跑到了大榕树下: “若浮,快,看看她的情况。” 若浮才一凑近,宋琼华的裙摆下就渗出了鲜红色的血。 她也慌了起来,虽然是医女,但她见过的紧急状况其实也不多,这样的情况让她冷静下来,简直难以做到。 “王妃,太子妃这怕是要生了,好多的血。”她拧眉看向华昀婉。 宋琼华唇色已经苍白了下来,她按着肚子吃痛的道: “对不起啊祁王妃,要不是我闹着要来白马寺,你也不会被我耽误了。” 华昀婉握着她的手,许是同为有孕之人,心底很明白她的心情,几乎可以感同身受。 “你别慌,咱们千万别慌,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 她扭头看着若浮,镇定的道: “若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前我送你跟着稳婆学了一段时间的接生之术,而今就是你救死扶伤的时候。 一会儿箭阵没那么强了,我就让若休将你的医药箱子从马车上取下来,咱们一起为太子妃接生。” 若浮怔在当场:“王妃娘娘可想好了,太子妃这可是要人命的早产啊!” 她没把话挑明,但华昀婉听得懂 一旦宋琼华因为接生不当,死在了祁王府手上,南梁问罪下来,祁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她的肚子也有一条小生命,可压上祁王府,压上司徒尧的前途去救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她会不会太傻了? 华昀婉看了看身后倾塌的那尊金佛,那佛的眼睛刚好对准了自己的眼,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慈悲而又仁善,看得她头皮发麻。 华昀婉缓缓看向宋琼华:“太子妃,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宋琼华发髻都散开了,咬着牙道:“你想谈什么条件,说吧。” 祁王妃与她不过是泛泛之交,能救她到什么份儿上,她不敢奢求。 华昀婉垂眸:“你写个字据,如有意外,祸不及旁人,是我华昀婉一个人的主意。” 若浮惊道:“王妃,您在说什么啊!”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苦笑了笑,再次抬眸看了看那尊佛: “人命关天,我做不到视若无睹。这件事是我华昀婉做的,不是祁王妃做的。” 宋琼华以为她要谈个什么天大的条件,叹了口气,她是可以理解的。 “你放心,我若死了,南梁绝对不会怪到你头上。我活着,你是南梁东宫与宋家的恩人,我死了,你也是。” 她拔下头上的那根最华贵的金丝牡丹碧玺金簪: “这是我大婚那日皇后赐给我的,上面有我的乳名,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若我真死了,你拿着这有我乳名的人簪子告诉南梁的人,他们就会知道,我死前一定是感恩你的。” 药箱子已经被若休拿了过来,手臂上也受了伤,脚上还流着血。 华昀婉接过那簪子,看向若浮:“开始吧。” 第二百一十章 结果留给天意,过程用尽全力 凉风阵阵的天,若浮的额角却不停的渗出冷汗,她定睛看着坐在大榕树下的产妇: “太子妃,你别紧张,奴婢说什么您跟着做就行了。” 华昀婉道:“我来辅助你,你将简单的事情先交给我做。” 话完,她又认真的拍了拍若浮的手臂: “若浮,这将是你做为医者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结果就留给天意,但过程我们必须用尽全力。” 若浮望着华昀婉,心忽而安定了些。 因为每次出事,只要华昀婉在她的身边,她就不慌乱了。 王妃总是有办法将厄运渡为喜事。 华昀婉起身将外袍脱了下来放在宋琼华的身下,她的鲜血流个不停,看得人眩晕不已。 蒙雪前来禀报:“对方的箭阵已经停了,马上就会从四周包抄过来。 但属下已经确认此次凶手不是针对祁王府里的,他们将火力对准了对面的南梁暗卫。” 祁王府的人与南梁太子的人方才被乱石冲散了,她们一边在右边的大榕树下,一边在左边的枯井旁。 华昀婉看得出来,这些暗卫是在故意吸引火力,留给太子妃产子的时间。 有暗卫进来上禀:“王妃,对方的人冲下来了!” 华昀婉眉心都要拧出血来了。 宋琼华失声痛呼,痛苦不已:“真的好痛!” 她回眸看了看,又对蒙雪道:“拖延时间,想尽办法的拖,拖到救兵来。” 蒙雪点首:“来人,点火,用火攻。” 玄刹卫的人在附近几个重要出口开始点火,杀手晚一步进来,就晚一步发生直面冲突,尽量拖延时间。 华昀婉望向天边阴沉的乌云,寒鸦掠过屋檐,天青如墨,一场深秋里的瓢泼大雨即将来袭。 司徒尧,你怎么还不来啊…… 她此刻是多么希望他可以赶到啊,派出去找司徒尧的人,从白马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也需要一个半时辰,来回就是三个时辰 她真的好害怕,等司徒尧赶来,一切都晚了。 若浮掀起宋琼华的裙摆看了看:“太子妃,用力啊,不要喊出来,得身体用力!” 宋琼华每用一次力,都是显得那样的崩溃,没几下,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华昀婉有些失神,她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后的自己,女人产子状况频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时候有没有力气熬过去。 若浮从药箱子里掏出几枚参片放在了宋琼华的舌下,让她恢复些力气。 可没过多久,她好像有些放弃了: “我不行的了……” 若浮:“王妃娘娘,您嘴皮子好,生产的事情我来,你快跟太子妃说说话吧,她好像要放弃自己了。” 华昀婉立马跪在地上扶着宋琼华,为她节省些力气。垂下眸来,温声道: “太子妃,你不能放弃啊。 你的孩子在因缘际会之下,想要早一点来见你,你万万不能放弃自己更不能放弃他啊。 曾经也有个人在我面前想要放弃自己, 我告诉他,人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山川草木,花鸟云雾,用在人间深深的牵挂与美好,去抵抗来来往往的伤痛与风雨。” 宋琼华耳畔传来了华昀婉的那句“你的孩子是想要早一点来见你”,让她不要放弃。 宋琼华眼底一酸就哭了出来:“祁王妃,我可是将门之后,从来不哭的。” 华昀婉:“要哭就哭吧,哭完了,再努努力!” 宋琼华听了她话,咬着苍白的唇,双腿再次用力,那额前的汗水像冲下山的江流一般,不停的滑落至前襟。 松下一口气后就问:“太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华昀婉看得出来,宋琼华与萧别山夫妻二人感情甚笃,这样的情感在天家是极少有的。 她立马抓住了这一点: “不会的,他在前面杀敌,等着你好好生下孩子与他团聚。你快想想,生出来的孩子是长得像你还是像他?” 萧别山,就是她最大的牵挂。 宋琼华凝神后,再次用力:“像他,一定像他!” 若浮看见孩子的头了:“快啊,快啊,孩子快出来了。” 忽而一阵烈马嘶吼之声划破长空,铁蹄飞踏,将地上尘埃震荡开来,激越扬尘如雾。 黑马之上,一高大黑影拉开长弓,眸光如幽冥矩火,滔天杀意横生。 第二百一十一章 神佛面前,本王以杀伐见大慈悲 长弓并排五支长箭联发,破风而来,白羽入杀阵,无不命中。 杀手被人从背后袭击,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五支长箭连发。 “神佛面前,本王以杀伐见大慈悲。” 司徒尧寒声劈来,眼神淡淡看着众人,说得风轻云淡。 他就像黑暗暴风雨中杀出来的神明,踏破地狱,即见天光。 众人回身,只见他金冠黑袍立在马上,神色嚣张如魔。 漆黑如暗夜的眼,带着杀意注视着他们。 风,荡来血腥的味道。身后禁卫军策马赶来,迅速包围白马寺,与杀手展开厮杀。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手臂提了缰绳,烈马前蹄飞扬,踏碎乱石就往里面跨了进来。 奔到一棵大榕树下,看见华昀婉的背影,人没横着,他紧绷的弦这才松了下来。 司徒尧翻身下马,厉声喝道:“华昀婉,从明日开始,你休想再出府一步!” 华昀婉听见司徒尧的声音,猛地回眸,站了起来,晦暗的面色立即扬了光彩: “王爷,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不过她伸出手臂止住了司徒尧的步伐:“王爷,先别过来。” 司徒尧阴沉的瞪着她:“怎么,怕我打你?” 华昀婉眼底噙着一丝泪,唇角却挂上了一丝笑容: “南梁太子妃早产,正在生子呢。王爷快去那边看看南梁太子,好像在主殿那边被乱石拦住了。” 司徒尧伸手指着她,咬着牙: “华昀婉,你最好是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要不然本王就将你圈禁在府中!” 压住心中的鬼火,一边解了身上的墨色绒袍,隔空扔给了只着中衣长裙的华昀婉: “穿上!” 禁卫军兵力过猛,杀手武艺高强却人手不够,没过一会儿便被料理干净了。 只是这些杀手没有活口,能活着的人,都已吞毒自尽了。 剩余的人在一阵乱石中查找萧别山的踪迹,尚是需要些时候。 若浮手臂上沾满了鲜血,喜极而泣: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母女平安!恭喜太子妃,是个姑娘,很漂亮的姑娘。” 若浮将自己的外裳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将自己里面的一层更柔软的单衣脱了下来包裹住婴儿。 她怕自己的外裳布料过于粗糙,硌得初生的小婴儿疼。 华昀婉欣慰的看着若浮,这个姑娘平日里遇见事情咋咋呼呼,也不爱出头,甚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每一次危急关头,她都可以忍着惧意往上冲。 她将若浮扔在地上的外裳给她披了上去:“若浮,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若浮睁着圆圆的眼睛,方才着实是被吓住了。 泪光盈盈的望着华昀婉:“你是我见过最不要命的王妃,您和王爷,绝配!” 若浮觉得自己这样的人,除了自己在意的事物,旁的事情,要死要活都跟她无关的。 可当她每次见到祁王妃遇事的样子,她就觉得,一身医术不单单是医治自己在意的人,也可以救更多需要的人。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医者仁心,在东宫如此,在白马寺亦如此。 华昀婉破涕而笑,站在风里,看着天边渐渐散开的晦暗青云,这场雨,终是没有落下来。 风涤荡过身心,她披着司徒尧的黑色绒袍很温暖,胸口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舒坦了不少。 她走过去弯下身子,将那枚金簪重新插回了宋琼华的头上。 南梁太子萧别山在乱石堆里大难不死,但也受了不轻的伤,他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狼狈里写满了担忧与害怕: “琼华,琼华!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宋琼华抱着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 “太子,南梁东宫与宋家,欠华昀婉两条人命一般重要的情。 你且记得,是欠华昀婉一个人的,不是北齐祁王府。” 萧别山接过那比寻常婴儿小了一些的孩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祁王殿下与王妃大恩,南梁东宫无以为报,请受萧别山一礼!” 萧别山眼底噙着泪,若不是祁王与祁王妃,他萧别山今日只怕是一家三口都要死在白马寺了。 司徒尧抬着他的手臂,眸色淡淡:“还想在这里吹风?” 南梁太子一行若在北齐出了事,两国定是战祸狼烟而起,北齐与南梁至此为仇敌。 若自己因争抢那簪子中计, 若华昀婉不曾对自己说过关心则乱的话, 若她选择冷眼旁观, 那北齐与南梁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婉婉,整个北齐都要感谢你 南梁太子一行被禁卫军护送回宫,萧别山命人严查内贼。 这不过一日,居然就可以在白马寺布局杀人。 这二人立在那倾塌的金色大佛之下,周围遍地狼藉。 可就在此时,日光从云层中落下,洒在了金色大佛的身上。 那金光也映在华昀婉的身后,相映她头上皙白的玉簪也多了一层佛光。 司徒尧面色肃然,眸光落在她散乱的发髻上,玉簪也歪了,杏色衣裙沾染了泥土与点点血污,瞧着是有些狼狈。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日的华昀婉,真像一尊渡世的菩萨,金光有些灼目。 他手臂上尚是挂着长弓,用另一只手揽过华昀婉的肩头,沉声道: “婉婉,整个北齐都要感谢你。” 华昀婉不知道司徒尧在说什么,怎么就上升到了家国层面了呢?“ 昀婉没那么伟大,王爷少骂我两句就好了,不敢贪心。” 华昀婉在救人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人罢了。 半晌,她收回目送的视线,看向司徒尧: “王爷怎会提前赶来白马寺啊,派出通知你的玄刹卫,脚程怕是没有那么快。”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嘴硬的道: “你答应本王要来看比赛,却迟迟不来,本王可不得来问罪?” 华昀婉信以为真,拢了拢自己身上那件绒袍: “哦,此次是事发突然,下次昀婉绝不会失约。那王爷赢了吗?” 司徒尧:“这不重要。” 若浮上了马车来给华昀婉把脉,嘟嘟囔囔的来了一句: “王妃娘娘下次别什么事都一个人兜着了。 太子妃若真出了事,王爷好歹还能帮您挡一挡呢,您怎么说不关祁王府的事儿呢?” 华昀婉眸光杀来,若浮乖乖闭嘴。她抽了抽鼻子,其实说这话她就是故意的。 她觉得祁王妃千钧一发时刻都在想着保全王爷,可又不愿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而选择救人。 所以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多嘴说出来。 她虽害怕与祁王说话,但王妃的心意总归是要让人知道的。 司徒尧:“若浮,你先换一辆马车。” 华昀婉笑嘻嘻的看着司徒尧: “我当时吧也没想太多,就是怕南梁怪到祁王府身上,所以……” 司徒尧凑了过来,将她圈入怀中,吻在她温软的泛着淡淡兰花香气的唇上,直到她双唇红肿起来。 华昀婉眼眶此刻突然红了,眼底的泪没有憋住,像星星一般滚落了下来。 司徒尧火气蹭的一下子腾了起来,幽暗的眸闪着火光: “本王都没骂你,就亲了你一下,你哭做什么!” 华昀婉擦了擦泪,声音有些颤抖: “我就是被吓到了……我怕南梁太子妃死在我手上,但又做不到不救人,可又怕连累你。” 方才情况紧急,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不敢哭,所以一直憋着。 她也没有众人眼里见到的那样坚强,现在是真的憋不住了,就在马车里哭一会儿。 司徒尧伸手拭去她的泪,狞笑着看着她: “你东怕西怕,事情不照样都做完了? 你这逞强的毛病,本王是该好好管管,明日就找一根绳索,将你囚在浮清池,哪儿都别去。” 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鬓发顺了顺,连饭都不会做,刀也提不动的人,是哪里来的力量去直面生死的,还不是一次两次。 华昀婉身子瘫软在马车里: “我哪儿也不去了,不是次次都有那么好运气可以活着回来的。 王爷把我捆着吧,记得绳索用软一点的。” 司徒尧挑眉,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似强势似好笑的道: “受刑还挑刑具?” 华昀婉抬眸不经意看到司徒尧头上有些空:“咦,王爷头上的那根佛簪呢?” 他不是日日都戴着吗,让还回来都不给的。 说到这件事,司徒尧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你都说说,本王送你多少东西了,你呢,就送过一根这簪子。 华昀婉,你是本王见过最小气的人。”说完,眼睛横了她一眼。 …… 其实那根簪子也不是送的,是他抢过去的。 只不过她不敢明说出来,怕一会儿就被弄去做王府花园里的花肥。 不过也对,自己好像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他。 华昀婉:“那王爷想要什么,我送给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司徒尧夺簪失败 司徒尧冷哼一声,没搭理她,眉头一直皱着。 “簪子落在建章宫了,一会儿就去拿回来。” 华昀婉神色认真的道:“哦,那不急,反正隔三差五都要去看皇祖母的,下次我给你带回来。” 司徒尧:“不用。” 到了祁王府门口,司徒尧看着华昀婉安安全全的走入了梨花落后,他转身就走。 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衣摆的风都翻飞出渗人的寒意。 策马直奔皇宫,翻身下马,按着腰间的长剑就往南梁质子萧别晏的居处去了。 司徒尧抽出长剑,立在萧别晏的面前,阴沉的看着他: “你很会算计,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萧别晏一身素袍,发髻只用了一根木簪簪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今日赤膊武斗尚未结束,祁王殿下是还想继续吗?” 司徒尧扔了长剑,将长袍脱下甩在地上:“出招吧。” 这一次,二人都下了死手。 萧别晏不再防守,而司徒尧怒意滔天,他们心中各自都很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 “祁王殿下倒是很爱管闲事,萧某替南梁太子谢过殿下。” 萧别晏出招极快,与司徒尧从殿前打到了花园里,将花园里花草搅得一地狼藉败蕊。 司徒尧:“你害得本王王妃险些受牵连,就这一点,你就应该死了!” 萧别晏没再说话,据探子密报,祁王司徒尧很是宝贝头上的那根佛簪,因为那根簪子是华昀婉给他的。 刚好遇见武斗比赛,简直是天赐良机,因为萧别山从文,根本不善武。 所以这机会,只能是他萧别晏的。 他利用司徒尧从不认输的好胜之心,又利用他对华昀婉的感情,一直想方设法的拖住他,谁让他现在手握重兵? 只要司徒尧没有赶去白马寺,自己派出去所有的杀手就能将萧别山斩杀,南梁至此便没有独当一面的皇子。 老皇帝昏庸无能,其余皇子更是纨绔消沉,而自己在北齐经营多年,传回去不少密报,老皇帝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 届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平安回去。 可这司徒尧竟在打斗到一半时,好似醒悟了过来。 甚至可以丢下北齐颜面赶往白马寺,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他运气好! 萧别晏错过了这一次最好的机会,他恨不得杀了司徒尧! “祁王殿下满脑子都是祁王妃啊,那你可得小心了。”他擦了擦唇角的血,笑了笑。 司徒尧一脚踢来:“南梁质子,本王就是杀了你又何妨?” 南梁皇室内斗他可不会管,但这件事动了他的人,必须得让他死。 萧别晏在地上翻滚几下后又递来杀招,司徒尧嘴角也青紫了下来。 二人杀意不减,从白日斗到了天黑。 “萧别晏,本王的簪子,拿来!”司徒尧踩在萧别晏的胸膛上,嚣张得很。 萧别晏笑了笑:“祁王殿下今日可是当着万邦之面认了输的,怎的,又不认了?” 宫里的太监奏报到了崇庆帝的甘露殿,说祁王快要将南梁质子给打死了,就为了一根簪子。 崇庆帝勃然大怒,用大内高手才将二人分了开来。 南梁质子若是死在了北齐,那自己的皇子也就会死在南梁。 司徒尧窄腰紧致,修长身影散发着寒意:“萧别晏,谁输谁赢,你心底没点数?” 崇庆帝怒喝道:“司徒尧,是你自己认输的!为了一根簪子,你至于殴打南梁皇子吗?” 司徒尧瞟了崇庆帝一眼:“至于。” 崇庆帝命太医为萧别晏入殿诊治,萧别晏转身时朝着司徒尧阴笑着,还从袖口从抽出了那根佛簪,咱到了自己发髻上。 司徒尧的眸子里快要渗出血来,恨得牙痒痒。扭头看着崇庆帝: “父皇可知萧别晏暗杀南梁太子,若南梁太子死在了北齐,你可知后果?” 崇庆帝:“南梁皇族再是乱斗,也与北齐无关。天色不早了,祁王先出宫去吧。” 说罢,他抬眸看了看萧别晏离去的方向,眼角沉了沉。 司徒尧没有拿回佛簪,心中烦闷至极。 若以后华昀婉问起了,他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但瞧着这状况,萧别晏是绝对不会还了。 他可管不了这么多,这簪子,必须拿回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华昀婉回府沐浴更衣,小睡了一下,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夜色朦胧时分,她从园子里散完步回去,若浮让她每日必须多走动,强身健体,有助于生产。 这不,正好撞见了司徒尧。 司徒尧眸色一沉,怎么这样都会撞上,明明就避开梨花落走道了。 华昀婉透着月光看过来:“王爷怎么一身的伤啊?” 司徒尧冷道:“你还管起本王的事儿来了?” 华昀婉不知为何他的火气又这么大,明明从白马寺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很生气的。“ 王爷怎的又生气了,是谁惹着你了吗?” 司徒尧:“华昀婉,你先管好你自己。再冒冒失失出府,信不信本王将你捆上?” 她有冒冒失失出府吗?没有啊。 要不是北齐与南梁的关系微妙,她何必答应南梁太子妃亲自走一趟白马寺? 华昀婉远山眉拧了拧,有些生气: “昀婉关心王爷,王爷又说我管你,我不问,你又说我不在意你。 王爷到底要昀婉怎么做啊,怎么做都不会满你的意。” 她转身就回了梨花落,胸口有些闷。 司徒尧这个人真的是喜怒无常,以为他会生气的地方,他没有生气,不经意的地方,倒是脾气大得很。 司徒尧见她恼了自己,正要说什么,结果这人走得比谁都快。 这分明就是假意关心,做做场面。 回了梨花落,华昀婉端坐桌前平复着情绪。 半晌后,若浮端来安胎的汤药:“王妃娘娘,先喝药吧。” 华昀婉看着小若浮,一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玄刹卫受伤的人不在少数,这一日肯定是把她忙惨了。 “若浮,你立下两件大功,是应该有重赏的。上次东宫来的赏赐,我已经选了一些好物件儿送去你屋子里了。 这次南梁太子妃一事,你做得很棒。 账房那边支了十两黄金,还有一些料子好的织锦,一会儿你早些回屋子看看吧。” 若浮两眼虚浮无神,疲惫不堪,听见华昀婉这一番话,立马来了精神: “多谢王妃!这下奴婢可要发财了,还有新衣穿了!” 华昀婉端着药一口气吞了下去,将碗递给她: “好啦,你先回去歇息吧,让翠微进来伺候我就寝便是。” 若浮开心的转身出了房门,前脚跨入门槛,一下子就撞上了司徒尧。 司徒尧拧眉瞪着她:“想死?” 若浮勾着脑袋,连连后退:“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马上消失在王爷面前。” 司徒尧抓住她的后襟:“滚回来,将药箱子抱过来。” 他落座在华昀婉旁边,华昀婉没和他说话。 只是眼神一晃,他头上的玉簪还是没有归位,觉得应该是自己猜错了。 本来她以为司徒尧这么心慌,应该是去宫里取回簪子的,可没想到回来就受了伤,大抵不会是因为一根簪子吧? 若浮见司徒尧受的是皮外伤,将药箱子里的药膏拿了过来,试探性的问: “王爷,是若浮替您上药,还是……” 司徒尧:“你可以滚了。” 若浮转身就走,她求之不得。 司徒尧将瓶子递了过去:“上药。” “王爷既是要人上药,又何必将若浮赶走呢?”华昀婉说着,但并没有要接过那瓶子的意思。 司徒尧收回手,将衣服脱了扔在地上,开始自己给自己上药: “华昀婉,本王是太过骄纵你了。” 他颧骨、唇角都有淤青,直到见到司徒尧的背,她才知道这伤受得并不轻,淤青的地方有好些。 心下不忍,一边生气,一边拿过了上药的棉花,轻轻上着药:“疼吗?” 司徒尧阴沉的脸稍作舒展,唇角微微勾了勾:“死不了。” 华昀婉半张着嘴,又想问一句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一会儿又觉得她多管闲事。 “皇帝差人来问,你救了南梁太子妃一事,可想要什么赏赐?”他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华昀婉温声道:“王府里的赏赐都快堆不下了,昀婉没什么很想要的。唯一所愿,便是王爷要爱惜自己。” 瞧瞧他一天,不是刀伤就是其余的伤。 司徒尧捉过她的手,狞笑着:“怎么,怕本王不行?” 华昀婉:“???” 他又在说什么,自己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果然啊,男人都一样 过了一日,华昀婉私下给花弄影送信, 让她将从前阎罗殿里会做暗器与手巧的人叫来王府,有重要之事相托。 柳陌怀在阎罗殿里擅长暗器,不束发髻,披着一头墨发,很是自在随意。 他现在则是在京华稽查司负责研造新的兵器,还是以暗器为主,主要是为了方便司中门人行事。 华昀婉端坐在王府会客前厅的主位上:“今日让柳大人前来,是为一桩私事。” 翠微端着托盘上的黄金递了过去,放在柳陌怀的手臂边。 柳陌怀拱了拱手:“王妃娘娘不必客气,请直言。” —— 北齐几年一次的万国来朝,终于要结束了,各国使臣与权贵都要陆陆续续离开了。 这一次万国来朝持续的时间是崇庆帝登基以来最长的一次, 本来在扶摇集市后这些人就应该离开的,岂料再过半月就是顾太后六十大寿, 故此又让这些人参加完寿宴再走。 崇庆帝在位二十余年,每一年都对自己母后的寿辰很是上心, 在寿宴上讨得顾太后开心的人,皇帝更是有重赏,世人都夸赞帝王乃孝子。 司徒尧将邀请函递给了华昀婉: “皇祖母寿辰,你去库房挑几件最稀贵的宝贝出来,要最好的。” 华昀婉认真看着那邀请函,笑眯眯的说:“那得选出最合她老人家心意的来。 不过我听说,前几年宫里的人为了哄皇祖母开心,在送礼上费劲了心思去讨皇祖母开心。 去年,王爷送的什么?” 司徒尧靠在书案上,慵懒自持:“去年,本王在海边的一个洞穴里,差点死里面了。” 华昀婉微怔,转了转眸子:“王爷放心吧,此次寿宴的东西,昀婉一定不会让祁王府丢脸。” 她知道司徒尧的性子,在意的事物很少,但若在意起来,就一定想要给最好的。 加上顾太后对她这么好,此次寿宴,博老人家一个开心,是应该的。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她:“近期不准出府,寿宴的东西就从王府库房里挑。 玄刹卫历经两次暗杀,折损了不少人,新选入的合适的,还没那么快。” 华昀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我决不单独出府让你担心。 那明日我随你去皇宫的藏书阁吧,反正王爷日日都要入宫办差的。” 跟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说什么了吧? 司徒尧:“你又想做什么?” 华昀婉扬了扬下巴,胸有成竹:“皇祖母寿辰每年都办,而每一年各宫的娘娘,朝野的大臣们都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去给皇祖母找稀罕的宝贝。 可皇祖母是谁啊,她是北齐当朝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 昀婉明白王爷想要送一份厚礼,但对于皇祖母来说,所谓的厚礼根本不是贵重,而是心意。 所以昀婉想去皇宫里的藏书阁查找记录北齐太后事迹的东西来看,总得了解一下她老人家的过去,才知道她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司徒尧深邃的眸闪了闪,点头道:“好。” 不过他心根本没在这里,他在想那佛簪好久才能拿回来。 “你去藏书阁就去藏书阁,别没事儿又跑到建章宫去。” 华昀婉扭头:“为什么啊?去看皇祖母的话,昀婉顺便就将簪子给王爷拿回来了啊。” 司徒尧沉了沉眉眼: “华昀婉你想造反,本王的话也放不进耳朵里了?做事要一心一意,懂吗?” 华昀婉:“……” 她觉得最近的司徒尧有点怪怪的,自己问什么都会被骂。 果然啊,男人都一样,不能答应他什么,一得逞了,态度就会变。 华昀婉那双浓淡适宜的远山眉蹙了蹙,先不和他计较,皇祖母的寿礼最重要。 北齐皇宫·藏书阁 恢弘殿阁,雕梁画柱,整整六层,不禁令人抬首仰望。 华昀婉问监管皇宫藏书阁的皇史宬要了所有关于顾太后以及顾氏家族的卷宗, 东西有些多,累在书案上,有半人多高。 皇史宬道:“王妃娘娘,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 华昀婉点了点首,她一回头, 就发现若浮已经窜到藏书阁的二楼去看医书了,看得津津有味。 算了,让她看吧。 连续三日,华昀婉每日都跟着司徒尧入宫来着藏书馆查阅资料。 看得越多,她越震撼。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祁王妃,这是我们私下第二次见面 她终于明白为何顾太后与云姨有那样深、那样真挚的感情,这样的情感根本不属于后宫。 顾太后本为将门之女,先帝登基后,将她册为皇贵妃, 不过这位皇贵妃并没有安坐后宫,奢享荣华,而是在边疆待了好几年。 顾家为了安定疆土,家中不少男儿都死在了疆场上。 顾太后为了承袭家族遗志,也为了先帝的江山,连皇贵妃都不做了,去做了顾元帅。 先帝宠爱她,也敬重她,更需要她。 当时北齐朝堂上能出战的顾家儿郎差不多都已经死在边疆了, 那些权贵世家的孩子,金尊玉贵,没受过风雨。 这最后的担子,最终是落到了顾太后的身上。 那一年,北齐少了一位皇贵妃,多了一位封疆大吏,顾元帅。 顾太后在边疆遇见了小兵李丹云,像个毛孩子,起初并不知道她是女的。 后因李丹云智谋无双,连破三城,屡立战功,被顾太后一路提拔,让她做了将军。 这二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婆媳关系,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生死之交。 华昀婉阖上了卷宗,眼底含着热泪,却也深感遗憾。 她是真不明白,这二人这样的交情,怎么就让云姨走到了那样的地步? 卷宗的最后,记录了边疆的最后一次大战,至此北齐安定了下来。 顾元帅班师回朝,也将身边的那位丹云小将给带回了京华。 最后她的眸光落定在一处: 元帅顾氏与白袍小将李丹云,举云弓百里射雕。 雕坠云间,三十万大军于朔北边疆发起最后一场总攻。 云弓双箭定江山,朔北战役至此大胜告终。 皇贵妃顾氏,也在班师回朝后,被册封为北齐皇后。 …… 华昀婉抬眸,眼底带着笑意:“我知道要送什么了!” 迎面走来一青灰色宽袍广袖的男子,头上簪了一根朴实无华的木簪子。 走近了华昀婉才发现,原是南梁质子萧别晏。 萧别晏手里也拿着几本书:“巧了,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 桃花眼里含着笑意,直勾勾的望着她。 华昀婉不了解萧别晏这个人,但这人眉眼泛青,阴郁的面庞总是透着一股渗人的算计。 她将自己面前的那一卷卷宗折了一个角收好,起身道: “萧皇子安好,妾身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藏书阁太大了,四下里根本没有人。 如果让司徒尧发现自己与萧别晏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虽说是没发生个什么,但以他的性格,定是又要闹一场了。 萧别晏叫住了华昀婉:“祁王妃,这是咱们第二次单独见面,你不记得,但我记得。” 他眸光落到她华昀婉梨花纹的鹅黄色长裙上,身姿如仙,人如月华,毫无庸脂俗粉之色。 华昀婉顿住脚步,却没有回眸: “若在地狱宫殿见到的人真是萧皇子的话,那你作为质子,是自己口口声声承认在北齐组建江湖组织了吗?” 萧别晏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温声道: “组织已经散了,做得很干净,京华稽查司也找不出一点证据。祁王妃这是在关心在下吗?” 这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华昀婉拧了拧眉:“萧皇子请慎言,您让让,我要走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给萧别晏这么大的特权,别国质子都是被圈禁在一处,而萧别晏居然可以到处走。 萧别晏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她:“你的东西,得收好了。” 华昀婉眼睛看了看锦盒,却并没有接过来: “萧皇子莫要妄言,我与你又没交情,岂会有东西放在你那里?” 萧别晏笑了笑,将锦盒打开:“现在,这东西是你的了吗?” 华昀婉有些惊讶,居然是伽蓝菩萨的佛簪,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毕竟是自己戴了十余年的东西。 “怎么在你哪儿?” 司徒尧不是说落在建章宫了吗? 她胸口有些闷,一股子不快从心底生了上来。 萧别晏虚了虚那双桃花眼: “自然是你家王爷给我的,只不过这佛家的东西有认主一说,我可不管随意佩戴,不吉利。” 华昀婉拿过锦盒,沉了脸色: “那便谢过萧皇子了。” 萧别晏径直跨出了藏书阁,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对着身边的亲信道: “知道该怎么做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簪子脏了,扔了它 亲信点首:“主上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萧别晏立在森寒的长风里有些扛不住,浑身是伤的他,今日还特地用脂粉敷面遮挡了一下。 出了藏书阁,华昀婉便觉得怪怪的。 司徒尧这么宝贝这簪子,按理说是不会轻易给萧别晏的。 那他这么玩儿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司徒尧墨绿色身影,沉沉立在王府的镜月湖边,一阵阴风荡来,他漆黑的瞳孔被戾气填满。 华昀婉正提着裙摆踏上台阶,走过镜月湖,右转就是梨花落了。 “咦,王爷怎先我一步回府了?”她见了司徒尧问道。 司徒尧缓缓侧首,薄唇下垂着:“明日还想去藏书阁吗?” 华昀婉走了过去,将怀里的卷宗摊了开给他看: “倒是不用去了,东西我都找好了。 这卷宗里记载了皇祖母从前的一些事迹,我想了想,就送这个吧。 王爷要不要亲自做啊,图纸我都找好了。” 司徒尧:“萧别晏去藏书阁找你了?”这是他最近最想杀的人,没有之一。 华昀婉看着他面色很是阴沉,浑身上下饶是有一股杀气一般,令人脊背发凉。 她眸光闪了闪,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与萧别晏不过就在藏书阁说了几句话,司徒尧这就知道了。 她低声道:“是,他还将佛簪还给我了。我还正想问问王爷呢,这簪子怎么在萧别晏手上啊?” 司徒尧与萧别晏为了一根簪子打架那件事,宫中无人不知。 宫里的人很是不解,祁王殿下五百万两黄金都给得出来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根簪子与南梁质子发生那样大的冲突? 宫里人是知道了,可华昀婉那日身在白马寺,错过了这场好戏的开头。 她将锦盒拿了出来,司徒尧并未去接,薄唇抿紧,如刀锋般犀利。 萧别晏被他打半死都不给的簪子,就去了一趟藏书阁,碰见华昀婉就给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还不信,直到方才华昀婉将东西拿了出来,他胸中的这团鬼火已经压制不住。 他阴鸷如墨的眼睛锁着华昀婉的目光: “他为什么要将簪子轻而易举的还给你?” 这句话可把华昀婉给问懵了,她解释道:“我也不清楚…… 所以就是来问问你,萧别晏说是你给他的。 但昀婉觉得王爷应该不会主动送东西给他,想来他话里有话了吧。” “华昀婉,这簪子脏了,扔了吧。” 司徒尧忍着心中鬼火,手背在身后捏成了拳头。 华昀婉一直云里雾里的看着他:“王爷这是怎么了,这簪子又怎么惹着你了?” 这簪子是她最看重的宝贝,曾经自己生活那样穷困潦倒都没舍得将这簪子抛下,今时今日岂会扔掉了它去。 她是个念旧的人,陪伴了自己十余载的物件儿,是有感情的。 司徒尧长眉紧蹙的瞪着她:“萧别晏死都不还给本王的簪子,去了一趟藏书阁就给你了。此事本王先不与你计较,但簪子你必须扔掉。” 华昀婉抿了抿唇,冷了脸色: “我还要问王爷呢,为什么要将这簪子给萧别晏,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前几日说在建章宫,我说去给王爷拿回来,王爷还凶了我。 倘若萧别晏今日没将簪子给我,王爷是不是就这么算了,将我最看重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人?” 司徒尧冷声道:“本王从未随便将簪子给人。倒是你华昀婉,你与萧别晏莫不是旧相识?” 华昀婉面带愠色:“什么旧相识,王爷是不是见着一个男子对我说话,你就要大发雷霆? 我去一趟藏书阁,心心念念准备寿礼,怎么在你眼底就这般不得信任?” 司徒尧低吼一声:“信任?本王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在冷宫这么多年,要是信任人,自己早就死了。 华昀婉有些失望,随即敛了怒意,淡声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和司徒尧争论,最终受伤是自己,她选择沉默。 反正簪子已经回来了,自己将这东西护好便是。 司徒尧拦住她,将她手里放簪子的锦盒一把抢了过来扔进了湖里: “本王说了,这簪子脏了,不适合留着。” 他清晰的记得,这簪子被萧别晏簪过一次,恨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锦盒咚的一声落入湖中,华昀婉猛地回身,只见湖面上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涤荡开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造你的孽,本王积自己的德 她的簪子,就这么沉入湖底了。 手里的卷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想也没想就往湖里冲去。 司徒尧单只手臂就将她圈在了怀中,怒道: “想去捞回来,想都别想!” “司徒尧,你这又是做什么!” 华昀婉眼眶一红,奋力挣扎,勾着脖子咬了他一口,司徒尧松了手。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甩在了他脸上,华昀婉伤心的看着他,嘴唇微微发抖。 蒙江与蒙雪一直就隐在暗处,见祁王被扇了耳光,二人两两相望,这是要去护驾还是不去呢? 可是自家王爷居然被人扇了耳光,这是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大场面。 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悄悄遁去,当没看见。 司徒尧被这一巴掌扇得有些懵,有些突然,居然有人敢打他耳光。 换做是旁人,死了都要被他从坟里翻出来鞭尸十次的! 眼底风云搅动,流云晦暗。漆黑瞳孔微缩,虚眸看着华昀婉: “你为了一根破簪子,动手打本王?” 司徒尧剑眉上的火焰滚滚烧到了颅顶,他那手臂都已经伸过来了。 华昀婉就这么怔怔的凝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她知道,司徒尧又要掐她脖子了,这次肯定要掐死她。 不过都怪自己冲动,明明知道司徒尧是什么性子的人,自己还要逆着他来。 可那手掌最终捏成了拳头放了下去: “好啊华昀婉,本王算是看懂你了,为了一根破簪子对着本王又咬又打,簪子还比不上人是吧?” 华昀婉脸色冷如白霜: “那不是一根簪子,那是我幼时高烧不退, 我娘跪在神佛面前三天三夜,看着高僧开光,为我求的平安符。 我宝贝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你说扔就扔了!” “行,你喜欢打人是吧?好啊,你造你的孽,本王积自己的德。” 司徒尧生生将手背在身后捏成拳头,骨节泛白。 纵使怒意滔天,那身形立在湖岸也不曾动过分毫。 曾经杀人如麻,暴虐无情的人,竟在被打之后将手背在了身后,说出了积德这样的话。 司徒尧转眸看着湖对面,怒吼道:“来人,送王妃回梨花落。” 他封锁了梨花落,蒙雪亲自带人把守了每一个出口,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就是不准华昀婉派人去捞回来,一根破簪子,赔她一百根便是。 华昀婉在屋子里坐着,看着铜镜前失落的自己,觉得自己先前对司徒尧做的决定是有些草率了。 月光虽然愿意试着凝视深渊,可深渊毕竟是深渊。 她那道微弱的光落到深渊里,第一个先冰凉的就是自己。 若浮小心翼翼的把着脉: “娘娘您别难过,等王爷解禁了梨花落,我会陪着若休去湖里将簪子找回来的。” 华昀婉垂了凤眸,没有什么情绪:“不用了,簪子找回来,还是会被扔出去的。” 一日过去,蒙雪去了一趟浮清池。 “王爷,王妃娘娘绝食,已经一日不曾用膳。” 司徒尧蹙了蹙眉,换下盔甲就起身走到了梨花落。 桌上摆满山珍海味,甜羹补品,可这屋子里的下人却跪了一地。 华昀婉散着发髻,垂眸端坐在桌前,筷子都没提一下。 司徒尧长眉一横,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好,王妃不吃,你们也不要吃了。 来人,将梨花落所有人的嘴都给缝上,这辈子都别吃。” 若浮头皮一紧,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明明就是你气着了王妃,居然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华昀婉瞥了他一眼:“王爷非要做得如此绝吗?” 司徒尧头顶的金冠发出寒光来:“本王的王妃不听话,就得有人遭殃赎罪。” 华昀婉:“我吃便是了。” 司徒尧挥了手臂,屋子里就剩下他二人了。 华昀婉伸手拿起了筷子,却被他夺过了玉筷,司徒尧沉声道:“本王亲自喂你,张嘴。” 华昀婉冷眼扫去,正见司徒尧幽暗深邃的眸看着她。 只是她眼神变得疏远而冷淡,没有怒意更没有愁苦的意思,静如深潭。 司徒尧拧了拧眉,心中烦闷更甚,明明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是她对自己又打又咬,怎么自己还哄起她来了? “华昀婉,是不是那根簪子不回来,你就一辈子这样甩脸子了?” 华昀婉嚼着松鼠鱼,咽了下去,淡声道: “昀婉哪里甩脸子了,不是王爷说什么我都照做了吗?” 司徒尧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阴狠的瞪着她:“那你给本王笑一个,笑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好了,王爷跳湖了 华昀婉扯了扯唇角,笑了笑:“王爷到底在生气什么?” 簪子是他扔的,人是他骂的,事情她照做了,他为什么还要生气? 司徒尧下颌紧绷:“萧别晏,活得挺不耐烦。” 华昀婉语声浅浅:“你为一根簪子杀了南梁质子,南梁皇帝岂不是要杀了北齐质子泄愤? 才将将修复好的南北关系,又要再次面临破裂。 说到底也不过一根簪子罢,昀婉不在意了,王爷就忘了这件事吧。” 司徒尧捏过她下巴,勾着身子望着她:“可你没忘。” 连过了几日,司徒尧真让人送来了一百根玉簪,华昀婉看都没看一眼: “回去告诉王爷,昀婉谢过王爷美意。” 这几日的晚膳司徒尧都会来亲自喂她,眼睛要盯着她用膳,少吃一口都不行。 华昀婉倒也不哭不闹,安静顺从,这倒让司徒尧觉着心中空了半截。 “就为了一根簪子,你这是要对本王甩几日脸色?”他幽暗的眼传来怒色。 华昀婉温婉的笑笑:“王爷误会了,昀婉不敢。” 说完她还提醒道:“记得皇祖母的寿辰礼。王爷若是不愿亲手做的话,昀婉就在库房里选几件好的送去吧。” 司徒尧一把将碗扔在了桌上,眉心一直深锁着: “除了这句,你对本王就没有其余要说的了吗?” 华昀婉静静凝视他:“王爷想听什么,昀婉都可以说给你听。” 司徒尧收回了视线,起身背对着她:“这样也挺好,你既想乖顺,便一做到底吧。” 回了浮清池,他将自己泡在了温泉池水中许久,直到浑身通红发着热,又一股脑的披了一件薄袍冲到了镜月湖。 没过一会儿,整个王府都热闹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跳湖了!” 司徒尧在湖里捞那簪子捞了一晚上,玄刹卫与府中下人脱了衣服也要冲下去一起捞。 司徒尧呵斥道:“都滚回去,本王自己捞!” 那冰凉刺骨的湖水混着深秋吻过白霜的寒风,一道一道划过司徒尧的脊背,发出彻骨的寒。 在镜月湖里捞了一个晚上,视线也不好,没什么效果。 嘴唇被冻得青紫,可他眉目紧锁,一直在湖底探寻。 直至次日天光初现,这簪子才被找到。 他阴沉的看着众人:“谁要是说出去一个字,本王不介意将这湖水染得血红。” 蒙江站在岸上摇了摇头:“其实王爷也有委屈。” 蒙雪瞥了她大哥一眼:“有什么好委屈的,娘娘不也很委屈? 好好的在藏书阁准为了准备太后娘娘寿礼一事,埋在卷宗里好几日,不就是一根簪子吗,王爷为何那样大的脾气?” 蒙江沉了沉眸:“你知道皇宫那种地方是非极多。 先前王爷为了一根簪子痛打了萧皇子一顿,后来这簪子轻而易举的就到了王妃手里, 宫里那些个嘴碎的就议论王妃娘娘对萧皇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就为了给王爷求回簪子,哄人开心。” 蒙雪拧眉道:“你下次见了嘴碎的,就让禁卫军过去扇几个耳光,咱们王妃娘娘可不是那种人!” 蒙江轻叹着,有些无奈: “王爷作为北齐的亲王,一边不能随意杀了萧皇子泄愤,一边也不敢对王妃娘娘做什么。 还挨了一耳光,这下又扎进冰凉的湖里了,我看啊,这簪子害人不浅。” 蒙雪:“那王爷就相信王妃娘娘与萧皇子有什么了?” 蒙江摸了摸下巴:“这就看不出来了,王爷的心思不好猜。” 司徒尧起身回了浮清池后,人就不对劲了。 昨日那温泉池水的热还没散出去,自己一股脑的跳进了冰凉的湖水里泡了一夜,一冷一热,再是铁一般的身子也受不住。 梨花落依旧被玄刹卫把持着,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华昀婉每日看看书,在院子里走走,尽量让情绪平稳。 蒙雪唤来若浮:“跟我一趟浮清池吧,把药箱子拿上。” 若浮去了浮清池,替司徒尧把完脉后,眸光落到枕边时看见了那佛簪的盒子,眼睛闪了闪。 第二百二十章 佛簪重回手里 “王爷这是风寒之症,不过来势有些凶悍,得喝上好几日的药了。” 又问:“王爷这是怎么着凉的啊,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司徒尧虚着眼,半卧在床上:“你看起来废话很多?” 若浮立马住了嘴,一边收拾箱子一边就要离去。 司徒尧道:“这簪子本王已经找回来了,但你要敢告诉你家王妃一句,本王不介意送你去狼舍做饲料。” 若浮耸了耸肩,勾着头:“奴婢眼瞎耳盲,什么都不清楚,请王爷放心。” 没过多久,梨花落里的把守全都已经撤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秩序。 华昀婉盘算着,顾太后寿辰将近,前几日又被耽搁了时间,若现在找人做定是来不及了。 所以只好去了一趟库房,看看什么东西好适合送出手。 若浮试探的问:“王妃娘娘,若那簪子回来了,您还会不会生气啊?” 华昀婉撑着肚子,抬头看着柜子顶部:“我没生气。” 若浮瘪了瘪嘴,王妃娘娘嘴硬的毛病倒是与王爷越来越像了。 “那您就这么打算与王爷冷下去了啊?” 华昀婉眸光扫了扫玉佛,又看了看珐琅器,淡声说: “感情之事最难强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合适与否,也是强求不来的。或许,我与他就是不太合适吧。” 她选了半天,觉得这些东西都配不上北齐鼎鼎有名的顾元帅。 有些烦闷,只好作罢,再想想有什么更好的。 回了梨花落,妆台上多了一个雕花红木盒子,精致而崭新。 华昀婉伸手将盒子打开,竟然是那支被司徒尧扔在湖里的佛簪,看着还是从前那根簪子,可瞧着新了不少。 她拿着簪子端详了许久,光落在佛簪上,凝如皓月,发出淡淡光晕。 原来这簪子是让匠人重新上了白茶油护理了一道,还将从前沟壑里的尘埃都清理了个干净。 若浮在旁边也看见了,怪不得上次王爷不让她说,原来是翻新去了啊。 她默默将簪子放到了抽屉里,没说一句话。 翠微拉着嗓门,笑呵呵走了进来:“王妃娘娘,陶戎来了。” 华昀婉听见是陶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快让他进来。” 陶戎拿了两袋华昀婉从前最爱吃的紫米糕递给她: “姐姐现在富贵了不缺吃穿,但我一直记得你从前最爱吃紫米糕的。 这东西是我特意给姐姐做的,你尝尝,也不是山珍海味,你别嫌弃。” 华昀婉温和的笑着,伸手接过了紫米糕:“我怎么会嫌弃呢? 从前过着苦日子的时候你就说,以后有了能力,一定给我做许多许多的紫米糕,我记着呢。”她咬了一口,好吃。 陶戎摸了摸脑袋,黝黑的面庞笑得真挚:“姐姐不嫌弃就好。 前些阵子我看着天气好就去山里打猎,不曾想被毒物咬了,还好被人救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没来看你。” 华昀婉脸上笑意褪去:“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语气有些责怪,这陶戎也是个喜欢闷着的。 陶戎:“不算惊险,小江他救了我,现在都好了。” 华昀婉问:“小江,是谁?” 陶戎摆了摆手: “我此次来不是说这个的,我是来问问姐姐,今年生辰要不然就在我的新店里热闹热闹,我想亲自给姐姐办。 正好现在开业,师傅们手上各有绝活儿。” 华昀婉凝了眸色,是啊,再过不久也是她的生辰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生活清贫,她都没有好好过过。 可每一年陶戎都会记得。她心底暖暖的:“好弟弟,那今年我的生辰就麻烦你了。” 说完她看向翠微:“翠微,你要不要去陶戎店里瞧瞧,忙坏了我可不负责呐。” 翠微脸一红,忙低着头:“我不去,陶戎哥店里有小二……” 华昀婉抿嘴笑:“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啊,多久想成婚了,告诉我一声。 姑姑对翠微也很满意,陶戎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其余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了。” 陶戎看了看翠微,又看了看华昀婉,笑了笑: “那就等四夫人与我娘从普觉寺回来后,就把这事儿办了。” 翠微脸红着跑了出去,华昀婉笑着摇了摇头。 “我与皇祖母的生辰挨得很近,等她的寿宴一完,过不了几日就是我了的。 若浮,到时候你记得去通知弄影姐姐,还有我三哥、五哥。” 若浮站在一边,眉毛挑了挑,王爷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仗了。 “王妃娘娘是不是少算了一个人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若浮卖情报给司徒尧 华昀婉收回视线:“没有啊,就这样就够了。” 若浮:“……”还说没生气,明明就在生气。 若休将一盏翡翠做的莲花灯抬了进来,足足有半人高, 这顶好的浅色翠种被匠人雕刻成了五朵莲花的样子,莲花蕊中间用来放灯油,夜晚点亮犹如玉莲绽放。 不过华昀婉还是有些失落,东西是好东西,配得上顾太后却配不上顾元帅。 正当她叹气之际,司徒尧走了进来。 “就用这种东西敷衍老人家?”他冷声问,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华昀婉回身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凝眸道: “王府的库房已经被我看遍了,好似就这盏莲花灯要好些。 皇祖母礼佛,这莲花又是佛教圣物,以灯为喻,是为心如莲明。” 司徒尧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下:“蒙江,将东西搬过来。” 蒙江将一半人长的锦盒放在了圆桌上打开,里面赫然放着那日图纸上的东西,做得极为精巧,上面还嵌了顾太后最爱的翡翠。 华昀婉走过去,眼神里添了一丝欣喜: “是找匠人做的吗?这与图纸上的东西一模一样,怎的还是双份?” 蒙江道:“是王爷亲手做的。” 华昀婉直起身子来,看向司徒尧微微惊讶,她没想到司徒尧还真的亲自动手做寿礼了。 “王爷费心了,这东西想来也不好做,不过这做得真的与图纸上一模一样,很是精巧,就连花纹都是一样的。” 她仔细端详着,司徒尧是真的有心了,自己做的,肯定要比买的好有心千倍百倍。 司徒尧看着她脸色好转了些,抿紧的唇松了松:“进宫。” 背过身时又咳嗽了几下,华昀婉道: “王爷这是怎么了,一直在咳嗽,让若浮给你瞧瞧吧。” 话,脱口而出,可说完就后悔了。 自己干什么要关心他呢,上次不是说自己多管闲事来着。 司徒尧身形顿了顿,回眸看了她一眼:“好。” 趁着华昀婉换衣裙的空档,司徒尧立在梨花落的院子里,若浮悄悄出现在司徒尧身后,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司徒尧幽暗深邃的眸,斜看了她一眼,威势慑人,若浮便浑身便紧绷起来。 “王爷,五十两,卖您一个重要情报。”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冷笑:“可以,若是这消息值不了五十两,狼舍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若浮勾着身子,小声道:“太后娘娘寿宴一过,三日后便是王妃娘娘的生辰,这个消息值五十两吧?” 司徒尧正眼瞧了她一眼:“滚去账房领银子吧。” 若浮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开心得不得了。 她晃了晃手腕上了红珊瑚手串,好了好了,这下终于凑够了。 不过告诉王爷也好些,送些东西哄了王妃开心,这不就好了吗? 北齐皇宫·长乐殿 恢弘壮丽的宫殿早已是歌舞升平,权贵云集。 衣香鬓影之间,饶是多了许多雍容富华。 朱红色百花羊绒地毯铺满了长乐主殿,殿中席间已经布满美味佳肴,玲珑珍馐。 有人寒暄,有人静坐,有人神态痴迷的看着皇宫舞姬的身姿。 华昀婉一身青蓝色绣着金色锦鲤纹的浮光锦长裙在暖色宫灯下显得华美, 云鬓上簪了一朵青色金丝牡丹,凝若白玉的面容上点有黛眉丹唇,美若天阙仙子。彡彡訁凊 殿中若无若无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或赞叹,或轻蔑,说什么的都有。 崇庆帝亲自前往建章宫去请了顾太后一同来长乐殿,身旁跟着儿子才被封为亲王的贵妃苏云汀。 苏云汀高挑的细眉飞扬着,眼底写满了得意。 以皇宫女主人的口吻道:“大家都别拘着,都是给老人家祝寿,且都随意些,开心最重要。” 崇庆帝抬了抬手:“吩咐下去,开宴吧。” 路过司徒尧与华昀婉这一次席的时,突然严肃地看着他: “宫里还剩最后一批大闸蟹,你皇兄一直放东宫里给你细心养着,冷了加温泉水,热了加凉水。 他知道你喜欢吃这些个东西,一直记着呢。” 言下之意,你不过去打打招呼? 司徒尧抬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句话也没有。 华昀婉瞧着司徒尧又要让皇帝下不来台,于是起身行了一礼: “儿臣代王爷谢过太子爷,让太子爷费心了。” 苏云汀堆满笑意的脸,当即沉了脸色。 第二百二十二章 管好你的女人,我的刀不长眼 华昀婉的视线越过崇庆帝见到了苏云汀眼底里的恨意, 她记得,太子是苏贵妃养大的,所以这太子爷从小是与权王一起长大的,今日这般,定是让她不开心了。 苏云汀笑着道:“不愧是亲兄弟,手足情深呢,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这个弟弟。” 华昀婉回她一笑:“只要是父皇的子嗣,都是手足呢。” 她这话又在挑起争端,好让皇帝听了后觉得储君过分私心偏袒,听多了又惹猜忌。 苏云汀抬手正了正华昀婉的衣襟,依旧笑着: “祁王妃向来嘴甜,那根佛簪,萧皇子不是都给你还回来了吗,怎么今日王爷与你,谁都没戴啊?” 华昀婉脸色凝了凝,脸上的笑容顿时浅了些。 司徒尧一手拿着小刀割着羊腿,头也没抬的说:“要不要我寻一根铁簪子插你喉咙?” 崇庆帝呵斥道:“你怎么跟你苏娘娘说话的?” 司徒尧一把将匕首栽在羊腿里,缓缓抬了眼皮: “管好你的女人,我的刀不长眼。”说完,扯了扯华昀婉的长袖:“坐下。” 华昀婉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父皇快上座吧,皇祖母等着您呢。” 东宫里的那批大闸蟹上来了,宫人们陆陆续续将螃蟹摆放上了桌,可只有司徒尧与华昀婉这一桌的螃蟹是最大最多的。 可华昀婉有些手足无措了,皇宫这样的地方,吃螃蟹是很有讲究的,根本不能用手。 她面对蟹八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面露难色。 司徒尧看了她一眼,捏起一只大螃蟹用蟹八件处理着,动作极慢,少有的耐心。 将蟹黄与蟹膏还有蟹肉都理了出来放在盘子里,伸手将盘子放到了华昀婉面前,也没怎么说话。 华昀婉道:“王爷也吃吧,这是太子爷专门为你准备的。 若浮特意叮嘱过我,我身怀有孕,可以吃螃蟹,但不能多吃,这东西寒凉。” 司徒尧寒声问:“是不是只要是本王替你剥的,你都不想吃?”他明明就只剥了一只。 华昀婉垂眸,低声道:“我吃几口蟹肉没什么问题,蟹膏与蟹黄就不吃了。” 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 “瞧瞧祁王殿下是多宠爱祁王妃呢,知道七妹不会用蟹八件,还亲自将螃蟹剥好了放面前,真是受宠呢。” 华昀婉回眸,看见华瑜一脸嘲讽轻蔑的目光。 身旁一位贵女有些惊讶: “不会吧,亲王妃不会用蟹八件?这真是太失礼了,难不成吃螃蟹用嘴啃?” 华瑜手里捏着剪子剪着蟹腿: “我七妹从前流落在外,从小在山村里长大,能在湖里捞些螃蟹去换钱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吃螃蟹呢? 再说了,这蟹八件全金的一套得多贵,自然是吃不起。” 贵族们用膳极为讲究,吃螃蟹不用蟹八件,的的确确是会遭到嘲笑。 这样的场合里,权贵云集,华昀婉不会使用蟹八件现在被人看出来了,这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唉,啧啧啧,原是小村姑啊。那还来什么国宴,真是笑掉大牙。”那贵女嗤之以鼻。 司徒尧一把将剪子扔到了盘子里,正要起身。 华昀婉按住了他的手臂,脸色有些不好看: “算了,她也得没说错,我的确不会用蟹八件。 从前陶戎去湖里捞螃蟹,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就连夜送来了京华卖掉换钱,这是事实。” “你怎么每次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就一把软骨头?” 司徒尧横了她一眼,又道:“从前我从冷宫里出来,宫里许多规矩都不懂,也是这样被人嘲笑的。”彡彡訁凊 华昀婉抿唇:“这不是皇祖母的寿辰嘛,闹大了也不好。” 她可不是什么软骨头,只是闹大了,全场都知道她华昀婉不会用蟹八件,用嘴啃螃蟹…… 司徒尧将盘子里的螃蟹壳拢了拢,拿着盘子向后扔去,极有准头的飞到了华瑜头上。 螃蟹壳上带有带刺,触角横飞,挂在她的发髻上扯都扯不下来。 华瑜一声尖叫:“祁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国宴!” 他回身走了过去,半蹲在席间。 将桌上的小刀拿在了手上对着华瑜,压着喉咙道: “这里还有一只螃蟹,你吃一个给本王看。” 话完,将她桌上的全金造的蟹八件一根一根掰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方才是不是在担心本王 司徒尧漆黑的眸阴鸷看着华瑜,戾气在眼底涌动着:“用嘴啃!” 华瑜本想尖叫求救,但斜侧方的柱子俨然是挡住了皇帝与贵妃们的视线, 加上司徒尧一直蹲着,殿内歌舞升平,旁人不听见声音,根本瞧不出来什么。 司徒尧一手钳住华瑜的下巴,一手从桌上拿了一只螃蟹塞进了华瑜的嘴里: “用嘴也是一样的。” 华瑜瞪大了眼,挣脱不开,也叫喊不出来,旁边的贵女被吓得连忙低头。 华昀婉回眸,看着司徒尧蹲在华瑜面前,也听不清楚说什么: “王爷,你快回来,开始献礼了。” 崇庆帝目光从高处望了过来:“祁王,你又在做什么?” 华昀婉也在这时起身走了过去,发现华瑜嘴里被司徒尧塞了一只螃蟹,倒是不觉得司徒尧怎么,只是觉得她活该。 她侧眸见到崇庆帝身边的太监也走了过来,可司徒尧并没有要饶过华瑜的意思,于是心头一紧。 华昀婉笑着对大太监说: “方才昀婉与王爷过来与自家姐姐寒暄了几句,故而就看见姐姐的蟹八件坏了。” 司徒尧斜眼看了华昀婉一眼,唇角勾了勾,缓缓起身擦了擦手,将锦帕摔在华瑜桌上。 华瑜看着华昀婉的眼睛快滴出血来,这华昀婉不就是得了祁王的宠爱吗,有什么了不起! 那太监鬼机灵一般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周围隔得近的人谁不知道? 华昀婉悄悄取下葱白玉指上的戒指,然后拍了拍太监的手, 手背朝上,那太监神色一闪,勾着身子将东西收进了衣袖里,转身对着上面道: “鲁国公府二小姐的蟹八件坏了,王爷与王妃正命人替她换一套呢。” 司徒尧让开视线,众人看见华瑜头上残留的蟹腿,两只手掰着螃蟹,那螃蟹混着蟹黄的黄水流了一手都是,引来嘲笑声不止。 华秉章坐在对面,脸色极为难看,对着身边的下人道:“去将二小姐带回府。” 华昀婉拉着司徒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认真道: “王爷此番真是太冒险了,一会儿让父皇知道了,说你国宴上羞辱贵女,免不了又是一场祸事。” 司徒尧倒是很无所谓:“那你方才是在担心本王?” 华昀婉:“我只是好心提醒提醒你,华瑜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又不能伤我分毫。”x 司徒尧重重出了一口气,冷声道:“是本王自己撒气,见了姓华的都火冒三丈。” 华昀婉抬眸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好吧,他这是恨着自己呢。 顾太后坐在高处,面上笑呵呵的,还是挺开心。 面对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与大臣们的贺礼,心里倒是没有多大波澜,都大差不差,不是翡翠摆件儿就是工艺繁复的珠宝,反正也就是那些东西。 苏云汀看向祁王府这边:“祁王府去年没有贺礼,今年不知道准备了什么?” 一个冷宫里的皇子,一个山村里长大的孤女,能有什么鉴宝水平? 不早早拿出来让大家嘲笑一番,藏着做什么? 王云姬附和道:“是啊,大家都献了,就差你们了,不会没有准备吧?” 众人目光落到了司徒尧与华昀婉的这一处来,都在等着他们的寿礼。 华昀婉着实不喜欢这个苏贵妃,说话真是极具天赋,怎么可以做到句句带刺的? 什么叫做去年没有贺礼,去年人差点死在海边了你怎么不说? 故意提一句,让所有人都嘲笑司徒尧对吧? 她冷了冷脸色。 司徒尧没什么表情,好似已经习惯了:“赶紧递上去,送完了就回府。” 顾太后视线投来,笑眯眯的看着她:“昀婉,你的心意我可期待着呢。” 华昀婉缓缓起身,将身上衣裙抚顺,走到了长乐殿中间,行了一礼: “回皇祖母的话,祁王府没有寿礼要献给当朝太后。” 众人视线聚拢在了华昀婉身上,就连顾太后也有一丝错愕,司徒尧也抬了眸看着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祁王府寿礼引太后落泪 场子里一直闹哄哄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似乎都在等着看祁王府的笑话。 司徒尧一把将小刀插进羊腿里,走到大殿中间,脸色阴沉:“都给本王安静点!” 殿内安静了下来。 华昀婉笑盈盈的对上顾太后有些失望的眸光: “在过往的岁月里,世人皆知北齐有一位金尊玉贵的顾太后。 作为帝王的母亲,永远都不会缺稀罕物件儿的寿礼,更不会缺晚辈们的孝心。 祁王殿下,是在风雨血腥里、天下妄议的暴风雨中杀出来的人, 不为别的,只为还天下一个更好的北齐。 所以他真正崇敬的不是那个在深宫里慈祥的太后娘娘, 而是那个曾经为北齐,云弓双箭定边疆,朔北战役稳河山的顾元帅。” 若休与若浮在这时将东西抬了进来,放在地上。 司徒尧背着手,侧眸看了看她,眼神闪了闪。 华昀婉声色温和,却沉稳有力: “如此为北齐做出不世功勋的人,不仅是祁王府记得,还要让世人重新认识一下北齐当朝的顾太后。 身为女儿,在顾家儿郎陨失战场悲痛万分时,她能重拾家族遗志,为国一战; 身为女子,早已贵为帝王嫔妃,却还能放下荣宠,为夫君一战;x 身为母亲,远赴边疆割舍母子亲情,她是为孩子心中的榜样一战。 顾元帅,于国有大义,于君有爱意,于子又是一番言传身教, 如此担当与抱负,实乃令王爷与昀婉敬佩。 祁王府除了记得皇祖母的慈祥,还记得顾元帅曾经的功绩, 所以这份寿礼不是给太后的,而是献给当年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斐然功绩的顾元帅的!” 没有精妙华丽的贺词,没有万寿无疆,松鹤延年之词的堆叠, 只是缓缓讲述着一段已经被尘封的往事。 但就是这么几句话,显然令当朝太后失了平静。 顾太后神色晃了晃,站起了身,提着朝服就从高台上奔了下来,头上翡翠凤冠下的流苏,撞得清脆作响。 身边的映荷拉都拉不住,速度太快了…… 司徒尧将木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把云弓递给了顾太后: “皇祖母,这把云弓可还记得?” 顾太后拧着眉头,接过那把有些重量的云弓,仔细端详了起来。 脑海里回忆汹涌,一股热潮涌上眼眶:“记得啊,怎么不记得! 这上面的翡翠都和从前那把坏掉的嵌得一模一样。” 司徒尧将木盒里的另一把云弓也拿了出来:“这把您还记得吗?” 另外一把云弓上面嵌得不是绿色的翡翠,而是朱红色的玛瑙。 顾太后神色动容,眼角皱纹都深了深,眨了眨眼,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记得啊,这是丹云小将的! 当年军营里做了两把最好的云弓,嵌宝石的时候,哀家选了翡翠,丹云选了红色玛瑙。 哀家与她一人一把,一起云弓双箭射雕,发动朔北战役的最后一次总攻。” 顾太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没有人提醒的话,她好似真的就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位女元帅。 她没想到啊,这世上还真有记得北齐当年有位姓顾的女元帅。 华昀婉柔声道:“顾元帅,这可是王爷亲手做的,您喜欢吗?” 顾太后将云弓抱在手里,欢喜得不行,感动的看着二人: “喜欢啊,喜欢! 你们两个孩子可真是有心了,这是哀家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最喜爱的一件寿礼。” 她是彻彻底底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收到一份给顾元帅的礼物, 这不仅仅是一把简简单单的云弓,而是对她曾经赤子热血之心的唤醒。 顾太后的回忆不能平静,脑海里满是曾经边疆风云的画面, 她想起了李丹云顽皮的样子,也想起了她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更想起了她嫁给自己那个不成器儿子失望的样子。 那段时光没有宫廷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只有金戈铁马,护卫家国的快意人生, 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 司徒尧挑了挑眉:“都是华昀婉一个人想的。” 华昀婉道:“我就出了个点子,王爷一个人辛苦了半月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陪一会儿就得了啊 顾太后抹了抹眼泪: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有重赏,这份厚礼,哀家死了都要带入帝陵的。” 华昀婉嗔怪的看着她:“皇祖母寿宴上说什么呢……” 场子里有人震撼,有人垮了脸,议论纷纷。 “祁王妃有手段呐,上次送黄金,这次送云弓,把皇帝与太后哄得开心得不得了。” “所以我说娶妻很重要,你们看看现在的祁王,又想想曾经的祁王。瞧着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还得是顾太后有手段,这祁王妃不就是她找来的吗?” “咱们年年送的礼,谁家不是花了上万两白银,你看看人家四两拨千斤,做两把弓,就把太后感动得落泪。” 苏云汀看着坐在自己下方的司徒权: “你瞧瞧人家,娶妻娶贤,你再看看你送的什么? 一尊比人高的金佛,还在上面嵌满了宝石,不消说又是你那王妃出的馊主意吧? 什么都是黄金,看着富贵对吧?” 苏云汀气不打一处来,任凭自己这么多年如何讨好顾太后,还不如这个才嫁入皇室几个月的华昀婉! 司徒权沉默着,猛喝了一口酒:“那母妃又送了什么,还不是毫无新意的玉如意……” 司徒卿才被解禁,此次被特意安排到了角落里,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如果当年自己与华昀婉的婚约如约履行,那么现在站在大殿中央,把顾太后感动得落泪的就是自己与华昀婉了。 背靠太后,他想争什么争不来? 他攥紧了手中的酒盏,心底谋生恨意。 顾太后拉着华昀婉做到了高台上的凤座上: “阿尧,你就自己回去一个人坐吧,让昀婉陪着哀家便是。” 司徒尧沉了沉脸,冷哼一声走开了:“陪一会儿就得了啊。” 顾太后得笑容就没下过脸去,将面前所有的好东西都往华昀婉面前推了推: “你都尝尝,寿桃你也吃了吧,哀家和你一起万寿无疆。” 华昀婉也笑着,眸光落到下方不远处,她看见司徒娇居然在哭。 往日只要司徒娇见了她,都是一脸的愤怒与憎恨,今日倒是很奇怪,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抹眼泪。 一旁的姚寂芸,脸色晦暗,喝着闷酒,旁边不见太子。 顾太后道:“皇帝,你不意思意思吗?” 每年寿礼最讨太后欢心的人,皇帝都会有另外的嘉奖,如果自己有心愿,也可以当场说出来。x 崇庆帝抿下一口烈酒:“祁王妃,你想要什么,说吧。” 华昀婉自己倒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她眼睛看了看在喝闷酒的司徒尧,想着,他一会儿真要去把萧别晏杀了怎么办? 顾太后见她犹犹豫豫不敢说:“你说啊,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华昀婉认真的道:“儿臣想要一块免死金牌……” 呃…… 北齐国法森严,帝王赐下免死金牌一般都是立下卓越功勋的人。 华昀婉不要财物与珠宝,开口居然要了这种东西,这可是免死金牌,犯了大罪都可以免死的东西。 崇庆帝将酒樽噔的一声放在桌上: “祁王妃,你放肆,免死金牌也是你可肖想的? 你只是送了个寿礼,又不是送了个寿星公来,未免也把自己抬举得太高了。” 华昀婉抿了抿唇,她就知道会被骂…… “是儿臣冒失了,那还真不知要什么了。” 顾太后手里攥着酒樽,沉声道: “皇帝好端端的凶她做什么?从前丹云不是有一块儿吗,还从来没用过。 那还是先帝赐给她的,正好,你拿出来给祁王府吧。” 崇庆帝:“不行,免死金牌可没有继承这一说法。” 顾太后也一把将酒樽放在桌上: “李丹云死了都没用上,给她儿子又怎么了?哀家今日六十大寿,你也要忤逆哀家?” 华昀婉垂着头,糟了糟了,引太后与皇帝吵起来了,这仇肯定记她头上。 “算了皇祖母,昀婉方才是有些冒失了。” 她拉了拉顾太后的衣袖。 顾太后厉色看着崇庆帝: “李丹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好多次,一块免死金牌而已,给他儿子真不行?” 崇庆帝脸色晦暗了下来:“母后,您别总提她好吗?” 顾太后讽道:“怎么,愧疚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祁王妃,祸水二字你是担得起的 崇庆帝扬首,又饮下一口烈酒,心底很不是滋味。 “愧疚了就弥补,你在拧巴个什么?” 顾太后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崇庆帝瞪了华昀婉一眼:“准奏。” 顾太后又道:“上次昀婉救了南梁太子妃一事,皇帝也是没有表示,这可让人心寒。” 崇庆帝提起这个事情就来气: “母后那个好孙子来了甘露殿三次,说祁王妃救了南梁太子妃,要丹云封后凤冠给祁王妃,这不合礼法。” 姚寂芸手上的酒樽都抖了一下,凤冠,呵!彡彡訁凊 亲王妃佩戴皇后凤冠,可是不把她这未来的皇后放在眼里了。 华昀婉微怔,司徒尧这半个月里居然还去找皇帝要了这东西,他不是恨着自己,一心怀疑自己吗? “丹云反正也不在了,东西留给孩子们也不是不行。皇帝留着做什么,怀念吗?” 顾太后看着他似笑非笑。 华昀婉可真是不知道太后平日里会因为云姨这么呛皇帝的,看来皇帝在太后与云姨之间真是多余的…… “皇祖母,凤冠就算了吧,我是亲王妃,戴着不合适。” 崇庆帝道:“他不是就给你做了一百根玉簪吗? 还将内务府的总管踩在脚下,说三日之内没见到东西,就要血洗内务府。 祁王妃,祸水二字,你是担得起的。” 他是怎么看这个华昀婉都不爽快,搞得那几日后宫里嫔妃要的东西也没按时下来,怨声载道的。 早晚这司徒尧会为了她闹出大事来。 华昀婉:“父皇言重了,祸水一般都很得帝王看重,父皇对昀婉严苛公正,昀婉是不会成为祸水的。” 顾太后在一边笑出了声,呛人还得是她。 底下一身着褐色皮毛长袍的番邦使臣走到大殿中间: “北齐陛下,先前与您提起的和亲一事,不知道您多久将您心爱的五公主嫁给我国王上?” 司徒娇红着眼看着崇庆帝: “父皇,我母后才入了冷宫,您就要将我舍去吐蕃那么远的鞭毛之地,这下我没了母妃,又要失去家园了。 您赐我一杯鸩酒吧,吐蕃,我是万万不会去的!” 华昀婉这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司徒娇在哭,和亲吐蕃,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去就是一生了吧,何况那种地方常年苦寒,娇生惯养的公主去了怕是很难生活下来。 顾太后酒醒了三分,蹙了蹙眉:“和亲这件事,皇帝真的就不再考虑考虑?” 崇庆帝的态度很坚决:“和亲,是五公主作为帝国公主的使命。” 司徒娇心一下子就破碎了,那吐蕃君王比她父皇的年纪都还要大,她去了不过是当老君王的小妾罢了。 崇庆帝:“家国,先有国再有家。” 华昀婉悄悄问顾太后:“皇祖母,吐蕃为什么非要求娶北齐公主呢?” 顾太后:“无非是嘚瑟,仗着自己有草原养最好的战马。 又年年往北齐送了这么多东西,不得让咱们北齐心疼一把?” 华昀婉拧眉:“意思是,五公主就成了牺牲品?” 顾太后摇了摇头,有些伤心:“皇帝态度坚决,哀家心疼孙女,但也没有办法。” 司徒娇看了看司徒卿,自己的亲哥哥就在那里喝闷酒,自己的母妃又在冷宫,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两句话的。 “皇祖母,娇娇不想去!” 顾太后有些生气:“皇帝非要在哀家寿宴上,上演一次祖孙分离的戏码吗? 你竟会惹哀家生气,五公主才刚刚及笄,你慌什么?” 华昀婉看着顾太后本来高高兴兴的样子,这一下子开心的心情就已经消失不见,氛围变得凝重了起来。 眸光不经意扫到了司徒卿,这司徒卿是司徒娇的亲哥哥,这样的时刻居然也不站出来说一句。 这就是他本性,与当年自己流落街头,不愿相认的习性是一样的,毫无担当。 就在这时,司徒尧在底下冷笑一声: “你们吐蕃拿点牛羊来,就想换一位公主走? 要不本王也给你们点牛羊,你们也换一位公主过来?” 华昀婉眸光闪了闪,司徒尧为什么会站出来,这不像他。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司徒尧为什么会救她? 崇庆帝沉声道:“祁王又是在做什么,和亲是为两国大计,莫要插手。” 司徒尧眼皮抬了抬,很是不屑,寒声道: “将士守国门,天子安社稷,一个十五岁的公主能做什么?” 顾太后敛了伤心神色,目光看着司徒尧。 华昀婉也迷惑着,司徒尧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上次他不还打了司徒娇一耳光吗? 吐蕃使臣咿咿呀呀对着司徒尧一阵说,他听得不耐烦,手里的匕首一下子飞到了使臣的脚跟前: “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北齐不靠女人换和平。” 崇庆帝一下子拍了龙头座椅:“祁王放肆,刺杀使臣引两国不和,你担得起罪责吗?”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崇庆帝: “北齐是大国,岂有送女人求安生的道理?要送,就送金戈铁马,踏平他们吐蕃!” 长乐殿里安静了下来,众人凝神屏住呼吸,不敢出一口大气。 顾太后眉心舒展,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丹云,也是这脾气。 华昀婉看着一旁的崇庆帝,却是眉心一紧。 司徒尧向来与他父皇针锋相对,今日寿宴,这又是对上了。 她若有所思的道:“父皇,儿臣觉得王爷说得没错。 咱们北齐是大国,实力雄厚,只有番邦之国将公主和亲到北齐的理,可没有大国将自家的公主和亲到小国去的。 咱们北齐雄关漫漫,若有侵略,自有将士安守国门,何惧侵略? 华昀婉心底不清楚司徒尧的想法,可她需要去阻挠崇庆帝与司徒尧之间的战火。 崇庆帝眉宇间有了一丝怒色:“你们祁王府今日得了好,想要造反吗?” 苏云汀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华昀婉: “祁王妃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和亲是国事,你与祁王在那里一唱一和的做什么? 惹了两国不安,你们担得起罪责吗?” 华昀婉看也不曾看苏云汀一眼,只是对着崇庆帝说:“父皇言重了。 您作为北齐帝王,一定有自己身不由己的地方,但公主和亲一事,是否有待商榷? 为求和平就下嫁一位公主,现在是吐蕃,那将来又是谁呢? 和亲永远都不是解决和平的根本手段,唯有大国实力才是。 昀婉倒有个建议,不如将皇室公主联姻边疆将帅, 既能以亲情巩固边疆稳定,又能以皇室公主尊贵的身份宽慰常年驻守边疆的将领。” 华昀婉很清楚,光是阻挠是没用的。 在帝王面前,他永远会选择利大于弊的东西,所以不妨在阻挠他的同时,又给他一个更好的解决手段。 司徒娇脸上的泪痕尚未干去,她看了看司徒尧,又看了看华昀婉,有些错愕。 毕竟,她们是仇人。 顾太后道:“镇守西部边关的大将,才是护佑吐蕃与北齐和平的根本。 昀婉说五公主嫁给将才,哀家倒是觉得可行, 一则拢了边关部将的心,二则,公主还有回到京华的一日,两全其美。” 崇庆帝坐回了龙椅上,沉吟了起来。 半晌后道:“吐蕃使臣,朕这位公主身子不好,且让御医先瞧瞧。” 顾太后与华昀婉松了一口气,这大抵是不会让她去和亲了。 司徒娇定睛看了看华昀婉,没再作声。 长乐殿外,若浮靠着柱子看着天边的星星,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拨弄着手腕间的红珊瑚手串。 北齐储君司徒胤一身金色冠服荣华万千,金光闪闪的出现在若浮面前: “小若浮,这根红珊瑚手串还喜欢吗?” 若浮回了神,连忙行礼:“奴婢参见太子爷。” 司徒胤扶起了她:“陪本宫走走吧。” 若浮跟在司徒胤身后走了起来:“太子爷怎的不去殿里喝酒啊?” 司徒胤笑了笑:“本宫这身子,十多年不曾饮酒了。倒是你,上次在你这下的赌注,现在如何了?” 若浮正好想起来,将衣袖里的一百两银子摸了出来给太子: “跟着奴婢下注,那自然是要赢了。” 她可哭惨了,那五十两银子看着是很开心,但翠微根本赔不起啊, 所以自己就卖了一个情报给祁王,加上太子爷给的本金,一并给了他。 下次可再也不要与贵人干这种事了,血亏…… 司徒胤转身看着若浮并未拿过那银子,唇角有着笑意: “你这小孩当真是天真得紧,五十两是本宫给了你的,你还真当真了。” 若浮抬眸,有些惊讶。 他将手腕伸过来:“再给本宫把一次脉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大抵是又在找茬了 若浮手指按上了司徒胤的手腕,心中惶恐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突突的跳。 “太子爷的身子恢复了一些,但要如身体强健的常人,怕是还需要个三五年调养。 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累着了。” 司徒胤带着她到园子里绕了一圈,慢慢走着:“ 嗯,本宫记下了。你在祁王府,平时还开心吗?” 若浮道:“开心啊,就是有些危险……” 司徒胤:“祁王府守卫不好?” 若浮苦笑:“守卫可好了。王爷才是危险最大的存在,一不小心就要成为狼的饲料。” 司徒胤鲜少的笑出了声,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君王的姿态在要求自己,即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能面露任何神色。 笑着笑着还呛咳了几下,若浮也没多心,作为医者所以就上前拍了拍背: “太子爷时常咳嗽,可以用些枇杷膏,若不方便,可将枇杷膏做成糖放在身上,咳嗽的时候就吃一颗。” 司徒胤点首:“你继续说话吧,本宫就爱听你讲话。” 若浮心想,我又不是说评书的…… “你方才说的枇杷糖,给本宫送一罐来东宫吧。” 若浮闭眼抿了抿唇,可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事儿最终落她身上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吗? “太子爷,不如让太医院和御膳房合作一下,没准儿做出来的枇杷糖味道更不错呢。” 司徒胤停了步伐:“是不是让你有些为难了?” 若浮看着太子的眼神,澄明雪亮,温润如玉,于是说: “这不为难,明儿奴婢就开始做,枇杷糖,枇杷薄荷糖,枇杷桂花糖,三种口味!” 司徒胤满意的点点头:“嗯,不会让你白做的。” 他与若浮又重新走回了长乐殿,太子就这么进殿入席了,她正想叫住她,看着有人就罢休了。 本来她身上是有糖的,王府最好吃的琉璃糖,算了,下次给吧。 长乐殿的寿宴结束,王宫大臣与番邦使臣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司徒尧与华昀婉跨出殿门外,就被人拦住了脚步。 “你就是祁王司徒尧?” 一个红衣小姑娘,腰间别着一根鞭子,娇蛮的站在了司徒尧面前。 司徒尧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开。” 华昀婉端着手,凝视过去,瞧着她头戴金饰,红裙上绣满了凤纹,大抵是一位公主吧。 她神色高傲,扬着下巴直言直语的说: “我是北漠汗国的公主,我叫拓跋淑敏。一年前曾要和亲到北齐,要嫁的人就是你。” 司徒尧开始有些不耐烦:“本王叫你让开。” 拓跋淑敏有些错愕,胸口一闷,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对她说过话。 她眼睛看向沉静如玉的华昀婉,站在司徒尧身边没有一丝表情,于是扬了扬眉: “你就是祁王妃吧?” 华昀婉淡淡看了她一眼:“嗯。” 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向外走去,连忙解释道:“我跟她可没有关系,见都没有见过。”x 华昀婉:“我知道的。” 司徒尧停下了脚步:“你知道什么?” 华昀婉睁着明亮的眸子:“知道她与王爷没关系啊。”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沉声道:“方才北漠公主说的那番话,你听了作何感想?” 她垂眸想了想,司徒尧这大抵是又开始找茬了…… 经历了几次纷争,她在想,自己是顺着他,还是说真话呢? 没等她反应过来,司徒尧已经阴沉下面色,背着手向前走去了。 马车上,华昀婉问:“王爷,你为什么要救五公主啊?” 司徒尧将脸别过去:“那你为何又要帮腔?” 华昀婉抬眸看着他:“当时我距离父皇是最近的,有什么话也比较好说,顺便就帮你圆几句。” 司徒尧:“你这祁王妃当得很好,本王很受用。” 华昀婉低下头来,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再言语,胸口有些闷: “嗯,我会做好这个祁王妃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情这一字,她也写不好 话完,司徒尧脸色便冷了三分,像染了秋霜似的。 华昀婉平静的靠在一侧,不再多言,将头别到一边,神色清冷。 马车在夜色里行进了许久,司徒尧幽暗的眼开始闪烁: “七年前出冷宫时,是皇祖母亲自来接的,当时八岁的司徒娇也站在冷宫门前。 她没有直呼其名,也没有喊三皇兄,而是叫了一句三哥。 最初我还在建章宫时,时常见到她,那时关系不算恶劣。” 华昀婉倒是没想到司徒尧还有这样念旧情的一面。 那司徒卿到底是司徒娇的亲哥哥,没想到的是,最后居然还是司徒尧站了出来。 皇宫之中人性凉薄,就连血缘亲情也是这般。 那些精于算计的人,终究是把自己最后一点的人性也给算没了。 不过她可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免得找来刺激。 随后司徒尧又冷哼一声:“不过那死丫头以后再不听话,该打还是得打。” 华昀婉想起一件事来,那盒子一直被若浮拿着的,自己倒还忘了。 司徒尧说她小气,什么都不曾给过他,这免死金牌当作还情了吧。 走到梨花落,华昀婉从若浮手上接过一个锦盒,转身看着司徒尧: “皇祖母很喜欢云弓做的寿礼,所以父皇开恩给了这赏赐。 昀婉要这东西没用,王爷拿着吧。” 华昀婉把锦盒放在了司徒尧手上,转身入了梨花落。 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牌子,拿了出来才知道是免死金牌。 蒙江眼睛都亮了亮,祁王妃居然说这东西自己拿着没用,这可是好东西啊! “王爷,王妃娘娘大抵是消气了,还给您要来了这么大一赏赐呢。” 司徒尧一把将锦盒关上,拧眉瞪了瞪蒙江:“她消气?祁王妃不会生气,华昀婉可没消气。” 他自己的气又如何消呢? 蒙江:“王爷怎会如此认为呢?” 司徒尧转身就走,浓眉紧蹙,却并不将话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华昀婉若真的消气了,就不会不告诉她生辰的事情了。 华昀婉将抽屉里的佛簪又拿了出来,在灯下细细端详起来,人有些发愣。 那人方才说她这个祁王妃当得很好,是啊,在他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以祁王府女主人的名义去做的。 灯影昏黄,映照在她柔和面容上,多了一丝惆怅。 从前花弄影就对她说过,情字愁人,最难消解,她如今算是懂了。 华昀婉拿着佛簪,唤来蒙雪:“蒙雪,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簪子到底怎么回来的?” 她凝眸看着蒙雪,见她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更不会告诉王爷。” 能让蒙雪为难的除了司徒尧这主子,便不会再有旁人了。 蒙雪伸手抠了抠脑袋,支支吾吾半天:“王爷跳湖里去捞了一晚上才找回来的。” ……怔愣许久。 她似乎反应过来司徒尧脸色不好,还一直咳嗽的原因了。 华昀婉是真的没有想到,司徒尧会为了这根簪子跳湖里去,这初冬的湖水不知有多刺骨,竟在湖里捞了一晚上。 她蹙了蹙眉,手里的佛簪顿时握得紧了些。 “王妃娘娘还是装作不知道吧,王爷下了令,若是让您知道了,镜月湖湖水怕是要染成红色了。” 蒙雪憋屈的说了一句。 华昀婉笑了笑:“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转眸看向若浮:“去给王爷抓几服药吧。” 若浮扯了扯嘴角:“奴婢前几日就已经给王爷开了方子了,王爷这几日瞧着已经好了很多。” 华昀婉起身将簪子收在了抽屉里,一边说: “若浮,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居然敢瞒我事情了。” 若浮嬉笑着:“自然是王妃娘娘的人,偶尔被逼无奈,也是王爷手底下的人……” 次日,万邦各国使臣与贵宾开始驶离北齐。 有一大队人马将车队停在了祁王府门前,黄色旗帜翻飞,甲胄士兵庄严的立在门口,一辆明黄色泽的红木四马轩驾停在风里。 华昀婉着了一身绒袍从王府正门走了出来。 这一日的风,已经从秋日的寒凉变为了刺骨的阴寒,华昀婉拢了拢前襟带毛的外裳。 南梁太子妃宋琼华被萧别山扶着从轩驾上慢慢走了下来,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 她是早产的妇人,这不过才半月,如何能在风里吹着。 第二百三十章 王爷这次是真的来不了了 华昀婉连忙走了过去:“太子妃还是回轩驾上吧,你的身子不能受凉了。” 宋琼华看着气色其实还不错,她笑道:“救命之恩,如何能轻易抹过去了?” 她抱着孩子给华昀婉看了看:“这是我的女儿,太医说当日接生得当,现在健健康康的呢。” 华昀婉摸了摸她软软的小脸蛋:“那就好,母亲与孩子都平安,便是最好的。” 宋琼华从怀里掏出一枚淡紫色的玉环,玉环中间套着一枚小小的玉铃铛,递给了华昀婉: “这是我从小佩戴到大的玉铃铛,上面有我南梁宋氏的印记。 你是南梁东宫与宋氏的恩人,所以今日来此,就是特意将此物赠你的。 若以后有缘与你相聚南梁,你拿着此物,宋氏一定尊你为上宾。” 华昀婉接过那玉铃铛,觉得这东西着实有些贵重了。 宋琼华将她摊开的手掌握住,定睛看着她: “你得拿着,这是我的心意。 白马寺一行,我的确是去拜菩萨的,可那菩萨并不是寺中的金佛金菩萨,而是你。” 她与南梁太子都很明白,萧别晏的暗杀早来晚来都会来。 不幸的是,提前发生在了白马寺;幸运的是,她遇见了活菩萨华昀婉。 华昀婉见她真诚认真的模样,随即笑了笑:“那好,我便厚脸皮收下了。” 萧别山此时上前一步,看着华昀婉: “最近北齐宫中的风言风语,有些话传得着实难听,祁王妃千万别在心上。 萧别晏不好好在北齐当他的质子,一天到晚搞些事情出来,本殿此番回去,一定向父皇着实禀告。” 华昀婉眼底有些疑惑:“什么风言风语,宫里在传什么?” 萧别山道:“南梁北齐比武那日,也就是咱们在白马寺出事那一日。 萧别晏是故意上场拖住祁王殿下的,估计是提前知晓了祁王殿下头上那根簪子很重要吧, 所以用了簪子为筹码来拖延比赛时间,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祁王殿下手握重兵,若那一日真的为了簪子死战,那白马寺之危咱们都过不去了。” “所以这与风言风语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宋琼华接过了话:“我们的探子也查到不少事情, 萧别晏因祁王殿下的介入,没有成功杀死我与太子,破坏了他的计划, 所以用祁王殿下提前认输的这根簪子来挑事儿。 这萧别晏与祁王殿下在宫中打了一架,死活不肯归还簪子,后来这簪子萧别晏又意外还给你了,所以宫中传闻就起来了。” 华昀婉此刻已经明白了过来: “怪说不得,他那日莫名其妙的将簪子还给了我,原来是想挑祁王府的家务事。” 她这才醒悟过来,司徒尧那日为什么这么恼怒那根簪子,原来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 可他为什么一言不发,什么都憋在心底…… 南梁队伍离开后,华昀婉沉了脸色,对若浮道: “你去百花深处让弄影姐姐调查一下地狱宫殿的事情, 另外,蒙雪,去京华稽查司告诉宋岩,严查南梁质子萧别晏。” 此人既然不安分,那就给他上几道枷锁。 这人用一根小小的簪子,就可以引得司徒尧在皇宫与他大打出手, 他萧别晏倒是无所谓,可司徒尧是掌禁卫军兵权的人,他那样的身份在宫里斗殴,影响极其不好。 届时司徒尧背负令南梁北齐不和骂名,又背负宫禁斗殴骂名, 御史台几本折子递上去,只怕到时候皇帝又会将他停职。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可萧别晏为何会知道司徒尧极其看重那根佛簪,又为何会知道这根佛簪原本是自己的? 越想心底越瘆得慌,这个南梁质子是真的不简单。 她在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气,祁王府可真真是风雨飘摇,错踏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过了一日,华松涧让人带话来,崇庆帝命他与祁王亲自督办漓河治水,即刻出发,不得耽搁。 所以华昀婉的生辰,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来不了了。 若浮捧着华松涧送的礼物放在了桌上,心想,王爷这次也是真的来不了…… 华昀婉蹙了蹙眉:“王爷只字未提……漓河,那么远的地方,可怎会在冬日治水? 那王爷几时出发,几时回府呢?” 他现在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了,故意将她撇在这院落之间。 蒙雪上禀:“漓河治水前些阵子便听属下大哥提起了,但没想到会这般突然,还要求提前出发。这时间现在还预估不到。” 她沉了沉眉眼,一时之间心底有些烦闷。 蒙江翻身下了马,径直往祁王府内冲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送了一把伞,是要散了的意思 他将一包裹得极为精致,绣着凌霄花纹的锦盒递给了蒙雪,站在门外道: “王妃娘娘,这是王爷给您备下的生辰礼。” 华昀婉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一身风尘的蒙江,问道:“那王爷人呢?” 蒙江:“王爷已经提前出发前往漓河,事态紧急,故而走得有些匆忙。” 华昀婉又问:“王爷有说几时归来吗?” 蒙江想了想:“这个不好说……” 他得到的消息是,皇上给了四个月的期限,权王说自己仅需要三个月,可自家王爷也站了出来,说至多一月。 王爷自己还立下一个月的军令状,他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 漓河治水,整整十年不见成效,早已成为崇庆帝心中的症结。 谁要是将漓河这功劳拿了下来,那肯定在朝野之间的声势又会不同。 这也是东宫的意思,将这难啃的东西交给司徒尧,立下功勋,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现在整日在宫禁领兵,也好似不是个办法。 华昀婉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告诉王爷,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保重自己。” 蒙江走得极快,华昀婉看得出来,漓河治水一事是很匆忙,许是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让司徒尧给碰上了。 可那是漓河啊,在北齐的北边,那么远,又那么冷,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否安安生生的归来。 她攥了攥手心,眉眼有些低沉。 蒙雪将锦盒打了开来,华昀婉看见那里面装的东西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子。 她抿了抿唇,一把将锦盒关了,不再多看一眼。 若浮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是王爷的礼物很感人对不对?” 她抬了抬那盒子,一眼就瞧清楚了里面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安,怎么会送这么一个东西呢? 她看向华昀婉的神色,愣是有些凄然了。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送就不送呗,干嘛送一把伞惹人生气! “王妃……您别伤心,或许是王爷拿错了也有可能。”若浮怔怔的看着她。 华昀婉淡淡看了锦盒一眼: “他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与他之间的情感,已经算对我很仁慈了。 我接受这样平和的处理方式,总比闹翻了强。” 这下,情这一字,再无需解。 若浮拧了拧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仿佛什么安慰人的话也都是徒劳的。 华昀婉苦涩的笑了笑,送伞,就是要散了的意思。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情感爱欲这种东西,本就是来得快去得快,她不敢肖想此生能做谁的唯一。 那就退回到原点,没有婉婉与阿尧,只有祁王妃与祁王,她依旧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若浮,你别哭丧着脸,我没事的。”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院落里,看着灰暗的云层与继续南飞的大雁,成双结对。 垂首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偶尔这孩子会动一下,不过司徒尧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好似会极其活跃。 司徒尧也会假意凶他,他仿佛可以听懂一般,被吼了,就不猛踢她肚子了,可以乖乖的好几日。 怎么想着想着,又想到那人身上去了? 她摇了摇脑袋,回到书房将自己写的东西摊开来认真看着, 目前的祁王的确是执掌了禁宫兵权,京华稽查司也成为了他朝堂上喉舌与眼睛。 可北齐有四方边境,要成为执掌北齐兵权的亲王,只怕是要费一番心神。 总控天下兵马的人是当朝太尉,统管兵部事宜的人是当朝兵部尚书。 可当今北齐的太尉姓苏,是苏贵妃与权王背后的大树,而兵部尚书赵明虎她并不算了解,不知道能不能为他所用。 若浮立在一旁,嘟囔着: “王妃娘娘还是歇息歇息吧,现在都还在想王爷的前程,属实没有必要了。” 华昀婉笑笑:“从前也没什么情分,事情我不照做吗?” 她递过去一张信笺:“将这东西送去百花深处,我需要知道有关兵部尚书赵明虎的一切东西。” 趁着司徒尧没在京华城里,她将后面的一步棋,提前开始布局。 云姨曾对她说过,文臣再如何,玩弄权术罢了,可军队才是实实在在的权力,在朝堂上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她很明白,兵权,即真理。 若浮拿着信笺,回眸道:“要不要奴婢给您开一张舒心解郁的方子?” 华昀婉将手中墨笔轻轻放下,正要说什么,翠微从屋外走了进来: “王妃,建章宫中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要讲。”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从前你与祁王生了嫌隙,你可不是这样的 映荷端着手臂,放在腰腹间,是一位极其恭敬的宫人。 “启禀祁王妃,太后娘娘要前往普觉寺祈福,且要小住一段时间。 太后娘娘说正好王爷不在王府,问她要不要一同前往,正好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的娘亲。” 华昀婉点点头:“好啊,我正想去呢。” 次日生辰宴,华昀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旁人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花弄影多看了几眼她的脸色。 “是今年的生辰宴办得不好吗,你怎的不太开心的样子?” 归去的路上,花弄影与她同坐一辆马车上,将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华昀婉与她拉着手:“没有,陶戎真的很用心,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花弄影头上的步摇一直晃动着: “那就是你与祁王又闹脾气了。”这话都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平静的肯定。 华昀婉苦笑:“倒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花弄影道:“祁王殿下去漓河治水的事情,我听宋岩说了一些,听说是东宫的意思。 走得是有些仓促,你别介意他没来你生辰宴。” 华昀婉和煦的面庞上染了一层霜华,曾几何时,司徒尧的事情都要从旁人的言语中去探听到了。 她挪开了对着花弄影的视线,平静道: “太子爷想要他立下功绩,稳固他在朝堂的势力,所以才让他去的吧。” 马车在祁王府门前停下,不过二人迟迟没有下车。 “昀婉,你到底怎么了?从前你与祁王生了嫌隙,可不是这样子的。” 花弄影瞧着这回的事情好像有些大。 华昀婉沉声道:“你从前总说,情这一字,最是难解。 我想了想,难解的话便不解了。 情让人笑,也让人哭,将一颗心揉开了掰碎了扔在尘埃里,来来回回的捡起,又重复之前的步骤。 这岂不是庸人自扰吗?” 她看着花弄影,似笑非笑的说着,眼底里饶是多了一层酸涩。 花弄影拍了拍她的手: “能解则解,解不了的话,时间会告诉你答案。日久见人心,别太急着做决定。” 华昀婉下了马车,朝她微微一笑:“好。” 她缓步走在王府行廊里,眉心微蹙。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答应司徒尧愿意回应他的心意,她现在依旧可以轻松扮演深情, 凡事顺着他去,倒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将自己围困在这座城里了。 不过两日,禁卫军护送着建章宫一行人抵达祁王府,接应上华昀婉后便浩浩荡荡的赶往了普觉寺。 顾太后笑着:“这下可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俩了,咱们就一次性在普觉寺好好的住个够。” 华昀婉柔婉一笑:“好啊皇祖母,不过你别让我日日吃斋饭,我可得吃肉。” 顾太后摆摆手:“小意思,普觉寺少了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东西。 哀家倒是要与其他几个晚辈日日吃斋饭,你肚子里可是有个宝贝,可不能亏了他去。” 一路上,她与顾太后说说笑笑,抵达普觉寺虽有些晚了,但也不觉得累。 下了马车的第一件事,她便去了傅霖澜的厢房,看看天色,此刻应该是云姨了。 丹云见了华昀婉很是开心:“昀婉,你怎么来了?” 她正拿着书,在灯下翻阅着,望舒进来通禀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惊讶。 华昀婉从门外跨了进来,身上依旧披着杏色的披风,笑意深深的看着她: “我跟随皇祖母一同来普觉寺祈福,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与你的长秋姐要重逢了。” 丹云眸底微光闪了闪,神色微怔:“顾太后居然来了啊……” 华昀婉看着她,怎么丝毫没有开心的样子? “云姨,这样好的机会,您何不与顾太后相认?” 丹云苦涩的看了她一眼: “若是能相认,那我在第一次见到顾太后与阿尧时,我便相认了 昀婉,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华昀婉叹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好不容易天降神意让您重活一次,不就是回来弥补曾经的遗憾的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清醒透彻时不叫凉薄,是顾全大局的深爱 丹云将书本缓缓合上,起身将吹进寒风的窗户给关了起来。 “魂魄不如轮回,与生人同宿一体,本就是逆反天道。 我这时与太后与孩子们相认,亲近的人是会信我,两个儿子若非要认回我,那满朝文武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阿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定是将凤冠送到普觉寺来,再将皇后仪仗给请了来,然后就正位中宫了是不是? 你别忘了,我现在这具身体可是你亲娘的,鲁国公府夫人的。” 丹云淡淡笑着,似乎将一切都看得很开。 华昀婉心中有些不忍:“那就这么算了吗?” 丹云牵着她的手坐下:“我重活一次,大抵就是为了遇见你吧。 教你一身本事,然后因缘际会你与我儿子又在一起了, 一路护着他前行,也当是我这个娘为他在背后默默的事情了。” 冬风山里林间肆意穿行,显得格外阴寒彻骨,它吹灭了心中的盈盈烛光。 她满心以为会有相认的一天,可没想到云姨居然是如此清醒透彻的一个人,竟将什么都已经想到了。 人一旦清醒透彻,就会显得有些凉薄, 可这并不是真正的凉薄,这是顾全大局背后的爱意。 可亲人就在面前,心底是有多痛啊。 她叹了一口气:“昀婉懂了。若真让你正位中宫了,岂不是让全天下都说君抢臣妻,还是自己的亲家。” 丹云点头一笑,眼梢带有些冷意: “是啊,不过司徒晋也可不会再让我做什么皇后,我也不稀罕。” 华昀婉又坐在丹云的厢房里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将近来东宫太子的事情,司徒尧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她, 不过自己与司徒尧的事情,她选择了闭口不言。 起身离开厢房时,她遇见了许久不见的王府丫鬟望舒。 “望舒,让你一小小姑娘在山上待了几月,倒是让你委屈了。”华昀婉看着她。 望舒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簪有一根细细的金簪,在月色下一闪一闪的: “王妃娘娘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您已经将月钱给奴婢翻了五倍,奴婢不敢有怨言。” 华昀婉点首:“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次日清晨,望舒早早的就候在了华昀婉的厢房门前,比若休与若浮都来得要早。 不等若浮反应过来,她已经提前烧好了热水,端着盆子进来侍候。 她眼角扫到华昀婉放在枕边的那根佛簪: “咦,这簪子怎么王妃娘娘手上啊?王爷不是一直宝贝着吗,谁也不给。” 她想着自己要来普觉寺,正好将佛簪带了出来,准备放在寺庙正殿里,在高僧诵念祈福经文时正好染染佛气,算是求个平安吧。 华昀婉从床上缓缓起身,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侧眸问: “哦,是吗,可你怎知王爷很宝贝?” 望舒揉搓着锦帕,神色一凝:“呃,之前在王府一直见王爷戴着呢,所以就觉得他很宝贝。” 华昀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白日里,普觉寺香火萦绕山间。 顾太后在礼佛,傅霖澜在治病,她倒是落了个清净。 陶姑扶着华昀婉的手慢慢走着:“姑姑不用这样小心,我稳着呢。” 陶姑笑得开心:“许久不见了,就想挨着你。” 华昀婉与她立在一凉亭里,山间松林太多依旧黛色青青:“望舒在普觉寺一直很尽心尽力吗?” 陶姑看了华昀婉一眼,本不想说的,但都问了起来那就说吧: “是啊,很是得四夫人喜爱。四夫人说,等回了鲁国公府就认她做干女儿呢。” 华昀婉回身看着她:“干女儿?我阿娘一天在普觉寺里都在做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你爹也没派人来了,现在就等她恢复神智,然后与鲁国公府一刀两断。” 陶姑坚定的说。 华昀婉笑了笑,含着一丝无奈:“但愿吧。” 看来她这个女儿已经不得自己亲娘的心了,这都要认旁人做干女儿了。 玉郡主唐诗如与五公主司徒娇慢慢散着步走了过来,一粉一紫的身影,很是艳丽。 唐诗如看见华昀婉便翻了一个白眼: “祁王妃还有脸将玉簪子拿去佛龛下面用香火供着,知道这簪子事儿的人可都把祁王殿下给笑惨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想挑事的话,我可以奉陪 华昀婉冷然看着她:“你想挑事的话,我在普觉寺的这一月都可以与你奉陪到底。” 唐诗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你在藏书阁私会萧别晏,以色侍君,就是为了追回这根簪子重回祁王头上啊? 哈哈哈,倒是为了哄着自己夫君开心,什么下脸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萧别晏对着有身孕的女人都有兴趣,可真是稀奇,不过祁王妃为了固宠还真是不容易呢。” 司徒尧前段时间就是在这样的非议中间走过来的,他是气性那样大的一个人,所以便与自己断了关系是吗? 华昀婉本不想生气的,可这件事显而易见的刺激到了她,脸色凝霜: “唐诗如,你有本事再多说一句,我可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不肖说多的,一会儿我头晕倒在地上, 回去轻轻松松的告诉皇祖母一句,是你挑唆在先,污蔑我在后, 你看看当朝太后会如何护她的重孙子。” 唐诗如扶了扶云鬓上的玫红色绒花,浓艳的姿色下浮现着一股得意的神采: “哟,我可真害怕。” 若浮恶狠狠的看着这郡主,心想若是王爷在的话,就这几句话一定要了她的狗命,把她亲娘的公主府给掀了都不在话下。 “吐蕃使臣还没走远呢,玉郡主要不要为国献身一次? 反正皇上如今都有些为难,我倒是可以去皇祖母与皇上身边谏言一番,顺了大家的意。” 华昀婉横眼看着她,寒烈的风吹过眼底,形成一股暗流。 唐诗如脸色一凝,她知道太后最听信华昀婉的话了,要真是去说了,她铁定被送到吐蕃去。 可想起上次在祁王府门前叩的几百个头,让京华城中的贵女将她笑话了许久, 就连谈好的亲事也被对方给退了,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唐诗如甩了衣袖:“哼,咱们走着瞧!” 司徒娇与她离开时,回眸讽道: “华昀婉你还是别太得意了,仗着有孩子又如何,仗着皇祖母喜爱你又如何? 这山里的路奇奇怪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 她说完,对唐诗如道:“我们走左边回去吧,右边那方向好像从前有人跳过涯,不吉利。” 唐诗如嘲笑道:“不就是祁王妃住的厢房那边,都不吉利。” 华昀婉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心拧了拧,手握成拳头紧了紧。 是日傍晚,华昀婉半卧在床上,额前裹了一层抹额,声色有些虚弱: “皇祖母别担心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顾太后拧着眉,神色有些凝重:“什么叫没出大事啊,你看你额头都磕淤青了。 再有,你大着肚子呢,若真让那一跤摔下去,哀家可如何向祁王交代!” 华昀婉垂眸:“去凉亭的时候,路上都是干净的,可回来的时候,却不知如何打滑了。 方才有些惊险,我也没有看清楚。” 陶姑勾着身子,禀报道: “老奴记得与王妃去凉亭时走得极稳当,可归来时处处打滑, 方才老奴又去看了,是地上多了不少青苔引起的,青苔上还有些滑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顾太后眼睛扫过映荷,映荷立马就出门前去查探了。 “昀婉,你好好休息,这几日不要出去乱走了。” 华昀婉点点头:“好,皇祖母。” 顾太后走后,华昀婉沉了脸色,抿着嘴没说话。 若休端着汤药走了过来: “王妃娘娘,象征性的熬了药您看着喝吧,里面都是温补的药材,咱们样子得装像一点。” 华昀婉冷着脸色接过那碗汤药: “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还想要一尸两命,这一次,不真的闹点人命出来怕是觉得我华昀婉太好欺负了。” 她没想到在普觉寺这样的地方,在太后的身边,居然还有人想要对付她。 不过一晚上,映荷便查出了线索,将事情一一上报给了顾太后。 太后震怒,不惜在普觉寺这样的佛门重地用了重刑。 华昀婉缓缓走出厢房,在顾太后的院子里坐着。 这一日山间薄雾消弭,一缕金色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华昀婉手里抱着小手炉,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唐诗如。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对她下死手的人,都应该好好清算 唐诗如恶狠狠的瞪着华昀婉: “都是你这个贱人算计我!皇外祖,诗如真的没做过,什么青苔什么香油,我都不知道!” 华昀婉一句话解释也没有,只是冷淡的看着她。 顾太后脸色凝重:“在哀家眼底下耍手段,你当哀家这么多年在后宫都是在吃斋饭吗? 山间有青苔是很正常,但青苔边上还倒了香油,这不是故意害人是做什么? 祁王妃怎么惹你了,你要下死手?” 唐诗如若有所思的垂眸,想着不对啊。 明明有人回来告诉了她,华昀婉根本就没有走那条回厢房最近的路, 这一计根本就没让华昀婉咬钩,所以她连忙差人清扫了那条路上的青苔与香油, 以免多生事端,可为何那青苔与香油又重回了那条路? 她突然伸手指着华昀婉: “祁王妃不甘祁王被宫中流言嘲笑,昨日我说了她几句,让她恪守妇道,她便心存不满想要陷害我! 这香油与青苔就是她自己命人放上去的!” 华昀婉拢了拢披风,神态淡漠的盯着她: “玉郡主在凉亭处言语羞辱,我看在皇祖母在寺里祈福的份上是不想多生事端的。 可你现在却要反咬一口,说我自己冒着一尸两命的风险只为陷害你一个郡主, 天下人都知道我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有多重要, 你觉得我犯得着冒这么大的危险吗?就为了你的几句挑拨?” 映荷将证据呈了上来,还带来了寺庙里的僧人。 “太后娘娘,寺庙里的僧人指证,昨日的确有仆从向他要了一些香油,量比寻常的要多一些。 奴婢顺着此线索去追查,便查到了此人是玉郡主带来的车夫,禁卫军帮着奴婢拷打了车夫,车夫已经什么都招了。” 顾太后呵斥道:“你好歹也是一国郡主,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居然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玉郡主还有何话解释?” 司徒娇看了一眼华昀婉,又看了一眼唐诗如,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唐诗如跪在地上本想起身怒骂,却被禁卫军按了下去: “这是诬陷,我不承认! 五公主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几日我与你同吃同住,你就不帮做做个证吗?” 这明明就是后来有人故意放上去的,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司徒娇站在顾太后身边,侧眸望向华昀婉:“祁王妃,你!” 顾太后转眼看着司徒娇:“你也知道此事?” 司徒娇抿了抿唇,她很清楚,谋害亲王正妃与嫡子嗣在北齐的后果是什么,呼吸稍有些紊乱: “我,我不知道。” 唐诗如怒道:“五公主,你与我从小到大的情意,怎到了这时候就这般明哲保身! 华昀婉可是清算你母妃的凶手,你可别忘了!” 唐诗如这句话,显然是想要拉司徒娇下水了。 就连顾太后都是神色一凝。 司徒娇眉眼一沉:“玉郡主说什么呢? 祁王妃做过什么我不需要你来提醒,可今日之事,我的的确确不清楚。 我既然不清楚,自然不会乱讲。” 唐诗如正想要对着顾太后说什么,华昀婉使了眼色,蒙雪一把将唐诗如的嘴给塞上了。 “玉郡主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 我与五公主之间的恩怨是非是一码事,但我绝对不会如你这般胡乱攀咬。” 顾太后抬了抬手臂,眼角皱纹深了深: “好了,人证物证俱在,哀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玉郡主唐诗如谋害皇家嫡子嗣,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不得再居你娘的公主府。 赐下杖刑十杖,立即撤出普觉寺,以免污了佛门清幽!” 唐诗如被捂住嘴,就这么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用刑的时候,只打了她几下便昏了过去。 华昀婉摸了摸额头上抹额,正好对上了司徒娇愤恨的眸光。 其实昨日与唐诗如司徒娇在凉亭外相遇时,司徒娇最后说的那些话,听着好似在嘲讽她, 却也暗中透露了右边的路去不得,可那条路明明就是自己与陶姑刚刚才走过的路。 她转身问陶姑:“姑姑在普觉寺有些日子了,可听说有人跳崖一事?” 按照她的理解,鲜少有人会选择到佛家的地方来自杀的,况且那山崖并不算高。 陶姑摇了摇头: “不曾听说,右边那条路咱们不是才走过吗,风景秀丽,也是回厢房最近的一条路啊。” 华昀婉心中起了疑惑,所以悄悄命蒙雪去查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祁王府的恩我算是报了 蒙雪回来禀报,说有人在那条路上铺了一些青苔,青苔周围还倒了一些寺里用的香油, 路过的人踩不上青苔都要踩一脚香油,不滑倒才怪。 华昀婉听闻,凤眸颤了颤: “那好啊,既然是要演戏,咱们陪对方唱到底。蒙雪,你安排人多准备些青苔备着。” 将计就计,陪人演戏。 她虽没有第一时间猜到是谁做的,但是华昀婉已经盘算到只要自己没有走右边的那条路, 让对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中计,对方就一定会悄悄派人毁去证据, 然后等待第二次机会谋害她。 可她深知自己不会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当自己第一次没有中计的时候, 就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她才不会留给对方再次下手的机会。 故而华昀婉先让自己假意摔倒,令太后震怒, 再让蒙雪悄悄在道路上铺满青苔,最后让陶姑来点破最后一句话,顺理成章的引太后身边的人去调查。 隐藏在暗处的蒙雪,早就知道销毁证据的人是谁, 她在暗中有意无意的提供了线索,沿着这做事的人自然不难查到下令的主子是谁。 若浮扶着华昀婉回了厢房: “可真爽快,这下子恶人有恶报,娘娘好谋算,将人直接料理了个干净!” 华昀婉才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儿,司徒娇就出现在了门口:“别装了华昀婉!” 华昀婉执壶倒水:“五公主喝水吗,我情况特殊,这屋子里还没有煮茶。” 她一把将房门重重关了过去,怒道: “华昀婉你什么意思? 昨日我已经好心提醒了你,可你为何要置唐诗如于死地? 唐诗如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情同姐妹, 昨日将消息暗地里透露给你,已经算我报了你祁王府的恩了,你居然将计就计,将人害得那样惨!” 华昀婉看了若浮若休一眼:“你们都出去吧。” 她将倒满清水的茶杯往前放下,不急不慢的说着: “五公主能念在那日和亲一事上报了我祁王府的恩,我很是感激不尽。 可作为我自己来说,唐诗如我是如何都不会放过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这一计不成,还会在这普觉寺中再生一计的。 如果你是我,是选择日防夜防,还是选择一招制敌呢?” 她清亮澄明的眸子带了些浅淡笑意,拂了拂衣裙,抱着肚子坐在圆桌前的凳子上。 司徒娇一直站着,插着腰喝道:x “真不知三皇兄看上你什么了,一副温柔外表下装了一颗蛇蝎一般的心肠!” 她本来是想报了祁王府的恩,所以就多了一句嘴,可她并不想让唐诗如下场这样惨的。 “念恩的人,心肠再坏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五公主之所以恼怒,是觉得自己害了唐诗如,所以心下愧疚。 可今日想必你也听出来了,唐诗如在最后一刻是想要将你拖下水的, 试问,这样的姐妹你还敢认?” 华昀婉抿下一口热水,声色平和。 司徒娇眉心拧成一个结:“诗如绝不会拖我下水,你少在这里胡乱栽赃她! 你现在快点想办法,让皇祖母松口,可以让诗如回公主府!” 华昀婉起身走到门前:“蒙雪,将人带进来。” 蒙雪将一宫女带了进来扔在地上,抽出腰上的佩刀横在她脖子前: “五公主可记得此人是谁?” 司徒娇打量了她几眼,这不是自己的身边人,但看着有些面熟。 她眸子转了转:“我想起来了,这宫女是我宫里的,可只是下等宫女,并不在我近处伺候。” 蒙雪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锭:“下等宫女,既不得宠何来这么大一枚金锭。” 说完,她一脚踩在宫女身上:“还不快说!” 宫女匍匐于地:“玉郡主给的……奴婢知错了公主,求公主饶奴婢一条性命吧公主!” 华昀婉冷笑:“这宫女知道自己不得宠,所以是很容易被外人策反的。 五公主不妨设想一下,倘若我真的在那条路上出了事,以这样诡异的方式, 你难道真的觉得皇祖母的人一点都查不出来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王爷的消息了吗 “这个时候总要人顶上去背锅的,唐诗如可不笨,她不会有了上策而没有下策,将自己给套进去的。 所以她算计到了你与我祁王府从前的仇恨,毕竟你母妃的确是因我而入的冷宫, 然后她再让你宫里的宫女指证你,一切都会显得顺理成章。 到时候她的私仇也报了,你也替她默默背了黑锅,她一定在被窝里笑出声来。” 华昀婉侧眸看了看面色复杂的司徒娇,清澈柔婉的眉目里含着机敏的笑意。 司徒娇听后只觉脊背发凉,其实唐诗如对华昀婉的计划她是知道的,华昀婉分析得并非没有道理。 唐诗如不可能只有捕杀之术,而没有脱困之术。 蓦的,她眸眶猛地红了起来,颤声低吼道: “我与她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居然这般算计我! 倘若事情不可挽回,这谋害嫡皇嗣与亲王妃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宫女继续苦苦求饶: “五公主饶命啊,都是玉郡主胁迫奴婢的,是她让奴婢在祁王妃出事以后出来指证都是公主你做的。” 司徒娇一脚踢在宫女身上,很是用力:“你给我闭嘴!” 她唤来身边的亲信:“带我去见庶人唐诗如!” 不过半日,蒙雪便告诉华昀婉:“启禀王妃,庶人唐诗如死了。” 华昀婉挑了挑眉:“想不到五公主倒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样的性子挺好的。” 日子过得很快,她问:“蒙雪,有王爷的消息了吗?” 蒙雪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不仅没有祁王的消息,就连她大哥蒙江的消息也没有。 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司徒尧的消息,她也不知漓河一事到底棘不棘手。 外面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心底空落落的。 她知道司徒尧这个人做事很拼,所以常常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华昀婉按着太阳穴揉了揉,这几日睡眠也开始变得不好, 若浮说是孩子越来越大的缘故,到了晚上会很活跃,所以影响了睡眠。彡彡訁凊 可连着好几日后,食欲都开始下降了。 “蒙雪,再派人去官驿打探,或直接派出探子去打听,总之我要尽快听见王爷的消息传回来。” 华昀婉看着窗外云雾秋霜,声色低沉的说着。 花弄影的人送来消息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她拿着信笺一一翻看着,这萧别晏的确不简单, 因为能查到的东西非常之少,顶多知道从前地狱宫殿乃他所创,无非是为了圈钱。 华昀婉拿着这些东西连忙去了顾太后那处,这件事如果解决不好,就像藏在司徒尧背后的冷箭,防不胜防。 可不料在门前碰见了云姨,她奇怪的看着丹云:“云姨,你在这里做什么?” 丹云拧眉,眼底有些泪光: “我想来看看太后,可不知用何种身份,再有半月你们就该离开了。 我真的忍不住了,她怎么长了那么多的白头发。” 华昀婉看着她伤心的样子,自己也难过了起来,拉着她的手: “我有办法,你跟着我进去吧。” 入了房门,顾太后正在诵经礼佛。 华昀婉神色有些凝重: “皇祖母,昀婉过来是想要问你一些关于南梁质子萧别晏的事情。” 顾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 “南梁质子?前些阵子又跟阿尧打架,又传了些风言风语,哀家都已经打压了,你这是?” 华昀婉:“我只是不明白,萧别晏既然是质子,为何在北齐皇宫有那样大的自由? 感觉他不像质子,更像皇子,一直拨弄是非。” 顾太后在小几旁坐下,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两国质子交换,意在互为掣肘,选择仅次于皇后所生的孩子过去交换。 咱们北齐交换过去的质子是温佳贵妃所生的,温佳贵妃本是京华世家最具盛名的才女, 入宫便为昭仪,是因为儿子成了质子所以才封为贵妃的。 皇帝疼惜自己的皇子,温佳贵妃借此哭了好一阵,所以北齐与南梁达成了协议,善待彼此的皇子。 所以这萧别晏一直在北齐过得都很滋润,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在南梁的皇子好过些。” 华昀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顾太后: “可萧别晏想要的不仅仅是滋润吧? 他恶意挑拨与祁王府的祸事,引执掌禁卫军兵权的祁王在宫禁内斗殴,影响极其恶劣, 说小点叫不守规矩,闹大了,在御史台那边可又是好一顿弹劾,届时王爷手中的兵符又有动荡。” 顾太后沉了脸色: “好一个萧别晏,要不是看在北齐也有皇子在南梁的份上,哀家可不会饶了他。” 华昀婉问:“温佳贵妃,可是昀婉从未在后宫见过。” 顾太后摇了摇头,叹道:“她的儿子被抱走后,温佳贵妃便与皇帝决裂了。 就在普觉寺更高的一座峰上带发修行,这都许多年了。 想起从前温佳贵妃与丹云的关系是最好的。” 丹云在一旁神色一颤,她抬眸看了看顾太后。 华昀婉点点头后又说: “关于萧别晏,只要能压制住便是好的,毕竟他是南梁那边的人,尽早控制比较好。” 顾太后转眸对上那道复杂的目光,问道:“对了,你娘来是找哀家有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是在担心祁王,还是司徒尧? 华昀婉连忙道:“哦,我在来的路上刚好碰见了我阿娘,她说她想要下棋。 皇祖母,您不是最爱对弈吗,咱们今晚不妨就来大杀四方?” 她记得云姨曾经对她说过,顾太后与她对弈可以通宵不睡觉,必须分出胜负,所以经常待在建章宫里。 从前因为这件事,皇帝很有意见。 顾太后笑道:“哀家可不想欺负人,你阿娘病还没好全呢。” 说完,她将那些信笺一把收好:“映荷,这些东西你收好。 回去了记得通知皇帝,派人好生看管萧别晏,圈禁在宫中算了, 哀家怀疑萧别晏与朝中重臣有勾连,要不然不会生了夺阿尧兵权的心思。” 华昀婉已经将棋盘推了过来:“皇祖母话说太早了,手上过过才知道。” 丹云连忙坐到了小几的另一边:“太后娘娘,今晚通宵吧!” 顾太后忽而想起,曾经丹云也说过一样的话,她说,长秋姐,今晚通宵吧! 恍惚了一下,索性就答应了。 华昀婉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话好似还挺多。 她在一旁默默看着,歪着脑袋神游,想着漓河治水的事情,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算了别想了,不关自己的事。彡彡訁凊 丹云笑道:“昀婉,你怕不是在想祁王了吧?” 顾太后也笑着:“肯定在想,她们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呢。” 华昀婉:“……” 丹云继续说:“我看你这么无聊,要不你说说你与祁王的趣事啊,让我们都听听你是如何拿下他的。” 顾太后也附和道:“是啊,咱们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先唱唱你们祁王府的吧。”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可不是什么趣事…… “皇祖母与阿娘就好好下棋吧,你们就想看我乐子。” 她嗔怪的看了二人一眼,相遇的时候可不是什么趣事,简直就是死里逃生…… 丹云执白子落定,胸有成竹:“我赢了。” 顾太后端过茶杯猛喝了一口,连忙放下:“哀家怎么又输了!” 她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这哪里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明明就是头脑特别聪明的样子。 明慧方丈是不是将人医治好了自己还没发现? 丹云道:“漫漫长夜,还早着呢。” 华昀婉可是要按时休息的人,直至次日清晨她去顾太后厢房里问安,才知道太后才刚刚睡下。 映荷好笑的道:“太后娘娘昨晚输得摔杯子了,好不生气, 说这么多年除了丹云有这个本事,其余人根本不可能让她连输一晚上。” 华昀婉垂眸一笑,看来昨晚顾太后与云姨心底都是非常开心的。 别样的重逢,也是一种重逢。 她原本也打算去看看傅霖澜的,可自从那次自己在鲁国公府与她阿娘闹翻了以后, 这次到了普觉寺傅霖澜似乎不愿意同她讲话,自己顶多是在夜里去找找云姨说话。 蒙雪递来一封信笺:“王妃,漓河发回来的消息。” 华昀婉连忙摊开信笺自仔细的看了起来,上面大意是说,祁王此番前往漓河,一分赈灾银都没带去,自入漓河后不久,城中时发暴乱。 王爷前不久撤出漓河城,前往他处强行调兵。 一分赈灾银两都没带去…… 强行调兵…… 华昀婉呼吸都有些凝滞,可远在普觉寺,她是一点力都用不上。 撑着桌子坐了下来,内心久久不能安定。 看来此次司徒尧根本不是去漓河治水的,而是像他从前说的,是去治人的。 可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要调兵,调兵不就是打仗的吗,可打仗就要死人了…… 连着好几日,华昀婉都有些神思不宁, 可她谁不敢讲,顾太后与云姨若是再跟着担心,那可就真的不好了, 所以这一切她自己在默默承受着。 不断让蒙雪派出人去打探,可自从收到那封信笺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若浮赶紧熬了安神的药,让她喝下: “娘娘莫要胡思乱想,如王爷这般强悍的人,不会有什么的。” 华昀婉捧着碗苦涩的笑了笑:“你说我是在担心祁王,还是在担心司徒尧呢?” 若浮怔愣的抬眸:“这不都是一个人吗?” 华昀婉不再多言,可司徒尧不经常这么问吗,问自己到底是华昀婉还是祁王妃,或者又是华军师的。 距离司徒尧前往漓河再过一日就是一个月了, 华昀婉依旧没收到关于漓河的任何消息,就连东宫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却又无法立即告知皇帝,免得皇帝又说他办事不力,或是破坏了他的什么计划。 可她在心底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即便不是华昀婉也是祁王妃, 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这么看着不管,明日便提前下山。 强行调兵一事,兵部赵明虎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死了,你会不会象征性的哭一下 风声稍急,凉夜星寒。 华昀婉睡的那张床其实已经柔软得不能再柔软, 可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直到半夜才浅浅睡去,夜里梦魇不断。 房门轻轻作响,被人推开时,尚是带进了山间的凉风,冷得彻骨,吹灭了屋内的最后一盏微光烛火。 司徒尧一袭黑色丝绒缎花紧身长袍,外罩同色如墨的披风。 肩上落雪早已化入布料里,带来了更浓厚的冰冷侵入肌理。 他终是带着一身风霜尘埃与戾气,像一阵风似的归来。 在屋内圆桌旁静静坐下,双腿张开,中间立着一把长剑,双手就这么放在剑柄上。 借着月光,目光落到半透明幔帘内的华昀婉身上。 他见华昀婉一直在缓慢翻身,像是睡不安稳的样子。 彼时深夜,他沉默着,并未去叫醒她。 天光不明时,华昀婉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与司徒尧站在悬崖上,他拉着自己往下跳。 她失声吼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这么突然的撞进了一人的怀中,那人手掌一下子放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她尚未反应过来,正要呼救蒙雪,被黑影抓住了手臂:“一月未见,你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司徒尧邪气深邃的眉眼看了看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华昀婉,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真将本王忘了?” 华昀婉怔怔看了他半天,低声道:“司徒尧,你……怎么这么突然?” 她看见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那块石头才算落了下来。 可想起他送的那把伞,心下又是一沉,有许多话一时间却说不出来了。 他沉了沉眉:“一月不见,都不说句好听的?” 这么久了,怕不会还在生气吧?毕竟是在她生辰前一日走掉的。 她挨着他的衣袍不觉温暖,只觉冰冷,还是湿的,可自己随行的行李中并无男子衣服,于是真诚的道: “要不你先脱了衣服上床来?”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嗯,这句好听。” 华昀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哦,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徒尧靠近她,附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想司徒尧这个人了吗?” 没等她作答,轻轻掐着她的脖子往面前一带,朝着她温软的唇吻了上去, 吸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将这一路尘埃与疲惫血腥都散了去。 唇舌缠绕,带着些久久不见的酸楚,饶是吻的有些忘情。 他单手搂着华昀婉的身子,又咬了她嘴唇一下,她眉头一皱,可却没有说什么。 霸道而强势,是有些失了力道,像他一贯的作风。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散吗? 华昀婉眸底有些发红的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 “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去漓河整整一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多想的人,这几日,自己已经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可以写十部情节跌宕起伏的话本子了。 司徒尧靠在床沿边搂着她,戏谑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象征性的哭一场?” 华昀婉拧了拧眉:“你活着,我每天也可以哭给你看。” 司徒尧漆黑的眉眼闪了闪,谑道:“那你现在哭一个。” 他话刚刚说完,华昀婉侧眸过来时,有些委屈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低落在雪白的前襟上,开出一朵朵水色莲花来。 司徒尧见她落泪,不是伸手替她拭去眼泪,而是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演技真好。” 华昀婉垂眸:“我没有演。” 司徒尧再次搂了搂她:“走吧,下山。” 华昀婉起身从床上下来,让人送来热水与炭火: “你身上真凉,真的不将衣服换下来烤一烤吗?” 侧眸时,司徒尧已经靠着床沿睡着了,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天光微亮时分,华昀婉去向顾太后此行,临走前她对傅霖澜道: “阿娘好生在普觉寺养病,等病好了我亲自来接你回去。” 明慧方丈说,傅霖澜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不过还需要时间静养。 傅霖澜:“回哪里,桃花村还是鲁国公府?” 华昀婉知道她想回的是鲁国公府:“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她侧眸看向望舒:“你愿意跟随我回王府吗?” 望舒想也不想的答道:“不用了王妃娘娘,奴婢在普觉寺照顾您的娘亲挺好的。” 华昀婉勾了勾唇角,不再多言。 第二百四十章 你想白头,随时都可以 清晨时分,山间下了一场小雪,裹挟着绵绵细雨落下,让山道变得有些泥泞不堪,一路走得极慢。 本来一日的路程,却走到了夜幕时分,街道上都已经静悄悄了。 司徒尧靠在马车里睡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血战完后,他这是七天七夜不曾闭眼睛了。 “听你那医女说,你这几日食欲不振?”他问。 华昀婉点首:“这几日口味变得很奇怪,一会儿想吃酸的,等酸的来了又想吃辣的,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要吃什么了。” 她说完,突然来了感觉: “哦,比如现在就想吃菘蓝酥,菘蓝露,菘蓝糕,越甜越想吃……” 司徒尧掀开车帘:“去问仙楼。” 京华城里做甜点最出名的一家店铺,每日都有人排着队买东西。 华昀婉想吃的这个东西,就是问仙楼里的招牌。 其实她就是这么随便一说的,她这个有孕的人,时常嘴馋,变化无端。 华昀婉轻声道:“还是直接回王府吧,现在京华城已经宵禁了,问仙楼肯定打烊了。” 马车最终还是在问仙楼门前停了下来,不过没有意外的是,问仙楼的确已经打烊了。 蒙江走过去敲了敲门:“店家,开门。” 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司徒尧戾气深重地走过去,一脚踢在门上,砰的一声,动静极大: “再不滚出来,可就要硬攻了。” 大门开了,瞧着是一小二样子的人探出了头,打着哈欠: “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没看见问仙楼打烊了吗?去去去,明日再来。” 司徒尧揪住小二的衣襟,从里面将人生拽了出来,那人脚后跟都被提得有些离地: “听好了,将你们店里所有的菘蓝酥,菘蓝露,菘蓝糕都拿出来,全部打包。” 小二被他拽着衣襟,奋力反抗着:“你这要做什么,半夜里打劫杀人吗!” 司徒尧幽暗的眉眼微挑,换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开始用力:“再废话一句试试?” 语气慑人,冷得可怕。 小二眼睛环视一周,见马车周围站了一圈的黑衣侍卫,为首的这个黑袍男子身形甚为高大。 面色阴狠,瞧着极为渗人。 他立马咽了咽唾沫,哭诉道: “小店……小店的东西都是每日打烊前就卖完的,现在是真没有了啊, 小人只是个跑堂值夜的,客官想要吃小人也真的不会啊!” 华昀婉在后边拉了拉司徒尧的衣袖:“算了吧王爷。”x 小二愣了愣,王爷…… 怕不是祁王殿下吧,感觉很像。 司徒尧回眸看了华昀婉一眼:“闭嘴。” 彼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雪,雪花裹在风里,她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小暖炉早就不暖和了。 可司徒尧坚持的事情就会很坚持,她也没有办法。 司徒尧又看了一眼她,侧眸对蒙江在耳畔低语了几句。 他背着手慢慢走了过来:“罢了,你今日是没这个口福了,回府。” 他牵起华昀婉的手往马车那边走去,她细腻感受着他手掌的触感,厚实却又冰凉,怎么那么冰啊? 墨色天际中飘来了的簌簌小雪渐渐变大,点映在黑夜里分外鲜明。 凝玉般的白色雪花轻轻飘落在二人的头上、肩上,头上像是一夜白头般。 华昀婉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手里,她扬首望着天空: “来时不见雪,归去尽白头。可是啊,白头若是雪可替,何来世上伤心人呢?” 司徒尧深邃如墨的眉眼落在夜里泛着黑曜石一般的光,眼底满满倒映着她头上的白雪: “你想白头,随时都可以。” 她站在马车下,并未一步垮了上去,在心中纠结良久:“司徒尧……” 他沉声:“嗯?” “你送我的生辰礼是认真的吗?” 她说完又后悔了,自取其辱吗这不是? 他要是不给自己留面子说了出来,她可回不起体面的下一句。 她幽幽侧眸,沉静的眼神变为惊恐, 司徒尧就这么在他面前栽了下去,像一座山崩塌一般。 “司徒尧!”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受不了就咬我,让我分担你一半的痛好不好 司徒尧眼睛一闭就倒了下去,一切猝不及防。 华昀婉抱着肚子,行动迟缓但也跪了下去,一把掐住他的人中,急声道: “王爷这是怎么了?” 蒙江蒙雪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将祁王扶上马车,一路疾行赶往王府,众人面色都很难看。x 梨花落里,若浮把着脉。 司徒尧眉心一直紧蹙,手握成拳,浑身防备的姿态,手臂青筋直冒,若浮根本不好为他诊治。 “王妃娘娘,王爷这般紧绷着,着实不好准确的摸脉象。”若浮蹙了蹙眉。 华昀婉走了过去,拍了拍司徒尧的手背, 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将司徒尧的手掰开,轻轻放在床沿边。 “若浮,王爷到底怎么了?” 蒙江在门外急声道:“王爷的伤口应该是在后背,若浮大夫,你再仔细看看!” 蒙江进来与若浮一起将司徒尧翻身过来趴着,再将他黑色披风与衣袍脱下, 仔细看才发现后背的鲜血都已经渗到了披风上,只是在晦暗夜色里,华昀婉并没有发现。 她触目惊心的看着他后背上那条血淋淋的刀伤,一直从右肩头下面划到了左肋骨, 刀口很深,周围一圈都已经红肿,微微溃烂了。 若浮拧眉,严肃道: “蒙江统领,你再叫几个人进来按住王爷! 王爷伤口溃烂,我必须要将腐烂的肉给他剔了,要不然这伤口会一直烂下去。” 话完,她已经拿着小刀在烛火上翻来覆去的烤了,还准备了烈酒。 华昀婉眼底发红的站在床沿边,身体僵直,心中早已是乱雪横飞。 剔肉,往伤口上撒酒,活人都要给疼死。 “若浮,你有没有轻一点的法子,这样太疼了……”华昀婉咬着唇,艰难的问道。 若浮摇摇头:“王爷这伤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了,如若发了高热退不下去,人没了都是有可能的。” 华昀婉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凝迟了好几分,低声道:“好。” 为什么他每次受伤,都是在鬼门关前来回。 心揪得更紧了。 侍卫进来强行按住了司徒尧,可若浮的刀子一过去,疼痛刺骨,床上的人便开始受不住要反抗。 司徒尧习武之人,力大无比,一直晃动让若浮不好操作,手里的刀微微颤抖。 “王爷,您就忍忍吧,现在必须要尽快处理。” 她又看向蒙江:“再用力,一定要按住王爷,一点也不能动弹,要不然我的刀更危险。” 来了三四个人围在床前,根本按不住这头受伤的恶狼, 他在夜里发出嘶哑的叫声,混着血的味道,糜烂溃败着。 “不行啊,王爷已经开始发烧了,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若浮着急了起来,一双眼睛赤红的盯着前方。 她看着祁王已经有些失去神智了,只剩下本能的反抗。 迷蒙间,司徒尧浑浊的说了一句,声音很小:“蒙江,人绑来没?” 只是众人没怎么注意到这句话。 华昀婉将人拨开:“你们都让让,我来吧。” 她坐在床头,玉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抚顺着,一把将自己的手臂递到了司徒尧的嘴边: “你受不了就咬住,让我分担你一半的痛好不好? 我虽不能替你上战场,但我会陪着你疗伤。 你就乖乖听若浮的话,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 华昀婉眸底柔和的说着,灯光下的她,连云鬓上佛簪的光都温柔了起来。 那簪头上的伽蓝菩萨小像安详宁和,似在看着司徒尧。 蒙江想要阻挠,却被蒙雪按下了手臂:“先让王妃试试吧。” “若浮,开始吧。”华昀婉道。 若浮坚定的点点头,小刀便试探性的伸了过去。 司徒尧半昏迷状态,一声闷哼,张嘴就咬住了华昀婉的凝白如玉的小臂。 所幸的是,已经不再剧烈反抗,只需要一个人轻轻按住他的背。 小刀一刀一刀的划去腐肉,司徒尧浑身绷紧, 脸上瞬间变得涨红,额角青筋直冒,头上渗出冷汗来,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 华昀婉的手臂上传来牙齿咬破皮肉的剧烈痛感,她猛地蹙眉,闭上了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蒙雪有些不忍,毕竟王妃是个连刀都提不动的人,从未习过武,身子骨柔弱,这肌肤之痛,安能忍受过去? “王妃,要不给王爷嘴里塞一块锦帕吧,您这样受不住的。” 华昀婉声音有些颤抖:“无碍,我没事。” 蒙雪眼睛瞪着那鲜血淋淋的后背,王爷这才算是真正的静了下来。 她不禁感叹,或许人,有时候才是最好的良药吧。 司徒尧昏迷间又说了一句:“做好了没,等着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她是他这世间唯一的解药 腐肉被迅速剔除下来,若浮拿着灯四处扫了扫,勾着身子再次确认了几遍: “蒙雪副统领,将酒拿来吧。” 若浮又担忧的望向华昀婉: “王妃娘娘,伤口上撒酒,会比剔肉更疼,疼得更久,您要不将手腕收回来吧。” 司徒尧昏迷之间咬住的东西,令他不再乱动。 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宁静优雅,馥郁迷人,是宽慰痛楚最好的方式。 华昀婉只觉自己的手臂已经痛得有点失去知觉了: “倒酒吧,第一场我都陪他挨过来了,无惧第二场。若浮,速战速决。” 那烈酒一下子倒入司徒尧的后背,与血交融,瞬间将整个床铺湿透。 若浮说的没错,酒对伤口带来的刺激,远比剔肉来得更刺痛。 司徒尧浑身痛得抽搐了起来,闷哼一声后,牙齿一用力,再次没入华昀婉的小臂,鲜血从唇边流了出来。 华昀婉倒吸一口凉气,痛得她两眼眩晕,死死咬住银牙。 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混着鲜血湿漉漉的伤口,被若浮用棉花慢慢清理干净,再将肉缝了起来。 撒上最好的金疮药,与蒙江一起缠绕着纱布,直到打上最后一个结,这才算是结束了。 彼时,天光已经大亮了,院子里的雪已经化了一半,侵入泥土里,潮湿又冰冷。 华昀婉将手臂缓缓抽离,她咬住嘴唇倒吸一口凉气。 若浮见了又是眉心一拧: “王妃,您为何要这样做啊,您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最理智的人吗?” 两排血淋淋的牙齿印烙印在手臂上,鲜血直流,这伤口是真的有些深。 华昀婉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若浮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在埋怨: “所以即便是送了伞,您也不介意的吗?皮肉之痛,您生生忍了那么久,这么做值得吗?” 她抿了抿唇:“真正的值得,是从不问值不值得。” 若在心底盘算计较了一番,那肯定是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了。 门外候着两个厨师模样的人,可华昀婉不记得王府有这模样的厨子。 她抬眸打量了几下:“你们进来吧。” 两位厨师端着两个托盘,脸上还有红掌印,两个人微微发抖。 华昀婉看向蒙江:“这是怎么一回事?” 蒙江道:“昨日王爷命属下派人去将问仙楼的厨师绑来了王府,专门给王妃做那几道甜点。 王爷说雪夜风大,岂有王妃站在雪天里等几个厨师来的道理。” 华昀婉用另一只手轻轻捻起那新出的,还冒着热气的糕点,x 轻轻咬了一口在嘴里,分外的甜,就是她想要的那种甜到齁的甜。 忽而觉得手腕的痛,稍稍减淡了一点点。 “放他们回去吧,记得多给些银钱。”她脸色随即缓和了不少,可眼下也挂了一圈乌青。 四五个丫鬟进来将屋子迅速的清理干净,浸湿的床榻换上了最温暖柔软的绒被。 屋子里支了炭火,放了好几瓶梅花,散着清冽淡香。 司徒尧上药后,已经沉沉睡去。 密集卷翘的长睫垂在眼睑,鬼斧神工的面容安静得像天宫中的神明,也似地狱归来的恶魔。 过了一日,众人神经没有那么紧绷了,她才开始问起这一次的事情。 华昀婉坐在浮清池的书房里,手臂还是在疼,她按着跳动的太阳穴, 沉了脸色看向蒙江:“王爷此番漓河之行,到底瞒下了多少事?” 蒙江看了一眼华昀婉,心下一愣,俨然是被说中了的感觉。 华昀婉:“事关王爷安危,你没必要瞒着。” 蒙雪推了推她大哥:“你快说啊,为何整整一月就只有一封信笺,害得我担心了整整一月!” 蒙江拱了拱手:“回禀王妃,王爷此次漓河之行甚为艰险。 王爷从一开始便知道漓河之行,根本不是治水,而是治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雨水减半的冬日里前往。 这件事是皇上多年以来的心病,治了多年都是无功而返, 可朝廷每年送去的赈灾白银从未停过,皇上下了决心,此番漓河若是治水成功,便记大功。 亲王与皇子,还有大臣都相继请命前去,争势火热。” 华昀婉看着他:“所以王爷也争了?” 蒙江点头:“嗯。皇上开出了期限,至多半年,至少四个月,必须将漓河的问题彻底解决。 有人说自己五个月,有人说自己四个月,权王殿下也站出来说自己仅需三个月便可解漓河之困。 王爷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说自己至多一个月。 所有人都不信,但王爷自己立下军令状,若满一月不能解决漓河之困,他可随时放弃亲王尊荣。” 华昀婉心下有些狐疑,她多了解的司徒尧,不曾这般看重名利过。 “王爷为何抛出那样大的代价?”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所以王爷又去拼命了是吗 蒙江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王爷说……说,去给王妃挣一个皇位继承人回来。” 华昀婉瞳孔震了震:“为我?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皇帝开出了更大的筹码?” 蒙江道:“北齐朝廷奖惩言明。 按照这一朝的规定,为国立下大功者,若是官员可连升三级; 若是皇子便可直接封为亲王; 若为亲王,如没有储君,便直接册封为太子, 若有储君,则册封为皇太弟,成为江山的第二继承人。” “所以王爷又去拼命了是吗?”她声音低沉了下来。 蒙江紧锁眉头:“嗯。 王爷要走了工部侍郎华松涧华大人,他让华大人该怎么治水就怎么治水,该如何修堤坝就如何修堤坝。 而王爷自己有自己的安排,这一路下来,都是在治人。” 华昀婉:“所以王爷没有带走一分赈灾的银两是有原因的,我猜想最终赈灾的钱,都是被他治住的人出的吧?” 蒙江:“是的。王爷带着玄刹卫与从京华稽查司临时调出的人,一路策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漓河,开始暗中走访。 而华大人依旧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按照正常速度,以马车前往。 所以一开始我们都是暗中进行的。 等到了漓河才知道,街上流民四起,时有暴乱,局面很是混乱。 我们的探子根本就不用仔细调查,很容易就摸清楚了问题,这往年的赈灾银两与粮食几乎都进了那些贪官的荷包。 那堤坝年年坏,便要年年修,这需要银子; 百姓遭了洪灾,良田与房屋被毁,没有饭吃没有屋子住,所以到处流窜。 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里也掺了石子,他们将这东西熬成清得不能再清的白粥给百姓们吃,却不去解决真正的问题。 所以漓河年年都有流民暴乱,有人饿死,有人造反, 这些官员便可以上报朝廷赈灾粮不够,所以朝廷每年都不停的给银子给粮食, 朝廷越大方,这毒瘤便长得越好。” 华昀婉冷笑:“把下雨的权力交给了卖伞的人,这雨还会停吗?” 随后又问:“那这么多年朝廷派去的官员,没一个发现的?” 蒙江双眼含愤: “华大人去的当天,当地官员就送了十来个姿色艳丽的美人,还给了几箱子黄金。 华大人拒收后,便遭到了第一次暗杀。” 华昀婉倒吸一口凉气,她脊背直直发寒,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三哥,这一次都险些栽在了漓河: “所以朝廷的人一旦入了漓河,要么接受他们的贿赂选择闭嘴,要么就会死在漓河。” 蒙江点了点头,沉声道:“对,王爷让华大人将东西都收下,他说真金白银会大有用处。 尔后稽查司中人便带着银两转战旁的州县,开始大量囤积粮食,粮食很快送到了漓河,以此缓解了流民暴乱。 华大人则是一心扑在了堤坝上,看是用引流之法,还是继续提高堤坝的高度来治理漓河。 王爷则是开始着手收拾那些官员,手段强硬, 杀了嘴硬的人后,将那些人的尸身挂在菜市口,让百姓们都看看这一次朝廷的决心。” 蒙雪问:“既然都已经兵分三路开始解决事情了,那为何还会有强行调兵一事?” 蒙江继续说:“漓河,咱们都小看这个地方了。 这个离京华最远的地方,这些人早已不将自己当做北齐官员,而是将自己当做了土霸王。 所以那些人早有准备,暗自养了不少兵士,军队训练有素, 玄刹卫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寡不敌众。 华大人与王爷从堤坝上刚下来没几步,堤坝便突然爆炸了,石块横飞,一下子就扎入了王爷的后背。 想来很是惊险,若他二人再在堤坝上多说两句,王爷与华大人……便当即殒命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件事很难温和收场了 华昀婉蹙了蹙眉,脸色冷然:“漓河官员,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杀亲王与当朝重臣。” 手臂依旧隐隐作痛,但比起内心的愤然,这不足十分之一。 蒙江:“堤坝被炸,河水迅速冲入城中,那几日便死了不少人。 王爷拉着不会水的华大人也险些溺死,场面相当惊险。 没过多久,那些军队便乌压压的按了过来,玄刹卫、京华稽查司与朝廷的官兵几乎是一场血战。 王爷派人出城强行从其余州县调兵,但没有兵部调令,军队并不服从。 所以玄刹卫通知了最近的官驿,用八百里加急赶往京华,一道一道救命的帖子送往兵部,就像石沉大海一般!” 蒙江越说越激动,双眸填满了恨意,巴不得提起砍刀将人再屠一次。 尸山血海历历在目,七天七夜血战,每一个人都是死里逃生。 华昀婉眸底开始发红,眼底里的血丝像阴森的藤蔓挂在眸眶里: “漓河的官员,是要自己称王了吗? 好似他们早有准备,炸堤坝便是重创朝廷的人,不想有任何人生还。” 怪说不得,这一月来就只有一封信笺送了回来,原来是真的遇见了生死之战。 “那后来你们又是如何突出重围的?”她问。 蒙江道:“北漠汗国的汗王从北齐离开,漓河是归国的必经之地。 汗王与北漠公主用自己的五千亲兵救了我们脱困,也是死伤惨重,后又一路护送了王爷与众人回北齐。 那北漠公主应该还有几日抵达北齐,只是那汗王已经归去北漠了。” 华昀婉神色稍有凝迟,她记得那北漠公主拓跋淑敏。 曾经与司徒尧联姻的和亲公主,那日太后寿宴结束后她见过的。 一双侵略性极强的眼睛,高傲娇蛮的北漠公主,她是记得的。 不过此时此刻并没有去深究,她只关心当下的事情。 华昀婉关心道:“漓河如今怎样了?” 蒙江一五一十的禀报着:“城中秩序已经逐渐恢复,华大人留了下来修建堤坝,部分河道选择引流,以待明年春天用来灌溉农田。 玄刹卫杀了将近一半的漓河权贵,另一半正在捆回京的路上。 王爷归来时只带了几人护卫,又是狂奔七天七夜,马都累死了好几匹, 路上又遇见杀手截杀,本就受伤的后背再次被杀手砍了一刀,这才九死一生的才到了普觉寺。” 司徒尧不经上报杀了将近一半的漓河权贵,这件事只怕又要让人做文章了, 朝廷里可不缺那些固执的老学究,满口仁义道德之人。 华昀婉已经开始隐隐担忧了。 漓河,是去治水,所以朝廷根本没有派重兵援助,也没有想到漓河那群乱臣可以私自豢养军队。 这一点,怕是对方早已算计到,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到了漓河的钦差,顺从则相安无事,不顺从的全都没命活着归去。 这也就是整整十年治水毫无作用的根本原因了,漓河在北齐最远的北边,可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华昀婉攥在手里的杯子紧了紧,指甲扣在瓷杯上泛了白。 怪不得那日让他脱下湿淋淋的衣服他不愿,就是不想向自己暴露他自己的伤口; 怪不得手脚一直炙热的他,可以浑身那样的冰凉。 可他一直忍着背后传来的剧烈痛楚与七天七夜不曾休眠的疲惫, 还在陪自己说话,还在为了她想吃的一口糕点,在寒冷的雪夜里与小二拉扯, 然而这些事,他是怎么做到脸上风轻云淡,又一字不提的…… 华昀婉从书案宽椅上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漓河之行,看来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朝廷每日都有八百里加急从四面八方传来,且每过一次驿站便有一次交接,将所有一个方向的信笺都混做一团。 这有心之人根本无法估计,也没有胆量去截杀所有赶往京华的八百里加急。 况且你们从漓河发回来的消息,我是收到了的。 这也就说明,漓河传回来的消息是被顺利的带回了京华,只是救命的那几封,在天子眼皮底下给藏了起来。” 蒙雪表示赞同: “京华驿站是八百里加急的最后一站,信笺一到了京华,便开始按照该送去的地址分发。 王爷写的地址是兵部,所以这东西是被人按在了兵部。” 华昀婉沉吟了一会儿,后道: “蒙江,玄刹卫这次死里逃生,大家都辛苦了。 这几日,你们从漓河归来的人马就好生休息养伤吧, 王府的百草堂会一直供应各位的伤药,其余的事情交给蒙雪这队人马来做。” 蒙江闪了闪眸光,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暗卫,仿佛得到了慰藉。 随后她阴冷下面色吩咐道:“明日下朝,请兵部尚书赵大人前来祁王府喝茶。” 她声色从温柔变得少有的强硬,眼睛里泛着寒光,足见此事将很难温和收场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老子问你的是,喜欢不喜欢 华昀婉不禁冷笑,从前的祁王行事不按北齐律法来,世人说他残暴嗜杀; 而今他倒是讲些道理了,写信调兵,那又如何? 不照样被人暗害吗,不照样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吗? 他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命,也快没了。 可叹,这世道哪里会跟你讲规矩,它只会跟你讲实力。 梨花落的院子里寒梅次第盛开,粉白相映,冷冽清香萦绕在整个院落里。 华昀婉从浮清池走回来的时候,若浮正从屋子里退了出来:“王妃娘娘,王爷已经醒了。” 司徒尧的这一觉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两日多,整个人总算恢复了一些气色。 不过那刀伤在后背,他整个人只能趴着,令他有些恼。 华昀婉推门而入,屋子里温暖尤甚,褪下厚重披风后走到了床前。 还没等她开口,司徒尧开口的第一句便是: “东西味道都对吗,不对的话,就将那两个厨师的手砍了,换人重做。” 华昀婉看着他苍白如纸的病容,笑了笑:“很甜,很好吃,我都吃完了。”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澄明的眸子有些酸涩:“你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 司徒尧斜眼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过来,坐下。” 他让她坐到床头边上,挨着自己近些。 华昀婉很配合的坐了过去:“王爷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那日在马车前,问本王什么来着?”他问。 华昀婉垂下凤眸,有些不想提起此事了,可还是说道: “我问……王爷送一把伞给我,是认真的吗?” 司徒尧:“嗯,你不喜欢?”脑袋都想破了,费了那么多心思,敢不喜欢。 她微愣,她为什么要喜欢这个晦气的东西? “不存在喜欢不喜欢,王爷的意思我也明白,萧别晏暗中挑唆一事,的的确确让你丢尽脸面,王爷这么做无可厚非,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司徒尧眼神里透过一丝狐疑,下颌紧了紧: “华昀婉,你好好说话。老子问你的是,喜欢不喜欢?”他言语之间,加了些力道。 华昀婉冷声答:“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司徒尧见她脸色不太对,立即撑着从床上起来,扯到伤口时令他倒吸一口凉气:“给本王一个你不喜欢的理由。” 华昀婉被他给问蒙了,这东西送给谁都不会喜欢。 她有些激动,急声道:“我为什么要喜欢? 王爷难道不知道送人伞,就是要散了的意思吗? 当日你连面都不曾见我一下,就直接飞奔去了漓河,然后留下一把伞,这不是在和我说散了的意思吗? 好啊,你都说散了,我还能说什么?” 华昀婉有些难过,非要将话说明白了再伤人一次是不是? 司徒尧靠在床沿边虚眸看了他半天,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着牙道: “散?你化成灰都得攥本王手里,你说散?” 司徒尧抓的那只手刚好是被那日被他咬破的那只手臂,华昀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她浑身一颤。 “民间送礼习俗里,都是这么说的。”她吃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站起来离他远些。 司徒尧面色阴沉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她:“那你是不是在心底一下子就认了?” 华昀婉蹙眉:“王爷又要找茬了是吗? 这伞是你送的,我还能如何?是求着你说不要散,还是哭着闹着不认?” 她说完,叹了口气:“算了,你从漓河九死一生的回来,咱们先不说此事,先说说赵明虎吧。” 她不想这才见面就又闹一场,还不如说说朝廷上的事。 他从床上艰难地下了地,缓缓走过去抓着华昀婉的手臂: “华昀婉,你就是这么糟蹋本王心意的?什么散不散,送你伞的意思是……” 华昀婉挣脱了一下,那手臂剧烈疼痛传来,她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喝道: “放手,司徒尧!” 司徒尧见她小臂无力的垂着,觉得有些奇怪, 一把掀开她的长袖,赫然见到那纱布包裹的小臂已经渗出点点血痕。 她受伤了? 他瞳孔微缩,下颌再次紧绷,以一种将要杀人的语气问: “谁干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伞,是用来替你撑开风雨的 司徒尧唤道:“若浮,进来!” 若浮听见祁王极其不友好的声音,连忙从门外进来。 跨入房内便看见祁王妃手臂上的血色纱布,急忙给王妃挽起衣袖将纱布拆卸下来重新上药。 司徒尧见若浮将她纱布取下,亲眼见到那血淋淋的伤口时,头皮不禁发麻。 尸山血海都踏过了,可就是这手臂上的伤口令他心海翻腾,不由得紧绷住下颌。 伤口尚是有些深,是两排牙齿印。 若浮提醒道:“王爷别碰王妃娘娘的手臂,她这伤需要养些日子。且王爷自己也有伤,还是回床上歇着吧。” 司徒尧盯着那牙齿印,寒声问:“是谁咬的?”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狼咬的。” 他抬了抬手臂,脸色不太好看:“你下去吧,本王来为王妃上药。” 司徒尧轻轻接过华昀婉的手臂,从前凝白无瑕,现在上面烙印着两排深深的牙齿印。 他又不是没有养过狼,这是什么印记他会不知? 那晚昏昏沉沉之间的记忆想起来一些,他眸底猛地发红,沉默着给她上药、包扎。 这个女人怎么会傻到将自己手腕递到锋利的牙齿下。 良久,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心疼的说:“老子用不着你这么做!” 华昀婉:“……” 他虚着力掐住了华昀婉的脖子,握住她玉颈的手缓缓上移, 大掌磨砂她细嫩顺滑的脸蛋儿,一遍遍抚摸着,最终将她一把圈在怀里: “你心底是没有散的。” 他又问:“那把伞,你放在哪里了?” 华昀婉指了指后侧方:“在屏风后的箱子里。” 司徒尧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将那放着伞的锦盒打开,将那把伞拿了过来。 当着华昀婉的面前轻轻撑开这把伞, 才发现伞的里面画满了藤蔓缠绕的凌霄花,用金粉点缀,闪烁微光。 伞把上雕刻了一些枝干的纹路,正是凌霄花缠绕大树,盈盈生长的画面。 她瞳孔震了震,凌霄花,是司徒尧从前常说的花,他还让人在梨花落的主屋青瓦上盘了不少。 从这花的画风来看,跟自己从前额头上的那朵花钿是一模一样的。 “这伞内里的花纹与雕刻,都是你做的?” 司徒尧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伞放了下来。 轻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叹了一声: “婉婉,伞,为人遮风挡雨,也为人撑开风雨。以后,我来做你的伞。” 司徒尧一直觉得华昀婉是最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敢闯入声名狼藉,还杀人如麻之人的生命里。 来来回回,数次为他风里雨里,这样的生活,不该是一个弱女子该有的。 所以亲手绘制了一把伞送她,送她余生无风无雨,送她一世安稳。 华昀婉眨了眨清亮的眼,愣在当场,对上他有些沉痛的墨眸,心海一颤。 以后,我来做你的伞…… 这含义的反转来得太猛烈了,原来送伞还有这样的意思。 司徒尧果然是司徒尧,脑子想的东西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可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我以为你是真的要散了。” 那日她不曾将伞打开细细端详,若是看见了伞内的凌霄花,怕也不会误会这么深。 她似乎是真的辜负了司徒尧这一次的心思与情意。 辜负了他用提刀的手为自己温柔地画的花,辜负了他敛尽一身戾气为自己细腻的说着绵绵情意与誓言。 华昀婉心底的石头倒是落了下来,可心却被司徒尧揪得有些厉害。 司徒尧目光落到她手腕上:“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做这样的傻事,一定将你锁起来。” 华昀婉触及他的目光,内心有些酸涩:“我不觉得这是傻事。” 顿了顿她又道:“是我误解你了,也的确糟蹋了你的心意。这把伞,我很喜欢。” 她低眉时,又摸了摸那把极为精巧的伞。 华昀婉:“我以为是因为萧别晏之事,让你颜面尽失,所以你才要说散了。 可你也没给我一次问你的机会就走了,一走就是一月。” 这不,一见到他就问了吗? 那日,他人其实就站在王府门前,但他怕自己进来了就不愿走了。 毕竟第二日是华昀婉的生辰,这该死的女人虽然还在生气,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可他是准备去的。 可漓河之行,已经一点都不能耽搁了。 司徒尧又想起一事来,沉声道:“有一件事,本王还没和算账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以后别再这么拼命了 华昀婉眨了眨眼:“什么?” “生辰宴。”司徒尧沉声道。 华昀婉脸色凝了凝,因为司徒尧扔了自己簪子那件事,所以生辰宴是没有请他。 她认真道:“等过两日,我亲自下厨,单独宴请你可好?” 亲自下厨??? 司徒尧抬了抬手臂:“罢了。” 华昀婉看着手里的伞:“能不能看在我替你打压了萧别晏的份上,这笔账就算了?” 听见萧别晏这个名字,他就觉得很是晦气:“你将他怎么了?” “萧别晏已被禁足,圈禁在了宫殿里,虽然死不了,但也算重创他了。 他是如何用玉簪挑唆你,又是如何用我来刺激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了。 估计萧别晏背后有北齐参与夺嫡的重臣,还在想如何耍手段卸了你的兵权。” 华昀婉脸色有些沉重,因为那背后的人一直没有找出来。 经历了好几次暗害,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的。 司徒尧按了按太阳穴:“萧别晏的谋算,本王一早便知。” “那你还扔我簪子,发那样大的脾气,还说我与萧别晏是旧相识?” 她有些激动,原来这人心底什么都知道。 “祁王府少你缺你了?居然私下接别的男人给的东西,可不得扔了吗?”司徒尧说得极为义正言辞。 那是别人给的吗? 那是别人还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她自己的。 华昀婉看着他:“那你不还是去湖里将簪子捞回来了吗?” 司徒尧眸光杀来:“谁嚼舌根子了?” 华昀婉心下一沉,糟了,说漏嘴了。 谑道:“我胡乱说的,王爷怎么会跳湖捞簪子呢?” 司徒尧脸色冷了下来:“将蒙雪给本王带进来!” 蒙雪整日跟随她身边,不是她说的还能是谁? 正想问罪时,若休捧着一托盘站在了外边:“王妃,柳公子已将东西做好送来了。” 华昀婉连忙起身去看,真好,救场的东西来了。 这是那日她托暗器能手柳陌怀做的天丝甲。 在簪子一事之前,司徒尧不是说自己小气吗,什么都没送过给他。 所以就花了重金想托,为司徒尧打造了这一副天丝甲。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东西,居然耗费了那样长的时间,直到今日才送来。 她心想,司徒尧时常在外出生入死,有了这天丝甲,至少能护他一下。 华昀婉将东西摊开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让人特制的天丝甲,是用一种特质的丝线缠绕制成的,摸着柔软,但可令刀枪不入。 王爷以后可以穿在身上,当是护命的甲胄吧。” 司徒尧眼睛扫了扫,伸手接过那轻薄的天丝甲攥在手里,邪气的眉眼狞笑着: “开始担忧本王会死了?” 华昀婉拧眉看着他:“司徒尧,你也不能说句好听的?” 司徒尧不以为意,眉心却舒展了开来。 稍过一会儿,华昀婉突然认真起来,一双清幽的眼眸看着他: “司徒尧,以后别在外边这么拼命了。权位可以争,但命更重要。” 她想起蒙江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司徒尧是为她挣一个声势,可自己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次次都要你以血战来换,那就真不值得了。想来皇祖母的初心也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没有你活着重要。” 司徒尧半敛墨眸,唇角勾了勾:“知道了。” 这一次,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 翌日,蒙雪带着人马,在兵部尚书赵明虎的府邸候着,亲自将人提上了马车。 赵明虎走了一路,便骂了一路: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架朝廷高官,本官可是二品大员!” 赵明虎下了马车,抬头一望,才知是祁王府。 他冷哼一声,一身赤红官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祁王妃这是做什么?祁王殿下远在漓河,你这就私自接见外臣,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华昀婉端坐在王府会客前厅里的主位上,背后放了一盆青绿色的矮松,沉沉枝桠蔓延脑后。 她端着新炖好的燕窝,低眉顺眼的吃着,看不出来有一丝怒意。 赵明虎一边说,一边屁股就要落座在华昀婉的下方。 只听她淡声开口:“我让你坐了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没有点真东西,我敢绑二品大臣? 蒙雪揪着他的衣襟,将赵明虎从凳子边上拽到了前厅中央,又一脚踢在他膝盖后方: “跪好了,赵大人。” 赵明虎任职兵部尚书多年,从前也是从军之人,也是有一身武艺的人。 正想反抗,华昀婉清冷的声音传来:“赵大人,王爷从漓河发回来的八百里加急,你收到了几封?” 蒙雪死死按住赵明虎,他不得动弹。 赵明虎脸色一凝:“祁王妃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八百里加急,兵部并不知此事。” 华昀婉冷然看着他:“京华驿站前几天死了两个人,好巧,都是分发信笺的两个信使。 赵大人觉得只要将人杀了,再将信笺毁了,便没有人证物证了吗?” 他堂堂二品大员,居然被一女人押在府邸审问,满朝文武可没几人敢这么对自己。 越想越气愤:“祁王妃不过是亲王女眷,有什么资格审问朝廷官员? 你三番五次参与朝政,皇上没有降罪于你,实属仁慈,现在是想做什么,谋害本官吗!” 华昀婉云鬓上的凤尾金簪晃了晃: “北齐建国以来,上到太后下到亲王正妃,参与朝政,领兵出战的事情并不是新鲜事儿。 而且王爷在外拼杀遇见了小人算计,我这个祁王妃,难道就在京华城里喝着茶,烤着暖炉,就这么算了吗? 而且我今天让赵大人来,倒也不是什么审问,只是想杀了你而已。” 她说得轻飘飘,温和而沉稳。 赵明虎只觉好笑:“谋杀朝廷命官,你是有几条命,即便是亲王正妃那也是归北齐律法管的! 祁王是不是一个月没消息了,你心慌了,想让本官调兵啊? 我可告诉你,不可能! 你要是憋得没有办法,就直接上报皇上,让皇子下旨派兵救他的儿子, 不过这样的话,此次漓河治水,祁王殿下可就以失败告终了。” 这也就是司徒尧为什么只将信笺递到了兵部,而不是皇宫了。 因为调集数量不算很庞大的军队,只需兵部调令,而无需层层审批到皇帝那里。 这件事捅到了皇宫,即便胜了,也已经够不着记大功的级别了。 “所以赵大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想将王爷置于死地对吗?”华昀婉唇角凉薄的勾了勾。 赵明虎并不知晓祁王已经回到京华,司徒尧的归来,现在知道的人还很少。 秘密归京华,就是要看看这背后的人还要作多少妖。 侧面屏风背后半靠着的黑影,抿了抿如刀锋般的薄唇,发出一股彻骨的寒意来。 华昀婉按了按太阳穴,这赵明虎从进来到现在,气焰一直如此嚣张,瞧着可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蒙雪,你用用玄刹卫的法子吧,让赵大人一会儿好好说话。” 蒙雪抬手叫来了两个暗卫,将赵明虎拖了出去后便是一顿暴打脚踹,怎么痛苦怎么来。 玄刹卫审问犯人前,惯用的杀威的法子。 一盏茶后,赵明虎被丢了进来,面容上血迹横飞。 华昀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赵大人可能忘了,祁王府终归是祁王府,跟别的地方可不一样。 狼,生来就是狼,祁王府的规矩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 王爷此次没有杀了不服之人强行调兵,已经很是仁善,岂料你们居然想将人之置于死地。 说吧赵明虎,你背后的人是谁?” 眉宇间多了一丝厉色,她鲜少会这般动怒。 如赵明虎这样的尚书,头上如果没有皇室中人从中作梗,他何必来蹚浑水? 赵明虎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嘴依旧很硬: “你家王爷可是想要继承江山的人,你今日将我谋杀在祁王府,明日,他可一切都没了,如今的祁王府和从前可不一样。” 华昀婉忽而笑了起来:“你真当我这么蠢?用祁王府的未来赌你一条狗命?” 话完,一块纯金造的牌子扔到了赵明虎额头上,瞪的一声,他额头鲜血直流。 “赵明虎,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没有一点硬货,我华昀婉岂敢将朝廷二品朝臣绑来?” 华昀婉起身,撑着肚子在大厅里开始慢慢踱步,脸色冷得吓人。 赵明虎将金牌捡了起来。 那牌子正面写着“如朕亲临”,背面写着“免死金牌”。 他心神一震,祁王府居然有免死金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背后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难猜 她有了这免死金牌,即便是将自己杀死在祁王府,明日东窗事发也会安然无事的。 怪不得,怪不得这祁王妃胆子这么大,看来是今日动了杀人的心思了。 屏风背后的人狞笑了一下,倒是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相像了。 华昀婉斜眼看着他:“赵明虎,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是,今日你死在祁王府,等你死了,你赵府里的人,我会从江湖上买来杀手一一做掉; 这二嘛,就是你告诉我,让你毁掉信笺,按兵不发的人是谁。” 赵明虎怔怔看着那块免死金牌,沉默不语。 他怎么敢说,他说了,自己与整个赵府依旧活不成。 “祁王妃动手吧。” 华昀婉眉心一拧,这人看来是死活都不说的了。 他不说,找不出这背后的人,司徒尧这场劫难岂不是白受了? “蒙雪,想办法让他开口吧。” 赵明虎再次被扔进来的时候,两眼已经发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华昀婉知道蒙雪下手的技巧,这人肯定没死: “其实赵大人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你赔上整个赵家也不愿说的秘密,想必是说了与不说,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分量与祁王府怕是差不多吧?” 赵明虎嘴里含着血:“赵家,又不是什么世家,根基薄弱。 我赵氏一族早就已经立在悬崖之上了。祁王妃既然已经猜到了,那还问什么?” 华昀婉:“苏太尉,是他对吧?” 根据花弄影之前调查到的消息,赵明虎与苏太尉关系匪浅。 赵明虎的直系上司可不就是苏太尉吗? 他收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第一时间告诉苏太尉, 而苏太尉与苏贵妃苏云汀、权王司徒权又是亲属关系,如此推断,并不难猜。 赵明虎看了华昀婉一眼,冷哼一声: “猜到了又如何,你们有证据吗? 你以为权臣苏家,百年门阀世家,是那样好扳倒的? 我劝你还是留有余地,毕竟你家祁王是铁定回来不了的了。” 一只黑底金丝蟒纹的长靴踩在赵明虎的胸口上,幽暗的目光冰冷如地狱: “赵明虎,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 司徒尧背着手,唇角上扬着,狞笑的看着他。 赵明虎瞬间变了脸色:“祁王,你……你怎么一个月就回来了?” 司徒尧踩在他胸口的脚向下钻了钻,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这次也没将本王给弄死,有些失望了?” “我劝赵大人还是说出来,一起到朝堂上指证背后之人。 到时候王爷会想办法保住你赵府上下无辜之人的性命,让你死也瞑目。” 华昀婉面无表情的说道。 赵明虎眼角皱纹遍布,干皱起的面庞不由得冷笑:“事已至此,我赵明虎只能认栽。” 司徒尧将踩在他胸口上的脚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就因尔等想要本王死在漓河,所以从朝廷跟去的人,也因受牵累,随行工部官员、护卫亲兵,死了七之有八。 你们倒是在庙堂里争得火热,可死了的人,却被埋在漓河冰冷的河水之下。 赵明虎,按照本王从前的习性,在归来京华的第一晚,你就应该死了。” 蒙雪拿来笔墨纸砚,放在地上。 司徒尧寒声令道:“赵明虎,立即颁发调令,从北部州县派兵前往漓河驻守。工部的人,现在还有不少都在漓河。” 赵明虎没再反抗,将调令写完,盖上自己的私章,再从腰间取下兵部印信交给了蒙雪。 蒙雪拿着这东西,派出玄刹卫中人,飞奔漓河。 司徒尧坐回了软椅上,修长双腿交叠: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此次漓河之行,若是权王前去,你赵明虎怕是将兵部调令直接给了他吧?” 赵明虎:“王爷莫怪,微臣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冷笑道: “赵大人别忘了,你的主子,是当今皇上,而不是什么权王,太尉。” 事后,她问起司徒尧:“王爷,赵明虎此人,你有何打算?” 第二百五十章 起飞只需努力,而攀峰却需要守住心了 鲁国公府。 华秉章端着热茶抿了一口,问: “那萧别晏从前是算无遗策的,可此次因刺杀南梁太子失败, 含恨算计祁王,却不料反而暴露了自己,现在已经困于深宫了。” 江愁沉伸着手,在火炉之上烤着: “大人莫要担心,探子传来消息,萧皇子的人已经在北齐与南梁边境将南梁太子萧别山给杀了。” 华秉章眉毛挑了挑,笑道: “那看来这萧别晏还是有些法子的,不枉费老夫在暗中支持他多年。” 江愁沉身上的玉色长衫泛着火炉微光,他朝着火炉森然笑了笑: “大人近来倒也无需参与过多朝事,与萧皇子一般,选择蛰伏便好。” 华秉章:“为何?” 江愁沉拍了拍手:“进来吧。” 从门外飘来一阵甜香,两位模样很是娇俏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萧皇子说,过多的争斗,容易消耗自身实力。不如先选择蛰伏,等待时机。 他说了,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江愁沉说完,又指了指这两位女子: “大人,这是小人孝敬您老人家的。玫红长裙的是姐姐,叫红嫣; 着青绿淡色衣裙的是妹妹,唤作莲衣,二人是一对双胞胎。 是小人家乡的邻居,此番前来,是想投效到国公大人门下。” 华秉章放下茶盏,这二人生得貌美,姐姐妩媚,妹妹清绝。 他虚了虚眸,有些玩味儿的看着二人: “江郎费心了,投效就算了,不如就抬入府,纳为五姨娘与六姨娘吧。” 江愁沉眸光扫了扫紅嫣与莲衣二人:“还不谢恩?” 紅嫣与莲衣连忙跪下谢恩:“奴家叩谢国公大人,定当好好伺候大人,不负大人恩德。” 江愁沉跨步出了房门,唇角阴冷的勾了勾。 一共百来号人,也就这对双胞胎有点天姿,着实耗费了一番心神才将人送到了华秉章的面前。 —— 若浮礼貌性的建议:“要不王妃与王爷各宿一处吧,你们二人都有伤,这样挨近了不太好。” 华昀婉点点头,觉得要听医者的话:“好。王爷,你今晚就搬回浮清池吧。” 司徒尧斜着眼瞪了若浮一眼:“你话很多?” 若浮立马闭了嘴:“不多不多,奴婢这就告退。” 司徒尧命人将被子抱去了放置小几的木榻上:“你睡床吧。” 华昀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嫌硌得慌。”可司徒尧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她又道:“赵明虎就这么放过他了吗?况且现在咱们知道背后的人是权王,是等着,还是先下手为强?” 司徒尧手支在小几上,墨眸望着面前的火炉虚了虚: “当务之急,是漓河一事要得到顺利解决,所以才让赵明虎迅速调兵前往漓河稳住局面。 司徒权现在最害怕之事是本王顺利记下大功,册为皇太弟,如此他才是永远的没了机会。” 华昀婉起身走到火炉旁,伸出手烤着火: “权王背后是苏家,后宫里苏贵妃,前朝有苏太尉,想要一举扳倒这样的门阀世家,比登天还难。” 司徒尧黑色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嘴狞笑了笑: “就像你说的,有些人躲在暗处,一计不成定还会生二计,咱们等便是。” “那你秘密回京的消息,准备隐瞒到多久?”她问, 司徒尧敛了笑意,沉声道: “玄刹卫与北漠亲兵押送犯人的队伍一到京华,我便入宫将漓河之事上报。” 华昀婉在心中猜想,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算算时间,估计在年关时刻。 司徒尧抬了抬手臂:“过来。” 华昀婉斜睨他一眼,每次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华昀婉都觉得司徒尧是将自己当做一只小狗在唤。 她坐了过去挨着司徒尧,他邪气盈盈的望着她: “若我真成为皇太弟了,是太子之后的又一储君,你当如何?” 华昀婉看着他,一脸认真: “你站到更高的地方了,我除了害怕你摔倒,也不敢做他想了。” “华昀婉,你会不会说话?”他冷道。 华昀婉怔怔望着他,其实心中是知道司徒尧想听什么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也无需虚情假意的捧着他,自然是说真话了。 “王爷站到帝国之巅,旁人艳羡,可我却会更加担忧。 云端的路并不好走,一旦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所以司徒尧,人终有一次高飞,起飞时只需努力,而攀峰巅却需要守住自己的心。” 司徒尧忽的侧眸,看着她沉静如莲的面容。 “守住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颗心,完完整整都在她那里 华昀婉点头,轻声说:“是啊,位列巅峰的人,有几个能守住心的? 你从前在外厮杀,或许不会觉得迷惑,因为心中只有敌人。 可来日若真的成为了储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敌人以后,人的心很容易飘忽。” 司徒尧揽了揽她肩膀:“我的心可不会飘,它都没在我身上过。” 一颗心,完完整整的都在她那里了。 话完,目光落到她大了一圈的肚子上:“这孩子名字叫什么?” 华昀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是第一次主动问起这孩子的事情,可真是难得啊。 “你这是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了吗? 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还不知道,可以先取几个名字备着。” 司徒尧默了一会儿:“是个儿子。” 华昀婉也瞧了瞧自己的肚子:“你还会看这个?若浮都没看出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你看他怕我,是女儿肯定不会怕。” 肚子里这个孩子很是活跃调皮,经常半夜将她闹腾醒,只有司徒尧有办法可以制住他。 顶多骂两句,这孩子就老实了。 华昀婉:“……”这个逻辑,她给满分。 养了好几日的伤,所幸二人都是皮外伤,好得也比较快。 只要不出去拼杀,拉扯,大抵上也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京华城里下过一场大雪后,便是年关将至了。 城里皓雪铺就,银装素裹,雪色浩然壮阔,天地间显出一股高贵宁静的美。 王府里也开始张灯结彩,映红交叠,已然是有了年的味道。 宫中传来消息,那北漠公主的亲兵与漓河罪臣都已经抵达京华。 漓河罪臣直接押入刑部大牢,而这北漠公主拓跋淑敏则是住进了宫里。 崇庆帝赐下不少宝物给她,以此感谢北漠襄助之恩。 华昀婉从库房里挑选了好几样好东西送上了马车, 毕竟这公主救下了司徒尧与自己三哥这一行人,是需要以祁王府的名义将东西送去的。 宫宴都是自家人,所以定在了从前吃月宴的地方,河清海晏。 华昀婉云鬓宫装的步入河清海晏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生疏与颤颤巍巍。 这皇宫,她已经来往无数次了。 顾太后见了她,笑着道:“昀婉,过来坐哀家旁边吧。” 华昀婉走了过去,司徒尧则是跟在后边,面无表情,这一桌子人,没几个他想见的。 余光扫到司徒权那座位上,对方投来一道厉色。 司徒尧挑挑眉,回他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 “皇祖母是几日回宫的?都没听见消息呢。” 顾太后拂了拂衣袖,一头的龙石绿翡翠云簪光影熠熠: “你与阿尧下山后没几日哀家就回宫了。 你别说,你阿娘倒是个极为有趣的人, 会下棋,会茶道,会聊天,天南地北的能侃不少话来,哀家走的时候都还有些舍不得呢。” 华昀婉颔首:“是啊,我阿娘到了晚上,人要清醒些,自然话就多写。” 顾太后表示赞同:“对,她白日脑子里似乎只有你爹,到了晚上要正常些。 等过一阵哀家就册封她为二品诰命,让她时常入宫来伴哀家下棋。” 她笑着点首:“好。” 华昀婉总觉得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扫向自己, 她仔细看去,居然见到了那北漠公主拓跋淑敏。 拓跋淑敏眼睛直勾勾的在打量她,华昀婉有些不适,故而蹙了蹙眉,也不知这人一直看她做什么。 司徒尧抿了一口清冽的酒, 从背后拿来那支高高的花瓶放在华昀婉面前,冷冷看了一眼拓跋淑敏。 崇庆帝举着酒杯:“此次漓河之行,总算解了朕多年的心头之患。 朕是该有所表示,祁王与漓河众爱卿当有重赏。 至于祁王的大功,待最后一批人抵达京华后,功绩评说自然揭晓。 除此之外,北漠汗国相帮,朕不会忘,特此封北漠公主为北齐郡主,可享北齐皇室尊养。” 等到漓河最后那批人顺利归来后将一切事务上报, 司徒尧如被顺利记下大功,册封皇太弟一事,很快就会被提上日程。 这句话,已经在宫宴上的许多人难以咽下佳肴了。 苏云汀笑着:“听闻北漠汗王将和亲的帖子都写好了,就是让公主回来挑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夫君呢。 所以皇上就给了公主一个在北齐的封号与府邸,特意让你慢慢挑,不着急。” 她眸光看了看司徒权,不知道这人将休王妃的休书写没写好。 华昀婉抬眸,眸光穿过花瓶里的花枝,正好看见苏云汀对司徒权的暗示。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看着你,时时上头 拓跋淑敏举起酒杯:“谢过北齐皇上,和亲兹事体大,淑敏定当慎重。 父汗也为淑敏赐下了封地,就在北齐与北漠的边境上,有一块最肥沃的草地,那里养着北漠最肥壮的战马。 父汗说了,若淑敏和亲北齐,这些东西都由我做主。” 华昀婉不禁冷笑,估计苏贵妃母子又在使坏了。 不过也很正常,这北漠公主的嫁妆,好似是每个夺嫡之路上的皇子亲王都想拥有的。 北漠战马名天下,北漠骑兵更是名震天下。 北齐多年来想要引进北漠的战马马种,可引进来以后, 不知是北齐风水问题还是饲养的问题,这马儿就是无法长到与北漠战马的那般大。 后有司马倌说,北齐没有广阔的草原,马儿不会奔腾,整日在小地方圈着,几代马繁殖下来后,便会一代不如一代。 北漠汗王开出了这样丰厚的嫁妆,足见对公主的喜爱。 这样一位尊贵的公主,怕是不会嫁给一般皇子吧? 华昀婉想到此处,内心忽而一阵不安定的感觉油然而生。 崇庆帝多饮几口酒,听见公主特赐草原为封地一事,开怀大笑: “好啊,朕就等着你来当朕的儿媳妇。” 司徒尧拿着酒杯碰了碰华昀婉的杯子: “除夕佳宴,也不将你那清水杯子端起来与本王碰一碰?” 华昀婉莞尔,她端起一碗满满的肉汤: “清水有什么好的,昀婉敬王爷一碗肉汤,足够有料。” 司徒尧嘴角勾了勾,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就你聪明,知道本王喜欢荤的。”他将手放在桌下下移,掐了她大腿一下。 华昀婉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大腿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拧眉低吼道: “司徒尧,这是宫宴呢!” 司徒尧抿了抿唇,邪邪的望着她:“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清水吗,那就来荤的。” 他炙热的手掌放在她大腿上来来回回,羞得她脸色潮红。 一脸窘迫的瞧着他:“你喝点酒就上头是吧?” 司徒尧慵懒的眉眼惬意无边,挨着她凑到耳畔,性感邪魅的道:“看着你,时时上头。” 大圆桌对面的司徒卿冷着一张脸,看着二人在那里卿卿我我, 他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往嘴里倒,恨不得跑过去将司徒尧暴打一顿。 拓跋淑敏抿着酒,看着对面的二人,似笑非笑。 宫宴结束后,需要乘小舟游过丹云湖才能上岸。 司徒胤提前从宫宴上下来,乘了小舟上岸,没想到抬眸第一眼就见到了祁王府的医女若浮。 身后的墙上挂着许多红彤彤的灯笼,映衬得人也很喜庆。 这一日,她穿着深红色的兔毛夹袄,圆滚滚的包子脸被冻得通红。 若浮笑盈盈的看着司徒胤:“太子爷,您终于出现了。” 司徒胤抬步上岸,厚厚的白色雪毛披风衬得人矜贵如月宫神子,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若浮,好久不见。” 若浮从小包里掏出三罐东西递给他: “太子爷,枇杷糖做好了,三种口味,您记得先让人试毒……” 司徒胤没等那句话说完,就已经将罐子打开,将里面的枇杷糖拿出来含在嘴里。 “呃,让人试过毒再吃……”若浮话说慢了一步这是。 司徒胤含着枇杷糖,味道还真不错,他问: “你还真将枇杷糖做了出来,这季节可没有现成的枇杷。” 若浮笑呵呵的答: “从南边找来的。前些阵子王妃馋这东西,王府里四处派人去寻,奴婢就悄悄扣了一点出来……” 司徒胤弯着手指敲了她脑袋一下:“本宫原是沾了祁王妃的光。说吧,你想要什么。” 若浮开始认真的想起来:“太子爷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一种特质的埙,可让人一听之后就发狂的?” 她听说东宫太子爷的埙吹奏得极好,所以就来问问。 若休告诉她,她这两次发狂,都是因为听见一段埙声。 司徒胤垂眸想了想:“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本宫可以替你找找。” 若浮点头如捣蒜:“那就谢过太子爷啦!” 华昀婉与司徒尧的小舟也停靠在了岸边, 她见若浮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太子,神色不经意间凝迟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对本王的王妃客气点 司徒尧伸出手臂,将她稳稳的从岸边接了上来,声音从侧面传来: “若浮,口水快流出来了。” 若浮肩头一怂:“奴婢才没有流口水……” 华昀婉轻声道:“将东西都拿给拓跋公主吧,咱们早些时候回府。” 司徒尧与太子二人在一边说着什么,华昀婉带着礼物往拓跋淑敏那边走去。 拓跋淑敏一身窄袖红衣金腰带,额前挂着大大小小的玛瑙串成的额坠。 一头的小辫子垂在肩上,眉目间透着一股公主自有的高傲: “祁王妃不用回送东西感谢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华昀婉迎上她小辣椒一般的骄横目光,淡声道: “不收,是公主的客套;不送,便是祁王府不懂礼数了。” 她看了看若浮,若浮便将东西一把塞在拓跋淑敏身后的仆从手上。 拓跋淑敏笑了笑:“祁王妃很是懂礼数嘛,方才在宫宴上与祁王殿下卿卿我我的时候,可还记得礼数?” 祁王妃还用你来指教? 华昀婉神色冷了冷,她倒是不明白了,这个拓跋公主怎么对自己会有这么浓厚的敌意? 从方才在宫宴上,她便一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完自己还看司徒尧。 她有些不爽:“我与王爷惯是如此,情到浓时,忘乎所以。” 拓跋淑敏敛了笑意:“华昀婉,祁王妃这个位置其实已经被鸠占鹊巢许久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华昀婉心下已经全明白过来了,这拓跋淑敏居然是冲着司徒尧归来的。 “那你早干嘛去了? 听宫里人说,是你自己从前死活不愿来北齐的,现在又在后悔什么?” 华昀婉淡淡看着她,怒意被柔婉的面庞隐藏得很好。 拓跋淑敏倒是生气了,情绪都挂在脸上: “华昀婉,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将祁王让给我的!” 若浮在背后嗤之以鼻,翻了翻白眼, 祁王府也就王妃能拿住,换做旁人,狼舍照样是她的归宿。 司徒尧背着手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婉婉,回府了。” 他走过来看着拓跋淑敏一脸怒意的瞪着华昀婉,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将华昀婉往后拉了拉,自己站到前面:“拓跋淑敏,对本王的王妃客气点。” 司徒尧可记得这拓跋淑敏在归来的途中对他说了什么,定是来找华昀婉茬了。 说完,牵着华昀婉的手便离开了。 临走时,华昀婉回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深知,拓跋淑敏可不是沈溪月。 更没有哪一位和亲公主可以自己到别国选驸马的,可见这公主真的是北漠汗王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娘家,不容小觑。 拓跋淑敏立在岸边冷笑道:“我看你还可以坐在祁王妃的位置上多久。 一个要想要站在权力巅峰的亲王,可不会选一个弱势的女人为妻的。” 从小,她的父汗便告诉她,草原上一切的东西都是靠抢来的, 谁力气最大,谁最心狠,谁抢的东西就多。 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求不来就抢! 归去的路上,华昀婉一直沉默着。 司徒尧看了一眼她:“拓跋淑敏的那块破草地与破马,本王可看不上。” 她端坐在马车里,头上的珠翠步摇一直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可父皇看上了。” 司徒尧冷哼一声:“他看上了他自己娶。”彡彡訁凊 华昀婉侧眸看着司徒尧:“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拓跋淑敏的意思了?” 在漓河之时,他们见过,而这公主突然的折返想必不是巧合。 司徒尧咧着嘴笑着,挑着眉:“怎么,怕我休妻再娶?” 华昀婉笑笑:“昀婉不怕。” 司徒尧扭过头来,一双狼目窥探着她。 她又说:“昀婉睁眼闭眼都知道王爷的心在哪里,谁也左右不了,不是谁说抢就可以抢的。 况且优秀的人,被众人青睐也是常事,我总不能次次草木皆兵吧? 昀婉只是想说,权王必会想尽法子与北漠联姻, 一旦获得了北漠势力与那块公主封地的加持,权王就会获得整个北齐北疆的兵权,实力不容小觑。 父皇作为皇帝,不会不去考量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到底会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因为稍有不慎,北齐便会战祸四起。” “所以你又想将本王送人?”司徒尧咬着牙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送人的 华昀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笑的看着他: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送人的。你又不是什么良善之物,送出去和亲的话铁定将两国关系搞砸。” 嗯,这句话还是挺中肯。 “实在不行,就让皇兄牺牲一下。”司徒尧提供了一个合理且友善的建议。 北齐皇宫·钟秀宫 苏云汀裹着深紫色的衣袍,脸色有些晦暗: “权儿,这次你做的事情,母妃很是不满。 漓河那样好的机会都放过了,再想寻着这样的好机会,可就难了。” 司徒权将淡色衣袍扔在地上,他最讨厌这样文人儒雅长袍了: “天知道这人的命硬得跟个石头一般,炸药都没能将他炸死,还活生生的归来了。 这祁王年后就会被册封为皇太弟,太子无后,这江山居然给了一个从冷宫里出来不明不白的皇子! 儿子不服,不服!” 苏云汀冷哼一声: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祁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力,居然当着皇上的面立下多件奇功。 再加上他本就是嫡皇子,皇上念着丹云皇后多年,不知道他到底是偏心还是看重祁王的能力。” 司徒权张牙舞爪的浓眉横飞: “母妃这么说难道就是算了吗?苏家三代人的努力,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断送了吗?” 苏云汀狭长飞挑的黛色眸光落到烛火上,眼神晃了晃:x “那拓跋公主若能与其联姻,你便是北齐最有实力的北疆王。 皇上不会立下储君后,将一个曾经夺嫡的北疆王安安稳稳放在北部边境, 他要么立你为皇太弟,要么就彻底的废掉你。” 司徒权内心一震:“如此,苏家没有退路了。” 苏云汀暗恨道:“建章宫那个老太婆,也不知道一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直将凤印把持着不交出来。 本宫被册封为贵妃多年,也不过是一协理六宫之权, 现在终于熬到你册封为了亲王,可是这中宫之位,却迟迟没有握在手里。” 司徒权眸底闪现一丝绝然的杀机,箭已经绷于弦了。 —— 新年里,来来往往许多要做的人情,从前的祁王府是没有的。 只因有了祁王妃华昀婉在掌管王府内务后,需要私下为司徒尧打理一些朝堂上的人际关系。 整个祁王府在这大半年里,其实已经被华昀婉打理得井井有条,管家有什么事现在也只会找她。 这几日王府里就没有冷清过, 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与他们携来的夫人一同在王府内院里饮酒看听曲,熟络熟络关系。 可把华昀婉给累坏了,早知道这么累,她就不连着七日大摆宴席了,吉祥话都说得舌头打颤了。 司徒尧冷淡道:“明日就将人轰走。” 华昀婉在浮清池书房外的梅园里摘了一些梅花与山茶花,香蕊粉白,如美人一般优雅。 “人处于一定位置,许多时候便身不由己了。 王爷觉得烦,那明日再宴请一次,后日就咱们自己过了吧。” 司徒尧接过了那些花枝:“要不是你,本王谁也不想见。” 她撑着肚子回了梨花落,司徒尧则是被她支开在了一边。 华昀婉一边走,一边淡声说:“若浮,你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挺好看,我记得东宫也有一串。 这是暹罗国最稀有的贡品,整个皇宫今年就得了两串。” 若浮脸色凝了凝:“哦……是挺好看的,奴婢日日都带着呢。” 华昀婉的衣襟间染了山茶花的清香气息,走起路来有一阵香风萦绕。 她沉静的看着若浮: “东宫太子爷是个和煦,心思也很细腻的人,你跟了他,想必也不会太难过,毕竟你对他有大恩。” 她正撑着肚子慢慢走着,耳后传来扑通一声,若浮怔怔跪在地上,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彼时,王府行廊上的青瓦滑下一堆落雪,悄无声息的掉落在了廊下。 华昀婉停住脚步,回身看着若浮:“你跪下做什么?” 若浮红着眼睛:“奴婢从未想过高攀,也从未想过去东宫。” 华昀婉走过去,将她拉起来: “可太子爷的心意,已经让我与王爷知道了,你入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来要人,只是因为你是我身边常用的医女,大抵是在等着我生产之后,再将你要了去。” 若浮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她只是个贱籍的奴婢啊,太子爷在想什么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要不要将问仙楼厨师都绑来王府 华昀婉:“不过我还是得问问你心中的意思。 毕竟你是我身边的人,我不想什么都不问就一股脑的将你送了出去,看着你不开心。” 若浮连忙摇脑袋:“奴婢只愿留在王妃娘娘身侧,不愿入东宫。” 华昀婉有些惊讶:“你怎拒绝得如此干脆? 若浮,那可是东宫,太子爷登基以后,你可就是皇帝的女人了。 王府医女一跃帝王嫔妃,飞入九天宫阙,是多少名门贵女都求不来的东西啊。 你虽然做不了很高的位份,但看在祁王府的面子上,加上你对太子爷有救命之恩, 所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去争取一个不算太低的位份。” 若浮低着头,抽了抽鼻子: “别的不说,王妃娘娘觉得我这脑子斗得过太子妃吗? 奴婢又不像娘娘这般胸有城府,会盘算会计谋。 若浮现在都还整日与翠微偷吃东西,完了还嘴快话多……等奴婢入了东宫,铁定被太子妃杀得体无完肤。 就算奴婢可以仗着太子爷宠爱去告状,但能次次去告状吗?太子妃可是正妻,奴婢算什么?” 那太子妃本就看她不顺眼,她还往上凑,这不是寻死吗? 华昀婉看着她默了一会儿,不禁一笑: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清醒许多了,我原以为你会很开心呢。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会很开心的。” 若浮嘟了嘟嘴:“奴婢若没有从前在万奴营的经历,若没有死里逃生的经历,或许现在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在奴婢眼里,活着最重要,有饭吃有钱花,偶尔背靠王妃作威作福足矣。 要那么多的荣宠来做什么,一生囚在深宫与众多女子争抢一个男子有什么好的? 奴婢其实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愿苟活。” 华昀婉听后只是摇了摇头:“你不是胸无大志,你是太过清醒,这一点倒是和我有些像。 东宫,可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嫔妃众多,与王府这样的清净不同。 可太子爷对你是有几分心思的,你真就打算放弃吗? 不过,你若真不愿,我倒是可以替你糊弄过去。” 若浮心底还是有些犹疑,这份犹疑是在自己干脆的拒绝以后生了出来。 太子爷温润如玉的面庞突然开始倒映在自己的脑海,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居然开始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她眼角余光瞟到了站在雪地里,怔怔看着她的若休,若休的面庞有些无措。 若浮垂了眸,再次坚定道:“奴婢不愿去东宫,奴婢脑子真不行!” 她若去了东宫,若休怎么办啊,她得替她治病, 她也得帮衬王妃,王妃待她这样好,她不能一走了之,毕竟祁王府的日子其实并不风平浪静。 东宫终是高不可攀,她只想活着。 华昀婉从行廊边上的栏杆上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若浮:“好吧,不去就不去。 待在王府,当个快乐无忧的小医女。 开年后,我让王爷派人走一趟户部,消了你的贱籍,从此你不再是奴婢,就好好的做个医女吧。” 若浮猛地点头,欢欣雀跃的道:“奴婢谢过王妃娘娘!” 华昀婉一路回了梨花落,蒙江手里拿着几袋东西站在门口正在交给蒙雪: “还是热的,记得一会儿交给王妃。” 华昀婉在背后正好看见:“什么好东西是要给我的?” 蒙江双手拱了拱:“禀王妃,王爷让属下去问仙楼买下山楂口味的所有东西,这还是刚刚出炉的,您记得尝尝。” 这不过是她昨晚经过花园时,顺嘴提了一句:甜的吃多了,忽而又想吃酸的了。 自己不过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司徒尧居然记在心底了,第二日这东西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不对呀,这可是过年。 “可问仙楼不是要歇业十五日吗,这是如何买的?”华昀婉有些奇怪的问。 蒙江:“王爷命人去将问仙楼的厨师都捉来……不,请来特地做的。” 嗯,好几位厨师因为过年饮酒过多不清醒,且拒绝提前到岗做事,所以被扇了好几耳光,好好教他们做事。 华昀婉抿了抿唇:“造孽啊。” 她拿出一块山楂糕咬下一口,嚼了好几下,随即肯定的点点头:x “嗯,这么好吃,也算积德了。” 蒙江终于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要是味道不对的话,问仙楼这大过年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了: “王妃娘娘喜欢就好。” 司徒尧也从后边跟了过来:“要不要将问仙楼所有的厨师都绑来王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普觉寺大火,陶姑意外身死 华昀婉回眸,尴尬的看着他:“算了吧王爷,我还是积一下德的好。” 说着,她又咬下一块山楂糕,又酸又甜,心情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司徒尧勾着身子将华昀婉手里剩下的半块山楂糕一下子嚼进嘴里,邪笑着看着她。 眯眼看了一会儿,他冷眼扫过众人: “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立刻回避,作鸟兽散。 蒙江将将走出梨花落的院门,有底下的玄刹卫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立马折返回梨花落:“王爷,王妃,普觉寺传来消息,昨夜里发生一场大火,烧了半座山。” 华昀婉神色一凝,手里的山楂糕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一阵阴风荡来,天上成团的铅云开始变得诡异,吹得人从头到尾的凉。 司徒尧脸色阴冷下来,压着喉咙斥责道:“蒙江,什么话都在王妃面前脱口而出?” 蒙江立马反应了过来,可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华昀婉只觉双腿软了软,眼神开始虚晃:“普觉寺里的人呢,我阿娘,陶姑她们呢!” 蒙江道:“尚是不知,大火早晨才熄灭。” “什么叫不知,一整晚了,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她情绪开始有些失控,声量大了好几倍。 司徒尧扶着她:“再派一队人马,再探!” 直到半夜,玄刹卫中人才将消息带了回来。 华昀婉换上披风,冒着大雪,速速奔去了鲁国公府。 司徒尧按着她的手,沉声道:“你要是继续这般失控,本王就不让你去了。” 华昀婉拧眉:“不,我要去,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 司徒尧,如若我阿娘因为我执意将她留在普觉寺而失去性命,那我就是全天下最不孝的女儿,我还是个杀人凶手!” 司徒尧攥紧了她的手掌: “你这样叫可以控制住自己吗?如不能直面生死,那就本王一人去。” 芳汀苑内,来来去去好多人,瞧着很是匆忙的样子。 江愁沉衣衫褴褛,一张脸黑黢黢的出现在华昀婉的面前,声音有些虚弱: “姐姐,你终于来了。” 华昀婉眼是知道江愁沉在鲁国公府做事的,所以并不奇怪,她只是奇怪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芳汀苑。 急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江愁沉:“姐姐莫要惊慌,你母亲只是轻伤,仅是背部被火烧伤了一些,生命无虞。” 华昀婉总算松下一口气。 江愁沉看着她,嘴唇半张着,嘴皮有些翻飞: “只是……身边随侍的一位老奴被烧死了。 当时场面混乱,鲁国公大人冲进了火场后,也就救下了你母亲,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华昀婉内心一阵绞痛,声音有些颤抖:“老奴?你是说我阿娘身边的陶姑吗?” 江愁沉点了点头:“听望舒说……应该是她。” 华昀婉脑子轰然炸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是一种幻觉。她呼吸变得急促,稳了半天才失声吼道:“陶姑?陶姑怎么会死,怎么会!” 这么多年,傅霖澜生病,这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她起居生活的事情都是陶姑一个人在做。 她从小就在陶姑身边长大,陶姑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宠爱,她也早已经将陶姑视作自己的另一个娘。 新春佳节,大家都在开开心心的过年,为何一场火灾就夺去了陶姑的性命! 不,不,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司徒尧阴沉下脸,这么大的刺激,一会儿铁定要出事。 华昀婉强硬撑着自己,继续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一五一十的给我讲清楚!” 从屋内跑出来一位侍女,急声道: “江郎君,您快回房疗伤吧,大夫已经过去了,您受的伤也很重!” 华昀婉目光移动,这才注视到江愁沉左手臂的衣衫都已经烧没了,里面皮肉翻飞,瞧着有些严重。 她拧眉道:“你先去治伤吧,我要去见陶姑最后一面。” 她脸上挂着泪,回身向蒙雪道:“赶紧去京华东街通知陶戎,让他来接他的娘回家……” 江愁沉听闻这句话,神色有些复杂。 华昀婉双眸赤红,径直往前走去,司徒尧一把拉住了她:“华昀婉,你冷静点。”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她自责到失控,将要早产 她冷静不了,陶姑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 华昀婉失声哭着:“我冷静不了,司徒尧!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强行将她们留在普觉寺,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司徒尧揽过她的身子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扣在她的脑袋后面: “那这个错,我也有一半。人是我捆上山的,你要恨就恨我。” 陶姑的尸身被停在芳汀苑的后院里,因为是奴仆,所以根本不会有遮风挡雨的一处屋子给她。 就用了这么一块白布将她蒙上,尸体也放在地上,很是草率。 华昀婉看到这里,心底更是一阵绞痛,难以呼吸。 她走过去想要掀起那白布,司徒尧一下扼住了她的手腕,低吼道:“不准看。”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泪如雨下: “陶姑马上就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她跟着我和我阿娘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头了, 陶戎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本该是享福的年纪了,她就这样意外死了。” 司徒尧眼神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下颌紧了紧。 彼时天光大亮,傅霖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华昀婉。 华昀婉晦暗着面庞,守在傅霖澜的床边已经一晚上了: “阿娘,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此刻华秉章也到了芳汀苑,手上、额头上都包扎着,看着的确是有些狼狈。 华秉章坐在床沿,拉着傅霖澜的手。 看向华昀婉:“都是为父的错,普觉寺的大火有我的原因。 是我想让你阿娘看一场烟花,可你知道,祁王殿下的人一直在普觉寺驻扎着, 所以我只能在外沿放给她看,不料起了火,遇见一场风,就燎了半座山。” 傅霖澜眼底闪烁着泪光: “昀婉,你是王妃,可也是鲁国公府里的七小姐。你别骂你父亲,他只是想赎罪。” 华昀婉苍白着面颊:“他倒是情深义重。” 华秉章:“为父错了还不行吗? 这么多年,要不是郭氏从中作梗,我也不会抛下你们母女这么久。” 傅霖澜拉了拉华昀婉的衣袖,轻声道: “陶姑已经走了,我很是难过,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也不想有人离开。 普觉寺要不是你父亲冲入火场救下我性命,我也死在那山里了。” 司徒尧冷声道:“鲁国公改苦肉计了?” 华秉章痛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千不该万不该啊! 普觉寺我也会出重金重修,以此赎罪。” 傅霖澜看着司徒尧:“你好歹也是我们的女婿,怎能如此说话? 要不是你的玄刹卫挡着,秉章能想到放烟花,然后出这场意外吗?” 司徒尧阴沉着脸,唇角不屑的勾了勾。 没有玄刹卫救人,就凭鲁国公府的护院,普觉寺怕是要死更多的人。 华昀婉抬眸看了泪眼楚楚的傅霖澜: “那阿娘便留在鲁国公府养伤吧。”后而起身道:“我去一趟桃花村,给陶姑料理后事。” 她转身的时候,泪如雨下,阿娘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陶姑死了,活生生一条人命,她不是别人,她是相伴她将近三十年的亲人。 可阿娘的眼底并没有多少难过,她只是一心求自己一句话,留在鲁国公府的一句话罢了。 傅霖澜在背后叫住她:“昀婉,我伤好了以后,能不能不去普觉寺了,我不喜欢寺庙清修的日子。” 华昀婉垂眸:“嗯。” 司徒尧扶着华昀婉离开了鲁国公府,人坐到了马车上后,她眼神虚晃起来,嘴唇毫无血色。 忽的,肚子痛了一下,两下,三下。 司徒尧见她拧着眉,又扶着肚子,立马喝道:“若浮,上马车。” 若浮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娘娘月份大了,根本受不得这么大的刺激。可到孩子落地的时候还有三个多月呢,若现在早产……” 司徒尧寒声问:“现在早产会怎么?” 祁王投射来的眸光,让若浮只觉脊背发寒: “孩子大人都得走一场鬼门关,比上次南梁太子妃的更惊险。” 马车一到了祁王府,司徒尧连忙将人抱回了梨花落。 他漆黑的瞳孔幽暗无比,萦绕着阴冷的光:“无论如何,都要先保住王妃的性命。”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今日你若死了,鬼门关我陪你一起去 华昀婉虚着眼呢喃道: “这或许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让人去普觉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陶戎不会失去母亲,我也不会失去将我从小照顾到大的陶姑。 我们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就已经是诀别了,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司徒尧在一边吼道:“华昀婉,本王警告你,你无需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若浮声色颤抖着:“娘娘已经失去一位亲人了,这孩子也是娘娘的亲人啊,您要挺住。” 那鲜血已经将裙摆染红,这血要止不住,明日祁王府就得去红挂白了。 司徒尧一直立在床沿边,手掌攥紧得骨节泛白。 他从未见过如此状态下的华昀婉,从前的她都是冷静温婉,而此刻却脆弱无助。 若浮叹道:“王爷还是先出去吧。” 司徒尧并不动身:“本王要守着她。”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华昀婉痛道:“我好痛啊。” 若浮在心底想了很久,这孩子不能生出来,能保胎则尽全力保胎,但此刻情况不容乐观。 她一根针一根针的扎在华昀婉的穴位上: “王妃,你别想其他的事情,你想想你自己好吗?” 司徒尧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心里都是毫无波澜的。 可华昀婉这一次是在自己面前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他眉心深拧,甚至是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看着额头冷汗直冒的她。 他受伤,华昀婉尚且将手腕递到他的锋齿下,给他分解痛苦; 可华昀婉受难时,他却只有站着。 司徒尧眉眼忽而阴鸷下来,眸底狠戾涌来,走到门口将蒙江的佩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上。 他走到华昀婉面前:“今日你若死了,鬼门关老子陪你一起去。” 一家三口,到了地下也不孤单。 屋外的侍卫、仆从全都跪在了冰凉的地上,蒙江道:“王爷三思啊!” 照进深渊里的月光如果没有了,深渊就此沦陷成真正的地狱。 好啊,那就一起下地狱。 司徒尧嗤嗤的笑着,深邃如墨的眉宇里,没有看见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追随的快乐。 华昀婉被他的那句话给惊到,有气无力的道: “司徒尧,为我这般不值得,你要理智一点。” 司徒尧手里的砍刀闪现寒光,定睛看着她: “这辈子,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是月光,我就是深渊;月光西沉,我便下真正的地狱!” 她听见这句话,眼眶里的泪像堤坝崩溃一般。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死,司徒尧的脾气是什么,一定是想也不想的抹了脖子。 华昀婉:“司徒尧,你别这样……” 有人以爱为名,可以交付生死。 她这是不敢死了,走到了鬼门关都要调头转弯,她岂能拖着司徒尧与他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他拿着剑杵在地上,突然就不紧张了。 眸光掠过她面庞上的每一滴汗珠,无比认真的看着她,人间地狱都在一起,还怕什么呢? 两日过去,才把血彻底的止住,这场惊险才算过去。 若浮禀报以后,司徒尧将刀子扔在地上,看向蒙江:“即刻出发。” 华昀婉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弹,听着若浮说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司徒尧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整个王府的人都跪在外边,劝王爷莫要冲动。 宫里也派了人来,全部都被拦在府外不得入内。 司徒尧谁人的话都不听,他只是说,死了,也要陪着。 “王妃娘娘,您现在月份大了,真的不能太过激动,这几日之事真是太危险了。 不过这药方子很是有效,只需连服五日,就没事了。” 若浮一边守着药箱子,一边沉重的道。 还好她没去东宫,祁王府每次有事都是搞的大动作,让人惊心不已。 华昀婉点了点头:“好,我再不会激动了。” 翠微憔悴着脸走了进来: “王妃娘娘,陶姑姑安葬在了桃花村从前的老房子那边,陶戎已经将后事料理好了。 他托我告诉您,您身子不好,让您最近都别去,身子最要紧。” 只有她知道,陶戎有多难过,哭昏在雪地好多次。 可他又不敢来王府见王妃,怕二人一见面,那平复好的情绪又会再次崩溃。 陶戎说,姐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有事。 她点了点头,可每次一想起陶姑时,她的泪便绷不住。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比起遮风挡雨,我更愿与你风雨共担 窗外大雪纷纷,王府院落里的山茶花翠绿叶子上铺满了积雪,清幽寒冽。 屋内支着炭火,一直都很温暖,府邸里送来的吃食比从前更加精细了。 可这几日却又觉得格外冷清,冷清到奇怪。 她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为了自己,为了司徒尧,也为了孩子,她必须冷静。 在若浮精妙医术的调理之下,华昀婉从这一日便没有服药了。 但若浮的心依旧七上八下,生怕再生出什么事来。 可是元宵节那一日,司徒尧也没有回来陪她过节。 直到元宵节都过了,满朝文武都已经开始上朝了,司徒尧都没有回来瞧她一眼。 王府上下统一口径,说祁王殿下有急事,过几日再回来。 可华昀婉是什么人,她不会看不出来怪异之处。 她平静却有一股慑人的威严看着蒙雪:“祁王到底去哪里了?” 蒙雪都没答话,直愣愣跪在地上:“王妃要么杀了属下,要么就莫问。” 华昀婉定睛看着蒙雪,手里那用来温补保胎的汤羹都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从前只要自己逼问蒙雪两句,她无论如何都会说的,可这一次,蒙雪直接说将她杀了都可以,就是不会说。 足见司徒尧离开时,对她下了如何的死命令。 这件事,他就这么不想自己知道吗? 她密集卷翘的凤睫颤了颤: “蒙雪,我能理解王爷的苦心,是他不愿见我跟着担心。 可是王爷有什么事,我是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的。你就说一句,王爷是不是出事了?” 祁王府最危险的不是从前,而是被议论册封皇太弟的这段日子。 蒙雪垂着头,一句话都不答。 “那你能告诉我,王爷几时可以回来吗?”她问。 蒙雪继续垂着头:“不知道。” 华昀婉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心中没了底: “我最多再等三日,你们不说,别以为我就没法子知道了。” 她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狐狸毛大氅里,浑身温暖却心绪烦躁。 司徒尧这三日就真的没有回来,她不想拖延时间,若真有什么事,怕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跨出房门就被暗卫拦了下来:“王妃娘娘,王爷下了死令,您哪儿都不准去。” 华昀婉蹙眉,呵斥道: “你们拦着我,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吗?你们拦着我,耽搁了时机,到时候遭难的是整个祁王府!” 暗卫不为所动,拦着就拦着。 华昀婉回了房门,看着司徒尧给自己的那把伞。 不禁黯然,他的确是说到做到啊,风雨吹不到祁王府,所以他就自己去受那风浪了吗? 司徒尧啊司徒尧,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比起伞下遮风挡雨的日子,我更愿意一起撑伞,在风雨里共担的样子。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日,外面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但足以感觉到这风浪不是一般的大。 蒙雪进来禀报:“王妃,鲁国公府有人求见。” 华昀婉神色一凝,是不是阿娘出了什么事?“快宣。” 江愁沉举着一把青绿色的伞,披着月牙白的披风走在雪地里, 面庞文弱苍白却又清俊无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雨伞缓缓收下,狭长的眸望向王府前厅门前那人。 华昀婉未等他开口便先问道:“是不是我阿娘有什么事?” 江愁沉点头,眼神却向左,蒙雪的方向晃了晃。 华昀婉心领神会,命蒙雪等人退后:“入前厅说吧。” 江愁沉在客座上落座下来:“姐姐母亲安然无恙,鲁国公大人日日亲自照料,且放心吧。” 华昀婉:“所以你今日来不是说我阿娘的,是王爷对吧?”她目光犀利了起来。 江愁沉侧眸迎上他的目光,另一只手从袖口里露了出来,还被纱布重重包裹着。 华昀婉神色晃了晃:“你救我阿娘之事,我还没感谢你呢。 听望舒说,那日是你最先冲进去的,与华秉章一起将我阿娘救了出来。” 江愁沉笑了笑:“区区小事,不足为提。 今日前来的确是为祁王之事,但我后面要说的,你若是承受不来,我便不会多说一句话。” 第二百六十章 王爷他还活着吗? 他顿了顿又道:“祁王殿下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将消息封锁,为姐姐平安。 就连我都是以禀告鲁国公夫人病情好转的由头才得入王府的。” 华昀婉沉了凤眸: “是啊,消息传不进来,我出不去,所以你只能以这样的理由前来,他们便不得阻挠了。 说吧,我连陶姑惨死这样的消息都挺了过来,还有什么可以刺激到我呢?” 江愁沉极淡的眉毛横在额间,神色淡漠,他靠了靠宽椅后背: “兵书尚书赵明虎,满门被灭,案发现场发现祁王手下的踪迹,满朝文武将矛头都对准了祁王殿下。” 华昀婉藏在宽大绣袍里的手指一下子捏成了拳头,面色依旧如常:“然后呢?” 江愁沉:“赵府满门被灭,就意外留了兵部尚书赵明虎一人活着,他亲口指证是祁王做的。” 华昀婉脸色有了变化,她眸色冷了下来: “王爷明明派了人保护他,答应祸不及家人,他为何这样说?” 江愁沉摇首:“不知。 只是人证物证都捏在了刑部手里,祁王殿下腹背受敌,皇上命人捉拿。王爷……” “王爷怎么了,你快说啊!”华昀婉有些捺捺不住,急声询问着。 江愁沉:“反了。” 华昀婉怔在那里好一会儿,半天说不出来下一句话。 反了? 造反…… 她咽了咽唾沫,深呼吸了许久,才道:“他还活着吗?” 江愁沉轻松道:“祁王殿下手握三万禁军,谁人能伤得了他半分。这一次,不过是那些恶人将狼逼急了。” 华昀婉冷笑:“我就知道,在册封为北齐的第二储君之前,祁王府必闹出大风浪来。 朝野之上还发生了不少之事,这一次是要置王爷于死地对吧?” 这样的污蔑,司徒尧从前也不是没有遭遇过, 但这一次他选择拼死反抗,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江愁沉道:“刑部攥着案发当事人的人证,还有物证,御史台就更不说了,里面的谏官有多厉害想比姐姐比我更清楚。 还有一点,赵明虎的妹妹是当今圣上妃嫔乐嫔娘娘,半驾多年,跪在甘露殿殿门口磕头磕了三日,说要让祁王殿下偿命。” 华昀婉抬眸望向前厅门外的院子,这场大雪,从来就没有停过。 从前司徒尧在背地替朝廷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暗中获得了皇帝的同意的。 虽然有时候的确残暴了些,但至少替皇帝解决了要害。 可这兵部尚书赵家,皇帝是看重的,且并无扳倒之意。 司徒尧一下子在新春佳节之际灭了赵府满门,与朝野之间的影响相当恶劣, 皇帝知道了不可能不震怒,且他现在刚好又是议储之人,所以这风只会越吹越大。 “树欲静而风不止,祁王府的灾难与风浪,从来都是在攀峰时一次比一次烈。” 她缓缓说着。 后而望向江愁沉:“你来一趟,是代表的华秉章吧?” 江愁沉站起了身子,走到前厅中间,先是鞠了一躬: “是,也不是。此次前来,是江愁沉想帮姐姐一次,只不过是借鲁国公府的手罢了。 请姐姐相信我,让我还了恩情。” 华昀婉笑了笑: “我对你的恩情不过是一张金票罢了,何故让你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祁王府被判定造反的情形下前来? 江愁沉,你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可知这代价极大?” 江愁沉寡淡的眉毛里藏着一股暗流,他神色有些凄然: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衡量得失的。” 随后从衣袖里拿出几封信笺出来: “鲁国公府支系非常庞大,手底下有一家经营消息买卖的暗渠,专门贩卖朝廷机密,这是我截流到的消息。” 华昀婉将东西接了过来,认真看了起来。 江愁沉继续说: “其实姐姐没有必要太过抗拒鲁国公府的帮助,毕竟这也是你的娘家, 这百年世家毕竟在北齐经营了多年,许多时候一句话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祁王殿下想要坐稳皇太弟的位置,没有世家的支持,在短暂时间内,会步履维艰。 姐姐想想,权王背靠苏家,苏家有苏太尉,后宫有苏贵妃,势力滔天, 朝堂上有任何风吹草动,苏系的所有人都会站出来唇枪舌战。” 华昀婉:“祁王府不想背靠世家,这和与虎谋皮没有区别。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让祁王府与鲁国公府结盟吗?” 江愁沉笑道:“结盟,是为共赢,可这一次,却是为了活着。” 华昀婉问:“现在皇宫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六十一章 那我只能用簪子刺破自己的喉咙了 江愁沉:“祁王殿下封锁了九大宫门,里面的消息已经断了。” 华昀婉是相信他的,司徒尧绝不会这么突然就造反,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若真的反了,现在怕已经登基了,哪里还会一直在宫里对峙着。 华昀婉晃了晃手里的信笺:“华秉章想要什么?” 江愁沉愣了愣,果然啊,祁王妃没有浪得虚名,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的脑子依旧清醒无比。 “鲁国公说,他愿意帮祁王殿下渡过此次危机。 他只是说,若以后祁王殿下真成了皇太弟,能否将兵书尚书之位给他?” 华昀婉喝道:“好你个鲁国公府,你凭什么以为祁王什么都会听我的? 他若真成了皇太弟,所处的位置与所担的责任都是以北齐为先,我不过是他府邸内的人罢了。” 江愁沉站在红色地毯上,素色的长衫显得单薄,他垂首笑了笑: “祁王殿下什么都会答应祁王妃的,要不然我走这一趟就显得很多余了。” “华秉章要兵部尚书的位置做什么?”她问。 江愁沉叹了一口气:“鲁国公说,他原是想要赎罪,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母女。 后来深思熟虑,觉得祁王府想要稳当,就必须与鲁国公府结盟,他站在父亲的位置上,替你与祁王守好朝堂这一战线。 兵部尚书掌控兵权,女婿是皇太弟,岳丈是兵部大鳄,以后祁王殿下皇太弟这位子才坐得稳。” 华昀婉记得华秉章是三公九卿之列,不过这仅仅是虚位罢了,品级高,却无实权。 可她心底是很犹豫的,华秉章是权臣这她很清楚,可他是不是个好父亲,自己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如此仓促的情形之下,擅自与华秉章结盟后会对司徒尧有什么影响。 她沉默许久,江愁沉提了声量:“姐姐! 你当真以为祁王殿下封锁了九大宫门,这消息就传不到边疆与屯了重兵的地方吗? 一旦这些军队从四方涌了过来,祁王殿下可就真没机会了!” 华昀婉眉心深拧着,唤道:“若浮,去熬一碗最浓最浓的安胎药过来。” 若浮脸色沉重,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再多言的退了下去:“是,王妃。” 她看向江愁沉:“你回去告诉华秉章,我答应。” 为了救司徒尧,与虎谋皮算什么,与魔鬼谈交易她都可以。 江愁沉嘴唇微微上扬,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笺: “这封信笺里写了更重要的东西,也一并交给姐姐吧。愁沉先回府通知鲁国公大人了,告辞。” 江愁沉转身走到门口,缓缓撑开靠在角落里的油纸伞,背影依旧瘦弱,步履却变得有些轻狂了。 他疏淡的眉毛里,像染满了多年的积雪,冰冷堆叠。 华昀婉看着手上的东西,知道那并不是原件,而是抄录的,真正的原件是在华秉章的手里。 在饮下若浮递来的很浓很浓的保胎药后,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走到门口:x “蒙雪,王爷出事了,我必须得进宫。你再拦着,我就只能用簪子刺破自己的喉咙了。” 蒙雪立在屋檐下,咬着嘴唇: “王妃娘娘待王爷之心,属下明白,可此时并不是进宫的时候啊,况且您前些日子险些早产……” 那簪子已经抵拢喉咙:“这危机若解决不了,祁王府上下都是死,与其沦为阶下囚后处斩,不如先死留个体面。” 她裹着最厚的狐狸毛长披风入了宫,祁王府的马车走了宫门口后,华秉章也上了祁王府的马车。 蒙雪出示了手中的祁王府的令牌,此刻祁王府的马车在这宫里已经是通行无阻了。 华昀婉看着华秉章:“为什么?” 华秉章揪着眉眼,诚恳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祁王乃我女婿。” 华昀婉面无表情,不再多言。 本以为人都聚集在了皇帝的甘露殿,可是并没有,他们都在宫里的皇室宗祠那边。 抬眸望去,漫天风雪里,东宫太子与顾太后在立在了殿外,来回踱步。 华昀婉加快了步伐: “皇祖母,太子爷,里面到底怎么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眼瞎,又不是一次两次 顾太后脸色有些焦灼: “那俩父子不知道怎么了,已经在殿里对峙好些时候了。 禁卫军只听从阿尧的指令,现在九门封锁,满朝文武见皇帝不上朝,都在外面说祁王造反。” 司徒胤道:“从前阿尧再是混,也从不闹出这样的事来。” 华昀婉拍了拍顾太后的手,安抚道:“皇祖母暂且放心,让我先进去看看。” 禁卫军头子都认得华昀婉,见她来了,只好让开让她进去。 大殿的门被推开,没想到皇族的宗祠宫殿里比外边的冰天雪地更加阴冷,她打了一个哆嗦。 华昀婉入殿,见素日里庄严整洁,放着司徒家族列祖列宗灵位的地方已经是狼藉一片。 灵位四处倒下,火烛残蜡凝固在灰黑色的大理石底板上。 司徒尧穿着金色麒麟甲,金冠发着寒光。 他猛地回眸见是华昀婉,瞳孔震了震,沉着脸色:“你来做什么?” 华昀婉缓缓走了过去:“你多日不曾回府,我自然是要出来寻你的。” 司徒尧横眼瞪着她:“出去。” 她看了看站在旁处的崇庆帝,二人面目是那样的相似,脸色很是难看。 只是背后有一暗格被打了开来,崇庆帝一直挡在那里,她看不太清楚。 “我不走。” 华昀婉继续道:“你若是受了冤枉,我已经带来了翻案的证据。华秉章就在外边,让他进来说?” 司徒尧将肩上的黑色披风扯了下来扔在台上:“你坐过来。” 崇庆帝怒道:“祁王妃来这里是看好戏的吗?还要坐着说? 司徒尧,朕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将禁卫军的权力交给你,别让朕活着出去!” 司徒尧阴狠的看着他: “若不是你将我带来这宗祠,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你对我母后做的好事! 她死了你都不放过她,那好啊,你不妨此刻就自裁,到了阴间去说悔恨。” 华昀婉倒是听不懂了,这件事怎么又与丹云皇后扯上关系了?x “王爷,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兵部尚书被灭门一事吗?” 新春里,赵府一夜之间被灭。 只有赵明虎逃了出来,费了极大力气入了宫亲口指证祁王司徒尧,又有乐嫔娘娘的凄惨哭诉,更有刑部证物。 还在过年的崇庆帝知晓后震怒,崇庆帝当即下令收回禁卫军之权,捉拿司徒尧。 彼时,华昀婉还在生死线上。 祁王府已经被皇宫的人围了两日,司徒尧愣是没出去。 更不说交接兵符了,直接调了禁卫军与刑部对峙,大有厮杀之势。 蒙江将消息是压了又压,最后压不住了, 司徒尧才不得不在华昀婉刚刚缓过来时选择离开。 司徒尧入宫,被人带往了皇族宗祠。 崇庆帝冷眼看着他:“你太令朕失望了,司徒尧。 从前你混不吝,做事越界,手段残忍一些,朕从未与你真正计较过, 但此次屠杀赵明虎满门,你的确是做得太过了! 你杀孽过重,今后就圈禁皇族宗祠吧!” 司徒尧冷眼的样子几乎与崇庆帝一模一样: “司徒晋,我已经说了很多遍,赵府被灭满门与我无关,你爱信不信。” 崇庆帝怒道:“朕是你父亲,有你这么直呼其名的吗?” “你哪一点有父亲的样子? 听我一句解释了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杀人成习惯了,无论是谁杀的最终都会觉得是我杀的? 我从前杀人不也是你的指令吗?”司徒尧讽刺道。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狡辩什么?” 司徒尧看着面前的这位父亲,那微薄的父子情就像一根丝线一样薄弱,一阵风吹来就散了。 漓河九死一生他不问,有点风吹草动便降罪于自己,生怕世人因自己污蔑到了他这位皇帝的身上。 “你眼瞎,又不是一次两次。”司徒尧阴鸷的看着他。 崇庆帝伸手向司徒尧挥去一个耳光,极为响亮: “从前就算了,可去抢夺皇太弟位置的是你自己,那你便要以储君的身份与品行来要求自己。 暗地里做的事情就不说了,可你明面上做的事,让满朝文武都看不过去, 朕若是让你坐了这位置,百官的心怕是要散了! 赵明虎这么多年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立下诸多功劳,你问也不问就将人家满门灭了, 这样的储君,朕安敢立?” 司徒尧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神情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若动她,三万禁卫军立刻掀了你的皇宫 “你爱立谁立谁,这破位子你给我都不要了。” 崇庆帝下令道:“祁王妃绑架赵明虎在先,褫夺其王妃位,产子后便打入死牢。 至于你,交出兵符,永远圈禁皇室宗祠里。” 司徒尧本来也不在乎了,但听见这句话后,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恶狼: “关华昀婉什么事?司徒晋,有本事冲我来,你敢动华昀婉试试?” 崇庆帝身为帝王,从未遭受过如此要挟,喝道: “一个世家流落在外的孤女,本就配不上皇子。 若不是太后极力促成,她岂会成为亲王嫡妃? 且朕若不是看在你是丹云亲生儿子的份上,赵家一事,朕绝不会管你! 你先写下休书,然后在宗祠里忏悔,沉寂半年后,朕会为你赐婚北漠公主拓跋淑敏。 联姻北漠后你自然不必靠任何世家,也可为北齐豢养最好的战马,训练最精锐的骑兵, 将来整个北疆兵权自然落到你身上。” 司徒尧狠戾的看着他,身上的金色麒麟甲发出森然的寒光: “我是不是还得感恩你的不杀之恩啊? 你年轻的时候靠娶世家女稳固皇位,老了靠卖儿子稳固皇权打压世家。 司徒晋,恶心二字,你担得起。” 崇庆帝怒指他:“司徒尧,你放肆,你是不是从未将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过?” 司徒尧狞笑:“是啊。” 崇庆帝甩了明黄色的衣袖,大声唤道:“来人,立刻去祁王府提人,将祁王妃打入死牢!” 司徒尧立刻敛了笑意,眸底杀意横生: “华昀婉,是我司徒尧此生唯一的妻子,谁都不能动她,皇帝也没这个资格。” 转身对外边的人吩咐道:“蒙江,命人即刻封锁皇宫九门,本王看谁敢去祁王府提人!” 他手里的剑提了起来对向崇庆帝: “我再说一遍,你若敢动她,三万禁卫军立刻将你皇宫掀了!” 在司徒尧眼里,这个父亲可有可无,可华昀婉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任何人! 崇庆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世家孤女与自己刀剑相向,怒火喷薄而出。 他愤怒的拂袖,将灵牌台子上的东西覆了下来,手里捡起那香炉就往司徒尧砸去。 司徒尧身手敏捷,挥臂一挡,那香炉砸落到墙上的壁灯处。 仅是一瞬,那壁灯旁边渐渐显出一暗格来,暗格内放了一些女子用的东西。 司徒尧虚了虚眸。 崇庆帝立马慌了心神,将司徒尧推开,自己用身体挡在了暗格前, 再用手去拉扯壁灯上的开关,可那壁灯已经被香炉砸落在地,开关已经没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崇庆帝的脸上看见如此心慌的神态。x 他迈步子走过去,将崇庆帝推开,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扣了一个皇后的凤冠,披着皇后百鸟朝凤的朝服,用七八根布满符文的锁链缠绕着十字架。 架子的中间贴着一张黄色符纸,上面写着一人的生辰八字。 暗格里还摆满了一些从未见过的写满符文的奇怪法器。可那符文上面弯曲的符号,司徒尧记得。 当时还是华昀婉嫁入王府之前,顾太后知道司徒尧死活都不答应,所以用了一件东西跟他做交易。 顾太后说,丹云死后不停的给她托梦, 说自己入不了轮回,她很难受,于是留下了这个符文。 顾太后是信佛之人,梦醒之后她谁也没告诉,只是将这符文默默记了下来,一直托佛教高僧解析。 高僧说是与佛门密宗里的一种秘术有关,但那本古书前些年便不见了,翻遍了宫里的藏书阁也找不到。 顾太后告诉司徒尧,让他去了了丹云遗愿,找到这符文的解析之法,送她母后入轮回。 如此这般,司徒尧才勉强答应下这桩婚事。 可他没想到,居然在皇宫宗祠里再次见到了这组符文。 他阴狠的看着崇庆帝:“你对母后施了阵法,将她魂魄锁在这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她都死了,你还是不放过人家 崇庆帝:“大师说了,李丹云终有一日会回来的。朕是皇帝,朕不允许她走,她死了也得回来。” 司徒尧手里的长剑有些颤抖:“司徒晋,母后当年果真是瞎了眼。” 宗祠里闹得不可开交,司徒尧几乎是要弑君了。 东宫太子与顾太后连连赶到,却被人拦在外面。 司徒尧一双冰冷的狼眼戾气横生: “将符文撤了销毁,让我母后安安静静的走。要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你是要弑君杀父吗!” 崇庆帝乃帝王,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于是就这样与司徒尧对峙起来,两人不吃不喝的宗祠里对战着。 所以,这是两件事,处处打在司徒尧的逆鳞上。 华昀婉起身走到那暗格处,心中震惊不已, 怪说不得云姨老说自己入不了轮回,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怨念过重, 其实根本不是,是她这好夫君用了佛门密宗之法镇魂,以逆天之术令她重生。 她嘲讽的看着崇庆帝:“你信不信,若是丹云皇后重生,她定不会来找你, 因为她即便是再活一次,最不愿见到的人依旧是你。” 这句话,极大的刺激了崇庆帝。 “华昀婉你放肆,朕若出去,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华昀婉冷笑:“对亲生儿子,你充满偏见;对发妻,你满是自私。x 一个活着的人你不好好保护,一个死去的人,你倒是死也不放过。 父皇可真是好父亲,好夫君,你觉得人人都对不起你,可你又做了什么?” 司徒尧冷声道:“从此以后不准叫他父皇,他不配。” 崇庆帝低吼道:“有本事弑父弑君,没本事就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那暗格里的东西自己全部掉了出来摔落在地,凤冠上的珍珠也滚落在灰色大理石地板上。 华昀婉讽刺道:“你看看,丹云皇后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毕竟,云姨重生后也不想再见到他,那就是真的不想再见了。 崇庆帝震怒,双眼赤红,伸手就去掐住华昀婉的脖子。 司徒尧一把扯开崇庆帝,将华昀婉护在了身后,一双狼眼里满是红色血丝,浑浊的瞪着对面的人。 华昀婉此刻是清醒的,不清醒的是这皇帝, 可事情她得替祁司徒尧妥善解决,即便一无所有,也不能背负污名。 “王爷,先让顾太后、太子爷与鲁国公进来吧。 漓河一事,赵府灭门一事,丹云皇后一事,今日必须一下子解决了。” 殿门开了,宗祠里一片狼藉,顾太后的心,如针扎过一般的痛。 华昀婉迎了上去,先发制人: “皇祖母,当今圣上以佛门秘术将先皇后魂魄震住,先皇后不能入轮回,苦不堪言,您且看看那边。” 顾太后顺着华昀婉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看见地上的一部分符文,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托梦竟是真的。 伤心的看着崇庆帝:“皇帝,你糊涂啊!” 她揪心的环视这一切,本来就对李丹云愧疚,现在真的是悔不当初: “当年哀家就告诉过你,让你善待丹云,你答应了哀家这才让你娶她的。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她都死了,你还是不放过人家! 你这是觉得自己很深情吗,那她在冷宫里五六年,你怎么不去将她接回来? 那阿尧在冷宫长大十五岁,十五年,你都做什么去了?” 崇庆帝站在灵位之下,面色晦暗:“是她不愿回来,朕便随了她的心意。” 司徒胤蹲在地上捡起丹云皇后曾经戴过的凤冠,眼底生出一些水雾: “外面的人都说阿尧造反,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他怎会造反? 赵家被灭门一案,纵使他有冤屈,他也是不至于造反的,这些年他受过的委屈毕竟也不是这一次。 可我见父皇如此侮辱死去的母后,身为人子,内心着实震怒愤慨,阿尧这不是造反,他只是为死去的生母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崇庆帝喝道:“朕是来听你说教的吗? 朕是天子,太子是储君,你在朕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他那威严的面目下,眼神闪过一丝躲避。 司徒尧寒声:“写退位诏书吧,明日便让皇兄继位。” 第二百六十五章 帝王心,自来深不可测 华昀婉立刻调转话锋,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她目光看向华秉章: “鲁国公大人,赵府灭门一案,你不是说有铁证要呈上来吗?” 华秉章看着这场皇族闹剧,也是震了震,不知道这丹云皇后会重生在谁的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将袖袍里的证据呈递上来: “启禀吾皇,赵府灭门惨案,不是祁王殿下做的。 不仅不是,祁王殿下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赵明虎,只是没有回赵府罢了。 此人之所以能逃出来,是有人请了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前两位一同劫人,所以这赵明虎才会安然入宫见到皇上。 皇上也知道,鲁国公府从百年前就经营着暗渠买卖,有些消息,臣自是要灵通些, 这些年也为皇上提供了不少明面上看不见的东西。” 崇庆帝将信笺接了过去,是祁王两月前在漓河官驿命八百里加急发往兵部的调兵帖子, 那帖子上面有折痕,还染了血迹。 华秉章继续道: “这调兵的帖子一共有八封,其余的都被损毁了,微臣的暗渠死了不少人才拿到这最后剩下的两封。 漓河之行,祁王殿下九死一生,兵部尚书赵明虎私自按下救命的调兵贴,险些令王爷与工部前往漓河的所有人遇害。 赵明虎,本就是最该死的人,可祁王殿下并没有杀他。” 太子司徒胤手里提着凤冠,脸色很是难看:“阿尧,你为何私下软禁着赵明虎?” 司徒尧唇角凉薄的弯了弯: “想在暗中观察他几日,看赵明虎失踪后,到底是哪一拨人在寻他,好引蛇出洞。 的确,最开始是赵府的人附近找他,可后来就换了两批人, 但这群人被反跟踪多次却不见踪迹,足见是有备而来,直到出现两位顶级杀手,才将人劫走。” 消息一一对应上了。 华秉章取出第二封信:“赵明虎作为兵部尚书,与其顶头上司苏太尉有联系很正常, 但他们在祁王去往漓河之后,来往过密且鬼鬼祟祟。 皇上也知道,微臣的三儿子也在漓河,自然是要关注些。 后有江湖追杀令,这买家就是苏府里的一个幕僚,他已经什么都招了。苏太尉指使杀手,追杀漓河归来人员。” 崇庆帝道:“你是祁王的岳丈,你说的话,可信度很低。” 华昀婉拧了拧眉。 华秉章却笑:“整个京华都知道,祁王府和我鲁国公府关系恶劣,皇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但此事,是因微臣的儿子华松涧也在其中,所以一直关注着。 虽然祁王殿下不认微臣这个岳丈,祁王妃也不认微臣这个父亲,但真的就是真的,微臣还是要说出来。” “那与赵府灭门一案的关联是?”崇庆帝问。 华秉章道:“赵明虎失踪,背后的人定是担心他泄露消息, 所以将赵府灭门栽赃到祁王殿下身上,如此,赵明虎便会一口咬死是祁王殿下做的。 做为案子的当事人,想要拉人下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华昀婉接过话:“刑部虽然攥着人证物证,但人可以说假话,物证也可以假造, 短短几日便要定王爷的罪,定一个才从漓河立功归来的大功臣的罪,着实令人心寒。 我还以为皇上是急着打压王爷,然后以联姻为甜头逼人就范呢。” 她嘲讽的看着崇庆帝,心下也已经明白了过来。 崇庆帝不过是将错就错,制造一个失势的王爷,为了重夺权柄,只要抛出联姻的甜头,他立马休妻答应。 他这么做不过是看上了北漠公主带来的好处,没想到这般算计自己的儿子。 可他算错了,因为对方是司徒尧。 司徒尧站在后边握了握华昀婉冰凉的掌心:“你放心,他那点甜头我看不上。” 崇庆帝阴暗的眸光落到了华昀婉身上,他心底清楚得很,司徒尧早晚会为了这个女人闹出更大的事来,简直就是个红颜祸水。 华秉章知趣的出去了,因为剩下的事情都是帝王家的私事。 华昀婉怒色难掩:“可皇上有没有想过王爷心中的冤屈,有没有想过全天下会如何看待王爷? 整个祁王府的名声才刚刚好转,皇上轻轻松松几日就给毁于一旦。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丹云皇后的儿子才看重他,救他,我看并不是, 你是觉得王爷背后没有世家势力,联姻北漠后,王爷成为名副其实的北疆王, 以此镇压世家,以此来稳固皇权。”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祁王妃 崇庆帝赤红双眸瞪着华昀婉: “你给朕闭嘴,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联姻北漠,是祁王最终的归宿,你今日这般闹,不过是担心自己祁王妃的位子罢了。 等北漠公主嫁入王府,你自请为妾便是。” 司徒尧幽暗的望着崇庆帝:“你试试看。” 华昀婉冷然看着他,并不想闭嘴: “你除了让他出去拼命,回来给一堆珠宝赏赐,你做了什么? 大难来临之前,从前不是靠皇祖母护着,丹云皇后最小的一个儿子怕也是没了吧? 至于我入宫的目的,不需要对着你来解释。” 顾太后按着心口,站在灵位旁边: “皇帝,放过丹云吧,也放过你自己。镇魂之事太损阴德,你就让她走吧。” 崇庆帝冷哼一声:“李丹云,朕与她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华昀婉脑子里回荡着司徒尧从前说的那些话, 不得不说,这二人的确是亲父子,脾性太像了。 这句话才说完,顾太后一个巴掌甩在崇庆帝脸上:“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崇庆帝眼底赤红的看着他的亲生母亲:“母后为何这么多年一直向着丹云,朕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顾太后心碎的看着他:“丹云为你生了五个孩子,长公主死了,二公主也死了,还有个皇子生下来没多久便没了。 现在太子身体羸弱,阿尧与你父子反目,你为何从来不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哀家就不该将她带回京华,若不是嫁给了你,也不会死于一场又一场的宫廷阴谋。” 崇庆帝:“那三个孩子都是意外,至于司徒尧,朕定将重罚他!” 顾太后立在他的面前,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幽暗的藤蔓: “若是丹云回来了,看见如今的太子,看见如今的阿尧,她依旧会恨你,依旧不会原谅你。” 崇庆帝脸色忽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母后,你……你!”如此诛心之话语,皇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崇庆帝从这一日后便生了一场病,一直在药罐子里泡着。 东宫太子代天子执掌朝政,倒不是夺权, 只是这皇帝是真病了,日日萎靡,待在从前丹云皇后的寝宫里不肯离开。 司徒胤以太子名义,持祁王禁军兵符,连发两道诏令: “解禁皇宫,并无造反之事,帝王龙体抱恙罢了; 再者,提审当朝太尉,重审赵明虎,由东宫亲自督办,鲁国公华秉章协助,御史台监管。” —— 苏云汀这几日都是穿着一身紫色缎花绒袍,贵气逼人,即便是照看病人也要精心装扮一番。 苏云汀端着药碗跪在地上,看着半坐在底板上的崇庆帝,安慰道: “皇上少喝些酒吧,您还在喝药呢。” 崇庆帝醉醺醺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浑浊着:“丹云,你会原谅朕的对吗?” 苏云汀手里的勺子僵在半空,唇角往下垂了垂:“嗯,会的。” 崇庆帝撑着身子,凄惨地笑了笑: “长公主与二公主死的那一日,朕的痛心不比你少,毕竟她们是朕最听话的孩子。 不像你生的小儿子司徒尧,这些年,他处处与朕作对,从未将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过。” 苏云汀低声道:“皇上还有许多儿子呢,总有听话的懂事的,您不妨多看看旁的皇子。 权儿是个极有孝心的孩子,这碗药都是他亲自熬的呢。” 崇庆帝微怔,接过那汤药: “权儿是军功累累,从小跟着苏太尉锻炼,是个有长进的孩子。” 苏云汀眉眼凝重消散,换上了一些笑容: “是啊,权儿永远不会忤逆皇上,更不会用禁卫军来对付自己的父皇。 不过皇上,这禁卫军好似有些过于听从祁王殿下的话了, 可这禁卫军毕竟是皇上的军队,怎能眼底只有祁王而没有皇上呢?” 这句话,是帝王的忌讳。 崇庆帝阴沉下脸:“来人,传令下去,将禁卫军两大副统领撤职,即刻打入大牢。” 苏云汀唇角勾了勾,兵符虽然还在祁王的手上,可两条臂膀被卸了,换上去的新人自然也不会是祁王的人了。 她倒要看看,这祁王殿下后面要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苏贵妃趁虚而入 没过几日,苏家就推荐了两位武将入了禁卫军队伍,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司徒尧的心底,禁卫军中军心动摇。 可崇庆帝只有这一步,并未有第二步,迟迟没有卸掉司徒尧的禁卫军统领之权。 这一点,令苏云汀看不明白,也很不安。 司徒尧不屑的转着手里的匕首:“苏家想架空本王,也不看看自己选了个什么货色上来。” 华昀婉抱着琵琶调着音弦: “王爷对付这样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是在你手下做事。 只是最近听闻宫里的苏贵妃宠冠后宫,大有封为皇贵妃之势, 想来经过上次皇家宗祠那件事,那王爷还有太子,与皇上离心了,所以这苏贵妃定是趁虚而入了。” 说着,她撩动了几下指尖的琵琶弦,声声清脆急促,如珠玉落盘。 司徒尧冷哼一声:“再等等,等工部的人从漓河归来,等赵府灭门惨案被查清,司徒晋总要给个说法。” 华昀婉弹奏了一曲便没有心思了: “最近满朝文武都在盛传你谋反,太子爷包庇,还有赵府惨案的事情,如今根本镇压不下去,感觉是有人故意在捣乱。” 司徒尧伸手顺着她鬓边松散下来的乌发: “本王有的是法子对付那些人,暂时污名罢了,不急。” 华昀婉却摇了摇头:“咱们在宫外,可苏贵妃是一直在后宫呢。 苏贵妃这个女人,口舌功夫最是厉害, 想必上次宗祠那件事定是让她在后面说了不少离间东宫、祁王府与皇帝的话。 她在诛心呐,王爷。” 司徒尧凝眸,寒声道:“后宫的事情本王管不了,可前朝是有办法的。 京华稽查司已经私下将调查到的关于苏家的消息提交给了东宫与御史台,案子的证据链做得很快。 她苏贵妃在后宫吹枕边风,本王就不会在前朝诛他苏家的心了吗?” 华昀婉点点头:“王爷思虑倒是比从前周全了。” 她在心底盘算着,司徒尧的手段并没有错,可那是男人用的权术法子,于朝堂间的确游刃有余。 从亲王到皇太弟,司徒尧已经将所有需要经受的考验都经受住了。 而她要做的是却是以情为刃,最后诛一次崇庆帝的心。 她要在这场攀峰的谋算中,将司徒尧通往北齐第二储君路上的最后一道阻碍扫清。 这些事,就只能她自己在背后默默的进行了。 过了一些日子,工部派遣往漓河的官员已经回到了京华,将漓河治水一事一一详细禀报,由御史台做见证。 漓河治水局面相当混乱,祁王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定军心与民心, 将乱臣贼子一一绞杀,才让工部官员得以喘息时间,带领民众于漓河修建堤坝,修建引流水渠。 华松涧在朝堂上禀报道: “启禀皇上,北边的春天要晚些时候到来,等漓河那边真正的开春了,老百姓们播下春天的种子,候着农作物生长便是。 待到了雨季也不怕,水渠自会引流,也修建了硕大的人工湖,加上有堤坝防治,漓河再无需年年赈灾了。 臣等离开时,工事正慢慢完善中,相信今年秋天,漓河便可恢复一半生机。” 崇庆帝激动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好啊,好!漓河治水十年,朕总算见到了成效,辛苦华爱卿了,所有治水官员都重重有赏。” 司徒尧立在朝堂上,面无表情,神色阴沉。 但御史台的谏官,作为公正的代表,主动将祁王当记大功一事提了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记,便是定了祁王成为皇太弟的旨意。 崇庆帝的确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记了祁王大功, 可册为皇太弟的诏书旨意迟迟没有下来,甚至开始重用权王, 众人都在怀疑,是因为赵府被灭门一案。 华松涧下了朝,就与司徒尧一同回了祁王府。 “昀婉,你这生辰,我这做兄长的没来成,要不要三哥给你重办一场?” 华松涧瘦了些,说完这句话,他瞧见了几月不见的花弄影,眼角的笑意深了些。 “弄影姑娘也在啊,巧了。” 华昀婉慢慢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院子里:“我可不会拒绝。 三哥得了丰厚赏赐,这生辰宴,你可得给我办好点。” 司徒尧当即横了华昀婉一眼,开始不爽,她怎么没叫自己给他重办? 第二百六十八章 脾气不随王爷的话,怕你改嫁会很容易 华昀婉笑眯眯的走到司徒尧的身边: “王爷别不开心,这是用我三哥的钱办宴,不用白不用。 现在我在这里隆重的邀请王爷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算是弥补一下去漓河之前我没邀约王爷的亏欠吧。” 华松涧开始摇头:“唉,终归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用我的钱表你的情。” 司徒尧随即挑了挑眉:“告诉你三哥,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华昀婉抿了抿唇,认真道:“司徒昀婉。” 华松涧:“……” 花弄影看了华松涧一眼:“华大人瞧着许是瘦了些,回来了记得好好吃饭。”彡彡訁凊 华松涧立马回了神,看着花弄影满满一笑:“好。” 出于对华昀婉安全的考量,这场生辰宴并未出府。 择日不如撞日,华松涧就在这一日花了重金从京华城里最好的酒楼订来了酒席, 命人亲自送到了祁王府,又买了不少海货放在王府的冰窖里, 足够他妹妹与祁王吃上好一阵。 华松涧问:“祁王殿下,我妹妹这肚子里的孩子,名字你可有想好? 还是说,就按照你在漓河时取的那个字定?” 华昀婉扭头看向司徒尧:“你们还谈论了这?” 司徒尧抿着清冽的酒,神色有些不自然:“还是婉婉你来取吧。” 华松涧讪笑着:“别啊,司徒朔这个名字挺好的,你们得信我在文墨上的造诣。” 花弄影蹙了蹙眉:“这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就定这个字了?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子的名字,王爷怕不是不喜欢女儿吧?” 司徒尧瞪了一眼花弄影:“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可以缝嘴。” 华松涧借着酒意开始说着: “那日堤坝发生爆炸,后来我又溺水,差点在水里拖累死你家王爷。 生死之际,你家王爷就托我给他孩子取个名字,好让人带回去。” 司徒尧将酒盏放在桌上,开始剥虾:“没什么好讲的。” 华松涧看祁王脸色阴沉下来,还在想到底要不要讲下去,可花弄影一副想要听故事的心: “你快讲啊,我和昀婉想听!” 华松涧一下子坚定了目光:“嗯,我继续讲!” 司徒尧将剥好的虾一把放进华昀婉的碗里,低声呵斥道:“你比女人还要嘴碎。” 华松涧:“当时我在水里差点淹死,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好名字,况且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所以就急中生智,问王爷昨晚临睡前看的最后一页书,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字是什么。 王爷答,是朔风的朔字。 司徒朔,一听就是个男孩的名字。 我便问王爷,若是个女孩怎么办? 王爷说自己这一次大抵是要将命放在漓河了, 婉婉最好不要生个女儿,要生个男孩子将来长大了可以保护她,脾气也一定要随他。”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脾气为什么要随你啊?” 司徒尧的这个脾气,好像不是什么好的传承…… 司徒尧斜睨了一眼她:“总得有个地方与他爹一模一样吧!” 那为什么是脾气,不是其他的? 难道司徒尧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的脾气? 华松涧连饮下三杯烈酒,叹道:“脾气不随的王爷的话,你将来改嫁会很容易……” 华昀婉:“……” 花弄影在一边捧腹大笑:“王爷可真是想得长远!” 华昀婉无语的看了一眼司徒尧:“王爷可真是想得长远。” 司徒尧在心底暗自记下一笔,他敢保证,华松涧i此人,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祁王府了。 华昀婉仔细想了想“朔”这个字,觉得挺好的。 她浅浅笑着:“朔,这个字其实倒与我和王爷是有些缘分的。 朔,是指每月初一,看不见月光的日子,但从这一日往后,我们每日都可以在天上看见多圆满一点的月亮。 从一开始的不见微光,满是黑暗,到后来的明月圆圆,月光满身,这寓意还真的挺好。” 华松涧扬了扬下巴:“我就说昀婉会喜欢这个名字的,王爷还不信。” 华昀婉向他身边靠了靠,温柔笑着:“那王爷到底看的什么书啊?” 司徒尧:“老黄历。” 他每日睡前看的就是老黄历啊,在想着好久可以回去。 华昀婉:“???” 司徒尧:“那日刚好是初一,老黄历就是这样的写的。” 华昀婉:“……” 第二百六十九章 没关系,等他长大了我可以骗他 四个人的酒宴散去后各走各的。 华昀婉有些嗔怪的看着司徒尧: “这孩子长大了,若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来得如此草率,真不知会如何想咱们。” 别人家的孩子取名,翻诗词歌赋,引经据典; 祁王府的孩子取名,翻了翻老黄历…… 司徒尧背着手,陪她在园子里慢慢散步: “这叫天意,一开始草率,但寓意你不也解释了是个极好的意思吗? 不见微光到月光满身,像极了咱们不是吗?” 华昀婉没搭理他,老黄历,着实太草率了,自己好歹还翻了不少诗词歌赋…… 司徒尧摆了摆手:“罢了,你再重新取一个吧,叫什么都可以。” 虽说北齐皇嗣取名都要皇帝亲自来,但司徒尧觉得完全没这必要,华昀婉想取什么便叫什么。 华昀婉却停下脚步,她认真道:“没关系,等他长大了,我看怎么编个理由骗他就是了。” 司徒尧捏了捏她的脸:“好主意。” 华松涧与花弄影将将跨入祁王府的大门,华松涧友好的表示了一下盛情: “月黑风高夜,你一个人走怕是不安全,不妨我送你回去吧。” 花弄影指了指马车:“我坐的可是祁王府的马车,一般都是别人怕我。” 华松涧走到背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了王府马车的车夫: “祁王府的马车该修一修了,瞧瞧,车轱辘都生锈了。” 车夫接过金子藏在衣袖里,嬉笑着: “花老板不好意思,老奴必须得去修马车,若是坏了定要被管家责罚。” 花弄影半张着嘴,看着马夫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华松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这辆马车是新的,上面还有小暖炉。” 花弄影抿了抿唇,还是上了马车:“好吧,那便多谢华大人了。” 华松涧端坐在马车主位,将小手炉放在了花弄影的手掌心上: “你瞧着也瘦了一圈。” 她很受用这句话,瘦还不好吗?“ 最近在练一种特殊的舞,费了些体力,自然是瘦了些。” 华松涧:“你不是已经做了百花深处的老板了吗,怎的还要练舞?” 花弄影抱着小手炉,敷衍着:“华大人你不懂,我喜欢瘦。” 不过几日,花弄影的飞天神舞便在京华城中传了开,这从前只又丹云皇后会舞的飞天神舞,居然再次现世。 从前只有北齐国宴上的贵族世家们见过一两次,而今在民间也有人会跳了,这几日百花深处的门槛都差点被踩烂了。彡彡訁凊 花弄影作为百花深处的老板都觉得开始有点难以招架,所以不得不提高了酒水的价格, 但这些人并没有消减的意思,百花深处日日爆满。 华昀婉端坐在百花深处最高一层的大包房里,抱着琵琶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 “弄影姐姐,最近辛苦你了。可我的确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可是这毕竟也太冒险了。” 花弄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 不过你要做的这件事,我之前听来还真是觉得荒谬,这皇上还真是痴心一片呢。 不过他这镇魂之法,居然真的可以灵验,丹云皇后生生重生到了你娘身体里,我是说什么都觉得震撼又荒唐。” 华昀婉要做的这件事,极为冒险,所以一开始她就对花弄影和盘托出, 若是害怕,便换个法子。 可她想要诛崇庆帝的心,只能用飞天神舞引皇帝入局。 “是啊,可这最荒唐的是这男人不是吗? 死去的人,他百般留念;活着的人,他又不好好珍惜。 帝王心到底是如何的,我可真的猜不到。” “不想那么多了,一会儿你的云姨要来教我跳舞了。”花弄影算着时间约莫就是一盏茶后。 华昀婉将琵琶放下:“嗯,我也要走了,这几日我日日出门,怕引得王爷怀疑了。” 才出了百花深处的后门,司徒尧便立在门口: “华昀婉,你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啊?百花深处什么地方,你日日来?” 她已经将行程瞒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华昀婉咬了咬唇,脸上挂起一道笑容,她走过去主动挽起司徒尧的手臂。 第二百七十章 闹大了收不了场,记得提前告诉本王 “什么地方? 百花深处难道不是咱们王爷的产业吗,既然是王府的产业, 昀婉作为王府的女主人,来看看账本子有什么不对的?” 这个理由,绝对合情合理。 司徒尧垂眸看着她:“别用那种笑容看着本王,一看就是在盘算什么。” 华昀婉脸色一僵,现在的司徒尧……不太好骗了。 开始启用转移话题这个战术:“去一趟问仙楼吧,我请王爷吃好的。 毕竟百花深处最近的确是找了不少银子,这产业买得好,王爷着实有眼光。” 司徒尧邪笑着挑了挑眉: “婉婉想在京华城里胡闹便胡闹,不想守规矩便不守规矩, 本王倒也不会说你什么,只是莫伤了自己。 若闹大了收不了场,记得提前告诉本王。” 看来司徒尧都已经听见了风声,华昀婉又端详了他几眼,似乎没有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倒是很奇怪。 司徒尧又道:“你在北齐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解释什么。但本王还是那句话,莫伤了自己,” 华昀婉眉眼松了松,笑得甜了些:“要不了几日,王爷就会知道了。” 到了问仙楼,司徒尧先一步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底下抬臂牵着华昀婉的手慢慢走下来。 他抬眸看见华昀婉的手腕上那道深深的压印,眉宇一沉: “若浮,你伤疤许久消下去?” 若浮抠了抠脑壳:“这几日用了许多祛疤的药膏,效用不算很明显,因为伤口着实深了些,许是要终身留下这烙印了。” 上了问仙楼的二楼,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腕看了许久,心底有些烦躁: “理智一点不行吗?” 华昀婉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缩回衣袖里: “王爷从前不总是说我理智又冰冷吗? 再说了,这烙印也没什么,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在乎做什么?” 司徒尧靠在靠背上,冷道:“本王在乎。” 东西都上齐了,司徒尧寒声道: “赵府灭门一案,已经有了结果。苏太尉自裁,将罪过都揽下了。” 华昀婉端着那碗杏仁露喝着,差点呛到:“没了?” 司徒尧冷笑了笑:“没了。” 华昀婉拿出锦帕擦了擦嘴,若有所思的道: “不应该啊,怎么就苏太尉自裁,这件事就算完了? 他杀了那么多人,又与权王合谋,怎会就死一人算了?” 司徒尧漆黑的眼底已经波澜无痕了,像是接受惯了这样的决定: “苏太尉是自己写下的认罪书,自裁于苏府。 苏氏派系中,也有小部分人牵连其中。 不过他宁肯死,也要保住苏云汀与权王的地位,看来也是为了整个苏家的未来。 听闻苏贵妃主动呈递了与其兄长苏太尉的来往书信,上面写明她与权王多次警告, 让苏太尉莫要行差踏错,将自己摘了出来,还主动降了贵妃位,现在是苏妃了。” 司徒尧已经步入朝堂一段时间了,远不如从前的陌生, 他很清楚,诛灭整个苏氏世家,光靠一个灭门惨案根本不够。 况且已经死了一个当朝太尉,与丞相品级相当的武官,也算是一种重创了。 华昀婉叹了一口气:“好一个弃车保帅,以退为进啊。 咱们耗费那么大的力气,结果就死了一个苏太尉,可赵府是被灭门啊。 现在号令天下兵马的太尉一职空缺,想来朝中又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驱马车回祁王府时,华昀婉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忽而见到了鲁国公府四个字,神色有些凝重。 司徒尧问:“你想回去看看你娘?” 华昀婉摇头,此刻的傅霖澜其实是云姨,正在百花深处教习花弄影跳飞天神舞。 不过云姨告诉她,从王府派遣过去的一个叫做望舒的丫鬟,心思有些多。 “王爷,王府从前有个叫望舒的丫鬟你记得吗?” 司徒尧闭着双眸:“不记得。” 华昀婉抿了抿唇,看来司徒尧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次日一大早,翠微便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到了鲁国公府见望舒。 翠微冒着风雪,站在国公府的侧门处,候了许久。 望舒头上挽着一根稍细的素纹金簪,身上裹穿着毛夹袄,比她身上的棉布长袍厚实多了。 翠微眼睛跃过望舒还看见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卑躬屈膝的。 “望舒姐姐,好久不见呀,你在鲁国公府的日子可还好?”翠微问。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嘛,总归是有野心与欲望的 望舒拂了拂耳边的翡翠耳环,笑着:“还行。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翠微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她: “我得了两根簪子,特地过来送你一根。再过些日子我就要与陶戎成婚了,你记得来啊。” 望舒眼睛看都没看那礼盒一眼,蔑道: “东西就不必了。你倒是有本事,还能嫁给王妃娘娘的义弟,攀高枝了啊。” 翠微怔怔的看着她:“望舒……你怎么这样说呢?” 望舒身后的丫鬟讽道:“哪里来的丫头,知不知道尊卑有别。 你现在面前的这位可是鲁国公夫人的干女儿,府内人都要尊一声望舒姑娘的。” 翠微蹙了蹙眉,原来望舒都有丫鬟了。 她再次递了递手里的簪子:“你真的不打开看看吗?” 望舒冷笑,翠微这样的穷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簪子戴在她头上岂不是有失身份?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比较喜欢金簪,抬人贵气。” 翠微有些难过的看了看望舒,她转念想起了曾经耀武扬威的白芷霜,如今的望舒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将礼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紫玉簪子:“这是皇家内务府出的东西,很是矜贵。 王妃娘娘特意赏赐身边亲近的人,还让我给你带一根过来。 娘娘说,望舒终究是祁王府的人。” 这话,显然是特意说给望舒听的,让她不要忘了本。 望舒眸底闪现过一丝慌乱,镇定下来后说: “望舒谢过娘娘好意,望舒一直都是祁王府里的人,一直都是。” 翠微回了祁王府,将今日与望舒之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给了华昀婉。 华昀婉葱白玉指一下一下的叩着瓷杯,若有所思: “望舒的卖身契还在王府呢,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得让自己的干娘替自己拿回去了。” 本来华昀婉就是想将卖身契给了望舒的,但云姨这几次都提到了望舒这个人, 说她有意无意的挑拨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被她发现过好几次。 点了望舒几句后,这人也收敛了下去。 翠微道:“奴婢还问了一些关于王妃母亲的问题,望舒似乎不愿多说了,她就说鲁国公大人很是宠爱王妃母亲,有求必应。” 华昀婉神色清冷了下来,望舒本就是自己放在傅霖澜身边的一双眼睛。 从前整日担忧自己阿娘被人陷害而不知,所以才选了心思灵敏的望舒与陶姑前去照看, 可现在似乎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了。 “望舒现在不愿做王府的人了,王府的事情与她也就没有关系了。” 华昀婉看着翠微,翠微自然明了,以后什么事都不能与望舒大大咧咧的说了,如无必要也不会再见。 翠微退下以后,若浮这才问起: “怪说不得上次在普觉寺,望舒对王妃头上的佛簪很是诧异,原来望舒曾经刻意观察过娘娘与王爷。” 华昀婉沉了沉眉目:“佛簪的事情的确令我有些诧异。 翠微与望舒私交甚好,但今日我让翠微去给望舒送簪子,从望舒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二人关系应该是不如从前了。 可翠微的嘴咱们都是清楚的,望舒只要问起了什么,她多半没有心机的往外说了出去, 所以望舒才会知道佛簪于我和王爷之间的细节过往。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她一直打听这些做什么?” 若浮执水壶倒出一杯热水,轻轻放在华昀婉的面前:“或许她就是好奇呢?” 华昀婉冷笑:“每个人做事都是有动机的。 肆意打听主子的下人,无论是在祁王府还是其他地方都是会被重罚的。 你别忘了,上次就是因为这佛簪,萧别晏才算计到我与王爷的。” 若浮杏目微瞪,有些惊讶:“王妃是说,望舒是那南梁皇子的人!” 华昀婉端着水杯,缓缓起身在屋内踱步:“我想了许久,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 若浮气恼:“这都是什么人呐! 去普觉寺明明就是个肥差,给了五倍的月钱,她依旧不满足,居然还想攀高!” 华昀婉回眸好笑的看着若浮:“人嘛,总归是有野心与欲望的。 但望舒做的事情,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她试图挑拨我与阿娘的母女关系,好做我阿娘真正的女儿。 又与萧别晏有勾连,着实不能留着她。” 话完,华昀婉面色冷了三分。 彡彡訁凊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样做的确很冒险,但这也是代价 若浮问:“那是让蒙雪副统领进来吗?” 华昀婉在心中思虑良久:“她现在找到靠山了,而且又对我阿娘百般照顾。 现在直接将人赶走或是除去,我与阿娘的关系一定会恶劣到无法修补。” 想到这里,她才知道望舒下了一步好棋。 随即吩咐蒙雪: “派人将望舒身边那丫头攻下来成为我们自己的人,我需要清楚望舒到底在鲁国公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一点,我阿娘的动向,也需要一一回禀。” 华昀婉很无奈,她必须监控傅霖澜身边的人, 因为自己的母亲,一半是母亲,另一半是曾经的丹云皇后。 她害怕走漏风声,引华秉章多疑,届时一定掀起更大的风浪来。 不过才几日,华昀婉便收到了关于云姨的消息。 蒙雪按着刀柄走入了房门: “王妃娘娘,玄刹卫下面的人发现从前日晚开始,便有人跟踪王妃母亲了。” 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丹云以傅霖澜的身份去往百花深处,华昀婉只是吩咐玄刹卫执行命令,并未多做解释,司徒尧也没多问。 可是华昀婉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的确是很铤而走险,不过云姨认为办法只有这一个,而且这就是代价。 一旦有人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很快就会纸包不住火。 华昀婉按了按太阳穴,蹙眉道:“跟踪的是什么人?” 蒙雪摇首:“很是隐秘,但属下等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大肆追杀。” 华昀婉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从今日开始,不必再在鲁国公府外悄悄接应我阿娘了。” 华昀婉写了一封信让蒙雪天黑以后秘密送去鲁国公府,教习花弄影跳舞一事,暂且作罢。 另一头,她又派人通知了花弄影,计划必须提前,剩余不多的舞蹈动作,她亲自口述来教。 百花深处的飞天神舞从民间传入了皇宫,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暗中关注了。 华松涧拉着花弄影的手臂,眉宇间泛着一丝怒意:“这个舞,你别再跳了。” 花弄影杠掉他的手:“你花了重金来百花深处看我跳舞,现在让我不跳了?” 华松涧沉了眉眼:“飞天神舞是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 这舞是传自西域,后经先皇后与北齐音律融合而成,这飞天神舞已经引了皇上关注了, 你这是想要入宫为帝王嫔妃吗?” 花弄影走到铜镜前描起飞眉来,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是为了赚钱。” 华松涧将袖袍里的一沓银票摔在桌上:“这些钱够了吗?” 花弄影眼睛看着铜镜里的华松涧,手里的眉笔不经意被折断: “我们青楼红尘中的女子向来便是如此,华大人不必有那么大的反应。 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华松涧问:“是,你的确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是想要成为皇帝一个人的对吗? 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学这样的舞,明明这舞就已经失传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就为了祁王府在后宫里的地位吗?” 华昀婉就在那屏风后,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三哥原来喜欢花弄影,这么久以来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花弄影放下手中的眉笔,扭头瞪着他:“华松涧,你管得太宽了。” 门外小厮战战兢兢的禀报道:“老板,楼底下来大贵人包场了,您快些出去迎接吧!” 花弄影拢了拢前襟的薄纱,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华大人,您该回府了。” 百花深处开始清场,华松涧此时不得不愤然离开。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花弄影这般抗拒他。 华昀婉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凝重:“弄影姐姐,三哥他……” 花弄影回眸打断了她的话:“昀婉,你还不知道我的过去吗? 华大人出身名门,岂能跟一个风尘女子在一起? 你以为你那高居鲁国公位置上的父亲是吃素的?” 华昀婉蹙眉:“一个人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我明白。 可三哥好似是真的在意你,要不然也不会发那样大的怒火,三哥平日里连下人都不曾大声呵斥的。” 花弄影垂眸,有了一丝黯然,她从前是记得华松涧这个人的。 当年自己被迫跟在沈文宴的身边,时常在他身边侍酒,华松涧也曾与其余官员来过几次。 起初也不曾在意,只是后来自己在台前献舞时,那最靠前,打赏给得最多的人便是华松涧。 他是最有礼貌,最闲雅风月之人,不曾有过分要求。 花弄影拿起妆台上的眉笔拨弄着,不小心就将手里的笔尖折断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有时候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 华昀婉又道:“三哥几年前是有一位正妻的,不过因病去世了,在这之后便一直未娶,想来是个长情的人。” 花弄影站起身来,理了理纱裙,笑道:“其实有时候喜欢也不一定要在一起的。” 华昀婉看着笑得很勉强的花弄影,有些无奈:“我好像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花弄影:“你又怎么了,祁王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华昀婉缓缓摇首:“你与我三哥之间隔着身份之别,可我与王爷中间相隔了皇权利益。 北漠公主拓跋淑敏已经在北齐有一段时间了, 听探子来报,权王一心想要与其联姻,甚至为了公主都要休妻了。 可我很清楚,拓跋淑敏心仪的人是王爷。” 花弄影连忙走了过去,握住华昀婉的手: “你放心,以我对祁王殿下的了解,他是个有血性的人,做不出来为权休妻这等事。” 华昀婉想起司徒尧,眉眼弯弯的笑了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 “那你在担心什么?”花弄影有些奇怪的问。 华昀婉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我是不敢跟他明说的,我怕司徒尧再次与皇帝闹翻。 从冷宫被弃的皇子到北齐亲王,从亲王到皇太弟,这一路走来都是他用鲜血换来的,历经无数次的生死。 登上这个位置,还要坐稳它,并不容易。 北漠公主的嫁妆是皇上最看重的军需资源,谁做了北漠汗国的驸马,谁就会执掌整个北疆的军权。 倘若权王与公主联姻,继而得了北漠汗国的支持, 那等到太子爷登基后,无异于在皇位的背后喂了一头恶虎。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早就算到了。” 花弄影半张着嘴,喉咙有些干涩,心疼的看着华昀婉: “我终于明白这么久以来为何大家都说太子与祁王唇亡齿寒了。 所以现在放在皇上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立世家所支持的权王为太子,从此北齐皇权分散,世家为其掣肘; 要么保住太子爷,册立祁王殿下为皇太弟,联姻北漠,执掌北疆兵权,镇压世家。” 华昀婉面色有些晦暗的道: “你跟在京华稽查司众人身边也算历练了一番,现在朝野之事也能看懂一二。 是啊,华昀婉的身份,过去是琵琶女,后来是世家女,如何能与北漠汗王最喜爱的掌上明珠相比呢?” 花弄影俨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反驳道:“不! 你为了祁王殿下做了那么多,你让全天下都重新认识了他,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什么公主吗?昀婉,你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吗?” 华昀婉的心被揪了一下,低声说着:“那弄影姐姐为何不答应三哥?” 花弄影有些激动:“我跟你三哥,与你和祁王殿下的情况是不同的!” 华昀婉淡然一笑:“你别担心,我没有要放弃,这不还在想法子抗争吗? 我不是那种遇见困难就退缩的人,先抗争吧,如果实在是造化弄人,那……就是命吧。” 她眉宇间的忧愁并不减退,可心底很清楚,情爱于皇权之间,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花弄影道:“那你为何不告诉祁王殿下?” 华昀婉眼神晦暗下来:“我若能三言两语的告诉了他去,何必还这个样子? 他距离这储君之位就一步之遥了,现在说了,然后他与皇帝彻底闹翻, 那么我们曾经做过的所有努力,遭遇的所有暗杀与谋算,就都白受了。” 花弄影叹了一口气:“你别多想,你这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一切等到孩子落地后,咱们再做打算。 总之,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祁王殿下。 好了先不说了,今日的这场仗,我一定要替你打好。” 华昀婉坚定了目光,面色肃然起来:“好,我先去暗门。” 她起身从暗门去往了二楼一处隐蔽小门里,从那道门里看出去,可以看到场子里的所有情况。 才刚刚走了进去,就看见司徒尧跷着长腿,玩味的看着她。 华昀婉脸色凝了凝:“王爷怎么在这里?” 方才心底激荡起的难受尚未消去,面色并不好看。 司徒尧仿佛察觉到了这一点:“你脸色不太好看,谁给你气受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阻灭神,佛碍灭佛 华昀婉勉强一笑:“有王爷在,谁能给我气受?” 司徒尧将手里的酒盏随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对。 不过你排了这么一场大戏,是想送你好姐妹入宫对付姓苏的?” 华昀婉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才没有那么蠢,入宫有什么好的? 不过今日,咱们都不是主角,主角都在外边呢。” 司徒尧敛了笑意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的,曾经白芷霜可就是死在这飞天神舞上。” 华昀婉抬眸,温柔的看着他:“你负责冲锋陷阵,我就来替你填平背后所有的沟壑。 皇上承认了你的功绩,赵府被灭门一案也已经洗刷了你的冤屈,可却迟迟不兑现册封你为皇太弟的诺言。 其实就是因为上次在宗祠那件事,东宫与祁王府都令皇上忌惮了。 说到底,还是皇上与丹云皇后曾经的恩怨。所以我要以这样的方式,诛皇上的心。” 她将柔情一字一句的写进司徒尧的目光里,深深的撞击着他的灵魂。 华昀婉不知道未来在何处,也不知道还有如何的风雨,但此刻她要拼尽全力为司徒尧谋划这件事。 司徒尧目光迎上她的温婉,漆黑的眸子亮了亮,伸出手将华昀婉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上: “我的心倒是被你一次次诛成粉末了。” 华昀婉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低沉: “司徒尧,我三哥喜欢弄影姐姐,弄影姐姐其实也喜欢三哥,但是她们就是不能在一起,你明白为什么吗?” 司徒尧不屑的说:“不就是什么身份门第之类的说辞罢了,没胆气的两个人。” 华昀婉又问:“若三哥他现在有了一位名门贵女所配,可助力他在朝野之间的势力,如果你是三哥,当如何选择?” 司徒尧长眉微挑,棱角分明的俊容阴狠的笑了笑: “本王看重的人,谁都不能夺走;本王不想看的人,谁也别想送到面前来。 神阻灭神,佛碍灭佛。” 与华昀婉设想的一样,司徒尧的脾气秉性里是带着杀气的,一旦触及了底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忽而神色一凛,将华昀婉身子扳起来:“华昀婉,你到底想说什么?” 华昀婉立马岔开话题,起身走到门洞那边,细细望过去: “今晚有好戏,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今夜的百花深处,只有一位贵客。 花弄影戴着九色鹿的琉璃金冠,在舞池中央的那朵白色莲花之上跳起飞天神舞。 身姿轻盈,婀娜俏丽,如飞天神跃于浮云间。 她一颦一笑都好似染了当年丹云皇后的神韵,俏丽灵动,像精灵一般。 宫中的歌姬,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位学会这姿态神韵的。 崇庆帝眉头始终深拧着,自丹云与他决裂后,飞天神舞便再也没有现世过了。 一曲毕,花弄影手臂间的金缕丝薄纱飘到了崇庆帝的怀里,上面还刻意绣了丹云最爱的金丝牡丹纹样。 她没有下跪行礼,而是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如神一般高傲。 旁边的总管太监指着她斥责道:“大胆,见了皇上何不行礼?” 花弄影瞟了太监一眼,傲慢道:“狗奴才,滚出去!” 太监掐着嗓子,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正欲发作之时却被崇庆帝按下:“出去。” 太监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迅速的消失在了面前。 崇庆帝记得,这的确是丹云说话的口气。 他起身走入了舞池,想近一点看花弄影,可在她的脸上一点也找不到丹云眉眼的痕迹: “这飞天神舞,是谁教你的?” 花弄影无惧他带来的压迫感,扬着下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本来就会啊,晋哥哥。” 这一声晋哥哥,令崇庆帝慌了心神,连呼吸都凝迟了半分。 晋哥哥,这世上唯有丹云会这般叫他,因为除她之外再没人敢这样唤他。 不过他面色极快的恢复寻常,冷声道:“你胆子很大,竟敢模仿先皇后。” 花弄影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相信: “那除了我李丹云本人,还有谁会这飞天神舞?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宫中的歌姬可有学会一二?” 崇庆帝锐利的长眸微挑,仔细打量着她:“你用什么来证明你是丹云?”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朕用十年寿命换你一次重生 崇庆帝的眼里满是防备,他才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呢。 这一点,花弄影是知道的,也早就被华昀婉给盘算到了。 花弄影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接近他,愁云遍布的眼神里起了一层水雾: “你以为我回来找你,是还想着与你再续前缘吗? 我死后多年不入轮回,是被你以镇魂逆天之法控制了对吧? 此番归来见你,就是想你放过我,让我走。” 镇魂之事,一共在皇宫布下四处阵眼,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从前知晓的也都已经被他杀了。 若不是上次宗庙一事,这世上知道的人不会超过第三个。 崇庆帝原本以为是民间的这个花魁故意而为之,吸引权贵注意, 可今日一来,他发现花弄影与当年的丹云一样,想尽办法的想走。 他神色虚晃,颤声道:“丹云,真的是你吗?” 花弄影冷哼了一声:“司徒晋,放我走吧。” 华昀婉说,见了司徒晋一定要以退为进,很是冷淡,越是满满恨意,越是逼真。 崇庆帝眼底鲜红的血丝蔓延一双龙目,疲惫之间又见一些激动与兴奋: “放你走?你生死都是朕的人,朕不准你离开,你就得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花弄影演技再是好,再是唱了这么多年的戏,可面对皇帝她也是发憷的。 她稳了稳心神,怒道:“司徒晋,负心之人本不应再见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放下了,你难道还不愿放下吗? 你让我回来做什么,又与你的那些嫔妃们再战吗?” 崇庆帝:“只要你肯跟朕回去,你依旧是朕的皇后。 如果你不愿,朕就用绳索将你捆起来,总之,这一次你是再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了。” 花弄影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样的令人讨厌,一样的不顾她人感受,自以为是。” 崇庆帝看着她的眼神,感受着她的语态,除了容貌不同之外,其余的与当年的丹云简直一模一样。 他激动的伸出手握住她的双臂,并不生气,眼角的每一寸皱纹都写着开心: “大师果真没有骗朕,镇魂逆天之术原来是真的。 丹云你知道吗,朕用了自己十年的寿命换你重生归来,就是为了将你留在身边。” 华昀婉与司徒尧在小门里对望一眼,嗯,一个皇帝的十年寿命。 花弄影向后退了三步,戏谑的看着他:“是要将我迎回中宫,再做你的皇后吗?” 崇庆帝眼底慢慢变红,眼角都湿润了:“丹云,都这么多年了,朕真的很想你。 朕不让宫里的人任何人提起你,朕害怕自己在漫长的深宫黑夜里疯掉。 你是朕的发妻,是朕唯一的妻子,本来就应该回到朕的身边。 你死以后,朕从未立过中宫皇后。 阿尧他前些年终于肯答应为朕做事,以永不册封新皇后为交换条件,可只有朕自己知道,是朕自愿的。” 司徒尧立在暗门后面,脸色沉了沉。 自愿? 华昀婉扭头看着她:“我之前就说,很有可能是皇上自愿的,你还不信。” 司徒尧阴沉着脸,有些恼怒:“早知道,换一个条件!” 花弄影凝眸看向皇帝,认真道:“是啊,阿尧……你有善待我的儿子吗?” 崇庆帝沉默了。 花弄影有些激动的看着他:“你说话啊!” 崇庆帝不知道如何答,太子羸弱患病,祁王阴郁乖戾,好似都没照看好。 “太子依旧是储君,贤明能干; 小儿子被册封为祁王,前几日还记了北齐大功,立下卓越功勋。” 总之,捡好听的说。 司徒尧在门后冷哼一声:“说得可真好。” 花弄影眼泪楚楚,唇瓣颤抖着:“可我怎么听说都过得不好啊? 我回来也有一阵子了,本是不打算见你的, 可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迫害,而他们的父皇并不相帮时,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引你前来。 司徒晋,你说你折寿十年还我回归一次,一个死去的人你都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可是活着的人,你的亲骨肉,你为何不好好善待?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心底有我?”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再也逃不出朕的手心了 崇庆帝眉心深拧,手握成拳:“你回来见朕的第一面,还是要与朕吵架吗?” 花弄影继续说着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如无必要,我连这一面都不想见的。 见了又怎样,你其实一点都没变。 终究高坐帝位,在世家与皇权之间来回挣扎, 你既然做不到心狠将世家连根拔起,又为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出来挡箭? 这就是你要我回来看见的东西吗,我不愿看!” 崇庆帝脸色变得铁青:“你见或不见,都见了,朕一定会将你带回宫里。” 花弄影笑着:“这也是最后一面。” 崇庆帝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你妄想,李丹云,你再也逃不出朕的手心了。”x 花弄影颤颤巍巍的坐到了地上,虚弱的说着: “大师可能没有告诉你,十年寿命也就换一个月的归来,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崇庆帝立马走了过去,扶起花弄影放在自己的怀里,这陡然来的变化他似乎不能接受: “不可能,大师没说过这句话!” 花弄影虚着眸,躺在崇庆帝的怀中,凄惨的道: “我在冷宫里生阿尧的时候险些死了,他是我拼命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还有太子,我在民间都听说了,说他自小身体不好,孱弱无比。 所以司徒晋,算丹云求你了,多爱护他们一点吧,别再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能答应我吗?” 华昀婉在写话本子的时候就深思熟虑过,千万不能在崇庆帝的面前去提册封皇太弟的事情。 这句话一说,一定引他怀疑到祁王身上,再加上皇帝与丹云皇后的思念已经疯魔了, 如被他发现是祁王利用了他对丹云皇后的思念之情,这件事一定会引来极大的反噬。 所以只能唤起崇庆帝为人父为人夫的情意,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能提。 崇庆帝抱着她,鬓边的几根白发闪现着银色的光,他眼底泛出泪痕: “那你别走,你说什么朕都会答应,你让朕做什么都可以。 六宫嫔妃朕都赶走,以后就留你一人好吗?” 花弄影看着皇帝的样子差点出戏,这也太深情了吧,那为何云姨还死活不肯见面? 她差点替云姨答应了。 “有你这些话,我已经不恨你了。 可宿命如此,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是如何都不能长时间的再留在世间了。 所以晋哥哥,记得善待我们的孩子,善待活着的人。” 花弄影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崇庆帝在一旁一直叫着丹云的名字再也没有回应。 从后面来了一丫鬟,递上一封信, 崇庆帝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这些字,的的确确是丹云的笔迹。 他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打消,深信不疑。 信上说,她因缘际会重生到花魁之身,离开之后,莫要强行将人困于深宫。 花弄影什么都不清楚,自己是强行占领了她的身体,万万不能害人性命。 这封信,的的确确是丹云写的,是华昀婉防着崇庆帝将花弄影强行带入宫,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崇庆帝坐在舞池边许久,很是狼狈。 一直喃喃念着,丹云说她不恨朕了,她原谅朕了,她原谅朕用长公主与二公主的死来夺权了。 百花深处的外边除了皇帝的人马,还有东宫的人马。 司徒胤脸色凝重的注视着里面的情况:“孤鹜,你说本宫的母后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孤鹜看向灯火无比辉煌的百花深处: “探子的消息是这么传出来的,但不知真假。 可百花深处是祁王府的产业,那花魁花弄影是祁王妃的挚友,皇上必会怀疑, 但好似又没怀疑,或许这一切是真的。” 百花深处是祁王府的产业,只有东宫少数人知道,明面上这是花弄影的产业。 可司徒胤终究是晚来了一步,要不然现在在里面的就是自己了。 没过一会儿,崇庆帝就被人簇拥着从百花深处走了出来。 他的确没有带走花弄影,只是命人严密封锁了所有消息。 司徒胤下了马车,疾步走到了崇庆帝的面前: “父皇,里面的人当真是母后?” 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但依旧半信半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陪你从山花烂漫看到青山白头 崇庆帝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低声道: “你母后走得很突然,朕也没来得及。 不过朕用十年寿命换见丹云一面,值得了,她说她不恨朕了。” 话完,崇庆帝将手里的那封信笺递给了太子,脸色苍白无比。 司徒胤拿着那封与丹云皇后笔迹一模一样的信笺看了许久,心底有些震撼,原来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事。 可司徒胤却觉得自己的父皇是不是信得有些太快了? 里面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令心思如此缜密的帝王都深信不疑? “父皇真的相信?”他问。 崇庆帝虚眸点了点头:“没人比朕更清楚丹云对朕的态度了。” 回宫的第二日,崇庆帝于北齐八年初,力排众议,下诏册封祁王司徒尧为北齐第二储君, 是为北齐史上第一位皇太弟。 册封仪式,将在祁王入太庙斋戒七日后,正式开启。 这封诏书一下,朝野震动。 本来所有人都盼着太子早亡,然后拥立被世家所支持的皇子上位,现在多了一个皇太弟司徒尧,众人不满。 虽有人赞同,可也有人依旧认为祁王德不配位,行事狠辣过甚,不配储君之位。 但诏书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华昀婉看见诏书的时候,伸手抚摸这明黄色的卷轴,眼底激动的升腾起一层水雾,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经历了那么多,该夺来的东西总算是夺来了。 祁王与太子一文一武镇北齐,慢慢削弱世家的蚕食,一定会给天下一个更好的北齐。 司徒尧看着那明黄卷轴上的玉玺印章,有些发愣。 有一种怅然若梦的感觉,这是他曾经从不曾想过的画面。 至少在从前的生命里,自己还是被世人唾弃之人,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挣扎着,在生死边缘来回着。 他幽暗的眸里闪着光,像深渊里布满了月光。 他很清楚华昀婉为了他的今日付出了多少心血。 曾经这些事,是顾太后在做,她白了一半的发,现在这些事是华昀婉在做,她虽不见白发,但时常见忧愁。 司徒尧定睛看着她,眸底有些酸涩:“我竟不知还能给你什么。” 上一次,他说给命,这一次,已经不知道还能够拿什么给他的婉婉了。 华昀婉笑着:“你我之间又不是做买卖,不求一报还一报。” 司徒尧忽而想起曾经华昀婉说的那句,若没有地狱,人间便不值得期待。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华昀婉:“要不是你,这人间本也没什么期待。 不过来人间一趟本来谁也不欠,现在却觉得欠了一身还不起的债。” 华昀婉手里还拿着那道明黄色的诏书,柔声道:“但归人间,来日方长。” 司徒尧眸底有些发红的看着华昀婉,好一句“但归人间,来日方长。” 他听得懂,华昀婉是在与他诉余生。 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会强大到不再需要华昀婉为他苦苦筹谋, 他要做她余生的一把伞,将他护在伞下,过风平浪静的一生。 “好,那就同看天地慢慢老去。”他眼神里的阴暗散去,变得温柔起来。 华昀婉看着司徒尧柔软下来的目光,内心震荡。 这样的眼神是从来不会出现司徒尧的目光里的,那头疯狂的恶狼开始慢慢有了柔软的地带。 “司徒尧,只要你没有真正的放弃过自己,我就会拼尽全力的拉你从地狱入人间, 更会亲自陪着你从山花烂漫看到青山白头。” 司徒尧深深的拥住了华昀婉,痴妄的亲吻着她的脸。彡彡訁凊 月光岂止是愿意凝视深渊啊,她是将深渊都填平了,将地狱的他带入了人间。 司徒尧似乎想起一些事来,问道:“花弄影为何会跳飞天神舞?” 华昀婉很清楚,该来的问题还是会来。 她轻声说:“我从一本西域古籍上找来了一部分飞天神舞的动作, 又派人询问了宫中有些年份的歌姬,将她们曾经见到的飞天神舞口述给我。 弄影姐姐自小有舞蹈天赋,所以学得很快。” 这是她提前计划好的台词。 司徒尧看着她沉静的面庞,仔细端详着她面容上的每一个细节: “花弄影如何会知道我母后那么多事,还能顺利骗过司徒晋?皇帝岂是那般好骗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司徒尧,正是成为皇位第二继承人 华昀婉背后冒出些许冷汗,脑子飞快的转着。 可这一次云姨再次告诫了她,储君位置没坐稳前,不能草率透露。 一旦丹云皇后重生的消息传开,后宫里的那些世家嫔妃,不知道要联合前朝出多少幺蛾子。 司徒尧沉下脸,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诛心之局,没有真东西,司徒晋岂会轻易被骗? 华昀婉攥着手掌心,还在想以什么理由去应付,司徒尧突然豁然开朗: “一定是皇祖母告诉你的。” 她笑眯眯的看着司徒尧,呼出一口紧张的气: “是啊,皇祖母是最清楚长辈们之间的事的。” 可真好,他竟自己找了个理由来。 不过华昀婉已经在心底想好了,只要等到司徒尧皇太弟的位置稍稍稳一些,她就会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云姨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皇祖母随便怎么都应该相认的。 这场遗憾,尽早的终结吧。 司徒尧册封为北齐第二储君的消息传到建章宫时, 顾太后连忙去了宗祠对着丹云的灵位上了香,眼泪婆娑的对着灵位说: “丹云啊,你在九泉之下就安息吧。 太子贤明,祁王刚硬,文武呼应,他们兄弟二人比咱们更优秀,北齐江山有继了。” 天色暗沉下来,消息才传到了鲁国公府,丹云看着华昀婉写来的信笺,欣慰的笑着。 华昀婉比她更优秀,她只是生下了司徒尧,不管不顾这么多年, 可华昀婉却给了北齐一位铁血的储君,从此体弱的太子有人相护, 从此疯魔的幼子有兄长照应,他们兄弟二人都会好好的。 祁王被册封为第二储君,倘若华昀婉肚子里的孩子再是个男孩儿的话,那么嫡皇嗣的第二代也就出来了。 从此北齐的皇位与这些夺嫡的皇子更是无缘了,相当于断了这些皇子最后的希望。 满朝文武的风向会一变再变,像一道漩涡将水搅浑。 可这些人也很清楚,司徒尧行事与太子不同,他疯狂狠辣,铁血果敢,不少朝臣见着他都不敢造次。 只要太子与祁王心是齐的,这北齐的江山就会稳如铁桶。 崇庆帝因为此事也扛下了不少压力,这无疑是向所有世家直接宣战了。 看似平静的北齐朝野,其实早已经暗流汹涌。 八大世家,岂会眼看着自己的力量被削弱,所以这场风浪,只会越来越大。 太子爷司徒胤拿着丹云写下的那封信去往了建章宫,神色有些凝重: “皇祖母,这信上的字迹,您怎么看?” 顾太后是最了解丹云的人,她的字迹即便是再过十年,顾太后也会清晰的记得。 “这的的确确是丹云的字迹。” 她神色同样凝重了起来,因为百花深处的事情她在宫里也听说了。 顾太后:“难道丹云真的回来过?那她为什么不入宫来见哀家一面?” 司徒胤却缓缓摇首: “皇祖母可能不清楚,百花深处是阿尧王府的产业,所以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相信过这是真的。” 顾太后将信笺再次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你继续说。” 司徒胤:“孙儿原以为是祁王府想要诛父皇的心, 所以用母后从前那一支飞天神舞来唤起父皇对母后的回忆,想让父皇念在曾经的情意上,册封阿尧为皇太弟。 可那日孙儿就在百花深处外边,父皇出来后的神色不太对劲,好似是真的见到了归来的母后一般,令人很是诧异。 再者,孙儿又反复看了这封信,想来这世间见过母后字迹的人极少, 所以想要临摹是很难的,可这字迹分明就是母后亲写的一般。” 顾太后眼神变得锐利又颤抖起来:“太子是说,丹云真的已经回来了?” 司徒胤深拧长眉,沉声道:“可父皇说,母后的的确确已经走了。 他用十年寿命,换来母后一个月的重生。 但鬼神之说,孙儿依旧觉得诡异,不敢妄自揣测。 可不知为何,如父皇那般多疑的人,会对百花深处里的花魁那般相信。” 顾太后道:“你问过阿尧没有?” 第二百七十九章 能让聪明人犯傻的,唯有情这一字 司徒胤缓缓摇首:“还未来得及问他。” 顾太后徐徐起身,墨蓝色的宫装拖在宫红色的绒毯上显得有些幽暗。 分析着:“丹云走的时候,阿尧在冷宫里才五岁,这字迹一定不是他做的,毕竟他出冷宫时连字都不会认几个。 飞天神舞,丹云笔迹,这一定是丹云曾经很亲近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东西, 而这个人引皇帝入局,还能令他深信不疑,是有些手段在里面的。” 司徒胤问:“是母后从前身边的旧人吗?” 顾太后并不这么认为:“丹云身边的人哀家大多数都认识,但此人,哀家是真不晓得。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为何又要躲在后边?” 司徒胤继续说着自己心底的疑惑: “方才皇祖母问孙儿有没有问过阿尧,孙儿并不打算冒然去问。 阿尧心思敏捷,一定也有所怀疑,可他为何如此风平浪静? 这只能说明背后的这个人令他想也不想的深信,就如同父皇深信那花魁是一样的。” 顾太后眸底一颤:“能让聪明人犯傻,除了情这一字,还有什么?” 司徒胤望着顾太后的背影,一下子站了起来:“祁王妃?” 顾太后猛地回眸,神态凝重起来:“是啊,祁王妃华昀婉。” 这场局,以情为引,诛的是用情人的心。 司徒胤抿了抿唇:“其实关于祁王妃此人,孙儿早就有所怀疑了。 要不是这件事太过诡异,本不想在此时提起的。” 自若浮为他看诊以来,他经常会听见关于祁王府的事情。 那时起,他便觉得祁王妃此人不简单。 可自己的弟弟因为遇见她越来越好了,所以自己便没有多想。 司徒胤继续说:“祁王妃自小流落民间,常年居住在小山村里,家中拮据,生活困难。 可皇祖母与她相识这么久以来,您觉得祁王妃行为举止,心中谋略如何?” 顾太后心中一颤,自己的确忽略了什么。 “是啊,她母亲患病,身边跟着的都是普通下人,可昀婉的行为举止很有贵女风范,性情柔婉,知书达礼; 再论谋略心计,并不输朝堂男儿。 数次与皇帝对战,与朝臣对战,这份胆识与心计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她九岁离开鲁国公府,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岂会有多余的银钱去请教书先生? 她的优秀到底从何而来?” 映荷在一旁若有所思,问道:“太后娘娘可还记得您最初是如何评价祁王妃的?” 顾太后想了想:“哀家……说她有些像丹云。”x 目光瞬间落到了太子身上,司徒胤同样是神色晃了晃,这样的事情不容细想,越想越诡异。 “不止呢。大婚那日,昀婉的婚服上居然有南梁金丝牡丹的纹样。 当时哀家看了那牡丹,就想起了丹云成婚的那日,所以对昀婉心生怜悯。 这太巧合了,那上面绣的东西,现在想来与丹云成亲穿的那件婚服一模一样。 只是最初哀家并没有多想罢了。” 司徒胤温润儒雅的脸色上多了一丝愠色: “祁王妃一定有事瞒着咱们,事关母后,这件事孙儿必须去问清楚!” 顾太后虚了虚眸,提醒道:“你不能冒然前去,现在只是一些猜测罢了。 没有十足的证据,你即便去了,她几句话糊弄过去以后便就打草惊蛇了。 加上她马上就要生产了,此时逼问不太好。 太子立即着人仔细调查一番,咱们再做后议。” 司徒胤点了点头:“好。” 顾太后按着胸口,心底有一个可怕的想法生了出来。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皇帝并不傻,不是那么好骗的人。除非,这真的不是骗局。 可是,昀婉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 —— 鲁国公府内,那道爬满藤蔓的墙下站着一人,墙角被凿开了一个小洞。 望舒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以后,对着墙洞的另一头说: “夫人是有些奇怪。 之前太后娘娘常让夫人进宫下棋,偏偏都是晚上。 起初我也没觉得奇怪,可有一日我问起夫人时,夫人说自己根本不会下棋, 可是太后娘娘不是最喜欢与夫人下棋的吗?” 墙对面的男人声音传来:“你有试过她的棋艺吗?” 望舒答:“没有,毕竟我自己也不会。” 男人压着喉咙道:“继续监视着,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话完,递了两枚金锭来,望舒开心的收下了。 那男人转身离开墙下,手里握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棋子已不可留。” 他尖俏的下巴动了动,苍白的脸上看得见一些血丝,忽而浮现出嗜杀的残忍笑意。 第二百八十章 我就不该与魔鬼做交易 祁王府内,这几日来来往往不少礼部官员,大小流程事无巨细的开始交接。 册封皇太弟与皇太子的流程其实是一样的,极其繁杂繁琐, 可这位新的储君很是不待见礼部官员。 “太庙斋戒七日?不行,本王日日都要回府就寝。” 司徒尧觉得自己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天黑了可不得回府居住吗? 礼部官员为难的杵在那里: “不行啊王爷,这些规矩必须守好,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要不然不吉利。 七日罢了,王爷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祖宗们都知道本王心诚,三日足矣。” 礼部官员通通看向了祁王妃,难道祁王府家教这么严? 华昀婉淡淡看了司徒尧一眼,侧眸看向礼部官员礼貌的笑了笑: “七日,一日都不会少。 ”随即挥了挥手臂:“你们都回去吧,我说话算话。” 礼部官员面面相觑,也没再说什么,或许祁王妃是可以制住这位新储君的。 司徒尧瞪了过来:“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啊,华昀婉。” 华昀婉笑眯眯的说:“是啊王爷,斋戒七日就是七日,昀婉会在府上等你的。” 司徒尧别过脸去,没再说什么。 可华昀婉忽而想起一件事,今日一早便有人将鲁国公府的信送到了她的手上。 祁王册封皇太弟的诏书才下,这答应华秉章的事情,他一刻都没等的就找来了。 兵部尚书的位置分量很重,当时只是被逼无奈答应下的,可真要将这位子给了华秉章,万一他有别的心思怎么办? “蒙雪,望舒身边的那个丫鬟,都传回来了什么消息?” 蒙雪:“那丫鬟说,鲁国公的确很宠爱夫人, 除了不留宿芳汀苑,其余时刻待夫人真的极好。府内上下无不尊敬夫人。” 不留宿芳汀苑一定是云姨自己的手段,这倒是不奇怪。 华昀婉问:“望舒呢?” 蒙雪道:“望舒最近安分守己,除了照顾夫人身体以外,与旁人没有什么接触。” 司徒尧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华昀婉轻叹: “上次为了入宫救你,我与华秉章暗自做了交易,他将赵府灭门证据拿出来替你过这一关。 若你成为了皇太弟,这兵部尚书的位置就留给他。” 司徒尧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华昀婉心中有些不安:“没关系,我可以撒谎,就说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王爷拒绝了我的请求。” 司徒尧扬了扬下巴,戏谑道: “人家对你没几分有把握的了解,何需冒这么大的风险相帮? 这条件既然说出了口,必然是知道你有那么大的面子。 再有,不答应也可以,你母亲的好日子还要不要继续了?” 华昀婉拧了拧那双浓淡相宜的远山眉,生了些许怒意: “原来华秉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盘算了那么多人,没想到自己也被人盘算了。果然啊,与恶魔做交易最终吃亏的都是自己。” 司徒尧头上的金冠泛着余光,俊容上带着阴狠的笑意: “华秉章此人,听话就用一下,不听话,本王有的是手段。 你母亲在他手上呢,这件事暂且应下来。” 这件事,司徒尧比华昀婉透彻许多。 “我最不愿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鲁国公府这是要强行与祁王府绑在一起。” 华昀婉将手里的茶杯一下掷在桌上,杯中的清水洒了一些出来。 祁王府背后没有世家,这是一开始就承诺皇帝的。 司徒尧:“鲁国公府与祁王府,在外人看来本就是姻亲。 加上华秉章的确为赵府灭门一案出了大力,他现在于本王而言,是有功无过。 倒是你,好似一直以来都很憎恨你那亲生父亲,满是防备。 但你那母亲又对华秉章死心塌地,你们府上有点意思。” 华昀婉冷笑了笑,陷入一场不堪的回忆中: “我幼时,华秉章的确带我与阿娘很好,就连我的名字都是按照家中男儿一般,取的三个字。 在我九岁之前,华秉章一直想与江南魏家攀亲,为了让我以嫡女身份出嫁为正妻,从一开始就想要抬我阿娘为平妻。 郭氏得知后很是恼怒,亲自搅黄了这门亲事。” 司徒尧赞许道:“做得很好。” 华昀婉:“虽然她搅黄了,但当年华秉章的确很宠爱我阿娘,甚至有一次宫宴都带上了我去。 就这么遇见了四皇子司徒卿,后来就成了四皇子的宫中伴读……” 司徒尧抿唇,嘴唇如刀片一般锋利起来:“你在回忆美好?” 华昀婉赶紧跳过这一段,解释道: “不美好,一点都不…… 那一年,阿娘已经有孕了,我也成为了皇子伴读, 华秉章又一心筹谋我嫁入皇室,这一点让郭氏心中很是恼恨,所以下毒堕胎。 那个胎儿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形的男胎,颜色却极为恐怖,是青绿色的。 郭氏在此上大做文章,请了什么算命先生,说我与阿娘是妖女,会给鲁国公府带来血光之灾。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改姓吧,司徒昀婉 “华秉章最是信奉这种鬼神之说,所以渐渐与我阿娘离了心。 日子久了感情淡了,郭氏将我和阿娘赶出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本以为华秉章是有些人性的,但此后的很多年他都不曾来看过我们一眼。 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华秉章给我的那些父女情都是源于我长了一张跟我阿娘一样极为好看的脸。 他想借用我来联姻,壮大鲁国公府的势力。 当郭家给了他更大的利益时,他便将我们母女抛之脑后了,这么多年我只会直呼他的姓名,而不会再叫他一声父亲。 现在我对他又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他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与祁王府攀上关系, 又迫不及待的修复与我阿娘之间的关系。 我不在他们之间的情感中,所以看得明白些,但我阿娘深陷温柔乡里,是看不明白的。” 司徒尧问:“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华秉章无心无肝, 那为何那日在桃花村你还非要他以平妻的身份将你母亲迎回鲁国公府?” 华昀婉语声平静,不过还是有些哀伤: “当日华秉章暗地里抛出橄榄枝给了皇祖母,一道宫中懿旨,便让我摇身一变祁王妃。 可从前的王爷,手上老是拿着一把匕首,动不动就要杀了我。 我想着自己嫁入祁王府后,定是难以安生平稳的活下去。 可我阿娘患有心病,神志不清, 如果将她留在桃花村,在没有我去百花深处弹琵琶赚的银子后,我怕她们连一餐饱饭都吃不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给她谋一个稍微体面的身份,至少郭氏不会再敌对一个疯子, 这样一来,我阿娘有居处,有饭吃,即便我死在了祁王府,那也可以瞑目了。” 司徒尧漆黑的眸子暗了暗,冷声问道:“本王从前有那么可怕?” 这女人居然一嫁进来就已经想到自己会死。 若浮在一旁翻了翻白眼,现在也很可怕…… 华昀婉瘪了瘪嘴:“有……” 司徒尧恼瞪了一眼她。 “可当日的情形与现在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我不曾预料到的。 按我心中所想,等到明慧方丈将我娘彻底医治好,我便会在京华城中择一处好点的宅子给她养老,或者跟着陶姑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可以。 可现在华秉章俨然又是动了曾经的心思,用自己身边的亲人去为自己谋利。” 司徒尧起身走到书案边坐下: “要不就派人将你母亲接来王府住下,偌大的王府,还不能给你母亲养老?” 华昀婉心中有些感动,北齐礼法森明,岳母是不能直接去女婿家常住的,更何况华秉章还没死呢。 这件事传了出去,祁王府与鲁国公府都要被人议论。 “你的好意我懂,但我阿娘此刻怕是如何都不会离开了。 换句话说,她现在很幸福,我若执意带走她,算是棒打鸳鸯了,这母女关系也就算了完了。 可这样的事情仅此一次,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答应华秉章什么要求。”她冷然道。 司徒尧修长的双腿交叠,靠在软椅上,神态有些慵懒: “改姓吧,司徒昀婉。” 华昀婉笑笑:“好啊,皇族姓氏,我求之不得。” 晚膳时,司徒尧朝着她邪笑:“太庙七日行,祁王妃要不要随行?” 华昀婉嗔怪的看他一眼:“司徒尧,你又在想什么呢?去太庙是斋戒,你是准备当着司徒家的列祖列宗搂搂抱抱谈情说爱吗?” 司徒尧低吼道:“是七日,不是七个时辰!” “去漓河不是还分别了一个月吗,这才七日,很快就过去了。”她安慰道。 司徒尧伸出两根手指虚力钳住她的下巴,邪意的瞧着她:“半夜可别说自己手脚冰凉,就往本王怀里钻。” 华昀婉:“……”她才没有,明明就是司徒尧非要贴上来当暖炉的。 去太庙斋戒的日子来得很快,这几日日子很是平静。 华昀婉靠在屋檐下的软椅上坐着,脚跟前支了火炉,看着茫茫白雪,心却不安起来。 她侧眸看向蒙雪:“你说王爷正式接受册封以前,祁王府真的会那般平静吗?” 这七日,有心之人依旧可以搞出动静,改变局面。 蒙雪凝神道:“王爷临行前已经调集了两倍的人马看守王府,现在王府是非常安全的,还请王妃放心。” 华昀婉浅笑着摇首:“若有心,再平静的湖面都可以掀起风浪来,现在只愿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平平稳稳的度过这七日。” 几日过去,倒也还安生。 可华昀婉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并未真正的放松过,她捏紧了心。 到了第五日,居然是陶戎送来了一封密信。 华昀婉攥着手上的信笺,有些微微发抖。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这是最后一次通往天阙的豪赌 华昀婉起身凝眸看着陶戎:“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陶戎面色有些不好: “不清楚,今日清晨一开店,便有人将这封信送来了我店铺里。 我当即拆开看,是关于我母亲的死,原来我母亲不是死于火灾而是毒杀。 可信中要求的是,要姐姐你亲自去,对方才会说。 说若是去晚了,我母亲的死便会永远都成一个秘密。 但我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不安好心的,姐姐莫去。” 华昀婉眸子冷了下来: “有人想在储君大典结束之前将我引出去,好借由我来破坏这场册封大典。” 蒙雪咬了咬牙: “还真被娘娘说重了,这些人即便是看到了册封诏书都还不死心,还在想法子使坏。 可这样拙劣的伎俩一看便知是引人上钩,对方是觉得祁王府的人都是傻子吗?” 若浮有些着急:“娘娘绝不能去,您去了铁定没好事儿! 更何况您现在怀有身孕,月份已经很大了。” 华昀婉拍了拍若浮的脸蛋儿,笑道: “我知道,对方抛出了鱼饵,就想等着我上钩呢。 可对方也知道,我必报陶姑的仇,这样的鱼饵着实太诱人了。” 话一说完,华昀婉的脸色立即涨红了起来。 若浮急声道:“王妃娘娘别激动啊,您现在一点都激动不得!” 华昀婉的这个孩子,不久之后就要降生了,现在已经走到了关键时候。 华昀婉脑海里还满是陶姑为她缝补衣衫,为她熬汤煮饭的画面。 一张并不年轻又很朴实的脸,在看见她的时候满是温柔。 很多年前,桃花村饥荒,陶姑为了让她活下去,将所剩不多的稀粥留给了她,险些将自己饿死。 这份恩情自己尚未报答,陶姑就这样死了,她是如何都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华昀婉强行镇定着,她沉声道: “陶戎,你带着若浮替我走一趟桃花村去陶姑的坟墓验尸。 你去看看陶姑到底是不是中毒而亡。这封信上的东西,我半信半疑。” 蒙雪在一旁说:“我会安排几个玄刹卫的人保护你二人前去,现在非常时刻,大家都要小心。” 陶戎与若浮点点头,提着医药箱子便前往桃花村验毒。 玄刹卫护送着若浮与陶戎,验毒一事进行得非常快。 若浮将银针用白布裹着拿给华昀婉看: “王妃请看这发黑的银针,陶姑的确是死于中毒,这毒也比较常见,是砒霜。” 华昀婉的心被揪着,陶姑到底得罪了谁,竟然真是被毒死的。 “你能不能辨别出,陶姑是死了多久普觉寺才发生的火灾?” 若浮摇头:“陶姑身上被烧坏的地方很多,所以根本辨别不出细微的腐坏程度。 但从尸体最后呈现的平和状态来看,像是彻底没有知觉后才发生的火灾。” 她孤身坐在灯下,身影显得极为萧瑟: “可我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去杀一个老奴仆,杀了陶姑,对背后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华昀婉的这一夜,脑仁都想得有些发疼。 可这件事明显是冲着司徒尧来的…… 不对,不对,有些细节她是不是忽略了? 华昀婉立马掀开被褥,从床上翻身下床,立即唤来蒙雪: “我觉得这件事很是怪异,好似对方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蒙雪眸子转了转,问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 陶姑的死,咱们已经知道了是毒杀,等着后面可以仔细调查。 只要明日不赴约,谁也没有办法利用王妃娘娘对付王爷。” 华昀婉却摇首,那双远山眉染了冰冷霜华: “蒙雪你想想,若我赴约,对方的注意力是不是就被我给吸引去了? 若我坚持稳坐王府,那么对方将会把所有的目标与力气对准王爷。 陶姑的死根本就不是鱼饵,而是藏在背后的人的宣战书,在看我做如何的选择,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王爷。” 蒙雪握着腰间的长剑,咬着牙道: “王爷的册封大典流程众多,储君轩驾会在那日从太庙驶往皇宫,路途约有一个时辰, 可派去的禁卫军众多,对方想在册封大典上动手怕也是难事。 所以这些小人就想到了利用王妃娘娘您,来对付王爷。” 华昀婉撑着肚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中已经开始焦躁了起来: “对,毕竟利用我,是最简单最容易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一直不上当,对方在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希望后又会做什么?” 蒙雪瞳孔猛的一缩:“会倾注所有力气掀翻册封大典!” 搏命,这是最后一场通往天阙的豪赌。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这一次,生死局 蒙雪怔怔的望向华昀婉,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做,这一次,王爷与王妃都只能活一个。 半夜时分,整个祁王府都在夜幕下显得极为寂静。 多于平常两倍的暗卫在巡逻,将这座浩大奢侈的王府守成了一座铁桶,看似很安全。 但危险,从来都是发于无声处。 彼时雪停,院落起风。 华昀婉一把推开了门,那清寒的风比雪落时更加的凛冽,风打在脸上,皮肤都紧了三分。 她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幕,笑得寒意深深:“这一次,生死局。” 华昀婉若选择赴约,那么一定会有人想尽办法通知司徒尧。 司徒尧得知后必会提前撤离册封大典出来寻她,也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这储君的身份。 她若不去,册封大典上一定会有一场想象不到的动乱, 虽然对方也知道冒险,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必会狗急跳墙。 这一场寒风吹过她的每一根骨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抚着腹中一直踢她肚子,仿佛是在担心她安全的孩子。 华昀婉温柔的盯着自己的腹部:“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去死啊。” 若浮跑到华昀婉面前,急声道:“王妃不能去!” 华昀婉抬眸,清绝的面容被苦涩所包裹: “云端路,真的不好走啊,若浮。若还能有选择,我何尝不会选择更周全的方式。”x “可是娘娘这一去生死未知,王爷知道了也一定会来寻你,到时候储君的身份依旧没有, 您也身陷危险之中,更何况您现在身上还是两条命啊!” 若浮很是激动,她着急得不得了。 蒙雪站在旁边眉心打结,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祁王是她的主子,祁王妃也是,这场局里好似注定要死一个人。 华昀婉:“对方只是不想让王爷登上储君的位子,一旦他主动放弃,也就意味着不会以命相搏了。 比起储君之位,他的命更重要。” 位子还可以再争,司徒尧的命若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 “所以娘娘就要让自己陷入死局之中吗? 奴婢虽然不聪明,但也想得到,娘娘一旦踏出王府,对方必定以您的性命要挟王爷, 娘娘一定不愿王爷被要挟,所以……所以您一定会以死成全王爷。” 蒙雪按住若浮的肩膀:“若浮,别说了。” 随即又问道:“不妨现在就派人去告诉王爷,提前破局。” 华昀婉明眸里倒映着院落里堆叠的雪,声音再次低沉: “祁王府的消息,怕是已经送不出去了。 这路上一定埋伏了最精锐的杀手,设下最危险的埋伏。 等死掉一大半的人,最终将消息送到太庙时,怕是已经晚了。 还有一种可能,对方会提前发动对付王爷的计划,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真的不可控了。” 蒙雪却并不这么以为: “可是王妃,王爷身边的精锐也并不少,您怎能判定王爷就一定抵抗这不过这场动乱?” 华昀婉眸底幽暗下来: “北齐八大世家,安能眼看着一个任何世家也不认的祁王成为储君? 拼死反扑,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世家输不起,可我也赌不起。” 华昀婉转身回屋,一把将房门紧闭起来,睡意全无,只剩自己一个人坐在桌旁。 这云端路,是自己让司徒尧去走的,这已经是攀巅峰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次日午后,她昏昏沉沉的醒来。 蒙雪在门外禀报:“王妃娘娘,王府后门的确停了一辆全黑的马车,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终于还是来了。 华昀婉叫来若浮,镇定安排着: “若浮,你去告诉马车上的人,你就说让他们晚些时候来。 陶姑之死,我是一定要知道的,所以一定会赴约。 你再加一句,你就说昨日那封信令我动了胎气,要稳一两日才能出府。” 若浮抿了抿唇:“娘娘是想拖延时间对吗?” 去的越晚,对方能做的反应便越少。 华昀婉点首:“对。 所以你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语气与表情,要以一个医者的角度去说。 而且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其实已经猜到他们在背后的计划, 就单纯的让别人以为是我恼怒动了胎气而推迟了时间。 可你也要告诉他们,这场约我是一定会去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祁王妃孤身出府赴约 若浮心中一紧却没有办法,只能点首:“好,若浮这就去。” 话完,华昀婉转头看向另一人: “蒙雪,派轻功最好的人去跟踪那辆马车,看看到底会停在什么地方。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蒙雪点首:“是,王妃。蒙雪亲自去,玄刹卫里就是属蒙雪的轻功最好了。” 若浮回来告知,对方最多再等一日,明日午后为最后期限。 蒙雪归来时说,那辆黑色马车最终停在了京华西城门后下来一人往城外走去,眨眼就消失了。 西城门? 太庙的方向在东。 华昀婉若有所思的考量着。 可蒙雪却在收到消息后冷汗直冒: “京华稽查司的的人送来消息,说江湖上近一半的杀手最近出现在了京华,现在好似都往城外东边方向去了。” 她总算知道华昀婉一点都没猜错,世家最后的反扑是输不起的,所以一定会拼命。 整个北齐虽有皇室,但皇权分散,世家势力滔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于是吩咐道:“蒙雪,我记得京华稽查司里有一个能人异士,他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次日午后,有人亲眼看见祁王妃着了一身鹅黄色的对襟长裙,头戴薄纱帷帽, 披着一身雪色狐毛披风上了马车,手里仅仅牵了那只小狼。 车夫盯着她:“祁王妃请把帷帽取下来,需要先确认一下身份。” 她撑着自己的肚子,冷声道: “怎么,是觉得祁王府重新找了一个孕妇替代我华昀婉去吗?” 话完,她不屑的撩了撩帽围后又放了下来。 车夫没再说话,于是又盯着那小狼,很是警惕的看向华昀婉: “祁王妃赴约,带一条小狗干嘛?” 手里牵的狼让人误认为了是小狗, 是因为华昀婉让翠微连夜给小狼缝制了一件花衣裳裹在身上,遮了遮那狼尾, 见了的人都会以为是她祁王妃养的宠物。 她淡声道:“你们不让我派人跟着,我自己带一条小狗陪着安心,不行吗?” 马车渐渐驶离祁王府,若休低声告诉若浮:“那车夫,多半是个顶级杀手,武功极高。” 祁王妃离开祁王府的消息渐渐传开,这消息,一定会精准无误的送到祁王殿下的耳朵里。 不仅是外人,就连祁王府的人也开始拼命将消息带过去。 马车在城西的一处巷道停了下来,周围还开着酒肆与茶肆,很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华昀婉从马车里走出来时,就见一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修长身影立在马车下,伸出手接了接她。 可华昀婉淡淡一瞥:“都跟你等出来了,就请直说吧,陶姑是谁毒杀的?” 白色面具男子笑了出来:“不用着急,总是会告诉你的。” 华昀婉抿了抿唇,又道: “给我送一些羊奶来吧,我的狗喜欢喝这个。 况且一会儿你们一定不会就让我在城里吧? 一旦出了繁华的京华城,我的狗可就不好找吃的啦,它还小,得喝奶。”x 面具男也没为难她,挥了挥手,就着身边的杀手下去买羊奶了。 此处繁华,找一碗羊奶并不困难。 羊奶送来,华昀婉亲自喂小狼喝了下去,她心中所想很简单,就是想让小狼多喝一点,越多越好。 剩下的羊奶她让人装在了一个囊里备着,一路上断断续续的又喂了一些。 西城巷子里有一条暗道,华昀婉被众人带入了那条暗道里。 自暗道出来以后,感觉人都已经不再京华城里的繁华地带了。 远处有些荒芜,近处也寥无人烟。 暗道出口处停着一辆马车,二人一狼上了马车后,依旧是方才那车夫负责赶车。 马车再次停下后,面前是一栋带院子的瓦房,收拾得很干净。 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梅花树,梅花已经在雪中盛放,凝放淡淡幽香。 白面具男子挥了挥手,四处的杀手便退开了些。 他不急不慢的说:“你猜猜,祁王殿下是要自己储君的位子,还是要自己的王妃与孩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做这个必死局,花了他太多心血 华昀婉牵着小狼,慢慢走到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树下。 她戴着帽围,与面前的男子划分开距离。淡声道:“最好是不来,免得中你们的奸计!” 面具男立在风里,面具下的唇角勾了勾:“成王败寇罢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问出陶姑是谁杀死的,可不想和任何人废话。 “你们赶在祁王册封大典前将我引出来,目的显而易见。 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毒杀了陶姑?” 面具男看着站在梅花树下的华昀婉,穿着鹅黄色的长裙,依旧是宁静娴雅,可与他也相距甚远: “望舒。” 华昀婉手里牵狼的绳子紧了紧:“我凭什么相信你,证据呢?” 面具男:“有人将消息透露给我,说这个叫陶姑的人死于砒霜中毒,是被人下药害的。” 说罢,他拿出一张药单子给华昀婉: “这是京华城一家药铺的单子, 上面的时间清晰的记录着望舒曾在普觉寺大火的前两日前往药铺购买药材,算上时间刚刚好。 你知道的,买毒药一般来说都不会做什么好事, 所以她买了许多补品,混着砒霜一下子付的钱。 你只要派人去药铺询问,便能问的出来。” 望舒曾被萧别晏买通来监视祁王妃与祁王,现在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又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是本来就知道,还是真的有人故意透露。 华昀婉凝神,声音有些暗沉:“所以你与萧皇子是一伙儿的对吗?”x 那男子慢步走到梅花树下摘了一只白梅,摘下花瓣放在鼻尖嗅着: “祁王妃还是别问太多,知道陶姑的死是因为望舒就行了,多的,我也不会说。” 华昀婉:“望舒为何毒杀陶姑,你别说是因为萧皇子,萧皇子可没这闲心。” 面具男子侧眸盯着她,有些戏谑的道: “你来这儿,就只关心陶姑的死吗?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自己,比如祁王妃的夫君,祁王殿下的命还能不能留在人间。” 华昀婉冷笑:“我来这儿,的确也只关心陶姑的死。” 说罢,她开始好奇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 “怎么,我都在你手上了,你们也想好绞杀祁王殿下的法子了,到现在还不敢真面具示人吗?” 那男子笑了出来:“等祁王死了,等祁王府满盘皆输时,你自然知道我是谁。 不过不用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最多两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此人了。” 华昀婉眸子虚了虚,不再与他攀谈。 良久,那面具男问了她一句话:“祁王他,真的待你很好吗?他死了,你会难过多久?” 华昀婉:“是很好,好到命都可以给一般的好。祁王殿下更不会死,你别做梦了。” 面具男背着手,一身布衣显得有些朴素,但发髻上的玉簪质地极好。 他向梅花树下走了过来,挨着华昀婉: “咱们不妨来猜猜,祁王最终是死在前往册封大典的路上,还是死在寻你来的深山路上? 若一心想要储君之位,那江湖上那一半的杀手一定会在那条路上等着他; 若他心底满满的都是你,带着他那最精锐的玄刹卫来寻你, 那这座山另一入口处的炸药,埋伏的杀手,一定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这个计划,完美吗?” 横竖都是一死,做这个局,花了他太多心血。 和华昀婉猜测得没错,幕后黑手在司徒尧退局以后便不会拼死反扑的去置他于死地, 毕竟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将祁王妃引入深山,祁王一旦来了,一定是死局。 对方想尽办法都要令他死在这里。 他伸手去掀开华昀婉头上的帽围,那帽围之下华昀婉极美的面庞若隐若现, 可却被人反应敏捷的杠掉,那力气竟还有些大。 面具男瞳孔缩了缩,面具下的面容开始审视此人: “祁王妃还是把帽围取下来吧,让我瞧瞧你那天人一般的容颜。” 华昀婉站在梅花树下,身形僵了僵。 第二百八十六章 北齐皇权就此没落,世家才是真正的皇帝 面具男子上前伸手一把扯掉了华昀婉的帽围。 她清冷面色更显恼怒,连忙将帽围从他手里抢过来重新戴上:“你在干什么?” 面具男子看了看她,嗯,是她。 是她就好。 他轻松的转身将房内的柴火抱了出来,在梅花树下生火。 火光倒映在他白色面具上,光影晃动: “你说说,就祁王殿下那样的人若不争这储君之位,其实也不会死得那么早的。 是不是祁王妃你心太野了,想让自己的夫君站在更高处,继而你自己也能显达?” 华昀婉冷眸,并不想回答他的话:“你是权王的人?” 说废话没用,要问就问点实在的。 那人笑了出来:“祁王妃可真是天真呢,总以为对手只有权王一家。 在北齐,几个皇子算得了什么? 你家王爷的敌人可不是夺嫡路上的兄弟们,而是所有的世家。 北齐皇权分散,世家称霸,谁想看见祁王那样的人站在帝国的峰巅?彡彡訁凊 这不是让世家找死吗? 上次祁王打压世家,令世家吐了那么多黄金出来,你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华昀婉靠着梅花树下的藤椅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脚跟前的这头小狼。 小狼很听话,就是今日尿多,但也不妨碍华昀婉一直喂它羊奶。 将脚跟前小狼的绳子松开了,这小狼开始到处撒尿,在山里玩得很是欢腾。 她讽刺的笑了笑,声音清冷:“原来背后是世家。” 面具男子:“其实祁王殿下就好好的当一个王爷,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继续在北齐声名恶劣下去就可以活命。 毕竟太子登基以后,身体羸弱,成为傀儡皇帝是早晚的事情; 若他的身体没有撑到登基的那一日就更好,届时,世家推举一位世家嫔妃生的皇子上位即可。 北齐皇权就此没落,世家才是真正的皇帝。” 华昀婉帽围下的唇角垂了垂,山间的风吹来极为阴寒,原来祁王才是这场江山变局里面的核心之人。 他一定要活着啊,他活着,天下才有定海神针。 她扬了扬眉眼:“你分析得很好,算无遗策,你很棒。” 面具男子浅淡的笑了笑:“其实这样的结局对你也是好事。” “好事?”她侧眸问。 面具男子:“你放心,你的性命我是如何都会护住的,你会活着,华昀婉。” 面前的女子神色震了震,心中一股疑云升了出来。 认识? 面具男子继续说: “你也不想想,祁王殿下一旦顺利被册封为北齐的第二储君,这个位置要坐稳,要么与世家联姻,继续让世家分割北齐的皇权; 要么就是与那北漠来的公主联姻了,到时候你依旧会被人从祁王妃的位置上给拉下来。 可是从现在当今皇上的态度来看,皇上是不想继续让世家分割司徒家的皇权的, 那么也就意味着祁王与这北漠公主最终会结为连理。 届时,要么赐你一杯毒酒,要么将你赶出京华。到头来,你依旧一无所有。” 华昀婉眼睛盯着面前的火光,沉默着。 那男子有些奇怪:“你怎么这般安静,不生气? 你替他谋划一切,到头来不死也是沦为庶民,真的甘心吗?” 华昀婉笑了笑:“祁王妃,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情,祁王也不是个心中只有皇权的人。” 面具下漆黑的眼眯了眯:“呵,没有男人不钟爱权力的,更何况还是巅峰之上的皇权。”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沉下来时,他就加派人手在梅花院子的附近严密巡逻。 杀手回来禀报,山中没有任何异常。 面具男子这才放下心来,眼底有些得意: “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祁王殿下那边毫无异动,看来是要放弃你了。 不过来这山里有两条路,一条是咱们来的那条,还有一条便是埋伏杀手与炸药的那条。 可我已经命人放出消息,将他引到铺满炸药的这条路上来。 绞杀祁王的必死局,来不来都是死,我心甚慰。” 华昀婉恼怒着,一下子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迈开步子走到火堆远处去,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面具男子再次虚眸观察了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祁王已经死了,你自由了 山里的隆冬,再厚的皮毛裹在身上也是寒冷的,不过这冷,与心底的相比不足十分之一。 她目光随着那小狼移动,看见它跑到院子附近的山坡上,朝着墨色如幕的天际狼嚎着。 虽不如成年公狼的声量如洪,但也极有穿透力,小狼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山里的天地令他觉得陌生起来,不如狼舍里有公狼母狼在它身边的好。 它在思念自己的父母,不停的嚎叫到了下半夜,令附近的暗卫脊背发凉。 好好的一条狗,怎么叫得如此像狼? 面具男子凝神片刻,立刻站了起身,意料到大事不好:“来人,立即将那条狗给我捉来!” 那小狼被捉来一下子脱下了它的花衣裳,杀手里有熟悉狼的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这是狼啊! 祁王府养狼,这是想通过这小狼将其余的大狼给引过来。 若是祁王的人马发现了小狼的声音, 没有按照引他们过来的人带的路去走那条铺满炸药的山路,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山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轰隆隆,黑夜被火光点亮。 那火光映就夜幕,宛如白昼降临。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感觉大地都已经震颤。 面具男子调派了一半以上的杀手去追杀余党,这一切,该收网了。 他方才凝重的眉目一下子惬意的笑了出来: “很好,他还是走错了路。此刻,世人已无祁王此人。” 白色面具男子镇压在心中的狂妄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伸手就拉过了华昀婉的手拽着: “他死了,你自由了。” 面前这女子手腕力道极大,几乎是一瞬间甩开了他本就有力道的手。 白色面具男子察觉出一丝异样,不对啊,华昀婉是个弱女子,从前身边是有下人的, 后来又在王府内养尊处优的生活着,怎么虎口处会有这么明显的干茧? 他暗沉的眼透过面具再次打量着人, 方才他记得华昀婉起身时极为迅速,走路的时步子也迈得很开, 身形轻松,若不是顶着个大肚子,根本就不会觉得而她是个有孕的妇人。 她,是习武之人。 面具男子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立刻将那剩余的杀手给聚拢过来。 面前的女子冷笑了笑,一把扯了头上的帽围,迅速从腰间拖出一把软剑。 那腹中的肚子不过是棉花罢了,一把扯了扔在了地上。 眸底杀意喷薄而出: “既然王爷身死山间,作为他的属下,自当是要为他报仇!” 面具男子盯着那张脸几乎是与华昀婉一模一样脸,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人要一直戴着帽围。x 因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做得十分仓促,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端倪,且人一旦戴上了面具, 只要与熟悉的人近距离接触,便会发现脸上不自然的地方。 “好啊,祁王妃这是与我唱了一场大戏啊!你到底是谁?” 女子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面具男子:“祁王府玄刹卫副统领,蒙雪!” 蒙雪作为玄刹卫中的翘楚,武艺高强。 在京华稽查司里能人异士的加持下,为她做了一副仓促的人皮面具, 华昀婉担心她露馅所以给她戴上了帽围,女子外出戴帽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不会引人怀疑。 不过要说心思最缜密的还是祁王妃。 她说,若是对方的人里面有曾经认识她的就不好办了。 所以京华稽查司里那个会特殊口技的人,用最短的时间,教她模仿祁王妃的声线,她学得很快。 华昀婉告诉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主要是问清楚陶姑死于何人之手, 除此之外,尽量少说话。 面具男子大喝一声:“来人啊,给我杀了她!” 高耸入天的枯木在火光夜幕下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魔鬼精怪,居高临下俯望大地。 凌烈的寒风从四周荡来时,没有枝叶的阻挡,显得极为有力道。 寒入骨髓,心生冰河。 山林的上空火光熊熊,黑夜变得明亮起来,视线变好了不少。 这个时候若是射箭的话,那一定是箭无虚发。 一支利箭刺穿暗夜的风,有力又精准的扎入面具男子的肩头。 有一队赤纹黑衣,训练有素的暗卫,已全数抵达梅花院外。 第二百八十八章 储君之位算什么东西 太庙之内,司徒尧正在难受的进行斋戒,对着祖宗灵位生生看了好几日,眼睛里充斥着不耐烦。 怎么,各位还敢不同意?不同意的话,大可以上来试试。 司徒尧背着手,在心里不断骂骂咧咧。 他接过王府内玄刹卫快马送来的信笺,用最快的速度扫了几眼。 幽暗的眸眯了眯后,额角青筋直冒:“令所有玄刹卫听令,即刻撤出太庙赶往城西。” 蒙江拦在了面前:“王爷,您今日一走,便是什么都没了,这可是储君之位! 最近下面的人禀报,附近涌过来不少生人面孔, 但是属下们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册封大典当日一定会护着您安稳抵达皇宫。” 司徒尧幽暗阴鸷的眼扫了扫蒙江:“储君之位算什么东西?” 蒙江很清楚祁王对祁王妃的心思,早已沦陷其中,成为他的软肋。 此时利用祁王妃来做局引王爷前去,那必然是死局,想也不用想。 司徒尧手里攥着华昀婉的那封书信,思索着, 这封书信之所以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太庙,就是因为华昀婉动身离开祁王府后,从祁王府前往太庙路上的杀手便开始撤退。 因为这些人巴不得想将她离开王府的消息尽快传到自己耳朵里来,好引他出太庙后绞杀。 他棱角分明的邪气皮相上染着血腥气息,狼目阴鸷,狠戾之色一下子填满了整个眸眶。 咬着牙,笑意森冷起来。 她的婉婉,绝不能有任何危险。 若此番真有什么意外,他不介意杀光八大世家中的所有人为她陪葬! 司徒尧一身黑色云纹铠甲立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玄刹卫精锐。 挥鞭策马,雪蹄飞扬,带着人马匆匆赶往城西。 人马到了城西,早已有玄刹卫中人在此等候,手里牵着狼舍里的另外两条狼。 一路将司徒尧人等引入了城西那条巷子。 那牵着狼的玄刹卫禀报:“启禀王爷,王妃娘娘就是在此处失踪的。” 话完,他递上了一个包裹:“这是王妃娘娘替您准备的。” 司徒尧漆黑的眸扫了扫四周,唇角勾了勾:“派人盯紧四周,本王要换身衣服。” 蒙江有些奇怪:“王爷这是做什么?” 司徒尧一边脱下自己的盔甲一边道: “你以为王妃送信来,是让本王去送死? 倘若她真的做好了去死的打算,肯定不会派人送信给本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断消息传来。 蒙江,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居然不明白。” 他将盔甲扔在一边,打开了华昀婉给他准备的衣服换上:x “嗯,你不明白也不奇怪,毕竟你没有娘子。” 司徒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点得意。 蒙江:“……” 华昀婉为他准备的衣服,他有些不满意。 是一套女子穿的粉色冬衣,还有一双尺码有点大的绣花鞋,绣着一对五颜六色的鸳鸯。 “华昀婉的欣赏水平,着实看不下眼。” 他嫌弃的说着,一边将衣服换了上去。 随即他开始布局:“那些背地里的人做了一场生死局,那咱们就做一场局中局,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蒙江问:“王爷这是何意?” 司徒尧幽暗的眼泛着杀机: “会有人在城西将本王故意引至一地,然后再将本王拼死绞杀,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那处一定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 但很明显,蒙雪代替王妃上马车时牵了那条小狼,现在这两条大狼又出现在城西巷道, 这也意味着小狼一定会一路留下踪迹。 她们走过的路,一定比那群人引咱们前去的路要安全许多。” 蒙江立即心领神会:“属下明白了。 对方调虎离山,王妃娘娘就来了一个暗度陈仓。 但属下以为,那条布满天罗地网的路还是要去,埋伏还是要中,若一直不咬钩,对方一定会警醒。” 司徒尧挑眉:“嗯,届时,便是围魏救赵,救出蒙雪了。” 玄刹卫中人有人换上了祁王的黑色云纹盔甲,策马飞奔, 故意顺着对方的线索跟去了那条布满杀机的路,一路去往了城西外深山里。 蒙江则是接过那两条狼,顺着小狼留下的气味一路跟踪到了深山的另一侧。 那羊奶味骚,小狼喝了,留下的气味很大,两条大狼随便怎么都会发现的。 加上入夜的狼嚎声传遍山间,这位置不难找。 直到玄刹卫假意引爆了山间的炸药, 直到面具男子将半数以上的杀手撤离院子前去炸药点, 蒙江才带着精锐出现在了梅花院子。 至于司徒尧嘛,他黑着一张脸,穿着一身女装混入京华城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是他的伞,还不够参天 不敢骑马,悄无声息的走回了祁王府。 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他回自己的府邸时,还是翻墙而入,可把他给气坏了。 墙都翻了,不如再翻一下窗户,偷偷潜入那女人的房间,这样更显刺激。 司徒尧一翻入窗户后,就立马将身上的粉色衣衫脱下,嫌弃的扔在一边。 悄悄的掀开华昀婉的被子,一下子钻了进去,伸手环着她的腰,热烈的鼻息传到她的耳边: “华昀婉,你可真不怕我死啊,都这份儿上了你还睡得着?” 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刚好落在华昀婉皎洁如白玉的面容上。 身后有一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背,那人浑身炙热,她寒夜里的暖炉可终于回来了。 华昀婉唇角微弯:“我一直都在等你呢。 还特意叫若休退下,免得见了你穿粉色衣衫的样子没有认出来,当变态打了出去。” 司徒尧邪气薄唇勾了勾: “想不到本王第一次回自己的府邸,不仅要翻墙翻窗,还要提防着被人当变态打出去。” 说完,他咬了咬她的耳垂,依旧邪气的笑着: “不过,当一次变态也无妨。” 他的手不老实的钻进她的衣衫里,四处撩拨着。 华昀婉被痒得耸了耸肩:“王爷休要胡来。” 话完后她缓缓起身,身形还是有些笨拙了,这肚子最近长得极快。 她将屋子里的蜡烛都点亮,室内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见王爷完好无损的归来,昀婉就安下心了。 这场局中局,若我没能想出来,那就真成了必死局了。 这一次背后的人,太会谋算,心计之深。”华昀婉幽幽的道。 司徒尧也坐起身来,凝眸看着她:“若没有想到偷梁换柱这一法子,你会亲自赴约吗?” 华昀婉道:“我会。” 她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是啊,她会。 司徒尧沉了沉眸:“赶着去送死?” 侍女进来将屋子里的银炭重新燃了燃,华昀婉站在火炉前伸手烤着: “去为你吸引火力,提前在山里展开搏杀。届时你来了,危险就会降低。” 司徒尧阴沉的目光晃了晃,沉着漆黑的眼: “华昀婉,你没讲真话。 你不会武功,去了要么让对方以你来要挟我,要么你就将自己的命舍了成全我。 这是仅有的两条路。” 但他很清楚,华昀婉根本不会傻到让人去要挟,所以,她要么死也不去,要么去了就是去赴死。 华昀婉澄明的眼眸看着他,没说话。 司徒尧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显得有些晦暗,刀锋般的薄唇张了张: “华昀婉,你我之间,从来都轮不到你去任何的牺牲。 你是女人,是站在伞下被护着的人。” 他的心像被死神的手捏了一下。 她眉眼有些笑意的看着司徒尧: “人不能只想着别人为自己撑伞,偶尔也要为旁人撑一次伞。 相互为罩,总好过一人苦撑的好。” 司徒尧面色依旧阴沉,是他的伞,还不够参天。 但,不会等太久了。 幕后的人将杀手的主力军都安排在了太庙附近,可那幕后有一位策划的人却说,祁王一定会去救祁王妃。 让他们在山里多安排杀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有人却说,祁王一旦提前离开太庙就意味着主动放弃皇太弟的位置了,根本不必追深山绞杀。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时,皇帝的儿子还是不要去动。 更有人是因为不信,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祁王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太弟的位置。 所以册封大典一开启,在太庙轩驾驶往皇宫的路途上,制造杀机。 无论如何,祁王都不会安生的抵达皇宫接受册封。 是日夜,东宫出动人马,联合京华稽查司,开始清剿近日京华城中的江湖杀手。 蒙江蒙雪众人则在城西深山里搏杀,血流成河。 静谧冬夜里的京华城,风雪里都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这场皇权攀峰的厮杀,就快要见胜负了。 华昀婉却有些忧心,叹道: “可明日就是册封大典了,你已经离开了太庙,这斋戒期未满,意味着自己主动放弃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华昀婉觉得,只要命保住了就行。 司徒尧挑了挑眉:“本王是那轻言放弃之人?”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儿: “从去太庙前我就知道有一场杀局会将我逼得离开。 所以提前就敲打了太庙与礼部的人,无论本王在不在太庙, 这轩驾到了册封大典那一日,都得抬本王脚跟前来。” 华昀婉投去不解的目光:“敲打?”敲打能有这么有效? 第二百九十章 天塌下来,我伸手撑着 司徒尧慵懒的神态不变: “京华稽查司手里,掌控着礼部与太庙核心高层的秘密。 折子半个月前就写好了,一旦本王出了事,宋岩即刻将东西一份送入东宫,一份送去御史台。” 他阴狠的笑了笑: “不仅如此,本王还告诉他们,得罪祁王府,祸必及家人。 朝堂与朝外,祁王府定当穷追不舍。” 江湖上的规矩是,如有恩怨,祸不及家人。 祁王府的规矩是,老子懒得和你讲规矩。 只要他司徒尧这次没顺利当上皇太弟,从此太庙与礼部的人都别想好过,有的是时间和这些人周旋。 华昀婉抿了抿唇,嗯,果然,这是司徒尧的作风。 毕竟,讲道理若是有用的话,还拿刀剑做什么? 二人在房里看似面容平静,其实心的深处依旧是紧紧攥着的。 司徒尧抱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天塌下来,我伸手撑着。” 一夜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司徒尧在天不见亮时便动身了,华昀婉最近睡眠很浅,所以也被惊醒。 她眉眼沉沉,从床上看过去,他正在更衣,自己送给他的那一件天丝甲也安在了他的身上: “司徒尧,你要好好的回来。” 华昀婉撑着身子起身,一直将司徒尧送到了王府后门。 宋岩着人,已经将礼部的轩驾抬到了王府后面隐藏着。 此刻另一队人马,伪装祁王从太庙出发。 司徒尧在华昀婉的局中局里,早就提前布下了一叶障目这一棋。 到底祁王有没有离开太庙,到底有没有在深山,此时都打上了一个问号。 宋岩眼底有些激动:“王爷,请上轩驾。禁卫军此刻也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太庙; 另一路则会在皇宫门前为王爷筑起护盾。 今日册封大典,京华稽查司上下与禁卫军,一定誓死护卫王爷安全!” 司徒尧没什么表情,内心更无波澜,只是微微点首。 离开时,他看了看华昀婉,邪笑着:“等着。”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他,司徒尧漆黑的双眸邪气不改,神态慵懒淡漠,瞧着轻松无比的样子。 可华昀婉知道,他不是轻松无比,只是没那么在乎罢了。 册封大典上的一行人离开后,华昀婉刚用过早膳,蒙雪便负伤而归。 在这场深山里的搏杀中,玄刹卫伤亡过半,其实也没讨到多大好。 “蒙雪,先让若浮带着你下去疗伤吧,有什么事等你好些了再说也不急。” 华昀婉有些内疚的看着她,要不是蒙雪代替她走这一遭,她命就要放在山里。 蒙雪摇首,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你们都下去吧。”华昀婉屏退左右,目光最后落到了蒙雪身上。 蒙雪缓缓坐在木凳上,按着胸口: “深山里的事情,我大哥见了王爷会一一禀报。 但有一件事,属下觉得还是要私下跟王妃娘娘您说。” 华昀婉递上一杯热水:“好,你慢慢讲来。” 蒙雪脸上还染了血痕,她低声道:“此次引王妃娘娘出去的人,好似与娘娘是旧识。 那人带着白色面具,话里话外好似对娘娘……对娘娘有一丝情意。 属下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就提前来告诉娘娘。” 华昀婉神色一凝:“对我有一丝情意?” 蒙雪点首:“此人一心想将王爷绞杀,然后说,还娘娘自由。 可娘娘之前交代过,不能言辞过多,以免引人怀疑, 所以蒙雪只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权王的人后,便没有揪着这件事了。” 华昀婉思索着:“那人除了戴着面具,可还有其余特征?” 蒙雪摇首:“就是很寻常一男子,着布袍,身边围着一群杀手。 那人因不知我真实身份,以为是王妃娘娘您,所以一路上并未为难,很是客气关照。 只是都怪蒙雪疏忽,让他身边的杀手带着此人逃走了。” 华昀婉心中第一想到的人是司徒卿,但又在下一秒否定了。 司徒卿是个懦弱胆怯的人,刺杀皇太弟与绑架亲王妃这种事情,他显然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况且布下这场局的人,心计之深,布局之广,需要耗费诸多心力,远不是一个落魄皇子可以达成的。 “属下怀疑是世家中的人。”蒙雪又说了一句。 华昀婉赞同她这个观点:“对,一定是世家里面的人。 要不然单方面几个人,是无法完成这谋杀行动的。 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熟识过的世家男子,他这情意,无头无绪。” 蒙雪:“对了娘娘。陶姑的死,是望舒做的。” 她将手里的药单子,以及那面具男子给自己的说都一一告诉了华昀婉。 华昀婉眸底起了一些杀意:“我早该猜到是她了。” 普觉寺,外人进不去,不是里面的人做的又是谁?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皇宫方位传来鸣炮声,响彻京华上空 “只是那念头从前也是一闪而过,我总以为望舒是贪图富贵, 一小小奴婢,是不敢生什么杀念的。没想到啊,她还真是心狠手辣。” 金顶普觉寺是修善缘修佛缘的,她可倒好,修了一身铜臭味与杀气。 蒙雪心中疑惑:“可望舒为什么要害陶姑?” 华昀婉冷笑:“望舒,曾被萧别晏买通过,借此来探查祁王府的消息。 后来又一跃成为我阿娘的干女儿,身份一下子显达。 难道她是想替萧别晏打听鲁国公府的消息,继而被陶姑发现,所以毒杀了陶姑?” 蒙雪:“可鲁国公手里的暗渠是何等的通天, 区区一个萧皇子的探子打听消息打听到国公府内部,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华昀婉反应过来:“是啊,我想得太浅了。” 她忽而想到一点:“不对。 陶姑的死,望舒只是一把刀,背后握刀的人就是那引我出府的人, 最终的目的还是在破坏王爷成为皇太弟上。 原来这场局,从毒杀陶姑那一日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人心可怖,千防万防,真的是意想不到。 可为何偏偏又是陶姑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最后惨死。” “所以我问了那人一句,他与萧皇子是不是一伙儿的,那人没有回答。”蒙雪。 华昀婉心中犹疑,这件事的疑点太多了,况且没有更多的证据去支撑,光靠猜测是不行的。 “萧别晏的目的是归去南梁,他花那么多心思对付别国的储君,着实说不过去。” 蒙雪起身道:“娘娘莫要忧心,您要相信玄刹卫审问犯人的法子。x 再是骨头硬的人,最后什么都得吐出来。” 华昀婉唇角勾了勾,眸色清冷:“好,待王爷册封大典结束,即刻提审望舒。” 她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看着脚跟前的小狼,笑着: “司徒糖,你这次立功了啊。狼家三口,瓜子花生和糖,今后定是牛羊肉不断。” 小狼在华昀婉脚边转来转去,很开心的样子,根本不像狼,像个小狗一样欢脱。 那可不是,这尿性,传播深远。 不费一把狼爪,两头大狼轻松寻来。 这小狼从不会去咬华昀婉的裙摆,但它非常喜欢追着若浮跑。 华昀婉笑道:“若浮你定是偷吃了不少肉,所以这小狼见了你就像见了饲料一般。” 若浮躲得老远,看见狼的她依旧瑟瑟发抖,连忙拉了若休挡在自己身前: “可是祁王府不缺它饲料啊…… 也是王妃您想得出来,连狼指路的法子都想到了。 奴婢起初还纳闷呢,以为是多此一举。” 华昀婉摸了摸肚子,温柔的道: “其实用人与用兵器,甚至是用动物都是一样的。 我们需要知其长处,发挥到极致,才能变成自己手里极为有利的凶器。” 若浮想着,嗯,还好自己没去东宫。自己这脑子,顶多算计算计翠微,骗点铜板…… “可是若浮还是希望娘娘以后少动些脑子,安安稳稳的也挺好。 等王爷顺利当上了皇太弟的角色,咱们祁王府就是第二个东宫,谁也不会再来欺负了。” 华昀婉的笑意里多了一丝苦涩:“但愿吧。” 她又问:“若浮,我这孩子你再看看,他多久出来见我啊?” 若浮走过来,再次诊脉: “娘娘现在脉象平稳,孩子多在肚子里待上一日便有一日的好。 估计也快了吧,开春后,咱们王府就要多添一分热闹了。” 华昀婉目光深远的望向天边,厚重的青色云层开始散开,雨雪风停,梅花树已经萎谢了一地。 寒冬就要过去了,春寒料峭时节,衣衫依旧穿得厚重。 “算算日子,春已经开了,风雪都停了好几日了。”她喃喃低语着。 站在王府里,可以听见从皇宫方位传来的鸣炮声,响彻整个京华上空。 若浮惊喜狂跳,拉着若休蹦了起来:“成了,成了,成了!” 此刻,云绽雾散,万物复苏,褐色泥地里萌芽出第一点绿。 天地被一阵温暖又灼目的金色阳光洒满, 映就在王府的金色琉璃瓦上,呈现出淡淡七彩炫光。 院落里掉落的梅花花瓣被微风吹起,像粉白色的蝴蝶,在金光之下起舞,画翩翩弧线。 华昀婉眼角泛红,眼眶里有晶莹的泪光。 她怔怔的看着天,司徒尧,你做到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就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被我司徒尧宠上天了 祁王府所有仆从,护卫都已经聚集在了府门前,大家心底激动万分。 从前的祁王府,狗都不愿入,现在的祁王府,是尔等高攀不上了。 现在祁王府的下人走到京华城中,那可是拽翻了。 轩驾声传来,众人听见,都已经埋首跪地,四下里忽而就安静庄严了起来。 华昀婉立在门前,见那轩驾慢慢靠近,心跳动得有些急促。 司徒尧一身金色缂丝云崖纹龙袍,金龙的眼睛里还嵌着两颗黑色的宝石,窄腰配了白玉腰带。 头顶飞龙云纹宝珠金冠,似比天上的太阳更为灼眼, 鬼斧神工的俊逸面容上,一双邪气的漆黑眉眼上挑着,似魔似神。 这一身储君华服,与太子爷穿的那身一模一样,只不过让他演绎得有一丝狂肆。 披一身金光,黑底龙纹的长靴落在了地板上,衣袍下摆依旧金光熠熠。 他邪笑着,迈着慵懒自若的步伐,不快不慢的下了轩驾。 背着手慢慢走过来,凑近华昀婉的脸:“怎么,不认识了?” 华昀婉愣在那里,是啊,这样的司徒尧太过耀眼,是有些不认识了。 他怎么能将矜贵与邪气,俊美与疯魔这样不太融合的气质,都融合在自己身上? 华昀婉一句话未讲,嘴唇有些颤抖,终究是没有崩住,眼睛里的泪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 司徒尧拧眉,勾着身子问道:“怎的哭了?谁惹你不开心了,本王这就去提人。” 旁边的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多达百人的队伍, 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看着皇太弟殿下一直勾着身子问祁王妃这是怎么了。 跟上午在问仙楼的样子可不一样,这耐心程度,简直不像一个人。 那身板挺得老直的人,走路都是下巴朝天的人,今日册封归来,他在一个女人面前低着头。 众人纷纷耳语,这……北齐江山的未来,会不会很悬啊? 华昀婉摇首:“我就是激动,激动的心情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司徒尧笑意不减的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闪烁的星星:“本王如今的样子,可还喜欢?” 华昀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在外面问这样的问题……” 都不知道私下问的吗?彡彡訁凊 司徒尧伸出手去,身边的人递来一袋东西: “我怕册封大典归来晚了,问仙楼的甜点又给抢空, 所以一早就在问仙楼等这些东西出来,一直用暖炉温着,你尝尝,新口味。” 顺带的,将她眼角的泪痕用手指抹去。 宋岩脸色僵了僵,这皇太弟殿下没详细说…… 问仙楼的厨师没有料到将将开门就摊上这么大个顾客,但册封大典又要开始了。 这位殿下可好,非要给王妃买什么甜点。 生生让轩驾和禁卫军在问仙楼门前等了一个半时辰,导致这册封大典都迟到了一些时候。 皇上又有些生气,直接就指着他鼻子说,是不是又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说,昨日王妃说了,她想尝尝问仙楼的新口味,那就要给她买回去。 华昀婉扫了扫众人,眼泪依旧决堤: “明日整个京华都知道你堂堂皇太弟殿下,册封大典前还去给我买甜点的事情了。 旁人非议你重色怎么办?” 司徒尧挑了挑眉: “我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华昀婉,被我司徒尧宠上天了。” 华昀婉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咬了一口糕点在嘴里,甜蜜在嘴里化开,往心尖深处去了。 司徒尧凑到了她唇边,又顿下身形朝着众人喝道:“都给本王把头低下去!” 话完,那吻才落了下来,华昀婉羞得连连遮脸。 “华昀婉,你那张嘴不是很会说吗,今日怎么嘴笨了?”他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华昀婉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在想到底要怎么夸你呢,就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年年的说下去吧。” 攀峰天阙,他已经做到了。 那头恶狼已被光渡化,以神明之手,守护这北齐天下。 司徒尧唇角一直上扬着,抬了手臂: “都退下吧。” 百余人的队伍缓缓散去,他牵过她柔软的手往府邸走去: “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夸,行动大过言语。” 华昀婉:“什么行动?” 司徒尧:“别装。再等等,等着小破孩子出来。” 华昀婉抿了抿唇,小破孩子,你可真行。 北齐龙朔八年春, 崇庆帝册先皇后丹云幼子祁王司徒尧为皇太弟, 是为东宫太子之后的第二位北齐储君, 入朝封太尉一职,掌天下兵权。 自此,北齐皇室与世家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 皇太弟司徒尧,以强压手段镇世家,重用京华稽查司,疯狂碎裂世家势力。 前朝后宫,波云诡谲,风云四起。 鲁国公府在这场乱斗之中,虽为司徒尧嫡妃母族,但也为世家,两边都不敢直接开战, 故而选择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默默于朝堂做事。 司徒尧册封皇太弟的第二日,华昀婉没火,问仙楼火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没见过什么人间,我的人间是你 为什么火? 京华百姓一早就站在问仙楼门前买各类糕点。 大家都听说了,祁王在册封为皇太弟的路上都要来买这糕点,一定是有什么玄机,要不就是因为味道太过好吃。 反正,皇太弟殿下买的东西,只要他们买得起,都要来一份儿。 嗯,权贵效应。 华昀婉眼眸笑意深深,拿着昨日没有吃完的甜点继续吃着,她觉得从来没有一份甜点那么的好吃。 司徒尧从身后拥着她,将头放在她鬓边。 抬眸时,一束月光落进他的眼底, 在他贫瘠的生命里,也有一道月光照进深渊,洗净阴霾与腐坏。 这月光,令浩瀚众星,降为凡尘。 “婉婉,今夜的月光很亮,也很美。”他低声说着。 华昀婉也抬眸看着天上的月光: “不是月光变美了,是看的人能发现人间的美好了。司徒尧,你喜欢这样的人间吗?” 司徒尧漆黑的眼颤了颤:“我没见过什么人间,我的人间是你。” 华昀婉转身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浓黑的长眉: “是啊,人间的美好,就是因为有爱与眷恋,有不舍、有责任、有需要自己守护的人。 我愿意当你的人间,将你彻底的从地狱里拉出来。” 司徒尧捉住了她放在自己眉间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华昀婉,有头恶狼要谢谢你。” 华昀婉清亮的凤眸里缓缓蓄满泪光: “月光愿意凝视深渊,月光更愿意填满深渊。” 司徒尧双眸猛地一下赤红起来,抱着她,流血不流泪的他,眼下也挂了泪痕,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走进了司徒尧的风雨里, 在他黑暗深渊里点一盏月光凝成的灯, 抚慰恶狼的累累伤痕,照亮漆黑夜里的路, 陪着他一步一步,从地狱走到人间。 月光渡化了一头恶狼,从此,那头狼总喜欢在月光下狂肆又温柔的嚎叫。 —— 京华城外·桃花村 华昀婉身着一身黑衣,站在陶姑的坟墓前上了三炷香。 一旁的陶戎与未过门的媳妇翠微跪在地上烧着纸钱,泪如雨下,这场亲人离去的伤痛并未减轻。 华昀婉眼角有些发红,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望舒: “望舒,你是愿意选择轻松的死,还是难受的死?” 蒙雪尚未对望舒用刑,只是将她从鲁国公府提了出来,一把扔到了陶姑的坟前。 望舒眼泪楚楚的看着华昀婉:“王妃这是在说些什么,望舒不明白。” 华昀婉冷笑:“都让你跪到陶姑坟前来了,你还要我亲自发问吗? 你想要死得痛快一点,那就将幕后人全盘托出,若你想痛哭,蒙雪与她的手下可以满足你。 玄刹卫里,三十八种私刑,你都可以过一遍。” 望舒胸口突突的跳着,眼神惶恐起来,头上的金簪太重,一下子滑落在地 “陶姑死于普觉寺大火,都怪望舒手笨,没能及时相救于王妃娘娘看重的人。” 蒙雪不耐烦,抬脚猛踢了她一脚,将怀里的药单子扔她脸上: “药铺的人都说了,你混着补品又买了砒霜。 而陶姑根本不是死于火灾,她是死于砒霜中毒,早在火灾来临前,她就已经死了。 你不必狡辩自己有没有做过这件事,你只需要说出幕后的人是谁, 我一会儿刀子自然快些,不让你痛苦。” 望舒眼睛珠子转得极快,心虚的表现。 华昀婉抱着肚子,眼神幽幽的看着她:“算了蒙雪,用刑吧。” 玄刹卫将望舒带下去打得血痕遍布,可死活没有敲出一句话来。 望舒心底死守,不能说,再坚持一下,那人说,鲁国公夫人一定会来救她的,让她等等。 华昀婉再是皇太弟殿下的女人,也不敢直接和自己的母亲翻脸。 若浮在旁边愤愤的道: “你是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去普觉寺,王妃多给了你五倍的月钱,越冬的衣物都选了好的给你,还要怎样啊? 叛徒!” 望舒嘶吼着:“你们不能对我用刑,我可是鲁国公夫人的干女儿! 你们这叫滥用私刑,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奴婢,就让你们随意打骂的!” 蒙雪:“往死里打。” 但是这句话望舒一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发麻发软。 玄刹卫一直用刑,望舒的挣扎变小了下去,良久,她颤抖着说: “我……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桃花村提审望舒,幕后黑手手段高 鲜血淋漓的望舒爬到华昀婉的脚跟前,正要说的时候忽而觉得胸口已经提不上来气了, 舌头甚至已经失去知觉,手足也已经无法比划。 望舒顿时明白了过来,好毒的计谋啊! 她越想说,越不能说,越着急,力气就溃散得越快,浑身已经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悔恨不已,咬着牙说:“是……是” 华昀婉眸色里闪过一丝诧异:“样子不对劲。” 若浮已经看不出来了异样,立马取了银针扎在望舒头上的穴位里,可为时已晚,挣扎了几下还是死了。 “这毒下得好高明啊。” 华昀婉心中有些恼怒,这最后的线索居然就这么断了:“这是什么毒?” 若浮:“一种令人口舌手脚皆无力的毒。 所以方才玄刹卫拷打了这么久她都没有求饶,其实她早已就已经想要求饶了,只是身体不能表示了。 所以玄刹卫用刑即便将她打死,她也不能明显的做出求饶的反应来。” 华昀婉那双远山眉深拧着,叹道: “望舒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真正幕后的凶手还在外头逍遥法外呢。 好生不解气,最重要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只是,那人为何不早一点结果了望舒,还非要自己带着她走这一趟? 刚想到此处,傅霖澜的车驾就已经抵达了桃花村。 傅霖澜一路奔来,看见死去的望舒,有点经受不住刺激: “华昀婉,你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啦!望舒可是我的干女儿,你就这么打死了?” 华昀婉脸色一沉:“阿娘,望舒本就该死,她是杀害陶姑的凶手。” 傅霖澜怒色高涨: “你就不能看在她是你娘干女儿的份上饶她一命吗? 是不是你嫁入祁王府后,心地也变得跟那个祁王是一样的啦!” 华昀婉眼底满是震惊,她的阿娘怎么会说出这样无理的话来? “阿娘,望舒手上已经有人命,况且她背后还有人利用她, 这样的人你确定要将她继续留在身边,做您的干女儿吗? 她数次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又派人打听王府的消息,这样的人,本就应该除去!” 傅霖澜呵斥道:“我的人,你说杀就杀吗? 你那夫君,在朝堂上不将你父亲放在眼里,你也不将你自己的亲娘放在眼里。 好啊,看来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什么都不会向着鲁国公府。” 华昀婉拧眉,有些激动:“那陶姑呢? 陶姑姑跟在阿娘您身边二十多年,即便您被华秉章抛弃,她都不曾离开过我们。 二十多年与你相依为命过去,一生未嫁,如今陶姑惨死普觉寺, 望舒不过与你相识几个月,孰轻孰重,阿娘难道分辨不清吗? 姑姑的仇,我必报,不仅要杀了望舒,还要杀了望舒背后所有的人!” 素日里温柔的人,一番刺激之下,心就横了起来。 傅霖澜不依不饶:“你真是与狼待久了,心狠手辣,人性都没了! 望舒是我的干女儿,你……” 说着,傅霖澜走上前来就要过来拉扯华昀婉。 蒙雪长眉一拧,将傅霖澜的手腕拉住。 华昀婉心中委屈酸楚:“那我呢,我又是谁?”声色颤抖的问住傅霖澜。彡彡訁凊 傅霖澜:“你变了,华昀婉。 你早就已经忘记了你身上留得血脉是谁给的,你忘本。 至少望舒会顺着我,会帮着我在鲁国公府立足,你都做了什么? 你夫君打压世家,打压你的母族,你杀我干女儿,不认母族, 好啊,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皇太弟正妃。 你别忘了,鲁国公府也是背后的依靠。” 华昀婉颤抖着:“我早就不认鲁国公府了,这你是知道的。 在华秉章要杀我的那日,我就已经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再有,华秉章已经利用过我一次了,他得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应该满足。 你还要我怎么做啊,鲁国公府到底还想得到什么!” 若浮赶紧跟蒙雪使了眼色,再这么吵下去,华昀婉又要出事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是我司徒尧一个人的女儿 蒙雪道:“鲁国公夫人回吧,娘娘受不得刺激。” 语毕,华昀婉也不想再做纠缠,一身晦暗的回了王府。 那人用毒杀死望舒,再让傅霖澜来亲眼瞧见,好让她母女二人大吵一架,刺激她是吧? 可回府的当日,华秉章就差人送来道歉的厚礼。 让华昀婉不要放在心上,她母亲就是一下子没了望舒不习惯罢了。 以后皇太弟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鲁国公府定当鼎力相帮。 华昀婉倒是看不懂了,这夫妻两个是在跟自己唱双簧吗? 司徒尧下朝回来后,借着王府里新开的最后一茬山茶花,又做了一些琉璃糖, 而华昀婉则是负责在糖纸上写下两行小字。 若浮就偷偷摸了几颗放在兜里,这糖,可比她做的枇杷糖好吃多了。 也不知道太子爷的枇杷糖有没有吃完……彡彡訁凊 “最近世家与你斗得很厉害是不是?”她有些凝重的问着。 司徒尧不以为意:“你问这些做什么,朝堂本就是如此。” 华昀婉:“华秉章做那兵书尚书的位置,可还以德配位?” 司徒尧点首:“我乃太尉,他是兵部尚书,是他顶头上司,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可是华昀婉今日在傅霖澜的嘴里听了出来, 司徒尧打压世家的过程中,鲁国公府必受牵连,她这是不满司徒尧的做法了。 她面无表情:“听话就好。” 随即想到今日的事情,心底有些发闷,她又问:“司徒尧,你觉得我还是鲁国公府家的女儿吗?” 她觉得自己不是,因为在心底根本没有承认过了, 她也很反感利用司徒尧去替鲁国公府谋利。 可自己的阿娘,明显有这个意思。 司徒尧一边低头看着折子,一边唇角勾了勾,邪笑道:“你是我司徒尧一个人的女儿。” 华昀婉抬眸时脸有些微热,嗔怪的看着他: “司徒尧,你看看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还要不要伦理纲常了?” 司徒尧漫不经心的合上一本折子: “华昀婉,也就你有胆子在我面前讲讲道理。无妨,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若浮在门外也听见了这句话,她背后发麻:“若休,我想嫁人了!” 王爷一天天的说的这些话,哪里是她这种怀春少女听得的? 若休无感,继续面无表情。 若浮激动着,有些抓心挠肝:“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我想嫁人!” 若休:“东宫?” 若浮脸垮了垮,眼睛幽怨的瞟了若休一眼:“好了,这天聊死的嘞。” 北齐皇宫·建章宫 顾太后站在一盆鹤纹矮松面前,拿着一把金色剪子在那里闲情逸致的修修剪剪: “哎哟,哀家这把老骨头,这下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的待在建章宫里养着了。 以后啊,你们就来陪哀家多说说话,别的事儿啊,哀家可不会管了。” 华昀婉笑着站在一侧:“皇祖母说笑了,咱们无不需要您时时刻刻坐镇身边。” 顾太后挑了挑眉:“哀家信佛,信因果。 最近时常梦见丹云,这一次她不在梦里哭了,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哀家总觉得是她冥冥之中将你送到阿尧的身边,渡他的心,修他的性。 多谢你啊昀婉,没有你,哪里有现在的司徒尧。” 顾太后将手里的剪子递给映荷,转眸认真又慈爱的看了看华昀婉。 华昀婉笑着:“昀婉与皇祖母不同,昀婉不信佛,信的是事在人为。 既然决定了要走的路,那便是心横到底的走下去了,至于结果,那是天命。” 顾太后慈眉善目的笑着:“你这点,倒是与丹云很像呐。” 司徒尧靠在宽椅上,闲散慵懒的叩着茶桌:“皇祖母这是写话本子吗?” 顾太后瞟了他一眼:“你应该满足了,司徒尧。 瞧瞧你从前那混不吝的样子,狗都不要。 也就昀婉心善,换个人,你可没有如今这境遇。你以后好好好待人家,听见没?” 司徒尧下颌收了收,在心底喃喃念着,还不够好? 顾太后收了半分笑容,问道: “昀婉,你从前在桃花村生活这么多年,你这一身学识谋略是师从何处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子南巡,京华爆发瘟疫 华昀婉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立马定下神来:“呃…… 从前有个云游的老者曾在桃花村待过几年,家里的老奴仆陶姑曾施舍过一些饭菜给他。 老者作为报答,就教了我一些东西,还送了我一些书看。” “那看来这老者是个高人,这人现在何处呢?”顾太后问。彡彡訁凊 华昀婉道:“老者前些年已经去世了。” 顾太后微微点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眼角余光黯了黯。 关于上次太子对华昀婉的怀疑,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整个东宫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也很有可能是她与太子多想了,也有可能是有些人藏太深了。 太子司徒胤从殿外走了进来,见众人都在,寒暄了几句后便看向司徒尧: “阿尧,南梁那边出事了。” 司徒尧:“要打仗?” 能晚点打吗,华昀婉要生了,他可不想在这关键时候离开。 司徒胤沉声道:“此前南梁太子一行从北齐归往南梁途中,行至北齐与南梁边境时被刺杀身亡。 可很不巧,这南梁太子偏偏就死在咱们北齐的边境上,南梁方面现在要个说法呢。 朝中其余皇子压不住这场面,所以此次父皇便命我以南巡的由头,亲自奔赴南梁,要将这件事妥善的处理好。 要不然南梁与北齐,未来会酿成祸患。” 司徒胤的神情有些暗沉,话完后又咳嗽了几下,面色不太好。 顾太后眉心拧了拧:“太子这身子不是大好了吗,怎的又在咳嗽了?” 太子爷伸手晃了晃:“无碍皇祖母,就是开春减了衣裳,着凉了。” 司徒尧浓眉下的眼沉了沉:“几时出发?” 司徒胤:“事发突然,本宫会提前出发,就在这几日。” 顾太后眼角的皱纹深了深: “太子南巡,这是多大的事情,怎能如此仓促? 一路上如此遥远,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随行的队伍必须要有带兵熟稔的指挥官,所以领兵的将军是谁?” 司徒胤压着心中的隐忧:“没有将军随行,但会派兵护卫,孙儿会让孤鹜领兵。” 说完他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说。 司徒尧看了一眼华昀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兄,眉心紧了紧: “开春后,京华城外与城里闹了瘟疫,死了不少人,外边有些乱, 朝廷已经将能派出的军队与将领都派了出去维持秩序。” 顾太后听闻瘟疫二字不由得心中一沉。 北齐三百年江山,仅出现过两次瘟疫。 每次瘟疫后,国力衰退,民生凋敝,需要花上好几年才能恢复生机。 她忧心道:“太子瘟疫期间南巡,还不让将军跟着,此事有些做得不够严谨呐? 阿尧,你送太子一截路,等到了锦州城你便回来。 锦州城有哀家母族旁系的顾家人驻军在,届时哀家书信一封,让顾家人继续跟随太子南下。” 说完,她看了看华昀婉: “昀婉,这非常时期,哀家对太子有些不放心啊,让阿尧送他哥哥一截路可行?” 现在这些事情都不会问司徒尧同不同意了,得问华昀婉。 可临产在即,没有哪个女子想自己的夫君在这个时候远行的。 华昀婉看着顾太后隐忧的眼神,心底很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太子身体羸弱,却还是要去南巡,说明南梁与北齐关系再次出现了不稳的情况。 对方死了一个太子,那北齐方面自然要用身份对等的人去解决。 可这一路又是瘟疫兵荒马乱,再有就是怕遇见暗杀之类的事件,顾太后也是不得已才这样说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唯有司徒尧是最可相信,最有领兵能力的人。 由司徒尧陪着,也才是最放心的。 华昀婉走到司徒尧的身边,柔声道: “王爷要将太子爷安安全全的交到顾家军手上啊,昀婉会在京华城等你归来。 这孩子若浮说了,还有半个多月呢,也不是很急。 此去锦州城来回也不过十日,以王爷的脚程,定是来得及的。” 司徒尧眉心拧了拧,收回高跷着的腿,漆黑的眼睛从华昀婉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司徒胤。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是不喜欢东宫,还是不喜欢与本宫亲近 “明日便出发。” 早去早回,华昀婉生产那日,他是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从前,他可是信誓旦旦的答应过她的。 顾太后道:“京华城中爆发瘟疫,昀婉今日就不要出宫再回王府了,经过那一道道街道不安全。 明日便随哀家前往鹭山温泉行宫吧。 从皇宫后门出发,与生人没什么接触,会很安全。 哀家会下令太医院一半的太医与接生医女跟随,到时候你生孩子就在那边生。” 鹭山温泉行宫,北齐皇族最奢华显赫的一处宫外别馆。 除却帝王皇后,太后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私自前去开馆。 华昀婉点首:“好,王爷不在的日子,那我便与皇祖母相互陪伴着,你也放心。” 顾太后宽慰着华昀婉: “鹭山温泉行宫那边的一切比皇宫还要好,不会让你吃任何苦。 从前哀家,还有丹云生孩子的时候,也都是在那边,放心吧。” 殿中的几人尚是在商讨着,外边的太监却匆匆而入: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差奴才前来告知太后您即刻迁往鹭山温泉行宫。 京华城中瘟疫爆发,已经传入宫中了,今日已经发现三人。” 司徒尧面色迅速阴沉下来,寒声道: “明日一早,我亲自护送你们至鹭山温泉行宫,然后再与皇兄直奔锦州。”x 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什么爆发了一场瘟疫。 这天灾面前,人的力量甚微,只能躲着,越远越好。 司徒胤面色清寒的出了建章宫,一双着色不算浓的眉深拧, 他开始着手安排明日出发南巡的事情,时间极为紧迫。 若浮突然出现在宫殿的转角处,司徒胤看到她时,凝重的面色缓了些: “小若浮,你好像是故意在此等着本宫的。” 若浮面色平静,缓缓走过去,递给司徒胤: “太子爷,这里面的东西您收着,有一罐枇杷糖,还有些其他东西,您可以回到东宫再打开。” 心思极为细腻的司徒胤捕捉到了若浮脸上不太对劲的面色, 眼角扫到她手腕上,那串醒目的鲜红色珊瑚珠串已经不在她的手腕上。 司徒胤抿了抿唇:“若浮,你是不喜欢东宫,还是不喜欢与本宫亲近?” 若浮双腿跪在地上: “奴婢出身卑贱,在遇见娘娘以前,不过是万奴营里的奴婢罢了。 太子爷是顶好的人,若浮不敢攀附贵人。” 那日华昀婉与她开诚布公的说了以后,她就一直想着要将这东西还回去,她怕太子爷继续误会下去。 从此,她做好她的王府医女,太子爷依旧是北齐储君。 司徒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起来吧。” 静静的从她身边走开,不带有一丝情绪。 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太子爷,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却也如高山寒雪一般清冷。 若浮起身后,眼角垂了垂,她很明白, 自己不是不喜欢与东宫太子亲近,只是害怕那巍峨不可高攀的东宫罢了。 次日,天蒙蒙亮时,皇宫里的许多贵人们都已经开始动身。 此次去鹭山温泉行宫的人,非常仓促,但并不在少数,浩浩荡荡的队伍,被司徒尧安排的禁卫军护送着。 车驾行至鹭山温泉行宫,一队人马安营扎寨,一队人马就要奔赴南边了。 司徒胤下了太子轩驾,命人将若浮唤到一边。 他声音有些虚浮:“小若浮,这是你上次要本宫替你找的东西。” 他将一个埙递到了若浮的手上。 “这是狂人埙,另一样东西是《埙赋》,拿着吧。” 若浮怔怔的接过那东西的时候,面色有些惨白:“奴婢……谢过太子爷。” 司徒胤笑笑:“别有负担,你替本宫做的止咳糖,疗效甚好,这东西是赏你的。” 侍卫孤鹜扯了扯嘴角,太子爷说得可真是轻松, 这可是南梁都快要失传的狂人埙,从前是用来控制死士的,很是难得。 耗费这么多精力寻了来,也不问问人家是做什么,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良善之物。 司徒胤转身上了轩驾,静静靠在正座上。 他将若浮从前给他的那只火蟾蜍罐子打开,眼神颤了颤, 那火蟾蜍昨日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今日就已经死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司徒尧就得给华昀婉撑伞,撑参天的伞 他垂眸静静看着前方晃动的明黄色幔帘,将罐子缓缓盖上,苦涩一笑。 孤鹜立在车帘外,有些紧张的说: “太子爷,您那火蟾蜍已经好几日奄奄一息了,您怎的不告诉若浮姑娘啊?” 司徒胤淡声道:“孤鹜,通知皇太弟启程。” 这一日温软绵绵的春雨还在下,天色也是雾蒙蒙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依稀告别的只有她二人。 华昀婉举着司徒尧送她的那一把凌霄花伞,举得老高,毕竟自己比司徒尧是要矮上那么一截。 司徒尧看着她有些好笑,锋刃般的薄唇微弯,伸手接过那伞朝她那边倾斜着: “矮,就不要替人打伞了。” 华昀婉温柔的看着他: “我都已经走进了你的风雨里,是要为你打伞啊,矮子就不能给高个子打伞了吗?”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伸出手指钳住她下巴微微晃了晃: “但司徒尧就得给华昀婉撑伞,撑参天的伞。”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去,又停下脚步回头:“等我回来。” 华昀婉点点头,手里接过了司徒尧递过来的凌霄花伞。 看着司徒尧一身墨色云纹铠甲立在风雨里,发髻上扣的金冠也染了一些春寒料峭的寒冷。 他漆黑的眼里,满满的倒映着华昀婉淡色衣裙的样子,娴雅若仙,依旧安安静静的。 司徒尧翻身跨马而上,调转马头,身后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华昀婉突然叫住了他:“司徒尧,你回来。” 司徒尧拉着马儿的缰绳,将马头调转了回来。 华昀婉走上前去:“你勾下头来。” 他也没有多想,于是从马上又翻身下来,听话的勾下头。 三军阵前,所有兵士都看见了,皇太弟殿下被一个女人叫住后,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哪有带兵的将领在出发时,还在为女人低下头颅的? 华昀婉将司徒尧金冠里的金簪抽了出来,再拔下了自己云鬓上的佛簪插进了司徒尧的发髻里: “你要平安归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伽蓝菩萨佛簪,是保出入平安的。 至少前几次,这佛簪好似都发挥了效用。 司徒尧邪气眉眼凝望着她: “只这最后一次分开,下次天涯海角你都得别本王腰上带走。” 说罢,太子南巡队伍,浩浩荡荡的启程离去。 整个后宫的女眷,都差不多聚集在了鹭山温泉行宫,唯有皇帝带着朝臣还在皇宫坚守。 北齐八年的初春,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闭门不出。 顾太后不断向太医院院首施压,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治疗瘟疫的法子,京华城里的百姓快撑不住了。 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就连维持秩序的京华城防驻军都已经开始有人染疫。 宫殿里的侍女太监,若无必要都不能在华昀婉的面前晃了,现在她身边仅有若浮与若休近身伺候着。 这鹭山温泉行宫背靠巍峨青山,地底下有源源不断的硫磺泉涌出。 所以皇家在百年前便在此地修筑了宫宇楼阁,以极其奢华的手笔,历经三代帝王才算完成。 皇家园林之内,天工石雕,飞花流泉,翠林百花, 还饲养了一些温顺的小动物,风里都是花香青草的气息,环境极为幽静宜人。 华昀婉的居处一直被顾太后特殊照顾,所有东西都用了最好最齐全的。 物资没有皇宫那边丰富,亏着其他嫔妃不要紧,可不能亏了华昀婉这里。 她站在殿门前,神色忧心的道: “现在外边到底什么情况,感染瘟疫后的症状又是什么?” 若浮答:“听太医院的太医大人们说,感染瘟疫后的人起初是浑身无力, 然后身体肌肤开始发痒,直到出现溃烂红斑,人发高热而死。 这病极易传染,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以克制的药物,要医者不断的去试,直到试出正确的方子才行。 娘娘最近就在殿里哪儿也别去,这瘟疫只要不肌肤接触到,那便没事。” 华昀婉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时候,毕竟自己即将临盆,对自己对孩子都很不安全。 若浮看得出华昀婉的忧心,安慰道: “娘娘莫怕,鹭山温泉行宫暂时是安全的,奴婢没事儿的时候也在研究这症状,希望可以帮到太医院的大人们。” 华昀婉点点头,这几日她就蜷缩在行宫里的屋子里,旁边挨着的就是顾太后的寝殿, 只她二人串串门,也不再去别处。 第二百九十九章 鹭山温泉行宫待产,顾太后出现异样 若浮从华昀婉的寝殿里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 她将狂人埙与《埙赋》递给了若休:“这东西,你要不要试试?” 若休看着那狂人埙神色凝迟了半分,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就吹奏了起来,像是曾经用过的一般。 未过几下,若休神色就开始有些不正常,眼睛发红,有些不受控制。 若浮立马夺了她的狂人埙,惊恐的看着她:“若休,你快醒醒!” 若浮施针后,她才回神过来。 若休拿过若浮手中的狂人埙在手里晃了晃道: “这埙里面有极为细小的铜片,声音发出来会对其余另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铜片有震颤效果。” 若浮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若休摇摇头:“我就是记得有这么个说法,其余的也忘记了。” 若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那好吧。 你得空可以研究研究,咱们要彻底治好你发狂的这个问题, 还有就是你为何一直记忆空白,看是不是发狂的这个问题导致的。” 若休咽了咽口水,良久才道: “若浮,其实过去对我一点都不重要,记不起从前,但可以记得现在。” 若浮看着她:“可我觉得你太像一个假人了,没有情绪的假人。” 若休握了握那狂人埙:“这狂人埙那就放在我这里吧。发狂的毛病,也是该彻底的治一下了。” 不彻底治好,若是以后伤了人,可就再也不能在王府里安安生生的待下去了。 —— 华昀婉每日都站在门前算着日子,算算时间,司徒尧与太子爷的队伍已经离开整整十日了。 锦州城不算远,司徒尧应该就要归来了。 “若浮,你打听到了吗,王爷的队伍走到哪里了?” 华昀婉伸出手,若浮尚在给她诊脉。 若浮眼睛沉了沉: “娘娘,您今日都问了不下十遍了。您放心,王爷他神兵威武,定能按时归来的。” 若浮心思也算细腻,她从未见过这么反复问一个问题的华昀婉, 想来心中应该是有些着急了,不过算算时间,也才刚刚十日。 入幕时,宫女映荷突然出现在了华昀婉的寝殿外,她两眼猩红,明显乱了方寸。 映荷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两只眼睛左右转着,瞧着很是慌张。 她往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太好,又退回了门口:“王妃娘娘,太后她好似有些不对劲。” 华昀婉撑着肚子正在寝殿里来回走着锻炼身体,听闻这句话,她蓦的转身: “皇祖母怎么了?” 映荷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太后娘娘她不让奴婢近身伺候了。” 华昀婉瞳孔晃了晃: “映荷姑姑莫要慌乱,你且细细说。皇祖母不让你近身伺候,那她身边还有人吗?” 映荷道:“太后娘娘她……好似不太对劲,好似是……疫症。 太后前日从娘娘你这里回去后不久,就开始昏昏沉沉的打瞌睡, 后来到了第二日,太后娘娘便开始吃不下饭,跟着就是浑身无力。 今日早晨奴婢伺候太后娘娘起身时,就发现她脖子附近有了红斑,太后她还一直说身上痒。” 华昀婉密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神色开始变得严肃:x “这的确是瘟疫最初感染时的症状。太医院的太医呢,去了吗?” 映荷揪着眉心: “已经去了,但是都在宫殿门前,一个个的贪生怕死,不敢进去。 奴婢不知道怎么办了,这阖宫上下,奴婢只觉娘娘您可信任,所以就来找您了。” 若浮听那症状后,心中已经开始担忧: “娘娘,从症状上来看,太后娘娘极有可能是瘟疫。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敢进去,那便更确定了。” 华昀婉看着距离自己还有些远的映荷,立马吩咐道: “若浮,你戴上手套和面罩,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去给映荷看诊,先看看她的情况。” 若休已经将两套东西都递了给过来,她让华昀婉也换上。 若浮看诊后答道:“映荷姑姑现在是安全的,没有任何症状。 那瘟疫症状来得极快,若染上了,映荷姑姑此刻一定是有症状了。” 华昀婉甩了袖子,抬脚便向外走去:“走,去皇祖母宫里。” 她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走得极快, 浅紫色的纱裙迅速的扫过宫殿下的大理石板,涤荡出一阵暗流般的凉风来。 穿过碧青色的行廊,华昀婉站在那殿门前,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第三百章 华昀婉持剑,第一次杀人 一群太医跪在外边,殿门中间端坐一人。 前些阵子降为妃位的苏云汀,后又因权王立功,将妃位恢复贵妃位的苏贵妃娘娘。 华昀婉看着苏云汀:“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让太医大人们进去?” 苏云汀这一日也穿得紫色,不过她是着了一身浓艳的绛紫色,一袭华袍包裹着身体。 狭长的黛色眼眸,冷幽幽的道: “太后染疫,已经无法执掌后宫,本宫特来坐镇,免得后宫中有几个宵小之徒在这鹭山温泉行宫里闹了起来。” 映荷有些按捺不住: “苏贵妃娘娘这是在说什么呢?难道现在不是最该救治病人的时候吗?” 苏云汀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太后染疫,必须封宫。x 映荷,你是太后的贴身婢女,进去将太后的凤印拿出来吧, 这几日的后宫,本宫就代为太后管理。” 华昀婉一直按捺着没有说话,但听了苏云汀说了两三句后,心中已了然她的目的。 凤眸里的怒意燃了起来,一下子从脚跟窜到了眉梢: “苏贵妃,望您慎言。 就算皇祖母是染疫了,那也应该在发现以后尽早治疗, 您现在端着一把椅子坐在殿门前,挡着所有人不让入殿,是想拖延时间吗?” 拖得越久,病情越严重,顾太后救回来的希望就越少。 苏云汀猩红的唇一开一合,扬着高傲又尖俏的下巴: “华昀婉,你现在做了北齐第二储君的皇储妃,说话的口气跟从前都不一样了啊? 本宫这是在拖延时间吗,本宫是在询问太医们,到底如何诊治。 你担心太后,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 华昀婉面色清冷,抬步继续向前走过去,喝道:“立即将殿门打开,让太医们进去!” 苏云汀:“太医们在商讨救治太后的法子,你冒冒失失闯进去,只能死人!” 华昀婉冷笑:“我可从没见过看诊病人是在门外的,连病人面都见不了。” 说罢,她突然侧身从蒙雪腰里抽出长剑握在手里, 清绝面容上染着一丝杀意,一步一步逼近苏云汀: “我让你开殿门!” 长剑,对准了苏云汀的脸,阴寒的剑光在贵妃雍容的面容上闪了闪。 华昀婉根本不想和她废话,患病这种事情,是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苏云汀也不是个吃素的,身边同样有大内高手。 正想要出手时,蒙雪已经提前将人制住了: “苏贵妃娘娘,您现在身边的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亲王嫔妃,您动手前看可要想好了。” 华昀婉喝道:“苏贵妃,你以为你将太医院的人都控制住了,拖延时间, 拖到皇祖母最后失去最佳救治的时间,两脚一蹬后,你就可以将凤印稳稳拿在手里了吗?” 她开门见山的将话说了出来,苏云汀并不害怕,连装的样子都没有了。 这是华昀婉没有预料到的,苏云汀的态度转变过大,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更不知道这人将来如何收场。 苏云汀:“华昀婉,本宫竟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太医院的人,不愿跟着你进去送死,你怪本宫身上干嘛?” 华昀婉手里的长剑微微发抖:“可怕的不是病,是人心。” 她转身定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院首: “院首大人,太后病情危急,若您被人威胁,那大可不必担忧, 因为我愿亲自与你一同入内,所有后果,我华昀婉自己担着!” 蒙雪看了看华昀婉的肚子,不由得眉心紧了紧。 若浮道:“院首大人带好面罩与手套,便不会轻易感染。” 她从若休手上接过东西,递给了院首。 院首匍匐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良久没有动身。 风吹过窗棂上的铃铛,晃得脆声幽幽,殿门前安静到了极点。 华昀婉站在台阶上,手里举起长剑,大声道: “底下跪着的太医大人们,可有人愿随我入殿救治太后?” 依然,唯有凉风吹来,无人回应。 华昀婉抿了抿唇,眼角厉色越来越明显:“好啊,好。” 谁也没有料及她的下一步, 谁也没有想到素日里温婉和顺的华昀婉, 居然一剑刺在院首脖颈处,鲜血突然迸射出来,一瞬间将她浅紫色的长裙染红。 第三百零一章 我问一遍无人应就杀一人,杀到有人愿意为止 院首惊恐倒地,留下鲜血一片,流到了她的脚跟前。 “我再问一遍,可有太医随我入殿?” 华昀婉面色阴寒了下来,眼底里的杀意看着有些令人胆寒。 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 苏云汀有被华昀婉的样子吓到,众人更是。 华昀婉,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太医院的院首。 “华昀婉,你别以为你是储君的正妃就可以随意杀人了!这可是二品朝臣!”苏云汀喝道。 华昀婉根本没空搭理她,她从台阶上走了下去: “玄刹卫众人都听着,我问一遍无人应,那就杀一人,杀到有人愿意随我进去为止。” 苏云汀瞳孔震了震,这是华昀婉还是司徒尧啊?彡彡訁凊 素日里看着一副软骨头的样子,现在大着肚子居然在殿门前杀人, 果真是司徒尧身边的人,都是一头恶狼! 蒙雪一脚踢在那群太医的身上:“好!” 玄刹卫纷纷从四周涌了过来,抽出腰间雪亮的砍刀。 若浮看了一眼若休,脊背发凉: “若休,娘娘这是第一次这样,外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若休摇摇头,她将匕首从袖口里掏了出来:“不知道,但我觉得娘娘做得对。” 华昀婉手中的长剑还留着鲜血,她扬首看着苏云汀: “苏贵妃,到底是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皇宫那边的人都是瞎子和聋子吗? 或者,你也觉得今日之事,我华昀婉就会这么算了?” 苏云汀脸色铁青,身边有人向她耳畔低语。 她听完微微点首后,对着华昀婉冷道:“行吧,你爱怎样怎样,本宫不管了。” 苏云汀一行人就这么行色匆匆的离开了这处宫殿, 外边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华昀婉的人与太医了。 华昀婉勾着身子,揪起一位太医的后襟往前拖,吼道: “跪着做什么,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领着三位太医戴好面罩后,华昀婉一行人便入了太后寝殿,外边由蒙雪带着玄刹卫控制了起来。 华昀婉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她来不及多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将太后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要不然,她根本无法向云姨与司徒尧交代,也无法向皇祖母待她的情意交代。 寝殿之内,床帏外放置了一屏风。 映荷走过来拦住了华昀婉,眼睛里含着泪花: “娘娘,您将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再不能前进一步了。 您的身子也很重要,要保重自己啊!” 华昀婉伸手将窗户打开,她点首:“好,我就站在通风处,等你们的消息。” 太医看诊后便来答复: “启禀娘娘,太后娘娘的确是中了瘟疫, 现在整个太医院并没有彻底治好这瘟疫的方子,微臣们只能不断试药, 只是在试药的过程中,病人不知道可以等多久。” 华昀婉手里的长剑始终没有放下,她撑着肚子问: “太后现在的情况,还可以撑多久?” 太医答:“如三日内控制不了病情,便只能再次封宫,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娘娘或许不知,现在京华城里许多百姓都已经感染了, 那些身体不好的人,撑不过去的人,会被官兵直接带走用火烧死。 身体好些的,吃一些临时的药,尚且能够缓解一些病情,可最终都无法消除这病症。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这真的很不容易乐观。” 华昀婉胸口一闷,压着心底的恐慌,又问: “方才我没有来之前,苏贵妃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会让尔等不敢入殿诊治太后?” 太医连连叹气: “权王殿下现在负责京华城防,微臣们家眷的性命都靠着权王殿下照顾着。 方才苏贵妃拦着,咱们也不敢冒进啊。” 华昀婉目光揪心的落到屏风那处: “太医大人们只要尽全力救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华昀婉决不为难。” 一日过去了,太医不断试药,但太后的情况时好时坏, 身上有些地方的红斑都已经开始溃烂了。 映荷是守在太后身边三十多年的人,情感深厚,面对如今这样的情况她很是慌张: “太后娘娘,您要坚持住啊,现在阖宫上下都指着您呢!” 顾太后浑身无力,昏迷之间,眼睛一翻一翻的: “映荷,哀家这遭,怕是过不去了。” 华昀婉就在屏风后,她急声道: “皇祖母,昀婉陪着您呢,您要坚持住! 这瘟疫就像您从前在边疆打的敌人一般,您强它才弱,拿出您顾元帅的气势来。” 顾太后不知道华昀婉在屏风外,乍一听见心中很是慌张,她喝道: “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第三百零二章 我不管你谁管你 华昀婉眼睛泛红,心中焦急万分: “皇祖母,您一定要扛住,太医们已经在试药了,若浮也跟去了。x 您一定要好起来,现在六宫嫔妃与皇子公主们都聚在了鹭山温泉行宫,您一倒了,鹭山必乱。” 若浮端着汤药来来回回的跑着,映荷接过汤药就给太后喂了下去。 “昀婉,你的心意,哀家感知得到,但如今这个情况,你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哀家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死了便死了。 你不一样,你肚子里,是咱们北齐的未来,你不能出事!” 顾太后很是费力的说着。 到了夜里,顾太后的病情继续恶化,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力气耗着了。 顾太后抬了抬手,有气无力的说着:“映荷,去将哀家书案上的东西交给昀婉。” 映荷眼底一震:“太后,还没到那份儿上呢!” 蒙雪走了进来,没等她开腔,华昀婉便急声问道: “有王爷的消息了吗,队伍走到哪里来了?” 蒙雪摇了摇头:“尚未得知,不过应该也快了吧。娘娘莫要担心,王爷一定会赶回来的。” 华昀婉此刻心焦,腰酸。 她有些无力的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司徒尧,你得快些回来,京华好似有些不对劲了。 映荷从书房那边走了过来,将托盘里的东西递到了华昀婉的面前。 北齐·京华城 初春的京华城本应该在一片春暖花开里徜徉,可现在只有春寒料峭时的清冷。 街道雾蒙蒙的,几乎没有人迹。 要不是,就是一些倒地的尸体,有几只乌鸦飞过,开始吞噬那毫不费力的腐肉。 一阵风吹过,嗅到了腐烂的气息。 华松涧自己一人驾着马车,将马车停在了百花深处后门。 整个百花深处已经没有下人在看守了,可这里,却是花弄影的家,她也只能躲在这里。 这几日,京华城里已经越来越乱了, 已经有富人的府邸被一些集结的百姓哄抢粮食,发生了不少冲突。 是啊,瘟疫陡然而来,比起突然性的死去,大家更害怕那要命的饥饿感。 花弄影连忙跑下楼去:“华松涧,你疯了吗,现在出来干嘛!” 华松涧连忙拉过花弄影的手:“快跟我上马车,快!” 花弄影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上街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华松涧眼下挂着乌青,脸色有些憔悴: “京华城有些怪异,不单单是瘟疫的问题。 你一女子,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毕竟百花深处在京华风云一时,赚了不少银子,现在兵荒马乱就怕人惦记。 你快跟我走,我将你送去桃花村。” 花弄影怔怔的看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花弄影被华松涧拉扯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她才知道,这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粮食,有肉,有蔬菜有瓜果,还有一些女子的衣物,总之很齐全。 就连她坐的位置都没有,只能跟着华松涧坐到外边来: “华松涧,你怕不是要带着我私奔吧?” 华松涧挥动马鞭: “我倒是想私奔,现在死了那么多人,能奔到哪里去? 再过段时间,可能粮食都成问题。” 花弄影问:“那咱们去哪里?” 华松涧道:“去桃花村,从前昀婉住的那处房子里,你暂时就在那里躲着。 记住,一定不要入城。” 花弄影再次回身掀开马车车帘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里面的粮食可以够她吃上一个月了。 她咬了咬唇,若有所思的看着华松涧: “你拼死出来,就是为了给我找个避难所?” 华松涧:“那要不然呢? 你一个人在京华城里孤苦无依,你瞧瞧你百花深处的仆从们,他们尚可回家与家人待在一起。 你呢,就只能一个窝在那处,无人管无人问。 现在昀婉又去了鹭山那边,我不管你谁管你?” 花弄影嫣红的眸倒映着华松涧策马的样子,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华松涧是个文人, 这驾马车的粗活他应该是从不曾做的。 “我来吧,我会驾马车。” 华松涧扭头瞪了她一眼:“你坐好。” 拿着鲁国公府的令牌,出城之路通行无阻。 赶了许久的马车,二人才到了桃花村。 华松涧认真的安排着: “这马车上的东西,咱们赶紧搬去地窖里藏着,你平时没事就在家里躲着 不要显露自己到底有多少粮食,也不要乱跑。” 他将东西都搬去地窖后,就准备离开了。 花弄影拉住了他:“华松涧,天都黑了,明日再走吧。” 她眼底的神情柔软了下来。 第三百零三章 太后到底是如何染上的,这有蹊跷 花弄影在风月场里见多了男子,她很明白,患难时的情意,比什么时刻都真。 灾难面前,有人会为了一口餐食, 将自己的妻子赶走,将自己的儿女扔了,就为了自己可以多吃一口饭。 可华松涧冒着生死,穿过一道道瘟疫横行的街道, 就是为了出来给她送粮食送衣衫,还将她带来了这安全地。 她又不是木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今日的情形,真是太危险了,下次别为我冒险,好吗?” 华松涧顿住了脚步: “弄影,若能让你心中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是冒再大的险,我也愿意。” 他犯傻了。 花弄影道:“青楼花魁与北齐高官,不会有好结果的。” 华松涧猛地回身抱住花弄影瘦弱的身体: “谁要结果? 现在,我只要发芽,生长,开花,至于结出的果实,酸甜且都看天意。” 花弄影眼底的酸涌了上来:“你真是太傻了。” —— ·鹭山温泉行宫 华昀婉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不用打开,她知道那是什么。 “我不要,我不能要。” 映荷蹙眉,她低声道: “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凤印与宝册现在就正式交给娘娘您了,现在鹭山温泉行宫的调兵权也一并交到您的手上。” 华昀婉严肃道:“映荷姑姑,在我之上尚有太子妃,即便是要交,那也不应该是我。” 映荷双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将托盘高高举起:“娘娘! 太后娘娘她不是昏庸之人,生死之际,谁是可以信任的人,谁不可以信任,难道她心底不清楚吗? 太后遭难,您瞧见太子妃来过一次吗? 您都是即将要生的人了,尚可为太后一战, 太子妃高居东宫之首,现在却躲在自己的宫殿里,太后娘娘安能不心寒呐?” 华昀婉顿了顿,良久,她伸手接过了那凤印: “好,我暂时代为掌管,等皇祖母病好了后就来归还。” 她将另一只手上的长剑递给蒙雪,撑着肚子站了起来。x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清晰的感受到腹部明显的抽痛了一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道:“蒙雪,再去打听一下,王爷的队伍走到哪里来了。” 华昀婉摸了摸肚子,心中的不安已经转为了恐慌。 若浮殿外殿里的跑来跑去,汤药熬制完毕以后,就立马拿着笔墨在册子上记录下来。 希望可以从对症的药材里,找出一些规律来。 华昀婉靠在椅子上,良久没有说过话了。 她忽而想到一事,唤来映荷: “映荷姑姑,这鹭山温泉行宫自瘟疫发生以后,一直都是安全的。 里面的人从没出去过,外边的人也没进来过,皇祖母是如何感染的?” 这个问题,也把映荷给问懵了。 “是啊,如何感染的? 而且现在整个鹭山也就太后一人遭难,其余人好似都没发现。” 心中疑云升了出来,悬在心间。 华昀婉垂眸思索着: “上次你说,皇祖母从我殿里同我用过晚膳归去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殿门。 可那日皇祖母人都是好好的,我也是好好的, 从皇祖母再也没有出过殿门这一行为来讲,那便只能说明她是在离开我这宫殿以后才染上的。” 映荷回忆着:“从娘娘的宫殿到太后娘娘的宫殿,途径一小花园,脚程不远。 那日……那日太后娘娘也没遇见什么人啊。” 华昀婉问:“你再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细节是你忽略掉的。 皇祖母的这场瘟疫,来得着实蹊跷,我感觉是有人在背后设计的。” 映荷神色凝重下来,她久居深宫,宫廷里那些个恶心肮脏的斗争法子她的确见过不少。 良久,她想到一处来: “那日从娘娘殿里归去的路上,的确没有碰到过任何生面孔。 只是在路上有一只小兔子,很是可爱,太后很是喜爱, 所以就抱着兔子摸了摸,然后就发现小兔子有一只脚流着血,还流脓了。 太后娘娘礼佛,慈悲之心,所以起了善念,就让身边的小太监将小兔子送去处理一下。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华昀婉:“那小太监呢?” 映荷想了想:“好似……有好几日没看见了。” 她侧眸看向蒙雪:“立即调集手下的人,找一个太后身边可信的人,一同去寻这小太监。” 映荷狐疑的看着她:“娘娘这是何意?” 第三百零四章 昀婉,你是想让哀家死不瞑目吗 华昀婉道:“有些事情,巧合多了就是人为。”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蒙雪就回来答复了: “行宫偏僻处发现一具焦尸,手上戴有一枚玛瑙戒指。 随行的太后宫人已经指认出来,此人就是建章宫中的太监。” 华昀婉垂眸,沉声道:“和我猜测的没错。 这兔子是特意被安排在路上被皇祖母碰见的,那流血是真,流脓怕就是刻意为之了。 估计是取了瘟疫病人身上的脓涂抹到了兔子身上,皇祖母只要触碰,便会染上。 而那死去的太监,更能证明这兔子是有问题的, 要不然对方也不会将人杀了,以免瘟疫在鹭山温泉行宫传开。” 蒙雪幽幽的道:“那只能说明这凶手就在鹭山温泉行宫里。” 映荷怒道: “这人怎会有这般大的胆子,这可是当朝太后!后宫真是太龌龊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话完,又道:“会不会是苏贵妃?” 华昀婉冰凉的笑意挂在了脸上:“没有证据,便不能随意指认。 苏贵妃高居后宫嫔妃之首,位高权重,若轻易指认,咱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她不知道要闹多大风浪来。 况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人。” 第二日,顾太后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华昀婉还有映荷,已经快要急疯了。 顾太后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昏黄,眼泪朦胧的说: “映荷,我梦见丹云了。 她说,朔北那场战役,其实还可以换一种打法。 这样的话,咱们北齐男儿的性命便能多留住一些,减少伤亡。” 映荷带着面巾,眼泪已经将面巾浸湿了,却不敢掀开去擦拭: “丹云皇后不是在和您说战役呢,是在说您,让你换一种方式打瘟疫。” 顾太后:“长公主和二公主的死,我都知道。 是皇帝对不住她,也不怪丹云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冷宫,与他决裂。 可是啊,我总觉得丹云还在这世上,真的。” 映荷哭着:“太后您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若浮方才说,药就要试出来了,您再坚持坚持。” 只听映荷在屏风里面传来一声惊呼:“太后,太后,您醒醒,您醒醒啊!” 华昀婉猛地抬眸,起身走到了屏风后:“映荷姑姑,皇祖母怎么了!” “太后病情恶化了,怎么办啊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映荷一边哭一边慌乱着。 华昀婉胸口一紧,额角青筋直冒。 她因为无力,连忙伸手攀着屏风边沿: “映荷姑姑,你出来一下。” 她从怀里取出几颗糖递给映荷:“丹云皇后曾经做的琉璃糖,你放在皇祖母的嘴里。” 映荷瞳孔一震,惊讶的看了看华昀婉:“琉璃糖?这世上怎么还会有琉璃糖?” 她清楚记得上次太后与太子的对话,就是在怀疑华昀婉是不是隐瞒的一些事情, 现在看来,这皇太弟殿下的这位正妃铁定与丹云皇后脱不开干系。 华昀婉沉静道:“你先拿去吧。” 将琉璃糖拿了出去,也就意味着将所有的秘密都推到了人前。 她很清楚,崇庆帝不会轻易放过云姨,但如今这情况,她要守住云姨最在意的人,顾太后。 映荷没时间多过问,连忙将琉璃糖拿了塞在顾太后嘴里: “太后您尝尝,这是不是曾经丹云皇后做的琉璃糖,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啊?” 顾太后昏迷着,嘴里的甜开始缓缓化开。 良久,她转了转了眼眸,费力的将眼睛睁开:“琉璃糖,丹云的琉璃糖。” 映荷猛地点头:“皇储妃给的。” 顾太后眼角的泪潸然而落,侧眸对着屏风外道: “昀婉,你是不是认识李丹云? 她还活着对吗,你快告诉哀家,告诉哀家这个狠心的人,怎么那么多年都不来见哀家一面!” 华昀婉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发髻有些松散,她憔悴的脸上也滑落两行泪珠: “我不会告诉您的皇祖母。 我的确知道丹云皇后许多秘密,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除非您好起来,您咬住牙死活都不放弃,等您病好了,我亲自送丹云皇后来见您!” 顾太后瞳孔震了震,胸口起伏变大: “昀婉,你是想让哀家死不瞑目吗?” 第三百零五章 在风雨飘摇里,即将临盆 华昀婉:“昀婉决不让您死!” 顾太后心中震惊,原来关于自己所有的猜想都不是错的。 华昀婉,真的与李丹云有关系。 她无奈的道:“你是想吊着我这老太婆一口气。” “是啊,我就是吊着您,一直吊着。 您死一个看看,您死了,剩下所有的秘密,我既不会告诉王爷,更不会告诉太子!” 华昀婉眸光闪烁,语声急促的说着。 顾太后眼角的皱纹蜷缩着,泪水浸湿了枕头:“你啊你……” 若浮将汤药递给顾太后就从屏风里出来了,眼角扫到华昀婉的脸,极为惨白。 她停下出去的脚步,走了过来,这一过来才看清楚,华昀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她心下一惊:“娘娘,您还好吗?” 华昀婉按着肚子,额头青筋直冒:“我还好。” 若浮看着不对劲,动了动她的裙摆,惊呼道:“娘娘,您羊水都破了!” 华昀婉蹙眉,压着嗓子道:“小声点。” 若浮心下明白了过来,有些生气:“娘娘这是早就知道了对吧,您为何不说啊?” 华昀婉从屏风那处离开走到窗边,抱着自己的肚子: “现在皇祖母抱恙,将凤印与宝册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若我在此时产子,苏贵妃那边,或者其他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居然还在谋算,平衡局势。 若浮见她额角汗水已经浸湿鬓边,黏腻的贴在了脸上。 她拧紧了一双眉,打断华昀婉的冷静分析: “娘娘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您都要生了,还在想东想西。 现在奴婢立马去将太医与接生医女都叫过来,这些人都是太后娘娘精心挑选过的熟手,你放心!” 华昀婉已经痛得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若浮,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快,所以肚子痛了几下后我没管它。 方才与皇祖母说话激动了些,痛感就明显加强了。 你去找那些人过来吧,记住,人要少,尽量掩人耳目,不要让旁人知道我即将生孩子的消息。” 华昀婉心下已经没有了底,临产之际,眼神都慌乱的: “你去找找蒙雪,问问王爷到哪里来了?” 司徒尧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守着她生孩子的。 他回来,她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到处都是安全的。 司徒尧从来都没有失约过,他一定会出现的对吗? 华昀婉在心底不断的反问着自己…… 若浮挽着衣袖,让若休将偏殿后侧的一处角落收拾了出来,仅有一张小床。 若休拉过两扇屏风将小床遮挡了过来,有些不明白: “娘娘为何不回自己的寝殿生?” 若浮一边迅速的收拾一边回答着: “太后娘娘卧病在床,现在后宫的权力都握在咱们娘娘手里, 若是让旁人知晓她这个时候生孩子,定是会趁虚而入。 娘娘想要掩人耳目,所以咱们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感觉会是一场硬仗。” 若浮万万没有想到,华昀婉可以忍到这样的地步。 她说完,立马向外走去: “若休,你去将王妃扶过来,我立马赶去找宫里最老练的接生医女和太医过来。” 若休点了点头,手里的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上,铜铃一般的眼睛警惕的扫了扫四周。 彼时的鹭山温泉行宫,在烟雨蒙蒙里显得有些晦暗。 明明就是春日,可惜一点阳光都没有。 还飘着一些带着浓厚寒气的小雨,淅淅沥沥的飘进了窗户,很是清寒。 蒙雪所辖制的玄刹卫已经将这座宫殿重重包围起来,密不透风。 随行的五千禁卫军调兵令符,也在蒙雪的手里。 若浮已经将华昀婉即将临盆的消息告诉了她,让她加紧戒备,白天黑夜,不得一刻放松。 太子妃姚寂芸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来了太后寝殿,蒙雪见是东宫中的人,并未横加阻拦。 她慌张道:“这是怎的啦,皇祖母何故突然染病了?” 华昀婉用手撑着柱子,有气无力的道: “太子妃还是回去吧,现在皇祖母寝殿里也不算安全。”彡彡訁凊 姚寂芸看了看华昀婉的状态:“你怕不是要生了吧?” 华昀婉垂眸,身体靠在若浮身上:“嗯。” 姚寂芸看了看屏风那处,又紧了紧自己的面罩: “接生医女与太医院的人不在一处地方,你得赶紧派人去叫他们过来。” 若浮与若休将华昀婉扶着往里面走去,若休的另一只手上提着凤印的盒子。 姚寂芸的目光落到那盒子上沉了沉,突然在背后喊住华昀婉。 第三百零六章 我感觉天要塌了 “要不然这样吧,我去给你们叫人。 现在太后宫里的人已经吃紧了,你这两个近身婢女都是你的亲信,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身边。” 姚寂芸认真的说着。 华昀婉顿了顿身子,回眸有些动容的看着她: “那便多谢太子妃了,昀婉感激不尽。”她没想到姚寂芸这个时候会跳出来帮她。 若休插着腰,一脸肃穆的站在屏风前挡着,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 映荷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闭过眼了,若浮将消息告诉了她,她心中更是慌乱了。 华昀婉可是现在众人的主心骨,她此时生子,一脚踏入鬼门关,太后卧床更是生死一线。 一时之间,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映荷眼角的泪根本包不住,她攥着若浮的手: “若浮,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你是不知道,咱们已经与皇宫断掉联系好几日了。” 若浮目光落到华昀婉半躺着的角落,低声道: “映荷姑姑,我陪着王妃打了许多次硬仗,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可每次都是王妃是主心骨。 她有勇有谋,有计划有想法,可是这次,这次……我也很害怕。” 华昀婉吃痛的叫声,从屏风里撕心裂肺的叫喊了出来。 若浮猛地回头,连忙跑了过去:“来不及了啊这,太子妃娘娘叫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映荷急得跺脚:“糊涂啊你们!” 华昀婉在里面也听见了,她咬着牙:“若浮,别等了,你亲自去吧。” 方才姚寂芸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可是她出了这座宫殿后,便被自己身边的宫女叫住了。 宫女提醒道:“太子妃,太医们的居所是往右边的路,您走错了。” 姚寂芸淡淡回眸:“谁说我要去找太医了? 现在到处都是瘟疫,这么危险,本宫还是回自己寝殿歇着吧。” 宫女愣了愣:“那皇储妃娘娘怎么办啊?” 姚寂芸唇角勾了勾:“能怎么办? 太后不是很宠她吗,凤印都给她了。 那这鹭山现在都是她说了算,要想叫太医,自己去呗。” 她走了一半的路,又突然改道,去了在后宫里与自己相熟的几位嫔妃的院子里。 姚寂芸见了王昭仪,锦嫔,连连哭诉: “你们是不知道,皇祖母抱恙,这个皇储妃就立马封宫了。 今日我前去探望皇祖母,没想到皇储妃她将凤印都攥手里了。 本宫方才去了就被赶了出来。” 王昭仪有些吃惊:“不应该啊,这后宫没有皇后,凤印要交也是交到你太子妃的手上啊。” 锦嫔也说着:“是啊,这皇储妃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攥着凤印做什么,怎的还一直留在太后的寝殿?” 姚寂芸凄凄惨惨的道: “她前脚持剑杀了太医院的院首,又将后宫之首的苏贵妃赶走,后脚就入殿夺了凤印。 各位娘娘们,华昀婉虽为皇储妃, 但好歹在尔等面前也是晚辈,如此没大没小,你们说,她是不是挟持了当朝太后啊?” 众人神色凝迟了半分。 皇储妃挟持太后,这莫不是得了皇太弟殿下的暗示,想要凌驾于东宫之上? 这样的猜忌一旦被人想到,将会让事情变得很可怕。彡彡訁凊 顾太后染疫的消息,是被华昀婉镇压了的,对外只是说抱恙。 但姚寂芸是清楚的,毕竟她是东宫的人,都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锦嫔道:“或许是太子妃你想多了,皇储妃性子看着不像有多大野心的人,可能就是在宫里照顾太后吧。” 王昭仪却说:“照顾太后是有可能,那攥着凤印做什么? 我今日听说,那皇储妃已经掌了鹭山的调兵权,现在咱们的生死也攥在她手里。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要不然也不会在皇太弟司徒尧的手里活下来。” 姚寂芸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黯然: “咱们都应该去看看皇祖母的,晚了一步,可什么都不好说了。” 王昭仪点点头:“是啊,这凤印随便怎么也该放在太子妃的手里,皇储妃可轮不着她。” 五公主司徒娇也跟在人群里,听了几句,心中怒火中烧,那可是她的皇祖母啊。 她喝道:“好,咱们叫上所有人围在皇祖母的宫殿前,看那华昀婉到底要做什么!” 第三百零七章 阖宫嫔妃围堵华昀婉,你凭什么掌凤印 各宫嫔妃、皇子公主就这么围拢在了太后宫殿前。 姚寂芸说自己身体不适,回了自己的居所。 映荷作为太后身边的第一宫女,她第一个冲了出来: “各宫娘娘、皇子公主们,您们是要探望太后的话,还需要等些时日。 太后他最近身体抱恙,闭门谢客。” 王昭仪端着衣袖道: “映荷姑姑,太后到底怎么了? 听说将凤印都交出来了,交凤印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告知臣妾等。 这后宫的主子都变了,咱们难道不该知晓吗?” 映荷:“太后娘娘要做什么,奴婢也管不了。她老人家说了,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锦嫔指着映荷,喝道: “你一个奴婢,胆敢这么对嫔妃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赶紧让皇储妃出来见我等,不将话说清楚了,那与挟持太后有什么区别?” 映荷堵在门前,动也不动:x “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如若有人敢挟持太后,奴婢第一个冲上去。 皇储妃娘娘在殿内照顾太后,没空见大家,尔等散了吧。” 映荷没有对等的身份,根本压不住众人。 这座宫殿,马上就要让人掀翻了。 有人更是口出狂言:“是不是太子爷南巡,路途遥远,令皇太弟殿下有什么想法了啊?” “是啊,皇储妃挟持太后,夺了调兵权,六宫中人的性命可全都捏在她手上了。” 司徒娇沉着脸,觉得说得有些离谱了: “映荷姑姑,还是让皇储妃出来说句话吧。要不然大家心中的犹疑是平息不了的。” 映荷脸色有些苍白,手握成了拳,攥得很紧。 司徒娇冲到了前面:“或者,你让我进去见一下皇祖母!” 华昀婉从殿里走了出来,若休一直扶着她的背。 她从壁台上拿了一个瓷瓶,走到殿门前,一把将瓷瓶摔了出来。 清脆的响声,令众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冷声喝道:“阖宫嫔妃,你们闹够了没有?” 碎裂皙白的瓷片,跟华昀婉脸上的气色一般的苍白。 她忍着剧痛,站在寒风里,面色冷到了极点。 “凤印的确在我手上,鹭山的禁卫军也在我手上。 你们闹得再大,可别忘了,我华昀婉才是这鹭山的天。 再敢有人挑唆太子与皇太弟之间的关系,危害北齐江山安稳,我即刻将人拖出去斩杀。” 王昭仪与锦嫔两个带头的,不说话了。 年纪小一点的皇子倒是敢说:“你凭什么掌凤印,这凤印该是东宫的。” 华昀婉伸手扶着门栏,又一阵剧痛袭来,她拧了拧眉: “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是对太后的懿旨不服吗? 还是说,东宫太子妃让你来质问我的?” 她顿了顿,又说:“太后染疫,这鹭山极有可能不安全了。 没告诉大家,是不想让尔等恐慌。 今日尔等聚集在此,行啊,那都随我进殿一探究竟吧。 只是若不幸被传染了,那我处理的方式也很简单,即刻扔出鹭山,死活都靠天意。” 众人愣在那处,并不想去送死。 只有司徒娇冲了出来:“我去!” 华昀婉点首:“好,五公主进殿吧。” 映荷冷眼看着众人:“都散了吧,再在此处闹事,太后醒来第一件事,定是不饶过尔等!” 司徒娇一入殿,华昀婉当即痛得跪在了地上。 “她怎么了,要生了?” 映荷点首:“是啊,这些日子全靠皇储妃一个人在撑着,鹭山才没有大乱。” 司徒娇惊愕之中,戴上了映荷递过来的面罩, 她脚步匆匆的去看了看顾太后,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 “三皇嫂要生了,皇祖母生死一线,咱们又与皇宫失去了联系,这外边到底怎么了?” 映荷来不及答话,急声道:“若浮,你去叫医女,我去叫太医,咱们分头行动。” 太后寝殿中的太医仅是早晨来过一次后,便回去试药了。 鹭山温泉行宫占地宽广,走一趟也是需要些时候的。 若浮点头:“若休,这里就交给你了。” 司徒娇看着华昀婉:“那皇祖母的病到底怎么办啊?现在有法子了吗?” 第三百零八章 北齐兵变,鹭山温泉行宫彻底沦陷 华昀婉低声道:“鹭山这边没有那么齐全的药,有些药材需要回皇宫取。 已经派人去了,可那些人都还没有回来。” 司徒娇勾着身子扶着华昀婉走到了小床边: “我去,给我一匹快马,我去京华城里的药铺买。” 华昀婉扶着肚子,半卧在床上,唇色越来越苍白: “现在瘟疫横行,京华城里的药铺怕是早就卖空了。 你别去,外面的情况,我现在也预估不了。” 司徒娇急得来回跳:“那怎么办啊,不能眼看着皇祖母病情恶化吧。 不行,我得回一趟皇宫,皇宫里的稀有药材是最齐全的。” 她说完,定睛看了看华昀婉,心底有些泛酸: “华昀婉,我替皇祖母谢谢你了。 你放心,这药我亲自去拿,外边的人我也去给你安抚了。” 华昀婉立即派人给五公主准备了一匹快马,身后跟了几个玄刹卫, 保护她的安全,一路赶回皇宫。 司徒娇出了太后殿门便对着众人说: “皇祖母将凤印暂交皇储妃保管,有不服的人,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重罚那些个挑唆的小人。 现在鹭山温泉行宫之首就是皇储妃,她说什么,就是懿旨。 再敢私下议论,本公主第一个修理她!” 司徒娇常年跟在顾太后的身边,被太后一直宠着长大,宫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她都发话了,这些人便不再揪着不放。彡彡訁凊 再一个,太后染疫,他们也不愿多待在这处危险的宫殿外边了。 一时之间,整座皇家行宫都恐慌了起来,有人想要逃走,有人半夜哭泣,有人慌慌张张…… 司徒娇策马离去,映荷赶紧拉着若浮赶紧去找太医与接生医女。 可当映荷与若浮才走到宫殿的前院,就听见有太监在外边惊恐的叫喊着: “不好了不好了,权王带兵谋反了,攻入鹭山了!” 蒙雪手持长剑挡在了两人面前, 脸上还飞溅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像是才与人搏杀后归来: “出不去了。” 若浮往前又走了几步,清晰的听见外边的刀剑拼杀声越来越大,她唇角抽了抽: “蒙雪,外边到底怎么了?” 蒙雪面上凝结着一股肃杀之色,沉声道: “权王揣着京华城防的兵马谋反了。 两路人马,一路攻击皇宫,一路杀来鹭山。 现在整个温泉行宫只有五千禁卫军,加上不足百人的玄刹卫,根本保障不了所有人的安全。 有些人听见权王谋反,已经提前跑了,现在外边已经彻底乱了。 我回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就待在这里, 我会命所有玄刹卫死守太后娘娘与皇储妃所处的宫殿。” 映荷呼吸都要凝迟了,活了半辈子,从没经历过谋反这等事情: “可娘娘就要生了,现在必须去找太医,还有接生医女。” 若浮攥着拳头,转身走了回去: “蒙雪,外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里面的事情,交给我。 映荷姑姑,跟我走!” 若浮挽着衣袖,一路小跑,她的药箱子从来都是若休给她背着的,随身携带。 “我来替娘娘您接生,我可以!”她坚定的说道。 华昀婉靠在床上,忍着痛:“若浮,我相信你。” 若浮沉声道:“奴婢虽没有宫里老练的接生医女熟练, 但好歹也是学过几次的,上次不还提南梁太子妃顺利接生了吗?” 这个话,其实若浮不是说给华昀婉听的,她只是自己在给自己打气。 其实心底已经害怕极了,毕竟接生这个事情,她真的不算太娴熟。 华昀婉抓着她的手臂: “别想太多,也别有压力。从前的步骤是什么,现在一步一步照着做便是了。” 若浮道:“其实上次南梁太子妃那件事以后,奴婢这医药箱里就备好了所有需要接生的东西。 还一直让若休随身背着,里面从工具到药物,应有尽有,就是怕娘娘出意外。 奴婢千防万防,希望这药箱子不要派上用场的,结果还是用上了。” 映荷揪着眉心:“娘娘您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什么啊?” 华昀婉虚弱的点了点头,低声道: “早在苏贵妃闹事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 后来她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鹭山,就更觉得奇怪了。” 第三百零九章 司徒尧,我真的快扛不住了 华昀婉饮下一口补充体力的参汤,又道: “没有哪个嫔妃敢当着众人的面为难当朝太后的, 她这般直接的撕破脸,这样的底气太过诡异。 加上皇祖母的病是被人刻意谋害的,所以心底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 她又惨然的笑了笑:“权王谋反了,对吧?” 映荷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若浮将参片取了出来放在华昀婉嘴里:“娘娘现在需要保持体力,先别说话了。” 华昀婉眼睛无望的盯着床帏顶头,无助的望了望。 这一遭,心中连胜算的把握都没有。 五千禁卫军,能抵抗得了蓄谋已久的叛乱吗? 太子南巡,司徒尧迟迟未归,这不是天塌了,这是天落到了地狱里。 到了后半夜,宫殿里虽然窗户紧闭, 但仍然可以听见越来越大的厮杀声,外边甚至可以看见火光。 鹭山,彻底乱了。 蒙雪那边战事吃紧,兵力明显不足,她从殿外走了进来: “若休,赶紧带着娘娘与太后撤退,鹭山已经守不住了!” 若浮焦急万分的吼道:“不行啊,已经在生了!” 华昀婉挣扎着:“让人护送皇祖母先走。” 若浮额角急得满是汗水:“娘娘别转移注意力,现在已经是关键时候了。” 蒙雪在外边吼着:“必须转移,我扛不住了! 禁卫军伤亡过多,对方兵力着实太猛了!若浮,你是想带着主子们一起死吗?” 华昀婉痛苦万分,无助的吼了出来: “司徒尧,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也真的扛不住了!” 华昀婉又说: “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啊,比我们现在的遭遇还要严重,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失约的。”x 若浮:“娘娘再用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华昀婉:“若浮,我没力气了……” 这时候,一小队人马,瞧着不像士兵反而像杀手的样子,突然出现在了寝殿外。 若休是第一时间嗅到杀机的,她面色沉了下来。 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紧了紧。 犹记得当初在白马寺那场暗杀里立功后, 华昀婉问她们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众人都说出了黄金,或是珠宝,那可是一个极好的求赏机会。 可只有自己说想要一把凶器,要很小的,不喜欢刀剑。 若浮还嘲笑了自己,说她脑子不灵光,喜欢的东西都换不成钱。 当时还是祁王妃的华昀婉却笑着说: “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管别人的眼光。你既然喜欢,我就力所能及的替你寻来。” 没过几日,这把价值黄金百两的匕首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这世上,除了若浮,就剩下华昀婉会惯着她这么一个不正常的人了。 外边,蒙雪带着玄刹卫的火拼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那杀手破门而入,提着刀就往华昀婉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匕首,泛着寒光,她冷冽的面色下开始迅速集结杀气。 若休将手中的匕首晃动,一下子变成了双刀头,她飞身而去,与那杀手展开搏杀。 而屏风里的三人,正在迎接新的生命。 若休难敌那武功极高的杀手,还是蒙雪进来助了她一把力, 但事态紧急,蒙雪进来将危险斩杀后,人又跑了出去。 可她根本无法预估还有没有新的杀手攻破防线出现在宫殿里, 如果有,蒙雪没有来帮她,那这殿里就要出人命了。 若休回眸看了看屏风后,华昀婉嘶吼的痛声不断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眼睛暗沉下来,仿佛有一丝伤痛。 缓缓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那狂人埙,放在了嘴边吹奏了起来, 直到她两眼变得通红,手中的狂人埙也不知觉的掉落在了地上。 这路杀手明显是冲着华昀婉与顾太后来的,武功极高。 蒙雪在外拼死阻拦,但仍然有漏网之鱼从殿外涌了进来。 若休一脚勾起那死去杀手扔在地上的砍刀,两眼赤红,唇角嗜血的笑了笑。 好啊,你们喜欢杀人,那我奉陪便是。 她,彻底发狂。 若休像箭一般的飞了出去,武术招式与方才的已经截然不同, 甚至都看不清楚她的招式,因为太快了。 她在血腥的风里厮杀,杀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直到众人不敢再向前一步。 若休冷声道:“想下地狱,我可以送你们去。” 第三百一十章 缩小版的司徒尧,出世了 她掌风一带,将殿门啪的一声关了起来。 人就提着砍刀站在殿门的台阶上,赤红色的衣衫翻飞。 神色肃然,杀意凌烈,与众杀手相比, 她仿佛才是杀手界的祖师爷,气势如冷锋一般迫人。 “或者,我在的地方,都可以将它变为地狱。” 若休唇角勾了勾,没过一会儿,杀手的鲜血溅满了她的长衫。 蒙雪极其诧异的看了一眼若休,这样的武功,她哪怕是再练个十年,也赶不上一半。 天光乍破时,青黑的天际边刚刚显露出一丝光亮。 殿内,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洪亮透彻。 若浮满含热泪,华昀婉生产其实挺顺利的,没出什么岔子,这应该是几日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她立马将孩子包裹了起来: “是个手脚有力的小子,母子平安。映荷姑姑,快去跟太后娘娘报喜吧。” 华昀婉抓住映荷的手,眼泪朦胧的看着她: “告诉皇祖母,这个孩子叫司徒朔,是他父亲取的名字。” 生产后,华昀婉已经浑身无力,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连孩子都没力气看一眼。 顾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心下激动,精神也好了一些。 华昀婉眼睛闭了一会儿就强行醒了过来:“若浮,现在外边到底什么情况?” 若浮抱着那孩子,面色依旧凝重: “禁卫军兵力薄弱,伤亡过半。 现在这处宫殿之所以暂时安全,是因为玄刹卫的人全都在外边聚集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华昀婉靠着床头,脸上毫无血色,虚弱的道: “咱们的殿下被册封为储君后,一定是让权王觉得再无夺嫡的希望了, 所以才背水一战,直接釜底抽薪,选择谋反。” 若浮将孩子抱了过来: “那些个事情,娘娘就莫要想了,想也没用了。 先看看小世子吧,他长得真的好像殿下啊!” 华昀婉目光闪了闪,看着襁褓中正在熟睡的婴儿,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是啊,跟他真的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司徒尧。” 她伸手触摸了一下那柔软的脸蛋,心似融化一般,可心中的愧疚也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对不起啊孩子,将你降生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若浮道:“娘娘别怨自己了。 您看看小世子,这是奴婢见过最不爱哭的小孩子,安安静静的。” 映荷将顾太后的消息带了过来,急声道: “娘娘,太后说,北漠公主手上有她们自己的亲兵,许是有个两三千人。 权王谋反,是北齐的家事儿,北漠那边他们定然是不敢得罪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北漠方面一直躲在行宫的南边,没有任何动作, 估计是在观望,然后再占队。” 华昀婉心思灵敏,听了几句后,她清楚顾太后在说什么。 事态紧急,如果这几千人马可以用来抵挡叛军的话,相信也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的。 加上守在北漠公主身边的一定都是北漠最精锐的骑兵,杀伤力还是有的。 华昀婉有气无力,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可依旧要顶住慌乱,依旧在心里谋算着: “好,派人去通知北漠公主,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一面。” 之前苏贵妃与权王一心想与北漠公主联姻,但此计久久未成。 尔后权王谋反,倘若谋反成功,这北漠公主就要成为北齐的皇后了。 可这北漠公主在谋反发生这么几日以来,一直按兵不动, 好似并没有倾向苏贵妃与权王那边,反而瞧着是在观望。 过了一会儿,映荷疾步匆匆的来禀报:“太后娘娘病情恶化了。” 华昀婉低垂着眸,她太阳穴一直紧绷着:“让若休进来,我有要事要交代。” 她看着若休:“若休,我将我和殿下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带着他赶紧离开, 躲到一个我们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若浮惊恐的看着她,心中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华昀婉眼眸赤红的看着若休与若浮: “如果我们最后都活不下来,那这个孩子,就是我最后拼尽全力都要保住的人。” 华昀婉将襁褓中婴儿抱到了若休身上, 若休抱着这个软绵绵的团子,毫无攻击力的小东西,身形一僵。 “可是……” 若休愣在那里,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华昀婉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急声道:“别可是了,赶紧走!”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北漠公主逼迫昀婉服毒 华昀婉的眼眸里全是痛楚与无奈, 她看着这才刚刚生下来的孩子,自己都还没有好好的抱过他,就要将他送走。 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今生与这孩子的最后一面, 可她想起司徒尧的时候,心中更是崩溃,因为孩子的父亲,连孩子一面都没有见过。 她甚至是在想,司徒尧,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休没再啰嗦,抱着孩子,飞身就从后殿的窗户跑了出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得不见了。 华昀婉收回目光,静静看向若浮:“伺候我更衣吧。” 若浮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娘娘您要哭,就哭出来吧!” 华昀婉苦笑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哭啊?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背负了许多杀机,他落地的事情,消息我已经命人封锁了。 接下来,如果我与北漠公主谈崩了,那我们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了。” 若浮揪心的看着华昀婉,她才刚刚生完孩子,眼睛才闭了一会儿, 人根本没有休息好,尚在坐月子的时候,却摊上个这样的事情。 皇家有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若浮替她擦干净了脸,简单的用玉簪子将华昀婉的发髻束了起来, 远山眉用螺子黛描得很浓,嘴唇上也点了一些嫣红的唇脂, 让人看了的第一眼不至于觉得她很虚弱。 华昀婉被扶着坐到了书案前,厚厚的披风与书案将她腹部挡住。 门窗紧闭,光线暗沉,希望对方不要看出她此刻的狼狈。 北漠公主拓跋淑敏身穿朱红色凤纹的窄袖锦袍,肩头处披了盔甲,腰间别着弯刀。 一头的辫子看着极为油亮,她娇蛮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浅笑。 拓跋淑敏道:“华昀婉,你终于来找我了。” 华昀婉唇角勾了勾:“公主也等我许久了,对吧?” 拓跋淑敏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跷着脚扬着下巴: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草原上来的人,喜欢说话爽快的人。 权王谋反,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带着北齐太后困在这里,根本逃不出去对吧?” 华昀婉:“你一早便知道我会来找你借兵,想来你一早便知道权王会谋反对吗?” 拓跋淑敏上挑的眉眼笑了笑: “没有一早,我也是才知道。但你也知道,如今的我,并未站在权王那边。” 华昀婉笑了笑:“你是在说,你在向另一边表忠心,并未襄助权王。 所以一直在行宫的南边躲着,等到我来求你,然后你开条件对吗?” 拓跋淑敏笑得猖狂: “宫里的人都说你敢在朝堂上为王爷揽功名,这心计智谋果然是不得了。 是啊,都被你说中了。” 华昀婉静静的靠在靠背上:“条件,你开吧。” 拓跋淑敏起身走到书案前, 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华昀婉的面前,双手撑着书案: “吃了它,你死了我便借兵,保住司徒尧的亲人。” 崇庆帝告诉过她,想要嫁给司徒尧,要华昀婉死了她才有机会。 她是公主,绝不为妾,更不可能看着盛宠中的华昀婉与自己共侍一夫, 那岂不是将冷宫坐穿? 若浮眉心一拧,喝道: “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在北齐滥杀无辜!你以为娘娘死了,你就可以顺利上位?” 拓跋淑敏瞪眼看着这小医女:“你一个奴婢,在那里狗叫什么?”x 若浮的包子脸鼓着:“你一个公主,老是抢别人的夫君做什么!” 华昀婉拦住若浮:“好了若浮,你别激动。” “华昀婉,我拓跋淑敏从小到大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呢。 你放心,我以后对好好对司徒尧的,会替你照顾好他。” 拓跋淑敏得意的笑着。 华昀婉扬首看着满前骄横的不可一世的公主,凤眸清冽下来,并未因从小出身的不对等而感到惧怕。 她也朝着对面的人笑了笑: “拓跋公主,毒死我华昀婉一个弱女子,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的确是很简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凭什么觉得司徒尧不会爱上我 若浮在一旁快急疯了,娘娘不会真的以死成全所有人吧? 拓跋淑敏:“是很简单,但这机会,我却等了许久。” 华昀婉将手轻轻放在凤凰椅托上,微微抬了抬眼皮: “可你敢毒死当朝太后吗? 如若你不敢,那这消息,终究有一天是纸包不住火的。 或者,你将整座宫殿里的人都灭口, 还有外边跟着司徒尧出生入死的高手护卫也一起灭口。 可得做得漂亮点,如有漏网之鱼, 他们见到司徒尧的那一日,你这北漠公主的天就会瞬间塌下来。” 拓跋淑敏一脚蹬在华昀婉面前的书案上,没说话。 华昀婉淡声说着,没有多少起伏的情绪: “你没有那个本事将所有人都屠杀完吧? 即便你顺利嫁入王府,但凡司徒尧知道自己的妻儿是死于你北漠公主之手, 而我还是为了北齐借兵而死,那你们北漠与北齐的关系也就走到尽头了。 我还敢保证,我这样的牺牲,还会让他深深记得我一辈子,也会让他深深记恨你, 一生一世都不会对你生出任何一丝情意。 拓拔公主,你敢用自己的一生来赌吗? 华昀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都到这个份儿上了, 生死一线,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不过她也想看看这拓跋淑敏的决心。 拓跋淑敏将脚放了下去,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华昀婉: “你真以为你自己有那么大能耐? 我来北齐的这段时间,已经将你华昀婉的底细,包括怎么遇见他的,都打听清楚了。 一个鲁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孤女,是没有资格坐上皇储妃位的。 一个站在帝国巅峰的继任皇储,安能选一个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女人做嫡妻? 你不配,华昀婉,你什么都帮不了他。 比如现在,你在求我,求我这个金尊玉贵,手握精锐兵马的北漠公主。” 华昀婉无力的双腿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书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我的确没有公主显贵的身份,也没有公主手里精锐的骑兵。 但……我有司徒尧的心。 你今日杀了我的确很容易,但能诛得了他的心吗,能抹去他的记忆吗? 你也一样,对于司徒尧,你什么也做不了。 还是说,你想要的联姻,仅仅是一张婚书,来作为绑定北齐与北漠汗国之间的利益纽带?” 华昀婉之所以敢这样说,就是在心底笃定,这北漠公主想要的不仅仅是联姻。 如果她真的喜欢司徒尧,那么她一定会有不甘心的。 拓跋淑敏的眉头蹙了蹙,怒道: “你凭什么觉得司徒尧不会爱上我? 北漠汗国最得宠的嫡公主,汗王的掌上明珠, 他有了我的支持,江山就稳了,没有男人不爱这样的妻子。” 华昀婉嘲讽的看着她:彡彡訁凊 “原来在公主的眼里,感情是用交易与算计灌溉出来的。 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你只是想一味地占有他,得到他。 你只是觉得现在的他,与你的身份地位般配罢了,刚好配得上你这位北漠最不可一世最得宠的公主。 再者以公主的骄傲,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 用莫大的利益令一头狼王为你臣服,可真正的狼王是永远都不会臣服的。” 拓跋淑敏怒瞪着华昀婉,这个她从来就没有瞧得起过的琵琶女,居然将她惹怒了。 她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怕司徒尧被她抢走。 呵,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她也似乎意识到一个问题,毒杀华昀婉容易, 但她没那个胆子去毒杀太后,以及确保杀死司徒尧与华昀婉身边的所有心腹。 倘若以后真的让司徒尧知道了是自己杀了他的女人, 他那样的人,不将天戳一个窟窿才怪。 彼时权王谋反,北齐太子与皇太弟不在京华,胜负未分,她自己也在赌。 毕竟,如果不能嫁给司徒尧,她的父汗也会让她嫁给司徒权。 司徒权那个络腮胡,她看不上。 她凝思片刻后道: “你既然不想死,那这兵我也不借了。反正你最终也是死,也免得让我亲自动手了。” 借兵失败,华昀婉心底最后的一根稻草没了。 映荷这时在寝殿那处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太后娘娘,您坚持住啊,你难道不想看看丹云皇后了吗?” 华昀婉的心,再次被揪了一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写下和离书,我就答应借兵 拓跋淑敏冷笑一声: “你看看,你什么都做不了。 司徒尧有你这样的嫡妻,简直就是拖累。 在我们草原,勇猛的男儿都会匹配一位有能力的妻子,才不会选你这样柔柔弱弱的软骨头。” 华昀婉:“那为何从前明明联姻的是你,你却又要死要活的逃呢? 你连伤疤都不愿替人抚慰,却只想站在高处与他一同荣耀,这算什么喜爱? 风雨里的浑水你不愿一起蹚,前程似锦的未来你倒是愿意抢着参与了。” 拓跋淑敏:“骄傲的嫡公主,只会嫁给最优秀的帝国继承者。” 华昀婉静静凝望着她,她跟一个联姻者说爱,简直就是废话。 拓跋淑敏笑盈盈的看着她:“我能救太后。” 她唤来手底下的人,将七味药材放在了书案上,外加一张药方。 “别把希望寄托在五公主身上了,现在整个京华都找不到这七味药了,这可是仅有的一份儿,还是司徒权给我的呢。 还有这药方,保证药到病除,你可以让你的医女看看。” 华昀婉冷下面色,五公主赶往皇宫至今未归,现在消息又断掉了。 药拿不回来,皇祖母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她话完,又道:“华昀婉,我想了想,杀你的确容易,但杀不掉司徒尧对你的情意。 这样吧,你写下和离书,盖上这凤印,太后我救,兵我借。 我知道你们北齐的规矩,不管你们二人同不同意,只要这凤印一盖,你与司徒尧就彻底是陌路人了。 只要你离开他,剩余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若浮瞳孔猛缩,拉着华昀婉的衣袖: “娘娘!娘娘三思啊,这可是凤印!” 华昀婉一旦这么做了,就等同于被皇室除名了,她便什么都不是了,即便是皇太弟也没有办法。 没有皇室身份的加持,将更加危险。 更何况,若浮是最清楚华昀婉与她娘家之间的关系的,一旦和离,她连个去处都没有。 华昀婉垂下眼眸,目光落到了那凤印盒子上,沉默着。 拓跋淑敏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可没什么耐心。” 华昀婉淡声道:“好,我答应你。” 她脑海中闪过了司徒尧的邪气笑意的模样,心中的苦涩像巨浪一般翻涌了起来。 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最终,她依旧是要离开的人,她卑微的身份与不光鲜的过去,终究是让她在这皇权之上站不住脚跟。 若浮眼睛一红就哭了出来,她太替华昀婉感到委屈了。 可华昀婉此刻已经在安安静静的写和离书了,手中的墨笔晃动得飞快。 “娘娘,哪有这样单方面和离的,这不算数!” 华昀婉拿着墨笔看了一眼若浮: “你现在赶紧看看药方,再看看这七味药材,皇祖母还等着这救命的药呢。” 若浮哭着将东西拿走去熬药,一边走一边哭得更凶了。 她比华昀婉还要痛苦,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这凭什么让一个才刚刚产子的妇人就写和离书的,就要这样将人赶走! 华昀婉迅速的将和离书写好以后,手里拿着凤印,一下子盖了下去。 她眼泪滴落在卷轴的红印上,淡淡晕开。 对不起啊司徒尧,就这么把你抛下了。 拓跋淑敏唇角勾了勾,一把将和离书拖了过去看了看: “权王谋反成功,我便成为北齐的新任皇后,x 若司徒尧与那东宫太子杀了回来,那我便是救太后脱困的第一功臣, 皇太弟殿下正妃的位置,也得是我的。” 拓跋淑敏将和离书拿走了,她思忖着, 如果权王失败,那她便可以拿着这东西去见崇庆帝,换一道册封她为北齐皇储妃的诏书了。 届时,事成定局。 崇庆帝的内心,是向来不喜欢华昀婉此人的,因为司徒尧次次为她胡来,顶撞他; 从国家的层面,他也不喜欢, 华昀婉毕竟是世家女,还有不光鲜的过去,根本配不上他的儿子。 他一心想联姻北漠,借此打击世家,所以华昀婉此人,她根本不准备长久的留。 华昀婉在心中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力的靠在了宽椅上。 眼角的泪痕没有干涸,一道接着一道的滚落在了前襟。 她伸出手腕,看着司徒尧曾经咬过的地方,依旧留存着明显的牙印,苦涩一笑。 有些人走入生命里,就是为了在这漫长的一生里留下些烙印罢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留不住。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月光会拼命挂在天上,愿它照亮你归来时的路 拓跋淑敏给的药方与那七味药材的确对瘟疫病症有奇效, 若浮待在偏殿里连连熬了几服药给太后灌了下去后,身体便已经不发高热了, 身上的红斑也未再继续溃烂,停止了伤口流脓。 借兵成功以后,华昀婉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安排着。 她甚至抽不出来时间去难过:“蒙雪,北漠骑兵已经开始介入。 咱们北齐的禁卫军要渐渐收拢,将各宫嫔妃、皇子与公主聚集到安全的地方, 千万别让他们乱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蒙雪领命,开始调整禁卫军的对战战术, 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合眼,众人的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整个鹭山温泉行宫的物资也已经开始告急了。 华昀婉连发三道懿旨,将众人的物资消耗减半,送去前线。 此番,又引起各宫嫔妃的不满。 她丝毫没有退让,手段更为强硬起来,不满又如何,战士的性命要紧。 华昀婉无神的靠在鸾床上,接收着蒙雪送回来的战报,一封又一封, 可就是没有司徒尧的任何消息。 她的心,漂浮在万丈孤崖之上,悬悬不落。 “若浮,五公主回来没有?”她问。 若浮摇摇头:“没有,外面现在都在打仗,什么消息线索都断了。” 华昀婉心中有些懊悔,就不该让司徒娇去的。 前线,拓跋淑敏蒙着脸亲自披甲上阵, 将自家的北漠骑兵都伪装成了北齐禁卫军的样子,正式对战权王军队。 她也害怕万一最终是权王胜出的话,提前撕破脸可不好。 这两千多名的北漠骑兵,也的确是名不虚传,将一阵又一阵的攻击给暂时抵挡了下来。x 可不幸的是,权王依旧知道了北漠开始介入,而后立即增援鹭山温泉行宫。 几日下来,北漠骑兵伤亡惨重,连连败退。 拖延几日后,终究也是抵挡不住了。 若浮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华昀婉,更多时候都是见她半卧在窗棂下走神。 单薄的背影写满了无助,却还带着一群人在坚守着。 她甚至都不会抱怨,也不会发怒打骂下人,心中只有这一方阵地。 华昀婉静静的问:“若浮,拓跋淑敏给的那七味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浮沉声道: “那七味药,的确对这瘟疫有奇效, 可鹭山温泉行宫这边就刚刚缺这七味药,刚好够一人的用量。 好的是,目前也就太后娘娘一人染了瘟疫,其余人没有听说。” 刚好缺这七味药?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华昀婉凤眸晦暗下来: “原来瘟疫与谋反都是这棋局中的两步棋罢了,一步乱万民,一步取天下。 有人会为了帝位,选择牺牲一座城的百姓,恶魔是真的在人间呐。” 蒙雪身上的衣衫染满了血迹,她狼狈的撤退回来: “娘娘,鹭山温泉行宫真的守不住了,必须马上走!” 华昀婉拉回了自己的沉思,寒声道: “鹭山温泉行宫的人多达上千,想要所有人撤退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样目标太大了。 先带上皇祖母与幼年的皇子公主先走吧。” 蒙雪蹙眉: “现在整个鹭山的兵力完全不足了,根本护送不了那么多人,若不是北漠骑兵抵挡了几日,咱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若浮急声说:“那娘娘您呢?” 这句话刚刚说完,外边的敌军就已经攻进来了。 蒙雪转身杀了出去,一把将殿门从外边给关了过来。 刀剑拼杀的声音越来越震耳,厮杀声越来越急促。 若浮紧紧挨着华昀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背部都在微微发抖。 而此刻的华昀婉本该好好坐月子,但她一刻也睡不着,人一直紧绷着,身体状态也愈发不好。 清寒的春风里,满是血的味道。万物生长的日子,却被杀戮填满。 一场春雨在黄昏前袭来, 淅淅沥沥洗刷着这皇家行宫的每一处, 妄图将血迹清洗入泥里,但毫无作用。 横七竖八的尸体开始蔓延腐坏与血腥的气味,与雨水残蕊交融, 散发出更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场仗,打了一夜,援兵迟迟未到。 华昀婉躺在床上,喃喃的说着: “月光会拼命挂在天上,愿它照亮你归来时的路。”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司徒尧的确是回来送死的 ·北齐皇宫· 司徒娇冲回皇宫才知道,整座皇宫已经被苏家与权王控制住了。 她连忙赶去崇庆帝所在的甘露殿,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二皇兄司徒权。 “二皇兄,你是要弑君杀父吗!”司徒娇喝道。 司徒权着一身银色盔甲,抬了抬手:“将五公主拿下!” 司徒娇一下子就被士兵按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云汀此刻着了一身皇太后的朝服, 胸前佩戴帝王绿翡翠挂珠,拖着金色的裙摆缓缓走了过来: “你若听话,就还是北齐的公主,你若不听话,今日就将你赏给殿外的士兵。” “苏贵妃,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司徒娇谩骂着。 崇庆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神色里依旧是属于帝王的霸气: “朕的好儿子,果然是带兵能手。愣着做什么,赶紧杀了朕,今日便可登基。”彡彡訁凊 司徒权最近不学太子爷了,一脸的络腮胡也长了出来,他粗狂的道: “传国玉玺,交出来。” 崇庆帝看着他:“你是窃国者,要什么传国玉玺?” 苏云汀走了过来,细长而浓的眉深拧着: “别耽搁时间了皇上。 李丹云生的那两个儿子,不会回来救你的,此刻多半已经死在外边了。” 崇庆帝:“很好,朕与儿子们,就要与丹云团聚了。” 他说完,居然笑得还有些开心。 这句话,将苏云汀给刺激得不轻。 “司徒晋,这么多年,李丹云在你心底的痕迹从未淡忘过吧? 无论我如何的献媚,如何的委屈求全,你只是将我当作巩固皇权的工具,对吧?” 崇庆帝淡淡扫她一眼: “世家送你入宫,不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吗? 咱们互相利用,谁也不欠谁。” 苏云汀冷笑着: “是啊,与其这辈子连个凤印都混不到,还不如直接掀翻了天自己做太后。 省得我在太后面前日日勾腰做人,那老太婆的心底跟你也一样的,只有李丹云。 司徒晋,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立了司徒尧当皇太弟,斩断了我苏家所有的念想,今日悲剧也不会发生。 北齐皇室本就与世家并行,你凭什么一心想要剪除世家,这都是你自己活该!” 崇庆帝:“就凭你世家一直想要凌驾于皇权之上,朕作为帝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苏云汀嘲讽道:“司徒尧的正妃不也是世家女吗? 来日可不是多一个世家嫔妃,而是世家皇后呢。” 崇庆帝:“华昀婉,会消失的,世家永远不会再登上北齐的历史。” 苏云汀将长剑放在了崇庆帝的脖子上: “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明日,便是我权儿登基的日子。” 崇庆帝头顶的龙冠摇摇欲坠,是啊,满盘皆输。 他早知道世家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当初丹云就曾告诫过他,铲除世家虽要历经千万次痛,但可令北齐安稳至少两百年。 如果有朝一日世家占领了上风,倾覆了皇室, 而世家之多,他们下一步就是分裂北齐,各自成立各自的朝廷。 这天下,将会年年战乱,兵戈不止。 “朕,着实想念丹云了。”崇庆帝笑着,鬓边的白发泛着银白的光。 苏云汀喝道:“好啊,你想啊,下地狱里去想吧!” 司徒权没了耐心:“动手吧,没有传国玉玺,照样登基。谁不服,就杀了谁。” 外边有士兵奔来急报:“不好了不好了,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司徒权猛地一转身:“什么援兵,哪里还会有什么援兵?” 士兵奏报:“王爷,的确是援兵,是皇太弟殿下率领禁卫军攻回来了!” 司徒权神色晃了晃,他没想到司徒尧居然在回来的路上没有死掉, 明明已经派兵设伏了,居然还是让他回来了。 “多少禁卫军?”他问。 士兵答:“禀王爷,就是皇太弟殿下带走护送太子爷的那五千兵马,可瞧着也没有那么多人了。” 司徒权笑了出来:“呵,五千兵马不到,也算援军?司徒尧,原是想回来送死。” 京华城防五万人马,司徒尧五千不足,皇宫里剩下的两万禁卫军也被他控制了。 几千禁卫军对战七万兵马,司徒尧的的确确是回来送死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五千禁卫军对战七万叛军,你跟我说会赢? 司徒权将人赶了出去,让人别禀报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报了。 崇庆帝尚在写传位诏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司徒权身边的亲信将领就来上报: “王爷,京华城瘟疫横行,城中水源士兵不敢轻易饮用。 现在下面的人上来禀报,城外唯一流入城内的水源被人截流了,士兵们已经三日没有水喝了。” 外边布防上万的士兵,三日无水饮用, 也就意味着三日没有水源做成餐食,已经整整饿了三日了。 司徒权咬着牙:“那你不滚去找水源,你找本王干什么?” 将领说道:“找了,属下们不敢冒进。 对方的人说,敢强攻,就直接在水源里投毒,要死大家一起死。” 崇庆帝浅浅抬眸,唇角勾了勾,这种事情,除了司徒尧能干得出来,也没有旁人了。 司徒权心悬了起来,一股无名火腾了起来:“司徒尧?” 将领答道:“从行事风格上来说……应该是” 这时,又有士兵奏报:“王爷不好了,前些日子俘虏的那两个禁卫军副统领逃跑了!” 司徒权提着砍刀,浓眉紧蹙:“怎么逃的!” 士兵答:“说来复杂……” 他只是一个小小士兵,复杂的问题,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昨晚看守的将领与士兵用火烧了一晚上的毒物,还有不少人被咬伤了,地牢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 从前苏太尉的儿子苏兆年质问道:“王爷为何不将禁军统领直接斩首?” 司徒权:“军中规矩,降者不杀。 若杀了这主动投降的二人,失信于三军,那两万禁卫军的可就不好掌控了。” 苏云汀意识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急声道: “赶紧调兵反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个司徒尧,做事最不按常理出牌,你别轻敌啊!” “母妃,儿子有七万兵马,司徒尧只有五千不到,毫无悬念的事情。 您先让我登基好不好,儿子等不及了!” 司徒权对自己很有信心。 苏云汀怒道:“你那七万兵马,已经有三万人饿了三日了,还有两万在鹭山。 现在军心不稳,定出大乱,这不是登基的时候!” 甘露殿外忽而有了兵戈声,越来越大。 权王布防在皇宫的兵马开始全力反攻, 下面的人连连奏报,那原本已经臣服的两万禁卫军,他们的统领突然出现, 这些禁卫军就再也不听权王将领的话了。 另一头,有人率领不足五千人马的禁卫军将京华城中的叛军杀得毫无抵抗力, 尸山血海,染红了一座京华城。 天空中的乌鸦盘旋着,开始叼啄地上的腐肉血腥,风一阵阵吹残血染的王旗。 司徒权与苏兆年领兵上阵,从宫门前连连被逼退,直到退回了甘露殿。 苏家的儿子,已经战死了好几位,军心开始溃散。 有人跨着一头黑色银蹄烈马,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手里的长剑还滴着鲜血,他邪魅笑容里被戾气覆盖,居高临下的看着司徒权等人: “我就说,京华城很热闹,原来是你苏家人在唱戏啊。” 司徒权将砍刀架在了崇庆帝的脖子上:“司徒尧,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x 司徒尧冷笑:“随你。” 崇庆帝眼睛瞪得凸了凸:“司徒尧,朕可是你的父皇!” 司徒尧在宫殿里骑着高马,桀骜的样子不可一世:“司徒权不也是你的儿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依旧看不惯面前的这个皇帝,自己的亲生父亲…… “司徒权,你先生有没有教过你,兵家大忌在于轻敌。 是啊,五千不到的禁卫军将你数万兵马击溃,这场蠢笨笑事,当载入北齐史册, 以后得让子子孙孙都好好学习这一页,当反面教材用。” 司徒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司徒娇在一旁翻了翻白眼,这个三皇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忘挤兑人。 司徒权:“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 司徒尧,你要想父皇活着,就开了宫门让我等走,要不然,咱们同归于尽。” 司徒尧阴狠的笑了笑,从马上不快不慢的翻身下来: “好,这匹快马送你归西如何?” 话一说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司徒尧一掌拍在马屁股上。 黑色烈马在殿中扬蹄飞奔,一下子冲向了龙案。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逆子,又是因为那个女人 司徒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司徒尧会用这招。 他连忙松开了崇庆帝,挥刀去挡住飞奔前来的马,眨眼之间,司徒尧手里的匕首一下子飞入司徒权的眉心, 鲜血崩裂,从额头流了出来,脏污了整张脸。 禁卫军鱼贯而入,将殿中所有反臣叛军摁住。 苏云汀跌坐在地板上,头上的凤冠斜了下来。 看着自己死去的儿子,精神彻底崩溃,她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 司徒娇被松了绑后,连忙叫住司徒尧:“三皇兄,三皇嫂快生了,你赶快去鹭山啊!” 司徒尧千赶万赶的赶了回来,就是为了去找华昀婉,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墨眸一沉,朝她点了点头:“好!” 崇庆帝从龙案边上走了过来,叫住他: “你又去哪里,你不能走,现在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需要你来维持秩序。” 司徒尧拧了拧眉,时间迫在眉睫,有些不耐烦: “我得去守着华昀婉生孩子,不能缺席。” 崇庆帝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生个孩子多大回事,你去有什么用? 你现在是北齐的第二储君,你该做你储君该做的事情。” 司徒尧:“叛乱已平,储君责任已尽。现在,华昀婉生孩子这件事,是天大的事。” 他说完就走,完全不管盛怒在后的皇帝。 崇庆帝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准走!” 司徒尧漆黑的眸戾气重了重,咬着牙:“放手!” 随后愤怒的杠掉了他的手。 崇庆帝在后面怒喝: “司徒尧你这个逆子,又是因为那个女人,每次都是,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 司徒娇有点看不下去,小声说道: “父皇会不会骂得有些过分了啊,您为什么不夸夸三皇兄啊? 几千禁卫军对战七万叛军,整个北齐从建国到现在,都找不出来第二人。” 这是何等的天降奇才,居然立完功就被骂。 —— 司徒尧的援军一到,整个鹭山温泉行宫都沸腾了起来。 那些已经战至力竭的士兵,也一下子来了力气,兴奋激动。 鹭山外边的禁卫军吼了起来: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兄弟们,皇太弟殿下领兵杀回来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杀敌,冲啊!” 华昀婉与若浮眼睛都亮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 若浮欢欣鼓舞的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爷,哦不,现在应该叫殿下了,殿下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华昀婉手指紧紧攥着棉被,眼眶红着:“司徒尧,你终于回来了。” 司徒尧的援军与叛军在外又是鏖战了几日,这才将鹭山叛乱彻底平息掉。 蒙雪一路指引,将蒙江带到了华昀婉的面前,并告诉他,母子平安。 司徒尧向他下的最后一道指令便是先去看看华昀婉的安全, 他亲眼见到了安然无恙的皇储妃,松下一口气。 可他脸色明显不对劲,走过来重重跪在地上,满是愧疚与悔恨。 蒙江眼眶红着:“娘娘,属下有罪,没能护住殿下。” 华昀婉目光越过蒙江身后,眼睛一直在四处探寻:“怎么是你,他呢?” 蒙江一直将头低着:“殿下他……将自己锁在塔里了。” 华昀婉翻身就从床上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慌张的看着蒙江: “什么叫将自己锁在塔里了,他为什么不来见我,还有我们已经出世了的孩子?” 她的眼睛里刚刚才恢复镇定,这一下又慌乱了起来,眼眶里的赤色血丝都明显了起来。 蒙江沉痛道:“殿下率领五千禁卫军亲自护送太子抵达锦州城后,便以最快的脚程一路往回赶。 可是没走多久,殿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军队,从夹道两侧涌了出来, 开始对我们发出疯狂攻击。殿下命我速去锦州城调兵,有多少调多少,殿下说京华怕是出事了。 可属下并没有调来兵马,锦州城的顾家军为了太子爷的安全,已经将所有精锐派去护送。 殿下没有办法,只能用玄刹卫从前的法子, 一路硬抗血战,发动夜袭敌军,一步一步打回了京华。 娘娘,五千禁卫军,打到京华的时候,实则只剩下三千了。” 蒙江说完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我们到了京华城外才知道权王谋反,这座城已经彻底沦陷。 瘟疫横行之际,权王手里的叛军开始屠城。 尸山血海一片,百姓们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哀嚎痛哭。 七万叛军对战咱们几千兵马,毫无胜算,所有人都觉得是必死局,军心立即溃散, 可殿下利用奇招制胜,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华昀婉不敢想象司徒尧经历了什么磨难,七万叛军对战几千兵马。 他这是阎王爷都在给他开后门啊。 x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在我心里,就是撑过天的人 蒙江:“我们从四个方向封锁,掐断了城中水源,加上城里瘟疫,那些叛军根本不敢肆意去民居地带寻求井水。 很快,叛军气焰被掐灭了一半。 殿下趁着敌军军心溃散,满是疲惫的时候再次半夜袭击, 在城中杀了五日,又救了地牢里的禁卫军副统领, 随后两万禁卫军与我们里应外合,这才力挽狂澜平了叛乱。” 蒙江回忆到这里,声色都是激动的,毕竟这一仗是在绝望中打了一个最漂亮的仗出来。 放眼整个北齐,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华昀婉焦急的问:“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蒙江痛道:“殿下杀入皇宫,斩杀权王后,一刻都没耽搁的来找娘娘您了, 殿下疯狂策马,属下的马根本追不上殿下!” 蒙江开始垂着自己的胸口,很是激动: “背地的人定是知道娘娘您在鹭山温泉行宫,所以利用殿下的归心,再次设伏。 殿下选了一条最近的路赶往,途经一段街道时,有人抱着一个婴儿从楼上抛了下来。 殿下当时想都没想的赶紧勒住了马,拍马飞身将那婴儿接住。 正当属下赶上去时,殿下却不让属下靠近了。” 华昀婉脑子轰然炸开,声色颤抖的问: “是不是那婴儿有问题,跟皇祖母染疫一样的手笔,也让司徒尧染上了?” 蒙江:“那婴儿早已是死婴,浑身溃烂,定是死于瘟疫。 殿下取下披风将婴儿包裹好,转身对属下说,让属下独自带队杀回鹭山。 再有,就是第一时间来确认娘娘的安全。” 华昀婉双脚发软,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眼眸猛地赤红起来: “所以呢,他就这样将自己锁起来,不再见我一面了吗!” 华昀婉很清楚,若浮手上的确有药方, 可那七味药材,已经被人特意收走,藏在一个根本就找不到的地方。 这瘟疫来势汹汹,司徒尧能不能等到那一日,谁也不知道。 她转身取了披风就往外边走去:“蒙江,速带我去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 华昀婉明显已经失控了,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咆哮的样子,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可蒙江依旧跪在地上:“请恕属下不能遵命。” 华昀婉再次将蒙雪腰间的剑抽了出来架在蒙江的脖子上,嘶吼道: “蒙江,我再说一遍,你们快带我去见他!我必须要见到司徒尧,必须要见!” 她单薄脆弱的身形在宫殿里显得萧瑟无比,干涸的嘴唇有了明显的裂痕。 素日里温婉沉静的皇储妃,居然在众人面前有了如此失控的一面。 华昀婉颤抖着嘴唇:“他们真的太险恶了,毫无底线。 居然可以想到利用司徒尧即将当父亲的心情,将一个婴儿从高空抛下, 这样的情形,他势必会出手相救。 蒙江,你必须带我去见他,他不能没有我!” 华昀婉很清楚,司徒尧这样的处理方式,又是将自己囚起来自生自灭。 蒙雪看向自己的大哥,也很着急: “大哥,且不论结局如何,现在都应该带着娘娘去见殿下一面,你在犹豫什么呢!” 蒙江激动的吼道: “殿下说了,这瘟疫凶险,绝不能让娘娘冒险前去,更不愿娘娘见他浑身溃烂而死! 娘娘去了,他立马结果了自己!” 蒙雪浑身一颤,眼眸扫到华昀婉时,她已经两眼一翻的晕了过去,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当华昀婉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若浮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娘娘,蒙雪与蒙江统领已经送您赶往浮隐塔的途中了,马上就要到了, 您别着急,你方才急火攻心,嘴里都有血了。” 华昀婉浑身冰凉,唇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若浮鼻尖一酸,眼底蓄满了泪:“您这月子基本没坐,万一以后留下病根怎么办啊。” 华昀婉额前垂下的碎发动了动,她清亮的眼眸里填满了疲惫与害怕: “可是司徒尧要怎么办,他一脚都已经踩在了鬼门关里了。” 浮隐塔的两侧,黑衣玄刹卫排成两排,腰间别着刀,肃穆的站在风里。 青澜色的天空中,早已开始飘起了清寒的春雨,越来越大。 马车一停,华昀婉裹着披风就奔了下去,连伞都没有来得及打。 一双浅色云锦绣花鞋踩在泥泞里,不可避免的飞溅到了裙摆上, 褐色的泥水玷污了那绣满花鸟的绸缎。 华昀婉站在浮隐塔的门前,雨水飘落她的双肩,浸入衣衫里极为寒冷。 她横着衣袖抹了抹眼泪,叩响紧闭的塔门,大声道: “司徒尧,浑身溃烂又怎么样,只要心没有溃烂,你在我心里,就是撑过天的人。 你将塔门打开,我远远的看你一眼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 婉婉,我问了,生孩子是最痛的 司徒尧因浑身无力,人已经软软的靠坐在那扇门的里侧。 他知道,染了这病,就是坐着等死。 华昀婉的声音其实就隔着一层木板,他听后,阴沉的眉眼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讲话。 他将那华昀婉给他的佛簪取下,拿在手里用指腹磨砂着,佛簪上的佛像上染了一丝杀敌时的血迹。 华昀婉再次敲响塔门: “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已经出世了,你当父亲了。 是个儿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这世上已经有人继承了你我的血脉,你当真连看都不看一眼吗?” 司徒尧冰冷的脸色颤了颤,眼底涌动着暗黑的流云: “华昀婉,你赶紧给我滚回去!”这里这么危险,她来送死吗? 华昀婉:“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见你一面,你开开门好不好,司徒尧!” 司徒尧压着喉咙,怒道: “我让你赶紧走,这里很危险! 你别再逼我,再不走,我就用这簪子结果了自己!” 华昀婉顺着那木板缓缓跪坐了下来,她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就这么轻易认输了吗? 你要自己一个人在塔里静静死去吗,你死了以后就不怕我改嫁吗?” 他在门后破天荒的没有暴怒,反而笑了出来,笑得有些狂肆,尖锐银白的虎牙都露了出来。 又开始有些疯魔了,他仿佛看到了地狱在向他招手。 良久,他敛了笑意: “婉婉,这一次,你要冷静一点、理智一点,可好?” 他软下了说话的语气,声音有些颤抖。 说来可笑,司徒尧居然想要华昀婉清醒理智了。 从前,他老是觉得华昀婉对他很冷静理智,甚至觉得她有些冰冷。 可现在,他自己好后悔,华昀婉的清醒理智挺好的, 至少如今这局面,就应该保住自己,将他放弃。 华昀婉在外边哭声渐渐变大: “我不,我不要什么理智,我早就没有理智了。 司徒尧,遇见你我哪里还需要理智? 你说过,你要为我撑参天的伞,在伞下,我不需要讲规矩,也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理智。 因为你答应过我,你会为我撑住这天的! 你别放弃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 司徒尧眼睛垂着,看着手里的簪子,眼神愧意浓郁: “婉婉,对不起,这一次的伞,没有及时来撑。” 华昀婉:“我不怪你。 你为北齐撑起了一把伞,我们都是伞下的人,没有你,这场浩劫根本不会这么快终止。” 她深知司徒尧的这场战役赢得千难万险,和死里逃生没什么区别。 司徒尧不在意的笑了笑,杀人而已。 “婉婉,我之前问过秦淮,他说女人生孩子是断掉十几根肋骨一般的痛。 很抱歉,这痛我不能替你受。” 他低声说着,仇恨着自己。 华昀婉那么怕痛的一个人,这一次,他没在她身边,一定痛疯了吧。 真是该死! 华昀婉被司徒尧的言语刺激着,这不像他可以说出来的话,狼怎会那般柔软。 “是啊,很痛,痛到肋骨碎掉一般的痛,所以你都不出来见我一面吗? 司徒尧,你对我当真要这么心狠吗?” 司徒尧半垂着的墨眸暗了暗,阴沉面色疯魔起来: “怕痛,以后改嫁就别生孩子了。 是啊,老子允许你改嫁了! 若那男人逼你生孩子,玄刹卫留给你,杀光他全家便是。” 妈的,改嫁就改嫁吧,老子准了! 华昀婉那个女人,饭都不会煮,自己一个人生活,早晚得饿死。 华昀婉双眼红肿似桃核: “司徒尧,你开开门好不好,别再拖延时间了。” 司徒尧:“记得找个人照顾你,不用撑参天的伞,撑你一个人的伞足矣。 还有,别替男人谋划未来,责任大了,哪里还顾得上你。” 华昀婉一直在敲门,泪花坠落在前襟,湿了一片: “我不会改嫁,你死了,我就去殉葬。 你自己掂量吧,你要带着我一起下地狱吗?” 殉葬? 司徒尧犹记得当初自己主动要求华昀婉为自己殉葬,而她唠唠叨叨的说了好长一段话。 她是最不愿死的,她留恋这世间的一切,留念山川湖海,留念花鸟佳宴。 现在,却又说什么殉葬了。 这女人,越来越迂腐了,北齐是允许女子改嫁的。 时光轮回,仿佛回到了最初,又仿佛不是。 司徒尧此刻巴不得一脚将门踹开,再将华昀婉给拖进来抱在怀里,摁进自己的生命里, 可他却又是那样的无力,痛心道: “华昀婉,你够狠啊你。” 第三百二十章 没有你,我也只是桃花村的一个孤女罢了 “你走吧,以后王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嫁妆,去了别人家,也无人敢轻慢你。” 他在计划她一个人的未来,没有他参与的未来。 遇见她的岁月里,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他依旧一无所有的回到了地狱。 华昀婉在外边被风雨打湿了衣裙,冻得人有些发抖,可她依旧靠在塔门边上说着: “我不走,我一定要见你。 若浮说过,只要带好面罩,就不会被传染。 皇祖母也染了这瘟疫,我和若浮不都好好的吗? 你别着急,那七味药蒙江已经去找了!” 他掀开自己的衣袍看了看,此刻浑身红斑已经发了出来,溃烂速度极快,许是没有几日了吧。 他不想华昀婉看到这样的自己,至少在走之前,应该留下彼此美好的一面。 “你只能记得我最英俊、最风流倜傥,最不可一世的样子,彡彡訁凊 以后无论哪个男人在你心底都是排在第二的。” 他即便死了,也要做华昀婉心中的第一。 华昀婉一心想将司徒尧带回王府医治, 可他一直不开门,如果破门而入激怒了他,他若是真的结果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华昀婉:“阿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 不,是唯一。 你在地狱的时候,我都敢闯进来,区区皮相罢了,我不在乎。 你若是真的在意皮相,那好,我也舍弃自己的皮相,这就用簪子划花自己的脸!” 若浮赶紧打着雨伞小跑了过来,急声道: “娘娘,您要理智啊,您都在说些什么啊!” 若浮站在雨里,看着这已经完全疯掉的二人。 看着几近失控的华昀婉,心揪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 从前,她一直觉得娘娘是个冷静清醒的人, 可现在她觉得,在情字面前,这世上就没有冷静清醒的人。 她蹙眉叹了叹气,望着天际飘落的雨水,越来越阴寒了。 若浮走到蒙雪身边:“那七味药材还没有寻来吗?” 蒙雪沮丧的摇了摇头。 司徒尧在里边幽暗低沉的嗓音劈来: “华昀婉,你他妈跟着老子发疯干什么!你敢伤害自己一个试试!” 华昀婉也固执的咬着牙,眼神有些疯魔:“你做什么,我便跟着你做什么!” 司徒尧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极快, 他似乎对华昀婉也使不出什么高明的招数来。 她要狼低头,狼就得低头。 司徒尧一掌拍在塔门上,门上的铜锁震得哐当响了响: “十个月前,是你人生噩梦的开始,现在就要解脱了,不好吗? 跟在我司徒尧身边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杀人如麻,生命中的风雨滔天,无数次的暗杀袭击。 华昀婉,你简直没有脑子,居然选择去遇见一场灾难。” 华昀婉将嘴唇挨着门边: “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成过我人生的灾难。 你的暴戾与疯魔,都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一出生就被亲人扔在黑暗里不管不问那么多年。 我更知道你二十余年的人生里早已是伤痕累累,疲倦不堪, 所以我从没有怪过你,毕竟这都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司徒尧苍白的薄唇抿紧,额前垂下来的几根发丝微微动了动,眉眼凝重之间泛着淡淡戾气。 猩红的眼眶里,红血丝蔓延了整个眼眶。 他阴沉的嗤笑着。 华昀婉可真是有办法,可以令他得意、痛苦、开心又难受。 一颗心,都要被碾碎成尘埃了。 华昀婉的眼泪顺着眼眶,流到了密集的凤睫上,晶莹剔透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坠落: “司徒尧,倘若没有遇见你,我也不过是桃花村里的一个孤女罢了,无依无靠,一无所有。 其实月光日日都会有,但也只有你这头恶狼愿意听她的抚慰,愿意耐心接受光的照拂, 是你让我知道了,原来我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解救在深渊的你。 曾经桃花村的华昀婉,是个连受了欺负都只能选择隐忍的人, 可现在的华昀婉,已经有人保护了。 你也为我对峙皇帝,大闹国公府,悬崖救人,你的这把伞我早就离不开了。 你就是我的伞,一把参天的伞。” 司徒尧靠在门下,通红的眼角滑落一滴滚烫的泪。 这一席话,他能死前听见已经很满足了。 “下辈子来还吧。” 手里的簪子抵拢了喉咙,趁着现在脸还没有烂完,死得体面一点。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他认输,他投降,他服软 华昀婉听闻这句话,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疯狂的敲着门: “司徒尧,你要敢这样死去,我就让若浮去寻一味失去记忆的药草, 你走后,我就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若浮立马在一边答道:“娘娘,这药草太医院就有,奴婢见过!” 主仆完美配合诛心这场戏…… 司徒尧攥紧了手中的佛簪,手腕微微发抖,脸色难看极了。 华昀婉这没心肝的女人,受不了离别的苦,索性直接将他从记忆里抹去! “华昀婉,你敢!”他吼道。 华昀婉站在门前,温声规劝着: “那你现在出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戴好面罩与手套,我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带他回家,是啊,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他不是从前飘浮无根的人了。 “华昀婉,老子不受任何人威胁!”司徒尧横了长眉,眼眸更见赤红了。 沉默良久,终于,门锁有了响动。 好,好,很好。 他认输,他投降,他服软。 他在里边道:“你给我退后点!” 华昀婉戴好了面罩,远远的站了过去。 就在司徒尧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脚就不听使唤的迈了出去。 还好蒙雪反应快,将人拉住了。 司徒尧怔怔看了一眼华昀婉后,转身就上了另一辆马车,留给了她一个极为萧索的背影。 只是华昀婉的样子,刺痛了司徒尧的心。 碧色的裙摆被泥泞弄脏了,人也瘦了一圈,眼下的乌青瞧着很是憔悴。 京华城中瘟疫继续肆虐,虽然若浮已经将药方提交给了太医院,可就缺那七味药材。 翻遍了整座京华城,都找不到。 蒙江带着人马已经出城去北齐其余州县寻,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消息。 残存的禁卫军已经渐渐稳住了城中局面,大多数叛军已经缴械投降,叛军中的顽固余党也不算多,也被一一剿灭。 整个苏家的人,全都被禁卫军中的两个副统领控制了起来,等待问斩。 这一次若不是皇太弟司徒尧力挽狂澜,仅用五千人马就击溃了几万人的军队, 又用最快的速度奇袭皇宫杀了司徒权,那这场浩劫的输赢那可就真不一定了。 这等领兵能力,以少胜多的极限战术,在北齐历史上的武将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可如今太子不在宫中,皇太弟病倒,皇帝才刚刚解救出来,受了不小的波折。 这北齐的天,仿佛也要塌了。 京华稽查司里面的人将消息送入了王府。 宋岩捂着黑色面罩走了进来: “启禀娘娘,微臣手底下的人查到,这七味药材在前些日子被一药商大肆收购, 那人前不久将药全部运送出城了,现在下落不明。” 华昀婉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她清冷的面容上泛着几分杀机: “那药商一定就是苏家的人,这药材也一定就在京华城附近。 权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这场动乱,弑君杀父,终究是会遭世人诟病的。 所以他自导自演了这场好戏,好在他登基以后,将自己装成救世主的模样,送来瘟疫解药解救世人。 好让他的帝位做得更安稳,更得民心。” 宋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微臣也觉得娘娘分析得有道理,所以立即着人奔赴京华城外各处,一定找到那些药材!” 司徒尧回府后,人就有些意识不清了,浑身发着高热,脸上的红斑也开始慢慢溃烂。 连着三四日过去,京华稽查司的人与蒙江的人马,都没有将药材带回来。 若浮站在梨花落门前,神色有些凝重: “娘娘,殿下最多还可以撑两日,两日后若再得不到救治, 即便那些药后面寻来了,病情一直恶化下去的话,那也药石无医了。” 华昀婉带着抹额,云鬓被翠微给她松散了下来,垂在两肩,清绝的容颜像染了一层灰一般晦暗。 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了司徒尧单独呆的那间屋子,她站在房门口,久久不知如何言语。 她半垂凤眸,葱白的玉指放在门上,踌躇着。 突然,里面有了响动,像是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若浮刚好是戴着面罩的,她提前冲了进去,才发现司徒尧已经烧迷糊了,从床上翻了下来。 身后的几个仆从也跟了进去,尽快将人重新安置好。 华昀婉想也不想的冲进去,又被蒙雪拦了下来。 她虽然答应了司徒尧不会冲动,会理智,可她还是想看他一眼。 翠微将面罩戴在了华昀婉的脸上,她进去后,看见司徒尧那瘦了一圈的脸,下巴上挂着一圈青色胡茬。 他下意识的回避,将脸转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京华百姓自发为司徒尧找解药 “华昀婉,别让我赶你走。”他寒声道。 华昀婉静静看着他:“你别赶我走,司徒尧。 我来是想和你说,京华城里的百姓,他们无不感激你。 你救下了一座城百姓的性命,功德无量。 有些没有感染瘟疫的百姓,已经自发的出城为你寻找药材了,他们都希望北齐的英雄不能倒下。” 司徒尧漆黑的墨眸颤了颤,有些不可置信:“百姓自发?” 华昀婉点头:“是啊,百姓已将你奉为神明。 你从暴风雨里杀回来的时候,他们不当你是野兽,而是真正的神明。 神明,救人于水火,这场浩劫,是因你才得以终止的。” 那个曾经让世人唾弃与惧怕的司徒尧,这一次,让世人不顾危险的想要救活他。 司徒尧蜷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着前,他唇角笑了笑。 时间又过了一日,司徒尧的病情与顾太后的一模一样,再无解药送来,便是等死了。 半夜里,若浮将华昀婉叫醒: “娘娘,殿下他情况再次恶化了,再无药送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殿下将奴婢也赶了出来,将门房紧锁。殿下说,让他走得体面一点。” 华昀婉猛地一睁眼,翻身从床上下来,往司徒尧的房间奔去。 华昀婉一直拍门,在外边声色颤抖的告诉他: “司徒尧,你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要替你争权夺位吗? 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皇祖母的意思,我当时告诉你,是因为一个更重要的人。” 既然皇祖母可以用丹云皇后在世的消息吊着命, 那么用在司徒尧身上也是一样的,能拖延一些时候,便拖延一些时候。 司徒尧:“你又想骗我什么?” 华昀婉急声道:“我没有骗你,你的母后,李丹云,她还活着!” 司徒尧面色阴沉,在里面低声道:“华昀婉,现在开这个玩笑,不好笑。” 华昀婉认真说着:“这不是玩笑。 你以为弄影姐姐糊弄皇帝的时候,没有一点真东西,没有丹云皇后告知了那么多细节,你那精明算计的父皇会轻易上当吗? 你再想想,那日是不是有一个丫鬟递上了一封丹云皇后写给皇帝的信, 既然如此,皇帝又岂会认不出自己结发妻子的笔迹?” 司徒尧脑子轰然炸开,对于华昀婉做的事情,他从未细想过。 她要做什么,自己都会由着她来, 可说到反复推敲复盘,以自己对她的信任,他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里面的人沉默了。 江愁沉带着傅霖澜下了马车,抬眸,祁王府三个字映入眼帘。 司徒尧虽然已经册封为皇太弟,可这府邸的门匾依旧没有换下。 傅霖澜作为华昀婉的母亲,到了祁王府自然是很得尊重的,管家一路毕恭毕敬的招待着去寻华昀婉。 “昀婉,我来了。” 李丹云就站在华昀婉的背后,静静伫立在月光之下,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傅霖澜。 华昀婉回神,愣了愣,可周遭都有人,她唤了一声:“阿娘。” 江愁沉站在这鲁国公夫人的身后,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这母女二人的眼神。 李丹云看了一眼江愁沉:“你先出去等吧,有些话我想单独说。” 江愁沉应声退下。 “昀婉,你也下去歇息一下吧,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你太憔悴了,又刚刚产子,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 李丹云心疼的看着华昀婉。 华昀婉点了点头,人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将院子里的人也清空了。 她脚步虚浮,正要栽倒之际,江愁沉从树下冲了出来,将她给扶了一下: “姐姐小心。” 华昀婉回神过来:“是你……” 江愁沉道:“是我。鲁国公大人特意派遣我将夫人护送过来的。” 华昀婉在前面慢慢走着,江愁沉就在后边慢慢跟着,毕恭毕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隔太近了,王府里的人见了,风言风语的也不好,他不想给华昀婉惹麻烦。 华昀婉并没有回自己的梨花落,而是一个人走到了镜云湖的边上。 湖面倒映着皙白的月,在水里开出一朵朵涟漪。 江愁沉站在后侧:“姐姐自己选的路,看来一路都不轻松。” 华昀婉回眸,看着身形修长而消瘦的他,不由得浅笑: “人生没有一条路是轻松的,只是为了看某一条路的风景,付出的代价罢了。” 江愁沉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干净的锦帕递给华昀婉: “擦一擦眼下的泪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想让你记得我,我开玩笑的 华昀婉接过锦帕,转身看着湖面,眼睛猩红。 那萧索的背影,完完整整的落在了江愁沉的眼底。 “皇太弟殿下的药,如若这两日还送不来,姐姐可有对策?”他问。 华昀婉扶着湖边的树,头已经微微低垂下来: “我已经束手无策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现在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江愁沉抬步,走到了华昀婉的面前,苍白的面色如月光一般惨白: “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人生的风景,还有很多。” 华昀婉身子渐渐软了下来,靠在树下坐了下去,将头埋在膝盖里: “可我已经选择了这一处的风景,旁的风景也无需再看。” 江愁沉问:“你写下和离书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整个鲁国公府都已经知道了。 换句话说,你已被皇室除名,现在已经不是皇储妃了。 既然如此,姐姐以后会回鲁国公府生活吗?” 华昀婉细长的眉颤了颤,嘲讽的说:“鲁国公府,不是我的家。” “那你会去哪里?” 这个问题,把华昀婉给问住了。 她好似在哪里都没有落地生根,一副漂泊无依的样子。 沉默良久,她浅浅说道:“浮萍,就随风飘走吧。” 江愁沉俯望着坐在树下的华昀婉,阴暗的眼神晃了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昀婉,月光一般的人,也有抽干了灵魂的时候,像冰冷的僵尸一般。 眼底的神采全然不见,陷入死寂一般的空洞。 他也从未深信过华昀婉心底会有司徒尧。 但今日,他好似信了。 司徒尧一脚踩入鬼门关的时候,也将她的一只手给拖了进去。 那句“随风飘走”,极有可能是放弃生的念想。 她那样美好,安能陪着那司徒尧下地狱? 江愁沉收回凝望的目光:“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过了几个时辰,后半夜,管家找到了华昀婉,说王府后门有人找,让她亲自去一趟。 江愁沉披着黑色的披风,递来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药材: “拿去吧,去救他的命。别告诉任何人,这东西是我给的。” 华昀婉狐疑的看着他:“这些药材翻遍整座京华都找不到,你从哪里得来的?” 江愁沉笑得沉静: “鲁国公府的暗渠,已经被我接管了,这东西也是为了保贵人们的命才寻来的。 姐姐别拖延时间了,皇太弟殿下可能等不起了。” 华昀婉接过那包裹抱在怀里,很是感谢的看着他:“谢谢你,江愁沉。” 话完,她转身时又停了下来,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这东西可是现在保命的,用一份少一份。 江愁沉不拿着这东西孝敬华秉章,却拿来给她了。 江愁沉唇角微微上扬:“想让你记得我。” 说完,他又道:“我开玩笑的,毕竟皇太弟殿下救了北齐,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回到马车里,鲜血从手腕深处流了出来。 江愁沉立马将瓶子里的止血药粉倒在了手臂的伤痕处,死死咬住牙,痛得他冷汗直冒。 那车夫在前面冷笑道:“值得吗,江郎? 你是个事事都要算计的人,今日这般一旦被发现,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想要的功名与未来,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愁沉声音极小:“我算计全天下,都不会算计她。” 车夫道:“可你救了不该救的人。” 江愁沉:“你话很多。杀手,不该话多的。” 他靠在马车里,尖俏的下巴似刀锋一般,阴鸷的一双眼晃了晃。 若不是见了华昀婉脆弱可怜的样子,怕司徒尧一死也将她带走, 他何必冲进密室抢这救命的药材,险些被人发现。 华昀婉端着药,走到了李丹云的背后。 李丹云接过药,连面罩都没戴,推了房门就冲了进去。 她眼睛一红,将司徒尧抱在自己的怀里,手里端着药,一勺一勺的喂着: “阿尧,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受苦了。 你的伞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撑好,都是我的错。” 李丹云声色颤抖,言语里满是歉疚。 而此刻的司徒尧已经迷糊了,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现在发生的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华昀婉,你可真是什么谎都编得出来啊,丈母娘和自己亲娘我还分不出来?” 司徒尧声音极低的说着。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昀婉 ,我李丹云会是你的依靠 李丹云紧蹙眉心:“是啊,一切都挺荒谬,这还得感谢一下你的父皇,司徒晋。” 一碗汤药下去后,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华昀婉还是将李丹云拉了出来,用一扇屏风隔着: “先暂且放心吧云姨。 若浮熬药时,加了一些安眠的东西,先让他好好休息。 自大战发生以来,他应该都没有合过几次眼。” 李丹云拉着华昀婉走着: “你快回去休息吧,这才生了孩子就遇上叛乱。 这场浑水当初真不应该让你来蹚,我现在真的太后悔了。” 华昀婉:“别说那样的话,人生的风雨,都是注定的。” 她顿了顿,面色有些为难的看着李丹云: “云姨,对不起,是我将你的消息给说了出去,可情况危急,我只能出此下策,吊住他们的念想。 皇祖母在鹭山染疫,生死一线,我为了吊住她一口气,所以将琉璃糖拿了出来。 关于你的消息,应该是瞒不住了。” 李丹云并不责怪她,要不是华昀婉,她生命里重视的人都活不成。 况且最近她已经发现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有几方人马在偷偷调查她,自己的身份应该也是瞒不了多久的。 她想了想:“我先去一趟普觉寺找明慧方丈。 明慧方丈佛法高深,关于符文的事情,我得先去问问他。 要么,将我从你母亲身体里剥离出来,要么就得让我白日也醒着,要不然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 华昀婉点首:“那好,我亲自派人护送你上山。” 李丹云想起一事来,问道:“听说你写了和离书,还是盖下的凤印,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昀婉垂下眼眸,神色黯然下来: “北漠公主与皇帝的戏罢了。 皇上不愿我留在阿尧的身边,所以便一直让这北漠公主伺机而动。 我写下和离书,这公主才答应救皇祖母与借兵,事急从权,我也是没有办法。 可如今这局面,我应该是被皇室除名了,现在的我,与殿下已经毫无关系了。” 李丹云心中一股火焖烧着,这司徒晋,跟从前一模一样。 她心疼的摸了摸华昀婉的头:“别怕,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昀婉,你虽没有鲁国公府做背后的依靠,但我李丹云会是你的依靠,你就是我的女儿1” 华昀婉与她抱了抱,就像女儿在母亲怀里一般柔软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怕。”因为她坚信的人,是司徒尧。 若浮给了李丹云一颗药丸,这药吃下去白日昏睡,到了夜里才会醒来。 从祁王府前往普觉寺的路上,李丹云怕真正的傅霖澜苏醒过来,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李丹云走的时候,华昀婉站在王府后面送她: “云姨,天意让您留下,就是为填补遗憾的。 别有顾虑,也别犹疑,您的儿子们都长大了,并且都很强大,他们会保护您的。 李丹云点首后转身离去,脸色冷到吓人。 是啊,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将自己未完成的心愿,遗憾,都一一解决了。 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处于生死边缘。 稍过几日,司徒尧的病情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建章宫传来顾太后的消息,说太后已经没事了,人已经从鹭山温泉行宫回到了皇宫。 人有些虚浮,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路上遇见了躲在山林里的若休,若休将小世子保护得极好,现在人已经在建章宫了。 华昀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下来。 一阵倒春寒的风吹过来后,她也跟着倒了下去。 若浮的手指按在华昀婉的手腕上: “娘娘这月子算是废了,以后不知道要落下什么病根呢。 您前几日崩得太紧了,现在人一松懈下来,没想到一阵风就将你给吹倒了。” 华昀婉静静躺在床上,接收着来自若浮的控诉。 祁王府内稍稍安稳,但京华城外依旧局势紧张, 城中依旧每日还有不少的百姓因瘟疫而死去,这场祸事依旧未有消停。 花弄影一身男儿装扮,带着一群百姓,还有宋岩在列,在桃花村四处搜索着。 瘟疫最严重的时候,华松涧将她安置在了桃花村。 桃花村人比较少,所以她偶尔也在附近转悠,可这一转悠,就发现有人一直往桃花村押送东西。 她起初也没多想,直到京华稽查司的宋岩找到了她。 她二人同属司徒尧手底下的人,将消息互换后,花弄影立即想到了桃花村里来的陌生人。 “宋大人,桃花村都快被翻了三遍了,您确定吗?”花弄影问。 宋岩沉声道: “根据探子的消息,这批走失的药材就在京华城附近,而距离京华最近的一处山村就是桃花村。 也只有桃花村才修建了平坦的道路,运送那么多东西,没有马车,没有大路,是实现不了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殿下他说,要伺候皇储妃坐月子 花弄影点点头:“好,那我再去查探,京华城里的百姓也快等不及了。” 半个月后,花弄影在桃花村的一枯井里发现了东西,那枯井连接着一个很大的地窖。 药材被百姓挖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华城中。 官府与太医院的人在城中四处支起几十口大锅熬煮解药,这场暴虐横行的瘟疫,在用最快的速度被镇压下去。 崇庆帝连发一百二十八道诏令,派遣京华城防与禁卫军共执京华安保, 下令户部拨出银两,修缮被战争摧毁的民房屋舍。 当春之际,万物播种时,朝廷将免费为务农者发放良种,不误农事。 太医院动用一半的太医下沉民间,为百姓免费看病抓药。 这场浩劫在渐渐消退下去,民心渐渐稳了下来。 —— 万幸的是,司徒尧身强体壮,几服药下去,恢复得很快。 顾太后尚且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司徒尧醒来的第一件事,看着正端着汤药的若浮,寒声道:“去,拿镜子来。” 若浮赶忙的去将镜子拿了过来举着。 好家伙,殿下可真看重自己的皮相。是怕自己丑了以后,配不上娘娘了吗? 司徒尧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抿紧了唇: “将王府里所有美容养颜的东西,都给本殿拿来。” 脸上的确是有些红斑,部分红斑中间有些溃烂,不过这几日已经开始结痂了。 但瞧着,这张脸还是有些花。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自己…… 若浮并未挪步,低声道:“殿下,娘娘她生病了。” 司徒尧神色晃了晃,连忙扔了镜子翻身下床来,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若浮:“因为奴婢在给您拿镜子……” 司徒尧一边走,若浮一边在后边小跑着说: “娘娘身子寒气极重,就是因为才生产完, 那日又在浮隐塔外边淋了许久的雨,浑身都打湿了,病的不清。 生产时又遇见叛乱,又要保护皇太后,又要琢磨如何守住鹭山,现在气血大亏,人消瘦了好些。” 司徒尧停下自己的步伐,手里的拳头攥了攥:“故意说给本殿听的?” 若浮瘪了瘪嘴,那可不是吗? “不是的殿下,就是给您讲一下娘娘的身体状况。 奴婢若没有主动说,一会儿您问的时候,又得骂奴婢脑子转得慢。” 司徒尧:“你说得对,是亏欠她太多……太多。” 既有亏欠,那就要补偿。 ·北齐皇宫· 北齐此番遭受重创,崇庆帝的头发白了一半。 日日伏于书案前,想着用最快的办法令帝国恢复生气。 崇庆帝正焦躁着,太子也没回来,现在朝里很多事他都指着司徒尧与他商量一二, 可是这人自病好后,压根没有上朝的意思。 “王泰,皇太弟殿下,为何还不上朝?”崇庆帝问自己身边的太监。 王泰的年纪与崇庆帝不相上下,只是头发还是乌青的,他在那里支支吾吾的了半天。 崇庆帝拧眉:“说!” 王泰道:“回皇上的话,殿下他……他说要伺候皇储妃娘娘坐月子。” 崇庆帝没听清楚,耳朵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王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哎哟皇上,您别问了,奴才已经差人去请殿下了,但都被殿下一脚给踢了出来。 殿下说皇储妃病了,战乱之间产子,身子遭了难,他要亲自照料。” 崇庆帝的怒火噌的一下燃了起来,将手中的御笔一下子扔在地上: “又是因为那个女人! 司徒尧这个逆子,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不是重色的昏君是什么? 还伺候坐月子,奴才干的活,他也做得下去,算什么男人?” 崇庆帝被气得按着自己的胸口,那司徒尧可是北齐的未来,几百年都没见过的领兵奇才, 现在居然给人伺候月子,还要亲自照料,整个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司徒家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儿子! 王泰抠了抠脑壳,八字眉蹙着: “皇上息怒啊,殿下他爱重娘娘,这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就是宠得有些过头了,皇上要不再等等,等娘娘月子出了,殿下自然就上朝了。” 崇庆帝喝道: “你的意思是说,满朝文武都得等那个叫华昀婉的出了月子,北齐的朝廷才开始运转? 她华昀婉面子可真大,朕都要等她出月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知道欺负华昀婉的下场是什么吗? 王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搭话。前脚他才被皇太弟殿下威胁,后脚皇帝就盛怒。 他才经历了一场叛乱,还是想活得久一点。 崇庆帝将书案上的和离书扔了下来: “拿去他府上,现在华昀婉可不是什么皇储妃,一个被皇室丢弃的妇人罢了。 然后你带着朕的亲卫,立即将司徒尧给朕提来!” 王泰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能换个人吗?” 他不想去啊,皇太弟那眼神可太吓人了。 崇庆帝的眼神也很可怕:“还不赶快去?” 王泰出宫门的时候特意朝着天拜了拜,希望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从王府归来。 司徒尧手里端着茶盏小酌了一口,幽暗眼眸往下,王府会客前厅的正中间跪着一群宫里来的人。 他没什么耐心,神情厌烦的道: “王泰,本殿可没那么多闲心听你乱叫,滚吧。” 王泰背后开始冒冷汗,他都还没有开始说呢,就让他滚了。 他可是真的很想滚…… 没有办法,只得笑嘻嘻的看着司徒尧: “殿下,算算时间,娘娘已经出月子了,您多久去上朝呢,皇上差奴才来问问。” 司徒尧手里的茶盖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茶沫,声色低沉下来: “王泰,你那舌头跟耳朵,看起来很多余。” 王泰觉得这个天应该是聊不下去了,算了,单刀直入吧。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奴才来殿下府上是来送个东西的,殿下您先看看吧。” 王泰将华昀婉写的和离书递了上去,眼睛都不敢看他一眼, 连忙退后三步……五步,越远越好。 司徒尧尚不知这件事,皇宫这几日也没人告知他。 华昀婉这几日也都睡着,更没说这件事。 当他看见华昀婉的笔迹写的和离书时,邪气皮相上戾气忽的肆虐起来,一双狼眼微眯了眯,似要喷出黑色的毒液来。 空气,瞬间冷了三分。 王泰在底下咽了咽唾沫,不敢抬头。 司徒尧没仔细看上面写的字, 他只是看见了那凤印玺章的位置,有一点水渍,将红色印泥淡淡晕开了些。 这不是什么水渍,这是华昀婉的眼泪! 他眼底被戾气填满,剑眉染霜,手里茶杯一下子就飞到了王泰头上,砰的一声: “你们谁逼她了?嗯?说啊!” 众人将头一下子埋得更深了,就连王府外的仆从全都跪在了地上。 这场怒火搞不好,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王泰额角的鲜血顺着脸往下流去,连忙掀开衣袍下摆跪在地上: “奴才不知道啊,奴才就是个送信的。 皇上让奴才告诉殿下,现在殿下您已经没有正妃了。 等过些时日,会为您选一位身份匹配,人也贤德的正妃,赐婚嫁入王府的, 现在请华氏立即从王府迁出。” 司徒尧身上的杀气瞬间变成风暴,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一脚踩在王泰的背上:x “华昀婉死守鹭山,护住太后与嫔妃性命的事情你们不说,还居然逼她写和离书? 王泰,王府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欺负华昀婉的下场是什么?” 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是华昀婉主动写的。 王泰眼角皱着:“哎哟,我的殿下诶,您轻点,奴才要背过气去了。 奴才可不敢欺负娘娘啊,奴才就是个传信的。” 司徒尧阴狠的瞪着他:“回去告诉司徒晋,你让他动华昀婉一下试试。” 王泰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忙离开。 司徒尧身形高大,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伸手提着他的后襟,靠着王泰耳畔阴狠的道: “司徒晋敢动本殿的人一下,休怪我将天戳一个窟窿,你们这辈子都补不了。” 他唇角邪恶的勾了勾,眼底戾气喷涌了出来。 王泰连忙点头:“好的殿下,奴才这就回去一字不漏的禀报给皇上。” 他松开王泰后,人往梨花落方向走去: “蒙江,去问仙楼绑几个厨师过来。以后华昀婉要吃什么,在王府就要吃上。” 说完,他又道:“对了,最近皇宫要是再来人就放狼,给它们开开胃。” 他路过镜云湖的时候,一把将和离书扔进了湖里,眼底里的戾气并未减淡。 他尚不知华昀婉在鹭山到底受了多大委屈,遭遇了什么,思及此处,他恨意渐渐滔天。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的委屈,将天戳一个窟窿也得给你报了 北齐律法严明,撕毁或销毁皇家诏书,当处极刑。 司徒尧毫不在意,这算个什么东西,他可不认。 可和离书上已经盖上了凤印,这东西已经从皇家宗室,包括户部过了一圈,华昀婉已经被皇室除名了。 现在的她,从律法层面来说,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从此,所有皇室为名的聚会,她都没有资格参加,甚至是入宫,都不像从前那样随意了。 司徒尧一边走一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若浮,和离书怎么回事?” 司徒尧站在梨花落的院子里,漆黑的眼阴沉下来。 若浮终于找到机会给华昀婉报仇了。 她一鼓作气,将那日拓跋淑敏逼迫华昀婉写和离书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她就等着看好戏,看殿下如何吊打那个不知趣的女人。 司徒尧一脚跨进华昀婉的屋子,她尚在睡觉,司徒尧就立在一边等她醒过来。 他盯着华昀婉熟睡的模样,眉头一直紧皱着。 华昀婉翻了翻身醒了过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司徒尧:“司徒晋和拓跋淑敏逼你的事情,怎么不说?” 华昀婉看着有些生气的他,心里其实已经没多大的起伏。 她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忘了……前些日子为了给你找药,人一忙起来,我就忘记跟你说了。” 她最近记性是不怎么好…… 司徒尧眼神阴鸷下来: “明日我就派人将她赶出北齐,滚回她的北漠,这辈子都别想入境北齐。” 问仙楼的糕点做好了,翠微端盘递到了司徒尧的手上。 最近华昀婉的贴身婢女都闲了下来,因为照顾华昀婉的事情,已经全被皇太弟殿下全权接管了。 司徒尧拿了一块加了红枣枸杞的糕点递至她唇边,华昀婉伸嘴轻轻咬下一角。 她一边吃一边淡定的说:“这件事,有些复杂。 北漠公主牺牲了自己的精锐,为鹭山温泉行宫拖延了时间,一直等到你的兵马增援。 不仅如此,她还拿出药来救了皇祖母。 现在的北漠公主,一定被皇上大肆封赏,在后宫里被尊为上宾。 北齐才遭受重创,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你为了我将这关系闹翻,你那父皇又该憎恨我了,还会让被与北漠陷入危机。 那拓跋淑敏在北漠汗王的眼里可是掌上明珠。”彡彡訁凊 司徒尧厉声道: “她调兵救人,不过是逼你写和离书罢了。一场交易,还真当自己救世主。” 华昀婉:“对,都是交易,但朝廷只认明面上的人。” 司徒尧浓眉染了一丝春寒:“你的委屈,就是将天戳一个窟窿出来,也得给你报了。” 华昀婉拉着他的手: “起初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可近来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北齐的皇太弟殿下都来给我伺候月子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她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身份应该就要被公之于众了。 整个北齐都会知道她不再是司徒尧的正妃,就连住在王府都会很牵强。 司徒尧好似看穿她一般,神色严肃道: “华昀婉,你脑子少想些东西。有我在,全天下都不敢非议你一句。 恢复你身份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办。” 这事情没过几日,还是传开了。 有人觉得华昀婉不知好歹,明明都已经不是皇储妃了,还非要赖在王府里坐月子,真是可笑。 王府里的一些下人也听说了,偶有几个不长眼睛的,开始有些不尊重梨花落这边。 司徒尧得知后,发了不小的火,直接将人扔进了狼舍。 整个王府再不敢有人逾矩,见了华昀婉皆如从前一般。 “司徒尧,你真的不去上朝吗?” 华昀婉开始有些担心。 若浮不过是说了一句做双月子好,他还真的就当真了。 华昀婉起初以为司徒尧只是玩笑话,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照顾自己。 他为自己擦拭身体,侍候汤药,按摩筋骨肌肉,甚至还为她修剪指甲。 后来她又觉得或许是司徒尧的新鲜感吧,照顾个几日便算了, 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司徒尧似乎变得有些魔怔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们是有一个孩子的 “没空,蒙江说后山有野鸡,一会儿还要去打猎,回来给你炖汤喝。” 司徒尧开始换他打猎穿的行装,一脸的认真,丝毫不顾自己前些日子因为打仗留下的刀伤。 若浮站在一边,她似乎也不懂,明明府里有那么多的仆从,不知道为何殿下非要自己来做。 好多的事情殿下都没让下人做过。 事无巨细,皆是亲力亲为。 可只有司徒尧自己心底清楚,他欠了华昀婉太多太多,如不自己亲手偿还,就算不得真正的心意。 他换好了衣服走了过来,面色清寒了些: “司徒晋有一群臣子,从前没我在朝廷时,北齐就停摆了? 不过区区月子的时间,慌什么?” 华昀婉眉眼沉了沉,有些话窝在心底许久许久了,可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司徒尧说。 他本是桀骜的一个人,现在日日沉闷在王府中照顾她,只有华昀婉自己清楚,司徒尧是有心事了。 可每当自己提起的时候,他却在答非所问。 她只好转移话题:“那日你半昏半醒,可曾记得是谁喂你汤药的?” 司徒尧点首:“岳母。” 华昀婉问:“你母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对吗?”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华昀婉,你撒谎的本事下降了啊,这种荒谬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来?” 华昀婉抿了抿唇,是啊,很荒谬,可都是真的。 可从现在看来,司徒尧完全不信。 不过不用着急,大战初歇,一切都等云姨从普觉寺归来后再说吧。 丹云皇后,早晚会走入众人视线,将真相掀开的。 正当司徒尧转身离开去打猎时,她忽而叫住他:“那……那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司徒尧回眸:“忘了什么?” 华昀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咱们是有一个孩子的……” 司徒尧愣了愣,半天回神过来:“哦,好像是……” 华昀婉:“……” 司徒尧知道给华昀婉伺候坐月子,可竟然忘记了她为什么坐月子: “等过几日,咱们去建章宫将他抱回来。” 华昀婉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孩子,叫司徒朔。 春寒料峭就在时光里慢慢消逝,大地新芽从泥土里缓缓萌发。 王府里栽种的樱花树也开了花,粉白的花瓣一夜之间绽映了不少,摇曳在温暖的春风里。 花瓣纷飞,飘落在窗棂边,金色的阳光拓印其上,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 华昀婉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若浮告诉司徒尧,能多休养便多休养。 毕竟那几日华昀婉又是经历战乱,又是淋了雨,气血的恢复需要时间。 “这几日阳光好,心情也变好了。” 华昀婉淡淡笑着,伸出手时,樱花的花瓣就飘落在了她的掌心。 浅蓝色绣满杏花纹路的纱裙,在阳光下显得极为清艳, 头上的玉簪换成了金镶玉的步摇,多了一丝富贵荣华。 若浮悄悄的问:“娘娘,殿下最近为何怪怪的?” 华昀婉没想到的是,就连若浮都已经看出来最近司徒尧的怪异。 “殿下怎么怪了?” 若浮撅了噘嘴,想了半天:“怎么说呢……殿下他瞧着很是沉重,沉闷……沉……”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沉重,他是难受。” 正和若浮在这里说着,翠微就已经将那鸡汤端了过来。 里面按照若浮的意思加了不少补药,这野鸡也是司徒尧今日在后山猎的,很是鲜美。 她正要将话继续说下去,司徒尧就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方才在后山打猎出了一身汗,瞧着这样子应该是才梳洗完,换了干净的衣袍。 修长高大的身影,总是习惯着一身紧身窄袖的缎花锦袍,修饰出他极有诱惑力与力量感的身段。 司徒尧习惯性的接过汤碗,一手执了瓷勺舀了一勺汤,放在嘴唇吹了吹,然后送到华昀婉的嘴边,动作轻缓顺畅。 一开始华昀婉也会拒绝,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么脆弱,还不到手脚失去作用的程度。 可是后来她沉溺了,沉溺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中。 “好喝吗?”他宠溺的瞧着她。 华昀婉微笑着点点头。 “现杀的还是不一样。要想猎物鲜美,就得及时开刀。”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句话多多少少有些破坏此刻的氛围。她将勺子往司徒尧的面前轻轻推了推: “这汤很鲜美,放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你也一起尝尝吧。 你这身体其实也是大病初愈,需要补一补的。”彡彡訁凊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不屑的道:“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照顾自己的女人,算不得放下身段 华昀婉关心的看着他: “你前些日子染疫,虽然那药的确有奇效,但终归是亏了身子,还是需要好好将养的。 这段时间你又日日夜夜的照顾我,不能再劳累了。” 司徒尧拧了拧眉:“我说,我的身体,很好!” 他这个年纪,还用的着吃补品? 华昀婉怕不是生了孩子后胃口变大了吧?瞧不上谁? 华昀婉:“……” 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说不对了,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好吧,生气了就哄哄吧。 为了哄他开心,华昀婉将自己的珍珠玉颜膏给拿了出来,抹在他脸上: “给你美美容,后几日你去了朝堂,免得有人说你脸花。” 他脸上的红斑大多已经消退,偶有几个溃烂伤疤也已经结痂,快要大好了。 司徒尧听话的将脸凑了过来:“多抹一点,别小家子气。” 华昀婉牵着他的手走到了屋内,一手解开了他的腰带: “趁现在阳光温暖,还不算太冷,先将衣服脱了我给你一起把药上了。” 司徒尧戏谑的垂眼看她,任由她摆弄:“你现在解腰带的本事还挺快。” 华昀婉将他的衣袍挂在衣架上,手里拿着药膏,看着他又是刀伤又是溃烂伤疤的背, 有些伤痕看得出来是历经了岁月消除不了的,有些是新的,反正他的身上老是有伤痕。 华昀婉眼神颤了颤,伸出玉指轻轻抚摸: “你要爱惜你自己啊,司徒尧。” 被华昀婉这么一摸,司徒尧的背部肌肉不自觉的动了动:“你是在上药,还是在勾引人?” 华昀婉嗔怪的道:“你又来了……养伤阶段少思春。” “现在难道不是春日?”他义正言辞的反问。 华昀婉取了药膏在他背上轻轻点着,不搭理他这句话。 这药膏里面的配方有几味刺激很大的药材,用在溃烂伤口上是有些疼的。 她轻轻为他吹着气:“疼不疼啊?” 司徒尧吃痛的说着:“疼,疼死了。你快到我前边来亲我一下,可以止疼。” 华昀婉:“……” 她一边抹一边说: “司徒尧,你已是北齐的储君,外人知道你如此放下身段来照顾我,免不得在朝堂上被人诟病的。 朝野官场上的事情也很磨人,我的事情就让若浮她们来吧,更何况,你也是大病初愈。” 司徒尧语声平静的道:“我照顾自己的女人,算不得放下身段。” 华昀婉给他上完药后将瓷瓶轻轻放下,取了衣架上的衣袍替他重新穿上。 司徒尧顺势坐到她的梳妆台前,仔细的瞧了瞧自己的脸。 华昀婉正好站在他的身后,伸手从他颈后揽过他的脖子。 将下巴放在司徒尧的头顶上,看着镜中的彼此。 她柔声道:“司徒尧,谢谢你。” 司徒尧看着镜中浅笑盈盈的华昀婉,薄唇勾勒一道上扬的弧线:“就这么谢?” “我司徒尧看起来像很好感谢的样子?” “华昀婉,做人要真诚,懂吗?” 华昀婉笑眯眯的在背后温柔地摸了摸他浓密的头发:“我懂。” 司徒尧立即挑了挑眉,捉住她的手掌,将人从后往前一带,华昀婉整个人就落尽了他的怀里。 司徒尧抱着她,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磁性慵懒的说了一句:“难得懂事。” 他的手顺势覆上她的腰身,华昀婉眉心一蹙: “我还缠着束腰的绷带呢……现在的样子,不太好。” 女人生产后的样子,的确和从前不同。 如少女一般的紧致柳腰,还需要些时日恢复呢。 司徒尧:“这有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华昀婉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前几日自己卧病在床那是没有力气阻止他为自己擦拭身体。 这几日有力气了,还是要点脸。 “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直接……” 司徒尧将额头抵拢她的额头蹭了蹭,又在她在耳珠咬了一下: “老子就是喜欢直来直去,坦诚相待。” 伸手轻轻挑开华昀婉的浅绿色春裙,外裳掉落在地。 “这好像和我理解的坦诚相待有所不同。”华昀婉友善的提醒道。 第三百三十章 事情都过去了,他还在责怪自己 司徒尧将她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欠我多少次了你说,本来可以固定三餐,现在却只能暴饮暴食。” 华昀婉抿了抿唇,脸烧得通红:“我希望你说的是字面意思……” 司徒尧抱着她,眉梢飞挑:“你这张嘴少给我玩儿文字游戏,我喜欢真刀真枪的来。” 华昀婉:“可是……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浮端着木盆慢慢放在地上,伸手敲了敲房门,很是诧异。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娘娘与殿下不将门打开晒晒太阳,或是在花园里走走,大白日的关门做什么啊? 敲了好几下,无人搭理。 “娘娘,药草都泡好了,奴婢几时进来给您洗头发啊?” 无人搭理…… 正好翠微路过,她嗓门大。 若浮求助道:“翠微,你快叫一叫娘娘,我嗓门没你大,这药草泡的水洗头要趁热。” 翠微点点头,这的确得趁热。 扯着嗓子喊了好几下:“娘娘,您开开门,这洗头的药汤都快凉了,凉了药效可不好了!” 司徒尧散着一身戾气,拧了拧浓黑的长眉:“华昀婉,你院子里的丫鬟脑子不够好啊。” 华昀婉:“我想洗头……” 门打开,若浮急匆匆的端着盆子走了进去,看见华昀婉通红的脸与稍乱的发,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善意且不辱使命的提醒道: “呃……殿下,现在虽是春日,但娘娘的身体还在冬季呢……” 她这么说,委婉中带着一丝比喻,应该可以听懂吧? 司徒尧浅浅抬眸,一道寒光打来:“你废话很多?” 若浮耸了耸肩,赶紧将药浴的盆子放下: “奴婢不敢,奴婢就是进来伺候娘娘洗头的。 这水里加了许多驱寒的药材,专用来给娘娘洗头用。 前几日娘娘说自己头有些痛,这药草是有些作用的。” 司徒尧挥了挥手臂,目光突然幽暗下来:“你下去吧。” 他将华昀婉放在贵妃榻上,拔下她的簪子散开一头的秀发。 开始勾着身子开始准备给她洗头,他从来没有为华昀婉洗过头。 即便是在寻常民间,大部分男子也是不曾为妻子洗过发的。x 司徒尧从前是王爷,后来是储君; 从前的手持剑杀人,现在的手为妻子打猎,熬煮一碗羹汤; 为爱人洗净青丝,留下阵阵发梢的香。 那头地狱里的恶狼,怎么说变就变了? 春日本是暖意深深的日子,可此刻的空气却幽凉了三分。 司徒尧眼神晦暗下来,眼睑垂下时带着森森寒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华昀婉也不会时不时的头痛。 若浮说,将养的好尚且可断根,要不是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病根了。 华昀婉的头支着,长长的头发尾稍垂进药汤里。 面朝上时,刚好对上司徒尧的眼睛,正好看见他漆黑的眼里圈着哀伤与浓浓的愧意。 可司徒尧的眼里,曾几何时有过哀伤这样的神色。 他是个搅乱了天地,都神色淡漠且桀骜不驯的人。 “好了司徒尧,鹭山的事情,我从未怪过你。你要是再日日怀着一份愧疚的心情来待我,我会不安的。” 华昀婉认真的瞧着他,二人的脸靠得很近。 司徒尧沉默着。 “阿尧,你我之间,从不需要以偿还的方式来待对方。 我接受你对我的好,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你最近入魔了,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 你日日都活在对自己深深的自责里,每一天都在痛恨自己,可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与自己和解吧,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 华昀婉感受得到,他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弥补了。 “华昀婉,别没事儿找事儿。”司徒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可你难受着,我也会难受。”她眼眸里倒映着司徒尧阴沉沉的样子来。 起初华昀婉不以为意,可时间越长,华昀婉便越可以从司徒尧的眼神里读到他的沉重。 鹭山历经叛乱,她在风雨里生子,与敌军对抗, 又被人逼着写下和离书,而司徒尧并没有及时赶回来,将她一人扔在了风雨里。 没有赶回来不说,华昀婉拖着刚刚生产后的身体又在浮隐塔为了劝阻他不要冲动,淋了一场春寒时的雨。 又为了他的药殚精竭虑,直到后来倒下。 他觉得自己失信在前,拖累她在后,真不是个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谁让你们逼华昀婉的,谁允许的! 在北齐乱象后,与北漠关系需要成为彻底的盟友,根本不敢有新的动荡, 这再次令他无法直接制裁北漠公主,也清楚这一切又与崇庆帝有关系。彡彡訁凊 他眼睁睁看着华昀婉受了欺负,却还没有机会去为她出气,他在心里憋着呢。 所以他在王府里拼命的照顾她,补偿她,连上朝都不去了,但却觉得难以抵消心中的恨与悔。 司徒尧阴冷的笑了笑: “华昀婉,我站在人间以后,不能用地狱里的方式为你出口气,你后悔了吗?” 华昀婉睁着澄明的清眸: “我不后悔,因为现在的你不是一头滥杀的恶狼,你明白权衡再三,平衡利弊。 你明白自己有责任,有担当,这是好事。” 司徒尧冷哼一声:“没骨气,我要是你,就立马挑唆自己的夫君为自己出口气。” 华昀婉捧着司徒尧的脸: “可我就是我,绝不会挑唆你做任何事。会伤害到你的任何事,我都不愿去冒险。” 司徒尧将她按在贵妃榻上,将三千青丝顺了顺。 手掌捧着水从她头上温热的淋下,动作温柔至极:“可司徒尧也是司徒尧。” 话完,他脸色瞬息而变,一股戾气开始散出。 刀锋般的薄唇扯了扯,露出狼的森森獠牙来。 几日后,司徒尧上朝去了。 他一身金色云龙朝服一步一步走向朝堂,心中极为不屑。 什么人间地狱,事情能解决便解决,解决不了,那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图个快意。 司徒尧一手攥着皇家宗室长老的前襟,一手将卷轴摊开: “谁让你将华昀婉除名的,本殿同意了吗?” 宗室长老颤颤巍巍的说:“皇上的旨意,老臣不得不遵旨啊。” 司徒尧从笔架上取了笔,在砚台里蘸了蘸: “加回去,趁本殿现在还有耐心。写,北齐皇太弟司徒尧正妻,皇储妃华氏昀婉。” 宗室长老一头的白发,马上都要入土的人了, 现在居然被一个晚辈揪着前襟威胁,连连摇头,简直目无尊长啊。 “皇太弟殿下息怒啊。 即便老臣给您加了回去,只要皇上与太后那边不认,没有凤印与玉玺同时盖上, 这诏书不曾留档,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华氏都入不得祠堂供奉的。 而且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来来回回的要走很多流程,礼部那边也要去很多次的。” 司徒尧的耐心已被消耗完,狠戾双目一横: “华昀婉写和离书时你们怎么没说流程复杂,一写就认? 本殿来此是叫你听话办事,不是听你讲道理的。 你办得成就办,办不成现在就去死。” “殿下饶命啊,皇室宗族流程复杂,老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 但玉玺和凤印,缺一不可。 要不您去甘露殿找找皇上,玉玺一盖,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老臣。” 宗族长老委屈啊,要不是皇帝在中间,他何必如此为难? 司徒尧松开了他的前襟,一路走去了甘露殿。 崇庆帝抬了抬眼皮看了司徒尧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折子上,淡声道: “今日朝堂你没讲几句,现在来甘露殿做什么?” 司徒尧:“玉玺拿来用用。” 他走到龙案前,将宗室长老写的卷轴摊开, 华昀婉的名字已经加好了,只要崇庆帝的玉玺一盖,皇祖母那边倒是很简单。 崇庆帝面色沉了沉: “华昀婉本就配不上你,现在这般正好。 未来你将会有新的皇储妃,北漠公主就是你的良配。 华昀婉生的儿子,以后就养在公主名下,依旧是你的嫡子。” 司徒尧双手撑在龙案上,舔了舔那尖利的虎牙,直勾勾的看着崇庆帝: “你后宫那么多女人,多娶一个也不多。 我王府不同,多一个女人都嫌多。北漠公主万般好,你自己娶便是。” 崇庆帝一把扔了手中的朱砂笔站了起来,怒目道: “司徒尧,你要想坐稳你这储君之位,与北漠联姻是唯一的路。 皇权,要想彻底的与世家一争将世家打垮,那么北漠的军需资源,就必须攥在你我的手中。” 司徒尧将手臂从龙案上移开,直起了身子,比崇庆帝还要高出大半个头。 他垂眸看皇帝一眼:“那我就去杀了北漠公主。” “司徒尧,你又在发疯是不是?”崇庆帝怒喝道。 司徒尧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笑了笑:“谁让你们逼华昀婉了?” “谁允许的!” 他面色从漫不经心的微笑一下子暴怒燃火,震吼之声回荡在整个大殿,阴狠又带着极重的戾气。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阿尧,你将朔儿抱回来了吗 王泰与众太监宫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这皇太弟殿下的脾气依旧是惹不得。 崇庆帝眼底的怒火也开始汹涌:“司徒尧,别逼朕。” 司徒尧眼皮抬了抬,阴沉笑着: “你也别逼我。你是不是在背后暗示了北漠公主,在鹭山温泉行宫暗杀华昀婉?” 崇庆帝脸色僵了僵:“杀一个世家女,朕还需暗示人?” 司徒尧:“你觉得我脑子很蠢? 北漠公主逼她写和离书不过是下下策,按照常理,她应该是去杀人的。 只有人死了,才会彻底解决麻烦。” 华昀婉不愿将事情闹大,挑起北漠与北齐的不和,所以特意将拓跋淑敏让自己吞毒这件事掩盖了过去。 可司徒尧的脑子早就想到了,这拓跋淑敏若不是得了皇帝的旨意, 她一个北漠公主,安敢谋杀北齐皇储妃? 崇庆帝:“华昀婉到底有什么好的? 一个世家流落在外的孤女,又是一个琵琶女,你看上她什么了? 堂堂北齐储君,居然还去给女人伺候月子,你要不要脸? 司徒尧,你是储君,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子弟,你脑子里面到底有没有江山社稷?” 司徒尧:“我脑子里,只想为她出气!” 崇庆帝一掌拍在龙案上: “早知你眼里只有女人,朕不就该答应太后将她娶进来狐媚司徒家的血脉。” 司徒尧狠戾的眉眼阴沉着:“你不将我生出来就没这血脉,一了百了。” 父子二人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是这样的局面。 对峙良久,崇庆帝缓缓坐在了龙椅上,嘲讽的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你是朕的儿子,你心底想什么朕全都清楚。 你在恼恨,恼恨自己不能杀了北漠公主,若能杀,你早就去了。 杀了那公主,北齐与北漠便会彻底反目,如今的北齐根本没有恢复元气,两国又因一个女人的委屈而交战,胜负悬殊。 你可舍不得你心爱的人成为北齐百姓唾骂与历史书就的罪人,对吧?” 司徒尧一脚瞪在崇庆帝的龙案上,沉重的金丝楠木龙案都晃了晃。 他身体微微前倾,龇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别再动她,我就说一遍,最后一遍!” 他说完转身就走。 崇庆帝在他背后说了一句:“南梁质子萧别晏逃了,你知道的,这意味着什么。” 司徒尧身形顿了顿。 崇庆帝缓缓从龙椅边上走了过来: “叛乱爆发以后,萧别晏趁乱逃走,听说人已经抵达南梁了。 此人城府极深,野心不小,他的回归,一定令南梁朝廷掀起腥风血雨。 现在北齐受了重创,元气很难一时之间恢复,一旦萧别晏开始攻伐北齐,北漠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司徒尧回身看着崇庆帝:“北漠难不成与南梁还有勾连?” 崇庆帝:“不,是看北漠想不想分一杯羹。 若南梁攻伐北齐,北漠若为盟友,自当助力; 若为敌人,与南梁一南一北夹击北齐,瓜分南北,等着北齐的可就是亡国了。 所以朕执意要你娶北漠公主,就是防着南梁的后招。” 司徒尧漆黑的墨眸里染了熊熊怒火: “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靠关系维护出来的。 若遇战事,我即刻领兵出战,但北漠公主,我绝不会娶。” 崇庆帝神色震了震,他遥想起当年的丹云,好似也说过这样的话。 当年他刚刚登基,皇权不稳,朝野各方势力逼迫他纳世家女为嫔妃。 可丹云说,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服就战,她愿意为了自己去镇守北疆。 事态的发展不可控,最后自己还是納了三宫六院, 万幸的是,丹云不必去北疆与自己分离,不幸的是,自己也将她给弄丢了。 他半白的两鬓泛着些许银光,看着司徒尧离去的身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李丹云的儿子啊,太像了。 司徒尧策马回了王府,路上蒙江问:“殿下,娘娘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司徒尧淡声道:“不必了。”有皇帝拦着,那一道道流程,没个一年半载根本走不完。 蒙江有些诧异:“那娘娘的身份遭人诟病该如何是好?” 司徒尧阴沉着脸:“诟病,那大可以来试试。在北齐,华昀婉的身份本殿说了算。” 比起皇室的身份,在司徒尧眼里,华昀婉是他妻子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昭告天下。 回到王府,华昀婉站在王府门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阿尧,你将朔儿抱回来了吗?” 司徒尧神色毫无波澜,顺嘴反问:“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司徒尧,你有儿子这件事不会忘了吧? ??? 谁? 你说是谁! 若浮站在华昀婉的身后,瘪了瘪嘴,天哪,这是什么爹啊,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忘了。 华昀婉敛了笑意,正色相望他: “司徒尧,你有个儿子这件事,不会真的忘了吧?” 她本来以为司徒尧去上朝后,会直接去建章宫将孩子抱回来的,结果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有点生气…… 司徒尧反应过来,正色道:“哦,皇祖母不肯给。” 华昀婉:“为什么?” 司徒尧一本正经的说:“孩子太可爱了,皇祖母说再留他几日。” 华昀婉只好点点头: “那好吧……可是我有点想他了。当时生下他就让若休将他带走了,想来很是愧疚。” 司徒尧:“先让他在建章宫尽孝。” 华昀婉:“……” 他才两个月,尽什么孝? 蒙江与站在华昀婉旁边的蒙雪相互对视了一眼,凭着多年的血缘默契,懂的人都懂。 司徒尧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是说要放风筝吗,我回去给你做一个。” 华昀婉耷拉下脑袋,有些神情恹恹。 他牵着她的手,在王府花园里慢慢走着: “婉婉,明日我就将王府的地契给你,包括我所有的一切。” 华昀婉停下脚步看着他:“是恢复身份的事情受阻了,对吗?” 司徒尧点首。 她释然的笑了笑:“若是皇帝的意思,那肯定是要受阻的。” 司徒尧敛了轻松神色,严肃的盯着华昀婉: “我告诉你华昀婉,你别以为没这身份捆着你了,你就可以有二心!” 华昀婉:“???”二心? 司徒尧伸手揽过她的背抵在自己的胸膛,咬着牙道: “咱们孩子都有了,铁板定钉的夫妻之实,你敢因为没这层律法关系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看我不生吞活剥了你。” 华昀婉仰着头看着司徒尧恶狠狠的神色,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没懂……” 司徒尧背着手往前镜云湖边走去,一股无名火在他身上烧了起来。 华昀婉愣愣的看着后面的若浮,不知所措:“殿下为什么又生气了?” 若浮赶紧小跑过来,很有底气的说:“娘娘,这题我会!” 华昀婉也认真的看着若浮:“你快说。” 若浮道:“按照殿下的脑回路来理解的话,殿下应该是怕娘娘跑了……” 华昀婉狐疑的问:“我跑了,我跑什么?” 若浮认真分析着: “殿下他一定是觉得没有了皇室关系与姻亲的捆绑,娘娘您就自由了。 现在您与殿下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毕竟和离书都已经写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现在娘娘虽然也安安生生的在王府,可殿下还是怕娘娘一个不高兴就走了, 毕竟娘娘现在说要改嫁,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华昀婉愣了愣:“是我被皇室除名,该担心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吗? 我应该想想现在会不会被赶出去,无名无分了毕竟。” 若浮笑嘻嘻的说:“所以奴婢说,得用殿下的脑回路来理解。” 蒙雪在后面称赞道:“若浮,你进步了。这等脑回路,我等真拐不过来。”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立在镜云湖边的背影,虽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她一直以为司徒尧这么做,是为了恢复自己皇室的身份,让自己不至于无名无分,可现在看来,自己好像完全想反了。 司徒尧回身吼道:“华昀婉,你个子矮走得慢,还不快跟上?” 华昀婉唤退了众人,提着纱裙的裙摆就跟了上去。 她拉着司徒尧的衣袖,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最该担心的人是我啊?司徒尧,是我被皇室除名,不是你……” 她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人,觉得司徒尧的怒火总是烧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司徒尧眼神阴沉沉的扫了她一眼:“皇室身份算个什么东西?我的身份,你给了吗?” 我的身份???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其实男人的快乐很简单 华昀婉:“……” 司徒尧:“你嫁入王府的第一日写休书,生孩子的时候写和离书。华昀婉,你想上天?” 华昀婉:“……”彡彡訁凊 这个人真的挺记仇,且不问缘由的记仇。 司徒尧:“抛夫这件事,你做得极好。” 先给华昀婉把这十恶不赦的罪名给定下,看她如何狡辩。 华昀婉怔愣着:“我……我都是迫于局势,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写休书那是为了保命,第二次是为了救人,没做错啊。 司徒尧伸手轻轻钳住她的下巴,高大修长的身形笼罩着她:“那你说,现在我是你的谁?” 华昀婉想了想,是啊,现在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想了半天,她认真的说:“我孩子他爹。” 司徒尧拧了拧眉,很明显对这个关系的定位不满意,沉声道: “华昀婉,你最好是用你那不太灵光的脑子想好了再说。” 华昀婉又认真的想了想北齐的习俗与律法,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义。 “嗯……是啊,咱们现在的关系,的确有点不好定义。直白一点,就是没有关系。” 司徒尧将手重重甩下背在身后,瞪着她:“要不咱们一起跳湖里想想,给你洗洗脑子?”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人,觉得有些好笑。 司徒尧:“老子被你抛弃两次,你关心过我吗?” 他一把将华昀婉拉进自己的怀里圈着,将脸放进她的颈窝,伸出狼牙咬了她脖子一口。 华昀婉笑着:“你咬啊,再尝尝我的血,看能不能给你解渴。” 他是咬了,不过没用力。 司徒尧将她横抱起来,悬在镜云湖的岸边: “快说,我是你的谁,要不然就将你扔进湖里喂鱼。” 她伸手勾着司徒尧的脖子:“好了,我不逗你了。 你是我的夫君,这个名分我还是要给你的。 无论北齐律法承不承认,我们都是天定的夫妻。” 司徒尧冷哼一声,这才唇角扬了扬。 “只是以后死了,咱们不能放在一起。 你在皇家的宗祠里、帝陵里,而我呢,就在王府做花肥吧,看看子孙后代的故事。” 华昀婉在心里这么打算着,至少也还是要挨着亲人。 司徒尧牵着她的手,走在阵阵梨花桃花飞扬起的花瓣雨里,粉白花瓣飘落在二人肩头与发梢: “皇家宗祠有什么好,一个破庙罢了,我也跟着你在王府里做花肥。” 华昀婉友善且谦逊的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样会不会有点污染土地?” 司徒尧狼目淡淡瞟了她一眼:“你再说一遍?” 二人的笑声在王府的花园翠林里断断续续传来,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吵嘴, 但就是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让人听了有些抓心挠肝。 若浮瘪了瘪嘴,好的,是她自己该死,下次让翠微跟在后面。 她可不要再听下去看下去了,怀春少女可见不得。 以至于她觉得最近从翠微手里换来的话本子也不好看了, 与殿下和娘娘相比起来,躺在书本里的文字哪有眼前的人来得鲜活。 蒙雪隐在树林里,看了看蒙江:“以后殿下和娘娘的子子孙孙可能会睡不好觉……” 蒙江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是,不仅如此,整个王府可能都睡不好觉。” …… 春日正浓,之前司徒尧从问仙楼里绑过来的厨师,有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 做了一些桃花糕来,味道鲜甜清香,很得华昀婉的喜爱。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浮光锦长裙坐在树下的躺椅上,阳光拓印树影,留下斑驳阴影。 皙白如月的面容上泛着一层淡淡光晕,白得发光,气色大好了。 卷翘密集的鸦羽间嵌着一双极美的眼睛,澄明清透。 司徒尧将她玉簪取下,散了一头的青丝飘下。 华昀婉就躺在司徒尧的双腿上,他正在用木梳缓缓给她梳头。 若浮说,常用檀木梳梳头可以刺激头部穴位,缓解华昀婉的头痛。 这话,司徒尧记住了。 华昀婉柔声说:“翠微与我弟弟陶戎的婚事,我想这几日就给他们办了,不能再拖了。” 司徒尧:“你说了算。” 一片桃花花瓣飘落在司徒尧的鬓边,她顺手将花瓣捻起放在阳光下,虚眼看着: “人生漫漫,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能成全的事情就要尽快的成全。 我希望我那单纯得有些傻乎乎的弟弟可以幸福,翠微也是一个简单的人,两个简单的人在一起,会很快乐。” 司徒尧捏了捏她的脸,眼神玩味的看着她:“那你我呢?” 华昀婉想了片刻后道: “我们的快乐又有所不同。深渊需要一段月,月也需要一处渊来落脚,彼此照拂。” 司徒尧挑眉,深邃漆黑的眼里多了一丝欲念:“其实男人的快乐很简单。” 华昀婉:“……” 又开始了,这几日,他似乎走不出去那个话题。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脸红做什么,这是自己家 他伸出手掌圈住华昀婉的脸,猛地勾下身子吻在她的唇上,华昀婉躺着的身子都绷紧了。 这是在树下,室外,周围有仆从,暗卫……她要脸啊,能不能换个地方,换个月黑风高的时候嘛。 司徒尧邪气的笑着:“你脸红做什么,在自家王府,就要玩儿得开。” 她可玩不开……彡彡訁凊 华昀婉提醒他:“你要不要去看看折子,书房里都堆得有半人高了。” 司徒尧:“折子哪有人好看?” 华昀婉赶忙从躺椅上起来,司徒尧又将她拉回了怀中紧紧的圈着。 两人耳鬓厮磨,华昀婉在他炙热的胸膛里呼吸有些困难。 司徒尧自带戾气的眸里只专注一人的倒影,一股欲念疯狂滋生。 可这是为什么啊,怎么抱都觉得不够,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他就想沉沦,就想深陷,就想拼命的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司徒尧,不能在这个地方……” 华昀婉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小到快听不见。 他邪气上扬的嘴角勾勒一丝蛊惑的弧线,前襟衣衫缭乱不堪,露出饱满、肌理分明的胸肌。 司徒尧有力的双臂将人抱着往屋内走去,谑道:“还挑起来了。” …… 良久,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星月悬挂天际,微风徐徐拂过梨花林,带下阵阵雪色的雨。 华昀婉才从床上下来,有些疲累。 她饮下一口热茶后问: “我弟弟的婚宴你要去吗,可能时间上有些不太恰当,陆陆续续要耽搁一日。 你书房的折子已经从半人高垒得有一人高了,去了指定回来又要熬到半夜。” 司徒尧在卧榻上闭着眸,懒洋洋的道:“去的人多吗?” 华昀婉回忆了一下,认真说: “陶戎近来的生意做得挺不错,在京华城的酒楼产业里已经小有名气了,想必他现在应该结交了不少商贾朋友吧。” 司徒尧睁开了幽深的眼:“商贾,都是些男人吧。” 华昀婉回眸瞧着他,一本正经:“应该是,毕竟京华城里经商的大多都是男子。” 司徒尧寒声道:“我去。” 他不去,谁知道他是陶戎的姐夫啊? 华昀婉看起来脑子不灵光又好骗的样子,不太安全,还是去吧。 由于陶姑姑去世不久,陶戎和翠微一致觉得婚宴需要从简,就在自家酒楼里邀请了一些亲近的人,乐呵一下就行了。 华昀婉也点头同意了,她还觉得陶戎长大了懂事了。 北齐这几日的天光极好,日日都是暖阳, 王府里百花绽映,雀鸟啼鸣,暖风吹来都是花香的味道。 华昀婉额间的凌霄花花钿,依旧是出自司徒尧之手。 挽了一个如春天一般温柔的堕马髻,云鬓上簪了几根翠绿且通体发光的翡翠簪子,用些许硕白的珍珠发箍点缀。 一袭青绿色绣着金色竹叶的浮光锦长裙裁剪得当,将玲珑有致的身形映衬得婉约动人。 姣好明媚的容颜之上,嵌着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司徒尧头顶的金冠簪着华昀婉的那支佛簪, 身上的墨绿色金丝竹叶纹丝绒长袍,也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 二人并肩而行,翠绿身影穿过重重粉白嫣红的花林。 花弄影大清早的就在王府门前等着,神情恹恹的说: “皇太弟殿下,今日终于舍得将昀婉放出来了?” 司徒尧抬眼看着花弄影:“花老板,百花深处让你很闲?” 华昀婉走过去拉着花弄影的手:“好久不见,弄影姐姐。我出不来,你也不来看我。” 华昀婉吹垂了一下嘴角。 花弄影冷哼一声:“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你家殿下拦着所有人,闭门谢客,说打扰你休息。 我想着我能打扰你个什么,多半是你家殿下怕咱们打扰到他吧 殿下整日就和你腻歪,百花深处的客人日日都谈论。” 华昀婉眉眼弯弯的笑着:“那咱们坐一辆马车吧,叙叙旧。” 花弄影摆了摆手,得意的说:“算了,我自个儿有马车。” 抬眸,鲁国公府的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 华松涧从马车上下来,笑道:“弄影,上这儿来。” 花弄影开心的走了过去,华昀婉愣了愣: “何必在我家门前炫啊,直接将马车开去百花深处不行吗?” 花弄影回眸笑道:“我故意的。” 华昀婉:“……”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华昀婉,你说谁是狗? 司徒尧走了过来: “花弄影带着百姓寻到了解除瘟疫的那七味药材,功不可没,朝廷将破例封她一个女官做。” 华昀婉惊喜的道:“那弄影姐姐会很开心了。身份变了,她与三哥的事就好办了。” 一行人的车马在陶戎的酒楼前停了下来,慢慢走入大堂。 由于没有长辈,长姐为母,华昀婉与司徒尧就做了这场婚事的主理人。 不过陶戎却是惊讶的,他本以为自己这样的身份,华昀婉亲自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没想到当朝的皇太弟殿下也会来,有些受宠若惊。 陶戎翠微身着鲜红色的喜袍行过大礼后,华昀婉叮嘱了几句便开宴了。 开宴前,花弄影拉着华昀婉在一边有说不完的话, 司徒尧与华松涧则在另一边猜着二人到底会说什么,却不能靠得太近。 华松涧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司徒尧:“殿下,您和我妹妹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和离书的事情,现在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司徒尧沉了沉眉:“夫妻关系。” 华松涧:“北齐先祖虽为游牧民族,但几百年衍变下来也算是个重礼法的过国家。 如今和离书已经成了定论,我妹妹一直这么没名没分的在您府上,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 “华大人在工部,还关心起礼部的事情来了?华昀婉没名没分,我就有了?” 华松涧愣了愣,怎么皇太弟的面色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想来殿下也是有些不容易。不过……” “不过什么?”他阴沉着脸色。 “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情问的人会越来越多,问得多了您也生气,我妹妹也会委屈,保不齐父亲母亲为她另择夫婿。” 华松涧说完凑近了司徒尧的耳边小声说了半天,直到司徒尧的面色豁然开朗,一除乌云。 司徒尧将眸光落在了对面华昀婉的身上,漆黑的眼带着些许笑意。 花弄影拉着华昀婉的手攥着,神色有些忧心: “你在鹭山的事情听着都令人胆寒,可如今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局面。那你以后如何打算?” 华昀婉微垂下凤眸:“我在等一个人。” 花弄影:“云姨?” 华昀婉摇首:“不是的,事情远没有你想得那般轻松。 也罢,今日是陶戎的大喜日子,咱们说点开心的吧。” 花弄影有些担心华昀婉,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憋着心事,还不告诉她,可能真的有些不好解决。 “可你家殿下心底是有你的,你别担心,任何人都赶不走你。 要说怕的是他吧? 翠微方才在洞房那边都告诉我了,你家殿下可真是紧张你,居然怕你跑了。” 花弄影是真的不理解司徒尧这样的脑回路。 华昀婉靠在窗前,柔声说着: “我幼时在桃花村捡到过一只小狗,捡到它的时候都快死了。 养了几日觉得很面熟,原来是被村里的一户人家给抛弃了,因为太穷了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来养它。 可我也没多少粮食,所以每顿饭就悄悄剩下几口来喂它。” 花弄影也记得:“我知道那条小狗,你养了很多年,走哪儿都跟着,甩都甩不掉。” 华昀婉浅浅笑着:“是啊。 后来那年闹了饥荒,家里真的太穷了,我自己都快饿死了,不想小狗跟着我一起死,所以就将它放回了林子里,让它自己捕猎。 可是它却觉得是我抛弃了他,呜咽着久久不肯离去,赶走都不行。 那小狗还落泪,我着实不忍心了,就勉强养着。 后来这小狗就有了阴影似的,我走哪儿都跟着,日夜不离,紧紧相随。” 花弄影言简意赅的问:“你到底是在说狗还是在说人?” 华昀婉:“我是在说,被抛弃过的一次的人或者动物,大多心底都会有阴影。 你们都说司徒尧在和离书这件事上脑子有些不正常,但后来我想了想,不是他不正常,是被抛弃的阴影跟随了他太久。 幼时冷宫遭亲人弃; 长大后变为一把在黑暗里做尽屠杀事的匕首,遭世人弃; 好不容易渐渐在飘荡的世间开始慢慢落地生根时,又遭遇了一封和离书, 虽然我是被逼写的,但却令他心生不定之感。” 花弄影眼神有些钦佩了,众人都觉得司徒尧脑子不正常的时候, 只有华昀婉可以窥见他在深渊的内心,也只有华昀婉可以如月光一般抚慰他内心的动荡与不安。 她凝望着如月一般沉静的华昀婉: “世人皆知殿下待你已是宠上了天,可世人不知,你是担得起他对你的好的。” 华昀婉笑着: “我不想我的小狗再被抛弃一次了,他想要的所有的安心的感觉,我都会满足他。” 花弄影与华昀婉二人站在酒楼的二层窗边聊天,没注意到楼底下的院子里站了什么人。 一声怒吼传来:“华昀婉,你说谁是狗?”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以后就对着你一个人说话好不好 司徒尧站在院子里仰头怒目瞪着她,方才所有的话都被他给听见了。 虽说其余的几句话还算入耳,但“小狗”二字,着实侮辱人。 华昀婉连忙探出身子向下望去,解释道:“阿尧,我没说你,你要相信我。” 花弄影在一边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翻:“你的解释,看起来苍白无力。” 华昀婉头痛的道:“他怎么学会尖着耳朵听人聊天了啊……” 太磨人了这个人,一会儿还要好好哄一下才过得去。 木质的楼梯微微震动,陶戎引着一位贵客前来介绍给华昀婉认识。 “姐姐,这是江愁沉,江郎。 上次我在山林被蛇咬,就是这位兄台救下了我。 尔后我与他相熟,现在是极要好的朋友。” 陶戎开心的说着,非常郑重的将江愁沉介绍给哈华昀婉认识。 华昀婉转眸看向江愁沉尚未说话,他便笑着提前打了招呼: “不用介绍了,原来竟是这般的有缘分。” 是啊,华昀婉救下了江愁沉,江愁沉又救了她的弟弟,说来还真是挺巧的。 江愁沉道:“原来陶戎兄弟的姐姐居然是鲁国公府的七小姐,咱们的缘分可真是不浅,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陶戎有些惊喜:“之前也没想起这茬,既然都是相熟之人,那也不用介绍了。” 他看着华昀婉:“姐姐,江郎时常带着不少客人来我酒楼里吃饭,这酒楼的生意多亏有了江郎。” 江愁沉浅灰色的袍子微微浮动,苍白的面容上下巴依然尖俏,今日一直带着微笑,是真的很替陶戎开心。 他是喜欢陶戎这个人的,简单善良。 与他说话从不需要动心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时常在陶戎的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经常都到了打烊的时候他依旧未曾离去。 陶戎也不会催他,就是一旁陪他说说话。 有一次实在是很晚了,陶戎还背着他走过两条长街,他又不敢轻易说自己是鲁国公府里的人,所以陶戎就将他带回了陶家的小院。 华昀婉也有些惊讶:“你都救下我亲人两次了,江愁沉,我还没认真谢过你呢。” 上次司徒尧解药的事情,她也还没来得及谢谢他。 江愁沉手里划拉开折扇缓缓扇着,扇子底部坠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白玉: “一切都是七小姐的善缘果报。您当日救下我是因,后来我还报,这是果。” 说完他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七小姐,鲁国公夫人已经去普觉寺好几日了,您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吗?” 他也不叫华昀婉姐姐了,现在他认为七小姐这个称呼更为合适,她不再属于任何人。 华昀婉随便找了一个祈福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司徒尧阴沉着脸从楼底下走了上来,寒声道: “什么七小姐,她是什么身份还需本殿重申?” 他步伐虽是漫不经心,但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冷冷的扫视着江愁沉。 江愁沉收了手中的折扇,拱手行礼:“草民参见皇太弟殿下。” 司徒尧不曾叫他免礼,半垂下眼眸:“鲁国公的人。” 江愁沉答:“回殿下,是。” 司徒尧紧绷着下颌:“你方才叫她什么?”他眼睛朝着华昀婉看了看。 江愁沉抿了抿唇,低声答:“皇储妃娘娘。” 司徒尧收回幽冷目光,抬臂唤退众人。 华昀婉依旧站在窗边,歪着脑袋看了看司徒尧:“你怎么了,又是板着脸。” “这人不懂规矩。”司徒尧淡声道。 华昀婉靠在司徒尧坐下来: “上次你染疫,那解药还是江愁沉送来的呢,想必也是费了周折的, 他还让我不要告诉旁人,肯定是没拿着去孝敬华秉章,偷偷给了我。 再有,他之前还救过陶戎,算是对我们有恩。” 司徒尧阴沉的凝望她:“华昀婉,你想去报恩?” 华昀婉:“我没有……” 司徒尧扭头过去盯着前方,幽冷的眸光缩了缩。 她静静坐在他身边,将头歪在他肩膀上: “我以后就对着你一个男子说话好不好,你别紧张。” 她知道司徒尧如今心底的情绪,她想安抚他心中的慌张。 司徒尧满不在乎的道:“谁紧张?”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后来有条小狼狗很幸运呀,被我捡到了 华昀婉看着嘴硬的司徒尧也是没有办法,斜睨了他一眼: “我紧张啊,我很紧张,怕你生气了将我赶出王府。” 司徒尧松了眉心,谑道:“知道就好,得听话懂事,自然就能安坐本殿的王府。” 华昀婉听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看了他一眼。 “对了,你方才说谁是狗?”司徒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就知道这个坎儿,不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 华昀婉咽了咽唾沫,低声道: “我那只是个比喻,没说你是狗。 不过我从前的确养了一只曾被抛弃过的小狗,后来它很依恋我,做什么都守着我,我走哪儿它都跟在一起。 被抛弃过的小动物,是最怕再遭受一次抛弃的。” 司徒尧侧过自己的眉眼,暗了暗: “如它一直被丢在黑暗里游荡也倒还好,若见过一次光,又被抛弃一次,那便必比死更难受了。” 华昀婉看着他有些暗沉哀伤的神色,心揪了一下,她知道这话触动到司徒尧,让他有些难过了。 她伸出柔软的玉掌,温柔的摸了摸司徒尧的头,浅浅笑着: “后来有条小狼狗很幸运呀,被我捡到了,我很喜欢他,绝不会抛弃他。” 司徒尧看了一眼华昀婉:“你方才摸我头的时候,是不是把我当狗了?” 这话说完,其实他的眼眶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 华昀婉睁着皓月清亮的眸子,里面就有微光: “是啊,你就是我的小狼狗,哦不,大狼狗。” 司徒尧眉眼有些动容,伸手钳住她后颈带往自己胸前,用力的朝着她温软的嘴唇吻了上去。 做她的大狼狗…… 嗯,也行。 司徒尧漆黑眼神变得宠溺无边:“以后私下准许你这么叫,在外边就不行了。” 他还是要点面子的,毕竟也是北齐的皇太弟。 华昀婉笑着:“那我私下是不是还要去给你找根绳子?” 司徒尧抱着她,薄唇的弧线深了深:“你要喜欢这样的玩儿法,咱们晚上也可以试试。” 他龇牙笑着,那玉白的虎牙顽皮又邪恶。 华昀婉:“???” —— 江愁沉安安静静的离开了陶戎的婚宴,由于多饮了几杯薄酒,脸上捎带红晕。 他已经为自己新买了一处湖边的小院子,屋子不大,但环境幽静。 推门便是湖,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亲自为这处小院子,自己的第一个家取了一个名字:明月居。 他本心向明月,奈何早已堕地狱,光是照不进来的。 门一推,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拧了拧眉心,瘦弱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显得有些干枯萧瑟: “华瑜,你是如何进来的?” 华瑜跷着二郎腿,靠在软椅上: “父亲说你在外买了一处院子,以后就不在鲁国公府的幕僚院子里住了。 我差人找你好几日,你都避了过去,没办法,自然是我勉为其难的来找你了。” 江愁沉的酒醒了一半,眉眼阴鸷下来: “勉为其难的来找我,就是将我的门锁给撬了? 华瑜,你好歹是世家小姐,深夜造访男子居所,怕是不太好。” 他的态度也比从前强硬了一些,这个华瑜,他觉得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华瑜一双含水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江愁沉,媚声道:“可是江郎,我想你了。” 江愁沉向后退了几步: “萧别晏已经回到南梁了,等他登基做了皇帝,就要兑现给你家的诺言了。 小姐未来将飞入天阙,在这之前,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华瑜冷笑:“谁知道他能不能登基啊,在没有登基之前,我自己找乐子不行吗?” 她一步一步朝着江愁沉靠拢,微眯着双眸,神情妖媚。 不过她没有穿什么淡色衣裙了,而是着了一身嫣红色的长裙,艳丽无比。 江愁沉面色更兼苍白了,额角青筋直冒: “京华城里的秦楼楚馆有很多,你何必次次找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终有一日,这天下再无人敢辱我半分 华瑜缓缓顿住了自己的脚步:“江愁沉你说什么呢?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她神色有些不对,似乎是有些难过。 江愁沉别过她,转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尽快离开吧。” 华瑜回身盯着他:“你喜欢华昀婉,是吗?” 他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缓缓将茶水送入自己的口中。 江愁沉敛了面容上的所有神色,面无表情的看着华瑜:“皇太弟殿下的女人,全北齐无人敢觊觎。” 华瑜走了过去,双手从背后环住江愁沉的窄腰,将脸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哦,是吗?那你为何要从鲁国公府偷药,去救皇太弟啊?” 她阴森的笑着,耳侧清晰的听见江愁沉瞬间变快的心跳声。 江愁沉极淡的眉毛紧了紧,暗黑的眸眶里只剩下惊恐。 这件事莫说前程,会足以要了他的命。 “怎么,怕了,说不出来话了?”华瑜走到他的面前,戏谑的看着他。 江愁沉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那就请华瑜小姐,亲手结果了我。” 华瑜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手里有了证据,自己不用狡辩。 华瑜接过匕首在手里把玩着:“怎么不解释一下?司徒尧明明就是要死的人,你为何要救?” 话完,华瑜将匕首划过了江愁沉的手背,鲜血缓缓流下。 江愁沉颤了颤声:“司徒尧不能死。” 华瑜:“为何?” 江愁沉:“他死了,与鲁国公府对立的世家可就没人对付了。” 华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不是为了华昀婉?” 江愁沉细长苍白的指尖抚上华瑜的脸颊,挑了挑眉梢:“自然,华昀婉哪有你有风情啊。” 可是华瑜还是有些怀疑,她警惕的道:“那你为何不告诉父亲? 江愁沉,你应该知道背叛鲁国公府的下场吧?暗渠手眼通天,你别有其余的心思!” 江愁沉轻笑:“若你父亲思考再三,拖延了时间,司徒尧死了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苏家没了,不也是司徒尧的功劳?” 华瑜盯着他许久,似乎自己从来都看不透江愁沉的内心。 他一会儿抗拒自己,一会儿又朝着自己笑,一会儿又阴森森的凝望自己,一会儿又与她云雨。 可就是窥见不到江愁沉最真实的情绪,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将手臂间的水袖套在江愁沉的脖子上勒着,面露凶光: “我告诉你江愁沉,你别忘了自己低贱的过去。 是谁给你了一身富贵荣华,是我,我才是你的天,你的主子! 你救司徒尧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我如何对父亲说。” 江愁沉嘴唇有些颤抖,他虚眼看着华瑜,将眼底的波涛死死摁住。 华瑜阴笑着:“你是一个要功名前程的人,心底要少些杂念。 你最好是对华昀婉没有其余的心思,若我知道了,就将这件事捅出去,毁了你,也毁了华昀婉。” 江愁沉眯了眯眼,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鬼魅,手背的血滴答滴答的掉入地板。 他攥了攥手掌,颤声道:“我没忘记过去,一刻也没有。” 他没忘记的,是那个寒窗苦读十年后高中状元却被人调换试卷的自己; 他没忘记的,是那个在华瑜身边活得像畜生一样的自己; 他没忘记的,是那个为了前程做尽一切坏事的自己。 他太脏了,从心到手,从里到外,脏透了。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华瑜。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强大起来,足以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江愁沉笑了笑。 华瑜满意的笑了笑:“好,等你强大起来,我就可以不去南梁了。” 她瞥了一眼手背滴血的江愁沉,扫了兴致:“过几日我再来找你吧,你好好养伤。” 江愁沉看着华瑜离去的背影,脸色清冷到了极点,眸眶里有着浓浓的恨意,喷涌而出。 脚边跑来了一只小白猫,乖顺的蹭了蹭他的脚,娇声的叫了几声,似乎在安慰他。 江愁沉将才养的小白猫抱在怀里许久,阴柔眸光凝成一根根淬毒的银针: “别怕,终有一日,这天下再无人敢辱我半分。” 第三百四十章 你要想要,我可以满足 华昀婉看了看垒了一桌子的奏章,还有不断从中书省送来王府的折子,司徒尧整个人已经被淹没在折子堆成的深渊里了。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东宫太子不在的时候,司徒尧要一力承担下储君的所有。 她心疼的看着他,起身走到司徒尧背后给他捏着肩膀: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蜡烛都点完两根了。” 司徒尧目光没从折子上移开,淡声道:“你要想要,我可以满足。” 华昀婉勾下身子,将耳朵放在他侧脸边想听听清楚:“什么?要什么?” 司徒尧邪笑着:“你催着我休息,不是那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 华昀婉:“……” 不是,真不是。 司徒尧一把将华昀婉拉了过来坐在自己怀里,一手拿着折子看着: “要不你先去睡?” 她再不去睡,他可没心思看着折子了。这种枯燥无味的东西,越看越心烦。 嘴上说了这句话,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华昀婉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我再等等你。” 她目光落到司徒尧手写的字上,那墨迹苍遒有力,笔锋如刀,张扬霸道。 都说字如其人,看来还真是这样。 她又细细看了他写的字句,说话口吻还是嚣张霸道,不过辞藻间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用词言简意赅,公文书就能力规范,直抵问题核心,会提出自己独有的见解与解决方式。 司徒尧的变化真的挺大,大到令她震撼。 “我本以为你需要两三年才可以有这样的变化,没想到才将近一年的时光,你就做得如此规范了。” 华昀婉赞许的道。 司徒尧漫不经心的合上一本折子扔在前边堆在一起:“都是华军师教导得好。” 华昀婉瘪了瘪嘴:“你好好说话。” “对了,有太子爷的消息了吗?”她关心道。 司徒尧:“京华平息叛乱后,我就已经派出高手前去探消息了,现在还没回来。” 华昀婉问他:“司徒尧,如果你母后还在人世的话,你会怎么办?” 司徒尧看了一眼怀中的她: “华昀婉,你脑子又开始生锈了?这个问题,最近你问过三次了。” 好吧,看来司徒尧是全然不信的。 她正想阖上眼睛靠在他胸膛上睡一会儿的, 眼角余光却落到书案左边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册子上,册子的封皮上没有写字,彡彡訁凊 但书页的边角处已经有些卷缩,看来是被人翻过很多次,也写过很多次的。 但这个白底金边,看起来有些精致的小册子华昀婉从来没见过,她有些好奇。 “你那个白色的小册子是什么啊,大小看起来像话本子的大小,但又没有书名。” 说着,她的手就要伸过去了。 司徒尧瞳孔猛缩了一下,伸长手臂将小册子扔得老远: “不是什么好东西,随记的一些兵法,完全不实用。” 华昀婉觉得有些奇怪:“你看兵法向来过目不忘的,从来不记这种东西。” 司徒尧将手中的墨笔放下,扭头看着怀中的华昀婉: “册子有什么好看的,我脱了衣服给你看个够。” 华昀婉拧了拧眉:“你现在转移话题的伎俩还是有些僵硬……” 她目光落到那地上的册子上,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一定是司徒尧的小秘密,见不得人的那种。 华昀婉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想去捡起来看: “你就让我看看吧,什么小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司徒尧一下子站了起来将她双手捉住,又将人按在书案上,浓眉翻腾着一股邪魅的山火: “华昀婉,你如果精力太旺盛,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在消除华昀婉精力这件事上,一直很有能力,也很有法子,更有自信。 毕竟,自上次那件事后,浮清池的每一间屋子都安置了榻,又软有宽大的榻。 …… 良久,他发丝缭乱的垂在她脸上,笑意深深的望着她:“还想看什么册子吗?” 华昀婉的头发梢都还残存着一丝温存的痕迹,她眼睛一闭一闭的,面颊两侧潮红,喘着气: “不看了,不看了……” 让她睡会儿吧,天塌下来也要睡会儿。 司徒尧见她安静睡去,眼角落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册子上。 连忙披了衣袍下床,将册子攥在手里,他看了看书房四周,思考着,到底藏哪儿合适呢? 司徒尧熬了一个晚上,折子依旧没看完,所幸华昀婉就睡在眼睛看得见的地方,还不算太难熬。 他中途都已经去上了早朝回府了,没想到这女人还在睡。 可这时,王府管家急匆匆的来了浮清池的书房: “殿下,请殿下速速前去接驾,太后娘娘突然驾临王府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你真的要把他在深渊里遇见的灯熄灭吗 北齐皇宫尚是还有一些血腥的味道没有涤荡干净,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深宫里依旧阴凉。 趁着崇庆帝早朝刚下,顾太后一路乘着凤辇到了甘露殿,这个地方,要是没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她作为后宫中人是不会驾临的。 她一把老骨头了,之前又染了瘟疫,这病其实还没彻底的好利索,可她有些忍不住了。 她必须来,问皇帝一个究竟。 崇庆帝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前边来请安: “母后,您有何事找朕,让人传唤儿子一声便是了。” 顾太后有些灰白的云鬓上簪着流光烁烁的翡翠,青绿的光有些寒凉,她沉声开口: “皇帝,你我是母子,说话不用弯弯绕绕。 哀家就问你一句,昀婉被逼写的和离书,明明就是权宜之计, 你为何真的就拿去过了一到皇族宗室,还走了一趟礼部与户部?” 崇庆帝明黄色的龙袖背在了身后,他转身坐回了龙椅,面色沉了下来: “前几日司徒尧才因这事大闹甘露殿,还没过几日呢,母后又来了。 你们二人到底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都要这么维护这个曾流落民间的孤女?” 顾太后眸光犀利了起来:“不是维护,是你让所有人都寒了心! 权王谋反,阿尧凭着几千禁卫军杀了回来,护住了你的江山; 昀婉临产在即却死守鹭山,保住你的母亲与后宫嫔妃、还有你的皇子公主们,他们夫妻二人是北齐的功臣。x 明明和离书就是一个幌子,你为何生生就真的让华昀婉被皇室除名?” 崇庆帝端着茶杯浅浅饮了一口,那彻底凉掉的茶水令他眉心一皱: “母后要说的,朕都明白。 在你们看来,朕无情无义,凉薄自私,可这件事但凡有一点办法,朕也不会出此下策。 母后身处后宫,朝堂局势并不清楚。 此次北齐受了重创,萧别晏逃回了南梁,故而北漠的态度对北齐尤为重要。 朕必须联姻北漠,朕不想看到北齐腹背受敌的局面。” 顾太后拧眉看着他:“联姻就联姻,阿尧已经娶妻了,你让四皇子娶北漠公主不行吗?” 崇庆帝冷笑:“那北漠公主心悦司徒尧已久,心心念念的在北齐等了好几个月了, 若朕将新郎换了,你猜猜北漠会如何?” 顾太后一直都明白北齐与北漠的关系很是微妙,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从前死活不肯嫁给司徒尧的拓跋淑敏,现在又要死活嫁给他。 她叹了一口气:“你是皇帝,可也是父亲,做什么事难道就不能稍微的替儿子想一想吗? 阿尧幼时在冷宫没了娘,长大了你也不关心他,现在还要赶走他心爱的人。 皇帝,你这样做,会毁了他的。” 崇庆帝神色冰冷,一如帝王般的孤傲: “他是储君,以天下为家,那些个所谓的情情爱爱,本就不属于皇族子弟。 身为皇子,享尽一生富贵荣华,为自己的国家牺牲一下,有何不可?” 顾太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龙案前: “阿尧能有今天,昀婉功不可没,你强行拆分二人,只会适得其反。 你儿子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 你若执意以伤害昀婉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你那儿子早晚将天戳一个窟窿出来!” 顾太后有了三分怒色,眼角皱纹也深了深。 崇庆帝:“朕,没有选择。做不了好父亲,就做一个称职的皇帝。 华昀婉,朕不会亏待她。 她离开司徒尧以后,朕会给她数不尽的财富,甚至是可以册封她为郡主,享皇室尊养。 而司徒尧必须与北漠公主联姻,将北漠的军需战马资源握在手中,解决北齐的心头大患。” 顾太后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你那在深渊里多年不见天日的儿子,从前是一头恶狼,是昀婉愿意靠近黑暗, 在他身边点起一盏灯,让恶狼看见了人间,愿意好好的留在这世上。 而你现在要收回他在深渊里遇见的灯,然后再送他一百盏华美的宫灯, 然后告诉他,这是为了他的前途。 皇帝,你这样做,真的只会适得其反!” “母后眼里还有没有北齐江山了,还是说,你只是私心偏袒它二人罢了?” 崇庆帝冷漠反问。 顾太后怒道:“你不将和离书当真,拓跋淑敏她就嫁不进来,要嫁也只能为妾。 嫡公主如何为妾,那这件事就成不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们两个做爹娘的怎么回事,只管生不管养? 她太阳穴紧绷,年事已高的顾太后,已经经不起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了。 崇庆帝扶了扶她:“母后,您早些回宫歇息吧,儿子晚些时候来看您。” 顾太后厉声道:“看什么看,你不用看了,哀家也不想在这里冰冷的后宫住着,哀家走!” 她走到一半,回身过来对着皇帝说: “你别忘了,当年你还是楚王殿下的时候,与你定下婚约的是温静鸢,而不是李丹云。 是你死活要娶丹云,哀家心疼你,为了你还是选择得罪了北齐世家之首的温家,还与你父皇大吵一架。 可你呢,这些年你又对丹云与丹云的孩子们做了什么?” 顾太后每次与皇帝吵架吵到激动时,都会提到李丹云这号人物。 崇庆帝也同样受不得这些往事的刺激:“母后回宫吧。” 他看着顾太后怒色难掩的背影,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对着身边的太监说: “王泰,看来朕最近这段时间用错了法子。” 王泰眼睛转了转:“皇上不准备让皇太弟殿下联姻了吗?” 崇庆帝冷哼一声:“联姻,是最后的一条路。 只是朕没有想到,太后与司徒尧这两座大靠山,都死死维护那个叫华昀婉的女人。 外力不行,那就从内部解决。” 拓跋淑敏方才也在殿外,她看着顾太后疾步匆匆,满是怒火离去的身影,心下一沉。 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道:“乌日娜,我中华昀婉的计了。” 乌日娜跟在她身边,问道:“公主,此话怎讲?” 拓跋淑敏恨得牙痒痒: “这个华昀婉,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和离书对她没用,所以才这么轻易的答应写了和离书。 即便皇室将她除名,只要她死死抓住司徒尧不放手,皇太后也站在她那边,那谁都动不了她。 我即便嫁入王府,也得日日见她与司徒尧恩恩爱爱。” 所以从一开始华昀婉就算计准了, 这和离书对于她拓跋淑敏来说是一道接近司徒尧的诏书, 可对华昀婉来说,就真的是一张纸罢了。 乌日娜道:“要不然派出杀手,将她杀了?” 拓跋淑敏冷笑:“司徒尧将她护得跟自己命似的,杀她,根本不可能。” 乌日娜看了看她的公主,有些心疼: “可公主,您已经纡尊降贵的在北齐等这场婚事等了那么久了。 况且北齐权王谋反,您还牺牲了自己的精锐去对抗,这些事难道北齐的皇太弟殿下都心中无感吗?” 拓跋淑敏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眉宇间有着一股笃定的固执: “有华昀婉在,他看不到我的。 只有那个女人离开了,我才有机会,我也会加倍的对司徒尧好的。” 不过她相信北齐皇帝的手段,他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拓跋淑敏继而又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再等等。 —— 祁王府。 司徒尧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按了按眼睛中间,有些疲惫:“好,你先下去吧。”他对管家说道。 华昀婉也醒了过来,她想着,是不是皇祖母终于忍不住了,要来问她云姨的事情了? 王府的门一推开,顾太后的凤辇也刚好停下。 还没来及请安,顾太后便板着脸色的从凤辇中走了下来: “你们两个做爹娘的怎么回事? 啊? 儿子只管生不管养? 这么些日子了,竟没一个人来过问。”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这人前几日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司徒尧抿了抿唇,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好似有些心虚。 “怎么,不敢开口讲话了?知道自己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开始愧疚了?” 顾太后瞪了司徒尧一眼。 司徒尧淡声道:“最近,很忙。” 顾太后冷哼一声:“你最近不是都去上朝了吗? 是太极殿到建章宫很远,还是你忘了自己有儿子这件事啊?” 华昀婉走上前浮着顾太后的手臂,笑着: “殿下本来也要去的,就是昀婉懒散惯了,想偷个懒儿。 毕竟照顾孩子,也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情。 殿下顾惜我的身子,所以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没去。” 顾太后斜睨她一眼: “昀婉,你怎么回事,怎的就帮着他说话啊?你们王府没下人抱孩子?你别惯着,他惯不得。”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不惯着我还得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让你抱孩子,不是让你提狼崽子 若休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站到顾太后的身边,她看起来极为娴熟的样子,又很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小娃娃。彡彡訁凊 似乎谁也想不起前些日子在鹭山,以一己之力几乎将顶级杀手全歼的若休来。 顾太后赞许的看了看若休,对着华昀婉道:“你这丫鬟哀家已经替你重赏了。” 映荷在一边道: “是啊娘娘,鹭山遭逢变故,这若休抱着小世子就冲进了山林,可当时情急之下,咱们都没想到这孩子是需要吃奶的。” 华昀婉脸色僵了僵,是啊,她居然忘记了孩子是要吃奶的,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给他配个奶娘走。 她气恼自己,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种事都可以忘。 “你家若休就抱着孩子,以血喂养了半月,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只剩半条命了。 若休那日撑着一口气,才将孩子抱给奴婢,她就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映荷侧眸又心疼的看了看若休。 华昀婉卷翘的鸦羽颤了颤: “若休,那日是我糊涂了,差点害了你。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用命护住我的孩子。” 她走过去抱了抱若休的肩膀,然后在她耳侧悄悄说:“宫里有重赏,我这里重重赏。” 若休少见的笑了笑,将怀里的孩子抱给华昀婉: “那我以后可以负责看孩子吗,我喜欢看孩子。” 华昀婉接过孩子,笑眯眯的点头:“好呀。” 这孩子才被华昀婉抱着就闹腾了起来,若休赶忙又从她怀里将孩子抱了过去: “娘娘可没我娴熟。” 华昀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应该多多学习,回眸对着司徒尧道: “阿尧,今晚我就将朔儿放在我的床边,我要学着好好照顾他。” 司徒尧眸深邃的眼眸瞥了她一眼:“王府里有下人。” 华昀婉可没注意到这句话,她现在全身心的沉浸在抱孩子这件事上。 动作的确不够娴熟,若休还在那边告诉她,怎么托着头,怎么放在臂弯。 她笑着对司徒尧道:“你要不要来抱一抱?” 司徒尧其实也没多大兴趣,不就是以一孩子吗? 他直愣愣的伸出一只手,提了孩子的后襟攥在手上,孩子被突如其来的腾空给吓到嚎啕大哭。 顾太后连忙吼道:“阿尧,你这是在做什么!” 华昀婉赶紧将孩子抱了回来,眼睛微瞪了他一眼:“司徒尧,这不是提狼崽子……” 算了算了别勉强,这孩子现在最大的危险,就是他爹。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昨晚看折子一夜未眠,皇祖母就我来陪着。”华昀婉道。 司徒尧点首后便回了书房,不过现在的他可没空休息,已经有好几位大臣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顾太后看着她:“给哀家安排一间屋子吧,近日便不回宫了。” 华昀婉微愣,太后出宫小住,除了鹭山温泉行宫那边没问题。 这住在宫外的王府里,多多少少不合乎规矩,她猜测,许是宫里又有什么事。 她微笑着:“那管家带着映荷姑姑一同下去安排吧,将王府的整个东院都收拾出来。 映荷姑姑就按照皇祖母的习惯来,有什么找管家就是。” 话完,她又道:“问仙楼里来的那两个厨师,让他们午膳时大显身手吧。” 顾太后是知道这问仙楼的,毕竟之前在京华城里的确是很有名气,就连她都亲自差人去买过糕点。 她问:“这问仙楼的厨师怎么来王府当值了,生意不好了?” 华昀婉略微尴尬的一笑:“殿下特意请来的。” 她总不能当着皇祖母的面,说她孙子绑架人做菜吧…… 众人退去,只剩下华昀婉与顾太后在梨花落的院子里。 顾太后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沉声道:“都这么久了,你也该告诉哀家了,昀婉。” 华昀婉在屋檐下的那张长椅坐了下来,木椅上飘落着一些花瓣,她伸出葱白的玉指将花瓣轻轻扫荡在微风里,眼眸沉静下来。 “是的皇祖母,丹云皇后,尚在人世。”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不担心,我的天有人替我撑着 顾太后站在微风里,风轻轻吹拂她的墨蓝色宫装,云鬓上的翡翠步摇晃动出清脆的响声。 可她身形却岿然不动,僵在了那里。 华昀婉将李丹云所有的事情对顾太后全盘托出,震得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眼眶泛酸。 华昀婉将她扶着在长椅上坐下。 顾太后却有疑问:“为何阿尧不信?他见了这琉璃糖,为何从未怀疑过?” 华昀婉:“因为阿尧幼时一直待在冷宫,他只是吃过丹云皇后做的琉璃糖,但他却并不知道琉璃糖只有丹云皇后一个人会做。 我从前将方子拿出来做糖,第一次失败了,还是他亲手做的呢。 做出来的味道,和云姨做的一模一样。” 她转身从屋内捧着一把琉璃糖拿了出来,放在顾太后的手上: “王府里的琉璃糖都是阿尧做的,皇祖母尝尝吧。” 顾太后垂下皱纹的眼角,伸手拿了一颗琉璃糖化在嘴里,眼眶已经红了下来: “好你个李丹云,真是个心狠的人啊,这么多年了,居然都不来看哀家一眼。” 华昀婉解释着:“也不是云姨心狠。 在您与阿尧来桃花村之前,云姨根本不知道咱们会有这样的关系与渊源, 而且云姨苏醒的时候只在晚上,她也是通过我娘的记忆才知道这些的。 加上白日的时候她并不可控我阿娘的身体,所以她根本无法来皇宫找您啊。 身上也没有什么证物,长着与丹云皇后完全不同的脸, 她若真的夜晚造访宫门,说不定第一次去就被当作假冒先皇后给打入死牢了。” 顾太后似乎想明白过来一件事,她道: “你第一次为阿尧大闹皇宫宴席那次,哀家赏给了你佛珠,让你时时规劝,散化他的戾气。 能让他好好活着去争夺兵权,这件事你当时是拒绝了的,你还记得吗?” 华昀婉点首:“是,当时我拒绝了。” 顾太后微垂长眸,浅笑了一声: “可后来你又突然答应了,但后来你的做的那些事,早已超出了哀家对你的要求。 哀家只是让你做一把刀鞘,收着他的杀气戾气, 可你在后来的时间里,俨然是将这把刀重新炼就了一次。 昀婉,是丹云让你这么做的对吗?” 华昀婉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天边最远的那一朵云上,点了点头: “那时的司徒尧,行走深渊,暗如地狱,多次面临生死,云姨知道后很是难过,却没有办法直接相帮。 云姨对我有教导从学之恩,我一身本事都是承袭于她,所以我想要还报这场恩情。 我要帮助司徒尧,让他从地狱走向人间,让他从恶狼变为神明。 只有他强大起来,有朝一日他才能护住自己身患寒疾的兄长,才能护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才能在云姨与他们相认的时候,不会面临更多的危险与阻碍。” 顾太后心知肚明,叹道: “是啊,李丹云若重返北齐后宫,整个后宫前朝,一定掀起风浪来。 她从前是打压世家的第一人,世家早已恨他入骨。” 华昀婉微笑着:“现在阿尧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很好了。 当他愿意从地狱里踏出一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顾太后却揪心的看了华昀婉一眼,沉声道: “昀婉,和离书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有哀家在,你就是北齐的皇储妃,谁也动不了你。” 就连顾太后都替华昀婉感到委屈,明明做了那么多事,却还是要在皇权利益之间成为牺牲品。 华昀婉挽着顾太后的手臂:“我不担心,我的天,有人替我撑着。” 顾太后点点头,她突然想起来:“对了,李丹云她人呢,赶紧让她见哀家!” 华昀婉温声道: “云姨去普觉寺了,她想去找明慧方丈问问符文的事情,等都处理好了自然回来见您与大家。” 顾太后这才放下了心,又神色肃穆的看着华昀婉:“哀家就在这儿等,等到她来为止!” 华昀婉点点头:“好,我陪着皇祖母一起等,等云姨来和大家相认的那一日。” 老人家有午睡的习惯。 若浮趁着太后去睡觉了,就过来悄悄告诉华昀婉: “娘娘,方才映荷姑姑告诉奴婢,太后娘娘为了您,在甘露殿与皇上大吵的一顿。 奴婢听着那才叫一个爽啊!” 华昀婉却拧了拧眉心:“是不是与北漠联姻一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那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若浮点了点头:“是啊,可把太后娘娘给气惨了,离开甘露殿后就直接出宫了。 瞧着她们带上的物什,应该是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了吧。 对了,映荷姑姑将太后娘娘从宫里带出来给您的补品药品,还有一些绸缎什么的, 都放在王府的库房里了,塞满了都。” 可华昀婉开始有些隐隐担忧,皇帝真的会就这么算了吗?x 前有司徒尧去皇宫闹了一次,后来顾太后找皇帝争吵了一次, 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大家虽然都在反对,可并没有实质性的后招。 就连一道重新册封她为皇储妃的诏书都是如此的难以下达,如此说来,皇帝的态度也很强硬。 “可是若浮,北漠与北齐的关系,早晚都是要有一个定论的。” 她沉了沉那双好看的远山眉。 若浮道:“那又有什么呢?只要殿下与娘娘的心在一起,谁也分割不了的。” 华昀婉抿唇笑了笑,若浮不懂朝堂,自然是不懂她的隐忧的。 阳光大好的日子,若休就蹲在树下,看着摇摇床上的小孩子,看得津津有味。 若浮调侃道:“若休,你喜欢看孩子这个趣味,我从前怎么没发现?” 若休站了起来,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 这孩子在树下安安静静的睡着,几乎不怎么哭闹,除了司徒尧抱他那次。 白白糯糯的奶团子软软可爱,他很喜欢若休,在若休的怀里他是睡得最安稳的。 华昀婉看着坐在旁边,看着摇摇床里的孩子,眼神温柔起来: “这孩子和你很有缘分,若休。” 若休不客气的点点头:“是的。” “太后重赏了你许多财物,可我知道,你好似不喜欢这些,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华昀婉问她。 若休想了想:“暗器,小的。” 华昀婉挑挑眉:“好,明日我让殿下亲自带你去京华稽查司找柳陌怀。他做的暗器当属一流,你看上什么暗器就拿什么。” 若休很是开心,站在桃花树下,笑得简单又美好。 司徒尧背着手走了过来,若浮见到皇太弟殿下连忙拉着若休退下,悄悄的告诉若休: “最近可别在殿下出现的时候缠着娘娘,小心被骂。” 若休问:“那是殿下想缠着娘娘吗?” 若浮欣慰的点点头:“嗯,你变聪明了。” 司徒尧看着华昀婉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膝盖前放着摇摇床,她温柔的看着里边已经醒过来的奶崽子,面容带着浅浅笑意。 天光似暖玉,落在她的浅色纱裙上,再次柔软了三分。 “快过来好好看看你儿子,跟你长得太像了。”她笑着朝司徒尧招了手。 司徒尧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华昀婉就将孩子放在他怀里: “你快感受一下,抱着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司徒尧身形都绷直了,这种软软的东西,会不会一碰就坏掉了,他有些紧张。 怀中的孩子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在他的怀里动了动。 他深邃的眉眼晃了晃,这小东西跟自己真的好像,又好弱小,坚冰一般的心底好似被融化一般。 “华昀婉,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说着。 华昀婉笑着道:“是啊,很奇怪。 自己的孩子,只要抱着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心都化开了。 就想一直盯着他看,看他慢慢长大。” 司徒尧将孩子放回了摇摇床里,侧眸看了看华昀婉: “那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华昀婉咬了咬嘴唇,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要比一下啊…… 蒙雪从梨花落院子外疾步匆匆的赶来,神色凝重道: “殿下,玄刹卫已经有太子爷的消息了,现在人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的官道上。” 司徒尧抬眸:“嗯,没出什么大事吧?” 蒙雪道:“太子爷身边的侍卫长孤鹜受了重伤,其余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太子是储君,是国之根本,归来是却封锁了消息,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司徒尧站起了身,剑眉薄染一层霜:“备马,本殿亲自出城迎。” 说完这话,司徒尧回眸看着华昀婉,似乎是有些不放心。 华昀婉道:“王府很安全,你快去吧,一定将太子爷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蒙雪这消息来得很是模糊,可越模糊越代表不安。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太子爷他听后,当即就呕血了 顾太后晚膳没有用几口,心底担心着:“怎么两兄弟还没消息啊?” 华昀婉的心也悬着,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本来星辰点映的天际,在被一阵急促的风带过之后,变得漆黑无比。x 浩瀚墨空,瞬息之间失去所有光华。团云在此刻迅速聚拢,风起树摇,残蕊翩飞。 若浮抬眼看着天,在一边低声说:“怎好生生的起了那么大的风啊。” 紫色雷电在暗云里忽闪不明,酝酿一阵后,一道雷电蜿蜒曲折如蟒的落在眸眶里。 嗤啦一声,雷声滚滚而来。 若休怀里的奶娃被吓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场大雨,从银河倾盆倒来。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华昀婉回眸,急声道:“若休,带着孩子进屋吧。” 王府外突然闹腾了起来。 “快,上担架!” “快打伞,雨太大了!” “点火把,看不清路了!” 华昀婉猛地沉下面色,沉声道:“皇祖母,您别出去了,我去王府门前看看。” 华昀婉与若浮等人一路打着伞奔袭在雨夜里,王府已经涌进了不少人。 司徒尧将太子司徒胤从轩驾上背了下来放在担架上: “去将宫中的太医都叫来,快!” 情况紧急,司徒胤已经撑不住了,祁王府要比东宫更近一些,索性就将人搬来了这儿。 禁卫军抬着昏迷的司徒胤上了担架,若浮看着他的脸色,在昏黄的火光下已经濒临地狱一般的死寂。 就在那担架划过若浮身边时,司徒胤突然伸手抓住了若浮,用尽一切力气的道: “若浮,琉璃糖,你是从哪里来的,说!” 若浮最后一次给他的糖罐子里,上面是枇杷糖,下面则是琉璃糖,因为从南梁来的枇杷实属稀少,已经没有了。 若浮结结巴巴的道:“殿下……殿下做的啊。” 华昀婉看着若浮:“赶紧跟着太子爷前去就诊,别再耽搁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浑身已经被雨水打湿: “孤鹜说,带去的五千禁卫军,归来的时候仅有八百人,遭遇了一场又一场的袭击。” 华昀婉拉着司徒尧的手往屋里走去:“你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别着凉了。” 太子一行人被华昀婉安排在了王府东南边的碧梧院里,刚好挨着太后的院子。 司徒尧不曾更衣,幽暗的眼盯着孤鹜:“太子到底怎么了,说!” 孤鹜嘘声答:“太子爷的火蟾蜍在去南梁前就出了问题,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所以就没说,哪晓得那火蟾蜍竟死在了路上。 可南梁太子死在北齐边境一事还等着太子爷去处理,他也错过了救治的时间,就这么强撑着赶回了北齐。 路上又得知权王谋反,太子爷他在听说殿下您带着五千禁卫军杀回京华,与几万人兵马对战的时候,当即就呕血了。” 孤鹜重伤,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难掩心中悲恸。 太子为司徒尧着急到呕血,人差点翻了过去。 司徒尧眉眼如黑云压城,下颌紧绷,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径直往司徒胤的院子走去,头顶的金冠在雨夜里泛着寒光。 华昀婉看着他的状态,很是担心:“阿尧,你先别急,先看若浮怎么说。” 若浮在屋内拉着司徒胤的手,失声吼道:“太子爷,您醒醒啊,给奴婢一点时间好吗?” 她赤红了眸眶,从未如此的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脉息都没了!” “火蟾蜍为什么会死?” 顾太后也从门外跨了进来,看着躺床上的司徒胤,失声恸哭: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李丹云的两个儿子,为什么每一个都要死里逃生啊!” 顾太后眼前一黑,当即就晕了过去。 华昀婉定了定心神,急声道:“若浮,琉璃糖。” 若浮反应过来,塞了一颗琉璃糖到司徒胤的嘴里:“太子爷是喜欢吃琉璃糖吗,王府里还有很多。” 司徒尧不解的看向华昀婉。 太医院的太医有一半都到了祁王府,百草堂里站满了医者,浓浓的药草气味扑鼻。 药熬好以后,就不停的往司徒胤嘴里灌,都是强行用的提气大补之药,根本不是治病的。 他的病,一般的药根本无用。 过了几个时辰,若浮才摸到了司徒胤的脉息。 可火蟾蜍入蛊,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意外死亡,继而危害到了北齐储君的性命,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 如若一不小心有人煽风点火,就会变成皇太弟司徒尧的责任。 若浮害怕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这样会给祁王府带来怎样的灾难。 太子妃也从东宫赶到了祁王府,她行色匆匆。 见了若浮的第一眼,两眼一横,火光从眼里冒了出来: “都是你这个贱婢,都是你害的太子爷! 什么寒以火来攻,还对储君下蛊,看本宫不要了你的命!” 若浮跪在地上,弱小的样子已经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第三百四十七章 娘娘不需要证据,有人替她将天戳一个窟窿 “太子妃娘娘,火蟾蜍是有效的,母蛊意外死亡一定是原因的。” 若浮怔怔的看着姚寂芸,说话俨然没有了底气。 姚寂芸的突然造访令空气混浊了半分,伴随着泼天的夜雨雷声,她的身影晦暗无比。 屋子里的人不比方才的多,顾太后晕倒,华昀婉陪着司徒尧去更衣。 现在这宽阔的房间里,除了来来往往的太医,就剩下病人与若浮了。 “一个小小医女,安敢与太医院的太医们比,别不自量力了。” 她狭长的眸狠厉的看着若浮,手伸过来揪住了若浮的前襟。 若浮激动的道:“太子妃娘娘别耽误时间了,奴婢正在为太子爷施针!” 可若浮给出的诊治办法依旧是种蛊,但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让火蟾蜍意外死亡,所以陷入了僵局。 姚寂芸冷哼一声,满头的鸾凤金饰微微晃动:“你也配?” 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可那耳光还没有落到脸上的时候,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华昀婉清冷的凤眸凝望着她:“太子妃好雅兴,在我祁王府动起手来了。” 话完,华昀婉看着若浮,寒声道:“站起来,你没做错任何事。” 姚寂芸甩掉华昀婉的手,怒色冲冲的看着她: “我都问了太医了,太医说种蛊伤身,不如汤药来得稳当。 你这医女学艺不精,谋害当朝太子,本宫今日就要了她的命!” 华昀婉冷笑:“要她的命?我祁王府的人,你动一根汗毛试试?” 她坐到了一边的软椅上,不快不慢的又道: “姚寂芸,祁王府养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不介意亲手策划一局恶狼伤人的故事,反正现在王府已经乱做了一团。” 赤裸裸的威胁,她俨然不将姚寂芸放在眼里。 姚寂芸朝着华昀婉走去,厉声道: “华昀婉,你别以为你有皇太弟撑腰,你就可以得意了。 男人的爱,都是虚无缥缈的浮云,风一吹散了。” 华昀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得不到的东西,不代表旁人也不得到。” 若浮已经安安静静的在为太子爷施针了,这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姚寂芸幽冷的传来一句: “呵,你还真以为自己现在是皇太弟的嫡妻,皇储妃啊? 和离书都写了,你现在顶多算一个通房丫鬟。” 若浮勾着身子,将手里的银针没入穴位,在施针完后就听见了姚寂芸对华昀婉说的这句话,她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回眸时,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瞪住姚寂芸,巴不得将自己调配的毒药,全都倒她嘴里。 鹭山的那件事,她可没忘! 她满脑子的想要为华昀婉出头! 华昀婉将桌上凉掉的茶水倒她脸上,清绝的容颜上没有怒火,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平静: “太子妃冷静冷静吧,太子爷病重,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不是来责备下人。 你来这间屋子这么久了,走过去看了太子爷一眼吗?” 姚寂芸不堪示弱,连忙取了桌上的茶水就要对华昀婉飞去。 若浮不管不顾的扑向姚寂芸,令她身子往左边前倾,额角磕到了桌角上,鲜血隐隐渗了出来。 “你这个贱婢,胆敢谋害本宫!”姚寂芸一脚踹在若浮的身上。 华昀婉走过去拉住姚寂芸,厉声道: “你再闹,我就将那日在鹭山你诓骗我,说去替我叫太医的事情捅到皇祖母面前。” 姚寂芸一下子顿住,冷道: “华昀婉,你要说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吗?再说了,你有证据吗?” 华昀婉笑了笑:“我要什么证据?” 若浮在地上吼道:“娘娘不需要证据,她蹙一下眉头,就有人替她将你的天戳个窟窿出来!” 姚寂芸向后退了几步:“华昀婉,你动不了我,因为你动不了姚家。太子,需要姚家!” 华昀婉将若浮从地上拉起来: “我没有动你,是不想见殿下为难,更不想见太子为难,但并不代表我动不了你。” 姚寂芸甩了衣袖,平复了心绪。 她跨出房门后,又回身笑了笑: “本宫看你还可以得意多久,昔日的皇储妃。 你可知道,那北漠公主拓跋淑敏,都已经在挑选嫁衣了。 那嫁衣本宫看了都羡慕,江南织造司最顶级的云锦,一寸十金呢。 过些日子,你可就得叫那公主一声皇储妃娘娘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高手过招,都是无招胜有招 华昀婉微微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拓跋淑敏真的要嫁入王府了吗? 还是说,这是姚寂芸说的假话,刺激她来着? 可太后与司徒尧在前面为她挡着,她一面安稳了,一面又看不见其余的事情了。 华昀婉垂下眸来,在心中思索良久。 可姚寂芸并未离开祁王府,而是去侍候太后汤药了,这是管家带过来的消息。 华昀婉未再纠缠,只是让若浮与太医们好生照看太子。 直至次日午膳时分,若浮才从碧梧院归去梨花落。 她熬了一晚的眼睛很是猩红,开口就问: “娘娘为何要放过太子妃,鹭山的事情,您为何又要掩盖过去?” 华昀婉淡淡看了若浮一眼,抬了手臂:“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若浮坐在凳子上,依旧不明白。 华昀婉:“你可知道上一次你去东宫归来时被姚寂芸打,后而我与她针锋相对的事情?” 若浮点首:“知道,后来殿下还给娘娘出气了的。” 华昀婉眉心拧了拧,凝重说道: “这件事,其实是犯了皇祖母的逆鳞。 皇祖母最忌讳的事情便是亲兄弟不睦, 如再因我与姚寂芸之间的矛盾,继而影响到了殿下与太子爷之间的关系,那就会波及更多的人。 再有,姚家是世家之外的家族,更是太子背后最大的朝堂势力, 一旦东宫太子妃的地位受到了影响,那姚家会不会针对殿下,又会不会不再归顺太子?彡彡訁凊 咱们都很难说。若这样的事态一旦发展,往后将覆水难收。” 若浮瞳孔缩了缩,嘴唇微张着,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这脑子,只会想到撒气与如何将今日的仇给报回来,旁的长远的事情,她可真是没有想到。 “那娘娘就这么算了吗,以后她要是再为难你又当如何?”若浮依旧是有些不甘心。 华昀婉目光平静: “姚寂芸只会泄愤,却为难不到我,她昨日打骂你,不过是因为太子爷对你有几分心思,她烧的是妒火; 憎恨我,是因为皇祖母那日在鹭山将凤印给了我,烧的也是妒火。 若浮,一个心中只有妒火而没有伎俩的女人,你根本不需要怕她, 因为那妒火只是看起来大,落到实处也不过是打骂,耍耍威风罢了,她又能闹出多大的风浪来?” 若浮:“原来娘娘从来就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华昀婉微笑着:“是啊,姚寂芸在东宫不得宠,脾气坏了些,这些都是宫中嫔妃常见的模样。” 若浮突然想到一事: “不对啊娘娘,鹭山那件事映荷姑姑是知道的啊,映荷姑姑可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 她不可能憋着不说,咱们可是在鹭山同经生死的人。” 华昀婉再次笑开:“若浮,你变聪明了。” 若浮眼睛转了转,醒悟过来: “娘娘的意思是,挑拨离间的事情不能咱们来说,得旁人来说。 咱们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憋着不说,让映荷姑姑去告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边心疼您,一边更气愤那太子妃!” 话及此处,若浮有些激动。 华昀婉澄明雪亮的眼眸镇定道:“有时候不说一句话,也可抵过千言万语。” 若浮叹为观止:“高手啊娘娘,高手! 您是故意让太子妃闹腾的,最好是去太后娘娘那里告您一状,一定会让她适得其反!” 她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也不难过了,也不憋屈了。 现在的高手过招,都是无招胜有招! 正提着小裙子往屋外走去,去看太子爷的病情时,她脚将将跨出房门,就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给撞倒。 司徒尧阴沉着面色,眼角扫了她一眼,带着一股杀气:“若浮,本殿有事问你。” 华昀婉在后边道:“你别吓着她。” 司徒尧这才敛了敛恶狼一般的神色,稍微温和了一些:“火蟾蜍为何会死?” 若浮耸着肩,低声说道: “关于火蟾蜍一事,奴婢昨晚特意去了一趟王府百草堂的侧厢房,问了问太子爷身边重伤的侍卫长孤鹜。”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人懂他 “孤鹜说,火蟾蜍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 只是太子爷知道要前往南梁以后,所以在出发的前几日特意将火蟾蜍打开来看来看,其实那时的母蛊就已经没有从前的活力了。 可太子爷忙着出发,所以就没管,哪知那火蟾蜍在路上就突然死掉了。 可是殿下,火蟾蜍是炼制出来的蛊,生命力比普通蟾蜍更为旺盛,是不会平白无故死掉的。” 司徒尧在华昀婉身边坐下,目光犀利起来:“那就是有人对这火蟾蜍动了手脚。” 若浮垂眸:“可奴婢之前离开东宫的时候,曾特意嘱咐过太子爷, 这火蟾蜍的性命跟他命一般重要,必须攥在自己手里,要看好。 太子爷是个行事谨慎的人,若想在火蟾蜍上动手脚,怕是有些难的。” 华昀婉也思索着: “但也如你所说,火蟾蜍不会平白无故出事,一旦出事就会要了太子爷的性命。 可现在问题严重的是,太子妃与太医那边坚决反对再用种蛊的方式来救人, 可众人又没有更好的法子,现在用人参灵芝这样的大补之药强行吊着太子爷的气。 要不了几日,人熬干了,便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若浮咬了咬唇,又是那个姚寂芸坏事儿。 司徒尧凝眸看着若浮:“会不会是种蛊本身的问题?” 若浮连忙摇头:“肯定不是,奴婢这几天已经复盘过了。 如果种蛊有问题,太子爷根本不会在短短几月的时间恢复那么多。” 司徒尧站起身来,淡淡看着若浮:“你继续去炼蛊,其余的别管。” 若浮看了华昀婉一眼,华昀婉朝她安心的点了点头,她这才离去。 “你是觉得火蟾蜍出事的时间有问题,刚好在南巡前,所以才放心让若浮去炼蛊的吗?” 华昀婉看着他。 司徒尧点首:“嗯。” “可二次种蛊,一定遭到众人的反对。”华昀婉低声的说着。 司徒尧冷笑:“很简单,谁治得了谁治,治不了就上殉葬名单。” 祁王府的东南端从昨夜到现在就没消停过,整个碧梧院都是来来往往的医者。 姚寂芸也跟在顾太后身边,安安静静的守候在了这里。 司徒胤醒来过一会儿,人还是很虚弱。 顾太后容颜憔悴了不少,她拉着司徒胤的手,眼眶微红: “你那弟弟才从鬼门关前回来不过几日,你又一脚踩在了生死线上。 这日子简直是没个消停,哀家老了,看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司徒胤眼神有些涣散,虚弱的道:“阿尧他没事吧?” 姚寂芸在一边嘴角垂了垂,也不知道太子是如何想的,醒来第一句就是关心那个司徒尧。 顾太后道:“都没事了,你放心,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司徒胤嘴唇干裂着,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 “几千人马是如何斗过几万人马的,这怎能叫人不担心?” 顾太后眼神动容,这两兄弟的感情,从没让她失望过,只是有个混不吝,从来不说罢了。 “都过去了,他现在好好的,还有了个儿子。” 话完,顾太后看向姚寂芸:“太子病重,你回房抄抄佛经祈福吧。” 姚寂芸微愣:“皇祖母……我。” 顾太后道:“快去吧,你抄完了再过来一样的。” 姚寂芸是被顾太后刻意支开的。 她再次看向司徒胤: “你可知你那弟弟为何在多年前答应你父皇的条件,阻挠他册立新后?” 司徒胤道:“不是为了母后吗,母后生死都得是皇后,受人敬仰。” 顾太后摇首,笑了笑:“不是。彡彡訁凊 起初哀家也不清楚,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说, 他说其他女人做了皇后,就会想尽办法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他的太子哥就成了庶子,加上身体不好,肯定受尽冷眼。 他自己就受尽了冷眼,所以明白个中滋味。 所以他才阻挠皇帝册立中宫,去做一把黑暗里的匕首,保住你嫡皇子的地位。” 司徒胤眼神颤了颤,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泛红了。 这么多年来,司徒尧跟他说话的次数其实很少,大多时候他都在外边拼命,回来了也不和他说话。 这些事若不是顾太后说了出来,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眼眶微微发红:“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一个人懂他,包括我。” 顾太后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泪: “可是你那弟弟脾气还是那样,或许在不久之后又要掀翻皇宫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得撑住啊。” 司徒胤立即问道:“又出何事了?” 第三百五十章 小若浮,以后还做枇杷糖吗 顾太后叹气:“还没有出事呢,在这之前,你与太子妃的关系不要闹得太僵了。 姚家那边,哀家已经打过招呼了,她能改则改,改不了,姚家还有其他的女儿。” 司徒胤苍白面色里散着一层寒霜: “其实最初寂芸嫁进东宫时,我与她的关系也不是这样的。应该是我常年患病,身体羸弱,遭人嫌弃罢了。 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谁也不愿与一个病人做夫妻太久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姚寂芸即便在东宫做得过分了一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了几句话,他又昏睡过去了,身体依旧虚弱。 若浮将自己关在百草堂的屋子里,她需要七日的时间来炼蛊。 若休得空来找她:“若浮,你昨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若浮一边忙一边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姚寂芸那个女人,烦死了。 我想了一个办法将她赶走,只要她不在王府,我觉得空气都要新鲜一些。” 若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她觉得若浮说的一切都有道理:“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若浮邪邪的笑了笑:“将这个东西放她洗脸用的水里。”若浮递给她一包药粉。 若休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若浮道:“这东西放在水里无色无味,但沾染了皮肤会奇痒无比,起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让她心灵丑,相貌也丑!” 若休拿着药包放在怀里:“简单。” 过了两日,太子妃便以身体不适的缘故起驾回了东宫。若浮死死咬住说: “太子妃娘娘多半是花粉过敏,王府里的花最近开得极好,许是这个缘故。” 华昀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和若休那点小秘密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华昀婉也没再多说什么,姚寂芸走了也是好事,祁王府不欢迎她。 可姚寂芸才刚刚出了祁王府,就被姚家的人接走了。 后来东宫里传,太子妃被姚家当家人打了,也重罚了,瞧着很是可怜。 至此,她安安静静的在东宫里抄写佛经,像是变了一个人。 皇太弟司徒尧力排众议,扛着压力,让若浮再次为太子种蛊。 种蛊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身体的排斥反应,搞不好,也会要了太子的命。 若浮内心压力巨大,华昀婉明白,所以将碧梧院主屋里的人都清了出去,只剩下若浮与太子爷在屋子里。 华昀婉扶着顾太后回院子的时候,问道:“皇祖母,太子爷知道丹云皇后的事情了吗?” 顾太后沉声道:“说了,他现在就靠这个吊着命呢,他说自己死活都要见一面他的母后。” 华昀婉垂眸,有些头痛,所以现在就是司徒尧不信了,他为什么不信啊…… 若浮在屋内紧张的进行着,司徒胤半昏半醒:“小若浮,以后还做枇杷糖吗?” 若浮额角渗出点点汗滴,她有些颤抖:“太子爷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吃糖呢?糖吃多了不好。” 司徒胤:“但是这些年,本宫吃的药都太苦了。” 若浮凝神盯着新炼制的母蛊: “啊?苦啊,哪有药不苦的。 实在苦了不好喝,下次奴婢给太子爷您调制一个不苦的出来。” 司徒胤努力抬了抬眼皮:“下次,是好久?” 若浮抿了抿唇:“太子爷,现在咱们先不说吃的事情,先保命要紧。” 司徒胤蹙了蹙眉,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京华城里雨声潇潇,越来越大,这几场雨过去后,北齐极为短暂的春天就要消逝了。 祁王府被一场雨水洗刷后,娇花成了残蕊,纷纷入了泥。彡彡訁凊 直至后半夜,太子司徒胤依旧未有脱离险境。 若浮觉得这次的种蛊不太顺利,司徒胤的身体极为排斥,她担心着,心都拧成了绳结。 若浮将门推开,脸色惨白如宣纸。倾盆的大雨一下子落到她的身上,打得人有些疼。 她一双眼猩红,眼泪滚了出来:“娘娘,太子爷……没有呼吸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子没有呼吸,李丹云雨夜归来 司徒尧、华昀婉与顾太后大家都没有回房等消息,直直在夜里站了大半夜,一直守在站在屋檐下。 听闻噩耗,几人同时回眸,急忙的跨进了屋里。 此刻司徒胤的一张脸,已经是毫无血色了, 昏黄的光落在他死寂的面容上,那苍白而抿紧的唇,透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顾太后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落,手臂止不住的颤抖,说不出来一句话。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大的悲哀。 司徒尧高大的身形僵在屋内,他看了看床上的司徒胤,又回眸看着华昀婉,那眼神像是在求助。 华昀婉紧紧握住他的手,因为她知道,司徒尧在世上本就没几个人亲人,没几个自己在乎的人,似乎上天又要夺走他的一件宝贝了。 “他真的没了?”司徒尧问,他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个哥哥。 华昀婉也很难过:“阿尧……” 若浮跪在地上,心中内疚无比。 窗外的雨,伴随雷声,越下越大,那雷声传来时震耳欲聋。 有人从雨中奔来,为了加快速度,她将手里的伞扔掉在了风雨里。 浑身湿透的李丹云,一把推开的门:“抱歉,我来晚了。” 华昀婉第一个回眸,她知道是云姨回来了。 顾太后的动作要迟缓许多,许是在心中曾无数次想象过的场面真正发生的时候,在心底又开始害怕了。 李丹云的浅紫色裙摆滴着水,她鼓足声量,大声道: “顾元帅,朔北军侧翼第三方阵第二十四名士兵,李丹云,参见顾元帅!” 天际传来滚滚雷声,轰隆隆的炸开。 风吹雨打着窗棂,门帘翻飞,场内却安静到了极点。 李丹云的声音并未淹没在雷声里,意外的,很有穿透力,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见了。 顾太后一双眼猩红的盯着她,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喉咙酸涩起来: “李丹云,你的心可真狠啊。” 李丹云走了过来,她眼睛里盛满了泪:“长秋姐,对不起,我回来了。” 顾太后指了指床上的司徒胤: “可是晚了一步,你儿子,司徒胤,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你一面!” 她激动了起来,悲痛的情绪在这一刻如九天瀑布一般飞流。 司徒尧侧过脸看着华昀婉,冷若冰霜:“拉上皇祖母一起演了?” 华昀婉有些着急,连忙跟他说:“这是真的! 丹云皇后魂魄十多年前就寄生在我阿娘身体里了,白日这具身体是我娘,晚上就是丹云皇后。” 司徒尧阴沉着一张脸:“你撒谎的技术一日比一日不如,还能再荒谬一点?” 华昀婉:“我没撒谎,你看看皇祖母的样子像是在撒谎吗?” 李丹云半跪在床前,拉住司徒胤冰凉的手:“小胤,母后来晚了。 母后策马的技术不如当年了,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还能和你说上一句话的!” 李丹云没有想到自己重入众人视野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面对儿子与自己的生离死别。 “母后当年是被逼无奈,若有一点办法,我绝不会抛下你。 可是他的后宫,我真的已经待得厌烦疲倦,生不如死,我恨不能将你带走,远走朔北。 可你终究是北齐的太子,我是带不走你的。” “原谅我,我是个彻头彻尾失败又自私的母亲。” “老天爷,我愿魂魄再不入轮回,下十八层地狱,换我儿性命!” 李丹云扑在床前,撕心裂肺的吼着。 华昀婉与顾太后默默落泪,唯有司徒尧一直阴沉着脸。x 她伸手摇晃着床上的司徒胤,似乎不死心一般,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如果上天要我回来见到的是这样的场面,那不如现在就收走我的魂魄!所有的罪孽,让我一个人去背负!” 顾太后在背后颤声道:“丹云……你别说了。” 李丹云淌着泪:“司徒晋,我恨你! 我李丹云的儿子落在你手里,没一个好的!死的死伤的伤,我恨透了你!” 若浮在一旁拉了拉李丹云的衣袖,低声道: “您看看太子爷的眉毛是不是动了一下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遇见她以后,这世间美好如一把伞向他倾斜 华昀婉站在若浮的身后,她也看见了:“动了,我看见了!” 若浮连忙扑上去拉过司徒胤的手腕,惊喜道: “有脉息了,虽然很微弱,但的确已经有了。” 方才生死一线,她本以为真的回天乏术了,没想到言语上的刺激真能让人从鬼门关转弯。 顾太后脚一软,坐到了后边的木凳上:“万幸万幸。” 司徒尧看着顾太后:“皇祖母,您这戏演得差点我就当真了,原来是为了刺激皇兄。” 顾太后瞪了他一眼:“什么演戏,这就是真的。” 李丹云缓缓从床前站了起来,她静静看向司徒尧:“你屁股后面有一颗朱砂痣,左边。” 司徒尧浓眉一拧,瞪向华昀婉:“这些东西你也跟你娘说?” 她是不是连其他的,更隐晦的也说了! 华昀婉甚为无语:“到底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她本来以为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相认场面就要上演,可没想到啊,所有人都信了,就司徒尧不信。 李丹云道:“你三岁时在冷宫的枯井边玩儿,不小心掉下去了,手臂被划伤,右边的伤痕不知道还有没有; 你四岁的时候说想要吃糖,我身边有个叫群芳的宫女为你摘的桂花和菊花,那一次做的是桂花与菊花味道的琉璃糖; 你五岁的时候我病重,你去跟野狗抢馒头,回来时告诉我,你抢到了,那狗你也杀了,咱们可以吃狗肉。 你小小年纪便开始杀生,可我却并未责怪你,当时我对你说了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司徒尧愣在那处,良久,他才怔怔的道: “说……戾气深重,手段狠辣,也不失为一种在暗处保护自己的方式。” 李丹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阿尧,你的母亲回来了,你不再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了。” 幼年丧母,与父不和,邪恶屠杀,这些事情似乎浇灌了司徒尧的整个生命。 华昀婉牵过他微微发凉的手,心疼的看着他: “从现在起,你不仅有了母亲,你还有兄长,皇祖母,还有我和孩子。 你有家有根,不再漂泊无依。 从此以后,天大的事情,再是风雪交替的人生,也都有站在你的背后为你撑起一把伞了。” 司徒尧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呼吸微微凝迟。 深邃眉眼的流云迅速涌动起来,那锋刃一般的眸光虚了虚。 他甩开华昀婉的手向外走去,华昀婉也跟着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镜云湖边。 华昀婉看着他在夜色下的身影,萧瑟而惶恐,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是惶恐的。 “阿尧,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此刻,这就是你最贪恋的人间,现在的你,拥有了太多的美好。 可这都不算什么,最值得庆幸的是,是当你变得最好的时候遇见了最好的人间。” 当他愿意从地狱里走向人间时,上天也将所有美好织成华袍披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紧紧包裹。 司徒尧回身,张开双臂将华昀婉紧紧圈住在怀中:“什么都有了,对吗?” 他将头埋在华昀婉的颈窝,暗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 华昀婉柔声道:“是啊,现在的司徒尧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有了。” 从司徒尧遇见华昀婉的那一刻,这世间的美好就像一把倾斜的伞,一直往他身上靠。 司徒尧:“那你为何一直隐瞒?不早点告知我?” 华昀婉:“我前几日都尝试着告诉你了,你不是不信吗? 从前那就更不可能了,丹云皇后谁敢提啊,我还想着保命呢。” 司徒尧轻咬了她脖子一下,眉峰挑了挑:“你可没真正怕过我。” “好啦,现在当务之急依旧是太子爷的病情,感觉还是有些不稳。 那火蟾蜍意外死亡的事情,你需要细查,总不能做一只出来就死一只吧?” 华昀婉眨了眨眼。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我得去一趟东宫细查此事。” 华昀婉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她心底很清楚,现在许多事都是靠着司徒尧一个人在撑, 救人查案是他,朝廷政事是他,解决叛乱之后的余威还是他。 她伸手摸了摸他浓密的眉毛:“你比从前皱眉的次数要多了,太辛苦了可不好。” 司徒尧笑着握住她的手:“怎么,怕我精力不够?” 第三百五十三章 婉婉,我伤口突然有点疼 华昀婉娇嗔的睨他一眼: “说什么呢?你可知北漠公主在挑选嫁衣了,江南织造司都开始送来样品了。” 话锋一转,她还是问到了这件事。 司徒尧眼皮微抬:“京华城里挑选嫁衣的女人有很多,我都要知道?” 华昀婉道:“可我感觉她是来嫁给你的……” 她垂下凤眸,心底有些烦躁起来。姚寂芸的话,在她耳朵边回荡了好几日了。 司徒尧揽着她的双肩往回走,扬了扬下巴:“她可没那么好的命。” 华昀婉转了转脑子才反应过来,微瞪双眸:“你这是在夸奖你自己吗?” 司徒尧停下脚步,正色看着眼前人,温和道:“深渊只被眼前这束月光填满。” 华昀婉沉下眉眼:“万一旁的光照了进来,见不到月光了呢?” 司徒尧刀锋般的薄唇勾勒起一丝不屑:“什么,光?她也配?” 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华昀婉心底明白,她从不怀疑司徒尧对她的情意,只是觉得宫里太平静了,反而有些奇怪。 “好吧,先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你母后归来,好好的在王府里与至亲守在一起吧。” 她轻声道。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跨入梨花落的院门回了屋子。 若休将熟睡的奶娃娃放在摇摇床里后就退了下去,华昀婉自己打算好了,这几日就要把孩子放在屋子里,自己亲自照看。 她甩开司徒尧的手,自然的走到摇摇床边,欣喜注视着软糯熟睡的小婴儿,巴不得含在嘴里。 司徒尧垂目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抿了抿唇。 “阿尧,你说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我?或者性格会像我。”华昀婉在那里开心的说着。 司徒尧靠在软椅上,修长双腿交叠:“男孩儿性格向你?那王府至此要没落了。” 华昀婉抬眸,顺势顶嘴道:“像你,那至此要翻天了。” 司徒尧淡淡看着她:“我镇得住。” 那孩子不一会儿就醒了,醒了就要哭一会儿。 华昀婉没怎么搭理大人,而她自己也不清楚小孩儿醒了要干嘛,抱着孩子唤来若休,在那里不停的吸收知识。 若休说,多半都是饿了,要不然就是尿了。 华昀婉似乎注意到屋子里的空气凉了三分,她侧眸: “阿尧,夜深了你先歇息吧,我抱着孩子去另一间屋子住就是,你日日都要早起上朝呢。” 她知道司徒尧很辛苦,这短暂的就寝时间可不能再耽搁他了。 司徒尧面色当即阴沉下来,一张棱角分明的俊容好似锋利了一些。 呵,要分居了。 “婉婉,我伤口突然有点疼。” 他敛了刀锋一般的戾气,软了下来,像王府花园里才被风吹雨打后的娇花。 华昀婉听见这句话,一把将那奶崽子抱给若休,连忙走了走过来: “怎么了,怎么伤口又在疼了,快给我看看。” 他颔首,唇角勾了勾:“背后,腰上,胸口,都疼。” 华昀婉蹙了蹙眉:“那我将若浮叫过来给你看看。” 她有些紧张,毕竟司徒尧不是一个轻易叫疼叫苦的人,是不是真的很严重? 司徒尧伸手拉她做自己腿上:“要天亮了,让我靠在你身上小憩一会儿。” 华昀婉抿了抿唇,可真行啊司徒尧,挺装怪的,这几日都很装怪。 “你别动,拉扯到我伤口。” “不准动,我没睡好,将我熬死了,你可没什么好处。” “再动一下试试?” 华昀婉:“……”她早晚,得熬死在他们父子二人之间。 天光大亮,乌青色团云渐渐从天际处散去。 王府园林里花清鸟鸣,稍稍有了几分安心。 园林青石路板上一行人脚步匆匆的往梨花落走去,个个精神饱满,脸笑开了花。 司徒尧身着金龙云锦朝服,正了正衣冠,看着台阶下的众人并未讲话,而是绕过她们径直离去。 蒙江腰间别着砍刀,正色道: “你们在王府的这段日子,会吃好的享好的,月钱按照外面的价格十倍给,将小世子伺候好了便是。 最重要的是,不能劳累皇储妃娘娘,要不然拿你们来干什么?” 底下的奶娘个个胸脯饱满,面色红润,一副有奶管够的样子。 “大人您就放心吧,奴婢的奶,就像那瀑布似的,飞流直下三千尺,额什么银河……” “行啦,快将小世子抱过来吧,我们等不及了。” 华昀婉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她没想到司徒尧去找了十多个奶娘来…… “若休,将孩子抱过去吧,你负责盯着就是。” 她无奈的笑了笑,她捡到的大狼狗可小气了,但也或许是自己给他的关心变少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本殿是有家室的人,在外得注意分寸 司徒尧下朝后并未径直回府,而是在京华城里的一间酒楼里约见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整座酒楼被清空,也被黑衣肃穆的玄刹卫围得水泄不通。 他金色云龙朝服尚是泛着光芒,嶙峋见骨的修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椅托,双腿张开,后背靠在椅背上,面色阴沉。 另一只手,则在转着那把琉璃八宝匕首,戾气愈发浓郁,那杀意已在眼底酝酿。 拓跋淑敏穿着红底金纹的裙子,自持公主自有的骄横,脚踩一双红色马靴走了进来。 目光落到司徒尧身上,那张脸,那样狂妄一身野骨的样子,令她心神震了震,这就是她心心念念夫君的模样。 可她眼睛落到酒楼的桌子上,这个位置安排得似乎有些怪异。 她与司徒尧中间,安置着三张桌子。拓跋淑敏冷声道: “司徒尧,你什么意思,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司徒尧的手指不再叩响,他神色淡漠:“本殿是有家室的人,在外得注意分寸。” 拓跋淑敏一脚踢开座椅坐了上去,怒道:“家室?你无妻无妾,哪里来的家室?” 蒙江遵循皇太弟殿下吩咐的待客之道,替这公主上了一杯薄酒,酒樽放到了拓跋淑敏的面前。 拓跋淑敏笑了笑:“怎么,光有酒,没有肉啊?” 她伸手端过那杯酒樽,往唇边递了过去。 司徒尧笑了笑:“上次你请华昀婉喝酒不也是一杯薄酒?”x 他笑意渐渐消失在了邪气似魔头的面容之上,高昂的眉骨带了三分野性。 拓跋淑敏脸色一僵,连忙将嘴里的酒吐了出来,还好她没有吞下去。“ 司徒尧,你大胆,胆敢毒杀本公主!” 司徒尧往靠背上靠了靠,一字一句顿道: “我仅毒杀你一人,没毒死你全家,已算本殿仁慈!” 手里的匕首一下子栽进木桌里,匕首端头晃了晃,泛着寒烈的光。 拓跋淑敏:“呵,若我死在了北齐,整个北漠汗国的铁骑就会压过来!” 司徒尧没什么表情:“本殿第一个迎战。” 拓跋淑敏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张脸气得通红: “联姻本是国事,是两国君主的合约,你凭什么为难我?” 司徒尧寒声道:“本殿只是想告诉你,你毒杀华昀婉的事情,本殿这辈子都会记着。 本殿现在是个有耐心之人,报复,无惧早晚。” 他说完,薄唇抿下一口清茶,阴狠的笑了笑: “你不是很想嫁入本殿王府吗,本殿有的是法子弄死你,神不知鬼不觉。” 拓跋淑敏站了起来,怒声道: “司徒尧,你不来感谢我救了北齐,居然还要杀我! 我的确要挟过华昀婉,可我从未想要毒杀她,我拓跋淑敏再是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对一个即将待产的妇人下死手! 在鹭山的那杯酒,不过是想令她昏迷后,将她送走罢了!” 司徒尧抬眸看着站起身的她:“本殿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是让你清楚本殿的态度的。” 拓跋淑敏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可那又如何? 北齐需要北漠,无比的需要,你作为帝国的第二储君,为江山奉献一下自己的婚姻,小事一桩罢了。 我堂堂公主都不怕和亲,你一个皇室储君到底在抗拒什么? 司徒尧,我可是能为你的前程铺路之人。” 司徒尧:“铺路?那我用脚踩一下你?” 拓跋淑敏厉声道: “华昀婉有什么好的,一个柔弱的世家女罢了,鲁国公府早晚用她来利用你。 可我不一样,我能助你执掌整个北疆的军权, 能用肥沃的草原替你们北齐饲养最高大最强壮的战马,我北漠嫡公主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 司徒尧冷冽双眼对上她的眼睛: “拓跋淑敏,你看上的不过是认识华昀婉以后的司徒尧罢了。” 拓跋淑敏没听懂,疑惑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公主,江南送来的嫁衣全被人烧了 司徒尧站起身来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伸出手臂从桌上拔出匕首, “你该去感谢一下她,不妨先去王府门前叩满五百个响头,咱们再来说说联姻之事。” 司徒尧离去时,就留下了这么一句令拓跋淑敏气愤的话来。 拓跋淑敏看着那桌子中间的窟窿,眉心瞬间拧紧,面色晦暗下来。 她生下来便是尊贵的嫡公主,从小到大没一个人敢如此羞辱她。 她此刻无比的后悔,当初自己就该真的弄一杯毒酒,逼着华昀婉喝下去,如此这般才能一了百了。 都怪自己妇人之仁,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僵局。 乌日娜从楼下急匆匆的走了上来: “公主,宫里传来消息,说从江南织造司运抵京华的嫁衣被人半道上点火烧干净了!” 拓跋淑敏坐在宽椅上,双手捏成了拳头:“走,咱们回宫告诉北齐皇帝,明日就回北漠!” 乌日娜:“可是公主不是一直想要嫁给北齐的皇太弟吗,就这么放弃了吗?” 拓跋淑敏眼眶红着: “司徒尧态度强硬,我即便嫁入王府,也没有好果子吃。 乌日娜,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委屈,我现在受到最多的委屈就是在司徒尧这件事上。简直不能忍!” 乌日娜劝慰道:“公主您要冷静,那华昀婉才刚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处境还不如您呢。 您好歹是公主,皇太弟殿下又能拿您怎样呢? 奴婢都打听过了,那华昀婉初入王府时,皇太弟殿下照样要杀她凶她, 您看看,这二人相处久了,不照样好了吗?” 拓跋淑敏敛了一半怒色:“那怎么好的?”彡彡訁凊 乌日娜道:“奴婢是想是说,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纵使一开始不愉快,只有在后来的日子里好好相处,就能有所改善。 华昀婉方方面面都不如公主,只要公主铁了心嫁,铁了心好好与皇太弟殿下相处,殿下他早晚会记得公主的好的。” 拓跋淑敏垂下眸来,开始认真思索着。 —— 祁王府。 华昀婉、李丹云与顾太后三人坐在新绿花娇的王府园林里,阳光相映于身,甚为温暖。 面前摆着一席茶案,泡着王府里新进的一批春茶。 背后立着一盏屏风,上面绣着春华佳宴花鸟图。 暖风徐徐,涤荡来花林深处的一丝花香,清新入鼻。 华昀婉是晚辈,她亲自执茶具,端庄娴静的演绎了一场泡茶功夫。 顾太后怀里抱着小娃娃,许是这几日笑得太多了,她眼角的皱纹深了深: “哀家的嫡重孙,希望来年你长大了能叫一声老祖宗时,哀家还活着。” 华昀婉斜睨顾太后一眼,唇角垂了垂: “皇祖母这几日说话可真是越来越不怕犯忌讳了,您老当益壮呢。” 李丹云接过茶盏,笑道:“几十年前,我与长秋姐在边关时,那说话才叫一个不讲忌讳。 咱们打仗的人,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这些个言语辞藻,自然不放在眼里。” 她说完,朝着顾太后正色道:“好了,咱们说好的,孩子一人抱一会儿,现在该我了。” 顾太后不情愿的将孩子递给她:“你倒是说说,当年在冷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丹云垂眸看着咧嘴笑的小孩儿,简直就是跟她的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禁想起了自己冷宫产子的那些年。 “当年我做这个皇后,是早已做得厌烦疲倦, 日日在后宫里与一群女人绵里针,笑藏刀,这样的生活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直到长公主与二公主的死,让我彻底与司徒晋几乎决裂。” 李丹云有些晦暗的眸光落在顾太后身上: “可司徒晋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也是我曾经的夫君,太子的父亲,所以我又能将事情做得多绝? 两位公主死后不久,我便暗中派人杀掉了真正的凶手,为我女儿报仇。 但我低估了背后的人,原来这是一场连环计,他们故意将事实透露给我,让我与皇帝决裂后再引我上钩。 在我以皇后的身份杀掉世家中人时,在前朝后宫一时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以我告诉司徒晋,放我走,放我回朔北,这皇后的位置就留给世家的人去争。” 华昀婉将第二杯茶轻轻放到了顾太后的面前,侧眸看着李丹云,有些不解: “长公主与二公主的真正的死因,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丹云皇后冷宫往事浮现 李丹云眼眸里生出许多怨恨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当年二公主还很小,刚刚学会走路,什么都不懂,但我一直让长公主陪着她,眼睛里不能离了她妹妹。 长公主很听话,一直将妹妹保护得很好。 那一年是宫中举办宫宴,我在后宫忙得脚不沾地。 当宫人前来禀报时,说两个女儿都已经淹死在了丹云湖里。 跟在两个公主身边的随从一夜之间全被处死。 司徒晋的手下很快查到了凶手,说两位公主是被王家的女儿推入湖中的,或因为玩闹或因为抢东西。 但戕害皇族,不管是手误还是如何,都是灭族重罪。 王家一夕之间倾塌,被司徒晋屠了个干净。” 顾太后带着叹息声道: “当年的长公主与二公主很得皇帝喜爱,宝贝得不得了。 两位公主一夜之间殒命,他也生了一场大病。” 李丹云冷笑:“是啊,我和他都很难过。 可后来案件出现了端倪,被我发现其实凶手另有其人。 王家只不过是被司徒晋故意栽赃罢了。 我顺着线索找到凶手,没有告诉司徒晋,直接派了我在军中的亲信将凶手祖孙三代全都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情绪有些崩溃,她将孩子抱还给了若休。 华昀婉看着她神色有些凄惨,为她续上热茶,温声安抚: “云姨,都过去了。莫要太过激动,这样对身体不好。” 李丹云道:“凶手是世家里的人,也是那个骄横的世家女杀了我的二公主。 仅仅因为想抢她手上的一个小铃铛。 那世家女趁人不注意,抢了铃铛后,就将人悄悄推入湖中。 当时她们都在一艘小舟上,承载不了多少人,身边仅跟着的大人是世家女的母亲与她的心腹仆从,而公主的随从则在另一艘小舟上。 长公主当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想要下水救自己的妹妹, 但根据我的猜测,世家女母子害怕东窗事发兜不住火,所以也将长公主推入了湖中。 那时是北齐刚刚入冬的时候,湖水却已经非常的冰冷, 两个孩子一掉下去,根本来不及挣扎多久,身体迅速下沉, 等侍卫游湖前去打捞时,孩子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顾太后神色凝重,两位公主的这段往事,她这几十年来都不愿掀开,每想起一次,都会难过得揪心的疼。 李丹云一声比一声幽凉:“司徒晋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但他更知道,王家人曾经是先帝另一位儿子的忠实拥簇者。 即便那王爷已经失去坐江山的机会,但那些年的王家人从未死心过,所以司徒晋视王家是动摇他江山最大的敌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栽赃。 可凶手依旧逍遥法外,还在朝中因政绩被大肆奖赏, 就连那个世家女的母亲也被册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时常出入后宫与我言笑晏晏。 杀我女儿的凶手,继续在我面前恶心我,我恨之入骨。 我质问司徒晋,是不是眼里只有帝位,而忘记自己是一位父亲,他不曾答我。 直到我杀了真正的凶手被揭发后,那时我才知道, 世家原来想要的,是让自己的血脉登上凤位,生下世家与皇族的孩子, 彻底的掣肘皇权,以此来保住自己在北齐的地位。” 华昀婉叹了一口气:“我明白,做了母亲以后,就会明白您当日的举动。 在母亲的眼里,为孩子报仇大过一切。” 后又问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令您被打入冷宫吗?” 李丹云摇首:“不。 当时我自愿放弃中宫之位,想要回到朔北,去过从前的日子。 司徒晋不答应,甚至派兵围堵我。 他说我残杀朝臣要将我打入冷宫,可他并没那么做,不管前朝如何对他施加压力,我依旧在后宫安安生生。 可我那时心已死,不久就搬去了冷宫,并说了死生不复相见。 这就是我为什么以皇后的身份入了冷宫的始末。” 顾太后寒声道:“哀家本以为等前朝风波过去了,你自然就出来了,没想到当年你是与皇帝决裂了。 那时哀家一直以为是皇帝保护你的一种方式,先打压一番,然后再放出来。 可没想到啊……” 李丹云萧索的神色依旧,低声道: “我去了冷宫以后,一切用度未变,依旧是皇后的用度,这些东西都是当时的温佳贵妃送来的。x 温静鸢,与我关系不错,照顾了我不少。 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半载,再到后来冷宫临产,我让群芳将消息带去建章宫,可自那次以后,我没联系到您,温佳贵妃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属于皇后的分例物品,也开始时多时少, 我估计是奴才们觉得我出冷宫毫无希望,所以就将东西拿去私用了。 再后来,阿尧出生,在冷宫里长到五岁时,我死在了一个寒夜里。”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他见人就攻击,见吃的就抢 李丹云笑了笑,眉目染就一层薄霜,冰凉不已。 顾太后低垂眉眼,手里握着的茶水已凉透了,她回忆声慢慢: “李丹云,你啊你,犟得很。 你与皇帝将消息瞒得极好,哀家全是后知后觉。 若你当年真的想要回到朔北,哀家是会准许的。 军营的李丹云,要比在后宫里的丹云皇后快乐许多,闪耀万倍。” 顾太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李丹云带回来, 如若一直安安生生的将她放在北疆,也不至于有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至少北面还有一座靠山,而不是一个身死冷宫的皇后。 “当年世家从中作梗,阻挠北齐去西夏购买战马,他们害怕司徒家族的军需资源再次强大,一心培植世家武将。 当时朝廷无人可派,哀家便代替北齐巡视西部疆域,整顿军队,顺势前往西夏引入战马,同时以此制衡北漠。 可战马问题对于两国都极其微妙,一直僵持了许久。 你派人放消息出来的时候,那时哀家多半已经启程了,而那温佳贵妃因自己的儿子要被送去南梁当质子,一气之下出家了。 哀家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的路上便听见你的死讯,哀家赶回宫时,你已经去世三个月了。” 当年顾太后听见李丹云死讯的时候,连太后的凤辇都不坐了, 直接换了一身窄袖锦袍,脚踩马靴,蹬上一匹快马就往京华赶去。 李丹云是她这一生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最有天赋的将才,她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李丹云抬眸,眼眶赤红: “可是为什么是直到十年后才发现阿尧在冷宫中的,这十年为什么宫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顾太后眉心深蹙,声音微微颤抖: “当年听闻你的死讯,皇帝震怒又伤心,将你从冷宫里接出来后大办了一场葬礼,举国哀悼。 哀家归来时,也不过是在停灵处祭奠,根本不知道你在冷宫里还有个孩子。 后来哀家怀疑,应该是有人故意隐瞒了消息,但又不敢在你刚刚死的时候又跑去冷宫杀人。 心中估计这个孩子不过五岁,过不了几天就死了,不用自己动手。 再后来,阿尧的生死,怕是没有人再关心了,毕竟他已经构不成威胁。 是十年后的中秋节前,皇帝迁怒一批朝臣后,将那些朝臣家族的妃子一并打入冷宫, 后来没过多久,这冷宫里就发生了多起命案,查找凶手时,才找到的他。 那些人也几乎都是他杀的,手段极其残忍。 哀家在冷宫里第一眼看见阿尧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和皇帝实在太像了。 但他身上的杀气与戾气实在是太重了,对任何人都防备,任何人都不相信,见人就攻击,见吃的就抢,跟一头恶狼没有区别。 可他是你的儿子啊,哀家说什么都要护住了他。” 就是因为司徒尧是李丹云的儿子,也因顾太后觉得自己愧对李丹云, 所以在之后的年月里,她为司徒尧熬白了一头的发。 顾太后侧眸看着华昀婉,满眼都是心疼: “你是不知道,他从冷宫里出来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平复自己。 后来又被一众皇子公主嘲笑欺负,说他不会宫中礼仪,不会认字,居然吃螃蟹都不会用蟹八件,跟野人没有区别。 宫中的皇子会撕掉他的书本,往他身上泼墨水,一身的脏污。 阿尧很沉默,什么都不会说,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 不习惯在桌上用膳,就喜欢在黑暗的地方躲着吃。 十五岁的少年,越发的阴暗, 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拿着刀去捅那些人,经常将后宫闹得人仰马翻,完了又被皇帝斥责惩罚。 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经历了许久。” 李丹云在一边呼吸都快凝迟了, 在她离开的岁月里,她的小儿子司徒尧受尽了人世一切的冷眼,受尽了所有人的欺负。 悲伤泛滥的眼眸里,此刻翻腾着愤怒。 华昀婉怔怔的听着,心被揪着: “皇祖母快别哭了,现在的阿尧已经开始拥有这世间的美好,他决不会再回到从前的黑暗里了。” 虽嘴上在劝慰,但她的心真的很疼,心疼司徒尧的过去,那些被恶人故意摁进地狱的过去。 她巴不得早一点遇见他,早一点将光照临深渊。 华昀婉鼻尖酸涩,手里的春茶凉到泛黄,香气散尽。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主动示好,又在打我什么坏主意? 顾太后年事已高,讲了一下午的伤心事,太阳穴生疼。 她看着李丹云:“这次回来,你就别想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映荷便扶着顾太后回了屋子休息。 走路的时候,脚步蹒跚,背开始有些微微的驼,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俨然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这幅画面,刺痛了李丹云的眼睛。 岁月洪流,她曾经记忆里的顾元帅,是真的老了。 华昀婉抬眸: “云姨,您后面有什么打算呢?明慧方丈是怎么说的,我阿娘是在别的什么时候苏醒过来吗?” 李丹云眉心蹙了蹙: “我拿了全部的符文给明慧方丈,符文不再残缺,所以他很快找到了破除镇魂大法的法子。 可我留在世上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明慧方丈令你的阿娘暂时陷入沉睡,让我一直醒着。” 华昀婉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因为这两个人都对她非常的重要,所以她想同时拥有,不要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那我阿娘醒来后,您又会沉睡,还是?”她问。 李丹云避过她的眸光,淡声道: “这些都是小事,都会有解决的法子的,不过我可以保证,你阿娘会回来的。” 华昀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 李丹云又道:“昀婉,我回来是了结心愿的。我的两个儿子,每一个都徘徊生死之间,我这个做母亲的真的无法接受。 归来相认团聚,已全母子情。 但我不会让司徒晋知道这一切,我恨透了他,更不会以皇后的身份坐镇中宫,以这样的身份来保护两个儿子。 况且现在这具身体根本不是从前李丹云的,而是你母亲的。 你父母感情是极好的,我不能那么自私入宫。” 华昀婉明白她的意思,她起身挽着李丹云的手臂,轻声道: “云姨,我懂。 您是说,您想要守护太子爷与阿尧, 但不愿重回后宫被囚禁下半生,所以许多事情无法通过皇后的手来解决,您想要让我在背后帮您对吗?” 李丹云眸光柔软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昀婉,我不愿再让你蹚浑水了,这一路走来,你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你。 我只是想说,让自己最后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华昀婉浅浅笑着: “这怎么能算是让我蹚浑水呢,司徒尧是我的夫君呢,太子爷也是阿尧的亲哥哥,我们都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相互撑伞抵挡风雨,就是应该的。” 李丹云眼底噙着水雾,伸出手臂拥住华昀婉: “好孩子,遇见你,该是我多大的福气。 现在崇庆帝灭世家的决心是有了,可世家集团经过十多二十年的磅礴生长,已经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但就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单挑整个北齐世家。” 那样的辛苦与代价都太大了,一不小心便又是万丈深渊。 华昀婉垂眸:“现在皇上给出的国策是让司徒尧与北漠公主联姻, 以此让他掌控整个北疆的军权,有了北漠当后盾,世家的威势也会被打压。” 李丹云冷哼一声: “司徒晋这么多年来还是没变,和亲,联姻,总归先是让女人去解决国事,然后再是怀柔政策,举棋不定。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的夫君不是什么善茬。” 李丹云笑了笑,好吧,其实她也不是。 华昀婉回到梨花落里,抬眸正见司徒尧从跨进屋里去。 她连忙提起裙摆,加快了步伐,一下子走到他的背后抱住了司徒尧。 司徒尧身形僵了僵,眼睛连忙去寻今日天边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还是从西边出来的。 他唇角勾了勾:“怎么,今日不抱那奶崽子,换口味了?” 哟,怎么有一股子酸味? 华昀婉嘟了嘟嘴,娇声道:“哪里换口味了,一直都是喜欢的这个味道。” 她说完,手臂抱着他的窄腰,还往里收了收。 她就要这么紧紧的抱着,紧紧的圈住他。 司徒尧觉得今日有些奇怪,不过脸上早就被笑意填满: “华昀婉,从前你主动示好,可都打着我的坏主意呢。说吧,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司徒尧,我就是想抱抱你了 “司徒尧,我就是想抱抱你了。” 她将脸轻轻贴在司徒尧的背上,眼眶有些发酸。 司徒尧浓眉挑了挑,转身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来啊,面对面的抱个够!” 华昀婉这可是极少有的主动投怀送抱,他扳着手指头可都数得过来,可真难得。 华昀婉抬眼看着他,眼睛里的心疼都要溢了出来: “你从前的过往,你都没和我仔细说过。 今日皇祖母讲了许多许多关于你的过去,说你从冷宫后出来的那几年,过得很是艰难。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过去不过是穷罢了,而你,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司徒尧深邃的眉目沉了沉,有些不悦:“皇祖母没事儿讲这些做什么。” 华昀婉道:“她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出冷宫的日子比在冷宫里还难熬。” 司徒尧谑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投怀送抱?” 华昀婉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什么叫投怀送抱……” 她顿了顿,伸手拉过他的耳朵,悄悄说:“心疼你啊阿尧,我心疼得不得了。” 司徒尧耳畔传来的这句话,令他瞳孔震了震,他眯了眯酸涩的眸。 捧起华昀婉的脸,强势的吻了上去,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 有人说他命硬,抗打,所以他受了一身的伤; 有人说他戾气深重,杀了许多的人,所以深陷世人的谩骂与指责; 可这世上竟会有人说,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 这世上唯有华昀婉会亲吻他的伤疤,不怕混着一嘴的血,无惧迎面而来的风雨,一脚踏入他的深渊。 “婉婉,别对我太好。”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他好害怕,开始患得患失,这么好的宝贝,将来有朝一日若被上天收回,可要让他怎么活。 华昀婉莞尔:“你值得。” 与她耳鬓厮磨的好一会儿,司徒尧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正色道: “我从地牢里带回来了一个人,说死前要见皇兄一面。你那医女怎么说,皇兄醒了没?” 华昀婉点首:“今日情况好些了,见一下人没什么的。” 说着,二人就往碧梧院走去了。 走到门口,就听见若浮在屋子里一张嘴说个不停,越说越起劲的样子。 若浮坐在司徒胤床边的地毯上,与上次相同,她依旧是衣不解带的在这位太子爷身边守了好些日子。 头上的双螺髻都已经扁塌了,看着狼狈又好笑。 “太子爷,这次可是第二次种蛊了,算是又一次伤害身体了。 要不是南梁那边气候不算太过寒冷,您可真没这么好的运气撑到回北齐。” 司徒胤半卧在床上,脸上苍白,但不是那日一般的死寂了。 他温和的道:“是啊,本宫这次是运气好。” 若浮一手支着下巴,说得可认真了: “太子爷还要谨遵医嘱! 谨遵医嘱这件事,您可以学学娘娘,也可以学学殿下, 我说什么,殿下都对娘娘照做,所以身子恢复得极快。 您这身子真的不能再劳累了,不能晚睡,不能忧思过重。” 司徒胤笑着叹气:“东宫事务繁多,早晨早起开早朝,白日接见大臣,晚上看奏章,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若浮拧了拧眉,认真道: “太子爷将事情都推给皇太弟殿下做吧,殿下他精神可好了,他不怕累,真的!” 可不是嘛,在浮清池和娘娘两个人精神可好了。 司徒尧在门口立着,舌头抵了抵齿根: “华昀婉,你这个医女选得好,巴不得我早点累死。”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个若浮,等会儿我说她。” 司徒胤的笑声又传了出来:“你家殿下听见了怎么办,会不会放狼咬你?” 他抬眸望向了门口处。 若浮无所谓的摆摆手: “哎呀不会,殿下他听不见。再说了,太子爷是奴婢的病人,奴婢向着太子爷也是正常的。” 司徒尧和华昀婉抬脚走来进去,他一张脸板着:“若浮,出门往右边滚。”彡彡訁凊 若浮顿时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殿下,右边滚,滚去哪里啊?” 司徒尧:“自然是狼舍。” 第三百六十章 苏云汀死前非要见太子一面 司徒胤抬了抬手臂,温柔的眼神看向若浮:“好了,你先下去熬药吧。” 又对司徒尧道:“你别经常吓她,她还小。” 他面色尚是苍白,但唇角挂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司徒尧淡淡看了若浮一眼:“靠山找的不错。” 司徒胤神色定了定,将床边最后一口难喝的汤药饮尽递给若浮后,才定睛看着司徒尧: “阿尧,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司徒尧道:“罪人苏云汀说死前非要见你一面,说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早已将你当成亲生儿子。 司徒晋也说,此人留给你处理,尊重你的一切抉择。” 司徒胤温和的眉眼颤了颤,是啊,苏云汀的的确确是照顾了他许多年。 没有生育之恩,确有养育之实。 幼时他生过一场大病,那时苏云汀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怎么看顾, 而是抱着他滚烫的身躯,在宫中事无巨细的照顾他,衣不解带的守了他很久。 他语声平静的道:“让她进来吧。” 苏云汀穿着囚犯的素色衣裤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袖口边上还染了些褐黄色的脏污。 从前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苏贵妃,如今容颜憔悴,发髻散乱的落魄鬼样子,倒是让人看了生出一些世事变幻无穷的感觉。 苏云汀捋了捋鬓边散乱的发,眼眶一红眼泪就滑落面颊,她嘴皮翻飞的嘴唇微微张开: “太子,在死之前还能见到你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么多年,我对你有恩情,也有亏欠,如今这时刻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即便去了黄泉地狱,也没有遗憾了。” 司徒胤抬眸看了她一会儿:“苏娘娘不该一意孤行,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苏家种下的恶果。” 苏云汀惨然一笑:“是啊,所以死前别无所求了,就是想见见你。 我的另一个儿子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这几日我在牢里,日日想着见你,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或许在你心中,我是无法与丹云皇后比较的,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若不是皇权争斗,我作为苏家的女儿,也是不愿走到这一步的, 我只愿好好在后宫照顾你长大,看着你一生顺遂。” 华昀婉与司徒尧对望一眼,心知肚明。 这苏云汀的嘴是出了名的了不得,估计又在以感情为枷锁,桎梏太子爷了。 司徒胤看着她没说话,眼底神色有些复杂。 苏云汀抿了抿唇,眼角的泪痕尚未干涸,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链: “好了,我也见到你了,死前唯一的愿望也满足了,我该走了。” 人近中年的落魄妇人,在经历人生巨变后,身形已经有些佝偻, 加上手脚上都上着并不细的铁链,更让人显得萎缩与狼狈。 司徒胤垂眸,深邃不见底的眸光对上苏云汀凄惨的面容,沉默良久: “你我之间,恩怨各一半。 看在苏娘娘这么多年照顾的份上,留你一命,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再入京华。” 苏云汀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 苏家倾塌,所有人都死了,可她是不愿死的。 太子于她终归母子一场,只要自己见到他,他是会保住自己一条命的。彡彡訁凊 毕竟是从小的母子情,她最了解太子是个什么品性的人。 司徒尧在背后阴冷的笑了笑: “我倒是奇怪,你杀人时没说母子亲情,现在死前还来装菩萨了。 苏氏,权王派出高手前往南梁截杀皇兄时,你怎么不说?” 苏云汀猛地回眸:“皇太弟殿下这是在说什么? 我可从不知道有截杀这等事,权王要做什么,我是阻挠不了他的。” 司徒尧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靠在雕花木椅上坐了下来,修长双腿慵懒交叠: “你是很聪明,没想到布局十多年的大戏,在今日却成了要你命的最后一道令箭。” 蒙江腰间按着刀柄从屋外走进来,递给司徒胤一个锦盒后就出去了。 司徒尧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云汀:“东宫太子主殿的床板夹层中,你倒是会加材料。” 第三百六十一章 孱弱太子的病,全是拜她所赐 苏云汀呼吸有些凝迟,嘴唇微张着。 司徒尧眉骨间尽是冰冷: “你费尽心思来这么一趟,来之前也不知道派人将东宫里的阴玉髓处理干净。 你那命,阎王爷终归是要收的。” 司徒胤已经缓缓将锦盒打开,苏云汀瞳孔猛缩。 司徒尧继续道: “皇兄常年就寝的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之下的夹层里铺满了阴玉髓。 这死人用的东西,寒气深重,人躺在上面这么多年,人倒是没死,就是得了一身的病。 东宫太子妃说,这床,是她与太子大婚前就有了的,还是你特意送的。” 司徒胤眸光暗了下去,阴玉髓他是知道的,这本该是帝陵的东西。 产自莫寒山的一种特殊石头,用来做帝王嫔妃棺椁,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但活人是不能用的,因为寒气极重,且聚阴,用久了会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 他似乎明白过来,这几日司徒尧没怎么在王府里,原是去东宫查案了。 “若浮交代过本宫,这火蟾蜍对本宫极为重要,所以这母蛊一直都是放在本宫床榻之上的。 若不是火蟾蜍意外死亡,恐怕本宫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还有这样厉害的招数,苏氏。” 司徒胤温和的眼神里只留下暗黑的流云,彻底阴沉了下来。 苏云汀惊慌起来: “不,不是的太子!我岂会害你,我可是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司徒胤淡声道: “司徒权是二皇子,本宫死后,他就是排行最前的皇子; 而你又是贵妃,后宫嫔妃之首,自然很容易被册为中宫, 其子更为嫡子,皇位于你们而言,唾手可得。” 他悲凉的笑了笑,这后宫中,他起初是相信有一点真心的。 苏云汀拧眉吼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十多年的照顾,难道都是假的吗?” 司徒胤眼眶酸涩,心底的痛翻涌了上来: “这十多年的患病照顾,原是你用阴玉髓换来的。苏氏,本宫一身病痛,皆由你所赐!” 笑容一瞬消失在太子面容上,他将锦盒扣上,猛地扔到了苏云汀的面前,砸在了她的腿上。 苏云汀怔怔的看着滚落地上的阴玉髓,唇瓣止不住的颤抖着,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 大祸,终究是临了头。 司徒胤冷漠的看着她:“罪人苏氏,赐腰斩,明日行刑。” 他向来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苏云汀的死,令他格外的心寒。 十余年的相处,原来都是费尽心思想要夺他的储君之位,才会有了这阴玉髓, 令他身体孱弱,而立之年却没有子嗣。 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汤药灌溉着这副残躯,苦涩的味道,贯彻了他几十载的生命。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是人心之祸太过险恶。 华昀婉压了压眼睑,眸光黯淡了些: “苏氏这样的手段真是毒辣,一面用阴玉髓让太子爷生病,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一面又因太子爷生病,好自己前来照顾,以博取太后与皇上的好感。 太子爷养在苏氏身下,若是用毒、打骂,一定会惹祸上身,所以就用了如此损阴德的法子,慢慢取人性命。 这后宫的手段,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苏云汀被蒙江拖出去后,司徒胤止不住的猛咳起来: “所幸阴玉髓被查了出来,要不然这第二只火蟾蜍早晚也会死在我的宫殿里。” 李丹云刚刚走到门口,就看着被拖出去的苏云汀,眼神晃了晃。 这就是司徒晋为她的儿子找的临时母亲,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歹毒险恶的手段竟从未被发现过。 李丹云从蒙江手里拿过了阴玉髓:“蒙统领,你先下去吧,我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苏云汀不认得这个人,但她觉得,这个人是认得她的,而且还带着滔天的恨意。 李丹云将阴玉髓在行廊的石阶上敲碎成几块,转眸看着她: “苏云汀,你手段够毒辣啊,你不是这么喜欢阴玉髓吗,那我就让你将这阴玉髓都吞下去。” 苏云汀道:“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特意来害我?” 李丹云站在她面前肆虐的笑了起来,一手拉过她的头按着,一手将碎掉的阴玉髓从她嘴里灌了进去: “我是谁?你不是那么聪明吗,你倒是猜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很会写和离书,回去再写一份吧 苏云汀一边反抗,嘴里的血一边流了出来。 阴玉髓尖锐的碎片割破了她的喉咙与嘴,她撕心裂肺的叫着。 李丹云:“后宫里的法子我都是见惯的,这吞尖锐之物,倒也不算很严重。 太子不是赐你腰斩吗,那我换一换,改成灌铅吧。 在你身上划开几个口子,将铅汁给灌进去,然后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剥下,这个时候你还不会死。 再让人在你身上涂满蜂蜜,倒下几筐虫蚁在你身上,慢慢折磨你至死。” 苏云汀浑身颤抖了起来,这个人是谁,凭什么可以擅自更改太子的旨意! 她的脸被血染得模糊,眸光对上李丹云时,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不已,这法子她记得,她记得! 她用一张血盆大口模糊的吼了出来:“丹云皇后的手段!” 这是从前丹云在得知两位公主被害以后,将那凶手诓进了宫,就是用的这种法子将人折磨死的。 生生将那世家夫人与世家小姐折磨了三日才死,她当时也是这么残忍的笑着。 李丹云轻笑:“不错啊苏氏,你还记得我李丹云。” 苏云汀在一脸的震惊与惊恐下被侍卫拖走,留下一地的血痕。 李丹云淡下眼眸,看着一地的血,眉心蹙了蹙。 这种狠辣损阴德的法子,她这一辈子就用过两次,一次是对付害死两位公主的凶手,一次就是为了太子。 她甩了衣袖,往碧梧院走去。 司徒胤这还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况下见到自己的母后,容颜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他是有些不适应的,可那眼神他记得,这就是从前丹云皇后的神态。 坚定果敢,犹如冲锋的猎豹。 他连忙起身下床行礼,李丹云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不是在皇宫,随意一点。” 司徒胤这才躺回了床上,低声道:“是,母后。” 司徒尧这几日忙着查案,没怎么在府中,他不回来,其实也是有些不适应。这么多年了,竟不知如何与自己的母后说话。 李丹云挨着床沿坐了下来,垂眸一笑: “我与司徒晋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不必叫我什么母后,叫一声母亲罢。 也可以不叫,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她话里话外,带着一些对自己的无奈与嘲讽。 司徒胤叹道:“我恨自己不能早点长大保护母亲,母亲倒开始责怪起自己了。” 李丹云目光柔和下来:“别想太多,小胤。 此番我归来,就是想要好好陪伴你们一段时光的,弥补我心中的遗憾。 阿尧,以后的路,还是要你与你的哥哥一起并肩走下去。” 她牵过两兄弟的手放在一起,一手按在他们的双手之上。 司徒尧凝眸,神色肃穆起来:“以后的路,这是何意,难道还要再走一次?” 李丹云笑了笑:“我能比你活得长? 自然是走在你们前边,剩余的路让你们兄弟二人携手走下去。” 华昀婉眸光落到李丹云风轻云淡的脸上,心下有些不宁。 她应该是这屋子里最了解李丹云的人,她这话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令人有些不安。 正当她要开口问的时候,被李丹云投过来的一个眼神给逼退了。 李丹云眼眶红了红,最近的她,老是有流不干的眼泪,从前自己在战场上见死人的时候也是从不掉一滴泪的: “从前家国大义,与世家斗,与后宫嫔妃斗,斗来斗去又剩下些什么呢? 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明白生命里什么是最重要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好好的守着你们,见你们平安顺遂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被司徒晋照顾好,这么多年来若不是顾太后全力照拂,她的血脉怕是早已断干净了。 司徒胤心思细腻,他平和的声色里带着满满的宽慰: “人生没有一条路是白走的。 人总要试过一次错的人生,才会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司徒尧道:“母亲以后就在祁王府颐养天年。” 他回身看着华昀婉:“你很会写和离书,回去再写一份,明日我派人送去鲁国公府。” 华昀婉:“……”什么叫她很会写,可真会说话。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这次就跟着你胡闹一次吧 李丹云连忙阻挠道:“我与鲁国公府的关系如何处理,着实没有想好。 如此冒然写下和离书,昀婉的亲生母亲回来了岂不是面临身份上的巨变? 朝廷诰命夫人,又是世家的嫡妻,身份贵重,不能草率处理。” 华昀婉道:“是啊,这件事情我也琢磨许久了,似乎只能暂时拖着。” 李丹云拂了拂衣袖,转移了众人的话题: “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了,叙旧的言语咱们可以留着用膳的时候慢慢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是该给朔儿办一场百日宴?” 司徒胤点首:“是啊,皇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 历经一场叛乱,死了许多人,就用喜事来冲一冲吧。” 司徒胤是记得这件事的,当初虽不知生出来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不过他在南梁还是给司徒尧的孩子准备了一份厚礼。 华昀婉这才想起来,正色道: “是啊,今日皇祖母都还提起此事,说要大办,还在问你和我的意思呢。”她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轻咳了几句:“我知道了,你与母亲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皇兄说。” 华昀婉眼睛眨了眨,司徒尧居然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她与云姨听。 不过他近来是有些奇奇怪怪,去浮清池的时候就可以听见他责骂户部官员的声音。 他说,几个老东西,黄金是你家的? 华昀婉与李丹云一边走一边说: “好吧,那我们就走吧,去商量一下百日宴。 这孩子很是可怜,生于战乱,满月宴时,又是城中瘟疫肆虐,现在百日宴了,说什么都要好好的办一下。” 司徒尧确定华昀婉她们走远了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封折子,又从书案上取了东宫太子的玉印与墨笔。 他一本正经的递给自己的兄长:“皇兄,签字吧。” 司徒胤狐疑的瞧他一眼,这段时间,从东宫送来的折子都被司徒尧给搬走了,他其实挺乐得清闲的。 被册封为太子的这么多年里,也就在祁王府里的这段日子最是令他满意了。 不过就在他打开折子看了两三句话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要这么多黄金做什么?”他问。 司徒尧沉声道,一脸的桀骜不驯: “这些黄金,我有极大用处。 可户部那几个老头犟得很,说户部现在是东宫辖制,无东宫太子或是司徒晋的亲笔所书, 这些黄金他们是说什么都不会拨下来的。” 司徒胤疑惑的看着他: “京华才经历一场叛乱,为尽快恢复民生,已经花了国库不少银钱。 你又划去一大笔,来年怕是有些吃紧。” 他抿了抿唇又道:“你先说说,这黄金的用途。” 司徒尧剑眉拧了拧,面色阴沉着: “举办一场全北齐最盛大的婚宴,昭告天下,令四疆皆知我与华昀婉的关系。 其余步骤倒也花不了太多黄金,就是这一百零八门红衣大炮,要费些银钱” 崇庆帝那边不承认,那就让天下人都来看看,让天下人见证。 这婚礼,其实也是自己欠她的。 可这盛大婚宴定是不能用王府里的银两的,一来,他不想华昀婉提前知道; 二来,将王府里的银子花光了,他的婉婉没有钱花了怎么办? 况且,他想要的盛大,是几百年来空前未有的盛大,璀璨,是要载入史册一般的盛宴。 司徒胤摇着头笑了: “父皇若是知道你挪用国库里的黄金,为弟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宴,定会找你麻烦。” 他嘴上说着抗拒,可手里的墨笔已经在折子末尾处写好了“准奏”二字,手里的太子玉印也盖了上去。 “从小到大,也没怎么惯过你,这次就跟着你胡闹一次吧。” 司徒胤看着自己的弟弟,笑意深深。 但这件事还有些麻烦,户部的黄金可没有挪私用的说法, 他想着东宫的账面倒是可以支撑一部分,其余的,便是想着如何将账面抹平了。 司徒尧很是满意,特意谦虚的说: “那这百日宴就简单办吧,越简单越好,节约一下开支。” 幸好,此刻的小世子司徒朔,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听不懂。 司徒胤:“嗯,希望小侄儿以后是个有孝心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可你拒绝了来东宫,不是吗 司徒尧离去后,若浮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顶着一对乌青色的黑眼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似的: “太子爷,您快尝尝,这次的汤药应该没有从前的那么苦了。” 司徒胤接过药碗:“药若是好喝起来,以后上瘾可如何是好?” 若浮没心没肺的答着:“哪有这样的说法,只要是药,能不喝就不喝。” 那苦涩的汤药虽然还是能尝到药草本身苦涩的味道,可比起昨日的汤药来说,已经甜了不少了。 喝下去的时候,苦涩与甜蜜皆在。 喝完药,若浮例行公事的把脉: “太子爷的身子恢复得还不错,近日也没累着。日日吃了睡,睡了吃,事半功倍。” “这样的日子,倒是在心中期盼过,没想到还是在祁王府过上了。”他道。 若浮坐在床下:“奴婢没事儿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从前觉得百无聊赖,可历经几次生死后就想通了,恬淡的小日子也是一种福气。” 司徒胤垂着眉眼,看着床下的若浮: “是啊,寻常的小日子本就是一种幸福。 可这样的幸福,并不属于皇族。若浮,你很幸运。” 说完,他撑着病弱的身体想要起来: “你扶着本宫去王府园林走走,祁王府这般大,本宫都还没有闲情去看看。” 若浮看了看外边天光正好,于是取了一件披风披在太子的身上: “好啊,咱们可以去王府的园林里赏花看树,再去镜云湖边走走,吹吹湖边的风。” 司徒胤一边走一边说着: “小若浮,其实东宫还要比祁王府大一些,也有湖,每一座院子都有不小的花园。 花园里不仅可以栽种花草,还可以栽种药草,你说呢?” 若浮跟在司徒胤额后边,小心翼翼的走着。 她低垂着头:“只要有土,药草花草都可以种的。” 司徒胤走在前面,阳光落在他苍白的病容上,他含着淡淡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在答非所问。” 若浮心虚的咽了咽唾沫。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转身看着耸着肩的若浮。 “你害怕做什么?”司徒胤目光依旧柔和。 若浮沉吟良久:“是奴婢不识抬举,辜负太子爷一番赏识。” “再是优秀的医者,也不愿照顾一个常年累月的病患。既没有成就感,又会被拖累。 本宫这身体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是第一个被砍头的。” 司徒胤转过身去,苦笑一番。 说到医者这个话题,若浮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优秀的医者,是德与术并行的。 他们最心中最希望的是自己所学能物尽其用,但也希望一点也用不上。 就像从前娘娘尚未临产时,奴婢会悄悄的在医药箱子里备下生产时所要用到的全部东西,随身携带。 但在奴婢心中,这些东西最好不要用上,因为这个是应急的,奴婢不希望在娘娘生产时发生极为紧要的事情。 可奴婢作为娘娘最信任的医女,这些东西是一定要时时刻刻备好,以防万一。 正如太子爷的遭遇一般,经年累月的病痛,本不是自己所愿承受的。 医者能做的是提前规避与全力救治,可这并不是为了什么成就感,而是一种责任。 就好像奴婢备着医药箱,准备是因为责任,不想用则是因为奴婢要做一名有德的医者,而不是等着用这个东西去邀功。 所以太子爷需要在身边寻一名德为先的医者,这个很重要。” 若浮很难得一口气这么顺溜的说出一番话,还是一脸认真肯定的样子。 司徒胤是向来爱听她说话的,每一次都很爱听。 司徒胤道:“可太医院的太医们有官职在身,有私心也很正常,毕竟那是官场。” 若浮没心没肺的回到: “那有什么,太子爷财大气粗,在江湖上找一个好的呗,就放在自己的东宫!” 司徒胤顿下脚步:“可你拒绝了来东宫,不是吗?” 这话,似乎是在问医者,又似乎在问若浮。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东宫里择了一片药草地,你要不要去看看 若浮低下了头,有些神情恹恹: “太子爷,奴婢只是一个寻常医女,跟江湖上的神医,还有宫里的太医大人们相比真是差了老远。 再说了,奴婢话多,心思又浅,遇事还喜欢打退堂鼓……奴婢胆小,太子爷您懂的。” 司徒胤垂眸盯着她,眼神沉了沉。 其实当朝太子想要一个女人,抬抬眼皮的事情罢了,可若浮,他是不同的。 他不愿用强权逼迫,更不愿看着若浮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东宫,囚着她一生一世。 司徒胤轻叹:“本宫知道,你在祁王府要比在东宫幸福许多,所以本宫愿意体谅你。 做王府的小医女,要比做东宫的人快乐,安心许多是吗?”他原本想说东宫里的嫔妃,可还是收住了嘴。 若浮脑海里浮现过姚寂芸干枯焦躁,满是仇怨的脸庞, 又浮现了自己曾在东宫见过一两面的侧妃与侍妾们,都被那太子妃训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连忙点头:“是啊,奴婢没什么大志气,就躲在娘娘身后,狐假虎威,吃点捞点油水就已经很满足了。” 司徒胤握在手里的红珊瑚手串紧了紧。 若浮又道:“奴婢不愿去东宫,又没说不愿见太子爷……” 她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又道:“毕竟替太子爷您看病,奴婢在太医院现在可以横着走。” 司徒胤听出来了,她刚才还说什么优秀的医者,是最希望自己的医术毫无用处,现在又说替自己看病,可以骄傲的在太医院横着走。 这小丫头,有点口是心非。 他笑着,将手里的红珊瑚手串戴在了若浮的手腕上: “戴好了,弄丢了皇家赏赐的东西,可是重罪。” 若浮怔怔的看着那串手串,又开心又觉得呼吸困难。 她与太子隔着万水千山,一个在云端,一个平凡的泥地里,着实太远了。 司徒胤道:“别有压力,从前如何现在当如何。 以后每个月抽出几日来东宫替本宫看诊吧, 毕竟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懂你这种蛊的法子,更不懂后期该如何调养。” 若浮有些为难:“可……奴婢是祁王府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这么长的日子。” 司徒胤平声道:“这不算难事,本宫知会皇太弟殿下一声便是了。另外,再给你十倍的月钱。” 钱? 十倍? 若浮连忙点头:“好啊,奴婢愿意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甘愿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司徒胤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那样天真美好,简单快乐,喜爱钻研医术,救死扶伤,的确不该在东宫拘着你。” 他希望若浮永远都是若浮,单纯快乐的话痨,是自己死寂沉沉的人生里最简单的愉悦。 若浮看着他平静如镜云湖一般的眼神,有些失落,觉得自己真的很不识抬举。 她只是一个小医女,凭什么令太子另眼相待。 他明明可以开口将自己要走的,这样的话,她根本无法反抗,可太子爷他并没有那样做。倒是令她更加难过愧疚了。 她拧了拧月湾一样的眉,包子脸也鼓了鼓,有些气恼,气恼自己: “太子爷,奴婢这般不识抬举,您为何还要对着奴婢和颜悦色啊?” 司徒胤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笑着:“珍视之物,成全为先。” 他醒来后,孤鹜告诉他,小医女为了救他的命,这些日子来很是拼命。 上次他一脚踏入鬼门关,这医女已经做好了将全部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的准备后, 后来自己有了一线生机,她又日夜颠倒,累了就睡在他的床底下,包子脸都磨成锥子脸了。 若浮听不太懂这句话,她记下来,得空问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胤又道: “东宫的西苑择了一处很大的院子出来,种满了各类稀世药草,比祁王府的还要多,你想不想去看看。” 这片药地也是他之前突发奇想命人种的,还四处搜集各类名贵药材栽培。 就是觉得,看着也很开心。虽然都是花花草草,可这些东西却可救人生死。 若浮欣喜的睁大了双眼,还没说出下一句话, 司徒胤又道: “太医院前些日子在修撰一部失传的医书,现在正在四处找遗落的文献,说是涵盖近一千年的医术门类。 你若想看,拿着东宫的令牌去就是。” 若浮的脑子一下子炸开,太开心了,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方才的惆怅转瞬不见。 什么高高在上的东宫,暂时不怕了…… “好啊好啊,稀世药草,这个奴婢喜欢,医书,奴婢也喜欢!” 司徒胤怔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儿子啊 原来小若浮不需要讲太多道理,直接引诱便是,那可就太简单了。 他笑意中多了一丝狡黠:“嗯,喜欢就好。” 若浮满脑子都是医书和稀世药草,她快兴奋得发疯了,她可太喜欢东宫了: “多谢太子爷! 今年的枇杷,奴婢亲自去城外的枇杷山里摘,摘最大的最好的,奴婢一定第一个做好了枇杷糖给您送来!” 她说完,从怀里取出那块从前司徒胤送给她的玉牌: “太子爷,您不用再给奴婢东宫的令牌了,我有!” 若浮可有自己的小心机了,还了红珊瑚的手串,都没有将这块东宫的玉牌给归还, 就是为了以后在宫里行走时能图个方便,还能时不时的去太医院捞捞油水。 司徒胤看见这令牌,还被她随身戴着,于是笑出声来,还咳嗽了几声: “嗯,你倒是挺机灵。” 好啊,手串还给他,令牌却不还。 —— 华昀婉拧眉看着司徒尧:“为什么给孩子的百日宴要随随便便的简单办啊?” 司徒尧端坐在浮清池的书房里,抬了抬眼皮: “华昀婉,做了母亲当学会勤俭,给孩子做好表率。” 华昀婉这就不理解了,司徒尧可从来没要求过自己节俭,他自己向来很大方的,而且这次也不是她自己花钱,是给孩子花钱。 她走到书案前,有些生气: “朔儿可是嫡出的重皇孙,身份贵重,满月宴那么重要的日子没办就算了,百日宴说什么也要好好办一下的。” 司徒尧看着她,合上了手里的折子:“铺张浪费。” 华昀婉瞪了他一眼: “五桌人,也叫铺张浪费? 管家报了预算,五十两银子办一场宴席,祁王府这样传出去会不会很丢脸?”彡彡訁凊 她只是说了好好办,请一些相熟亲近的人来参加,又没说宴请满朝文武。 再说了,皇祖母也在这里,办得过于寻常的话定是觉得她和司徒尧为人父母草率。 司徒尧往靠背上靠了靠,双腿跷上了书案:“那再多加十两。” 他想着王府将要筹办一场盛大婚宴,这百日宴与婚宴两场喜事隔近了不太好,旁人会说祁王府这是在变相收礼。 华昀婉抿唇:“司徒尧,你对你儿子可真是大方。” 她说完就走,气得不行,第一次为钱的事情吵架。 司徒尧见她真的生气了,将双腿收了回去后站起了身,哄道: “好了,百日宴就按你的意思来,但先声明,尽量低调。 再说了,王府金库银库的钥匙不都是在你哪儿?” 华昀婉站在门前回眸看着他: “这不是和你有商有量,征求你的意见吗?司徒尧,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这儿子啊?” 司徒尧绕过书案,迈着慵懒步伐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华昀婉的脸,压着喉咙说道: “老子敢吗?” 祁王府为小世子举办百日宴的消息,仅相熟的人知晓,旁的人,华昀婉也并不打算邀请,她本是个不喜大场面的人。 这孩子百日宴来的人,大多都是她和司徒尧想见一见的人。 北齐龙朔八年的初夏, 湛蓝天色里漂浮几朵淡淡金色的云朵, 风轻轻吹拂翠叶,枝干上青绿色的翠鸟低飞在阳光下,羽毛折射出华美耀眼的光来。 宴请的客人,来的第一时间是过来抱孩子。 小朔儿自回到王府就被很多人抱过来抱过去,自然是不认生的,谁都可以抱走玩一下。 他也不哭不闹腾,时而还会笑那么几下,大家都夸这孩子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华松涧与花弄影一同走了进来,华松涧道: “殿下,孩子的厚礼备下了,不过微臣给殿下也寻来了一些不错的书,都是些经略之策,您得空也瞧瞧。” 华松涧很清楚司徒尧在带兵上是极有天赋的人,但朝堂权谋,他似乎略微逊色, 所以花了不少心思四处去给他寻来一些治国谋权之术的奇书。 他似乎更看好自己的这位妹夫司徒尧,这头狼,假以时日必成国之重器。 司徒尧朝他微微点首:“客气了。” 华昀婉命人将一摞书给收下,她一身浅紫色的纱裙极为温柔,笑着: “多谢三哥。三哥是京华多有名气的文人,你挑的书,那一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书。” 华松涧摆了摆手:“好了,别戴高帽子了,快让我抱抱孩子吧!” 与此同时,两批不速之客正在朝祁王府迅速靠拢,这百日宴,好似要热闹起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那你抱去东宫养吧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五公主司徒娇也捧着厚礼抵达王府。 陶戎翠微,京华稽查司的宋岩一家,还有许久不见的户部侍郎的小儿子秦淮。 小朔儿被太子爷司徒胤抱在怀里,他伸手给孩子套上一枚狼牙玉。 那玉坠子的绳子上挂着几颗小小佛珠:“祝我们的小朔儿喜乐康健,岁岁长安。” 懂行的宋岩认了出来,眼睛都亮了亮,这可是个宝贝: “这狼牙玉一看就不是人工做的,是天然形成的。 传说是千年前狼王尸骨死后化成的一枚狼牙形状的玉,普通的狼见了也是认得出的,很是难得,可镇煞气。” 顾太后在一边仔细瞧了瞧: “是很难得,看来是个大宝贝,咱们的小朔儿有福气啦! 对了,这绳子上面的佛珠好似不太像佛珠。” 她常年礼佛,这檀木做的佛珠自己是一眼就认得出的,这很明显不是。 司徒胤温声道:“这不是佛珠,是佛国舍利子。” 从前天竺国来北齐献来四颗舍利子,这舍利子是佛家之光,天竺佛寺前后花了五百年才收集到的。 舍利佑人平安,他将这四颗舍利子命人都串在了这链子上,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众人眼底惊艳了一下,果真是当朝太子,财大气粗。 也在心中羡慕这才出世百日的孩子,一出生,身边就围绕着北齐最显贵的皇族,受尽宠爱。 他看了看司徒尧:“本宫尚未有子嗣,这孩子本宫甚为喜爱,与自己亲生的并无分别。” 小朔儿在司徒胤的怀中张开奶嘴笑着,口水横流,仿佛在说,以后北齐我可以横着走。 司徒尧挑挑眉:“那你抱去东宫养吧。” 华昀婉凤眸虚了虚,浅浅瞪了司徒尧一眼,他今日倒是大方起来了。 众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她瞧着来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侧眸对着司徒尧道: “差不多可以开宴了。” 司徒尧点首,正要宣布开宴,王府管家便急匆匆的赶来禀报: “殿下,咱们王府又来贵人了!” 华昀婉有些疑惑,将若浮手上的宾客名单拿来再次确认了一番,看了半天,没有缺席的宾客啊,那这贵人是谁? 未等她与司徒尧前去相迎,一院子的帝王亲卫就涌了进来。 崇庆帝着了一身金丝绸缎软袍,不快不慢的走入众人视野。 在场所有人都跪下行礼,唯有司徒尧站着,连头都不曾低一下。 崇庆帝倒也不生气,笑道: “都免礼吧。朕不过是来参加自己嫡皇孙的百日宴罢了,尔等不必拘礼。” 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众人,鲁国公华秉章,鲁国公府二小姐华瑜, 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有拓跋淑敏。拓跋淑敏来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华昀婉脸色沉了沉,这些人,没一个是她想见的。 崇庆帝察觉到华昀婉的神态,解释道: “北漠公主是朕邀请来的,喜事嘛,都想来凑个热闹。” 司徒尧挺立的眉骨饶是带着三分野性,他可不认谁是谁,华昀婉宾客名单上没有邀请来的人,全都是多余。 他薄唇抿了抿,刀锋似的唇线明显了些:“这不请自来的规矩,祁王府可不认。管家,送客。”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这皇太弟是真不给面子啊。 华昀婉蹙了蹙眉,这可是孩子的百日宴,她可不想在今日大闹一场,于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华秉章和其他人赶的走,皇帝可赶不走,皇祖母在呢。算了,让人入席吧。” 华秉章在那里欣喜的盯着李丹云,他尚是以为这是自己的夫人傅霖澜: “夫人,你说你都离家这么些日子了,为夫也派人请你回府多次了,你还在生什么气呢?” 他走过来就要拉过李丹云的手臂,李丹云连忙甩开他的手。 上次她故意找了个法子与华秉章大吵一架,这才有了理由离家出走,可华秉章终是找上门来了。彡彡訁凊 华昀婉一脸的冷漠:“阿娘想留在王府看看她的外孙,等过段时间自然会回去。” 华秉章敛了笑意,一脸的认真与坚定: “不行,今日就得随老夫回府,哪有世家夫人日日宿在女婿府邸的,说出去了成何体统?”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李丹云与皇帝擦肩而过 司徒尧挡在华秉章面前,高出他老长一截,一股压迫感劈了上来,压着嗓音吼道: “鲁国公来本殿王府抢人了?” 华秉章见司徒尧那如狼一般恶狠的的样子,又想起了他上次在鲁国公府大闹时的样子。 他顿时收了态势:“殿下言重了,老夫就是想念夫人罢。” 顾太后站在最高处,沉声道:“开宴吧,吉时到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李丹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麻烦了。 华昀婉将孩子抱回自己怀里,让太子爷与一众人都先入宴。 拓跋淑敏走了过来,依旧是一身艳丽的草原窄袖红裙,她高挑的眉上扬着: “这孩子瞧着很是可爱,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也不闹不哭,想着以后肯定是很好带的。” 华昀婉作为孩子的母亲,又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她怎么听不出来拓跋淑敏的意思。 凭着为母的本身强硬,她也直直的甩了一句话出去: “好不好带都得好好带,这毕竟是我亲生的孩子。” 司徒娇站在一边,看了看拓跋淑敏,又看了看华昀婉,她眼睛转了转: “拓跋公主想来是想做娘亲了,那快些挑选一位合适的驸马回北漠早生贵子吧。 别人家的孩子,再是喜欢,那也是别人家的。” 拓跋淑敏被司徒娇揶揄了一番,心底很是不快: “不用自己生,就带一带,还是挺省麻烦的,反正府邸也有不少下人帮忙。” 华昀婉眸色冷了下来,寂静的看着她: “京华城里还有许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公主可以提前前往体会做母亲的感觉。” 她看了看司徒娇:“五公主,先随我入席开宴吧,不必为小事恼了自己的心绪。” 拓跋淑敏在背后挑衅道:“你这个我看着就很不错。” 司徒娇记得鹭山的事情,这北漠公主以救皇祖母与借兵来要挟华昀婉写和离书,手段拙劣。 她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同为公主,她觉得此人吃相未免太难看。 华昀婉抱着孩子转身,一双眼彻底冷了下来。 未等她开口,若浮端着一盆红汤羊肉颠颠的走了过来:“让一让让一让啊。” 司徒尧眼神瞟了过来,若浮一个盆子就倾了出去,红汤倾翻在地: “哎呀,都是奴婢该死,奴婢的错!” 油腻的红汤倒在了拓跋淑敏的裙子上,她恼怒不已。 司徒尧走了过来:“若浮,你真该死,还不滚?” 说罢,他唤来蒙江:“京华西街有一家做胡人衣衫的,带公主去做几身新的赔罪。” 拓跋淑敏将自己的暴脾气是忍了又忍,因为乌日娜说,司徒尧喜欢脾气温柔的女人: “不必了,王府里总有女眷的衣服吧,我随便换一身就是了。” 司徒尧淡淡看她一眼:“对公主,岂能随便?蒙江,送人。” 拓跋淑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未再执拗,所以只好离去。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好笑道:“谁教的?” 司徒尧眼神瞟向李丹云:“你不欢迎的人,咱们没一个欢迎。” 说着,他揽了揽华昀婉的双肩。 李丹云笑着走过来顺势将孩子抱过去:“你先去忙吧,我来看着小朔儿。”x 怀里的朔儿就在这时醒了过来,笑着流着口水,不哭不闹。 李丹云开心的自顾自的哼唱起从前哄太子公主们入睡时的歌谣: 北朔边疆,万里黄沙。有个小兵,爱吃大馕。 大馕太干,荒漠没水,只能骑着马儿找啊找…… 崇庆帝刚好从转角处走过来,与华秉章说着政事。 李丹云哼唱的歌谣正好撞入他的耳朵,二人面对面相迎,越来越近, 李丹云连忙回避这令人不适的目光,行了行礼。 可崇庆帝的神色里却闪现过一丝不对劲,又在打量了她几番。 李丹云站在廊桥的一旁感受到了那道尖锐如刺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很是凌厉。 崇庆帝一行人慢慢从她身边走过,而华秉章留了下来: “夫人,你从前不是说喜欢山水琵琶吗? 想要将这些东西都收集在府里,为夫为你找了五十多把了,你好久回府去看看?” 李丹云神色沉了沉,不过面色是看不出来什么波澜的:“啊,有吗,我倒是不曾记得呢。” 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华秉章好端端的说谎话试探她做什么。 她是可以窥见傅霖澜脑海里所有的记忆的。 这句话,傅霖澜从未说过,她根本不喜欢山水琵琶,她喜欢的是名家做的一切琵琶。 第三百六十九章 崇庆帝,就是华昀婉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华秉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哦,对对对,我记错了,你是喜欢名家做的琵琶,有收藏价值。 对了,府上上次偷东西的那个小贼抓到了,是个惯犯,不过是你院子里的人,你看看要怎么处置?” 李丹云淡声道: “按照国公府的规矩,应该是先打个半残,然后再扔出去。老爷做主便是,无需来问我。” 华秉章看着李丹云清冽如刀剑的眼神,心下犹疑起来。 傅霖澜是个软弱无主见的小女人,一直以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似乎从未见她如此杀伐果断过。 他笑了笑,伸手就去抱李丹云怀里的孩子,可她的第一反应很是奇怪,带着满满的防备之心。 华秉章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眸划过她的面庞,阴暗的瞳孔里似深海的浪一般翻涌了一下。 李丹云也温柔一笑:“这孩子认生,老爷第一次抱,他怕是又会哭闹了,还是我来吧。” 华秉章定睛看着她:“夫人,你为何不愿随我回去?” 李丹云耐心不好,被这个人纠缠了这么久,已经很烦了。 所幸宴席已经开始了一大半,华昀婉出来解围,将她带离了华秉章的视线。 可才刚刚将李丹云送到顾太后的身边,自己还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崇庆帝身边的王泰。 王泰恭恭顺顺的,很懂得起规矩,依旧是笑眯眯的道: “皇储妃娘娘,皇上在镜云湖边,让您过去一趟呢。” 华昀婉淡紫色的纱裙被初夏的风吹得微微浮动,她淡然的笑意幽凉了几分: “好,我这就去。” 上次若浮问她在等谁,她没回答,是因为不想面对。 现在这个人已经来了,也是时候该去了。 镜云湖岸边坐着一位金冠的中年男子,靠在软椅上,岸边还置有一张小茶桌。彡彡訁凊 他悠闲的端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他背对着人,属于帝王的凌烈霸气跟随着湖边的风搅动着,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压人气势的胁迫感。 两侧帝王亲卫已经悄悄隐了下去,就剩下另一张空荡荡的木椅, 似乎在等着另一位客人的落座。 华昀婉提着裙摆走了过去,拂了拂衣袖跪拜下去: “民女华昀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庆帝背对着她,冷笑道:“民女? 你倒是个谦逊的人,既然是民女,为何霸占着皇太弟储妃的位置不肯想让。” 华昀婉淡声回道:“如今的局面是妃位空悬,并非民女霸占皇储妃的位置。” 崇庆帝缓缓起身,转过身来。 光逆行处,华昀婉只见面前是一黑暗身影,就连面容都看不见。 他抬了抬手臂:“你起来吧,过来坐。” 华昀婉这才起身走到了那张椅子面前,缓缓坐了下去,不卑不亢。 她想着,总不至于这皇帝在祁王府就将她给处置了。 可她并没有看见崇庆帝的暴怒,而是见他走到湖边更靠前的位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华昀婉,你应该很诧异,为何在联姻这件事上,朝廷方面平静了许久。” 华昀婉道:“是,是很诧异。 不过我知道,我与皇上的这一面,是早晚都会有的。” 崇庆帝站在湖边,眼眸虚了虚: “之所以平静那么久,是因为太后与司徒尧已经为你挡了两次了。 一个为你大闹甘露殿,一脚踹在朕的龙案上; 一个为你与在宫里与朕大吵一架,然后连离宫出走。 这两个人,一个是朕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朕的亲生母亲, 华昀婉,你的确很有手段也很有本事,令朕的至亲都对你百般维护。” 崇庆帝声色平静,听不出来喜怒,与从前华昀婉见到的那个暴怒的帝王是有所不同的。 可对方的平静,让她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如果皇上是要求我主动离开司徒尧的话, 那请恕我不能从命,无论您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的。” 华昀婉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 司徒尧为了她都可以去顶撞皇帝,她为什么就不会为了司徒尧与皇权抗争呢? 第三百七十章 他一字未提让她走,却字字都在逼她走 崇庆帝太阳穴边的青筋鼓了鼓,怒火在胸腔里燃烧着,他强压着火: “你可知从北齐逃离的南梁质子萧别晏,已经被册封为南梁太子了, 南梁皇帝重病,朝局已陷入多方势力的混乱。” 崇庆帝转身过来,幽冷的眸光直抵华昀婉瞳孔。 华昀婉沉静的凤眸震了震,萧别晏这个人,她是打过几次交道的。 表面平静和煦,实则深不见底,像深潭一般的人物,极有城府。 她凝神思考良久后道: “皇上是想说,质子萧别晏在北齐十余年, 此番回归南梁才短短几月就被册封为一国太子,足见他手段雷霆,心计之深。 可南梁现在朝局混乱,他若要坐稳这南梁储君的位置, 就必须立下不世之功,才能有让震慑满朝文武的底气,是这个意思吗?” 崇庆帝笑了笑,两鬓边的银发与湖光烁烁同频闪动: “不错啊,不愧是为司徒尧争权的女人,脑子是很够用。” 他缓缓走回软椅上坐着,侧眸看了看华昀婉: “所以朕的提示够了吗,你现在明白,北齐其实已经无路可走了。 萧别晏想要立下不世之功,只能通过战争扩张领土, 证明自己的雄才伟略,这也是最快的办法; 也是通过战争,他才可以亲自掌控南梁兵权,这样的太子,才是名副其实的太子。” 这句话传到华昀婉的脑子里,无异于一把刀悬在她的头上了。 崇庆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 萧别晏是一个忍辱负重多年,报复心极强的人, 他为了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一定会向北齐发动战争, 已让自己在朝堂与军队里都有足够的威名,如此这般才能将皇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华昀婉声音幽凉了下来: “北齐历经一场叛乱,元气大伤,一旦萧别晏大军压境, 根据他对北齐多年的了解与经营,北齐的胜算只会一低再低。” 说完这句话,华昀婉甚至能听见镜云湖的风,吹过自己耳边的声音。 她黛色的玉眉皱了起来,久久未曾松开。 崇庆帝那几根如沟壑一般深的皱纹眼角再次紧绷了绷,他突然仔细的看着华昀婉: “朕的确是来心平气和的跟你讲道理的,却不曾想,你倒是比朕还要镇定。 你说的没错,若此刻萧别晏大军压境,北齐的胜算是很低的。 且如今,唯一能让朕放心领兵前去的人,也只有一人。 朕的那个儿子司徒尧,的确是有些带兵天赋在身上的。 可南疆三十万雄狮,全掌控在温家人的手里,边关大将都是在南疆待了许多年的温氏一族。 朕那儿子带兵打仗时,前要对付敌军,后要防备温氏一族暗算。 沙场血拼,但凡是人家使出个什么手段, 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朕的儿子就会立刻没命。” 华昀婉眉心再次拧了拧:“可温氏一族为什么要对付司徒尧?” 崇庆帝道:“司徒尧一旦出事,朕就彻底没有可以掌兵的且不是世家嫔妃的皇子。 为了司徒家族的帝位,朕到那时就必须与温氏一族做交易,册立温氏所出的皇子为亲王。 如此,皇子与温氏共掌兵权,他们才会继续安稳的支持司徒皇室。 到那时,孱弱的东宫太子与手握兵权的温氏皇子,你可以联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华昀婉勾了勾唇,冷道:“原来司徒尧就是你手里的一把刀,一个筹码。” 可她心底清楚,司徒尧一旦在战争中失去性命,太子爷也危在旦夕了。 这兄弟二人,向来都是唇亡齿寒。 再者,司徒家的皇权,最终会与世家彻底结合,从此权势滔天,君臣不分。 非世家的寒门子弟至此无路可走,整个国家都会陷入一潭死水,慢慢被世家蚕食掉。 崇庆帝端过已经彻底凉掉的茶水饮下一小口,茶水有些苦涩的滚过他的喉咙: “司徒尧是皇子,是司徒家族的嫡出血脉,这是他生来就没有办法选择的。 朕给他至高的荣耀,他就得担负起对北齐的责任。” 湖面此刻波光粼粼,闪动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刺眼的光令华昀婉极为不适,她缓缓垂下眼眸。 崇庆帝这一次是一字不提让她走,却每一句话都在逼她不得不走。 如若大战爆发,司徒尧面对萧别晏的来势汹汹,刀剑无眼,生死尽看天意。 这一去更是好几年,他才刚刚找回了自己的母亲,自己也做了父亲, 还没有好好享受到这团聚的美好,命运的手又要将他剥离出这幸福之所。 华昀婉,沉默了,她是不愿离开的。 她的幸福,也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七十一章 难道就为你一人,让司徒尧背负那样大的灾难? 崇庆帝对望镜云湖,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 “你若执意不离开,北漠无法完成结盟, 更不能在南梁大军压境前表明自己中立或者支持北齐的态度, 那北齐的胜算只会更低。 你简单想一想也会知道,萧别晏若要攻打北齐,最好的帮手就是北漠。 北漠挥兵南下,南梁挥兵北上, 他们二人狼狈为奸以后,北齐定是难以招架,就只有等着被瓜分了。 华昀婉,你若真的疼惜司徒尧,就不应该让他上战场, 一次又一次的去拼命,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未卜。 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没有哪个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的。” 华昀婉有些生气,怒道: “让司徒尧一次又一次去拼命的,不是我,是你!” 这皇帝倒还怪到她身上来了,这么久以来,她可没见到崇庆帝对司徒尧多好过。 可是华昀婉之前也了解过, 除了曾经顾太后与丹云皇后待过的北疆,北齐其余三面的军权全是掌控在世家的手里的。 司徒尧在朝中的太尉一职,其实并无实权。 从前云姨的治国经略,大多她都知道。 皇帝二十多年前没有彻底打压到世家,二十多年后,已经有些不可控了。 崇庆帝沉声说着: “你可以责怪朕,朕坐上这把龙椅,许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朕是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华昀婉眼眶泛酸,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所以与北漠公主联姻,令北漠支持北齐, 再利用北漠公主那块有着肥沃草原的封地豢养战马, 让司徒尧一统北疆全域,让他去完成司徒家族对皇权的逐步巩固, 从此朝堂有太子,军营有司徒尧,皇上您是这个意思吗?” 崇庆帝看着镜云湖对岸渐渐下沉的夕阳, 余晖躺进了湖水里,这太阳的暖被冰冷的湖水渐渐吞噬。 他幽暗的眸深不见底: “是,因为只有这样, 司徒尧既不用上战场,更能收回北疆兵权,还能令北漠成为北齐的后盾。 一石三鸟的计策,朕坐在皇位之上,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华昀婉,难道就为了你一人,让北齐,让司徒尧背负那么大的灾难吗?” 崇庆帝凌烈的眸光打在华昀婉的身上,越来越激动的声色,令这场谈话的氛围显得紧张起来。 华昀婉侧眸迎上帝王的目光,一双漆黑瞳孔缩了缩: “皇上言重了,我华昀婉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您别扣下那样沉重的帽子在我头上。” 崇庆帝将手里的茶盏扔在了地上,起身怒道: “退一万步来讲,司徒尧是储君,你是世家女, 来日他登基,你就是皇后。 世家女为皇后,那朕这一生的努力就白做了。 从朕,到太子,包括先帝,娶的嫡妻没有一个是世家女, 再有,一国皇后,更不能是青楼的琵琶女!” 华昀婉道:“我与鲁国公府毫无干系,早已划清界限!” 崇庆帝忽而笑了出来: “那兵部尚书的位置,难道不是你通过司徒尧给算计来的吗,这么快就忘了?” 华昀婉胸口开始起伏,兵部尚书的位置, 上次本就是为了救司徒尧而不得不答应的事情,现在到被人拿来揪着不放了。 她眼睛赤红的看着面前的皇帝: “皇上想要收回华秉章的职位,随时都可以。 除这件事外,我从未替鲁国公府在司徒尧身边谋取过任何东西!” 崇庆帝怒目盯着她:“华昀婉,权王谋反一事,朕直到今日尚未细查,你可知为什么?” 华昀婉抬眸:“为何?” 崇庆帝道: “单凭苏家一脉,想要在这世家盘踞的京华里闹出惊涛骇浪来, 这么短的日子根本不可能。 你的母族鲁国公府,到底在背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出了力,彡彡訁凊 这些东西,朕知道今日尚未计较。 兵部尚书执掌兵权,权王通过京华城防人马谋反,朕不得不防着你! 且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司徒尧的身边,是为了将来可以祸害他吗?” 镜云湖对岸的夕阳继续下沉,天地渐渐暗沉下来。 华昀婉起身: “权王谋反,如若皇上抓到了鲁国公府的实证,那早就抄家了, 我不接受您这样的无端指责与猜忌。” 她的心绪已经彻底乱掉了,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起身离去。 才走了几步,崇庆帝就在后面叫住了她。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若爱他,就应该成全他 皇帝站在风里,面色晦暗: “华昀婉,那日太后与朕说的话,朕觉得很有道理。 司徒尧是你一步一步从地狱深渊里拉出的人, 是你在阴暗不见天日的深渊为他点亮了一盏灯。 朕很感谢你,所以如今他才站到了帝国巅峰。 朕也很清楚,若强行将你逼走,司徒尧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如今的他,本应有光明前程,造福天下的机会, 难道你真的愿意让他去沙场里拼命,去冒死, 只是为保住你的一个妃位,你们之间那一段微不足道的感情吗? 朕实话告诉你,北漠公主已经等不及了, 如若北齐与北漠闹翻,与南梁结盟,北齐一下子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数以万计的百姓死于战祸,数以万计的士兵死于战争,你可就真是罪魁祸首了。” 好一个罪魁祸首,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又如万吨巨石从华昀婉的头上劈来。 她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下来,唇瓣止不住的颤抖着。 她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岂担得起这样的罪责,这可是泱泱北齐的罪人。 崇庆帝龙目厉色看着她:“你若真的爱他,就应该成全他!” 华昀婉站在黄昏与夜色相交替的天光里,背影有些苍凉,更显无助了。 崇庆帝声色稍稍软了下来: “他已经吃过太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应该是个尽头了。 华昀婉,朕很感谢你给北齐一个宛如神明般的司徒尧, 但你,的确与他有缘无分,难以与他白头偕老。” 华昀婉拧紧了黛色的眉,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松开,固执且强硬的盯着面前的帝王。 她只是想着崇庆帝如若强行逼她的话,她抵死反抗便是了, 可自己俨然没有想到,事态已经发生到了这样不可扭转的绝路上。 老天爷都在拼命的告诉她,你该走了。 “是啊,他从前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不应该再吃了。”良久,她幽幽的说道。 崇庆帝看着微微颤抖的她,眸眶里乘着湖水一般的冰凉: “朕知道,你对司徒尧是有情意的,他对你也是有情意的。 所以这件事你若自己有了执念,那来日滔天灾祸降临时,便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离开司徒尧,你们短暂的疼一阵子,岁月滔滔,终究会将遗憾平息的。” 华昀婉抬眸嘲讽的看着崇庆帝: “那皇上对丹云皇后的情意,在岁月滔滔里平息了吗?” 崇庆帝面不改色,眸光却慑人起来: “朕已无法回头,这一生都带着无穷的悔恨,无法平静。” 华昀婉笑了笑:“皇上的诛心之策,果然是雷霆万钧。” 她摇了摇头,惨然的笑着,浑身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崇庆帝面无表情的道: “朕为你准备了一辆马车,派出最好的暗卫护送你离开,会赐给你数不尽的财富,安然渡过此生。 马车,已在王府后门处等候。” 此刻,夕阳已经彻底的没入镜云湖了。 夜幕悄悄降临,微风幽凉半分,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华昀婉低声说道:“我如此一走了之,他的玄刹卫不出一日便会寻到我。” 崇庆帝见她此状,终是无奈一笑。 行吧,还是不愿走。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封卷轴递给她,眼角的皱纹蔓延: “这是恢复你身份,册封你为皇储妃的诏书。 朕今日来参加皇孙的百日宴,没有为他准备什么厚礼,就为他的母亲备上一份厚礼吧。 这个东西想必你会很喜欢。” 华昀婉接过那诏书,认真的看了几下, 上面的玉玺已经改好了,只等皇祖母的凤印一盖,她便又是北齐的皇储妃了。 可是她却不懂了:“为什么?” 崇庆帝坐回那张软椅上,往后背无力的靠了靠。 他半垂眼眸,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你若不愿意离开,谁也不逼不走你,或暗杀或明抢,总有人挡在你的前面。 为了此事,太后与储君双双与朕有了嫌隙, 反正你想要荣华富贵,朕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免得最后的亲情也被你破坏干净了。” 华昀婉看着崇庆帝,开始不明白起来,这是将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了自己吗? 这样的崇庆帝,似乎不打算逼迫她了。 可是想想,似乎一切都到了两难的地步。 南梁事态,不在他可控的范围内,而北漠就更不在了。 崇庆帝缓缓起身:“王泰,起驾回宫吧。” 皇帝一行离去后,只剩下华昀婉一人留在了镜云湖边。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方才的话语, 北齐需要北漠的结盟,南梁太子终是会大军压境,而自己又是世家女。 真是可笑,全天下的转机为什么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华昀婉拿着诏书嗤嗤的在湖边笑出了声,情绪逐渐崩溃下来。 眼睛里的红血丝蔓延开,囚着一汪湖水般多的泪。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开心的日子本就少,有一日算一日 可是若真有一日,司徒尧去了战场,一去三四年,生死未卜,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要如何才能原谅自己啊。 花弄影走到华昀婉的身后,见她在湖边笑声凄凉,连忙走了上去: “昀婉,你这是怎的了?你怎的哭了?” 华昀婉晃了晃手中的诏书:“我是开心呢,册封皇储妃的诏书下来了。” 可花弄影与华昀婉相识数年,她开心或是难过,花弄影一眼便知。 华昀婉素日里沉静温柔,是鲜少如此失态的。 她在心中沉吟着,只觉事情不小。 “昀婉,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天边一尾寒月高挂,华昀婉跪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夜色幽凉下来。 她扬首时,眼泪瞬间面颊滑落:“殿下呢,他在哪里?” 花弄影道:“殿下他今日很是开心,与你的云姨,还有顾太后几人,在王府里喝醉了。” 华昀婉垂下头来:“开心就好。” 他这一生,开心的日子本来就很少,能有一日算一日。 花弄影伸手拭去她眼下的泪:“昀婉,你别怕,你的天是有人替你撑着的。” 华昀婉苦笑:“可这一次,好像很难了,” 花弄影扶着华昀婉回梨花落,路上竟碰见了一人,华瑜。 她是知道这个国公府小姐的,素来对华昀婉不太友善。 花弄影瘪了瘪嘴:“这么晚了,宴请的客人都回去了,华瑜小姐在梨花落门前做什么?” 华瑜笑了笑:“青楼里的娼妓,居然也成了皇族宴会的座上宾。 我就说嘛,这王府主子不正,相交的朋友也是个腌臜的。” 华昀婉沉下脸来,本就伤心至极,这华瑜还要撞上来。 她幽暗的望着华瑜,怒道:“跪下。” 华瑜张扬的笑着:“华昀婉,你还真以为你是皇储妃啊? 你现在不过是皇室的弃妇,居然敢叫我跪下,你疯了是吧?” 华昀婉淡漠的看着她: “在你面前的花弄影,是北齐女官,隶属京华稽查司情报处负责人; 而我,乃当朝北齐储君的皇储妃。 见贵人不跪者,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扔去狼舍。” 华昀婉将手里的卷轴打开,华瑜透着月光看清晰了上面的字迹。 她愣了愣,岂会,皇储妃不是那拓跋淑敏吗? 华瑜怔怔的跪了下来,将头埋在地上:“华瑜参见皇储妃娘娘,参见花大人。” 华昀婉将手里的卷轴卷了起来:“你可以滚出王府了,别再让我见到你。” 花弄影走过去将脚踩她背上:苏丹小说网 “若不是今日是朔儿的百日宴,我可要好好闹一番。 世家小姐又如何,表面似鲜花,内里着实肮脏。” 若休刚好就在房梁上站着,她飞身前来,提着华瑜的后襟就要扔出去。 华瑜挣扎着,吼道:“华昀婉,我在梨花落门前等你半日是有话要讲。” 华昀婉抬了抬手臂:“若休,放下她。” 华瑜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她: “七妹,你需要鲁国公府时,咱们可是帮了你,鲁国公府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又为了皇太弟殿下选择无视我们。 你好歹留着华氏的血,你现在已是嫡出的小姐,你的母亲更是嫡妻,这些你可别忘了!” 华昀婉寒声道: “这句“七妹”,其实大可不必。再有,鲁国公府帮我什么了?” 华瑜冷笑:“江愁沉冲进鲁国公府密室为你夺来治瘟疫的药,你忘了?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他自己本就有吧?这东西在当时有多难得,你应该很清楚。” 华昀婉脸色再次幽冷了下来,这华瑜嘴里明显话里有话,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东西是江愁沉抢来的。 华瑜又道:“可刚好,鲁国公府就有,是鲁国公府救了你家殿下的性命。 你是皇储妃时,父亲兵部尚书的位置尚是安稳; 可你不是了以后,父亲的位置就开始被御史台的人多番弹劾。 你明明就在祁王府享清福,难道就不懂在皇太弟殿下的面前吹吹枕边风,给御史台的人提个醒吗? 父亲的位置要是坐不稳,你也别想好过!” 华昀婉淡声道:“若休,将人扔出去吧。” 华瑜在地上吼道: “华昀婉,你跟江愁沉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何为了你背叛自己的主公,为你拼命! 你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昀婉对鲁国公府生疑 华昀婉勾下身子凑近了她,声色暗了暗: “华瑜,在祁王府说话,可得谨言慎行, 我若是再听见你攀咬无辜之人的言语,相信我以皇储妃的身份杀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看着华瑜张牙舞爪的样子,眉眼再次低压。 此人向来口无遮拦,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传了出去,江愁沉会死,她自己也会身陷漩涡。 华瑜跪坐在地上向后退了退,她想不明白华昀婉与江愁沉是什么关系。 她只查到了江愁沉与华昀婉那穷酸的义弟走得比较近,难道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可是这样的关系并支撑不起江愁沉不惜性命的去夺药,还是说,江愁沉本就是祁王府的人? 华瑜被若休扔出去后,华昀婉一边送花弄影走到王府前面离开,一边道: “弄影姐姐,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她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华瑜的话,表面上是为鲁国公府鸣不平, 可结合今日皇帝对叛乱的话语来看,似乎有些联系。 花弄影:“你说。” 华昀婉沉声道: “去查一下华秉章与权王之前的联系,另外,我需要京华城防在叛乱以前主要将领的人员名单。” 现在的她,还来不及伤心落泪,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 花弄影不太明白: “权王不都死了吗,都盖棺定论了,还查他做什么?京华城防又怎么了?” 华昀婉漆黑的凤眸似乎悬着一把匕首,正往自己心的深处插来: “华瑜的话提醒了我。 京华之前的瘟疫,我早就判定是人为的, 且我自动的将这件事划归到了权王的身上,事实上也是他做的, 可我却认为瘟疫这件事,肯定有提前知道的人。 只是权王倒台后,一切罪名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至于其他的事情并没有人深究” 花弄影问:“你是说,权王谋反背后还有党羽?” 华昀婉眸光幽深了几分: “极有可能。 之前殿下生死一线,我们将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找药了, 根本没有找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可为何江愁沉能在一夜之间将药拿出来, 今日华瑜说,他是冲进鲁国公府的密室抢的。这句话,非常关键。” 花弄影也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你的意思是说,鲁国公府本就有这东西,当时是在刻意隐瞒。 这东西一开始是被放在密室的,根本不是去临时寻来的。 我明白了,天哪,天哪……” 华昀婉眉心深蹙: “是啊,鲁国公府为什么一早就有这东西,他们为什么一早就备着这东西, 说明他们知道京华城即将发生一场瘟疫。 方才皇上也提了一嘴,而华秉章又是掌管兵部的人,若这里面真有猫腻,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花弄影震了震,反驳道: “什么你的罪过,你当时答应华秉章的条件是为了救殿下。 没有华秉章的证据,皇太弟殿下被栽赃陷害,定是已经打入死牢了。” 华昀婉掩藏在广袖下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 “如果鲁国公府与这场谋反有关系,那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毕竟我间接性的做了华秉章的棋子。” 皇帝说的没错,世家女,终究与皇权是对立的。 她将花弄影送到了马车边,花弄影也暗了眸华: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与你三哥的缘分也尽了。我与他,就成了政敌。” 华松涧在马车等了许久,今日也是饮得多了些,那个司徒尧喝起酒来像是在喝水,不得了。 “弄影,还不上马车?” 华昀婉与花弄影同时抬眸看了看马车那边,她安慰道: “弄影姐姐,你与三哥不同。 三哥向来不涉党争,也不为华秉章做事,他在工部的一切功绩都是靠的自己。 且三哥是个有风骨的文人,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参与谋反,向京华城的百姓投毒。” 花弄影轻叹了叹:“那你呢,你方才那样失态,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华昀婉垂着头:“不是,是比这件事更棘手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三句话里说了三个以后,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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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三句话里说了三个以后,什么意思 说完,她笑了笑,拍了拍花弄影的手臂: “算了,等你查到东西我们再说,今日你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花弄影看着华昀婉欲言又止,抿了抿唇: “好,你说的那件事,我速速就去办。” 华昀婉转身回到了梨花落,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从背后圈了起来,一阵酒气涌入了她的鼻腔。 司徒尧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想她想得不行,喉咙干涩: “华昀婉,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你,去哪里撒野了?” 华昀婉笑了笑:“我在镜云湖边与弄影姐姐闲聊呢。” 她走到屋子里替司徒尧倒了一杯热茶,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听说你下午与三哥还有云姨他们几人喝了好些酒,高兴吗?” 司徒尧将头递了过去,显然是让她喂自己。 华昀婉将热茶递到他的唇边,极为配合。 他眉眼飞扬,一脸的轻松与愉悦:“将就。” 华昀婉笑着,一如寻常的温婉:“那你还想喝酒吗,我陪你喝好不好?” 司徒尧剑眉挑了挑,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勾了勾她的下巴:“喝!” 若浮呈上来一些花果酒,用一个并不算大的酒壶装着。 华昀婉道:“不够,你直接去将拿酒坛来。” 若浮愣了愣,不过也没问,径直走出去拿酒了。 当酒被拿上来以后,华昀婉起身倒了两碗酒,屋内已经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 司徒尧醉醺醺的看着她,眼睛满是挑逗:“不知你会饮酒,要是知道,下午怎会放过你。” 二人坐在窗棂下的小榻上,华昀婉轻轻靠着他。 她将酒碗递到他的面前: “你与我相识的时候,我就有孕了,自然是不能饮酒的。 其实我挺喜欢饮花果酒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司徒尧邪气的面容泛着红晕,勾着身子抵拢她的额头:“那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的?” 华昀婉道:“你不知道我的酒量到底好不好。” 司徒尧朝着他蛊惑一笑,俊美摄魂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欲来, 手臂往前推了推,轻碰一下华昀婉的酒碗: “那今晚必须知道。” 酒过三巡,这花果酒的后劲根本没起来,她依旧很清醒,可脸上却开始微微发红。 白如凝脂的面容愈发娇俏动人起来。 司徒尧看着她的样子眼睛颤了颤,喉咙有些发热,他将自己的前襟扯开了些。 “今日皇上已将册封我为皇储妃的诏书给我了,明日皇祖母与太子爷也就要离开了, 在皇祖母离开前,我会去找她帮我盖下凤印,这诏书就算完整了。” 她低声说着。 司徒尧擦了擦唇边的残酒,神态有些不屑:“司徒晋会有这么好心?” 华昀婉点首:“是真的,你看看吧。” 她将放在小榻边上的诏书递给了司徒尧。 司徒尧将诏书打开来看了看,有些诧异:“我还是觉得,他没这么好心。” 华昀婉靠在他的肩头上,温声道: “你以后上朝,或是去甘露殿,别总和皇上剑拔弩张。 储君,是国之未来,需内外兼修,在朝臣心中的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若你总是与皇帝对抗,文武百官见了,总会在心底打鼓,怀疑皇上的选择,也怀疑你的品行。”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你也没这么好心,开始替司徒晋说话了。” 华昀婉笑道:“我怎会帮皇上说话,我是在帮你啊。 我希望你外修懿德,内养韬略,三哥给你的书里面全是讲的这些东西,你以后抽空好好看。” 司徒尧闷着声没开腔,手里的酒碗一次一次的往自己嘴里倒,眉心不自觉的紧了紧。 华昀婉继续道: “其实当着皇帝的面宣泄情绪很简单,但要应对皇帝解决问题可就讲智慧了。 以后你在朝堂上要记得情绪留给事后,先就问题解决问题。” 司徒尧一把将手里的碗重重掷在小茶几上,酒水洒出来几滴。x 他微醺的眼里似乎有一股怒气: “华昀婉,你三句话里说了三个以后,怎么,以后的路上你都不在?” 华昀婉喉咙开始酸涩,咽了咽唾沫: “你生气做什么,我就是趁着咱们饮酒,随便说说罢了。” 司徒尧一双狼眼审视着她:“册封你为皇储妃的诏书都下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华昀婉没有想到,司徒尧如今的心思是越发的粗中带细了。 一件事发生以后,她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司徒尧在心底都是有预估的。 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我能有什么反应,没有这诏书,难道你就不认我了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让我情浅缘深,情深缘浅的人都得死 华昀婉温柔笑着,司徒尧一把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甜腻的酒开始在心中发酵,一股萦绕心间的醉意与绵软袭来。 他吻了吻她那双好看沉静的眼睛,宽大厚实的手掌贴合华昀婉的玉掌,指尖穿过指缝紧紧攥着。 司徒尧唇角勾着:“认!” 她扬首看着他的侧脸: “时间过得真快,去年盛夏与你初相识,那时你还要杀我呢。 现在咱们竟然还可以同饮同寝,彼此相拥,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很奇妙?” 司徒尧龇着牙,轻咬了咬她的耳朵:“我几时要杀你了?” 可没有这件事,他不记得。 华昀婉立马反驳道: “我见你的前几次,你每次都要杀我好不好。现在想起来,一开始是有些像孽缘。” 司徒尧斜了斜眼睛: “你在贬低谁?我司徒尧要杀人,还会杀几次没得手?” 嗯,好像是。 华昀婉睁着眼睛眨了眨:“那你什么意思?” 他薄唇微扬,虚着力气掐了掐她的脖子,往自己胸前一带: “吓唬你罢了。” 华昀婉一下从他怀里起身,半坐在榻上,无比认真的问: “吓唬我?从前的祁王这么无聊的吗?” 司徒尧也坐了起来,一只腿弯曲着,眸光幽幽的看着她: “当时就是好奇你罢了,毕竟……毕竟想看看是什么人夺走我清白的。” 他第一次在百花深处见到华昀婉的时候,就觉得这女子生得好生温婉沉静,似月光一般。 本想直接带回府,可第二日醒来时她却不见了。 华昀婉:“……”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司徒尧严肃起来:“怎么,不信?” 华昀婉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花果酒,身体开始微微有了云里雾里的反应。 胆子也大了起来,准备翻旧账: “你还清白,那从前府上那耀武扬威的白芷霜不是你的人吗?” 司徒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白芷霜,是谁?” 好家伙,这到底是给忘了,还是装傻充愣啊。 华昀婉好笑的道: “不止,你时常与那纨绔子弟秦淮厮混在一起,什么百花深处,眠月楼,你还清白,你是染缸吧。” 不过她也没有在乎过这些,这人毕竟是王爷,而且从前还是那样疯的一位王爷。 人人都有过去,司徒尧不在乎她的过去,她也不会。 司徒尧皱了皱眉,深邃眉眼里有些委屈: “那要我如何自证清白你才信?或者用刀子划我几下?” 华昀婉连忙点头,按住他的手:“我相信啊,我相信。” 话完,她又是眉心一拧,自己又被司徒尧给带偏了, 明明刚才问的不是这个,是说的缘分,怎么扯到清白这个问题上来了。 他每次都这样…… “聊偏了,我明明说的是缘分。” 司徒尧道:“咱们的缘分是以我失去清白开始的,不算偏。” 华昀婉:“……” 身体里花果酒的后劲儿开始上来了,华昀婉半阖着眸,低声问道: “那你觉得情浅缘深要遗憾一些,还是情深缘浅要遗憾一些?” 司徒尧漆黑的眼睨向她: “在我这儿,让我情深缘浅,搞破坏的人,得死; 让我情浅缘深的人,将不知趣的人送到我面前来的人,双方都得死。” 华昀婉看着他坚定却又狠戾的目光,心神颤了颤,不敢再问下去了。 他寒声道:“司徒晋私下找你说了北漠联姻之事了?” 酒,在此刻醒了大半,本是虚着的眸也撑开了一些。 华昀婉看着他,怔愣良久,这人有时候聪明起来,让人感觉到害怕。 “皇上是说了,但我没答应啊,最后还不是他妥协了,给了我册封皇储妃的诏书。” 她平静的应答道。 司徒尧认真盯着她:“你不用管司徒晋,祁王府以外的任何事情,你都不用管。” 华昀婉将脸侧了过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失魂落魄。 在这件事上,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更无法自私的让司徒尧远赴胜算极低的沙场。 她不要司徒尧一次又一次的在鬼门关前徘徊,她再也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 她无比的希望他的人生可以少些风雨,少些鲜血,少些波折。 可是她根本无法开口说出离开他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她渡化过恶狼,唤醒了神明 司徒尧横抱过她走向鸾床,二人借着酒意微醺痴缠了起来,燥热的身心在黑夜里微微颤抖。 华昀婉羞红着脸,推着他的胸膛: “够了司徒尧,只是让你喝的正常的酒,我可没下药。” 司徒尧勾着身子,恶狼的眼神袭来: “我还用下药,看不起谁?” 华昀婉也学着司徒尧的样子,咬了咬他的肩膀,留下好几处牙印: “再这样下去,我就得用药了……” …… 半夜里,月华的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皙白面容上,潮红开始渐渐褪去。 她与司徒尧躺在卧榻上,二人相对。 她伸出玉指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俊容,指尖从他挺立如峰的鼻梁轻轻滑至鼻尖,再触碰到他柔软的唇。 这张邪气狂妄的面容里面,住着一头恶狼,也住着神明。 她渡过过恶狼,唤醒了神明,现在也算功德圆满了。 司徒尧朦胧间还说着梦话:“华昀婉,你想逃到哪里去?” 华昀婉枕着他的手臂,温柔的看着他: “光只要照进过心底,即使以后不在身边,也会永远明亮在生命里。” 次日,顾太后与太子爷的队伍驶离祁王府,司徒尧也跟着他们前往皇宫方向前去上朝。 华昀婉立在王府大门看着渐渐离去的队伍,正当她回眸之际却见到李丹云穿戴整齐,像是要出府的样子。 华昀婉问道:“云姨这是要出去吗?” 李丹云笑着:“怎么还叫云姨啊,该叫母亲了。” 华昀婉垂眸一笑:“是,母亲。” 李丹云走近才发现华昀婉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眶里的红血丝像藤蔓一般蔓延开来。 拧着眉问:“你这是怎的了,瞧着是哭过了?” 华昀婉抿了抿唇,笑得有些勉强: “没有,就是昨日操劳了一日,人有些乏累。 对了,母亲还没告诉我呢,您这是要去哪里?” 李丹云敛了笑意: “我得回鲁国公府几日,华秉章老谋深算,昨天居然开始套我的话。 我不想让他生了疑,所以先暂时回去待几日, 等过几日又找个理由与他大吵一架,继续离家出走,然后来找你们。” 说完,她又看了看华昀婉: “是那北漠公主昨日惹你不快了吗?你放心,阿尧对她满是厌恶。” 华昀婉道:“我从未担心过这些,阿尧是个心性坚定的人,拓跋淑敏根本算不得什么。” 李丹云将华昀婉一直都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觉得华昀婉最像她的长公主,温婉大气,聪慧伶俐, 但也有一点不好,遇事喜欢自己一个人琢磨,旁人都猜不到的。 彼时李丹云也看出来了,华昀婉心底装着事儿。 “你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记得告诉大家,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华昀婉点点头:“好,让我想想。”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夜,她在心中纠结不已,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如何破局。 李丹云回了鲁国公府,华昀婉也出了祁王府,去了陶戎的酒楼。 陶戎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姐姐,客人早早的就在二楼雅间候着你了,你快上去吧。” 华昀婉点首,侧眸对蒙雪道: “你们就在楼下候着,让若浮陪着我上去吧。” 上了二楼雅间,华昀婉绕过屏风,就看见江愁沉安安静静坐在窗边泡茶, 每一个动作都很娴熟,却也有着一股死寂沉沉。 江愁沉起身行礼,一双极为疏淡的眉毛像是秋天的枯叶,没有生气: “草民参见皇储妃娘娘,娘娘千岁。” 华昀婉沉着脸在茶桌对面坐下: “不用这么客气,我今日来见你,就是问你几件事。” 江愁沉眸光低垂,锥子一般尖俏的下巴令人显得消瘦,唇色淡白,整个人看着阴沉沉的。 他将面前的茶盏轻轻往前一推: “娘娘请问。” 饶是透着一股生疏,自上次引起司徒尧的注意后,他便更谨言慎行了。 华昀婉浅浅抬眸:“华瑜昨日来祁王府了。 她特意来告诉我,那日你给我的药,是你冲进鲁国公府密室抢的。 江愁沉,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是,你接管了鲁国公府的暗渠,是下面的人寻来的。” 江愁沉执壶的手顿在半空中良久,面前茶盏里的水已经冒了出来, 他连忙将放下滚烫的茶壶: “华瑜的话,你也信?” 华昀婉语气平静:“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心中已有几分思量。” 她清冷沉静的目光扫了扫那茶水横流的茶桌。 江愁沉伸手用锦帕一下一下的将茶水从茶桌上擦拭干净,笑着说: “药如何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弟殿下已经安然渡过生死劫,不是吗?” 华昀婉面色冷了下来: “正因你救过殿下于我有恩,所以我才私下出来问你,才没有将事情捅到天下皆知。 你知道的,满京华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却知道在哪里。 更奇怪的是,你是去抢来的,你不希望我知道这东西是藏在鲁国公府里的,对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追查瘟疫事件的真凶,约谈江愁沉 华昀婉当时一心为了救司徒尧,许多事情都没有留意下来想过。 关于这个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她也曾亲自问过江愁沉,但当时江愁沉说,这药是暗渠寻来的。 寻来的和在鲁国公府里抢来的,这两种情况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细思极恐。 江愁沉半阖着眼眸:“既然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毫无血色的面容没有起伏,可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 华昀婉声色强硬了起来: “江愁沉,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为虎作伥,终究会死无葬身之地。 鲁国公府为何会提前知道京华城里有瘟疫发生, 这让我不得不去思考瘟疫到底跟鲁国公府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么就是灭族的罪过,你作为谋臣更是帮凶,你与我,都得死。” 江愁沉抬眸:“鲁国公府没有参与瘟疫事件,我保证。” 华昀婉反问:“那为什么解药会藏在鲁国公府的密室里?” 江愁沉额角上的青筋凸了凸:“我不能说,我已经背叛过鲁国公府一次了。” 华昀婉清绝皙白的美人面容上染了一层晦暗: “你是鲁国公府的谋臣,那为何三番五次的与我结交,还与我身边人结交? 我曾以为你救当朝储君的命,是想转投皇太弟阵营之下。 如果是,那我可以引荐你。 但是江愁沉,你不能站在两大阵营之间来回,这是为人谋臣的忌讳。” 江愁沉端着茶盏,掌心已经冰冷至极: “有些船一旦上了,这一生都是下不来的。 但是我可以重申一次,京华瘟疫,的确与鲁国公府无关,这东西是权王送来的。 除了鲁国公府,齐国公也有,与权王有联系的近臣也会有。” 他已经是暗渠的执掌之人,不是说离开就可以离开的。 华昀婉瞳孔缩了缩,原来崇庆帝说的话没错,权王谋反,部分世家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可是他并未细查,并不是不知道,而是牵涉的人太多太多了,需要时间来拔除。 华昀婉低压住眼底的潋滟眸光: “那鲁国公府与权王谋反一事,有没有直接关系?” 这才是她最在乎的。 她虽然与华秉章断绝了父女关系,但兵部尚书的位置,的确也是通过她手得来的。 在这场局里,她也有责任。 江愁沉沉默着,良久不言语。x 她冷笑:“你已经回答我了。有关系,是吗?” 江愁沉唇色更显苍白了:“我不知道,鲁国公大人有些事情,并不会让我知道。” 华昀婉也能理解他,江愁沉为求功名很不容易, 能走到今日也是耗费过一些寻常人不曾见过的心力。 她凭着这样一层浅浅关系逼问他关于鲁国公府的秘密是有些为难人了, 毕竟大家阵营不同。 可她明明就感觉得出来,江愁沉是想要靠近的。 “行吧,我不逼你了。 可我最后还是想问你一次,愿意转投新主,离开华秉章吗?” 华昀婉问道。 江愁沉将头埋了下去,看着已经泛黄的绿茶,低声道: “谢过娘娘美意,愁沉并未有这个打算。之前那样做,全是为了还报娘娘金票的恩情。” 但凡他离开,世家经营百年的暗渠,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况且自己帮华昀婉,从来都不是为了功名,或许这一点,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华昀婉将面前的清茶饮尽,淡声道: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过你也知道我与鲁国公府的关系,既然如此,咱们便做不成朋友了。” 她起身离去,留下江愁沉坐在窗边静坐良久。 做不成朋友,以后各自在两大阵营间,那便很容易变为敌人了。 他锥子似的下巴扬了扬,唇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来。 不过短短十日,花弄影那边就已经查到了兵部的纰漏之处。 这消息比瘟疫之事更让人震惊, 她不敢在京华稽查司将消息公开,而是私下焦急万分的约见了华昀婉, 二人在百花深处最隐秘的阁楼里相见。 华昀婉秘密赴约,拿着花弄影给她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而我,成为了那个最关键的棋子 阁楼四处封闭,昏气沉沉。 暗门是一到放满书籍的书柜,华昀婉找到开关按了一下,暗门打开,人走了进去。 花弄影神色凝重,将官服的外袍甩在一边,抬眸道: “昀婉你快过来,这件事,可大可小。” 她将手里的名单递给了华昀婉,又道: “除了这名单,我还查到权王谋反前,华秉章还送过一个小妾给他,叫做紅嫣, 与华秉章府上的另一位小妾莲衣,是双胞胎姐妹。” 华昀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华秉章与权王关系匪浅?” 送小妾这种事,在北齐官宦之家倒是常有, 但关系不到位,一般也是不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是送给当朝亲王。 花弄影点了点头,她又道: “关系匪浅,也证明不了华秉章与谋反有关系。” 华昀婉凝神说道: “对,所以我认为这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法。 表面上是送小妾,实则是传递消息,你说呢? 毕竟你查了这么些日子,关于华秉章与权王之间,也就查到这一点东西。 华秉章可以将小妾送给权王,也可以送给其他人,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可奇怪的就是,偏偏在权王谋反前不久,这才是最奇怪的,时间上引人深思。”x 花弄影双眉紧了紧,思索着: “是啊,我分了好几条线索去查这件事,就只查到这轻飘飘的一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可只要将时间这一点加上去,就不同了。 相互传递消息这件事,派杀手,派下人都会引人注目,甚至是被截流, 只有送小妾吹枕边风,又没有信笺来往,这才是最安全,最不引人注目的。” 花弄影的心也乱了,华松涧可是华秉章的儿子啊, 若真的有什么关系,她手里的这些东西,可让鲁国公府覆灭,华松涧的命也就没了。 华昀婉将目光落到花弄影给自己的两份名单上,也看出了端倪: “负责京华城防的重要将领短时间内被替换过,但不是同一时间,是陆陆续续的替换。” 花弄影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伸手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给取了下来扔在桌上: “是,这替换上去的人现在都死了,全族被灭,看得出来是被人杀人灭口。 而且这后来替换上去的将领,多多少少跟权王是有关系的, 只是隐秘不好追查罢了,但京华稽查司依旧查到了。” 华昀婉缓缓坐在宽椅上,云鬓上的鸾纹步摇泛着黯淡的光, 坠下来的珍珠微微晃动着,搅上鬓边的发丝缠成一团乱。 她声色低沉下来: “这些高级将领替换是需要兵部尚书批准的,是谁盖下签章,是谁签下的字, 不是华秉章又是谁? 权王谋反,华秉章绝对脱不开干系。” 她的心,终究是沉入了深渊,苦涩一笑: “我终于明白华秉章为何要兵部尚书的位置了,这根本就不是我从前想的那样。 我一直以为华秉章是贪恋权位,得到了这个位置就算完了。 可我没想到,他的野心太大了,助人谋反, 来日想要的是从龙之功,要做北齐最显赫的世家。 而这兵部尚书不过是这盘棋里最关键的一步棋,而我,成为了那个关键的棋子。” 华昀婉阖上双眼,尽量的克制自己镇定下来, 双手揪着绸缎做的流云裙,褶出不少纹路来。 花弄影怔怔的望着她: “昀婉,这些事情现在知道的人还很少,你准备怎么办?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三哥……三哥他……” 华松涧肯定是没有参与过的,这一点她知道, 可这件事一旦被翻了出来,华松涧必死无疑,就连华昀婉也会受牵连。 华昀婉缓缓睁开双眸,定睛看着她: “这件事,皇上应该猜到了,只是现在还不想知道罢了。” 花弄影不解:“什意思吗?” 华昀婉道:“北齐现在内忧外患,若你是帝王,你第一解决的内忧还是外患?” 花弄影思索了一会儿: “攘外,才会先安内;若同时相遇内忧外患,肯定先解决外患,再来解决内忧。” 华昀婉低压眉眼,昏黄烛火落在她密集的睫毛之上,在眼下生成一段晦暗阴影: “对。北齐历经叛乱,元气大伤,是为内忧; 南梁萧别晏为坐稳太子之位,想以军功震慑朝廷,必将挥师北上攻打北齐,是为外患。 你说,皇帝现在最着急的是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如何能将对司徒尧的伤害降到最低 花弄影眼底震了震: “是外患! 所以我最近在京华稽查司听见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 北漠与北齐结盟,是为抵抗南梁,而结盟的方式是联姻,要求皇太弟娶北漠公主?”彡彡訁凊 华昀婉唇色苍白了下来: “是啊,昨日皇帝在镜云湖边就是将这些事都告诉了我。 他没有逼迫我,只是给我讲了事实罢了, 还给了我册封为皇储妃的诏书,想来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司徒尧的态度肯定是很强硬的,任何人的刀子都捅不进来, 所以只好找我,看我的选择。” 花弄影眸光锐利了起来,焦急道: “皇帝解决了外患,那这第二步就是解决内忧了。 届时,你又不是皇族人,一旦他开始着手查鲁国公府, 查出权王谋反与鲁国公府之间的关系,你与华松涧,到时候得一起上刑场!” 华昀婉淡漠的笑了笑: “是啊,没有皇族的身份,我终究也是一死,谋反罪名成立,司徒尧也保不住我的。” 她冷淡的笑意里,让花弄影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花弄影连忙抓着华昀婉的手臂:“昀婉,你到底想做什么?” 华昀婉似乎被抽干了力气,额间的那朵凌霄花花钿浅淡下去不少,叹道: “既然我终究都是一死,那么在我死之前,要做的就是保住司徒尧的性命。 你知道的,北齐一旦与北漠联姻失败,没有最好的战马资源, 在北齐元气大伤的情况之下,这将是一场胜算极低的仗。 皇帝手中的军权本就分散在世家,所以此次出征必然会派遣司徒尧前去, 一来为收拢军权,二来,司徒尧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已经看过他太多次流血与浑身伤痕的样子,我不愿他去送死,去拼命, 我不想他再去体验一次鬼门关了。” 她看着花弄影泛红的眼眶,又道: “在这之前,你带着我三哥悄悄逃走,去北漠,去西夏, 任何一个地方都好,总之不在北齐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花弄影怒道:“你在说什么呢!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计划别人的将来,你快想想你自己吧! 昀婉,你直接告诉殿下吧,让他和你一起面对!” 华昀婉眼角的泪滑落,容色惨淡下来,有些激动的道: “我告诉司徒尧是吗? 我告诉了他,他定会直接迎战南梁也不会娶那北漠公主, 我依旧要亲眼看着他奔赴沙场,一去就是好几年,生死不知; 再有,鲁国公府的秘密我根本没有办法直接捅出去,因为一旦消息走漏, 我娘会死,三哥五哥会死,甚至是归来的丹云皇后也会死。 弄影姐姐,这可是谋反之罪啊, 司徒尧是储君,安能在天下人面前包庇谋反的罪人?” 花弄影震在当场,浑身无力, 衣袖浮动时还将茶水打倒在了地上,飞溅在她裙子的下摆上。 她喉咙有些酸涩,暗哑道: “所以这是两座大山压了过来,昨日你尚未下定决心, 今日你已经想好了,你要离开殿下是吗?” 华昀婉看了看地上的白色陶瓷碎片,起身弯腰将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握在手里: “不是两座大山,是三座大山。 昨日华瑜的话提醒了我,我留在司徒尧的身边,只要我在祁王府一日, 外界的人便依旧当华秉章是司徒尧的岳丈。 虽然我与华秉章早已断绝了关系,可世人并不知晓更不会这么认为, 华秉章依旧可以利用这层关系为自己谋利。 况且未来的日子里,谁能预料到华秉章还会不会再次利用我通过司徒尧得到什么, 这些都是我无法预料的。” 花弄影道:“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所有,下次绝不会被华秉章那个老贼利用了。” 华昀婉握着手里的碎片用了用力,鲜血从掌心渗了出来, 可她却感觉不出来疼,与自己面临的锥心之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怎的就知道不会? 上次我为了救下司徒尧,情况紧急之下, 华秉章的证据不正好就是救命稻草吗,毕竟这救命稻草太过诱人了。” 花弄影看见滴落的鲜血,连忙将她手腕拖了过来,扯下裙摆的一层布料缠在她手上,急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想死吗?昀婉,你要冷静啊!” 华昀婉沉静的看着她: “我不会寻死的,我很冷静。掌心传来的痛,会让我更加冷静。”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月光答应过深渊,要一直做他的灯 花弄影有些慌张:“咱们要不再想想办法吧?一定有更好的办法的!” 华昀婉道:“我想了一夜了,没有比我离开更好更省事的办法。 我现在担心的是,如何能将对司徒尧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太了解司徒尧这个人了,比起用刀子划过他的心脏, 强行熄灭他深渊里的光,才是更毁灭他的。 如此,会不会令神明坠落,恶狼重返? “我离开后,便会带着我娘离开,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会强行这么做。 华秉章狼子野心,一旦见我执意斩断这层关系,损害到他自己的利益, 定是要用我娘的性命来要挟我,到那时我就被动了。 然后你就带着我三哥离开,你们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北齐。 只待皇帝清算鲁国公府,我是绝不会怜悯华秉章半分的。 只是在这件事里,我想保住自己最珍视的人。”华昀婉无比认真的看着她。 “昀婉,你这决定会不会下得太快了?” 花弄影一边给她缠着手,一边哭着道。 华昀婉凤眸似月光一般平静: “快与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正确的,以及对大家最有利的选择。” 她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痕渐渐收了回去。 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要保住自己最珍爱的人。 花弄影的心揪了一下:“可是你又得到了什么,你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华昀婉笑了笑:“但凡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并不会计较得失。 还有,这件事不要一股脑子告诉三哥, 他是个极有风骨的文人,谋反这般大逆不道的罪名,他一定会找华秉章闹起来。 京华瘟疫死掉了三万余人,战争过后又是死了许多的北齐士兵, 让无数家庭流离失所,令无数白发人送走黑发人。 三哥是个心地仁慈的人,一旦他知道这一切与自己的亲人有关,一定会受不了的。 到了那时,你也带不走他了。” 花弄影责怪的看着她: “你先别管你三哥了,你快多想想你自己吧。 这下是天都要塌下来了,比从前京华叛乱那一阵更让我的心不安。” 华昀婉将遍布伤痕的手收回衣袖里:x “我先回去了,你莫要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花弄影细长的黛眉揪着: “殿下他呢,他要被你蒙在鼓里吗?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也不公平?” 华昀婉回眸看着她,沉静的道: “月光答应过深渊,会一直照拂他,会一直做他的灯。 现在黑暗想要再次吞噬深渊,这盏月光凝成的灯,会想尽一切办法驱散阴霾。” 华昀婉坐上王府的马车上回了府,掀开车帘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她对蒙雪道: “去鲁国公府将我阿娘请过来吧,让她将想带的东西都带走,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回去了。” 蒙雪看了看天上的寒月,有些诧异:“现在吗?” 华昀婉沉声道:“是。” 穿过王府重重庭院,她将孩子从奶娘怀中抱了过来,这一日都还没有抱过他呢。 或许从今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极为认真仔细的看着怀里的小孩儿,做母亲以后,心肠柔软又刚强,看着孩子竟哭了起来。 华昀婉低声说着: “朔儿,原谅娘亲的无能与心硬。 离开,已经是娘亲能想到的最简单最能保全众人的法子了。 你以后要在王府里好好长大,你要放心,有你父亲在,你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在王府里长大的。” 小朔儿似乎是感受到了华昀婉低沉的情绪,在她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奶娘有些焦急的说: “小世子平日里不怎么哭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要不娘娘将孩子抱给奴婢去喂奶吧,让他消停一会儿。” 华昀婉依依不舍的将孩子递给了奶娘,转身离去时,撞入一人的胸怀。 司徒尧站在月光下,已是夜色漫漫,这一身金龙云纹的朝服尚是不曾换下。 那宽肩窄腰的修长身影依旧高大,一双深邃的眸正温柔又邪气的看着她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如再办婚宴,我希望新郎官可以来 华昀婉看得出来,他这是早朝下了以后这才回府呢。 她恬静的笑了一笑:“想必是没有用晚膳吧,我让人传膳。” 司徒尧注视到她端着的手上被一层绢布缠着,于是将她的手腕捏住,眉心紧了紧: “受伤了?” 华昀婉看着他的脸,就想好好的再看一会儿,有些走神。 司徒尧见她此状,一下子将她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既然受伤了,那得抱着你走。” 华昀婉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一个很心爱的茶盏掉在地上摔碎了,我心疼得很,所以很着急的去捡起来。” 司徒尧不以为意的道:“王府的茶盏还少吗,摔碎了换一个便是。” 华昀婉扬首看了看今日的月光,格外沉静优美: “不,不一样,那是我最心爱的茶盏。 即便它不完美,即便它伤痕累累,我都要试着看能不能修补。” 司徒尧将她轻轻放在梨花落屋檐下的栏杆上,一同看着月亮: “纵使自己伤痕累累吗?” 华昀婉坚定着目光:“对。” 司徒尧道:“那茶盏的碎片在哪里,明日我带进宫让司珍局里的人看看能不能修补。” 一件挺渺小的事情,他却看起来极为认真。 华昀婉笑着:“放在弄影姐姐那里了,忘记拿回来了,下次吧。” 司徒尧抱着手臂立在行廊下,突然话锋一转: “婉婉,你有没有想过婚宴若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话,你会怎么举办?” 华昀婉歪着头想了一下:“第一呢,新郎官是必须要来的。” 司徒尧脸色一沉,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银牙:“……” 若浮将药膏与纱布放在了一边就退了下去。 司徒尧将华昀婉手上的绢布慢慢扯开,里面鲜血淋漓,他眉心拧了拧,有些怒意: “一个破茶盏罢了,你有必要吗?下次我将你屋子里的茶盏都换成金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给她上药,药膏有些刺激,他一边上药一边用嘴吹着气。 华昀婉温柔笑着:“不疼的。” 司徒尧道:“继续说。” 华昀婉继续想着,想了老半天感觉有些难,蹙了蹙眉道: “我想不出来了……反正我也不会再有婚宴,心中没有期待,平时也不会去想。” 司徒尧斜睨她一眼:“你这脑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华昀婉道:“好端端的说什么婚宴啊,你这是没话找话。 再说了,只要是跟自己心爱的人成婚,婚宴办成什么样都行。” 司徒尧这才放心下来,既然她没什么忌讳,那就好办了。 近日除了上朝,筹办这婚宴的事情,可让他头痛了,需要他定夺的事情太多太多。 “你为什么要说婚宴啊?” 华昀婉睁着一双好看澄明的眼睛又眨了眨。 司徒尧深邃双眸里带了几分戏谑:“没话找话啊。” 华昀婉:“……” 次日,司徒尧下朝后去了一趟京华稽查司,他没去找宋岩,而是去找了花弄影。 偌大的官府衙门,他坐在主位上,刀锋一般的眉扬了扬:“婉婉那心爱的茶盏碎片呢?” 花弄影被他这么一问,不知道这位皇太弟殿下在说什么,不解道: “什么,什么茶盏碎片?” 司徒尧眉眼压了压:“她手怎么割伤的,你忘了?” 花弄影这才想起来:“哦,昨日是打碎了一个茶盏。 昀婉勾着身子捡了老半天,不过那碎片我命人清扫了啊。” 司徒尧从主位上正坐了起来,神色严肃起来:“清扫?” 花弄影点点头:“是啊。都摔碎了不清扫了干嘛?” 司徒尧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她,命令她道: “你过来,将茶盏的形状、花色,都给本殿画下来。” 花弄影在京华稽查司一堆事,这皇太弟又是闹什么呢,这下又要让她最后一个人走了。 每月奉银就那么点儿,事情还得给她一加再加,真是的。 “殿下,您宠昀婉我没意见,可别拉上我垫背啊。 这茶盏不过是百花深处最常见的一种……” 花弄影似乎意识到不对,昀婉昨日割破了手,一定是找了什么理由搪塞,她连忙调转话锋。 第三百八十三章 爱之深恨之切,更可况这曾是一头恶狼 “虽然是常见的一种,但那一只是真的不同。昀婉用过很多年,一直私藏在百花深处,甚是珍爱呢。” 司徒尧抬了抬眼皮,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好好画。” 花弄影走过去拿起墨笔,就连她都觉得司徒尧对华昀婉的爱意之深,之细腻。 一只小小茶盏,都还要劳烦储君之位的他亲自跑一趟,这明明是跟下人打一声招呼的事儿。 花弄影一边画一边道: “茶盏已经摔碎了,即便重新做一个,也不可能是从前的那一个。 这就像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陪伴有时候是暂时的,如果这一段没有了,也不要强求。”彡彡訁凊 司徒尧半垂着的墨眸睁了睁,那眼眶里的戾气依旧存在: “花弄影,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这话听着晦气。” 花弄影手里的墨笔顿了顿,将最后一笔画完后将宣纸递给了司徒尧,未再讲话。 她的心沉了沉,不由得替华昀婉捏一把汗。 爱之深,恨之切,更何况这司徒尧曾是一头恶狼。 司徒尧离去前递给花弄影一张请柬: “这件事不能提前告诉她,你若讲了,你这乌纱帽可就没了。” “殿下……你这?” 花弄影将请柬打开,是一张婚典的请柬,她有些不解。 她自然是知道司徒尧要大婚了,可这上面的名字居然写的是华昀婉与司徒尧, 这婚期还定在了今年初秋。 这瞧着俨然没有要与北漠联姻的意思啊! 司徒尧背着手,淡声道:“本殿欠她的,要百倍万倍的偿还。” 花弄影只觉大事不好,这场婚宴如果如期举行,那华昀婉的离开还会成功吗? 还是说,会闹得天下皆知? 司徒尧眼神凌烈了几分,再次提醒道:“敢泄露一个字试试。” 花弄影一脸的认真:“不说,我怎么会说,我可不会破坏这惊喜。” 可是昀婉的离开已经成了定局,这殿下还在开开心心的为她准备婚宴,这二人将来可怎么得了啊。 她看着司徒尧离去的身影,只在风里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华昀婉从床上醒过来,手掌心还是有些疼,不过她没时间去过问。 找来蒙雪问道:“人接回王府了吗?” 蒙雪拱手回禀道: “昨日有些晚了,殿下不允属下等打搅娘娘,所以尚未通禀。 昨日鲁国公夫人被鲁国公强行留在府邸了,属下未能完成任务。” 华昀婉脸色一沉,眉间染了一层霜华,冷道:“那我亲自去接。” 她带着司徒尧留给她的玄刹卫抵达了鲁国公府,却不曾想,芳汀苑已经被护院重重包围了起来。 将华昀婉一行人拦在院门外,死活不让人进去。 她胸口里的怒火燃了起来,华秉章这不是囚禁是什么? 她冷眸一扫:“蒙雪,这些护院就交给你了。” 蒙雪领命,身后的玄刹卫与鲁国公府里的护院对峙起来。 华秉章突然出现在芳汀苑,怒道: “你祁王府的人可真是了不得啊,我这鲁国公府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次次带着暗卫打杀而入,知道的以为你是回娘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储妃学着从前的祁王殿下抄家呢。” 华昀婉转身回眸,寒声道: “我不会浪费时间跟一个卑劣不堪的小人讲道理,今日我来这儿,就是要将人带走的。” 李丹云现在是傅霖澜的身份,她也只好假装顺从。 但她听见外边的动静后,将门打开:“昀婉,你来接我了?” 华昀婉微微点首:“是啊阿娘,咱们现在就走。” 李丹云看了看架势,假意说道:“秉章,请容妾身出府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华昀婉淡淡说了一句: “不必了,现在我就进屋写下和离书,我阿娘至此不会回鲁国公府。” 华秉章挥了挥手臂,唤退了一院子的护院后,对着华昀婉道:“你什么意思?” 华昀婉也将自己带来的暗卫唤退,此刻,芳汀苑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三人。 她幽幽开口道:“自然是和你撕破脸。” 第三百八十四章 霖澜,你不是傅霖澜吧 云下的风有些急,一朵青云将头顶的金乌彻底遮挡, 风吹得狂了些,树下的翠叶婆娑作响。 华昀婉靛蓝色纱裙飘动着,她挂在手臂间的水袖下垂在脚边, 上边用银线绣着的花鸟似乎也失去了灵气,在风中摇曳不定。 华秉章冷哼一声:“撕破脸?你有这本事吗,你娘的生活处境你也不顾了?” 额间的青丝动了动,华昀婉笑意不达眼底的道: “我娘就是你牵制我的最后一枚筹码对吧?华秉章,你别想了,你办不到。” 李丹云站在那里有些不明所以,她不明白为何华昀婉的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 华秉章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 “不孝女三个字,你是演绎得极好。 为了自己夫君的利益,强行拆散自己亲生父母,这放在全北齐找不出第二个人。” 华昀婉一脸的冷漠: “华秉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利用我得到兵部尚书一职,又提前知晓京华瘟疫, 权王谋反前你私自撤换京华城防高级将领,而且这些将领多多少少都与权王有些关系。 这些事我若捅了出去,鲁国公府可不是抄家那么简单了,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华秉章皱纹遍布的脸上凝迟了半分,寒霜缓缓集结,不过半刻他就笑了出来: “京华瘟疫,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提前知道罢了, 我再是如何玩弄权术,也不会亲手屠杀那么多北齐的老百姓。 至于你说的诛灭九族的大罪,我倒是不怕, 你也是鲁国公府的人,你阿娘更是这府上的嫡妻, 还有与你兄妹情深的三哥五哥,你舍得让他们死吗?” 李丹云站在一旁震惊不已,遂立即明白过来华昀婉的意思了。 这件事不管她亲娘愿意不愿意,此刻都必须离开鲁国公府, 这华秉章在将来还会利用华昀婉的亲娘来要挟她。 李丹云连忙转身走入房里。 华昀婉冷笑,她就知道华秉章会这么说: “你用亲情掣肘我,我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今日,我就会带走我阿娘,再也不会回你这鲁国公府。 你若是敢强阻我,大不了我让皇太弟殿下派兵前来硬抢便是。” 她将自己的阿娘带走,带走的也就是李丹云,司徒尧可巴不得。 可她也的确不敢冒然将这件事捅出去,因为李丹云誓死不愿相见皇帝, 一旦捅了出去,若要保住她的性命,就只能将她身份公开,这的确两难。 加上鲁国公府三房一脉与她关系匪浅,她现在只能救一个算一个。 华秉章浑浊的眼珠子瞪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华昀婉淡淡看着他: “彻底的,永远的,斩断鲁国公府与祁王府的一切联系。 你这辈子休想再利用我得到任何东西。” 华秉章已经听出来了华昀婉的意思,他将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屑: “你从小生活在桃花村那样的穷苦地方,吃尽了没钱、与身份卑微的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一跃成为世家嫡出小姐,又飞上枝头成为北齐皇族,更是储君嫡妃, 如此位高权重,显赫不可一世的身份,你舍得放弃吗? 你斩断不了的,人都是欲望的。 你就好好做你的皇储妃,让那司徒尧宠着你, 未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鲁国公府也可以与你合作,让你的地位一稳再稳。” 他在心底早已算计好了,华昀婉是舍不得放下一切的。 华昀婉凤眸里隐现出暗黑流云,冷道: “华秉章,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一般贪恋权柄与荣华,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自己身边的人坏事做尽。 我华昀婉就舍弃得下,你以后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再也攀扯不上司徒尧。” 华秉章唇角扯了扯: “傅霖澜你是带不走的,你若执意带走,她一定跟你要死要活的闹起来。 你若逼死了你亲生母亲,我一定去御前状告你忤逆不孝之罪!” 李丹云一把将门推开,下了几步台阶后,将手里的宣纸扔在华秉章脸上: “这是和离书,你记得签字。 从今日起,咱们就没关系了,你鲁国公府做的事情早晚会被清算, 我这就跟着自己的女儿去祁王府享清福,可不想被你拖累。” 她扭头看向华昀婉:“走吧昀婉,咱们回府。” 华昀婉与李丹云刚要一步跨出芳汀苑的院门时,华秉章在二人身后幽幽的道: “霖澜,你不是傅霖澜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 正因我是最懂他的人,才知刀子该往哪里捅 这二人同时停下脚步,身形都顿了一顿,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对视了一眼。 李丹云徐徐回眸: “你瞧你,咱们好歹夫妻一场,现在我要走了,你就立马不认识我了。 负心汉三个字,你是担得起的。” 华秉章淡眸看着她: “你别装疯卖傻了,傅霖澜是什么人,我是最了解的。 她就是个喜爱弹琵琶的小女人,娇弱可怜,就连眼神都是柔情似水; 而你不同,你在老夫的府邸里管人时,杀伐果断,眼神凌烈强硬, 虽然容貌一样,虽然你已经很是克制自己的硬气,可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傅霖澜对我从未有过防备之心,可你的眼神里,时刻对我都是审视与防备。 说吧,你到底是谁!” 他想不明白,这个人如果身份有问题,那为何华昀婉还要死活的将人带走?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傅霖澜,她是绝不会离开的。 华昀婉看了看蒙雪:“护送我们离开吧。” 李丹云也不再解释,说得越多,泄露的信息也就越多, 转身拉着华昀婉便从鲁国公府离去了。 祁王府的镜云湖边掉落了几枚翠绿色的可是已经残缺了的树叶,漂浮在碧蓝色的湖面上,荡漾着。 今日阴沉的天气,让风吹来有一丝丝的凉意。 华昀婉站在湖边,身后的裙摆散开,被风吹得飘扬。 她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眼睛看着水天相接处,愁云遍布。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将所有事情与自己的计划向李丹云全盘托出。 李丹云拧眉道:“不行,我不同意。这么大的事情,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去牺牲?” 华昀婉垂眸叹道: “我从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牺牲,我这么做是为了成全。 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就是不想他奔赴沙场罢了。 更何况,这是一场名为护国,实为圈套的必输之仗。 我不能看着司徒尧去送死,更不想看着他刚刚才与您团聚,就又要面临分别。” 李丹云怔愣在那处,她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什么更好更简便的法子来。 这件事告诉司徒尧,只会更乱,更不可收拾。 华昀婉又继续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 只是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安心更简单,更不用流血牺牲的法子了。 况且我只是离开,又不是去寻死,大家都还在世上好好的活着,我就已经很安心了。 不仅如此,我的离开还可一石二鸟,统领北疆军权, 获得最好的战马与训练出最精锐的骑兵,再断了华秉章利用我的念想,这难道不好吗?” 李丹云有些胸闷,更替华昀婉感到难受: “可阿尧不会同意的,你比我更了解他。 再说了,你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无所有的离开。” 华昀婉淡淡的笑着,透着一股悲凉: “正因为我最了解他,所以我才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 李丹云瞳孔缩了缩,目光坚定了下来:“我先走了。”她说完就走,干脆利落。 华昀婉连忙转身:“您去哪儿?” 李丹云道:“入宫,告诉司徒晋,我李丹云回来了。南梁这场仗,我替自己的儿子去打!” 华昀婉一双黛眉猛地拧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道: “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尚且不能看着司徒尧去奔赴沙场,那我和司徒尧又能看着您去吗!” 李丹云回身定睛看着她: “你将阿尧从深渊拉出来,给了北齐一位那样优秀的将才与储君,保住了他,就是保住了太子。 我李丹云已经很感谢你了,感谢到无以为报。 你不能离开,我想看着你们一直幸福下去。” 华昀婉跪在草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溅在绿色的草地里: “我不离开的话,现在所有的问题就不能解决。 母亲,已经来不及了, 萧别晏册立太子的消息传回来时,路上其实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真的来不及了!” 李丹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似乎这个时候, 昀婉根本不知道阿尧正在开开心心的给她筹办一场最盛大的婚宴。 这场婚宴,其实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就连府上那个叫若浮的小医女都知道,可就是华昀婉不知道。 可现在她又不得不走,这样的冲击,谁都无法预估那头恶狼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走过去将华昀婉搀扶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对不起了,就让我最后再伤害你一次吧 黄昏时,华昀婉将崇庆帝给她的那道诏书放在了火盆里, 将蜡烛的火苗放在了明黄色的绸布上,亲手将她与司徒尧的关系烧成了一把灰装在盆里。 又手写了一封书信告诉崇庆帝自己的选择, 如此一来,崇庆帝就会通知北漠公主,让那拓跋淑敏看见前进一步的希望,暂时稳住她。 若浮眉心紧紧锁着,她真的好想将殿下为娘娘准备的盛大惊喜一股脑的告诉她, 然后华昀婉一感动就不用走了,那样该多好。 可是若浮也明白,华昀婉的脑子比她聪明百倍千倍,做出这样的牺牲来,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不能坏事。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娘娘,您舍得吗?” 华昀婉抬眸,柔和温婉的面庞依旧,笑了笑:“不舍得啊。” 可那又怎样,天意是她能够左右的吗? “那您想好怎么说了吗?”若浮问。 “就让我最后骗他一次吧。”华昀婉沉静的说着。 若浮幽怨了起来,她觉得烦死了, 如果拓跋淑敏若嫁入王府,她立马拉着若休走得远远地,真是晦气。 华昀婉在心中设想了许多的台词,只想将对司徒尧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她又醒悟过来,但凡是她做得不够绝情,这件事就会前功尽弃。 对不起了司徒尧,就让我最后伤害你一次吧。 司徒尧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梨花落,发现屋子里竟没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若浮在门口禀报道:“殿下,娘娘去浮清池泡温泉了。” 司徒尧挑挑眉,这人莫不是故意引自己去鸳鸯戏水? 从前她就喜欢挤在小木桶里泡,让她去浮清池她一百个不愿意,今日倒是愿意了。 转身他就上了这王府地势的最高处,那云雾腾腾的浮清池。 推门而入,绕过龙尾凤首的雕花屏风,一阵浓郁的酒气涌入鼻腔, 加上温泉池子本就颇高的温度,让人有些燥热了起来。 华昀婉将自己淹没在池水中,加上烈酒的加持,她半昏半醒的靠在角落,任由温泉池水包裹自己滚烫的身体。 她并不是个果敢到底的人,伤害司徒尧的话,她要喝下不少酒才有勇气说得出来。 司徒尧走了过去,一把将华昀婉从滚烫的温泉水中捞了出来。 薄如蝉翼的纱衣被水打湿后,玲珑有致的曲线呈现在他面前,像盛开的蔷薇,是那样的妩媚嫣然。 素日里见惯了月光一般沉静温婉的她,今日妩媚之状,倒是更摄魂夺魄了。x 华昀婉红霞纷飞的脸颊,迷蒙的双眸一睁一闭,令他喉咙不自觉的滚了滚。 他将人横抱着放在了木榻上,一双狼眼盯着她:“饮酒后不能泡温泉,你不想要命了?” 华昀婉果然察觉到自己燥热难耐,扯了扯本就透明的前襟,顿时这前襟就掀开了一半: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这样可以驱寒。” 目光攀沿上司徒尧恶狼捕食般的眼神,她笑了笑, 眼睛里的光在司徒尧漆黑的瞳孔里像是绚烂的火焰,猛地烧了起来。 弗如美人迷醉笑意,是在枯草上落了一颗火星子。 司徒尧愣了愣,翻身跨上木榻将她紧紧抱着,深深浅浅的吻落在她眉眼间,唇边。 华昀婉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轻轻扯着他的发,十指缓缓陷入他的头发里。 醉意浓烈,凶猛忘情的回应着。 她最后一件罗衫坠地,被扔进了池水里; 而他头上的金冠也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 温泉池子的龙头依旧口吐云雾深深的滚烫池水,哗啦啦的水声与室内的娇声低喘相融于一体。 司徒尧在她耳畔沙哑的说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华昀婉低声呢喃,呼吸急促:“什么日子?” 她想了想,今日好似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司徒尧抱着她离开木榻,倾入池水之中,扑通一声,渐起巨大水花。 华昀婉猛地睁大了眼,酒醒了一半,双手连忙抵在他胸膛前: “司徒尧你快停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司徒尧将她翻反转过来背对自己,将她抵在温泉池边,滚烫高大的身躯贴了上去。 薄唇肆意荡出邪气的笑意来:“不耽误,一边做一边说。” 第三百八十七章 安安静静的离开,是死了那样的安静吗 她完全打断不了这件事…… 明明就是自己酒壮怂人胆,才来这里喝酒的,怎么演变成这幅画面了。 良久之后,司徒尧虚眸靠在池水养神,嗓音低沉的传来:“你方才要说什么?” 华昀婉一边从池水中一步一步走了上来,一边取了屏风上的宽袍裹在自己身上, 一头的发滴着水,湿了半背后,紧紧贴合在她背心间。 她喉咙开始酸涩,强行令自己的神情变得冷漠起来: “司徒尧,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 这间温泉池子由于太过空旷,说话是有回声的, 华昀婉说了一句,传到司徒尧的耳朵里却是三遍。 空气流动缓缓变慢,就像此刻彼此的呼吸一般。 司徒尧阖上双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你说什么?” 华昀婉平声道:“我知道你听见的。” 司徒尧笑了笑,声色低沉下来:“婉婉,其实……今日是我的生辰。” 华昀婉站在池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怔愣在那里。 司徒尧缓缓睁眼对上她有些失措的目光: “前几日母亲告诉我的,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辰。” 五岁时,丹云皇后就离他而去了。 他那时还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辰,仅知晓自己多少岁,却并不知道具体月份时间。 直到前几日李丹云告诉了他,他想着,也一定告诉给了华昀婉。 所以他以为今日的鸳鸯戏水,是为他特别准备的生辰礼。 华昀婉僵在那处,胸口一阵酸涩涌了上来,有些懊悔。 她该明日说的,至少今日能陪他好好过第一个生辰的,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对他的残忍已经开始了,她收不回手的。 司徒尧黑色瞳孔向上,直勾勾的看着她:“所以方才,是为我准备的生辰礼?” 华昀婉嘴唇微微颤抖: “司徒尧,我很认真。 我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所以现在我想要离开。” 司徒尧敛了笑意,眸眶的戾气开始释放,厉声道: “华昀婉,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一把软骨头? 司徒晋那日在镜云湖边是不是逼你了,还是拓跋淑敏私下要挟你了?” 华昀婉站在台阶之上,不悲不喜: “不,没有人逼我,的确是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司徒尧,我很抱歉这一年多来欺骗了你。 你知道的,我是丹云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她对我有从学教导之恩。 因为这层渊源我才来到你的身边做你的军师,助你夺权争位,将你护住。 现在你也已经站在了帝国的高处,我的恩情此刻也已经还报完了,所以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空气似乎在室内不流转了,停滞了, 闷热的气息里似乎酝酿着一场不可预估的风浪,开始渗透着一股凉意。 司徒尧眸底阴寒,薄唇线条凌冽了些:“真不准备陪我过第一个生辰?” 华昀婉淡淡看着他:“司徒尧,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欺骗你了。”彡彡訁凊 司徒尧笑道:“你玩笑开得有些大,可我并不似从前那般好骗。” “我从始至终都是丹云皇后派来的军师,是你攀峰的谋臣。 与你纠葛一场,只为报恩,别无其他。”华昀婉缓缓说着。 司徒尧瞳孔缩了缩,眉眼压得越来越低:“只为报恩,别无其他?” 华昀婉轻轻点首:“嗯。 一开始的你并不好接近,所以才想到了用女人对男人的招数。 是我对不起你,只愿你能放我离开, 我不想让你继续生活在我编织的骗局里,那样我会心有不安的。” 她手指深深陷入手中,可是面容上却还要淡漠无所谓。 司徒尧面色冷冽下来,下垂的唇角抿了抿。 取了素白色的寝袍裹在身上后从水里走出来,大步站到了她的面前,垂眸锁着她的目光: “离开,去黄泉路还是阎王殿? 编织一场骗局,就可得一场荣华富贵,你说离开,谁信?” 华昀婉不敢直视他犀利的眼神: “于我而言,荣华并不是人生里最重要的追求。 对你的欺骗我深感抱歉,放我离开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 司徒尧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尚是留着晶莹水珠的下巴,似笑非笑的道: “安安静静的离开,是死了那样的安静吗?” 阴鸷如狼的一双眼,带着极其不善的笑容。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她不会轻易离开,除非她有苦衷 华昀婉咽了咽唾沫,司徒尧危险起来,哪怕是笑意也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强扭的瓜不甜,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意,唯有恩情。” 司徒尧冷道:“你我相识,我几时讲过恩情?我司徒尧行事,图个自己痛快罢了。” 她面色红霞褪去,唇色开始苍白,缓缓对上司徒尧阴鸷的目光: “那好,不讲恩情,那你我相识一场相处也算愉快,没有恩情也没有恨意,对吧?” 司徒尧笑出声来,眉梢写进冷意: “那方才咱们之间又算什么? 在木榻上,在池水里,在你身上,在我身下的愉快?” 华昀婉蹙了蹙眉,有些难堪:“司徒尧,你别说了好吗?” 司徒尧收回放在她下巴之上的手指: “婉婉,司徒晋一定是逼你了。”他语气很笃定。 华昀婉道:“皇上没有逼我,如果有,那何必还给我一封诏书呢? 我想要离开,仅是我个人的意愿,望皇太弟殿下成全。” 她将称呼也变了,冷漠到了极点。 司徒尧背着手笑了笑: “好了,你的表演,我会告诉司徒晋的。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其余的,无需理会。” 他转身准备离开浮清池,华昀婉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要离开,是真的!” 司徒尧背对着他:“够了华昀婉,你闹也闹够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一次。” 他转身出了浮清池,破天荒的没有与她大闹一场。 可他的态度,让华昀婉完全捉摸不透。二人分别从浮清池离开,华昀婉一个人回了梨花落。 若浮问:“娘娘,您告诉殿下了吗。” 华昀婉点点头:“我说了,可好似他没什么反应。” 若浮一边给华昀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着:“奴婢估计着,殿下应该是不相信的。” 华昀婉端坐在铜镜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若浮:“为何?” 若浮认真的说:“娘娘对殿下到底如何,还用嘴巴说吗? 身边的人在一旁都看得明明白白。 您言语上可以装可以演,可上次在鹭山温泉行宫的时候, 您听见殿下出事的那一瞬间直接晕了过去,这个是演不不了的; 还有在浮隐塔下,月子都没出, 淋着清冷的春雨在塔门前求了殿下一个下午,这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您说您心中没有殿下,谁会信? 更何况那是殿下,殿下的心思还不比奴婢们敏捷,他可不会轻易相信。” 华昀婉笑了笑:“我知道啊,所以我留了后招,他会信的。” 是啊,如今的司徒尧,可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让他相信自己心底一点都没有他,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服他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将自己的计划特意告诉李丹云呢? 司徒尧从浮清池出来径直去了李丹云的院子,神色肃然。 没等司徒尧先说话,李丹云便提前开始说了:“明日就放昀婉离开吧,给她自由。” 司徒尧从浮清池一路走过去,心中是不相信的。 他不相信华昀婉的心中,对自己毫无情意。 可李丹云是谁,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句话让他本来不算特别阴沉的眉眼,此刻阴沉了半分: “在我身边,她还不够自由?” 李丹云一边倒茶一边说着: “阿尧,母亲当时不能亲自守在你身边,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司徒晋彻底毁掉。 所以昀婉是奉命出现在你身边的,一开始就是早有预谋。 以情制人,当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对昀婉有恩,所以她答应我前来助你。 至于你们之间的感情,她也告诉我了。 她说,不想让皇太弟殿下对她的误会日益加深,欺骗了你一年多的时光,很是内疚, 不愿将错误进行到底了。” 司徒尧攥着手里的茶盏紧了紧,缓缓看向李丹云: “你们商量好的?这对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丹云缓缓坐在凳子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信,还是说,你是心有不甘? 人家心底是真的没有你,若是有你, 祁王府这般荣华富贵的生活,又是这王府里唯一的女人, 更是太子妃之下的皇储妃,她是个很傻的人吗, 宁愿得罪你也要放弃这平凡人三辈子都求不来的一切?” 司徒尧下颌紧绷着,厉声道: “如此显赫地位,即便没有爱,也不会有人愿意离开,除非她有苦衷,她有莫大的苦衷!” 司徒尧的目光无比的坚定,他坚信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她报完你的恩,那我的债呢 李丹云冷哼了一声: “那我呢,我当初还是皇后,更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媳,儿子更是当朝太子,我为何要离开司徒晋?” 司徒尧抬眸:“她是她,你是你。” 李丹云蹙了蹙眉,沉声说着: “昀婉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姑娘,才华横溢,计谋手段不输男儿。 这样的人,心气极高,断不是荣华富贵就可以圈住她的。 她对你没有男女之爱,这件事谁也强求不得。 你可别学你那父皇,强行留人, 直到将我对他最后的一点情意都给磨灭干净了,最后死在了冷宫。 昀婉于你我皆有大恩,你不想看着她最后落得一个惨淡下场吧?” 她在心中不由得喟叹,昀婉果真是了解他的。 司徒尧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的,所以这才提前提防的告知了自己。 司徒尧放在大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她报完你的恩,那我的债呢?” 李丹云平静的看着他:“好男儿志在朝堂与天下,情爱之事当拿得起放得下。” 司徒尧咬着牙,不甘心的问:“华昀婉她,从始至终,对我全是假的?” 李丹云眼神淡漠:“嗯。” 司徒尧收回自己的目光,良久,他唇角上扬,似弯刀匕首一般的弧度。 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衣摆扇过来的风,变得凌烈起来。 李丹云叫住了他:“你别伤害她,她毕竟于你也有恩情。” 司徒尧回眸,残忍的笑了起来:“不,孽债一场,她得还。” 李丹云的心紧了一紧,可是华昀婉告诉过她, 她参演的部分到这里就已经截止了,不能再插手。 翌日拂晓,司徒尧前往宫中参议早朝,一脸的阴沉与戾气,谁人碰见了都要避开三分。 众人纷纷猜测,皇太弟殿下大清早的便如此火气旺盛,定是在府中受了女人的气, 毕竟朝堂上,都是他拿气给旁人受。 司徒尧扬了扬首,直视崇庆帝: “北齐是不是没有北漠的高头战马,就在四国里混不下去了?” 崇庆帝高坐龙台,心中当然清楚的知道司徒尧又是为了哪般: “利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是朕作为皇帝该做的事情。 皇太弟莫要胡闹,先朝议边防一事。” 司徒尧站在太极殿的中间冷笑:“最小的代价就是卖掉自己的儿子换马,是吗?” 太子司徒胤面色凝了凝:“阿尧,有什么事咱们可以下朝说。” 他似乎想起前些日子顾太后跟他说的话了,司徒尧又得犯浑了。 司徒尧抱着手臂,目光阴沉:“既然是国事,那就在朝堂上说。”x 他继续抬首看着皇帝: “你那么多儿子,卖哪个不好,非要卖我这个最不好控制的,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崇庆帝面色冷了下去,怒道: “司徒尧,你放肆! 来人呐,将皇太弟驱赶出殿,让他冷静冷静!” 宋岩站在朝臣里,低声劝慰道: “殿下啊,这可是文武百官都在的朝堂,您慎言啊!” 禁卫军涌了进来站在司徒尧两侧,司徒尧也只不过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站,一脸的桀骜难驯: “要打仗,我去便是,但联姻,不可能。 你若再逼迫华昀婉半分,莫说这储君之位,就连这皇族身份我都不稀罕。” 司徒尧一双狼眼阴鸷凌冽起来,锋利的下巴扬着。 寒声阵阵,响彻整个太极殿。 崇庆帝一下子就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三步做两步走的走到了司徒尧面前,揪着他的前襟: “你就是这么一个没担当,没家国责任,满脑子只有那个女人的当朝储君?” 司徒尧漫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是啊。” 司徒胤咳嗽了起来,连忙走了过来将二人拉开: “好了,父皇息怒,今日早朝要不就到这里吧。” 司徒胤对着群臣道:“退朝,有事明日再议,或前往东宫候着本宫。” 崇庆帝:“你再因这个女人胡闹,朕只能杀了她,断了你这成魔的念头!” 司徒尧笑得森然:“你可以试试。” 忽的他敛了笑容,一把将头上象征着皇储身份的玉龙金冠摘了下来,单手用力一掷扔得老远: “拓跋淑敏要嫁江山未来的继承人,现在老子不是了!” 第三百九十章 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 金冠上的龙头被摔成两半,掉落在血红的地毯上滚落到角落里, 用墨蓝色宝石嵌的龙目也摔掉了一颗。 崇庆帝脸色猛地涨红起来: “司徒尧,储君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吗? 入太庙,承皇家宗祠之记,你以为扔了王冠就不是了? 你闹吧,今日之事,若传到了北漠公主耳朵里, 北齐与北漠的结盟失败,南梁萧别晏挥师北上,你看看你是不是千古罪人!” 司徒尧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老子第一个迎战!” 蒙雪将华昀婉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的消息告诉了司徒尧, 他没有想到,华昀婉这次是玩儿真的,根本不是征求自己的同意,而是直接通知他。 梨花落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门外的风带着盛夏的燥热灌了进来。 司徒尧大步跨了进去,见华昀婉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细软衣物,这看起来一点也不是说说而已。 若浮站在屋里,见了司徒尧的神色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面色阴沉可怖,一身的戾气开始在屋内扫荡。 她只想躲得远远地保命。 华昀婉淡声道:“若浮,你先出去吧。” 司徒尧一把拽过华昀婉的手: “你就这么想让我娶拓跋淑敏是不是,那你得到的好处又是什么?” 华昀婉平静的看着他,笑了笑: “殿下,昀婉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让你娶北漠公主啊。 你未来要和谁成亲,这都是你的自由。如果你不喜欢北漠公主,不娶便是。” 司徒尧咬着牙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受了胁迫退位让贤,显得自己很伟大吗?” 华昀婉一脸的温柔也是一脸的漠然: “我说了,你要娶谁都是你的自由,我没资格干涉。现在,我只是想要离开罢了。” 司徒尧怒道:“我不信这一年多里,你每一日都是在演。 华昀婉,若是因为家国利益,轮不到你去做牺牲。” 华昀婉脸上的温柔渐渐敛了下去,如果自己再对他心软,就真的骗不了他了,他快猜到全部了。 这人是那样的刚强,一怒之下,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得发生,她害怕司徒尧去送死。 她一把甩开司徒尧的手,眉宇间怒色显现了出来,厉声道: “什么家国利益,我不太明白。 我也没有每一日都在演,也曾试过喜欢上你,可我努力过了,司徒尧我真的做不到! 我的心底真的很难有你,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喜欢上一个侵犯过我的人! 司徒尧瞳孔震了震,她介意的是这个? 华昀婉继续说着:“你知道吗,百花深处事出以后,我曾出现在城里买堕胎药。 我那时便知道你是谁,可我没有来找你,就是因为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要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 什么孩子,什么血脉,我只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你,我失去清白,还莫名未婚有孕, 你可知道这在北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 司徒尧愣在当场许久,她说恨自己,厌恶自己; 她说她忘不了百花深处那夜的屈辱。 紧紧攥着的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那青色血脉狰狞了起来 ,司徒尧咬着牙说:“那后来呢,后来的每一次,你也都在恶心?”彡彡訁凊 华昀婉眼眶酸涩不已,背过身去: “我麻木了,我也很害怕,你太危险了司徒尧。 假意顺从,温柔乖巧,不过是为了在你身边活下来而已。 若不是丹云皇后,我是断断忍不到现在的。 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单单不放过我?” 盛夏糟糕的天气说来就来,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天际。 倾盆雨水从九天滚落,一阵狂风袭来,暴雨被风带入室内,砸在司徒尧的背上,将绸缎浸湿。 他发髻上已经没有了金冠,只有那支寂寥的佛簪,声色暗哑下来: “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 “要来做什么,一段印记我耻辱过去的罪证吗?” 她缓缓闭上眸,咬着自己的嘴唇。 司徒尧漆黑的眼闪了闪,划过地狱般的冰凉: “婉婉,你只需说一句,你愿留下。 我可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宠爱一如昨日。 你爱不爱我不重要,从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他冰冷的神色里饶是多了一丝卑微与退让,戾气萦绕四周也在缓缓褪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早就说过,别对老子太好! 华昀婉抿了抿唇,坚定道: “司徒尧,别生活在骗局里好吗? 你清醒一点。你强留下一个不爱你的人,又能如何? 我不愿再装了,若日日与你冷眼相待,你不会快乐,咱们只会互相折磨。” 司徒尧阴沉笑着: “我早就对你说过,别对老子太好。一旦我认了,你还走得掉吗?” 华昀婉看着他森冷的笑意,仿佛又看见了从前那头恶狼,不由得后退几步: “不要再自己欺骗自己了,司徒尧。” 他一把抓过华昀婉的前襟,尖锐的狼牙龇着:“那你不怕死了吗?” 华昀婉猩红的眼眶凑近了他,冷漠而又坚定: “司徒尧,我与你之间,我试过,但是我做不到。 除了这件事我没能顺应你的心意,其余,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 他看见了华昀婉眼中的决心与坚定,她现在连装都不会装了, 冷漠又强硬,从前的温柔一点也没有了。 他的天,倾塌了。 他曾经在深渊里仰望的月亮,触摸到的月光,原来都是一场骗局。 她可真会演啊,将人的心夺去后,肆意把玩,然后再从山顶抛下,摔个粉碎。 司徒尧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含着凶光的笑意来袭: “怎么会做不到,多做,就会做到!” 他有力的手臂伸过来便要拽过她,华昀婉迅速的取下头上的玉簪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还要用当初的方式再羞辱我一次吗!” 习武之人,身手极快速,她的抵抗显得非常微弱。 那翠绿色的玉簪一下子被司徒尧折断扔到了铜镜上,生生砸出蜘蛛网形状的裂痕来。 还将她一头的簪子都给扔到了地上,低吼道:“到底是谁羞辱了谁?” 司徒尧拽着她的手腕往鸾床边上走去,目光凶狠起来: “华昀婉,你才是最愚蠢之人。 一场骗局,继续骗下去不挺好?现在,你以为老子还会怜惜你!” 她重重倒在了鸾床上,背部被震得生疼,眼眶的泪终究是憋不住了。 她怔怔的望着似一头恶狼般的司徒尧向自己发起攻击,吼道: “司徒尧,你这样做,只会令我更加厌恶你,痛恨你!” 司徒尧眯了眯眼,眸底的戾气再次翻涌了出来: “我不这样做的时候,你不也在痛恨我吗?你利用我,我难道还不能用用你?” 他撕开华昀婉的衣衫,俯身下来强吻她时,华昀婉一个耳光挥了过去,重重的摔在他的脸上。 手掌上的伤口一开始被温泉泡的溃烂,现在开始流血了。 那血,即刻染了司徒尧半张脸。 周围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的帘外簌簌雨声。 “你别忘了,你可是储君。 仅因这般小事而如此失态失控,那将来朝堂的风雨,也会将你掀翻。 别让我瞧不起你好吗?” 她拧眉看着司徒尧,一字一句的开始对他剜心。 司徒尧双臂撑在她耳畔边,压着喉咙道: “这储君一开始就是你为我争来的,我从未将这玩意儿放在眼底过。 什么储君之位,早已做得乏味无趣,还是你有趣一点。 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孩子?” 华昀婉面色清冷了下来:“如此,你只会逼死我了。” 司徒尧可不吃这一套,死,对他从来就不是难事,他阴沉的笑着: “那咱们一起共赴黄泉,做一对阴间夫妻,挺好。” 她用力的推开了司徒尧,立即从床上离开: “司徒尧,你现在已经做了父亲,也有了母亲, 你在人间已经有了羁绊,是说死就能去死的吗?” 他在屋子里笑了出来,眼神有些凄楚,声色苍凉: “可你现在不就是在杀我? 一刀一刀,凌迟三千,每一刀都割在要害。” 那头恶狼逐渐开始咆哮,神态愤然暴虐。 在深渊里的月光被熄灭了,他正在重回黑暗,不顾一切的向光消失的方向疯狂奔去。 他一把将华昀婉拉了起来,用绳子捆了她双手,将人带去了浮清池的最顶层。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这个牢笼,是你自己求来的 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惊呆了,他们许久不曾见过殿下发这么大的怒火了, 他们眼中许久不曾见过的魔头司徒尧好似要重返了。 地处王府最高地势的浮清池,一共有五层,顶层是一整层楼的阁楼,楼下是司徒尧的书房。 玄刹卫将浮清池这栋楼重重封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就连若休与若浮都不能再见。 司徒尧松了她手腕间的绳子,将她抵在阁楼的书柜上: “方才说的话依旧算数,只要你心甘情愿留下,我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华昀婉眉心深拧着,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你想要囚我一生一世吗?” 司徒尧锋利如刃的下颌紧了紧:“你死了都得做我手里的灰。” 华昀婉抓着他的衣袖: “这又有什么意义,你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我对你一生一世的怨恨吗?” 司徒尧盛怒之下,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怒目瞪着她: “华昀婉,从今日起,老子再不会问你心中的想法!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暴风雷霆,你都给我受着!” 许是他用力过度的收回衣袖,华昀婉一个没站稳便跪坐到了地上。 她缭乱的碎发垂在额前:“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司徒尧本能的反应想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来,捏住她的下巴,厉声道:“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说这?” 华昀婉知道,是她亲手掐灭司徒尧深渊里的灯,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他,所以他的暴戾与盛怒,那就受着吧。 那头狼即便是在他面前拔了狼牙,可狼,依旧是狼啊。 自这日之后,华昀婉再不得知外界的一切消息。 偌大的阁楼里,她只能日日躺在那张榻上,像行尸走肉一般。 每日的餐食依旧如同往昔一般,皆是山珍海味; 干净整洁,用金线绣着的华美宫装依旧会按时送来。 她富贵荣华的生活一点也没变,只是失去了自由,像一只彻头彻尾的金丝雀。 除了可以见到一句话都不说的蒙雪以外,就只剩下司徒尧了。 司徒尧像熬鹰一般熬她,可华昀婉并未松口。 于他,只有冷漠。 入夜,司徒尧来到这阁楼的顶层。 华昀婉躺在空荡的床上,眼睛上方投来司徒尧悲愤痛心的目光,一双眼猩红不已。 “你现在连眼睛都不睁开了吗?”他声色冰凉颤抖着。 华昀婉:“你既然喜欢羞辱我,我也反抗不了,那只能闭着眼睛了。” 司徒尧邪气的笑了笑:“我怎么觉得闭着眼睛,反而更像是享受?” 华昀婉咬着唇,生了生咬出血痕来,眼睛在眼眶里打转: “你真的要将人踩在地上羞辱吗?” 那血痕的血渐渐变多,从唇角流了出来: “你已经不需要深渊里的月光了,你早就站在人间了不是吗? 司徒尧,你是人,不是野兽,不能用野兽的方法对人。” 司徒尧怒道:“我是什么,你还不知道?” 他看着那血浓眉深蹙,伸手掰着她的嘴:“松口,我叫你松口!” 她只是固执的看着司徒尧:“你要是恨我,就杀了我,要不然,我就杀了我自己。” 司徒尧从她身上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邪意森然的笑着: “华昀婉,收拾人皮肉的本事我可是比你强悍百倍。” 这一句话说完,他将找来的镣铐捆上了她的手腕,吊在床沿之上,嘴里还塞了锦帕。 “这个牢笼,是你自己求来的。” 他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华昀婉还在他的身边就行。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不能掠夺他的光,包括华昀婉自己都没有资格。 华昀婉怔怔望着他,赤红的眼睛遍布着妖冶的红血丝,满是痛心。 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她也只能这么做,这是最小的代价。 从一开始,就是她要护住他的,这一次,也是一样。 司徒尧垂眸看着她:“你囚人心,我锁你身,很公平。” 华昀婉眼眶里的泪像是决堤一半,因为不能讲话,她猩红的目光一直看着眼底已满是黑暗流云的司徒尧。 那目光平和却有力,直击他心海深处,似光化箭。 司徒尧额角的青筋凸了凸,他咬着牙,伸手又将她嘴里的锦帕给取了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娘娘被人劫走了 京华·百花深处 这座灯火通明,艳丽喧嚣的楼座依旧是北齐京华城里最大的销金窟。 宋岩坐在顶层最华美的一间包房里,有些不解: “殿下,您来这种地方,不说点几个姑娘搂在怀里吧,这也不能连杯酒都不能喝吧?” 他看了看面前的烤鸭,烤乳猪,乳鸽,一桌子的菜。 可在这种地方吃山珍海味没有美酒下,那才是叫一个失意,干吃…… 司徒尧神色阴沉,饮下一口泡过多次,已经全然无味的淡茶: “本殿第一次来百花深处,就是因为喝了这里的酒……才栽的。” 要是不喝那酒,就不会遇见华昀婉,他就不会栽得那么深。 宋岩听得云里雾里,问道:“这里的酒,有问题?” 司徒尧侧眸,微抬眼皮:“饮酒坏事,这还用本殿提醒?” 宋岩道:“可今晚咱们也不办事啊,就是来消遣的。 现在就微臣与殿下两个大男人,不喝酒,不听曲儿,有些……有些无聊。” 已经三个时辰了,桌上的菜已经凉了热,热了凉了。 可司徒尧不提走,他也不敢说要离去,就这么在这里坐着。 司徒尧一个眼神飞了过去,宋岩立马闭嘴。 他只是想说,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啊,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得罪这魔头啊。 近日朝堂之上,他惩治人的手段越发的狠戾,京华稽查司的牢狱都快装不下人了。 房门被敲响,没等蒙江通禀,秦淮就一脸嬉笑的凑了进来。 “皇太弟殿下,这是许久都没见着您了,听人说您今日来了,可让弟弟我好生想念。 怎么,今儿个不用在王府里陪伴皇储妃娘娘了?”秦淮道。 司徒尧冷淡道:“本殿很闲,日日就陪女人?” 秦淮眼睛转了转,司徒尧定是对皇储妃厌烦了,不过也很正常,男人嘛。 于是他提议:“百花深处新来的西域妖姬,殿下要不要试试? 浓眉大眼高鼻梁,细腰翘臀迷死人,真的跟个妖精似的!” 司徒尧神情恹恹,一脸的沮丧与无奈。 秦淮可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一看司徒尧这神情便什么也明白了: “殿下这是与娘娘闹了矛盾吧? 殿下别急啊,女人很好哄的。 不外乎是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家出走之类的。”x 司徒尧听见离家出走,半垂的墨眸睁开了些:“离家出走这一台戏,你展开讲讲。” 秦淮将矜贵长衫拂了拂,走了过来: “女人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让你留她嘛,很简单的道理。” 宋岩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有些不太赞同:“这个也要看原因吧?” 司徒尧:“你继续讲。” 秦淮嬉笑着:“殿下别惯着,女人要走你就让她走,吓唬吓唬她,以后自然不敢提了。 女人离了您这么权势滔天,杵在顶峰的人,还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司徒尧一双眉紧锁起来,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不太对。 秦淮摆摆手,摇了摇手里的酒:“哎呀殿下,女人就别惯着,这是弟弟我的经验。” 蒙江从门外冲了进来,急声道:“殿下,王府传来消息,娘娘被人劫走了!” 秦淮愣了愣:“这……这还真走了?确定不是演的?” 司徒尧将玉瓷茶盏扔桌上,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他翻身上马,问: “玄刹卫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看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也能看没了?” 蒙江策马,一边挥鞭子一边道: “来者定是有预谋的,且训练有素,武艺与玄刹卫不相上下。” 司徒尧一行人直接绕去了王府后山,细耳听去,还有打斗声传来。 沉静的月光拓印在司徒尧的阴鸷疯野的面容上更显肃杀,他从马鞍一侧拖出一把长剑飞身前往。 浮清池后方的小巷道里,他亲眼看见华昀婉正被人安排着钻入一辆马车中。 司徒尧眼底盛着滔天怒火,冲入战场后直奔马车, 一剑将马车与马的绳子斩断,车上的车夫也被一剑封喉。 司徒尧将华昀婉从车上拖了出来,周身杀气在月夜之下沸腾了起来。 他阴戾的瞪着华昀婉。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野兽自愿成为神明,是因他心底的光被唤醒过 他瞪着瞪着,眼神溃败了下来,像烈火燃尽后的烟尘,毫无力气的散开。 脑海里回荡着华昀婉上马车前的场景,那身影好似一个转身,就是一生的样子。 她是那样安安静静的想要离开,一点留念都没有,就那样心狠的将他抛弃。 世人都说他是冷血狠辣之人,可此刻,他觉得华昀婉才是。 诛心之策,早已被她用得炉火纯青。 人再次被带回了浮清池的最高处,这一次,司徒尧没有再用镣铐捆着她的手脚。 他将手里的长剑一把刺进木地板中,长剑晃荡了几下,在空旷的隔离楼传来清晰的声响。 司徒尧问:“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华昀婉坐在床沿边上,低声答:“我不知道,也没人告知过我。” 她是知道的,这些人是崇庆帝身边的人。 崇庆帝老早就答应了她,会安全护送她离开。 可没想到,司徒尧的玄刹卫是真的不好对付,最终还是失败了。 司徒尧缓缓在她的身边坐下:“你真的就那么想走吗?” 华昀婉点了点头。 他强硬的扳过她双肩,狠戾道:“你做梦!” 华昀婉淡声说着: “心有执念便生困苦,别让自己那么痛苦好吗?放手,你才能解救自己。” 他厉声吼着:“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说!” 极度压制的情绪,又好似有些失控,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束手无策。 他将腰间皮套里的八宝琉璃匕首取了出来递给华昀婉: “你不是说第一次在百花深处是你的耻辱吗?那好,你用这刀子捅进来,直到你消气为止。” 华昀婉将目光落到匕首上,那匕首泛着寒光,锋利坚韧。 她伸手将匕首接了过去,又将地上的刀鞘捡了起来,将匕首插入刀鞘中。 翻开他腰间的皮套,将匕首稳稳的放了进去: “我从未想过报复你,也请你不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求得另一个人的原谅。” 司徒尧舔了舔那尖锐的虎牙,无所谓的笑道: “那我自己捅自己,向你道歉,行了吧?” 匕首握在了他的手里,一刀下去,直直插入腹部。 对她下不了手,那就对自己下手。 华昀婉太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断断不是说说而已的。 她连忙起身拉住司徒尧的手臂,急声道: “司徒尧,你疯了吗!伤害自己算什么本事,你是想让我愧疚难过一辈子吗?” 鲜血滴落在他的脚尖上,他以为华昀婉只是拉扯了他的手臂, 可没想到的是,她另一只手握住了刀刃。 那被茶盏割破手掌还没好完全,这又是添了新伤。 司徒尧瞳孔猛地一缩,看着华昀婉鲜血淋漓的手,手里的匕首也握不住了,手一松便坠落在地。 他连忙扯了床榻上幔帘,将其撕开,将她的手掌缠绕起来。 蒙雪送来止血的药膏,司徒尧将血给她止住以后才松下一口气, 他似乎是有些高兴,仿佛在黑暗里见到了一袭微光: “你心底是有我的对不对,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华昀婉沉默良久,她才说: “司徒尧,我们从来就不是仇人,你是孩子的父亲, 更是丹云皇后的儿子,我又岂能看着你为了我,去伤害自己? 你这么做,只会让我心不安,你将我强留下来,我会郁郁寡欢, 咱们不要互相伤害了好吗?” 司徒尧终究是没能见到那微光,刚才是他看错了。 他问:“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没想到自己会死?” 司徒尧将地上的匕首又捡了起来,抵在她的脖子上。 华昀婉只是恬静安然的笑了笑:“要是从前,我是害怕的,可是现在却不害怕了。” 那匕首朝着脖子再次抵拢了些,司徒尧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狠戾: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你欺骗了我那么久,我杀你是你罪有应得。” 华昀婉侧眸看了看他,一如从前一般温柔: “深渊里的狼之所以会被渡化,不是因为渡化的人有多强,只是因为那狼心底本就是愿意的。 野兽是主动选择做的神明,因为他心底的光已经彻底被唤醒,他不会重返为兽的。” 司徒尧握在手里的刀几经颤抖,“噔”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要人命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司徒尧看着她沉静如往昔的模样,没有喜怒之色, 就连对他说的这些话还是那样的温柔,还是能像月光一样照拂他的深渊。 这光可以稀释滔天的怒火,可以击穿刚硬的匕首,似乎这一切还与从前一般,可又好似不同了。 “呵,华昀婉,你就是这么杀人的。” 他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司徒尧的暴戾与凶狠似乎在华昀婉面前坚持不到多久了,最多凶她几句,连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从前是怎么掐脖子来着的? 他现在到底还会不会杀人? 真是的,太可笑了。 这头恶狼的狼牙算是被她给拔得干干净净了,在华昀婉的面前,失去了一切攻击力。 “华昀婉,为什么欺骗是一阵子,而不是一辈子?” 司徒尧猩红的眼底如血一般,这是华昀婉与他相识以来,他最崩溃的一次。 “最残忍心狠的人其实是你,刀子怎么捅最伤我,也只有你最清楚。” 他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献上,她却用一把刀子在上面捅了好几下,直到鲜血淋漓。 “你都已背叛我至此,老子居然还拿你没办法了!” 他肆无忌惮的笑着,阴沉的眉眼里混着狂妄又苍凉的笑意。 是啊,他从前可是刀枪不入的,生气了可以杀人,不顺心可以掐人脖子。 可是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一双含着泪痕又猩红的眼凝望着她。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不见一滴鲜血,却叫人生不如死。 华昀婉看着他在那里惨然的笑着,眼角悲伤横流,她的心没有比他好受半分。 本想说几句缓解他伤痛的话,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做这件事了。 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倾塌在黑夜里。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被他伤害,承受雷霆的准备,可司徒尧忍了下来。 如果喜欢是放肆,那么深爱就是学会收敛与隐忍了。 “司徒尧,情爱的痛,会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无痕的,过了就好了。” 华昀婉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安慰人的话,这句话说得真是糟糕透了。 司徒尧静静凝视着她,神色里盛满了浓浓的委屈: “你还记得你养的那只小狗吗? 那时我说,如它一直被丢在黑暗里游荡还好,若见过一次光,又被抛弃一次,那便必死更难受了。” 华昀婉不敢再看他深情又悲惨的眼神,转过身去缓缓走到了木柜边, 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滴滴汇集成江河。 司徒尧低哑的声音透着浓烈的脆弱: “你捡起他的时候就曾允诺过,你很喜欢,绝不会抛弃。 你摸过他的头,救过他的命,照亮过他的无边黑夜, 说过心疼他的话,不愿他再去拼命。 甚至亲吻过他在地狱里留下过的一切伤痕,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说扔掉就扔掉。 华昀婉,你要人命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华昀婉无力的靠在木柜边上,浑身颤抖着,吼道: “司徒尧,你别说了好吗,你别说了!” 她不想再听司徒尧说一句话了,再说,她就要心软了。 是啊,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生在鲁国公府,不该姓华。 不该以情进驻他的生命,又不该没有想到更好的万全之策,所以才陷入了如今的泥沼。 “原来,都是假的。”他嗓音沙哑着。 “你恨我吧,狠狠的憎恨我! 是我最知道怎么伤害你,所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狠狠的报复回来吧。 我不会反抗一下,更不会有怒火,都是我应得的。” 此刻,风微凉半分,夜已深。 月亮,正在缓缓西沉,光亮渐微。 司徒尧的眼睛已是遍布血丝,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自嘲的笑着: “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算是彻底的栽了,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后,又被人抛弃掉。 他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浮清池,失魂落魄到了极点。 华昀婉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房门的方向,身体瘫软缓缓下滑,靠着木柜坐了下来。 她将头埋在了膝盖间,久久未能令自己平静下来。 再次抬首时,天光大亮,烈阳缓缓炙热起来。 彼时盛夏,金阳灿烂的日子里,祁王府却是阴霾到了极点。 李丹云将手里的信摊开读了起来,眉心再次皱了皱。 第三百九十六章 昀婉是没有看错人的 顾太后告诉她,联姻之事,她能阻挠能拖延的法子都用完了,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更何况,除了儿女私情,她作为当朝太后,也需要将国情考虑进去。 她曾私下找过拓跋淑敏,说此人油盐不进,不得到这段姻缘,就直接毁掉。 李丹云将信笺放在蜡烛上烧掉后,又拿起一支笔在崭新的宣纸上写了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她起身翻了翻老黄历算了算时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若浮若休来到了李丹云的院子,有些不明所以,可若浮是知道李丹云身份的。 “不知夫人唤奴婢们来,有何事吩咐?” 李丹云站在窗前,沉声道:“唤你二人前来,只为秘密带走昀婉。” 若浮猛地抬眸,惊道: “带走?前几日有人来劫走娘娘,听说武艺极其高强都没办法,奴婢……怕是不行。” 最近的皇太弟殿下可是不能去惹的,她有多远躲多远,一不小心准成狼饲料。 若休在一边想也不想的道:“好。” 若浮拧了拧眉,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想什么呢,脑子坏掉了?” 李丹云缓缓转身过来:“昀婉说过,你们二人是她在王府里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需要你们一起来配合,此事不能再拖了。” 若浮嘟着嘴:“可是殿下这几日好似还在准备大婚一事呢,在这之前将人带走,会不会太残忍了啊。” 李丹云由衷一笑:“昀婉果真是没有看错人的,你是在替她不甘,心疼她对吧?” 若浮眼眶微微发红起来,心中饶是有着许多的情绪: “请恕奴婢冒昧,奴婢是不愿娘娘走的。 反正最后闹着闹着殿下都会消停,服软下来。 只要娘娘不走,她与殿下就能一直好好的。 现在这样的结局,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一点。 想来奴婢最初到祁王府的时候,殿下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殿下还是祁王,他被万人唾弃,整日阴沉消极,杀人取乐。 都是娘娘一个人将殿下从万丈深渊给拉了上来,数次救他的身救他的心,才有了如今的北齐储君。 那个什么拓跋淑敏讨厌死了,她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鸠占鹊巢。 不就是有马吗,有马了不起啊! 况且,世子还小呢,现在有后娘可不好。” 若浮忍了许久许久了,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若休听见若浮说到了小世子要有个讨厌的后娘,她嘴唇垂了垂: “叫那个卖马的滚,我亲自去收拾她也行。” 李丹云拍了拍若浮与若休的肩膀,喟叹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靠抢,可唯独情这一事,谁也抢不走。 所以拓跋淑敏即便到了王府,日日与你们的殿下相对,她也不会代替昀婉。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带走,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三人面面相觑,望了望,将耳朵凑了过去。 若浮与若休站在厨房外面猫着脑袋,看着管家派人将一大坛子的东西抬了出来。 若浮鬼鬼祟祟的道: “看见没有,这就是王府里日日供应仆从们解暑的百合绿豆汤,但是这东西偏偏玄刹卫没有。” 若休问:“为什么?” 若浮道:“玄刹卫训练非常严谨,他们不会吃队伍以外的东西。 可你也知道,浮清池戒备森严,咱们是很难见到娘娘的。” 若休有个很完美的提议:“我可以放火烧。” 若浮瞪了她一眼: “你烧着娘娘怎么办,瞧瞧你那脑子。走,咱们跟上去,一会儿见机行事。” 二人凑了过去,跟在那绿豆汤队伍的后面。若浮笑着: “哟,忙呢。听说这百合绿豆汤甚是解暑呢,前几日蒙雪副统领还说您这绿豆汤熬得好喝呢。” 张婆子是王府的厨娘,身宽体胖,一边走一边说: “是吗,殿下的暗卫还喝这个?” 若浮点头:“可不是吗?就是不好意思来明着要,你懂的。” 她从怀里摸了碎银子出来放在厨娘的围裙兜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本殿的皇储妃不见了,整座京华皆是重罪 张婆子和后面的两个仆从顺从的将坛子抬到了浮清池下,若浮与若休则是在后面躲起来了。 张婆子没什么心机,若浮怎么说的她就怎么转告的。 她说这百合绿豆汤是殿下特意赏赐的,说大家在浮清池高热温泉的周围,加上又是暑气之日,怕他们中暑。 蒙雪命人将东西收下,派人验过东西没问题后,才开始分发下去。 若休轻功甚好,查探完后回去告诉若浮:“他们都喝了。” 若浮看了看即将西沉的夕阳:“早着呢,这东西不会那么快发作。” 若浮趁着自己与张婆子说话的间隙,让若休故作不经意的打开坛子看看,将她特意调制过的迷药放了进去。 这迷药加了几味材料,且浓度很低,不会立马发作,一个半时辰后才会缓缓发作。 玄刹卫对司徒尧的指令不会有太大的防备, 送绿豆汤的人更是王府旧人,大家更不会有什么防备之心。 而今日,宫里的顾太后会故意留下司徒尧在宫中用膳,为他们争取时间。 入夜,玄刹卫在迷药的侵蚀下开始陷入昏沉。 若休拉着若浮上了浮清池的五层, 锁着华昀婉的房门处上着一把手掌长的铜锁,坚固无比: “不好,这铜锁咱们没有钥匙,我那迷药下的极轻,我可不敢去蒙雪身上找……” “钥匙。” 这话没说完,若休徒手将锁给掰成了两半,力道惊人。 若休道:“这个很简单,你就这么一掰,就开了。” 若浮:“……” 华昀婉看着二人,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是得了允准吗?” 若浮慌慌张张: “娘娘,咱们快走,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那么多。 但是你记住,上了马车以后,直奔普觉寺,丹云夫人会在那里与你汇合的。”x 华昀婉没再啰嗦,跟着二人匆匆下楼赶去了王府后门的小巷道里。 若浮站在马车前,认真道: “娘娘,这里一共有三辆马车,奴婢与若休先出发在街上一南一东的狂奔, 闹出动静后,您再往北边走, 北边城门落锁了不假,但有太后娘娘的手谕,您大可直接去。” 华昀婉点首:“好。” 若浮若休转身上了马车,临走时,华昀婉叫住了二人:“若浮,若休,会不会连累你们?” 若浮嬉笑着:“咱可是找好了丹云夫人为靠山,不怕!” —— 北齐皇宫·建章宫 司徒尧手里晃着西域贡品葡萄酒,一脚曲在凳子边上,似笑非笑的道: “皇祖母,您今日将我强留在此地,为的是拖延时间吧?” 顾太后脸色僵了僵: “你这孩子,哀家就是想和自己的孙子一起用个晚膳, 顺便问问你那婚宴筹备得如何了,你这是在说什么?” 司徒尧一口将红色汁液饮尽,阴沉的笑着:“天幕已暗,华昀婉,又逃了吧?” 顾太后面无表情,只是饮酒的时候顿了顿: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留也没用。” 司徒尧将长腿从凳子放了下来,身子向后靠了靠:“意思是,您也参与了?” 顾太后蹙眉: “什么参与不参与,哀家日日待在深宫,你祁王府的事情就听了一耳朵罢了。” 司徒尧将琉璃杯扔在了桌上,笑得那尖锐的虎牙都能见到: “皇祖母,华昀婉死了都得攥我手里。” 说完,他起来便迅速离去,衣摆的风都带着一股杀气。 顾太后一脸的怒气: “映荷你看看,这两父子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从前皇帝与丹云也是这样说话的,人家一走他就囚禁,蛮不讲理。” 是日夜,数万兵马一下子掀翻了京华城,震得栖在大树上的鸟雀,半夜都狂飞了起来。 三万禁卫军中的两万精锐,连同京华城防五万大军集体出动,挨家挨户的搜。 每一条巷道,每一间屋子都不能放过,哪怕是茅房。 正在熟睡中的京华老百姓全被惊醒,被一众士兵拉了出来站在街道两侧,等待拷问。 士兵点着火把,将画像拉开: “挨着一个一个的过来指认,有没有见过画中女子!” 许多人都没见过,只有少数人认得: “这不是皇储妃娘娘吗?娘娘失踪了吗?” 士兵:“小命不想要了,问这么多?快说,有没有见过!” 司徒尧将丝缎的锦袍褪去,已经换上了一身雪银色的铠甲,包裹着他一身的怒火,在夜里泛着沁冷的光。 他挎着大马在街道上缓缓前行,戾气覆满眼底,杀气横溢: “本殿的皇储妃不见了,整座京华,皆是重罪!”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人离家,万民受难 司徒尧翘着脚坐在刑场的台阶上,一手提着酒坛子,狠厉道: “在找到本殿的皇储妃之前,京华城中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开,都在这儿给本殿站着。” 蒙江在一边狂抹汗水,还好还好,殿下没说,找不到皇储妃就开始杀人…… 众百姓在底下跪着不明所以:“殿下饶命啊,草民真的没见过啊!” “皇储妃不见了找呗,让草民们在这里站一夜是何故啊?” “我要上茅房,可以吗?” “明儿草民的铺子就要开业了,军大爷饶过草民吧!” 蒙雪大声道:“不能提供线索的皆是罪人,能提供的,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祁王府必有重赏!” 一座京华,被司徒尧搅得不得安宁,他继续在城中造孽。 次日清晨,本该上朝的日子,崇庆帝发现没有一个臣子前来,很是诧异。 听闻王泰禀报后,他气得摔碎杯子,连连派人将司徒尧捉拿回宫。 司徒胤摇了摇头:“这次,是过了些。” 东宫连发三道懿旨,依旧催不回这发了疯的弟弟。 可这全京华的军队都在他一人手中,他发起疯来,可不会管你圣旨懿旨的。 直至正午,一众的百姓被官兵压着暴晒在太阳底下,全民怨声载道。 “天老爷,这是造的什么孽,你们谁快提供点线索啊!” “皇储妃娘娘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走啊,她离家出走,咱们一座城的百姓跟着受难啊!”x “要中暑了,朝廷给药医吗?” 可司徒尧的耐心已经快被消耗完了,按照他的脾性,下一步到底是不是暴晒这么简单,就估不准了。 若休与若浮、陶戎翠微,花弄影、华松涧全被扣押。 蒙江亲自将人打入大牢,让她们最好吐出来点什么,要不然这辈子牢底坐穿。 若休与若浮面面相觑,现在只能靠靠山来解救二人了。 花弄影抿了抿唇,心想,完了完了,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 她低声对华松涧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华松涧愣了一下:“去西边寻亲啊?” 花弄影点点头: “是啊,你不愿意陪我去吗?千里迢迢,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让我一个人去?” 华松涧想了想: “可否再等我一年半载,给皇太弟殿下编纂的书册还需要时候,我答应过要做他的先生的,我得负责任。” 花弄影有些生气:“什么先生,他都将你关押下狱了,你还想着他呢!” 华松涧倒也不是很生气: “他这么做是在乎我的妹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昀婉怎么这样,说走就走,都不和我们打一声招呼。” 花弄影等着他: “一年半载不行,三个月后,你就跟我走。 我去京华稽查司辞官,你去工部辞官。带上你娘也可以,跟我们一同看看西边的风光。” 华松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审视的盯着她:“弄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弄影拉着他的衣袖,鬼鬼祟祟的道: “我在京华稽查司久了,查到关于自己的一点身世,据说我跟西夏王朝的皇族有点关系,所以我得过去看看。 你可不得跟我一起走吗,要是真的话,你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纯粹瞎编,先将华松涧诓走再说。 华松涧认真道:“我现在也是皇亲国戚啊。” 眼看着花弄影又要生气,他又说: “我会陪你去,但这书一定要编纂完,这是我承诺过别人的事情,必须得做到。 你知道的,君子以诚待人。” 花弄影细长的黛眉紧了紧,怒道: “你诚以待的人,今日都把你打入大牢了!迂腐,文人最是迂腐。” 华松涧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不急不急。或者你去告诉殿下我妹妹的行踪,咱们得先出去。” 花弄影斜睨他一眼:“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要是真知道也不会说。” 两名士兵将若浮带走,若浮瘪了瘪嘴,感觉要大难临头。 司徒尧那冰冷的盔甲甲片在地牢的中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他满目阴沉, 一把扯过若浮的肩膀:“说,她人在哪儿?” 若浮咽了咽唾沫,耸着肩道: “殿下,奴婢怎么知道啊,奴婢连浮清池的大门都进不去。” 司徒尧冷笑了一声: “特调的绿豆汤不是你请本殿的玄刹卫喝的吗?怎么,不认了?” 若浮愣了愣:“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殿下要不问问丹云夫人呢,娘娘与夫人关系最好了。” 司徒尧掐住她的脖子,声色骤冷: “既然无用,那就送去狼舍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她会自己乖乖回来的 若浮连忙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东宫玉佩: “殿下等等,奴婢可是太子爷的御用医女,您把我杀了,那太子爷怎么办?” 司徒尧将玉牌抢过来,扔在了地牢里的那张书案上: “若浮,你一定知道她的行踪,你那拙劣的演技骗不过本殿。” 若浮瞬间被击垮,自己的演技真的很差吗? 可自己的脖子被司徒尧掐的快要喘不过气,糟了糟了,这一次定是舍命陪君子了。 李丹云出现在了地牢里,沉声道:“你放开她。” 周围围着的人都是司徒尧的心腹,蒙江蒙雪是清楚李丹云的身份的, 他们自动的退了下去,在门口把守着。 司徒尧收了手,眸光黯淡了几分: “你们都清楚华昀婉去了哪里,故意放她走的,她走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李丹云沉静的杏眼里沉了沉: “你为了她大闹京华,让一城百姓在烈日下暴晒,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司徒尧坐在那把粗狂的木制宽椅上靠了靠,不屑一笑: “我已经很仁慈了,换做从前,早开始屠城了。 她一日不归,便杀百人,两日不归,便杀千人。” 李丹云看着眼前这个颓丧的儿子,想骂他却又很心痛,呼之欲出的怒言收敛了下去: “随你便吧,你闹下去,让她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然后再郁郁寡欢的回到你的身边,将人逼死。” 她心底很明白,司徒尧在用这种方式逼迫华昀婉出现。 司徒尧淡淡抬眸:“没有我的允许,她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都得自己乖乖回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亲人,都是华昀婉的亲人,没一个向着他。 有侍卫来禀报: “启禀殿下,北面城门有一淡色衣裙女子策马在城门附近逗留。 城防官兵一众觉得与画中女子面容极为相似,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您瞧,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李丹云摇了摇头,想起了从前的司徒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京华·北城门 华昀婉骑在一头雪色马匹上,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身下围了一圈的官兵,眼睛都不敢闪一下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但又不敢得罪她。 华昀婉笑了笑:“我既然自己回来了,便不会强行走了,你们别害怕。” 士兵道:“属下害怕,若殿下知道您出现在北城后又被放走,咱们的命可就真没了!” 另一位士兵歪斜着头盔,两日了,他泡在汗水里快要虚脱了: “娘娘下次可别离家出走了,属下的二舅姥爷在烈日下暴晒了两日,今日已经虚脱了。” 华昀婉拧了拧眉,心底非常的不安。 她从前为他的积得德,会不会全被这两日造的孽给败光了。 她本来人都已经到了普觉寺,可从城里归来的小沙弥还是将消息传了回来。 她知道,司徒尧在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回去,看自己会不会回去阻挠他变成一头恶狼。 烈马声声传来。 那高头墨色雪蹄的大马上,司徒尧一身雪亮银甲,宽肩窄腰,神态倨傲冰冷,正带着一股杀气与怒意朝她奔来。 围在华昀婉四周的官兵算是松了一口气,京华城里的这场浩劫总算可以结束了。 华昀婉淡然的看着司徒尧的靠近,手中的缰绳也松弛了下来, 等着司徒尧将她带回去,继续囚禁,继续互相折磨,直到一切都不可收拾的地步。 北面城楼上的柱子后面站在一道红衣身影,一头的小辫子垂在双肩,腰间挎着一把弯刀。 “乌日娜,快点动手,来不及了!” 拓跋淑敏急声说着,她千辛万苦的打听到华昀婉出现在了北门,这一次绝不能失手。 册封她为皇储妃的诏书,昨日皇帝已经下达给她了, 华昀婉一死,京华城里便会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宴,属于她与司徒尧的。 乌日娜手里举着一把弓弩,那弓弩要比寻常弓弩小一半,极好隐藏,却是一箭三发。 她将弓弩对准了华昀婉身形的正中间,手上的机关一松,弓弩上的短箭飞射而出。 第四百章 别做无谓挣扎,求而不得便强取硬夺 城门上射来的短箭映入司徒尧的瞳孔,他狼眼眯了眯。 嗜杀之色掀起狂澜,一把扔出长鞭将华昀婉身形一裹,手臂一抬便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马上。 那利箭也射偏了,射在了华昀婉那匹马的臀部上,马儿受了惊,直直向司徒尧的马冲了过去。 司徒尧扭转马头一侧,挥斥马鞭,躲了过去。 司徒尧对着身后玄刹卫道:“速去追查凶手!其余人,不用再跟来。” 乌日娜眼看就要成功,中途却出现了北齐的皇太弟,她气馁道: “不好了公主,咱们必须尽快撤退,要不然让皇太弟殿下发现了,这联姻咱们就没底气了!” 别国皇室里的人在北齐杀人,说什么也说不过去的。 拓跋淑敏气得在城楼上跺了跺脚:“真是的,次次都是她运气好!咱们走!” 一抹淡色裙摆,一副银色铠甲同落于墨色烈马之上飞驰着。彡彡訁凊 华昀婉重新回到司徒尧的怀抱里,极速的冲出了北城门,往城外狂奔而去。 太阳忽明忽暗了一会儿后,天幕阴沉了下来。 策马飞驰了一会儿,二人在山下停了下来,背后还有一处瀑布,哗啦啦的流水飞溅。 司徒尧将华昀婉抱下了马,下颌紧了紧:“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华昀婉看着他:“你拿一城百姓做赌,自然会将我逼回来的。 司徒尧,你就放过一城百姓吧,别因为我一个人而牵连其他人。 你手中的权力,不是用来作孽的。” 他背着手站在水潭边,幽暗的眼神像极了一旁的深潭: “那你在我身上作的孽,又如何清算?” 华昀婉垂眸,不再看他的眼神:“要么彻底将我清算,要么放我走,就是别囚禁我。” 司徒尧忽而肆虐狂笑了起来,幽凉的笑声回荡在山间,落下一地的苍凉: “你没资格做自己的主,你生死都得攥我手里!” 华昀婉眸光一如皓月般沉静,没有多少情绪上的波澜: “放下吧,司徒尧。 昔日恶狼已成家国脊梁,未来还有许多的大业与风浪等着你去扛,你以后要当好北齐子民的神明啊。 欠下的恩情已经还完了,是我该离去的时候了。” 司徒尧敛哀然神色,幽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华昀婉,别做无谓挣扎了,我司徒尧求而不得的东西,便强取硬夺!” 他再次将人拉上了马,华昀婉被他圈在怀里。 司徒尧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一手扯着缰绳,烈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 耳边风声也越发的急,眼前的景物也开始颠簸了起来。 司徒尧附在她的耳边,阴沉狞笑着: “华昀婉,这是你第二次逃走了,你说还会再有第三次吗?” 华昀婉颤声道:“你若执意不肯放手,我便不挣扎了,不再逃走。” 若是司徒尧不愿放手,她逃一次,他就会发疯一次,只会闹得不可开交。 司徒尧在她耳边阴狠笑着:“过了今日,的确不会有第三次了。” 这一次,再不会有任何意外与离开了,他保证。 如墨的大马飞驰在山道上,一直往高处奔去。 华昀婉意识到有些不对,感觉照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就快要失控了: “司徒尧,你要做什么?你快停下来,再上面就是悬崖了!” 司徒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直往那悬崖边上奔去,戾气横飞: “什么悬崖,那是咱们在阴间的家,从此再无别离。” 这样,就可以永生永世的拥有。 华昀婉眼底震了震,司徒尧这是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了吗? 她用力的抓着司徒尧持缰绳的手: “你停下来好不好,我跟你回去,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司徒尧已经两日没有闭过的双眼猩红无比,眼下的青紫与面容上的苍白,衬得人更加似地狱里的妖魔了。 他下颌紧绷着,咬了咬牙: “与其日日担心你逃跑,不如彻底的终结这一切!华昀婉,老子累了!” 华昀婉一双远山眉紧锁,前边就是悬崖了,她泣不成声: “司徒尧,你快停下来! 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我求求你快停下来!” 第四百零一章 月光从不悔照拂深渊 司徒尧无奈的笑了笑:“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不想被抛弃罢了,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没有月光的深渊里。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怕过,唯独就怕她不要他了。 华昀婉努力扭过头看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痛心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通通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随你回去,以后再也不提离开一事,好不好?” 司徒尧道:“你的话,哪一句是真的?” 华昀婉看着前方的悬崖,指甲陷进了皮肉: “你的儿子也不要了吗,丹云皇后才归来,你也不顾了? 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是用舍弃生命来诠释吗?” 司徒尧神情悲怆:“我早死了,你亲自剜的心。” 那马儿的铁蹄已经悬空悬崖,只需一瞬,二人一马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天际处,虚浮着厚厚的青色团云,被风吹得动荡了些,聚拢散开,散开又重新聚拢。 华昀婉闭上了双眸,晶莹的泪滴从眼眸中间滑落,消失在风里。 她轻声说:“司徒尧,月光从不悔照拂过深渊,无论你将怎样对她。” 她放弃挣扎了,如果这是她与他之间的结局,那自己也认了。 至少她不会再看到司徒尧上战场的那一日,去打一场必死无疑的仗,然后她连尸骨都捡不回来。 她会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的。 司徒尧额角青筋凸显,双眸猛地酸涩起来,眼里的泪一瞬被许蓄满。 他嗜血一笑,无奈又凄凉。 手臂将缰绳一下勒住,烈马的身体朝向天际,仰成一条直线。 马儿仰天长啸,嘶鸣之声荡在山间作响。 悬崖边上的那棵枯树树枝,在风中晃了晃,掉落了几根在悬崖深处,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华昀婉缓缓睁眼,她浑身松软下来, 背后依旧是司徒尧的胸膛,她靠在那个熟悉的怀里,感受到了泼天的汹涌的痛。 华昀婉平静了许久后才说:“回去吧,我跟你回去。” 马头开始调转方向,往山下走去。 司徒尧声色沙哑:“好。” 众人看着司徒尧与华昀婉的身影出现在祁王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华昀婉安安静静的走在前边,司徒尧神色阴沉晦暗的走在后边。 走到交叉路口,一边是去向浮清池的方向,一边是去向梨花落的方向。 司徒尧正要开口,让华昀婉去梨花落,他不再囚禁她了,不再隔绝任何人与她见面了。 可是华昀婉自然而然的走向了浮清池,回到了那间阁楼里。 他看着华昀婉的背影,眉心深深的搅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拳头也紧了紧。 阁楼房门打开,华昀婉站在门里,回眸平静的看着他:“今晚你要宿在这里吗?” 司徒尧站在门外,眼底依旧猩红,暗哑的嗓音传来:“不了。” 她云鬓的青丝有些缭乱,温柔的笑了笑:“也好,今日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司徒尧微微点首。 她二人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里。 那扇阁楼的门轻轻关上以后,华昀婉脸上的温柔平和一瞬就添了悲伤神色。 他没有抬步离开,她也没有。 就这么被一扇门隔绝着,相互凝望,凝视到泪目,望到心的深处发出阵痛来。 良久,华昀婉道:“你放心,我不会走的,说话算话。。” 司徒尧在门外站立,他沉默着。 华昀婉又道:“你快命人将门锁了吧,我逃不出去的。” 司徒尧红着眼,忧伤的神色再次浓郁了半分,眼底的光渐渐微弱下去。 他又看了两眼,才缓缓转身离去。 第二日,王府里的下人进来将门窗上钉的木条也拆了,阳光洒了进来。 仆从将木条抱在怀里,离去的时候说: “娘娘,这阁楼的门就给您开着吧。盛夏酷暑,通通风也是好的,比较凉快。” 华昀婉怔愣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前,她这才发现门前竟连一位玄刹卫都没有,门上也没有什么铜锁。 出乎她预料的是,当她顺势跟着仆从下了五楼,并没有人来阻挡她, 还发现这浮清池恢复了从前模样,且没有玄刹卫的影子。 司徒尧的暗卫只会在王府重要入口处把关,这王府内邸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华昀婉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眉眼松了松,然后又转身回到了阁楼之上。 心中却疑惑了起来,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零二章 王府里铺满红绸,是大婚的样子 想了许久也没想通,不过她也不会再私自离开了。 那样的代价其实也挺大的,索性就在这里待着吧。 过了好几日,司徒尧并未出现在浮清池的五层阁楼里了,可华昀婉却能日日听见他的动静。 司徒尧的书房就在这阁楼的下边,朝臣有时来面见他商讨朝政,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不敢还嘴,她都是听见的。 可司徒尧只在自己的四楼,并未上来。 若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娘娘……” 那门是开着的,华昀婉道:“你进来吧。”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景色,浮清池是王府地势最高之处, 她又在最高之处的顶层,自然这王府里的一切都会尽揽无余。 从昨日开始,她便看着盛绿园林与亭台楼阁间多了许多的鲜红绸缎,王府似要办喜事了。 是啊,本来也要办喜事了。 崇庆帝的赐婚,应该是下来了吧。 若浮站在华昀婉的身后,本来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殿下下了死令,不准提前告知,她也不敢说。 “娘娘,您要回梨花落住吗,这阁楼太高了,白日里定是炎热不已。”若浮问道。 华昀婉淡声道:“如今的我,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若浮嘟了嘟嘴,又道: “您其实可以回去的,殿下说了,您在王府内来去随意。” 若休抱着小世子司徒朔走了进来,将孩子抱到她的怀里。 华昀婉颤了颤眉眼,鼻尖有些酸涩: “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竟长大了那么多,比上一次我抱他的时候要重上许多了。” 小朔儿咿咿呀呀的低吟着,手脚乱动,在母亲的怀里似乎更开心一些。 可是华昀婉却开始忧伤起来: “拓跋淑敏就要嫁入王府了吧?可我现在这样的境地杵在这里,好似真的有些不妥。 这孩子若为嫡子,终将是养在嫡母身下的。” 若休垂了垂唇角:“那卖马的女人,不配。” 若浮也有些沮丧:“那北漠公主凶得很,她若是真来了,奴婢与若休能过什么日子都还不知道呢。” 华昀婉眼睛眨了眨,遂道:“那好,我跟你们先回梨花落吧。” 她这几日有些大意了,竟然没将若浮与若休的未来都想一想。 一回到梨花落,华昀婉满屋子的找二人的身契。 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她将箱子放在圆桌上。 看向若浮与若休: “你们的身契,今日我就给了你们吧。明日你们便出府去,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再为奴为婢。” 若浮并未伸手去接下那身契,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娘娘这是误会了,奴婢方才那句话不是想要退缩与离开的意思。” 华昀婉安慰着她,拍了拍她的头: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二人的未来我总是要想想的。 拓跋淑敏本就看不惯我,现在我已经无名无分,你二人又是我的心腹。 若你们继续留在王府里,一定会被她犯难,到时候我根本没有身份与底气来护住你们。 所以现在离开就是最好的时候。 若浮,一会儿我再给你一写银钱,你要继续研究医术,或开药铺都行, 若休你跟着若浮,你有武艺,我不担心你们安全的。” 若休问:“娘娘要一起走吗?” 若浮很不开心:“奴婢不走。” 华昀婉叹了一口气: “你尚有东宫令牌,依旧可以入宫为太子爷看病。 若你愿意,以后入东宫为妃,也不是难事。 总之,祁王府以后不是你二人可以待得下去的地方,轻则受罚,重则殒命。 若浮,若休,我没开玩笑。” 她将身契与银票一把塞在了二人手上,认真的看着二人。 她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们,她连自己的命运都已经无法抉择了。 若浮问:“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华昀婉道:“我终年都会待在浮清池的阁楼里,再不会出现在王府旁处。 只要他一日固执的要我在这里,拓跋淑敏又能如何? 可你二人不同,只要拓跋淑敏不开心,她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处置两个下人罢了,很轻松的。” 若浮与若休面面相觑,无声的垂下了头。 华昀婉又看了看自己住了一年的梨花落,有些失意。 这梨花落已经被红绸包裹,到处贴满了喜字,极为刺人眼睛,这以后就要成为拓跋淑敏的居所了。 “好了,我得回浮清池了。” 第四百零三章 血统,是无法选择也无法改变的 华昀婉站在浮清池的窗户边,窗下的书案上已经堆叠了好高一摞书,这些都是她最近在阁楼里找的一些闲书来看。 时而,若休会将孩子送来,她陪着孩子玩儿一会儿, 时而到浮清池下边的花园闲逛一会儿,剩下的时间便是在这阁楼里看看书,写写字了。 垂眸尚是盛夏,抬眸却见初秋了。 一转眼,时间可过得真快。 她除了能听见司徒尧在楼下骂人的声响,自那日奔马悬崖后,就再未见过他了。 李丹云走入阁楼,温和的笑着:“昀婉,在看什么呢?” 华昀婉也微微一笑:“在看一些闲书,打发打发时间。” 李丹云与她一同站在窗边,正色道:“宫里赐婚的诏书,昨日已经下来了。” 华昀婉脸上的微笑凝迟了一下,随即又点首: “嗯,王府里的红绸也铺好许久了,想着是提前准备了吧。” 李丹云叹了叹气,华昀婉根本不知道,这场婚事从始至终都是为她准备的。 华昀婉想到一事:“母亲,我阿娘回来以前,朔儿就养在您的身下吧。 我如今是没有能力保护他的,拓跋淑敏嫁入王府后,毕竟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 司徒尧应该会将您的身份告诉她的,她不敢造次。” 李丹云点点头。 华昀婉又问:“对了,当初我问您,您与我阿娘的事情,明慧方丈到底怎么说的啊?” 她也在担心,这样的境地若是自己的阿娘苏醒过来, 知道和离书已写,与鲁国公府没关系了,还不知道如何与她闹呢。 李丹云神色沉了沉:“时机未到,等到了你自然便知晓了。” 明慧方丈对她说,泄露天机的人,自己与对方必遭反噬。 华昀婉紧盯着李丹云的面容:“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她摆了摆手:“什么瞒着你,不过是我与你阿娘将来轮值这具身体罢了,一人一段时间。 你别多想,快想想自己吧。你将来如何打算的?” 华昀婉沉声说着: “我不知道,我对司徒尧也是束手无策了。 只是我在王府一日,拓跋淑敏便不会消停的。 堂堂北漠的嫡公主,娇生惯养长大,岂会看着从前的嫡妻存在于王府?” 她本来心底谋算的时间其实是不会那么快的,没想到这拓跋淑敏这么快就要入府了,是有些打乱了她的计划。 李丹云顺势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了下来,一腿随意弯曲着,还是那副在军营里的随意模样: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都拿他没办法,我们就更没办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那么笃定,你的离开可以换拓跋淑敏嫁入王府?” 华昀婉黛色的眉紧了紧: “我的离开,拓跋淑敏只是占一小部分罢了,而且我觉得这北漠来的公主并不是最棘手最难以对付的。彡彡訁凊 阿尧对她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 我之所以要走,更多的都是因为鲁国公府。 世家血缘,是我这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东西。 我的确也与华秉章断绝关系,可这也只是口头的,华氏宗庙里依旧有我和我娘的名字, 华秉章可不会轻易抹去,这便算不得真正的断绝关系。 可司徒尧是储君,是北齐未来的天,我不想华秉章再继续利用司徒尧了。 华秉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哪一个不是砍头的? 若我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我就是那华秉章的一道保命符,更甚,是他壮大自己的捷径。” 李丹云心下一暗,华昀婉算是比她提前算到一步了。 那傅霖澜终究会回来,她终究会去找华秉章做她的世家夫人, 到那时,昀婉一定夹在中间为难,司徒尧见不得她为难,一定会选择妥协。 事态发展下去,又将是一个世家绑架皇权的桎梏。 “我明白你的为难。 司徒家的继承人,的确是不能娶世家女做皇后的,这几朝都是这么过来的,而当朝皇后又不能毫无身份,这才是更难的。 所以不管你要不要这世家女的身份,你都会很为难。 且不说这,倘若有朝一日皇帝开始清算鲁国公府,你还要反受牵累,真是造化弄人。” 李丹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华昀婉抿了抿唇,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 “是啊,我从小就被赶出府去,没有享受到几年世家给我带来的室富贵生活也就罢了, 长大以后缺还要反受其累,将来说不定真要与那华秉章一起上断头台。” 第四百零四章 你放心,拓跋淑敏嫁不进来的 李丹云沉了沉黛眉: “这都是从前司徒晋埋下的雷,他在对待世家问题上从来都是摇摆不定,所以现在世家壮大到已经有些无法控制。 北齐建国之前,是由几大部落组建而成,最后是司徒家当了皇帝, 其余几大部落的首领变为臣子,自然心里不平衡。 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分裂北齐,自己做小国皇帝,也比当臣子强。 司徒晋这些年将朝廷权力分散下去,壮大了世家, 我那两个儿子,只怕这一生都要为其父皇的所作所为来填补漏洞。” 华昀婉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父债子偿,司徒尧是,我也是,这就是孽债。”x 李丹云又问:“拓跋淑敏这件事上,你是不是早就算到阿尧死活不会同意?” 华昀婉点了点头:“是的,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做给拓跋淑敏看罢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拖延时间,因为从赐婚到大婚,如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那也需要三到四个月。 只要我离开,拓跋淑敏就会觉得自己看见了希望,也不会闹着要那么快回北漠, 她一日不回北漠,南梁那边辨别不清,那就会等一日。 这几个月我们等得起,萧别晏可等不起,他挥师北上的时间只能一拖再拖, 可南梁朝廷局势复杂,他一定会陷入泥沼,至于会不会崩盘,那就看天意了。” 她眼底里浮现着一丝冰凉,只要萧别晏不选择挥师北上,她担心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李丹云执壶倒茶,缓缓收住手势,抬眸赞许的看了看她: “出师了啊,昀婉。 从宅内女子之争,斗到了两国朝堂,你这一计,算是相当了得了。” 华昀婉只是垂眸,淡淡的看着面前的清茶: “都是您从前教的以退为进,缓兵之计罢了。 战场上都讲究一个时机,时机变化,便是输赢的变化。” 其实在崇庆帝找她以后,华昀婉在心中便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而且她当时是考虑着让司徒尧一起与她演戏的。 可当花弄影将查到的线索告诉了她,知道了华秉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以后, 这个想法,就在心底湮灭掉了。 因为拓跋淑敏可以对付,国与国之间的命运可以赌,但自己的血缘,是终其一生都改变不了的。 命运的手,似乎就在撕裂她与司徒尧之间的缘分,她连抵抗的机会都不曾有。 李丹云将茶壶放在小茶几上,郑重其事的道: “你放心,有我在,拓跋淑敏是嫁不进来的。 昀婉,这件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除了你血缘上的事情我无法替你更改,其余的事情,那得去试试。” 她眼底升腾起一些悲凉来,似一种战士赴死的神情。 华昀婉拉住了李丹云的手: “母亲,您要做什么?你无论做什么都要提前和我商量!” 李丹云朝她慈爱的笑着: “又不是什么坏事,这婆婆收拾恶媳妇罢了,我生了两个儿子,都还没试过呢。” 她一边笑着一边起身离开,走到阁楼门口阁楼时,脸色忽的暗了下来。 就让她这最后的时光,换来最大的意义吧。 —— 北齐皇宫·甘露殿 崇庆帝端坐在龙椅上有些出神,方才鲁国公华秉章的话,令他感到奇怪。 “王泰,方才鲁国公说的话,你如何看?” 王泰拂了拂手里的拂尘: “回皇上的话,奴才觉得鲁国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来试探皇上呢。 鲁国公手里握着经营百年的暗渠,没有点东西,想来也不会来找皇上言语一番的。” 崇庆帝放下手中的墨笔: “朕问过他,他这夫人的确是没有去过北边, 可为何会哼唱北疆小调,那小调从前丹云哄孩子的时候,也时常哼唱。” 王泰道:“许是太后娘娘告诉那位夫人的?” 崇庆帝摇了摇头,心中犹疑起来: “鲁国公说,自家夫人性情大变,与太后、皇太弟走得很近。 鲁国公府夫人从来就不会下棋,可在这之前,她偷偷入宫与太后对弈过。 没有去过北疆,却又会北疆小调。 即便会北疆小调,又为何会与丹云一样,是在哄孩子入睡时哼唱?” 第四百零五章 一场期盼许久的盛世婚典 北齐龙朔八年的初秋,金阳辉映一城,光倾泻天地。 镜云湖岸,碧波湖光潋滟,光影闪动在嫣红浅粉的蔷薇上,花朵分外娇艳。 天际浮雁,成双成对扑闪羽翅。 风从婉转,吹拂王府挂着的红绸,在天地里翩翩飞舞。 司徒尧站在浮清池阁楼下,头戴紫金玉龙鎏珠金冠, 一身大红色云锦飞龙喜袍,金色的飞龙刺绣在太阳底下显得如神明般耀眼。 他冷峭眉眼缓缓而抬,下颌线条分明,凌烈威慑的气势鲜少柔和了下来。 一手背在身后,在心中想了千万次地动人的新娘。 这一场喜事,他准备许久,也期盼许久了。 “蒙雪,人都上去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饶是有些平静不下来。 蒙雪腰间的看到也挂了一些红色绸缎,她有些欣喜的道: “丹云夫人一早就上去了,殿下且静候吧。” 浮清池阁楼上,天不亮时,华昀婉就被李丹云按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她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若浮与若休,还有一众喜婆端着新娘衣物,准备伺候她穿戴。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尚是有些迷蒙。 李丹云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梳子,一下又一下的给华昀婉顺着长发: “这场婚事,一直都是他为你准备的,已经默默筹备好几月了。 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说要给你一场全北齐百年不见的盛大婚宴。” 华昀婉脸色一凝,铜镜中的她震了震双眸: “为我,为什么?” 她都那样伤害司徒尧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准备如此盛大的婚宴? 李丹云笑着:“你自己去问他,我可不知道。” 华昀婉幽怨的垂下眼睛: “拓跋淑敏一定也是知晓了,这样盛大的婚事,她也快要与北齐闹崩了吧。” 李丹云道:“拓跋淑敏手里握着册封皇储妃的诏书,她可是接了圣旨的,现在退出,便是自己悔婚。 皇室方面并未对联姻一事反悔,这次的婚宴就是你与阿尧自己的事情罢了。” 华昀婉神色暗了暗: “可公主都是心高气傲的,这样真的不会激怒她?” 云鬓高束,那黄金匠工造的鸾凤鎏珠金冠稳稳的安在了她的头上,凤凰绚烂曜然。 两侧的鸾鸟石榴云钗插入鬓边,鸾鸟嘴下吊着一枚红色的宝石,闪动耀眼光芒。 李丹云在铜镜里看着华昀婉,仿佛看到了从前大婚时的自己,她笑着: “担心有什么用,我那儿子要做什么,谁都阻拦不了。 你们两个啊,各做各的,各自都有各自的为难与祈愿。” 华昀婉沉默了,这便是情深缘浅,她懂。 李丹云:“拓跋淑敏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将嫁入王府为正妃的, 她努力了这么久,圣旨在手里,皇帝站在她那边,她才不会放弃, 越是心高气傲的公主,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认输。” 金线绣着鸾凤的宫装架在了她玲珑窈窕的身上, 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丝牡丹,袖口处圈了两圈珍珠点缀,闪动着皙白的光。 明艳大气的妆容一衬托,似古画中走出来的绝色佳人。 “时间上新作一套上好的嫁衣是有些来不及,这嫁衣是太后送来的,从前我大婚时穿过一次,不过尺寸根据你的身段改了一改。 你头上的凤冠也是皇后佩戴的冠子,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意。 我虽不能以皇后的身份送你出嫁,但是昀婉,我会竭尽所能的为你寻来最好的东西。” 李丹云眼眸红红的看着她,仿佛真的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出嫁。 华昀婉眼眶也红着: “有劳母亲费心了。 短短一年半载的时光,我竟嫁了两次,前后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李丹云忍了忍眸底的泪: “说到心境,送女儿出嫁的场景我也想过许多次。 长公主要比你大好几岁呢,若是她还在,我也会这么认认真真的给她准备凤冠霞帔。” 一下子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胸口有点闷。 华昀婉嫣红的凤眸沉了沉,也有些难过: “逝者已矣,所以我们才要倍加珍惜眼前人,让他们少受些苦难与波折。” 李丹云收了伤心的态势: “好了,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今日是你与阿尧大喜的日子,咱们都要开开心心的。 阿尧就在底下等你了,你快去吧。” 华昀婉点点头,下楼时,心神晃动。 第四百零六章 欠你的,还你 若浮与若休可开心了,挎着一个篮子,一边走一边撒喜糖,从王府撒到了外边。 “娘娘,您开心吗?”若浮笑着问。 华昀婉想了想,很认真的道:“开心。” 可却是一种复杂的开心,毕竟她剜司徒尧心的时候是那样的绝情,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对待。 司徒尧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一袭红袍,不见一丝阴暗,更显一种耀眼的英武了。 他亲耳听见华昀婉说,她很开心,有些凝重的神色松了松。 婚典的流程,已全部按照司徒尧的意思改动,与从前相差甚远。 比如,华昀婉是从祁王府出嫁的,而不是鲁国公府; 比如,新娘子都是要蒙盖头的,这一次她没有。 他想让全天下人都看见这场为她准备的盛宴, 他更是要让华昀婉看见天下人一同为她鉴证这场瑰丽又冠绝百年来的典礼。 华昀婉微微抬首看了看他的面庞,有一阵子不见了,他憔悴了些,人也清瘦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那锋利高挑的眉骨下,依旧持有一张俊美又野性的脸。 司徒尧看着此刻凤冠霞帔的她,瞳孔微缩。 心海翻起阵阵涟漪来,看一万遍都觉得少。 她的美,足以在人的心里杀人放火,直到狼藉一片。 苦笑一番。 习以为常的牵过她的手,二人上了华美宽大的八抬大轿,接受来自全城百姓的赞颂。 禁卫军的头盔也有红色点映,整齐威武列阵。 队伍之前,曾经名动京华的花魁花弄影立上了花车,以舞亲自开道,而身后丝竹乐队班子的曲子是由华松涧亲自编的。 乐章华美喜庆,美人一舞倾城,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四处涌来。 华昀婉头上凤冠的流苏一路摇晃着,她侧眸看着沉默的司徒尧,还是想问一句: “司徒尧,为什么?” 司徒尧道:“欠你的,还你。” 他深邃的眉眼里透着一股心死的模样,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暴虐与威慑。 华昀婉愣了愣,清绝面容在浓墨重彩的胭脂下,反倒凝重了起来: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司徒尧侧眸过来竟朝她笑了笑,那笑意带着一股无力与妥协的滋味来:“那你呢?” 华昀婉将头转了过去,抿了抿唇,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司徒尧……我” 司徒尧:“行了,不必解释。” 队伍行至宫门前,皇宫城楼上站着二人,顾太后与李丹云。 二人持云弓双箭,底下是身着百花留仙裙的花弄影举着一个硕大的花球。 李丹云勾了勾唇,得意洋洋的道:“长秋姐,我可是悄悄练了两个月呢,您可别掉队啊。” 顾太后不屑的道:“看不起谁呢?顾元帅是白叫的吗?” 二人已将云弓对准了花弄影高举着的花球,那对云弓,还是当初华昀婉与司徒尧送给顾太后的寿礼呢。x 当时就做了两支云弓,没想到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等等,等等……”顾太后有些心慌。 李丹云侧眸:“顾元帅这是怎么了,这都试了三次了……” 顾太后叹道:“激动过头了,怕出丑。哀家这孙子可是板着脸说的,搞砸了就恨哀家呢!” 二人磨磨蹭蹭,终于平静了心绪。 这场婚宴,华昀婉身边亲近的人都私下被司徒尧通知了,安排得明明白白。 东宫太子调拨的黄金; 华松涧编写乐曲,花弄影以舞开道; 顾太后与李丹云则是表演云弓射箭。 就连若浮与若休都参与了进来,王府里大大小小精美的点缀都有她们的心意, 陶戎与翠微这一日只卖喜酒,来者免费。 顾元帅与丹云持云弓双箭再次对准了花弄影手中的百花球, 飞箭精准射在了百花球上,花球裂开以后从里面迸射出一枚红色的信号弹。 京华城里的百姓将目光从花轿之间转移到了飞速升空的信号弹上。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以后,不过眨眼之间,皇宫城墙下,京华四面城门下, 一百零八门红衣大炮同时炸响,响彻京华上空。 万民仰目,震撼至极。 这辈子见过婚宴敲锣打鼓,可从未见过用红衣大炮迎娶新娘的。 除非,这人是皇后。 百姓们闹腾了起来,都说百年未见,场面过于盛大。 震耳欲聋的礼炮炸响,不少人都蒙住了耳朵。 华昀婉眼眸旁边的胭脂上的很重,眼眶即便微微发红,也是看不出来的。 第四百零七章 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献给心上人 “这下皇储妃娘娘应该不会离家出走了吧?殿下都这么哄了,应该会和好了。” “是不是为了想要一场能和封后大典媲美一般的婚宴啊?” “哪里,上一次丹云皇后的婚典可没这么多红衣大炮,这次这个大炮起码多了十倍!” “还得是皇储妃啊,能把当初从前的祁王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成婚那么久了,居然还可以再办一次婚宴,绝!” 她那绣满龙凤合鸣的衣袖之下,一双玉手握紧,指骨根根分明了起来,心中酸涩起来。 这样心意满满的盛典,说什么都要好好完成的。 既然没有未来,就便留住美好的回忆吧。 如若最后与北漠闹崩了就闹崩了吧,大不了司徒尧出征的时候她就悄悄跟去,要死一起死。 二人拜过天地,长辈是拜的顾太后与李丹云。 大家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一日都是喜气洋洋的,对这之后的事情只字不提。 初秋,夜幕降临得很快,天上繁星已布,银光烁烁。 云被风轻轻吹开,隐在后边的月亮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柔和的光倾泻在京华上空。 今日月圆,是一个寓意着团圆的日子。 众人都站在宫墙上,顾太后与李丹云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开心不已。 而华昀婉与司徒尧则站在了宫城城楼上的中间,二人一同看着今晚的圆月。 司徒尧在蒙江耳边说了几句话,不时,墨色天际被绚烂烟花点亮, 姹紫嫣红的烟花如伞一般打开,整座京华城宛如白昼。 有孩童问:“今日是过年还是元宵啊?” 有长者答:“不,是当朝皇太弟殿下娶妻。” 孩童又问:“那为何要放这样盛大的烟花,像过年一样?” 长者想了一会儿答:“许是想把世间最灿烂美丽的东西,都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吧。” 华昀婉嫣红晶莹的唇微微张开,一直怔愣着,震撼着。 绚丽斑斓的光,在她的瞳孔里一次一次的炸开: “太美了,从未见过黑夜被光点亮过,像白昼一般。” 司徒尧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烟火,漆黑的眼里同样开着灿烂的烟花: “被烟花点亮的黑夜,一瞬光芒过后,便又是黑夜了。” 就像华昀婉对他一样,光熄灭以后,黑夜便只剩下寂寥与黑暗。 华昀婉浅浅笑着: “照亮黑夜的不仅仅有烟花,还有月光,还有灯。而真正的光是在心里,久久不灭。” 司徒尧看了她一眼,下颌紧了紧,有些欲言又止。 “华昀婉,你那张嘴还是很会说。” 华昀婉:“有感而发罢了。” 司徒尧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将目光转向天边,平声说了一句:“我给你自由,你走吧。” 天际中的烟花在此刻,燃尽了最后一朵。 整座京华,一瞬静谧了下来。 她似乎没听清楚,又再反应了一会儿。 华昀婉云鬓上的流苏晃了晃,她轻声询问:“真的吗?” 司徒尧点首,眉眼沉沉:“嗯。” 她看着他深邃轮廓良久,前些阵子他,和此刻见到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忽而释然:“谢谢你,司徒尧。” 司徒尧声色幽冷:“谢我放你离开吗?” 华昀婉欣慰笑着:“不是。是谢谢你替我圆了今生这唯一婚宴的梦。” 司徒尧看了看她,笑得有些嘲讽: “今生唯一?你以后想要改嫁,想要过怎样的人生,都是你的自由,这又岂会是唯一。” 他想通了,他愿意放手。 似乎在某一个夜里明白了过来,她想要什么,都行。 他愿意看着华昀婉笑意中的从容与开心,成全她所有想要做的事情。 不愿再看着她歇斯底里,不愿再让她难过落泪。 是他这头遭受嫌弃与抛弃的恶狼,留不住那道属于自己的月光。 华昀婉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彻底黯淡下去的眼神,再也找不到一丝刚硬的存在。 她觉得此刻的司徒尧变了。 月光落在她的面庞上,柔婉栩栩: “那我祝愿你……愿你与光同随,岁岁长安吧。” 太过光芒万丈也会活得很辛苦,心有光明就很好了,剩余的就希望司徒尧从此可以平平安安的。 司徒尧神态傲然冷漠起来: “我此后人生与你已无关系,你祝愿不了。 华昀婉,过了今日,我不再记得你。” 如锋刃一般的下巴朝着月亮扬着,下颌紧绷着,骄傲执拗却又委屈。 华昀婉站在他的身侧,淡声回道:“好。” 忘了她也好,也好。 第四百零八章 李丹云婚宴后失踪 拓跋淑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了,很是气愤。 “乌日娜,北齐到底什么意思? 司徒尧为华昀婉造了一场天下皆知的婚宴,这让我和他几个月后婚宴怎么办,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乌日娜劝解道: “北齐皇帝将册封您为皇储妃的诏书都颁下来了,这华昀婉的婚宴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公主莫要生气,没有皇室的认可,华昀婉现在连妾都不是,您入府后,想怎么打发她都行。” 拓跋淑敏一下子从床上走了下来,怒道: “我怎么觉得司徒尧心底满满都是这个华昀婉,若以后我终究走不入他的心里怎么办?” 乌日娜扶着她坐下: “公主在北漠后宫这些事还看得少吗? 哪个男人会长情? 您入府后,多给殿下纳侧妃,塞侍妾,久而久之殿下就淡忘着华昀婉了。 您又是正妻,是王府的女主人,收拾这些女人还不简单?” 拓跋淑敏心中怒火稍稍减退下去一半,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不,我想要的是他心里只有我一人,堂堂北漠嫡公主,才不要与那些女人分享一个夫君。” 乌日娜:“公主放心,北齐需要北漠一日,您就是皇储妃。 皇太弟殿下若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必须得宠着您,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 华昀婉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了,准备与李丹云同归去,可是看了一周都没看见人。 “若浮,你见到丹云夫人了吗,咱们得回去了。” 她目光落到顾太后身边,李丹云并未站在太后身侧,刚刚不还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吗? 若浮也看了看周围,摇摇头:“没看见啊,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了。” 若浮又问若休:“你看见了吗?” 若休摇摇头。 映荷在顾太后身边低语了几句,顾太后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朝着华昀婉与司徒尧走了过来: “丹云不见好一会儿了,你们看见她了吗?” 华昀婉走到顾太后身边:“皇祖母,我们也在找她。” 顾太后蹙了蹙眉:“方才丹云有些不对劲,说什么……看开了,得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华昀婉凤眸睁了睁,转身看着司徒尧,急声道:“不好,快带我入宫!” 司徒尧与华昀婉二人连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直奔皇宫, 虽然司徒尧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不过还是带着她入宫了。 他问:“去那座封锁了多年的宫殿做什么?” 华昀婉在心中想了许久,李丹云不是突然失踪的,而是自己主动走的, 因为她说自己要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那么她唯一可以想到的便是,这个曾经的丹云皇后要将自己公开了,去见那个自己最憎恨,最不愿见的人了。 她低声说:“凤鸾宫是皇后寝殿,她要做什么,应该会从那里开始。” 丹云皇后离世以后,崇庆帝就将关于她的一切都封锁了起来, 这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寝殿,并未有一丝尘埃,每日都有宫人打扫,只是不让外人靠近罢了。 凤鸾宫,今夜灯火通明,殿门紧闭。 王泰见了皇太弟驾临,深知此人不好惹,连忙小跑过来,一脸的焦灼: “殿下来这儿做什么啊,凤鸾宫外人不得接近。” 华昀婉冷了声色:“快让开,让我们进去。” 司徒尧面如寒霜,揪了王泰的前襟扔到了一边:“滚!” 从殿内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是崇庆帝与李丹云的声音。 华昀婉拉了拉司徒尧的衣袖:“一会儿进去了,你千万别冲动。” 司徒尧眸光落到自己的衣袖上:“这也是母亲给你安排的任务?” 华昀婉垂眸,松开了自己的手。 对司徒尧的这个习惯,她还没有改过来。 二人刚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失控的说着一些往事。 李丹云:“司徒晋,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主动来见你的,你把人都快逼疯了!” 崇庆帝看着分别二十多年不见的妻子,心中万分感慨激动: “丹云,你终于肯来见朕了。 前几日朕已经有所怀疑,没想到你主动来找朕了,你是不是已经原谅朕了?” 李丹云毫不犹豫的推开他:“原谅? 我来找你,不是说咱们之间的事情,是为了我那在冷宫里出世的小儿子,司徒尧的事情。” 崇庆帝:“你我二十多年后重逢,说旁人做什么?” 司徒尧是旁人? 一句“旁人”,令李丹云瞬间恼羞成怒。 第四百零九章 孩子怎么来的,你自己知道 “我李丹云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司徒晋。 我好恨,你将他丢在冷宫十年,整整十年不闻不问,你毁了他一次,现在又要毁一次吗? 就像你当年毁掉我一样,是吗?” 她眸光里冒着火花,这积淀了二十多年来的恨,在这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崇庆帝:“丹云,联姻是最小的代价。朕得做一个称职的皇帝,其次再是父亲。” 李丹云在殿中声声俱泪,控诉着: “父亲?你是不配做他的父亲的,你没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 崇庆帝眼角的皱纹深了深: “他出冷宫,朕当即认回了他,敕封亲王,而今又将江山交到了他的手里,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 丹云,朕之所以这么纵容他,都是因为这是你我的孩子,朕才如此偏私啊!” 李丹云冷笑,慢慢替他回忆: “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我都知道。 你追到冷宫里用最残暴卑劣的方式做了父亲,用最恶心手段羞辱着当朝皇后。 你从来都不敢以父亲的姿态面对他,只是以君王赏赐臣子的姿态给他无数财富与荣耀, 因为你知道,这是你造的孽,你面对不了。 你一看见他,就会想起从前你对我做的暴行,就会想起我一头撞在冷宫柱子上的撕心裂肺。” 崇庆帝跌坐在宽椅上,曾经的少年帝王,如今已是半生过去,人已经显得有些老态了。 他眼睛赤红起来:“丹云,你别说了……” 当年的李丹云,性情火爆,像一只母豹子,谁也欺负不了她,除了司徒晋。 李丹云继续说着: “你觉得他是我李丹云的儿子,刚好,不是世家嫔妃所生,所以你也一直是在利用他,让他为你做尽一切恶事。 让他用极其薄弱的力量替你对付世家,继而成为众矢之的。 直到此刻,你也在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司徒晋,你从来没爱过自己的孩子,你只会权衡利弊,从来不会想到,阿尧也是人,是个有感情的人!” 崇庆帝被说得哑口无言。 李丹云:“长公主与二公主的死你都可以拿来利用,更何况是活着的人。 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我生的每一个孩子,你都利用至此。 你说你心心念念我二十多年,这就是你的心心念念吗。 薄情寡义,冷漠自私,你不配我再对你有一丝情分。 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早杀你解恨了!” 崇庆帝鬓边的银丝带着一股苍凉,他再次站起来走到李丹云面前,语气软了下来,乞求道: “朕知道你恨朕,丹云。往事不可追,朕会弥补的,朕会尽所有力量弥补,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 李丹云看他的眼神已经冷淡到不能再冷淡: “不想和你废话了。 将你藏在凤鸾宫里的东西拿给我,我会带着信物去找北漠汗王。 联姻的事情,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要替自己的儿子去解决。 他从小到大受尽苦楚,这一次,说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要帮他。” 崇庆帝漠然:“你休想,你休想再离开朕一步。” 李丹云:“逼急了,咱们同归于尽!” 华昀婉在殿外听着,还在想,自己到底哪个时候冲进去比较合适。 但今日的司徒尧安静极了,不太对。 当她转眸看向司徒尧的时候,瞳孔猛的一震:“司徒尧!” 司徒尧额角青筋暴凸起,勾着身子,一手按着胃部,一手撑着殿门,浑身抽搐着,面色变得惨白无比。 华昀婉连忙走了过去,手放在他的背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彡彡訁凊 司徒尧呼吸急促不已,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原来,我就是这么来到这个世间的。” “华昀婉,你听见了吗? 我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是孽,源于一场暴行,什么都是错的。” 司徒尧一边痛着,一边阴笑着。疯狂的模样,似泣血的恶狼,逐渐失控。 华昀婉用力的扶着他: “错的人是皇帝,不是你,这跟你没关系。 他不打一声招呼将你带来这世间,却没有好好对待你,错的是他,不是你。” 司徒尧看着她,唇角拉扯出一丝苦笑: “这一刻,我懂你的恨了,华昀婉。从前不懂,此刻懂了。 就像咱们的孩子,都是我向你造孽的罪证,都是一场暴行。 所以你像母亲恨司徒晋那样,对我是滔天的恨意,是吗?” 第四百一十章 我要的不是臣服皈依,而是给你人间欢喜 他只觉胃部有一种猛烈的烧灼感,刺激过甚,浑身抽搐更凶猛了,不停的干呕了起来。 华昀婉眼神从着急变为担忧:“不,这不一样。 你跟你那父皇,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你别将他做的错事怪罪到自己身上。” 司徒尧一把甩开了华昀婉的手,伸手将金冠与簪子从发髻从扯了下来,一头的发,散开在微凉的月夜里,被风吹乱。 凄凉的笑声传来,透着一股地狱里传来的绝望。 华昀婉看着司徒尧转身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殿里失控的争吵声,内心焦灼。 月下那抹红色的身影跪了下去,一手按着胃部,在地上喘息、颤抖着。 他躺在地上,人一边抽搐,一边笑着,像疯了一般。 华昀婉顶着沉重的冠子极为不便,一把将头上凤冠取了下来也给扔在一边。 她提起裙摆就朝司徒尧奔了过去,揪心的望着他: “司徒尧,你冷静一点! 丹云皇后既然选择将你带到这个世间,就说明她从未怪过你,她只是恨皇帝罢了。” 司徒尧像是已经听不见了一般,眼神里空洞无比。 若浮冲了过来:“娘娘,殿下这是出现应激了,很危险!” 华昀婉猛地回眸:“什么,什么很危险?” 若浮着急的解释着: “就是人突然受到过大的刺激,很容易一下子失控,若走不出来,从此失去神智也有可能。 简单一点就是疯了的意思。” 当年的傅霖澜也是这样,被刺激以后疯笑了许久,一夜之间就疯了。彡彡訁凊 她突然害怕了起来,心底恐慌不已。 华昀婉黛眉险些拧出血来:“若浮,你快去太医院让人来,快去!” 她勾着身子,扶住司徒尧的肩膀: “世间事哪有这么多的对错,对错不过都是旁人定义的罢了,我们于世间求的是无愧于心。 你是你,父母是父母,他们之间的纠葛和你没关系。 什么孽不孽的,造孽的又不是你!” 司徒尧猩红的眼睛看向她: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你该走了。华昀婉,还要接着演吗?” 华昀婉也跪在地上,心疼的看着司徒尧,她现在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了。 不,她要说。 “我就问你一句,难道朔儿也有错吗?以后他长大了,也要为父母的过去赎罪吗?” 华昀婉浓密的睫毛颤抖着,被水雾打湿。 司徒尧幽暗的双眸看了看她,稍稍缓和回来一些神智。 华昀婉:“我没有演,不能看着你疯掉。 朔儿还小,你疯了,我走了,孩子怎么办?” 她将温暖的手掌伸向他的胃部暖着: “我们不是仇人,从来都不是,我已经不恨你了,毕竟原罪不在你。” 司徒尧推开她,幽暗的眸带着沉重的痛: “别来假惺惺安慰,你安慰一年了。华昀婉,你有种,这辈子都这么演下去。” 只有她的话,才能从耳朵钻进心里,他想听一辈子。 华昀婉鬓边散下来的发也令人显得有些狼狈,她缓缓对上司徒尧的目光: “终有一日,你会强大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宽慰,没有谁对谁的陪伴与宽慰是天长地久的。” 司徒尧阴沉的看着她:“你走吧,要不然,你这辈子就走不掉了。” 华昀婉没搭理他那句话,继续说:“说到宽慰。 渡你的人,从来都不是要你臣服皈依,而是要给你人间欢喜。 月光只要照亮过你,难道天亮以后,你的心里就只剩下黑暗了吗?” 司徒尧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继续往外跌跌撞撞的走去: “是啊,天亮之时,月亮就不在了,不在了。” 他在月下笑声如魔,猩红的眼有泼天的恨意与悲痛流了出来。 华昀婉眼底交织出痛来,转眼示意若休,若休飞身而来,将司徒尧打晕。 高大的身躯跌落,华昀婉冲上去将人抱住,二人重重坠在地上。 她紧紧的抱着他: “司徒尧,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任何事。老天爷亏欠过你,可他已经在慢慢偿还了。” 玉指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轻轻的安抚着。 若浮带着太医前来,提着装了药的药箱子,想必是已经将症状都交代清楚了。 建章宫中,太医翻了翻司徒尧的眼皮,瞳孔上翻着。 若浮对华昀婉道:“殿下最近情绪太过崩溃,所以今日一刺激,人便受不住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洞房之礼也不遵守了吗 她与顾太后坐在灯下,心中绞痛,寒意偷袭全身。 太医道:“殿下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再这样下去人会崩塌的。” 华昀婉站在床前,对着众人道:“皇祖母,你们都回去吧,我来看着他。” 后半夜,司徒尧醒了过来,人看着好似已经平静不少。 睁开眼睛的第一瞬,便看见坐在床边的华昀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嘴可以说谎,可眼神真的很难装。 “怎么,又在报恩?” 华昀婉将外袍脱了下来扔到一边,低声说: “是啊,你不配合,那我这恩一时半会儿还报不完了。” 司徒尧冷道:“你可真是尽忠职守,丹云皇后的第一忠臣。” 说完,他胃部又开始抽痛。 嘶…… 她将热水递了过来:“太医已经给你灌了安神的药,现在多喝些热水暖胃吧。” 司徒尧荡开了她的手腕,有些冷漠:“不必了。” 华昀婉守了他大半夜,精神也有些溃败,她揉了揉眼睛: “司徒尧,你确定你镇定下来了吗?” 司徒尧已经面色如常,恢复得极快:“我疯了也与你没关系。” 华昀婉抿了抿唇:“那你先休息吧,我去打听一下凤鸾宫里的事情。” 起身走到殿门处,司徒尧叫住了她: “准备了如此盛大的一场婚宴,连洞房之礼都不遵守了吗?” 华昀婉看了看自己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她们的大婚之日。 她眉眼垂了垂,不敢得罪他,万一真的疯了怎么办: “你……你想要的话,那我就来完成吧,婚宴的每一步,我都可以遵守完成。” 她从殿门前走了回去,站到了司徒尧的面前。 司徒尧半卧在床上,淡淡看他一眼:“也罢,我对你已经毫无兴趣。” 他又说:“祁王府,留给你。三日后,我自行搬走,就带走浮清池书房里的东西。” 司徒尧知道,华昀婉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人。 华昀婉眼睛颤了颤,喉咙有些发酸,司徒尧这是让她本就难受的心更加难受了。 她问:“孩子呢?” 司徒尧:“孩子我带走,免得你看了心烦。” 孩子是印证她耻辱的过往,自然不能留给她。 华昀婉:“那母亲……咱们怎么分?” ??? 二人虽然决定分开了,可娘却不好分。 肉身是华昀婉的亲娘,魂魄却是司徒尧的亲娘,这个有些难。 司徒尧思忖良久,没有下文。 华昀婉:“那就看母亲自己的意愿吧,我尊重她。 还有,王府我是不会要的,这是皇家宅邸,我一个民女住着,委实不太合适。” 司徒尧将脸别了过去,不再讲话。 “朔儿,就劳烦你多费费心了。他还小,别让他经受风雨。司徒尧,拜托了。” 华昀婉心底是放不下孩子的,祈求的望着他。 司徒尧:“我儿子,我自己知道怎么护。” 她仅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放不下,呵。 华昀婉点了点头,走之前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定平静不少才离去。 司徒尧侧眸,目光落到她离开的方向,眼眶红了一圈。 —— 凤鸾宫中,李丹云与崇庆帝对峙良久。 一个恨意汹涌,一个死不放手。 崇庆帝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有贸然行动,这一次,是李丹云主动送上门的。 她要求崇庆帝打开凤鸾宫的门,她要拿回自己的一样东西。 李丹云千百个不愿意与他重逢,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毫不犹豫的冲了出来。 崇庆帝拉着李丹云的手臂,眼中执念汹涌: “朕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让你归来,你以为你还走得掉?” 李丹云闭上双眼:“司徒晋,你这是准备君抢臣妻吗?” 崇庆帝靠拢她,在她耳边有些兴奋的道:“这天下都是朕的,这算抢?” 李丹云:“想要再逼死我一次?” 崇庆帝扳过李丹云的身体,眼神阴沉执拗: “朕绝不准你去北漠,你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李丹云与北漠汗王曾是旧识,她救过当年还是王储的拓跋弘的命,三次。 拓跋弘给了她一枚王族扳指,那是契丹人身份的象征,说欠她三个人情。 可这枚扳指却成了有心之人离间她与司徒晋的铁证,尔后这枚扳指就不见了踪迹。 “扳指,给我。” “朕明日就恢复你的身份,皇后。” 第四百一十二章 母亲,您跟着司徒尧,还是跟着我? “司徒晋,你别天真了好不好?现在这具身体是鲁国公夫人的,不是什么李丹云!” 崇庆帝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手,眼神里充斥着祈求: “朕不在乎,朕等了二十多年,再不会松手了。 丹云,朕这就为你散尽三宫六院,好不好?” 李丹云极其不屑: “扳指到底给不给,不给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北漠也行。 拓跋弘要是不认也就罢了,若是认,我即刻会让他撤了联姻,且不会对北齐落井下石。。” 崇庆帝冷道:“朕在,你从此踏不出凤鸾宫半步。” 华昀婉幽幽的站在殿门前,目光冰凉: “皇上,您囚了丹云皇后一世,还要再来一次吗?” 崇庆帝:“谁让你进来的?” 华昀婉神态冷漠: “如今丹云皇后的儿子都长大了,一个是北齐当朝太子,一个是北齐皇太弟,他们会保护自己的母亲的。 皇上已经与丹云皇后生了怨,难道还想与两个儿子至此变为仇敌吗?” 李丹云走了过去,站在华昀婉的身边:“昀婉,你怎么来了?” 华昀婉看了看她:“来接母亲回家。” 李丹云叹道:“可我还没拿到那件阻挠联姻的信物。” 华昀婉:“不必求他,我知道您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崇庆帝神态倨傲,不肯让步。 李丹云双眼幽暗,取下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司徒晋,我已经在冷宫里死过一次了,你还要我在凤鸾宫里死一次吗?” 崇庆帝双腿一软,坐到了软椅上,面对李丹云的决绝与怨恨,他毫无办法。 二人已经僵持了一夜,关系依旧破裂。 “你愿意待在祁王府便待在祁王府吧,只要不去北漠找拓跋弘,朕便不再强迫你留在深宫。” 他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眉眼垂了下来。 只要丹云回来了,他有的是时间。 华昀婉带着李丹云离开,路上她将自己与司徒尧的事情告诉了李丹云,而后问: “您是愿意留在祁王府,还是随我离开?” 李丹云想了想:“当然是跟着你,跟着女儿才享福,儿子靠不住的。” 华昀婉笑了笑:“那好。我想先去拜别皇祖母,然后咱们出宫。” 建章宫里,顾太后难受的看着众人:“这到底都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个的都要离开。” 华昀婉将手腕上的传国佛珠取了下来,这串佛珠历经多朝,是皇家的宝物,她不该再留着了。 “皇祖母,这一年多来,昀婉很感谢您的护佑。现在一切归于平静,这串佛珠也还给您吧。” 顾太后并未伸手接过那串佛珠:“你留着吧,做个念想。曾经本也是丹云手腕上挂着的,现在就给了你去。” 李丹云将佛珠戴回了她的手腕:“留着吧,你配得起。” 她话完又朝着顾太后道: “长秋姐别哭哭啼啼的,又不是不见面了。祁王府的马车入宫,没人敢阻挠的。” 顾太后摇摇头:“你依旧是从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问起司徒尧的时候,顾太后说,他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华昀婉与李丹云回了府后,没过几日,便在京华南边买了一处宅子,宅子临湖,风光极美。 若浮与若休也不肯自行离去,说要跟着二人一同走,华昀婉应了下来。 华昀婉站在那里收拾东西,伸手想将锦盒里的那把凌霄花伞给带走,只听若浮在身后幽幽的说道 :“娘娘想要演戏,就得演得像一点。” 华昀婉伸出的手缩了回去,眼眶酸涩:“好。” 她又道:“离开祁王府后便不能再叫我娘娘了,叫小姐也不合适,就叫夫人吧。” 若浮点点头。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人来一箱一箱的抬走了。 曾经自己的嫁妆,还有顾太后给的嫁妆,她都装在了箱子里,已经很丰硕了,够她们几个人优渥的过生活了。 司徒尧这一日着了一身黑袍,黯淡无光的站在门口,看着空了一半的屋子,眼神沉了沉。 若浮见了,立马退了出去。 “要不要派人送你?” 他眉眼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怒意,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华昀婉回眸,礼貌的答:“多谢殿下,倒是不用了,其实东西也不是很多。” 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司徒尧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还要不要再抱抱他?” 第四百一十三章 谁家看门用狼啊 华昀婉身形顿在那里,眼眶瞬间红了,点点头:“要。” 司徒尧在心底冷哼一声,孩子就这么果断的要,孩子的爹就果断的不要。 小朔儿流着口水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今日是父亲母亲正式分开的一日,睁着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 华昀婉从司徒尧怀里接过孩子搂在自己的怀里,软软的小小的身躯卧在自己胸前,她根本不舍得放手。 司徒尧看着她的样子,好似也觉得她没怎么憎恨这个小崽子。 良久,她将孩子还给司徒尧的时候,小朔儿大哭起来。 她又将孩子抱了回去,安抚了好一阵,直到他睡着才还了回去。 她明白这孩子是皇家血脉,她不能带走的。 孩子被奶娘抱了下去,她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愿他平平安安长大吧。” 玄刹卫一路护送李丹云与华昀婉一行人离开,司徒尧就没有跟去了。 蒙雪回来,在浮清池的书房里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京华南城街翠湖宽巷。 蒙江问:“殿下,需要派人暗中驻守保护娘娘安全吗?” 司徒尧狠戾如锋的眉骨动了动,冷道:“有什么好驻守的,她跟本殿已无关系。” 蒙江与蒙雪面面相觑,没关系,没关系你打听人家住哪里干嘛? 停了一会儿,司徒尧又道:“蒙雪,派出几位高手,去保护本殿母亲的安全。” 蒙雪与蒙江再次对视,仿佛在说,这有区别? “她们还说了什么?”司徒尧靠在宽椅上,淡淡问道。 蒙雪回禀道: “离开时,娘娘对着夫人说,家里还缺一条看门狗,怕有莽撞之人打扰,想用来吓吓坏人,其余便没说什么了。” 次日,若浮将新家的院门一打开,便被吓哭: “天啊,王府的狼怎么跟过来了!” 连忙跑去找若休保护自己,怕得不行。 “若休,狼来了,狼来了!” 司徒糖半张着嘴巴口水潺潺,四处望了望,嗅了嗅,爪子一抬就跨了进去,想找到华昀婉还不简单吗? 华昀婉也走了出来,看见司徒糖开心不已:“小狼,你怎么来了?” 若浮噘着嘴:“昨日不是才说的要去买一条看门狗回来吗,谁家看门用狼啊。 夫人,若浮我坚决反对!” 华昀婉摸了摸小狼的头:“没关系,它长得挺狗的,一般人发现不了它是狼。” 司徒糖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好似在反驳有人说它狗。 小狼张着嘴,舌头耷拉着,口水流一地,一双狼眼四处审视。 算算时间这小狼也有一岁多了吧,已经到了捕猎的年纪了。 好好的一匹独狼,硬生生的成了看家狼,是有些大材小用。 华昀婉道:“你看,它很聪明,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四周。若浮,快上街多买些牛肉回来吧,它在长身体。” 这处新买的院子,前庭后院,格局方正,是从前朝廷里一个文官的院子。 后来卸任,这一家子回了故乡。屋子被保护得很好,雅致端方,后院草木葱郁丰硕,满目生机与清幽。 华昀婉与李丹云各选了一处小院,院子后面都是连通的,算是挨着的。 若浮与若休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很是开心,还没有王府从前那样复杂的规矩,简直不要太安逸。 四人生活随意到了极点,没有了勾心斗角,反而心情放松了不少,只要华昀婉不提学做菜。 她做的东西,司徒糖都不会过来闻一闻的。 所以这新家做菜的重任落到了李丹云身上,从前她和顾太后,就喜欢一起研究吃的。 她喜欢做,顾太后喜欢吃。 华昀婉也不想看着李丹云太累,所以让若浮到附近去买了几个粗使杂役回来, 毕竟这处宅子还是需要人打理打理。 她偶尔闲下来,也会对着屋外的湖面发呆,说不难受都是假的,心底装着事的人,最怕独处时光。 她也会担心司徒尧在朝堂上有没有遇见难题,也会想念小朔儿,可现在是那样的无力。 李丹云将刚刚做好的孜然大盘鸡端了上来,开心的道: “昀婉,快来尝尝,这东西可是北漠才有的风味。” 华昀婉凑了过来:“好香啊。” 不对啊,最近没买鸡。 李丹云踢了踢脚边的司徒糖:“你立功了啊,以后咱们连买菜钱都省了。” ??? 华昀婉愣了愣:“什么意思?”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司徒糖,你这样我会坐牢的 李丹云笑着诡异: “最近家里的肉糜,都是司徒糖捉回来的。他捉回来就往灶房里扔,你说它是不是很聪明?” 若浮佩服的看着司徒糖,不愧是殿下训练出来的狼,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院子大门被人敲响,声音有些急促,带着一股不太善意的意思。 噔噔噔…… 若休去开了门:“找谁?” 几个附近的百姓站在门前,气势冲冲:“谁是这家主子,快出来!” 李丹云站了起来,华昀婉连忙起身:“母亲坐着吧,我去。” 众人一看华昀婉的穿着与气质,就知道不缺钱,这上好的绸缎可是被她披了一身。 头上的玉簪都镶着金边,想来也是个阔绰的夫人。 粗布大汉:“你们家的狗,成天来咬我们家的鸡,赔钱!”x “是啊,还有我家的小羊羔,也是被你们家的狗叼走的。” “你们家的狗怎么那么无聊,到处偷鸡摸羊的,还知道绕道走, 要不是跟踪上了,我们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家还去我们那些地方偷东西。” 华昀婉想了想,今日家里吃的鸡,前日的确是吃的孜然小羊羔,烤得滋滋冒油,外酥里嫩。 司徒糖在门前站着龇着长而尖的狼牙:“嗷呜……” “你们看看,这狗的叫声都不一样,凶得很!”那粗布大汉道。 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各位乡亲,我们家的狗是有些调皮,你们的损失我来赔。” “赔多少?”有人问。 华昀婉:“按照市场价,该怎么赔怎么赔,再多添几两碎银,当是赔罪。” “不行,市场上是买卖双方愿意的价格,你这是偷的,是要闹到官府去的。 要么赔偿十倍,要么就把你这狗拖去炖狗肉。” 司徒糖明显饿了,家门前围了好多的狼饲料。 这偷东西赔罪的事情还没完,它就张出嘴咬了粗布大汉的腿,死活不松开,鲜血长流。 华昀婉连忙扑了上去:“你快松口啊,不能咬,快别咬了,我会坐牢的……” 若浮连忙将门后套狼的绳子递给了华昀婉,这才将司徒糖给拉了回来。 好了,这下可不是十倍的问题了。 院门口站着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起哄: “闹到官府去,这家狗主人纵狗伤人,还偷人东西!” 华昀婉道:“大家先冷静冷静,咬人是我家狗不对,但是你们讹钱也不对。 我们家有医女,你这伤我会负责到底。” 李丹云在她身后幽幽的道:“讲什么道理啊,累不累?” 若休问:“我可以动手了吗?一会儿那盘鸡凉了。” 华昀婉拧了拧眉,若休的杀人功夫她是知道的: “不能打人,你一动人手就是命案了。”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哪能像从前那般狂妄,真的会坐牢的。 很明显,手里的小狼比若休更为失控,有点拽不住了。 院门外的几个大汉冲了进来,一下子将华昀婉给推倒在了地上。 “这家里原来就是一对母女,没有男人啊。那还怕什么,看上什么拿什么!” “对,瞧着东西都是好东西。” “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珠子。”这句话是对李丹云说的。 因为李丹云在不怀好意的笑,她眼睛扫了扫四周,想着,也该出手了啊。 四名玄刹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用极快的速度将人提出了院门外殴打,往死里打。 他们还是挺贴心的,若真的发生了命案,那这就跟华昀婉没关系了。 李丹云回眸才看见华昀婉被推倒在了地上,连忙走了过去: “你跟那些人讲道理完全没必要,就是一群来讹钱的。” 华昀婉拍了拍裙摆:“我知道啊,可咱们现在也不能乱来不是?以后还要这儿长住呢。” 说完她又道:“应该是最近这些人发现咱们一屋子都是女人,想必觉得好欺负吧。” 李丹云笑着:“好欺负?咱们这儿的人,没一个善茬。况且,我那儿子惦记着你呢,怕什么。” 华昀婉垂眸,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他不会的。” 李丹云敛了笑意,话锋一转:“过几日我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儿啊?” “北漠汗国。” 华昀婉眨了眨眼,有些不安:“这太远了,您跟太子爷与司徒尧商量了吗?” 第四百一十五章 那我去告诉司徒尧,把你想他的事情都说出来 李丹云将套狼的绳子牵了过来,准备习以为常的出去遛狼散步: “不用商量,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这一点,司徒尧像极了他的母亲。 华昀婉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没有契丹族的王族扳指,您冒然前去,连北漠王宫都进不去的,还会有生命之危。” 李丹云:“司徒晋不愿给,我只能自己去,大不了,牵着这狼走。” 这是为什么,这是传承吗? 怎么都挺固执,都挺不要命的。 华昀婉蹙眉:“母亲,既然我不能回到司徒尧的身边了,那么谁嫁给他都是一样的。 即便没有拓跋淑敏,只要我是世家女的身份,就永远与他隔着一条天堑。” 说到伤心事,她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李丹云看着她:“等皇帝开始清算鲁国公府时,你又被牵累上刑场对吧?” 她缓缓抬眸,原来李丹云什么都知道。 “我改变不了自己的血缘,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爱的人平安顺遂。 华秉章做的事情,当朝储君都包庇不了我的。 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我还是嫡女。 男女之间分开尚且可以写和离书,可我是亲生女,是改变不了的。 所幸我的和离书是起了作用的,他不再是华秉章的女婿,有心之人也将他拖不下水了。” “那你将来什么打算?”李丹云问。 华昀婉摇摇头:“不知道,生活仿佛已经没有了什么期许,过一日算一日吧。” 李丹云看了看她,不再缠着这个话题,极为干脆的道:“三日后,我一早就出发。” 若浮在一旁听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母子,那固执起来的样子,跟殿下一模一样。 不过她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华昀婉非要走,还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说了的话,殿下一定像今日的丹云夫人一般,扛着刀枪就上战场了。 华昀婉声色强硬了几分:“不行,您不能去。” 李丹云:“昀婉,谁都拦不住我,你也一样。” 华昀婉气鼓鼓的看着她:“那我就去告诉司徒尧。” 李丹云冷哼: “那我就去把你怎么蒙他的事情全部告诉他,还说你怎么半夜里哭,想他念他的事情都告诉他。” …… 华昀婉:“你赢了。” 李丹云拍拍她的肩膀:“这不就对了吗?毕竟我是当婆婆的,随便怎么都要压你一头。” 华昀婉抿了抿唇,可真是,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 若浮弱弱的问了一句:“牵狼去吗,我建议牵狼……” —— 祁王府。 司徒尧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一脸的不爽,但是华昀婉那个女人走之前偏偏特意交代了,要看好这个孩子。 虽然自己心底已经没有这个女人了,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得看两下。 小朔儿哭闹了起来,还尿了他一身。 司徒尧眉眼冷厉,阴沉的眸光射向奶娘:“刚才不是才尿过吗,怎么又尿了?” 奶娘解释着:“殿下,小孩子没个定性的,喝了奶就会尿,很正常的。” 司徒尧胸前已经被小朔儿的尿给湿了一片,锋利的浓眉拧着: “你不教他,是想让本殿来教你,嗯?” 这奶娘被吓得都快要回奶了: “殿下,殿下您别问奴婢那么多问题好不好啊,奴婢没文化,不会将那么多道理。 小世子就让奴婢带吧,您放心吧,一定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偏不。 “本殿带一下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滚出去。” “下次换个口才好的。” 司徒尧将孩子放在摇摇车里,开始更衣,这是他今日换的第五套衣袍了,耐心基本被磨干净了。 蒙江进来汇报事宜: “殿下,那闹事的几个百姓都是附近的恶霸,许是瞧着夫人几人都是女子,初来乍到,便来勒索。” 司徒尧将腰带紧了紧,声色低沉:“还有呢?” 蒙雪碰了碰蒙江的手肘,很明显,殿下他想听的不仅仅是这些。。 蒙江又说:“娘娘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院子里,不怎么出去。” 司徒尧淡淡回眸:“让你说她了吗?华昀婉现在跟本殿毫无关系,不必再提无关之人。” 摇摇车里的小朔儿听见“华昀婉”三个字,又开始咿咿呀呀起来,他半岁多了,有些特别的词汇是记得住的。 他坐在那里东张西望了好几圈,没有看见华昀婉,只有一张阴沉的脸。 这个人,最近经常和他见面,脾气很不好,凶巴巴的。 有些委屈。 司徒尧将小朔儿抱了起来,盯着他:“你该叫我一声爹了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 他们都说殿下变了 小朔儿咬着手指,又开始流口水:“瓦瓦……瓦瓦” 他只会叫这个,因为他近来听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毕竟挨着这个凶巴巴的爹睡觉,还是能学到一些新东西的。 他睡着了就会说,瓦瓦,婉婉…… 司徒尧将他放在了摇摇车里,神情恹恹:“自己玩儿去。” 说罢,他又回到自己的书案前,开始看起折子来,这摇摇车就放在他的座椅边上。 这孩子很少哭,也算安静。 他正要起草一封奏折,上禀皇帝,由自己亲领人马前往西夏引进马种,且以朝廷钦派元帅的身份入驻北齐西部边疆。 西夏马种虽不如北漠好,但比起北齐地势天生孕育的矮马也算优良了。 北齐雄狮有一半攥在东部海域,这些精锐善海战, 另一半则是步兵,高马骑兵尤为之少,若与南梁开战,当派出骑兵胜算居高。 司徒尧准备远赴西部疆域,彻底的为北齐解决这一难事,极力促成当年顾太后没有完成的事情。 为以防万一,他也只能常年驻扎西部疆域,亲自豢养战马,训练北齐最精锐的骑兵。 若成,可保北齐南北边境两百年无虞。 这一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会走多少年。 此奏折,已被东宫驳回三次,这是他写的第四次,他不会放弃。 看折子看累了,司徒朔需要承载一下来自亲生父亲的怒火: “你除了吃就是睡,你还会做什么?嗯?” 可随着与司徒尧同宿的时间越来越长,小朔儿对那个词的发音也越来越准。 司徒尧一骂他,他就说:“婉婉,婉婉。” 司徒尧:“司徒朔,明日就把你扔狼舍里。” “都是跟谁学的,好的不学,这名字是你叫的?” 小朔儿:“婉婉,嘿嘿……” 司徒尧:“今晚就把你扔床底下睡。” 蒙江与蒙雪是能在书房外边听见这些碎念的。 “妹妹,你觉不觉得殿下突然就变了?”蒙江问。 蒙雪点头:“变是变了,可不是突然变的,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慢慢变的。” 蒙江赞同: “是啊,出了这些事,殿下也没跟从前一般寻死觅活,四处惹事,也不跟秦公子去眠月楼了。 最近殿下要么是在与华大人探讨朝政,要么就是在后院练剑,要不然就是书房里看折子。 就连上朝都从未缺席过,就是沉默寡言了些。” 蒙雪:“是啊,行事也开始讲规矩了,也不在朝堂上对大臣们拳打脚踢了, 在朝堂上舌战群臣,说得那些反对派哑口无言,最后还得按照殿下的意思来。 上次花大人与华大人来王府找殿下离开时也说了几嘴。” 蒙江:“说什么?” 蒙雪:“说殿下变了啊,人沉稳了不少,除了落寞了些,其余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位合格的储君了。” 蒙江摇摇头,有些感叹: “要是娘娘在就好了,她一定很欣慰。 要是娘娘能回来,殿下也不会那么难过了,还有小世子,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蒙雪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想想下次北漠公主来骚扰殿下的时候,你准备个什么新的理由吧,咱们能找的借口都找遍了。” 司徒尧在书房里点灯直到半夜,累了的时候就看看窗外的月亮, 一见到月亮,他就会想起一人来。有些恼,随即将窗户放了下来。 回到书案边做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窗前将窗户开着,有时候在夜里就这么反反复复好几次。 他抱着小朔儿站在窗前:“你看,那是什么?” 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小朔儿咿咿呀呀:“婉婉……”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将他放回了摇摇车里:“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小朔儿随便怎么被骂也不会哭,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亲爹:“抱……抱……嘿嘿。” 夜半三更时常的不睡觉,他伸出一双小手就知道要抱。 司徒尧的变化,几乎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人,的确不是一日变的,是在每一个日日夜夜里,自己愿意蜕变的。 他的深渊早已被光照亮过,那光凝成了一盏在心底不灭的灯。 花弄影造访了华昀婉的小院子,谈话间,不可避免的会提及他。 第四百一十七章 殿下的心思多细腻啊 华昀婉听了只是笑着点着头,她知道,司徒尧一直都很棒,只是偶尔会有些小插曲。 花弄影:“你怎么都不说话?” 华昀婉笑着:“我没什么要说的,现在的他已经很好很好了。” 花弄影不服气的道:“这么好的人,你就拱手给了那北漠公主,不觉得可惜?” 华昀婉沉默了一会儿,面色显得很认真: “司徒尧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我手里的一件东西,我没有说资格让不让的。 但是看着他如今在朝堂上沉稳行事的样子,我就很替他开心。 人沉得下心做事,懂得敛藏锋芒,才会积存更厚重的力量,厚积薄发。” 花弄影突然想起一事来,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了华昀婉: “这是上次你在百花深处打烂的那个茶盏,殿下去给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这东西到了我手里,就由我交给你吧。” 华昀婉有些不解,这不就是百花深处最常见的那一款茶盏吗? 花弄影将上次司徒尧单独找她的事情三言两语的告诉了她。 “你看吧,这殿下心思多细腻啊。” 华昀婉眼底里满是神伤,沉默着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无助与愧疚。 她转移话题:“你与三哥几时离开北齐?” 说到这里,花弄影有些头痛: “你三哥过于执拗,说要给殿下编纂什么书册,要一两年才能离开。” 华昀婉神色凝重: “南梁事端一旦得到解决,皇上一定会重启权王谋反一案的调查,鲁国公府必会被清算。 弄影姐姐,若有必要,都告诉他吧。” 花弄影点了点头。 睡到半夜,若休与若休急匆匆的来敲响华昀婉的房门:“夫人,不好了,来了好多侍卫!” 华昀婉被惊醒,立马从床上翻身起来,取了一件薄的外裳就冲出了门外。 院子里,已经被宫里来的侍卫占据,所有人都举着火把。 崇庆帝与李丹云站在中间,崇庆帝拉着李丹云的手臂: “李丹云,朕说过,会给你一定的自由,但北漠,是你这辈子都不准踏足的地方!” 李丹云的肩头上挂着包袱,俨然不是明日一早出发的样子,而是半夜悄悄的走。 李丹云费力的甩开崇庆帝的手: “够了司徒晋,咱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这具身体现在都不是我的,你凭什么这么做?” 崇庆帝:“凭朕是皇帝。” 华昀婉冲到人面前,月光照映她皙白面容上更显清冷: “皇上半夜私闯民宅,您这是要做什么。” 崇庆帝冷笑:“自然是将朕的皇后带走,难道还让她跟着你继续住在这破陋的民宅里吗?” 华昀婉:“您现在将人带走,明日早朝以前,东宫与祁王府便都知道了。 皇上想让自己难堪,还是想让太子与皇太弟与您一起难堪?” 李丹云眉心一拧:“昀婉……你少说两句。” 她看着华昀婉强势起来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皇族身份的加持,如此这般为了自己得罪皇帝,搞不好事情真的会闹大。 “您当初就不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华昀婉看着李丹云,有些生气。 崇庆帝此刻还会将华昀婉这个民女放在眼里吗,不会了。 他怒发冲冠,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朝着华昀婉挥过去,华昀婉倔强的眼神连闪动都不曾有。 崇庆帝的手被一人稳稳拿住,有一道慵懒得不能再慵懒的声音传来: “皇上半夜好雅兴,君抢臣妻,倒是闻所未闻。” 司徒尧扣住他的手腕,极为用力,但面上依旧似笑非笑。 “司徒尧,朕是天子,是皇帝,你要弑君吗?”崇庆帝甩开他的手。 司徒尧站到了他与李丹云的中间,眸色幽暗。 淡淡看了看蒙江,这身后的玄刹卫便拖出长刀与皇帝的亲卫对峙起来,一时剑拔弩张。彡彡訁凊 崇庆帝眼旁的皱纹凌冽了几分: “司徒尧,皇后回宫才为正道,你难道不想你的母亲正位中宫?” 司徒尧淡淡看着他:“母亲不愿,你就带不走她。” 李丹云瞧着局势不对,顾太后跟她说过,太子尚是与皇帝有些父子情在,可这司徒尧跟皇帝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无论是在前朝还是私下,二人的关系都很容易失控。 李丹云无奈垂了眉眼,低声道:“让我跟你父皇私下说几句,你们都让开。” 不知道李丹云对崇庆帝说了什么,他极其满意的离开了,居然还答应给她那枚契丹王族的扳指。 司徒尧回眸看了有些日子不见的华昀婉一眼,神态孤傲: “想死的话,下次找个我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地方顶撞皇帝。”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快去帮你妹妹摘一下桂花 华昀婉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司徒尧一袭黑袍,眉眼深邃,静谧冷冽的立在月下。 从前的张狂与肆意在眼底敛藏下去,而今的他,倒是显得有一副矜贵与冷傲之感,像耸立九天之上的一道冰峰。 “是我莽撞了。”她道。 司徒尧一脸阴沉将脸别了过去,锋刃一般的薄唇挂着寒意,不再多看她一眼。 华昀婉也低下了头,她知道,司徒尧怨恨她,最不愿看见的人就是她。 他抬步就要离去这处小院,李丹云跟了上去:“得空,叫上拓跋淑敏来我这里用膳吧。” 司徒尧回眸,眸光沉了沉:“您在说些什么?” 李丹云拍了他手臂一下,正色道:“我看自己新晋的儿媳妇不行?” 司徒尧:“您看点别的吧。” 冷峻眉梢染了几分怒色,甩了衣袖就要离去。 李丹云站在他身后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司徒尧翻身上马,若有所思的回眸看了看李丹云。 李丹云的身份一开始是在宫里有传闻,过了几个月,皇帝自己亲口证实了,所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鲁国公是挺难堪的,夫人不是自己的,女儿也已经不再是皇族,现在自己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被连降三级。 一个头两个大,府内的谋士幕僚都跟着被骂。 华昀婉拉下脸来:“母亲,您说了是明日一早就走,为何三更半夜的离开?” 李丹云:“不喜欢告别。” 华昀婉咬了咬唇,又没办法: “我是不敢拿您怎样,我仅希望您过得简单轻松些。 我知道您憎恨皇帝,恨得牙痒痒,都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所以才一忍再忍。 母亲,有些事情就别插手了,别让自己太难受。” 李丹云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不插手,更难受。” 她拍了拍嘴,打着哈欠回了房:“睡吧,往后几日,可有得你应付。” 华昀婉叹了叹气,随即看着若休:“家里进了贼,你看看用什么法子将贼找出来扔出去。” 若休点头,这活儿她在行。 那新买来的粗使杂役里,定掺了崇庆帝的人,要不然今晚这戏,他是赶不上的。 若休将人吊在房梁上一顿鞭子伺候,才将那贼人筛了出来。 原是院子里的洒扫,时时刻刻在华昀婉与李丹云身旁晃悠,探听消息。 华昀婉手上挎着小竹篓走到前院的几棵桂花树下,微风轻轻吹着她鹅黄色的裙摆,温柔恬静。 她看了看树上的桂花,近几日将能摘得到的桂花都摘了个遍,有些高处的她依旧没办法。 北齐的秋季虽然很长,但这也是最后的一季金桂了。 她笑着回头:“母亲,咱们可说好了,今日你就做桂花味的琉璃糖。”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司徒尧带着拓跋淑敏从门外走进来,笑容稍稍凝迟在了脸上。 拓跋淑敏脚踩马靴,腰间挂着的弯刀叮铃作响。 身后跟随了一众仆从的手上都端着价值不菲的厚礼,毕竟是第一次见司徒尧的母亲。x 虽然这母亲回来的很荒唐,不过她倒也很重视。 拓跋淑敏见到李丹云行礼,收敛了一些公主的傲气:“淑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李丹云系着围裙,笑着: “可别,我可不是什么皇后,你随意点便是了,叫我一声夫人便是。” 司徒尧背着手,目光淡淡。 华昀婉转过身继续薅她的桂花,垫着脚伸着手臂,却还是够不着。 拓跋淑敏注视到院子里的华昀婉,不由得拧了拧眉,眼神里带着恨意:“她怎么也在?” 李丹云立马解释道: “这其中渊源阿尧不是告诉过你吗? 毕竟这具身体也是昀婉的亲娘,我现在认她为自己的干女儿也不为过,现在的昀婉也就是阿尧的妹妹。 你放心吧,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李丹云侧眸看着已经在石桌旁坐下的司徒尧: “你坐着做什么,快去帮你妹妹摘一下桂花。” 她笑眯眯的牵过拓跋淑敏的手,说要教她厨艺,让她学一学北齐的菜式。 拓跋淑敏第一次来不好反抗,只能挣一下表现,毕竟这还是司徒尧第一次主动约她: “是,丹云夫人。” 李丹云拉着拓跋淑敏一边走一边说: “我瞧着你很是能干的样子,我就是很喜欢能干的女子,咱们阿尧可是有福气了。” 拓跋淑敏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这可是皇后对她的认可。 司徒尧翘着脚,抱着手臂,目光落在那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矮子身上。 他薄唇垂了垂,随即摇了摇头。 第四百一十九章 做哥哥的,主动一点 华昀婉已经抽了一张小板凳站在上面,歪歪斜斜,随时都有可能跌下来。 司徒尧舌尖抵了抵虎牙,嫌弃的走了过去,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她:“人矮,就不要攀高。” 这人走过来都没有声音的,华昀婉浑身被吓得抖了一抖, 脚下的凳子向司徒尧那边倾斜了过来,她整个人都挂在了司徒尧的身上。 司徒尧挺拔修长的身影像一座山一般坚固,另一只手不经意的圈住了她的细腰。 华昀婉臂弯间的竹篓里,仅采摘的一点点金色桂花也被打翻,散落在了地上。 二人贴合得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司徒尧感受到自己胸膛之上抵着的两团柔软与她发丝间淡淡的兰花香气,喉咙不自觉的滚了滚。 他皱了皱眉:“华昀婉,你有意思吗?” 华昀婉一直挂在他身上,歪着头:“嘶……我头发缠在你金簪上了,好痛。” 华昀婉松挽的发髻的确不小心挂在了司徒尧头上的那根簪子上, 那金簪上的龙头是掐丝的工艺,她的发丝一下子窜进了司徒尧的金簪缝隙里,死死地缠上了。 司徒尧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的确缠着她的发。 只好将金冠的纽钉旋开,这才将金簪取了下来,将她的头发给理了出来。 华昀婉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发与前襟,声音极小: “我真不是故意的。” 司徒尧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用解释。”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后就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蹲着身子将地上的桂花捡起来。 司徒尧朝蒙江招了招手,蒙江走过来将一把砍刀递上。 他看着地上的华昀婉:“让开点。” 华昀婉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去。 司徒尧挥展长臂,那砍刀扫荡过来的风极为有力,不过几下,就轻松的将树上的桂花给剥离了下来。 金色桂花洋洋洒洒落在二人头上,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一人蹲着扬首,一人站着垂眸,画面几乎静止。 司徒尧将砍刀扔到一边,捡过竹篓,弯下腰来在地上开始捡桂花。 忽而,华昀婉就回忆起了从前他与司徒尧在建章宫门前桂花树下的场景。 司徒尧说,小矮子,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为你弯弯腰。 又是一年桂花开,她们又站在了桂花树下,他依旧弯下了腰,只是关系又回到了原点罢。 思及此处,心里酸酸的。 “你愣着做什么,我一个人捡?”他抬眸,语气不太友好。 华昀婉这才回了神:“我一个人来吧,这类小事还是不麻烦你了。” 司徒尧:“你将我都利用完了,当然说不麻烦了。” 华昀婉:“我利用你什么了?” 司徒尧冷道:“桂花谁薅下来的?” 华昀婉勾着身子一边捡桂花一边说: “我口才不好说不过你,皇太弟殿下还是去石桌旁休息吧,桌上有新泡好的乌龙茶。” 华昀婉才将桂花拾捡好,将竹篓跨在臂弯走了过来,李丹云新作的羊肉羹就端了出来,身后跟着拓跋淑敏。 几人坐好,正准备用膳。 拓跋淑敏冷道:“殿下头上的金冠怎卸下来了,还有,你这衣袍的前襟怎的乱了些。” 说完,她又看看了华昀婉的发髻,已经松开了一半,眉眼暗了暗。 司徒尧抿着那盏乌龙茶:“有问题吗?” 拓跋淑敏将筷子放了下来,有些生气:“你们二人方才偷偷做了什么?” 华昀婉起身:“你们先吃吧,我就不打扰了。” 李丹云拉住了她: “走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这羊肉羹你得多喝点,补补气血,养养身体。” 她又笑着对拓跋淑敏道: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嘛,二人不过兄妹罢了。 方才一定是捡桂花弄的,哥哥照拂妹妹,在我们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华昀婉一脸的沉静,眼睛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碗。 司徒尧漫不经意的倒着泡了好几泡的茶,沉默寡言。 李丹云道:“你看看,现在公主有些不放心,阿尧,你还是表示表示。” 司徒尧抿着清淡的乌龙茶,将茶盏轻轻一放:“怎么表示?” 李丹云:“以后你与昀婉就兄妹相称吧,这样,你叫她一声妹妹。” 她又拉着昀婉的手:“你叫他一声哥哥。” 华昀婉不解的看着李丹云今日的行为。 李丹云正色道: “公主,想必你也知道,这二人共用一个娘,以后常相见的日子还有很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今日,我就让她们通通改口,关系分得门儿清,你看可好啊?” 拓跋淑敏一脸的不快,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好。” 李丹云踢了司徒尧一脚:“做哥哥的,主动一点。” 司徒尧棱角分明的下颌动了动,抬眸:“妹妹。” 第四百二十章 多谢哥哥关心 李丹云笑眯眯的看着华昀婉:“该你了。” 华昀婉面无表情:“哥哥。” 李丹云高兴的拍拍手: “哦,这就对了嘛,这样咱们还是一家人,公主也不会多心了,以后大家就好好相处。 快喝汤吧,我特地熬的。” 若休将一盘海虾呈了上来,习以为常的放在了华昀婉的面前,她也很喜欢吃海货。 华昀婉伸手接过后,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司徒尧的面前,司徒尧比她更喜欢吃。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拓跋淑敏沉着脸:“这做妹妹的倒挺会。” 司徒尧垂眸看着面前的海虾,沉默不语。 华昀婉看了一眼拓跋淑敏:“殿下的确喜欢吃虾,你记一下。” 他浅浅抬眸:“现在不喜欢吃了。” 说罢,将海虾端到了拓跋淑敏的面前。 拓跋淑敏笑了笑,语气变得娇滴滴起来: “北漠没有海,这东西在咱们那里很是难得,多谢殿下了。” 李丹云在桌下踢了司徒尧一脚。 “这有什么,以后你在北齐日日都能吃到了。”李丹云笑着对拓跋淑敏道。 席间,李丹云一直让华昀婉多喝羊肉汤: “我这做母亲的,可不会看着你一辈子跟着我这老太婆过,改日进宫,我让顾太后给你选几门亲事。 这一次,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拓跋淑敏挑了挑眉梢,眸光扫了扫司徒尧,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是啊,昀婉妹妹是该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了。 这样吧,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北漠还是有不少好男儿的,我可书信一封,为你挑选一门亲事。” 她巴不得这样,华昀婉远嫁北漠,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司徒尧。x 李丹云点点头:“挺好,北漠男儿雄壮威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昀婉,你看你准嫂嫂对你多好?” 华昀婉抬首,她搞不懂李丹云又在做什么,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所以就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好啊,多谢嫂嫂。我喜欢成熟稳重的,就劳烦嫂嫂帮昀婉多留心了。” 司徒尧黑着脸,嫂嫂都叫上了。 李丹云怒道:“你踢我干嘛?”她看着司徒尧。 司徒尧神情恹恹,将筷子放在了桌上:“腿长,不小心碰着了。” 李丹云瞪他一眼:“莫名其妙的真是。” 司徒尧没什么胃口,那盘海虾都吊不起他的胃口。 执了手肘边的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冷掉的乌龙,眉眼冷了几分: “北漠苦寒,别把自己冻死在那边。” 拓跋淑敏垮了垮脸:“也不至于,帐子里还是很暖和的。” 司徒尧:“成熟稳重,年过半百我看到挺成熟,要死不死倒是更稳重。妹妹,眼神得好点儿。” 将没有茶味的冷茶倒入自己的口中,似笑非笑的说着。 华昀婉点点头:“嗯,多谢哥哥关心。其实倒也没什么,只要对方人好就行。” 这顿饭,吃得拔凉拔凉的。 桌上羊肉羹汤都浮上了一层微微凝固的油脂来,闷着一股腥味,已经失去了方才的鲜美。 午后,拓跋淑敏说自己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李丹云自然热情相待。 拓跋淑敏紧挨着司徒尧坐着,华昀婉则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泡起了茶, 身边的小火炉放着炭,熊熊的火焰将水煮沸。 拓跋淑敏向司徒尧身边靠了靠,娇声道: “从你们北齐江南织造司新做的嫁衣已经送来了, 你和我的各有五套,殿下多久陪人家去看看呢? 若尺寸有问题,还得再改改才行。” 司徒尧身子偏了偏:“空了再说。” 华昀婉在乌龙茶里加了一些新采摘的桂花, 一杯色泽金黄的桂花乌龙呈了出来,递到众人的面前,香气清甜沁人。 拓跋淑敏笑着:“你这泡茶的功夫倒是挺好,跟本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倒是有得一拼。” 华昀婉垂眸,目光只在茶壶上放着。 她知道拓跋淑敏揶揄自己,可她根本没有心思与她舌战。 “为什么不说话?”拓跋淑敏看着她,有些较劲。 华昀婉笑了笑:“茶经八难而生佛性,语多而破禅境。” 拓跋淑敏听不懂什么佛啊禅的,冷哼一声: “你们北齐女子就是爱干这些有的没的,绵绵软软,毫无实用。 我们北漠女子,上马扛刀作战,下马烈酒当歌,好生快意,喝茶瓶瓶罐罐的有什么意思?” 司徒尧下一秒将茶盏递到了华昀婉面前:“续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华昀婉将第二泡茶汤倒在司徒尧的茶盏里,低眉垂眸,也不抬眼看人一眼。 他侧眸看了看拓跋淑敏,慢慢品着桂花乌龙的味道: “北漠苦寒,不产茶叶,你没有的东西,自然不知它的好。” 拓跋淑敏一口将茶汤倒在了嘴里,根本吃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就是一把草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不想继续自己不了解的话题,于是说到了朝堂: “我在后宫听见一些言语,听闻殿下想要独自前往西夏?” 司徒尧皱了皱眉:“嗯。” 李丹云抬眸:“你去西夏做什么?” 司徒尧道:“去西疆待几年,为北齐练一支精锐的骑兵出来。” 李丹云记得,这是顾太后从前没有完成的事情,可是西疆那边同样也是世家势力范围, 除了北疆以外,北齐其余疆域没有哪里是最好的选择。 拓跋淑敏脸色沉了沉:“你去西疆做什么,我的封地是在北面。 司徒尧,你堂堂北齐的第二储君,就这么离开朝堂,来日你继承天下时谁还听你的话啊?” 司徒尧脸色沉了下来:“拓跋淑敏,我司徒尧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置喙。” 拓跋淑敏将茶盏重重落在石桌上,高挑的眉峰染了些火气: “我这是关心你,你是储君,东宫也有一位储君,你不为自己想一想吗? 虽然是亲兄弟,但皇位面前你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司徒尧饮着淡茶,眯了眯眼: “储君之责在天下,而不仅在朝堂。 镇守疆域,训练骑兵,护佑北齐安危,本就是本殿该做的。” 拓跋淑敏急声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我大婚后你就去西疆镇守,储君的身份也不顾了,只想做一个边疆的将军?” 李丹云端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眸华沉稳,一言不发。 “司徒尧,我拓跋淑敏嫁的人必须是顶天立地,独一无二的! 你就只做个将军,那我这嫡公主的面子往哪儿搁?”拓跋淑敏拧眉瞪着他。 司徒尧下颌紧绷了绷,摁着自己的怒气:“你的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拓跋淑敏:“司徒尧你可别忘了,我的封地,可是北漠数一数二的肥沃草原, 你想要训练战马我可以支持你,但你不能离开朝堂,将江山拱手相让。” 她可是一心要做皇后的人,才不要去什么西疆做将军夫人,说出去多丢脸。 华昀婉蹙了蹙眉,手里的茶盏攥得紧了些。 她语声轻轻却沉稳有力:“人生来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华昀婉静静看了拓跋淑敏一眼,又道: “一个人的顶天立地是看他为家国做了什么,而不是占有了什么。” 李丹云在一旁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她就知道,华昀婉护短这个性子,很像自己。 拓跋淑敏公主的脾气一上来,骄横得不行: “华昀婉,我在教训自己的夫君呢,轮得到你来插嘴?” 教训? 夫君? 她身后的心腹宫女乌日娜心都紧了一下,在一旁悄悄提醒: “公主,您关心殿下没错,可这过了些。” 司徒尧眸眶里的戾气浓郁了起来,挺立的眉骨迅速凌冽成一道冰峰: “我妹妹说句话,轮得到你来教训?” 他提高了声量,阴冷的质问声明显隐忍着怒火。 拓跋淑敏冷哼一声: “司徒尧,你别告诉我,你就喜欢这种事事顺着你的软弱女人? 我拓跋淑敏可不是这类女人,我希望自己的夫君受万人朝拜尊敬,做大英雄。” 司徒尧:“土地庙的土地也受万人朝拜,你要不要嫁过去?” 拓跋淑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说一万句你都没吭几声,我就说了华昀婉一句你就生气了。 你忘不了她是吧,是人家不要的你! 现在,此时此刻,是我站在你的身边,未来,你还要靠着我北漠的势力坐稳朝堂呢。” 华昀婉微微低首,一张浅粉色的唇此刻抿紧,她尽量让自己做到毫无波澜。 司徒尧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双修长的腿一下子抬到了石桌上,将石桌上的茶盏,茶杯一下子打翻,茶水横流。 眸底承载的怒火燃了起来,不时,他又阴沉的笑了出来: “她,只是我的妹妹。”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去死 茶水流到了华昀婉的裙子上,她垂眸看了看,又看了看一脸轻松的李丹云。 这拓跋淑敏都这么欺负她儿子了,她还一脸轻松,她这是在干什么? 华昀婉深知李丹云是什么脾气,她的脾气,顶多比司徒尧好那么一点点,今日倒是极为反常了起来。 拓跋淑敏的裙子也被打湿了,心里怒火难耐: “你发什么疯?” 司徒尧慵懒的收回了双腿,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人告诉你吗,我就是这脾气。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去死。” 说罢,他便起身离去了。 走到一半,回眸:“下次再来看母亲。” 李丹云开心的笑着:“好啊,下次公主也记得一起来啊,给淑敏做北漠的菜肴。” 她侧眸:“昀婉,送送你哥哥。” 拓拔淑敏抬脚走得更快,气冲冲的离开了这处小院子。 华昀婉走在司徒尧的后面,安安静静的一步一步的走着。 司徒尧快,她就快几步,司徒尧慢,她就慢几步,反正隔着一段距离。 司徒尧背着手,回身瞪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送你哥哥的?” 华昀婉低着头,差点撞他胸膛上,她缓缓抬眸迎上他刚刚褪去怒火的眼睛: “我送你到门外吧,一路保重,路上注意安全。” 司徒尧:“今日这午膳,本殿下甚为不满。华昀婉,你就这么待客的?” 华昀婉瘪了瘪嘴,走了一个拓跋淑敏,司徒尧又开始来教训她了。 “殿下是觉得哪里没有做好,昀婉下次记得改善一下。” 司徒尧扬了扬下巴:“饭菜都没吃几口,你说呢?” 华昀婉拍了拍身上湿掉的裙子,一边说: “你饿了就直说嘛,何必阴阳怪气的教训我? 我知道你怨恨我,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会尽量待在后院。” 司徒尧朝她连连走近好几步,华昀婉立马向后退,直到自己撞在了门上退无可退。 司徒尧将她抵在门上:“老子说,老子饿了,你没听见?” 李丹云站在石桌旁,对着若浮说: “啧啧啧,你看看我这儿子,就知道吓唬昀婉,没出息。” 若浮扣了扣脑壳,疑惑的看着李丹云: “丹云老夫人,若浮着实不懂今日这饭局,您为何那般喜欢北漠公主啊?” 李丹云拍了拍她的头: “你这脑子,下次去东宫前我可得给你恶补一下,免得你有去无回。” 华昀婉带着司徒尧去了灶房,翻了翻还有什么吃的, 看见水缸子里还养着几只大螃蟹,还有些李丹云一早起来擀的面条。 “要不然做蟹黄面吧?”她问。 蟹黄面? 她说起来一副很容易的样子。 司徒尧看了看里面的大螃蟹,将螃蟹捞了出来:“你会做吗?” 华昀婉点点头:“会啊。” 司徒尧顺手将螃蟹递给了她:“开始吧。” 华昀婉接过螃蟹,螃蟹夹子一下子就夹住了她的手:“啊!” 指尖传来剧烈的痛,她连忙甩手,但是那螃蟹死死夹住了她的手指不放开。 司徒尧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螃蟹的脚给掰断。 此刻,华昀婉的手已经红肿起来,委屈的噘了噘嘴。 那蟹钳是真把她给夹痛了,眼眶微微发红,还不敢当着面哭。 “华昀婉,你不想给我做一顿饭你就明说。” 司徒尧没好气的看着她,她现在的确是不演了。 她将手指伸到水池里去冰着,委屈的道: “我不想做也没必要让螃蟹夹我吧?这么痛,我是脑子有问题吗?” 司徒尧将螃蟹扔在锅里后走了过来,从水池里捞出了她红肿的手,蹙了蹙眉: “这还不是你自己笨,拿螃蟹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刚好,他经常受伤,随身携带了一些治伤的药粉。 他拿着华昀婉沾了水的手指在自己的一寸一金的缎花锦袍上擦了擦,开始为她上药: “还说自己会做菜,你把你自己做成菜我看都没人吃一口。” 华昀婉:“……” 好的,你毒舌你开心。 司徒尧:“蟹黄面,面呢?” 华昀婉指了指:“那边,矮的那个柜子里。” 司徒尧:“你吃吗?” 多问的这一句,有时候也是习惯了。 华昀婉喝了许多的茶,茶清肠胃,她其实也饿了。 看在司徒尧让自己手指被夹的份上,她不想客气了:“吃。” 第四百二十三章 她能找个什么好东西 司徒尧抬眸瞧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勾着身子将矮柜里的面条取了出来放在一边,然后转身去打理螃蟹。 他一半嫌弃又似生气的道: “你离开王府之时,是苛待了你没让你拿钱走吗? 这家里竟无一厨娘,你这过的什么落魄日子?” 华昀婉立马反驳说: “我日子哪里落魄了,京华城东街我月月都去收租呢。 没有厨娘是因为母亲不喜欢有很多仆人伺候, 再说了,她喜欢做饭,然后看我吃得开心她就会很开心,这是她的乐趣。” 司徒尧咬了咬牙: “华昀婉,你胆儿养肥了是不是?让北齐皇后,本殿下的母亲日日伺候你三餐?” 华昀婉站在那里,对哈,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有点愧疚:“我已经在学了,这老辈伺候小辈,是挺不好的。” 司徒尧嫌她道:“你学什么了?一只螃蟹你都拿不好,你这种人,早晚得饿死。” 李丹云出现在灶房门前:“司徒尧,你再凶你妹妹一句,信不信我将你打出去?” 司徒尧将螃蟹用力掰开:“李丹云,谁才是你亲生的,要不要我提醒你两句?” 李丹云拿了门下的扫帚疾步走了过去,一扫帚打在司徒尧身上:“ 敢直呼你娘大名,我看你是缺管教了吧?” 司徒尧一边躲一边说: “我说的有错吗?你宁愿跟着华昀婉也不跟着我,你到底算什么娘?” 李丹云:“那是我的自由。” 华昀婉连忙拖过李丹云手上的扫帚: “母亲,您别打了,他毕竟是储君,这样传出去也不太好。” 李丹云冷哼一声:“储君?皇帝我也照样打,储君算什么。” 华昀婉按住她的手臂:“别打了,他说他饿了,先让他用个膳吧。” 李丹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护那么好做什么,又不是你的了。赶明儿找个好夫君,我这儿子配不上你。” 司徒尧听见这句话,神色就冷了三分:“她能找个什么好东西。” 李丹云将扫帚给了华昀婉,挽起了衣袖,准备炒蟹黄料:“她是没找个什么好东西。” 华昀婉拿着扫帚站在二人中间,看了看二人: “好啦好啦,都别斗嘴了,殿下与母亲都少说两句吧。” 李丹云摆摆手:“好了,都出去吧,蟹黄面我来做。” 她亲自来给自己的儿子做顿饭,她知道,今日的午膳,大家都吃得很不舒坦。 华昀婉站在门外看了看自己肿大的手指,被夹的还是两根,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司徒尧将药瓶子给了她:“一日三次。” 华昀婉接过了那药瓶子,倒也没说什么。 司徒尧倒是解释了起来: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以手伤的名义偷懒,尽让母亲伺候你。” 华昀婉抬眸看了他一眼,甚为无语:“我其实没多想……” 不一会儿,蟹黄的香气飘了出来。 李丹云将两碗蟹黄面放在灶房边上,她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去吃吧,都给我吃干净啊,吃不干净扫帚伺候。” 华昀婉看着她:“您不吃吗?” 李丹云翻了翻白眼:“我是个注重养生的人,可不会像你们这样胡吃海塞。” 华昀婉站在灶房边上,右手受伤,她左手拿的筷子,那面根本夹不稳,尝试了多次依旧失败。 司徒尧看着她,墨眸里泛出一丝不屑: “你不可能让我喂你吧?现在咱们什么关系,你应该清楚。” 华昀婉捧着碗走到了一边,离他远些:“知道啊,兄妹关系。 母亲让我忘却前尘,要与你好好相处,以后别让她觉得两面为难,我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我可没让你喂我,我自己能行。” 司徒尧端着碗走了过去:“是,兄妹关系。长兄为父,你知道吗?” 华昀婉左手缓慢的撬起几根面条:“知道啊。” 司徒尧笑道:“那以后老子说什么,你都得听话!” 从前做他的妻子,就压他一头,现在自己做他的爹,总得反压她一头了吧?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意相通的爱人,可以滋养一个人的一生 华昀婉低着头撬她的面条,不再答话。跟司徒尧聊天,只会越聊越偏。 司徒尧见她吃得之缓慢,冷声道:“装什么可怜?” 华昀婉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与司徒尧保持距离,千万别给自己又绕进去了。 本来就没有丝毫恨意,一会儿真演不了了。 “我吃饱了,殿下自己慢慢吃。”她平静道。 …… 司徒尧走后,华昀婉一脸凝重的找到了李丹云:“母亲,您今日到底什么意思啊?” 李丹云坐在自己的摇摇椅上晃着,懒悠悠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华昀婉一本正经的盯着她: “您让拓跋淑敏来小院,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现在是真的准备让我与司徒尧兄妹相称,以兄妹的关系相处下去吗?” 李丹云阖着眸,漫不经心的道:“那要不然呢? 阿尧毕竟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女儿,拓跋淑敏是我将来的儿媳妇,我是得找个合适的关系让大家以后能够好好相处嘛。 难道以后大家都不见面了吗?” 华昀婉紧锁着那双浓淡相宜的远山眉,声色低沉了下去: “可我不愿,我不愿再与他搅合不清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那拓跋淑敏的性子像火炮一样,司徒尧的性子像一头狼,我再加入搅合一下,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李丹云从摇摇椅上坐了起来,一脸的期待:“那不要太好看。” 华昀婉真的开始生气了: “您别嬉皮笑脸了,我已经猜到您的心思了。 上次皇上来明明就是铁了心的要将你带走,可他为什么笑呵呵的离开了, 还答应给你契丹王族的扳指,说明你答应了他最想要的事情。” 李丹云笑意从脸上缓缓隐去。 华昀婉:“您一定是答应了他,回到宫里做他的皇后对不对?” 秋风扫来一地尘埃,卷起二人的裙摆,微微晃动。 空气里掺杂了一些泥土的腥味,氛围好似凉了几分。 李丹云眼神沉了沉: “回去,我如何回去,这可是你亲娘的身体,她有朝一日回来了可怎么办?” 华昀婉:“所以我就在想,您是不是知道自己回不去,所以才这般轻易的答应了皇帝?” 李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心底大骂自己, 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当初就该留一手,干嘛把徒弟教那么聪明? 是啊,她的确是回不去的,一个逆天而为的灵魂抢占她人身体,本就是有违天道。 明慧方丈告诉了她,不要逆天而为,否则,自己与身边的人必遭反噬。 李丹云沉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华昀婉再次叹气,李丹云死活不告诉她,她不知道为什么。 “行吧,那拓跋淑敏呢,您是想亲自逼退她吗?” 李丹云目光柔和下来: “昀婉,或许你很疑惑我为什么一直和你待在这小院子里,日日快乐的做着吃食,没心没肺。 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就是那个最没有格局的重生者。 我不想复仇,司徒晋是顾太后的亲生儿子,又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你说我又能做个什么?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看着两个儿子过得快乐些,守护好他们。” 华昀婉此刻顿悟了过来: “所以您现在是想要打破拓跋淑敏的幻想,让她自己主动放弃? 让她自己明白与司徒尧的不契合,也让她自己提前预知自己与司徒尧未来的生活境遇?” 李丹云欣慰的笑着: “是啊,不过这件事其实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心里没必要有多大的负担。 我仅知道,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可以滋养一个人的一生; 可一个满是功利心,将自己的欲望寄托在另一半身上的人,她可以轻松的摧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告诉阿尧,直面人生的每一个深渊,莫要回避。” 李丹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人最终和谁在一起,不是旁人可以决定的。 你和阿尧之间,需要看天意看造化。 拓跋淑敏的事情解决了,我想着你的身份问题也该解决一下, 若有朝一日鲁国公府被清算,我还得想个办法将你摘出来,可不能看着你上什么刑场。” 华昀婉眼眶渐渐发红,眼泪蓄在眸眶里,她寒声道: “您就直说吧,您这次回来是告别的对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李丹云,你真的很气人 李丹云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笑了出来:“你这脑子,笨一点不好吗?” 华昀婉蹲在李丹云的面前,抹了抹眼下的泪:“李丹云,你真的很气人。” 李丹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 “你跟谁学的,直呼我的大名,信不信我掐你两下,嗯?” 华昀婉:“您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您方才的话,明明就是在交代身后事的口吻。” 李丹云坐在摇摇椅上,抱了抱蹲在地上的华昀婉: “好孩子,人与人之间都是看缘分的。 其实任何人都只能陪伴身边人一段时光,哪能陪伴一辈子的? 我得机缘归来,自然是要做点什么才肯安安心心的离开啊。 都是为了自己爱的人,我一点都不难过。” 华昀婉一边哭一边说:“那你瞒着所有人是什么意思?” 李丹云将华昀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手搭在她的肩头, 将她圈在自己臂膀下,像极了母亲抱着小女儿的画面,温暖不已: “就像一个得了大病的病人,已经被大夫宣布了死亡之期, 家里人都知道她或许三日离开或许十日离开,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会难过伤心, 日日数着日子过,大家笼罩在她即将离去的阴影里; 可若是家里人不知道她多久离开,那她死之前的这段十时日大家也不会一直难过了。 我告诉你们做什么,你们天天翻着老黄历计算着我离开的日子吗?” 华昀婉难过不已:“像从前那样不好吗,白日是我阿娘,晚上是你。” 李丹云笑道:“我一直站着你母亲身体,也不是个办法。 况且我一会儿是李丹云一会儿又是傅霖澜,在皇帝与鲁国公面前,岂不是更难堪? 与其什么都做不了浑浑噩噩的重生,还不如回来了却自己的心愿,见见自己想见的人,关心关心自己爱的人。 时间上是少了一些,可至少有意义啊。” 华昀婉伤心的神色,几乎是预见了李丹云要离开时的场景,心里更不能接受了: “那明慧方丈说您还有多久的时间?” 李丹云:“估计着还有大半年吧,够了。” 华昀婉的心彻底的凉了下去,太短了,够什么够? 李丹云扯了扯她的耳朵: “你把嘴巴给我捂严实了啊,要是让顾太后知道了,整日里哭哭啼啼的看着我,我可是要伤心的。 还有我那两个儿子,都不要说,这段时间大家都母慈子孝的,挺好。” 华昀婉垂眸,心中隐隐作痛: “好吧。” 她转眼又想起司徒尧的事情:“他要去西疆了,还要去好多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李丹云:“你是在担心他吧?” 华昀婉沉默着,沉默,就是默认了。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 “我是担心,不过我不会说什么,不是因为我没有资格了,而是觉得他真的变了。 能放弃朝堂,直奔环境恶劣的西部疆域,为北齐训练一支优良骑兵出来,这才是真的是国之重器。 看得出来,他不是负气离开,应该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李丹云赞同的点点头: “是啊,阿尧是头狼,不是护着就能成长的。 咱们都得尊重他的决定,在他的决定之上,看怎么让这个计划显得更加的完美。 不过凭这次西疆的事情,我的确是觉得他长大了, 知道什么叫做大事者的胸襟,也知道真正的储君之责到底是什么了。” 华昀婉苦笑: “拓跋淑敏一定会从中作梗,她可不会去西疆,又会以北漠军需资源来制衡。” 李丹云认真的看着她:“要是你呢,你愿意去吗?” 北齐的西边地势颇高,风沙大,与北漠的寒冷不同,西边是无比的炎热,缺水。 李丹云说完这句话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我这脑子,问了个白痴问题。” 华昀婉笑了笑,眸底闪过一丝哀凉。 司徒尧就是一头狼没错,狼是最憎恶背叛的,她将事情都做绝了,哪能还有今后的幻想。 第四百二十六章 皇室嫡亲家宴,你来做什么 江愁沉跪在地上,神色漠然。 华秉章近日来恼羞成怒:“华昀婉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她前脚和皇太弟断了关系,后脚我在朝堂上就被弹劾,现在官职连降三级。 你说,这往后的大业该怎么办!” 江愁沉:“属下近日打听了朝廷里的消息, 说皇太弟殿下想入西部疆域,一时半会儿好似不会再回朝堂了。 比起大人的官职,属下以为,这一件事更为棘手。” 华秉章眉心中间竖着一道深深的悬针纹,是他经常皱眉留下的: “是啊。 皇帝一手联姻北漠,司徒尧这下又要将自己势力驻扎入西边, 这北齐的北方与西部可就都是司徒家的了, 咱们八大世家以后只会更难,手里的权势一日不如一日。” 江愁沉抬眸,笑意不达眼底: “所以主公,要么让小姐回到皇太弟殿下的身边, 小姐与您的关系不重要,只要外人看起来鲁国公府依旧是皇太弟殿下的姻亲也就好了, 朝堂之上,大家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您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要么就只能通知萧别晏,提前挥师北上,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皇太弟殿下去不了西边,只能南下,届时温家的人一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当然,一定要赶在他与北漠公主大婚之前,这男子上了战场生死不定的, 属下以为,北漠公主一定会生出些其余心思,比如……提前返回北漠。” 萧别晏之所以现在还在按兵不动,就是在看北漠的态度, 他可不想战得如此费力,一打二,得不偿失。 萧别晏一等,华秉章就心慌, 他不想看着司徒晋的两个儿子,特别是那个说一不二,手段强硬的司徒尧,日日吞噬掉世家的势力。 华秉章眼神抬了抬,走过来将江愁沉扶了起来: “还得是你啊江郎,老夫府里养了那么多幕僚, 只有你每次出的点子都是那样的完美,不像他们,只会说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江愁沉小浅浅的笑了笑:“主公谬赞了。 不过现在最难对付的还是皇太弟,这个人看似暴虐狠辣, 但每一次都是打在了世家的七寸,他可不是什么武夫,主公得提醒提醒身边人,得小心了。” 华秉章冷道: “再加上一个难缠的李丹云,事情更棘手了。 看来,是要在后宫里给李丹云母子来点硬骨头啃啃了。” —— 北齐皇宫·河清海晏·秋日宴 华昀婉一脸的难为情:“母亲,我真的不适合再来这样的地方了。” 李丹云无所谓的道:彡彡訁凊 “怎么不适合,皇后亲自认,亲自养的女儿,还来不得这小小的宫宴了?” 顾太后从后边慢慢走来:“是哀家让你来的,昀婉。” 华昀婉回身,行礼:“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顾太后瘪了瘪嘴:“皇祖母都不叫了,可见是生分了,你现在来宫里少了啊。” 华昀婉是被生拉硬拽上的马车,若休当时开门的时候,门口就停着从宫里来的太后凤辇。 李丹云让她换了一身淡紫色曳地长裙,上边用金线绣了花鸟的纹路,走起路来频频生辉。 李丹云自己也换了一身深紫色的缎花长裙,显得庄重一些,把人拽上了马车。 华昀婉:“昀婉不敢。” 顾太后笑着:“有什么敢不敢的,哀家听习惯了,你就得这么叫。” 她走过去拉过华昀婉的手,一同入了宴席。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 这一次的宫宴,是崇庆帝苦苦哀求顾太后举办的,就是为了李丹云能够入宫可以见见她。 为了不让李丹云膈应,六宫嫔妃一个人也没来,就只有他们最亲密的一家子。 他现在不敢把人逼急了,毕竟自己再也经不起李丹云的又一次离开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捏在了对方的手里,就会显得特别的柔弱。 即便是皇帝,也是一样的。 崇庆帝换下明黄色的朝服,着了一身景蓝色的绸缎锦袍徐徐走了过来, 头上的金冠也换成了质地柔和的白玉冠,人看起来不再那样凌烈,而是温润了许多。 声音亲柔得不能再亲柔:“丹云。” 他笑盈盈的看着李丹云。 李丹云神色冷淡,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和顾太后说说笑笑。 崇庆帝倒也没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不过当他见到华昀婉时,脸色沉了下来:“皇室嫡亲的家宴,你来做什么?” 第四百二十七章 妹妹穿的紫色,很有韵味 华昀婉背后一紧,是啊,她本就没有资格来的,现在她什么也不是。 李丹云淡淡看着崇庆帝:“我让她来的,不行吗?” 崇庆帝瞪了华昀婉一眼,甩了甩衣袖,沉声道:“行。” 司徒尧与太子爷一边商讨着朝政也一边跨入了河清海晏的主殿, 来了的第一时间,先是去向李丹云问问安。 司徒尧朝服还架在身上,挺拔胸膛上的金龙呼啸在云锦绣的江海云崖纹上, 储君的威慑之感与沉稳的气势倒是愈发的浓郁了。 目光落到华昀婉的身上,仅是淡淡一瞥,深邃眼眸里波澜平平。 华昀婉知道他站在了面前,则是将目光垂下,回避着什么。 司徒尧见到她的冷淡,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华昀婉心里对他本就是冷淡的,但这摆在了明面上,他内心的波澜又开始微微翻了起来。 “华昀婉,见了兄长也不请安?”语气不太友善。 华昀婉抿了抿唇,低声道:“参见皇太弟殿下,殿下金安。” 司徒尧:“这是跟兄长请安说的话?” 华昀婉就知道自己不该来,来了必然会见到他,司徒尧这么记仇,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啊。 “那怎么说,你教教我?”她礼貌询问。 司徒尧阴沉着脸,甩了袖子坐到了一边:“罢了。” 而后太子妃姚寂芸才拖着裙摆走了进来,安安静静坐在司徒胤的身边。 姚寂芸再次看到已经不是皇储妃的华昀婉,也不曾奚落她,而是垂了眉眼,乖顺的坐在那里,言语颇少。 拓跋淑敏作为准皇储妃也走了进来,一路扬着下巴笑意盈盈的坐到了司徒尧的身边。 这一日的拓跋淑敏换下了北漠公主的服饰,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梳了一个温婉的发髻。 上面点缀了几根翡翠簪子,与往日的红衣金流苏,配着弯刀的模样相差甚远。 “殿下,淑敏今日这装扮你觉得好看吗?” 拓跋淑敏俨然是忘了前几日二人争吵的事情,愉悦的看着司徒尧,声音也学着某人温柔了一点。 李丹云连忙在华昀婉耳边说:“这招,以前宫里的嫔妃用得可多了,不新鲜。” 华昀婉憋住笑:“从前宫里的娘娘们是学着您拿刀枪吗?” 李丹云笑着:“她们可学不会,顶多学学我的穿着打扮,就像今日你对面的这位一般。” 司徒尧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我喜欢紫色。” 拓跋淑敏眉头一沉,立马瞪向华昀婉:“是你妹妹那样的紫色吗?” 司徒尧:“今日着紫色的又不是她一人。” 李丹云也穿的紫色。 拓跋淑敏心里的火又开始燃了起来,换做从前,她早开始打骂人了。 可乌日娜跟她说了,得用用法子让司徒尧喜欢上他,比如,司徒尧喜欢温柔的女人。 太子爷不明所以,刚好坐在司徒尧的另一侧: “你多久开始喜欢紫色的?” 他怎么不记得,他不是喜欢黑色与墨绿吗? 司徒尧看了华昀婉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紫色,很有韵味。” 他转头对自己兄长说话时,都没意料到自己眼睛里带着笑意。 拓跋淑敏笑着:“那好,殿下喜欢什么颜色那我就穿什么颜色。” 华昀婉始终低着眉眼,不发一言。 看着大家言笑晏晏,都有说话的人,她有些落寞。 是啊,这嫡亲的皇家宴席,她一个外人来做什么。 更不敢轻易搭腔,说错一句话,便会招惹是非。 拓跋淑敏似笑非笑的道: “昀婉妹妹这几日可有钟意的人了? 可得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女人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你有难处,大可以来找我,毕竟以后我也是你兄长的嫡妻,是你的嫂嫂。” 华昀婉手里的调羹不快不慢的拨着羹汤,手顿了顿: “劳烦公主费心了,已有钟意的人选,以后不必再提此事。” 她心烦拓跋淑敏次次将这件事翻出来说,只好说自己有钟意之人,让她彻底闭嘴。 司徒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华昀婉,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了一般。 他在心底克制着,关自己什么事,她找鸡找鸭都不关自己的事。 拓跋淑敏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是谁,我都猜到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在,也得教教你规矩 司徒尧手肘动了动,一旁的玉瓷酒樽不小心摔落在地,席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拓跋淑敏敛了笑意,娇滴滴的道:“殿下怎么那么不小心,可我给吓到了。” 司徒尧往靠背上靠了靠,刀刃一般棱角分明的眉峰染了些许冷峭,舌头抵了抵齿根,毫无胃口。 华昀婉则是面无表情,已经想要离开了。 “我们草原上有句歌谣唱的是,心爱的姑娘虽已嫁我为妻,为我日日操劳。 可每日黄昏,她却从不看我,而是眺望北方。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拓跋淑敏问。 崇庆帝倒是搭了一句腔:“为何?” “因为屠狼的少年去了北方,她就算嫁了不爱的人,也会在心底日思夜想。 一旦少年归,她一定会朝他张开怀抱。” 拓跋淑敏得意的神色,不从嘴里流出来,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拓跋淑敏只顾自己开心得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话中伤的其实是司徒尧。 李丹云与顾太后喝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席间发生了什么。 司徒尧看了看华昀婉,见她毫无下文,只是慢慢的喝着新上的桂花酒。 暗恨着,这女人不是最会说的吗,怎么今日哑巴了? “拓跋淑敏,你要唱戏,给你搭个戏台子唱一宿?”司徒尧冷然看着她。 拓跋淑敏一脸的无辜: “我只是听说昀婉妹妹曾有婚约,想必心中念及旧人罢了。 这有什么,这在我们草原是很正常的事情,兄嫂弟继,反正都是一家人。” 华昀婉与四皇子被议论过婚约的事情,这在宫里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被拓跋淑敏这么一说,旁人会觉得,华昀婉的离开是因为她一直念着曾经的旧人, 所以无论后来的人再是王爷也好,储君也罢,她都忘不了。 这让司徒尧面子上很挂不住。 司徒尧阴沉的瞪着面前的酒樽,额角的青筋凸了凸,仅存的耐心就快要被磨完了。 若不是与华昀婉相遇一场,知道要收收自己的脾性,拓跋淑敏早就被扔进丹云湖里了。 华昀婉是个向来不会被这种幼稚而又无用的言语挑唆刺激的, 所以无论拓跋淑敏怎么说,她都当此人是跳梁小丑。 她清楚,拓跋淑敏一直没有入司徒尧的眼,她很慌乱, 所以她看自己一百个不顺眼,找到机会就开始刺激自己。 司徒尧伸手将拓跋淑敏面前的筷子一根一根掰断,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怒意隐隐不能克制:x “既然你喜欢说北漠的习俗,那好,北漠人喜欢生吃血肉,以刀进食,现在就表演一个给本殿看看。” 说罢,他将衣袖间的匕首愤怒的栽在了拓跋淑敏的面前。 拓跋淑敏眨了眨眼,愣在了那处。 不时,身后的宫女将带血的牛肉呈了上来。 司徒尧杀气腾腾的看着她: “你不是那么想嫁入祁王府吗,在祁王府本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矩。 让你吃,你就得吃。” 司徒尧俨然是怒了,太子爷在一边低声规劝: “阿尧,算了,父皇与母亲都在呢。” 司徒尧气势慑人,阴狠的墨眸里燃着怒: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在也得教教她规矩。从前华昀婉受得了,你也得受!” 恶狼的怒吼之声,令李丹云与顾太后都回了神。 拓跋淑敏咽了咽口水:“什么规矩?我是公主,她算个什么?” 司徒尧扭了扭脖子,薄唇抿紧如锋,笑了笑: “那你滚去狼舍冷静冷静,走啊!” 他拉着拓跋淑敏站了起来。 崇庆帝看着他: “你放开公主,她可是你未来的嫡妻,也是北漠汗王的掌上明珠,你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以后是我祁王府的人,本殿要如何打骂凌虐,那都是本殿说了算。 对吗,公主?” 司徒尧漆黑的眼里喷涌着残忍杀意,那恶狼的气息又窜了出来。 今日这般,谁让她一直针对华昀婉的。 李丹云安抚道: “公主别见怪,我这儿子就是这样,打骂女人是常事,还会将人扔狼舍里,你要习惯。 从前昀婉也在狼舍待过,你不信问她。” 众人目光转移到华昀婉这边,这时,席间已经没有了人。 “人呢?”李丹云问。 第四百二十九章 老子杀人从未失手过 拓跋淑敏吼道: “司徒尧,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可不是什么华昀婉那样的柔弱女子,我不开心,就是整个北漠汗国不开心!” 司徒尧眼睛扫了扫四周,的确没看见华昀婉的身影。 他回眸狠戾瞪着骄纵惯了的公主:“你再用北漠汗国来压本殿一次,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怒色不消,松手时将拓跋淑敏一推,她没站稳跌坐到了凳子上。 司徒尧语声冷到极致:“拓跋淑敏,老子杀人从未失手过。” 拓跋淑敏被吓得怔愣在场,久久不曾回神,眼泪包在眼眶里。 活了这么多年,被汗王宠爱惯了的女儿,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她难以置信。 她也不明白为何司徒尧会生那么大的怒意,她尚未想明白。 崇庆帝指着他的背影,吼道: “司徒尧,赶紧跟公主道歉!这都要大婚了,你对人家这么凶做什么?” 李丹云看了看司徒尧,知道他儿子是真的怒了。 她冷眸看向崇庆帝,低压着喉咙: “这就是你给自己亲生儿子选的嫡妻?你觉得合适吗?” 崇庆帝皱了皱眉:“这不是娶妻,这是联姻。” 李丹云将头侧了过去,冷冰冰的,不再跟他说一句话,眉宇间是浓浓的失望。 拓跋淑敏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忘不了她是吧? 华昀婉坐在那里畏畏缩缩一句话都没敢说,你倒是激动又心疼了? 司徒尧,人家都抛弃你了,你还舔着脸呢?” 司徒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而笑了出来,可暗眸犹如不见一息微光的深渊。 “是啊,她一句话都没说。” 他将桌上的匕首取了下来,下一秒就要朝着那公主身上捅过去。 他记得很清楚,华昀婉,一句话都没说,在那里饮着桂花酒。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起来尚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她就是因为身份特殊,更不想惹是生非,所以才一直沉默不语。 哪里晓得,这北漠公主,竟一直抵着人家挑衅。 司徒尧知道华昀婉的心底没她,可他还是没忍住,他看不惯,他司徒尧的眼睛里从来容不得沙子。 众人心都拧紧了,李丹云更是紧张得站了起来。 太子在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臂:“阿尧,闹闹口角罢了,别当真。” 司徒胤唤来手下的亲信,将司徒尧带出了河清海晏。 李丹云连忙坐到了拓跋淑敏的身边,替她擦眼泪: “别哭啊孩子,阿尧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从前昀婉也是这样过来的,你既然喜欢他,就得接受他的全部。” 顾太后勾着眼睛看了李丹云一眼,有点想笑,这说的是人话吗? 李丹云又说:“你嫁去祁王府后,可别像今日这么跟他硬来,搞不好真会让自己受伤的。 这也是没办法,阿尧,咱们都拿他没办法。” 拓跋淑敏咬着嘴唇,很是委屈: “我可是堂堂北漠嫡公主,北漠汗王与王后的女人,他不该对我以礼相待吗?” 李丹云:“哎呀,狼嘛,哪里会在打压中臣服?你得会忍、会受气,逆来顺受是最好的。” ???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气,忍,不可能。 拓跋淑敏眼眶红了一圈,感到无望,沉默了:“……” 从前司徒尧不和她接触,现在和他接触了两次, 好似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也好似每次都是因为那个华昀婉! 她恨死华昀婉了,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招数。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可以让司徒尧护着她,为什么,凭什么! 司徒尧一身酒气的出了河清海晏,风一吹,酒差不多也醒了,面色霜冷如寒玉。 乘了小舟,迅速的上了岸,离开这是非之地。 侍卫说,华昀婉朝西北方向去了,一个人走的。 华昀婉不愿用这尴尬的身份继续坐在那里看着拓跋淑敏对自己的挑衅, 她更不会在席间与拓跋淑敏正面起冲突,着实没必要。 夕阳沉入皇宫屋檐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她低着头走着,越走越偏,最终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抬眸时,四处连个走路的宫女都没有了,只有一座叫做披香殿的宫殿。 华昀婉蹙了蹙眉,忽而感觉四周都阴暗了下来,刮起了一阵阵涤荡过衣裙的阴风。 突然,她猛地回眸。 第四百三十章 司徒卿,你赶紧放开我! “你是谁!”华昀婉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老妪。 老妪勾着背,头发挡住了整张脸,只留着一只眼睛。 那只浑浊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极为恐怖,像鬼魅。 她目光死死的瞪着华昀婉手腕间的佛珠,用极为沙哑的声音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那双满是褶皱的手向着华昀婉伸了过来,她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惊慌。 老妪一步一步的朝她追过来:“佛珠,不是你的。” 华昀婉方才饮的桂花酒渐渐上了头,脚步虚浮,后退的时候被绊倒在了地上。 老妪露出一口黑黄的稀缺的牙,扑了上去:“这是她的东西!” 这似鬼魅的老妪疯魔了起来,华昀婉惊慌后才看清楚了她的衣着,是宫女的服饰,不过那衣衫已经破烂了。 老妪直取华昀婉手腕间的佛珠,华昀婉将手一挡,老妪那尖儿长的指甲划伤了她玉白娇嫩的手背。 她毕竟人要年轻些,反应迅速的将老妪推开,转身向后跑了出去。 老妪在背后吼着,哭了起来:“你们太坏了,太坏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 华昀婉奔逃着,穿过两座宫廷园林才将人甩掉。 她拍了拍胸口,准备前往宫门处的马车旁,候着李丹云出来。 园林里,草木丰茏错落。方才有几位宫女太监走过后,四周又静谧了下来。 “昀婉。” 有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华昀婉缓缓回眸,原来是司徒卿。 这个时候宫门快要落锁了,成年皇子应该是要赶着出宫了。 她定了定心神:“参见四皇子。” 司徒卿朝她走了过来,眼底有些惊喜: “昀婉,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已经离开了司徒尧,是吗?” 华昀婉向后退了几步,并不想和他攀扯这件事:“天色不早了,昀婉就先告退了。” 司徒卿沉了沉眼眸,伸手拉住了她: “昀婉,我很想你。现在你自由了,回到我的身边吧,我不嫌弃你。” 华昀婉拧了拧眉,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司徒卿,我用不着你嫌弃不嫌弃。” 司徒卿步步向她靠近着,眼神从平和开始变得兴奋: “司徒尧为了前途放弃了你,他要做北漠汗国最显赫的驸马,全天下都知道了。 我今日入宫,就是向父皇讨要官职的,以后我会在朝中任职,博取功名。 昀婉,你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华昀婉:“司徒卿,我想我从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离我远点行吗?” 她说着便转身就要离去,多一句都不想和他废话。 司徒卿从背后抱住了她,紧紧的圈住了她的双臂,动弹不得: “昀婉,你的发间还是有一股清幽的兰花香气。 你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你像月光里的仙子不染凡尘,可我就想拉着仙子堕落寻欢。” 华昀婉眸色里燃了怒意:“你放开我司徒卿,这可是皇宫!” 司徒卿蹭了蹭她的面颊,语气里带着一股欲念: “从前你是皇储妃,身份尊贵,可你现在是什么? 我即便在这假山后面强要了你,父皇也不会拿我如何的。” 华昀婉奋力挣扎着: “你怎么变得那么恶心了,你府上的女人还少了吗? 我告诉你,丹云皇后可就在河清海晏里呢,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司徒卿冷笑:“等我将事情办完,一切木已成舟,会亲自上门讨要你的。 届时我会给你个贵妾的身份,你就满足吧。” 华昀婉极力的挣脱开,淡紫色的金丝外裳一下子被司徒卿剥落,留在了他的手里。 她瞪着司徒卿:“司徒卿,快将外裳还给我!”x 在这人言可畏的后宫里,她要是走出去少了一件衣裳,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司徒卿不紧不慢的拿着染了兰花香气的外裳在鼻尖嗅了嗅,不还好意的笑了笑: “你饮酒了。” 他将外裳扔在了地上,一双黑色金纹的靴子从柔软的绸缎上塌了过去。 华昀婉放弃了那外裳,算了,清白要紧,逃吧。 司徒卿捉住了她,将人抱在怀里,阴笑着: “装什么,你真当自己是什么清白姑娘?” 第四百三十一章 你两只手都抱了她,本殿看见了 月光下的假山边,立着一道金色的修长身影。 他双手背着,又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司徒卿停了自己手里的动作,回眸时,眼神惊慌了一下。 司徒尧淡淡笑着:“四皇子好雅兴,本殿无意打扰,你们继续。” 司徒卿连忙松开华昀婉,解释道: “皇太弟殿下不要这女人是好的,您看看,她才刚刚离了您的王府,这就又来勾引我了。 真是想要攀高想疯了,华昀婉,你真够恶心的。” 司徒尧面色如玉,不见喜怒。 华昀婉冷着脸将司徒卿推开得远远的,绕过他,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外裳, 含着泪从假山后面跑了出去,落荒而逃。 司徒卿一脸的愤怒:“真是不要脸的女人。殿下您放弃她是对的,这女人就知道勾引人。” 司徒尧笑着:“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本殿就先走了。” 司徒卿鞠了一躬:“臣弟恭送皇太弟殿下。” 司徒尧从司徒卿的身边不快不慢的走过,风轻云淡。 司徒卿冷笑了笑,华昀婉,这下是的的确确落魄了,司徒尧根本不在意她。 他还不死心,朝着华昀婉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看上的猎物,凭什么就这么放弃了。 司徒尧只不过往前跨了三步,那脸上的平和荡然间无存,面部棱角紧了一紧。 漆黑眸底被戾气倾覆,他背着的手攥紧了拳头,回身一脚踢在了司徒卿的脚弯后。 司徒卿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殿下这是做什么,这跟我无关啊,都是华昀婉勾引的我!” 司徒尧一言不发,提着他的衣襟就往假山的隐蔽处走去。 他阴狠的笑了笑,撕开司徒卿的长衫布料,将布料塞在了他的嘴里,让他安安静静的享受。 “司徒卿,本殿打人的时候,特别不喜欢人叫喊。” 司徒尧扯过司徒卿的头向假山上的石头砸去,瞬间鲜血淋漓,猩红汁液染满了一张脸。 “华昀婉能看得上你,本殿司徒尧三个字倒着写,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朝着这四皇子就是一顿毒打,脚用力的砸在他腰上。 “你方才左手右手都抱了她,本殿看见的。你这般的脏,玷污了这世上最皎洁的月光。” 说着,他生生将司徒卿的手臂给折断了。 “说到底本殿也是储君,你是庶皇子,尊卑有别。x 将来吾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司徒尧淡漠看着他,生死杀伐,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司徒卿被这句话吓到,奋力的反抗起来,他不想死。 司徒尧看了看自己一手的血,无所谓的笑了笑。 再次用力的踢了司徒卿几脚,将人扔在假山后的窟窿里: “今日之事,你要敢说出去一个字,本殿定将你四皇子府的地皮给掀起来。” 司徒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轻蔑勾了勾唇角,眼神里满是不屑。 司徒卿面朝地,被他虐打得奄奄一息。 他没有想到,司徒尧会为了华昀婉殴打皇子,还是这样残暴的手段。 可自己俨然惹了储君不快,自己不过是个庶皇子,没有母妃撑腰,他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司徒尧将人扔在假山后就朝着华昀婉离开的方向走去,他在月光里的行廊下看见了她,可自己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现在上前,又算什么。这么近,又那么远。 华昀婉靠在行廊下的栏杆上坐着,眼眶发红。 她将外裳已经穿戴好了在身上,尽量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 脑袋还是晕晕的,她就在坐在风里醒醒酒吧。 路过几位宫女,看了看华昀婉的打扮,想着也是贵人。 里边有一位宫女认得她,知道是从前的皇储妃, 可她即便现在不是了,还可以出现在皇宫里,就知道此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所以互相使了眼色,一起行了礼。 “奴婢参见贵人,贵人万安。”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一定是一位身份贵重的之人。 华昀婉浅浅抬眸,看见几位宫女端着木盘,木盘上放了几个像绿色宝石一般的瓶子,像是装的酒水或是甜水。 “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她问。 宫女答:“回贵人的话,此乃清甜口味的荷露。” 华昀婉饮了酒,正是口干舌燥,想喝点清甜解渴的东西, 所以便伸手取了一小罐就往嘴里倒了下去。 三位宫女看着华昀婉将一罐荷露一饮而尽,皆是张大了嘴。 遭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他说,他这又是在犯贱了 华昀婉饮完后,嗯,是很清甜。 准备伸手取第二壶的时候,有些难为情的道: “抱歉,我的确太口渴了,还能再喝一壶吗?” 宫女蹙了蹙眉:“贵人,这可是荷露,您不能这么喝,会醉死过去的!” 华昀婉狐疑的看着三人:“这不是叫荷露吗?” 宫女:“……” 另一位宫女急声道: “荷露是酒的名字,因为酿造的手法特殊,口感清甜,酒味很浅淡,可这种酒是皇宫里最醉人的。 您快吐出来吧,酒量再好的人,都只能喝个半壶。” 华昀婉:“好好的酒,你们干嘛取个这样的名字啊?” 这清甜无比的味道她喝得太快了,似乎真没感觉到有烈酒的存在。 不过她觉得也还好,从前在百花深处她也时常与花弄影推杯换盏,酒量还是有的。 “没事儿,你们先走吧,我现在觉得也还好。”她看起来极有自信。 三位宫女面面相觑后,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行了礼便离开了。 华昀婉转了转眼眸,感觉也还好,一定是宫女夸大其词。 她从栏杆上站了起来,一阵风吹过,人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司徒尧见华昀婉此状,连忙脚踩过花园,从行廊下翻了上去。 “华昀婉,华昀婉!”他喊了喊的名字,没多大反应。 没过一会儿,华昀婉便通体发热,半昏半醒,不知自己是在床上还是在地上。 她面颊绯红似血,缓缓眨着眼:“荷露……真是个好名字,这酒真会装。” 司徒尧咬了咬牙,拧眉道:“你喝了荷露?” 她呢声答:“嗯……” 荷露,不是荷花的露水,是说这露能一夜催开满池的荷花。 可这不过只是酿造者的一种比喻罢了,荷花盛开在夏季,需要炙热的阳光才能盛开。 这酒,炙热无比,初尝不经意,一旦入喉,便似入火焚烧一般的烈, 犹如烈日催开荷花一般的炙热。所以名唤荷露。 司徒尧蹙了蹙眉,将人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想死的话可以直接去死,喝什么荷露,想醉死吗?” 华昀婉的脑子已经入浆糊一般了,思绪混乱了起来:“你是谁,带我去哪儿?” 司徒尧冷哼: “都喝了荷露,你反抗有用吗。若我是司徒卿那种贱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华昀婉靠在他的怀抱里觉得熟悉无比,她安下心来:“我想了想,你应该不是司徒卿。” 司徒尧:“你脑子现在还能想事情?” 华昀婉:“这衣衫的味道,我很熟悉,也有一股兰花的香气。” 和华昀婉在一起久了,他也喜欢上了她衣衫的味道,所以就将人家的兰花精油也放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日子久了,二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司徒尧看了看地上的二人影子,他抱着华昀婉在宫廷里漫无目的走着,只觉自己可笑: “华昀婉,我又在犯贱了是不是?” 华昀婉迷迷糊糊:“犯贱,你吗,为什么?” “我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你无情无心,绝情绝义到这般地步,老子还要抱着酒醉的你散步,你比我儿子都麻烦。” 司徒朔哭闹起来,他也可不会惯着抱着在花园里走上半天。 华昀婉:“你有儿子了?” 司徒尧眉眼沉沉:“嗯。” 华昀婉:“我也有个儿子,还没满一岁,现在不知道被他的爹爹养得如何了,我好想他。” 司徒尧冷道:“你喝醉了都记得自己有个儿子是吗,儿子的爹是永远不会记得的是吗?” 他将人缓缓放了下来,有点生气:“自己站稳,自己走。” 华昀婉摇摇晃晃的站在月光下,一手搭在司徒尧的手臂上, 最终还是没有站稳,直直的跌进了他的胸膛里,额头贴着他的紧实有力的胸肌, 皮肉之下,正对着一颗有力跳动的心。 “我记得。”她低声说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泛酸。 司徒尧:“你还记得什么?”x 华昀婉忽而嗤嗤的笑了起来,话语已经含糊不清。 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伸手擦了擦,顺手将外裳给脱了,转身一步一步向前摇摇晃晃的走着。 “太热了,吹吹风吧。” 司徒尧弯下腰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淡紫色外裳,拍了拍灰尘,紧紧的跟在她的后边。 又走了几步,她人就跪了下去,醉意彻底占领理智。 第四百三十三章 也就只有你,有资格对老子胡作非为 她坐在地上,看着蹲下来的司徒尧, 他正睁着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看着她,不见怒, 只见月光一般的柔,这眼神根本不像从狼的眼里流出来的。 华昀婉埋下头:“这酒,今日是不该乱喝的。我都快认错人了,你长得的确和他有点像。” 司徒尧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华昀婉缓缓抬首,眼前人影模糊起来,她眼底蓄满了泪: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又好像知道。” “那你哭什么?”他问。 “醉酒的人很容易矫情,你不知道吗? 从前我看个话本子都要哭得死去活来的,更何况,此刻的我,是在哭自己。” 她低声说着。 宫廷里传来了宫乐,在静谧的夜里,清脆入耳。 华昀婉看着半空: “这是飞天神舞的乐曲,从前的人只知道丹云皇后会跳,其实我也会,因为她教过我。” 她朝着司徒尧迷蒙的笑了一笑,月光美人绝色面容上, 那道绯红的笑落在司徒尧眸眶里,像一把温柔刀插进了自己的心底。 华昀婉:“我跳给你看看吧,动作我都记得。”说着,她摇晃着起身。 司徒尧拉住了她的手:“好了,华昀婉,我送你出宫吧。” 华昀婉顿了顿,忽而有些难过的道:“不,我不能再跳飞天神舞了。” 司徒尧问:“为何?” 华昀婉有些沮丧:“飞天神舞是向神祷告的舞蹈,撒谎的人是不能跳的,神明会发现的。” 司徒尧定睛看着她:“你撒谎了,都撒什么谎了?” 华昀婉浑身无力起来,倒在了他的怀里,一侧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很多呢,我不能说。” 司徒尧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扶在了她的背上。 她倒是记得她撒谎骗人,将自己骗得好苦……好苦。 她感受到衣襟里有个东西,没有多少理智与胆子已经大了起来的她, 手一下就伸进了他的前襟里,在胸膛处掏来掏去,动作很轻,弄得胸口处有些痒,喉咙微滚。 半蹲在地上的司徒尧也坐了下来,一手圈住她,没让她无力的滚落在地。 任由她对自己毫无底线的作弄,他眼神温柔起来, 华昀婉,你就作吧,也只有你有这资格,有这资格对老子胡作非为。 他连恨都恨不起来,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华昀婉掏出来一本小册子,白底金边。嗯,似乎在哪里见过。 司徒尧蹙了蹙眉,想将东西抢过去。 华昀婉侧过身子:“你干嘛,我就看看嘛。” 她将小册子翻开,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看了起来,可根本看不清楚。 她只是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你给我念一念好不好。” 司徒尧拿过小册子翻了翻:“有什么好念的,不过是我犯贱的耻辱证据罢了。” 华昀婉将册子抢了过去,认真起来: “你别这样说自己,哪有人会犯贱的,除非他有心心念念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再次揉了揉眼:“你写的字,写的不太好,跟司徒尧有得一拼。” 她翻了前两页,那字歪歪斜斜。 司徒尧点了点头:“嗯,我跟他挺像的。” 华昀婉瞪了他一眼,有人竟敢说他和司徒尧有点像,顿时心底有些不舒服: “你也配?” 她继续翻了几页,依旧看不清楚具体写的什么,但觉得字迹好了许多。 司徒尧抿了抿唇,伸手将册子拖过去:“好了,你别看了。” 华昀婉固执的将小册子抱在怀里: “我不,你说你跟他像,我总得看看哪点像吧?你以为是个人都可以说跟他很像吗?” 司徒尧眼神颤了颤:“华昀婉,你再说下去,我可要……” 可要想到旁处去了,又要被你骗了。 华昀婉死死的将小册子抱着,没有要归还的样子。 “你发酒疯是吧?”他道。 她眼前越来越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重影,身子一侧就滚到了地上: “还给你吧,我不用看,你怎么可能像他。” 司徒尧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人,没人能替代他。 司徒尧将小册子拿了回去:“起来,回家了。” 华昀婉躺在地上侧过身子去,在地上打起滚儿来,滚了一身的尘埃。 她轻声抽泣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家,我能去哪儿?” “你的家,不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吗?”司徒尧看着地上的华昀婉,声色低沉。 华昀婉眼眶红着,点了点头:“哦,对。”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天旋地转。 迷蒙之中,她伸手拉过司徒尧的衣襟,手臂挂上他的脖子想要借力起身,可浑身无力的瘫软下去。 司徒尧怕她人翻了过去,于是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扶过她的腰身, 可他自己却被华昀婉给带了下去,压在了她的身上。 二人的距离有些暧昧,诡异。 他看着面色潮红的华昀婉,嫣红的唇微微张开,带着似有似无迷醉的笑意,心跳缓缓加速。 他神色复杂,缓缓勾下身子凑近了她,渐渐失控的想要吻上去。 可在触碰到她的唇之前,他问道: “华昀婉,你的心中,真的从来都没有司徒尧这个人吗?”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别撩了,撩到了你又不负责 他是那样的骄傲,又是那样的卑微。 不是爱他的,即便可以趁人之危时,他也不会那样做。 司徒尧不稀罕这样卑贱的掠夺,他只要两情相悦的缠绵。 华昀婉已经睁不开双眼了,费力的睁了睁:“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司徒尧的鼻尖抵着她的翘鼻:“别撩了,撩到了你又不负责。” 他黯淡下目光将华昀婉从地上捞了起来,一路横抱着往宫门方向走去。 华昀婉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在他怀里嘟嘟囔囔,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司徒尧摇了摇头,这人酒品……不太行。 顾太后护送李丹云的车驾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李丹云看见司徒尧抱着华昀婉走过来,眼神里一点都不惊讶。 “她喝了荷露,一整罐。”司徒尧淡声说道,将人放在了马车里。 李丹云眼神瞪了瞪:“荷露!一罐!你灌的?” “她自己喝的,还是当甜水喝的,估计要醉个两天两夜。” 司徒尧眼神淡淡,说罢,就要离去了。 李丹云道:“她喝醉以后,你套人家话没有?” 司徒尧下颌紧了紧: “套什么,有什么好套的。她要说的,不早就说得很清楚了吗?” 凤辇缓缓驶离宫门,华昀婉倒在马车里,良久,来了一句: “我有,自始至终都有。 可我胆子小的很,怕他死,怕他去拼命,所以……所以” 她彻底的睡了过去,陷入自己思念的梦里。 李丹云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 目光落到自己的掌心上,看着那锦盒里的契丹王族扳指,司徒晋这一次倒是学会了妥协。 可如果当初的她,是选择是去了北漠而不是北齐,是不是一切都改写了呢? 她在心底这么问自己,没有答案的。 当年遇见司徒晋,是命运做的决定,她改变不了。 李丹云也笑了笑:“昀婉,阿尧比他父皇好上一百倍,你比我有福气。” 她亲眼看到了司徒尧眼底里赤诚的血气, 亲眼看见了他对华昀婉毫无理智的偏袒以及肉眼可见的偏心。 当年其实司徒晋也是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自他称帝,让世家嫔妃入宫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李丹云不再是他独一无二的对待,而只是后宫里的皇后,北齐的国母。 她借着酒意,回忆了几十年前的往事,无奈的笑了笑。 那凤辇后,还有一队人马停在宫门前,一直目送她离开。 崇庆帝红着眼眶,年少时的初恋,从一头乌发熬到了两鬓斑白,二人仿佛已经越走越远。 他知道,李丹云没有原谅他,一点都没有。 …… 华昀婉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这三日里,她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一直在做梦,梦见司徒尧抱着她走了许久许久。 伸了伸懒腰,浑身酸痛不已,脑袋也疼。 “若休,若浮呢,快让她给我看看,我浑身都疼。”华昀婉有气无力的说着。 若休答:“若浮去东宫了,要个三五日才能归来。” 华昀婉垂着头:“哦……那好吧。” 她披上外衣走到灶房里,将下巴放在李丹云的肩头上,软软糯糯的问: “母亲,今日午膳吃什么啊?” 李丹云系着围裙,瘪了瘪嘴,但眼睛里是笑着的: “哟,还撒娇呢,你舍得起来了?” 这三日,都是李丹云在她身边照顾这她,生怕她受了风大病一场,司徒尧可不得恨死她? 华昀婉站在李丹云的身后,伸手环过她的脖子吊着她,娇声道: “我想吃糖醋排骨。” 李丹云指了指锅里: “看看,那不是排骨是什么?我还给你做了油焖大虾呢,你等着。” “你吊着我,我怎么做事?你几岁了,嗯?” 李丹云站在灶台边上忙着,眼角的皱纹都带着浅浅笑意。 华昀婉在她背后蹭了蹭眼泪,眼泪来得很快: “我们去找找明慧方丈想想办法好不好啊,您别走行不行?” 李丹云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中,低吼道: “我就说吧,不能告诉你,你铁定要哭哭啼啼的。 我见不得人落泪啊,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华昀婉像小女儿一般的挂在她背后,澄明的凤眸里灌满了难受:“李丹云,你没心没肺!” 李丹云背对着她无所谓的说: “我可是将军,沙场谋生,早已见惯了生死。 难道还要像你这样,见人死还要哭哭啼啼啊?那不要太好笑。” 话完,她竟也红了眼眶,眼底噙着的泪泛起了层层涟漪。 华昀婉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走了,昀婉就真的没有家了,就真的是孤女了。” 李丹云的眸,彻底红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没有煽情,是女儿不愿母亲离开 “华昀婉,别煽情哈你。” 李丹云的语气也强硬不起来了,有点颤抖。 华昀婉抽泣着:“我没有煽情,就是女儿不想要娘走,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李丹云垂眸,眼泪滑落在锅里,这是她能选择的吗? 从前,她是皇后,在后宫里时常忙碌着,为了司徒晋的江山耗尽心血,忽略了对长公主的陪伴。 所以她学着做饭菜,因为同样的菜肴,只要做的人不同味道就会不同。 她用一顿一顿的餐食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愧疚。 御膳房再是精美的皇家料理里,也没有母亲的味道。 她愿长公主能记得,她的母亲并没有忘记她。 长公主也是喜欢吊在她的背后,一手抓着她的纱裙说: “母后今日能不能不忙啊,能不能不走?” 她还说:“今日有糖醋排骨吗,我可以吃很多。” 她又说:“母后,父皇的江山有文武百官,你别担心太甚。 你得多想想你自己,别在宫里悄悄抹泪,女儿只想看见母亲快乐。 实在不行,就把别宫的娘娘都赶走。” 六岁的她,只想要自己的母后快乐。 而崇庆帝,却只想要皇后执掌六宫,能明事理,做一位合格的国母。 …… 李丹云抹了抹眼泪: “你说,你是不是长公主转世啊,我可真想她。 昀婉,能与你母女一场,是我重生后最大的收获。 你别说你没家,我会亲自将你交到阿尧的手上,我要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要不然我还不走了。” 华昀婉咬着唇,唇瓣微微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丹云眼角瞥到华昀婉手背上的抓伤,眉眼沉了沉: “对了,你这手背是谁给你抓伤的?你昏睡了好几日,我都没机会问你。” 华昀婉将手臂收了回来,拨了拨手腕间的佛珠: “这件事,我也想问问您。母亲,你在后宫还有旧人吗?” 李丹云侧眸看着她:“没有啊,应该都被害死了吧。” 华昀婉想起那晚的事情,那个可怖的老妪一定是认得这串佛珠, 而这串佛珠从前李丹云手上的,一定有什么联系。 “秋日宴后,我走到披香殿附近, 有个背影佝偻的老宫女,头发散乱,她追着我的佛珠跑。 这佛珠从前是戴在您手上的,她一直说,这不是我的东西,让我归还。 我想着,一定是您从前的旧人,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这般惦记你,母亲,您不想知道是谁吗?” 李丹云唇角漠然的勾了勾: “二十多年都还惦记着我的人,我真想不出来是谁。 要真是有这样的人,早被害死了,你想什么呢。” 华昀婉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如果这真是李丹云的旧人,能惦记她几十年,这份情谊那真是难得。 华昀婉想看见李丹云与旧人重逢,见到自己所有想见的人,不愿她留任何遗憾。 李丹云开始唠唠叨叨: “那日秋日宴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去饮荷露啊,那东西,我都只敢喝一口。x 还有啊,你回来的时候,裙子上满是泥,你和司徒尧去哪里滚了来?” 她和司徒尧? 滚? 她不记得啊! “什么,我和谁滚?那日不是您将我带回来的吗?” 华昀婉有些紧张的问。 李丹云将排骨都下了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前脚差点杀了拓跋淑敏,后脚就将你抱着出宫门了。” “那我有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她真的好紧张。 李丹云贼兮兮的笑着:“那你可要去问他,他可不会跟我说。” “天哪,喝酒误事啊!” 华昀婉着急的跺脚,她喝醉了可不是什么老实的人。 “不对啊,他怎么要杀拓跋淑敏啊?”华昀婉神色沉了沉。 李丹云道:“偏心,偏袒,偏爱呗。他看不惯拓跋淑敏挑衅你,后来替你教训她来着。” 华昀婉明明记得那日大婚后,她与司徒尧站在宫墙城楼上, 他说,过了今夜,他会彻彻底底的将自己忘却。 李丹云看着她神伤的面色,心疼道: “不用愧疚,你也是为了他,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 希望拓跋淑敏自己可以明白,与狼一起生活,需要承受什么,这是她自己需要去弄清楚的事情。” 华昀婉温婉的面庞依旧,缓缓说道: “狼是永远不会臣服的,用鞭子用刀剑,用权势都没用。 若想要与狼长久的在一起,就得将心比心。 狼捕猎时,也会受伤; 狼冲动时,也会犯错; 狼在深渊时,也会无助难过。 狼是很强大,但也不是无敌。 所以与狼在一起,它受伤的时候得替他疗疗伤; 他冲动时要用绳子拉拉它,一不小心前边就是万丈深渊; 更不能忽略掉他做过的每一件正确的事,要赞扬它、肯定它。” 第四百三十六章 婉婉,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拓跋淑敏一开始就错了,她将狼,当作了自己手里的武器,为自己圈揽权势的工具。 她活在了自己的幻想里,将司徒尧当作了自己身上的勋章。 华昀婉虽然离开了司徒尧的身边, 可当她看见拓跋淑敏以显赫公主身份对司徒尧趾高气扬的时候, 内心同样会掀起一股波澜。 她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的人,居然被人像教训奴才一样的教训他。 她很愤怒,却又不能爆发出来。 李丹云欣慰的笑着,她那在冷宫里可怜的小儿子,她再不用担心什么了。 会有人代替她,将他守护好的。做深渊里的恶狼怎么了,会有一束月光照拂恶狼走入人间。 华昀婉猛地抬眸:“院子里怎么有小孩子的声音?” 说着,她就快步走了出去,映入眸眶的画面,令她一震。 司徒尧单手抱着小朔儿站在桂花树下,指着那棵树在对孩子说些什么。 眼神温柔,动作轻缓。 稳当坚实的臂弯里,有个小小孩儿依偎在自己父亲的怀抱里,笑眯眯的,咿咿呀呀个不停。 那一瞬间,阳光与微风吹拂过他如山的宽肩,如峰挺拔的身影一瞬间伟岸了起来。 她忽而温柔的笑了,人真是很奇怪,怎么可以变化如此之大。 华昀婉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桂花树下,金色的桂花轻轻落到她的发丝里,点缀着深秋里的明艳。 司徒尧将孩子递到她手上:“这孩子烦死了,整日叫你的名字。” 华昀婉欣喜的抱过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他都会讲话了吗,还会说我的名字?你怎的想起将他带来见我了?” 司徒尧冷道:“那日晚上的事情,你都忘了?” 不是她自己说的想孩子吗? 华昀婉骤然回忆起来,是啊,那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自己一身都是泥,她记得自己遇见过司徒卿,不过当时司徒尧并没出手救自己,还一副误会了的样子。 她解释道:“我没忘,那日是司徒卿攀扯的我。 此人品行恶劣,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我跟他没什么,真的。” 司徒尧淡淡看她一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华昀婉:“那是什么?” 小朔儿在一边开心极了,华昀婉抱着孩子就走开了,转头就将司徒尧忘到一边了。 司徒尧在后面阴沉着脸,出门,带什么孩子! 小朔儿还认识她,衣衫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与他爹爹身上的差不多: “瓦瓦……婉婉,嘿嘿。” 华昀婉将孩子放在腿上,笑眯眯的道: “小朔儿,你还会说什么啊,只会叫我的名字吗?” 小朔儿手舞足蹈:“婉婉……” 华昀婉问他:“你会不会叫爹爹呀?” 司徒尧沉着脸:“他不会。” 华昀婉看着他:“那他还会说什么啊?” 司徒尧靠在宽椅上,抿着桂花乌龙:“婉婉,就这一个词。” 李丹云端着油焖大虾和糖醋排骨走了出来,看见小朔儿也很开心: “呀,小朔儿怎么来了?快来祖母抱抱?” 小朔儿:“婉婉,婉婉。” 李丹云愣了愣,纠正道:“叫祖母,祖……母。” 小朔儿只会说这个词,因为无数个黑夜里,司徒尧的梦话里大多数是这个词。 他爹睡得沉,根本不知道小朔儿晚上是醒着的,他就是这么学习的。 一家人用午膳时,小朔儿被放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大家吃香的喝辣的。 华昀婉问:“他吃什么呀?奶娘跟来了吗?” 司徒尧答:“出来的时候已经喂过了。” 午膳用到一半,李丹云旁边的孩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乙怎么扑奥哦了。” 李丹云端着碗,凑近了他:“你在说什么呀,再跟祖母说一遍。” 小朔儿笑眯眯的道: “婉婉,你怎么不要我了啊?嘿嘿……婉婉,你不要我……” 场面一度一瞬入冬…… 司徒尧阴沉下脸色,一道冷光扫去:“蒙江,将小世子抱出去。” 小朔儿愣了愣,继续重复着:“为什么不要我,呜呜。” 华昀婉蹙了蹙眉,低着头吃碗里的糖醋排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李丹云识相的下了桌,找了一个看孩子的借口立马消失掉。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爹爹都不会叫,怎么就会说这句话呢? 华昀婉主动的夹了一个大虾到他的碗里:“母亲特地为你做的,你尝尝。” 司徒尧看了看那虾,又看了看华昀婉:“突然示好,你又想做什么?” 华昀婉抬眸,面色认真起来:“带我进宫一趟好不好?” 司徒尧将筷子放了下来,剑眉微挑:“你在求我?” 第四百三十七章 那日我醉酒后,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华昀婉眼神坚定起来:“嗯,求你。” 她想了一圈,好像只能找他帮忙。找东宫太子爷的话,更怕人说闲话。 司徒尧眯了眯眼,神色清冷:“你不觉得,你该回避一下我?” 华昀婉咬了咬唇,也对,是自己莽撞了,以后还是不要在司徒尧面前晃。 怎么自己还是没有长记性,最近和司徒尧的会面的确是频繁了一点。 这样对彼此,不是很好。 她点了点头,柔和的道: “那好吧,昀婉这就退下。以后若无要事,一定不再出现在皇太弟殿下的面前。” 司徒尧缓缓拾起桌上的锦帕擦了擦嘴,深邃眉峰里的桀骜弱了几分: “仅此一次。” 华昀婉与司徒尧分开走的,孩子就留在了李丹云的院子里,司徒尧留下一队玄刹卫里的精锐负责看守。 祁王府的马车里,司徒尧坐在正位上,华昀婉则端坐在侧位,安安静静的目视前方。 司徒尧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 “你入宫,都不给本殿上报一下做什么吗?” 华昀婉这才将那日自己在披香殿外边遇见的人说了一遍。 司徒尧没好气的看着她:“你打一声招呼派人找不就是了,还得自己亲自去?” 华昀婉侧眸盯着他: “没有我去,派遣去的人怕也不认识, 再说了,这位老宫女将自己隐藏起来,若是没看见我手上的佛珠,她只怕会藏得更深。 我隐隐觉得,这人与母亲关系匪浅。” 司徒尧:“一个老宫女,有这必要?” 华昀婉皱了一下眉:“有必要。” 若真是李丹云重要的人呢,不见一见岂不可惜了? 可她又不能将李丹云的秘密直接告诉司徒尧,告诉了,那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看见司徒尧,这才想起那日自己醉酒的事情。 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日我醉酒后,没做什么荒唐,有失礼数的事情吧?” 司徒尧眉峰挑了挑,虚眸看了看她:“你说呢?” 华昀婉立马紧张了起来,心虚的道: “应该是没有做什么,我胆子小,喝醉了最多也是坐着。” 司徒尧阴笑了一下,身子向后靠着,将修长的两只双腿交叠,用一个惬意慵懒的姿态淡声道: “华昀婉,你不愿承认就算了,本殿也不是非要计较。 说到底,本殿也是你前夫君,咱们什么事没做过?你紧张做什么?” 华昀婉耳尖微微发红,紧盯着他: “司徒尧,你说话别打哑谜,你从前可都是直言直语的。” 司徒尧一下子将身体凑了过来,将她抵在马车角落里,露出歹徒一般的不善神色: “直言直语,好啊。 那日你将手伸进了本殿的胸里,摸来摸去; 还脱衣服,说要跳舞给本殿看; 还扯开了本殿朝服的前襟,躺在本殿身下,在地上滚,拉都拉不起来。嗯,还有……” 华昀婉将人推开,低吼一声:“好了好了,都是你胡编乱造的,绝无可能!” 她才不会做这些事呢,她可是正经人。 司徒尧在马车里笑得不怀好意:“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华昀婉坐得离他更远了,一张脸羞红似血。 真的? 这是真的? 喝醉不可怕,最怕的是有人替你回忆。 她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再也不在外边乱吃乱喝了,再也不。” 没脸了这下,彻底的,无颜。 司徒尧:“不必介怀,本殿可没将你放在心上,即便你此刻脱光了站在本殿面前,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神色里带着几分孤傲,不容侵犯,冷冰冰的。 华昀婉瞥了他一眼,说话这点,还是与从前一样的难听。 二人走到了披香殿,此地地处整个北齐皇宫的西北角,有些侧殿已经荒废,瞧着有些荒凉的样子。 司徒尧命禁卫军在此处展开详尽的搜索,但一个下午过去,查无此人。 这个地方,从前闹鬼,太监宫女再无聊都不会来此处的。 司徒尧站在华昀婉身侧: “禁卫军已经查探几个时辰了,就这么几座宫殿,一只野猫都没有。 那日你是不是喝醉酒撞鬼了?” 一阵阴风从华昀婉身体中间扫荡而过,她感到害怕,她最怕鬼了。 “司徒尧,你能不能不说这个?” 司徒尧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向四处望了望。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堂堂太子,还不如一块药田 “一定是撞鬼了,去庙里拜一拜吧。” 华昀婉抬起自己的手背:“你看,还有被人抓伤的痕迹,能是鬼吗?” 司徒尧看了看:“这鬼,道行略差。” 彼时近黄昏,天色快要入幕,阴风继续在周围荡着。 司徒尧抬了抬手臂:“所有禁卫军退出这座宫殿周围,越远越好。” 他说完,看着华昀婉:“你将衣袖挽起来,将佛珠露出来,或拿在手上。” 禁卫军隐蔽后,就只剩下华昀婉与司徒尧两人在披香殿附近转悠了。 天色昏黄,几只低飞的褐色鸦雀飞过,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令人背后发寒。 她走到后殿的一棵枯死的大树下,手腕间的佛珠下吊着一颗帝王绿的翡翠坠子,在暮光下发着沉沉的光。 华昀婉四处张望着,警惕性差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树的主干是空的,里面存在着一个幽暗的窟窿。 那窟窿里,睁着一只浑浊的眼,如鬼魅幽灵一般正愤怒的盯着她,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骤然之间,那鬼魅伸出像枯树枝一般的手向华昀婉的身后扑了过来。 司徒尧幽邃眉眼里的波澜翻了翻,迅速扯下腰间璎珞上的珠子,放在手尖用力一弹,打在了那人的手背上。 司徒尧一把拉过华昀婉的肩膀将人拖到了自己身边,阴沉的看着那老宫女:彡彡訁凊 “注意你很久了,说吧,你是谁。” 华昀婉狐疑的看了看他:“你早就看见她了?” 司徒尧斜睨了她一眼:“我不瞎。” 华昀婉抿了抿唇:“……”意思是,她很瞎。 老宫女佝偻着背,连忙往树干里钻。 原来是树干下就是她的家,下面被她挖了个很大的洞。 地面之上,用树叶挡着,根本不容易发现此人的存在。 司徒尧大步跨了过去将人从树干里提了出来扔在地上,厉声道: “放肆,见到本殿,为何多次躲藏?” 灰白的发将人的面容遮挡着,她呜呜咽咽说辞有些混乱: “我……我就想要……那串佛珠。” 司徒尧将华昀婉手上的佛珠拿了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这串佛珠,你可知是谁传下来的?” 她蜷缩在地上颤抖着,只是抬眸看了一眼: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把佛珠给我,我拿去给她!” 老宫女在地上抱着头滚了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华昀婉勾下身子,司徒尧一下子拉住了她:“她一会儿掐死你,我可不会管。” 华昀婉静静看着他:“不会,她只是想要佛珠罢了。” 随即勾下身子,轻声问:“你可以告诉我,这串佛珠需要还给谁,我去帮你还好不好?” 老宫女摇着头,花白的发挡在面容前。 但晃动之际,华昀婉还是看清楚了,这人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眼窝处,好似是被人挖走了眼珠。 老宫女伤心的哭了起来:“去还给皇后娘娘,这是丹云皇后的东西。” 和华昀婉预估的没有错,此人,与李丹云关系匪浅。 “殿下,我想把她带出宫去,可以吗?”她目光灼灼的抬首望着司徒尧。 司徒尧想了想,沉声道: “她浑身恶臭,神志不清,还是先去一趟东宫,让你那医女看看。 此人与母亲有莫大关系,现在去太医院不合适。” 华昀婉肯定了他的想法,因为他的确考虑得非常周全了。 禁卫军秘密押送此人到了东宫。 太子爷站在药田边上,而若浮则是在药田里,像一只吃瓜的猹钻来钻去,甚为兴奋。 “太子爷,您东宫的西苑居然有天冬,还有五裂黄连,还有西域的肉苁蓉…… 天哪,好多难得的药材,还有些奴婢都没见过!” 司徒胤一手拿着折子看着,一边点首:“你仔细瞧,慢慢的看。” 若浮双手双脚都是泥,在药田里舍不得出来。 司徒胤看着她:“你在药田里待了一下午了,是不是连自己的病人都忘记瞧了。” 他忍了一下午,开始提醒她了。 若浮这才醒神过来:“哦,哦,对对对,奴婢还没有给太子爷诊脉呢,您等等!” 司徒胤面色沉了沉,堂堂太子,还不如一块药田。 正在这时,司徒尧大步跨了进去:“若浮,你是死在药田里了吗?”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华昀婉护短这个毛病,是改不了的 他两眼阴鸷的看着刚从药田里出来的若浮。 若浮可知道这殿下为什么看不惯她,一见到人,立即心虚的跪了下去: “奴婢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奴婢死在药田里都得诈尸,这药田价值万金,可不得死而复生嘛……” 司徒胤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阿尧,若浮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尧冷哼一声:“忠心耿耿,做得极好。” 若浮瘪了瘪嘴,还不是上次听了丹云老夫人的话,帮助华昀婉逃走的那件事。 这皇太弟殿下,险些要了她的命,从此开始记恨她。 司徒尧此人多嫉恶如仇啊,他除了能对华昀婉缓和下脸色,对谁不是一张臭脸? 华昀婉将老宫女身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若浮,别愣着了,这里有个很重要的病人,你快来看看。” 若浮将衣袖挽得更高了些,连忙起身抬步走了过去。 “这老人先让若浮带下去看吧,得把衣服剥光了仔细看看,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她道。 若浮将人带下去后,司徒胤看着他,有些埋怨: “就用你府上的医女不过三五日,你这都要追来?” 华昀婉连忙笑着解释: “太子爷您误会了,事发突然, 此人与丹云皇后有些渊源,怕有心之人说闲话,所以才送来了东宫。” 司徒尧淡淡看了华昀婉一眼:“谁要你多嘴解释的?” 华昀婉闭了嘴。 司徒胤看了二人一眼,顺手拿起一封折子看了起来,是一本弹劾的奏折。 他拧了拧眉:“阿尧,你怎么能在皇宫殴打皇子呢?” 折子上说,四皇子司徒卿被皇太弟殿下打成重伤,原因不明。 但此事有关储君德行,必须严惩。 司徒尧没什么表情,懒声道:“他犯贱,犯我手上了。” 司徒胤严肃看着他:“以后不能再如此狂妄行事了。 现在满朝文武都说你这皇太弟变了许多,这赞扬还没几日你就殴打四皇弟, 这是要被御史台与皇庭监追责的。” 他拿着朱砂笔,一时不知道怎么落笔。 司徒尧面若冷玉:“好,下次不打了,直接扔河里淹死。”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一时明白了过来,这件事又是因自己而起。 那日自己落荒而逃后,司徒尧肯定没有放过那人。 “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殿下的错,是那日司徒卿在假山后遇见了我,他想……” 她开始急于解释,害怕司徒尧因自己之事又在朝堂里举步维艰。 司徒尧拧眉喝道:“华昀婉,你住嘴。” 事关女子名节,写在奏章上那岂不是天下皆知了? 司徒胤抬眼看了看二人: “你殴打皇子是过错,有错就要罚。过几日去宗庙里跪着吧,十日。” 已经算是很轻的责罚了,可华昀婉却有些不安,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她歉疚的垂下了眉眼。 那日秋日宴后,真的是极为热闹。 司徒尧前脚为了自己差点杀了拓跋淑敏,后脚又将司徒卿打成重伤。 从前崇庆帝说她是祸水,好像真没说错…… 她不敢讲话了,以后司徒尧再来家里,她尽量回避着吧。 过了良久,若浮才过来回禀: “太子爷,殿下,夫人,这老者身上大致有三十多种病,以及数不清的创伤。 身子极为虚弱,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奴婢问了半天,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讲不出来。” 华昀婉沉吟着:“她好似只知道佛珠。” 若浮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奴婢同其余两位宫女替她梳洗了一番, 喂了些吃的,现在人没那么惊慌了。 还将头上的乱发也剪去了一些,这才发现此人只有一只眼睛,很是可怖。 背部的骨头,好些都是折断后又没得到及时的处理,日子久了重新长上的时候,就长歪了,所以一直勾着背。” 华昀婉道:“这老宫女被虐待至此,居然还能活下来,该是有多大的求生意念啊。” 她看着宽椅上的司徒尧:“殿下,咱们带着她出宫吧。” 司徒尧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茶桌上,起身就走。 司徒胤蹙了蹙眉,他上次来东宫哭的时候可是说了不少狠话的, 说要与华昀婉断尽前尘,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此人说上一句话,更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 这才过了几个月,瞧瞧,人家一喊走,他立马屁股就离了凳子。 第四百四十章 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在意你的那些小事 月光下,李丹云抱着小朔儿在那里转着,开心得很。 小朔儿咿咿呀呀的,也不哭闹,这个孩子很让人喜欢。 院门被推开,华昀婉司徒尧二人带着那老宫女走了进来。 李丹云瞥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将孩子扔给我,自己跑出去玩儿了?不太好吧?” 老宫女手里拿着佛珠,华昀婉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母亲,你看看这是谁,你认得吗?” 司徒尧将石桌上的灯盏提了过来,落在老宫女的面庞边,模糊的面庞清晰了些。 老宫女看着李丹云,毫无反应,因为此刻的李丹云是傅霖澜的模样。 李丹云将孩子放在了摇摇车里后就凑了过来,她没看几眼,神色立马变得悲怆激动起来: “群芳,你是群芳!” 面前的老宫女,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有了些反应。 李丹云握住她的手臂:“群芳,我是李丹云啊,李丹云!”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还能在走之前见到自己曾经的旧人。 可是她的群芳,那个与她挥刀逐鹿北疆的群芳,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丹云的心,仿佛被一万根银针扎过的疼。 老宫女冷漠的推开了她:“你不是。” 李丹云一下子红了眼眶,看着华昀婉:“所以你二人今日就是去找她了?” 华昀婉点点头: “嗯,想来我心中的估计我没有错的。 此人就是您曾经的旧人,重逢虽然迟到了二十多年,但依旧要重逢。” 李丹云伤心落泪,这件事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华昀婉就是这么一说,哪里晓得她真的认真了。 “谢谢你昀婉,帮我找回了我曾经的副将,宋群芳。” 李丹云拉着宋群芳的手,跟她说起了往事。 从相遇的第一日开始说,她要让宋群芳相信李丹云是真的回来了。 司徒尧:“你这么做,到底几个意思?” 华昀婉忙活大半日,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送一个旧人回来,他不知道意义何在。 华昀婉抬眸,眉眼深深的看着他: “就是想让老人家高兴,心中少些遗憾。 丹云皇后二十多年前在冷宫里突然暴毙,就是因为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所以许多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讲。 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便要替她去做。” 司徒尧:“竟做些毫无意义的小事。” 华昀婉目光扫了扫石桌上的那只新作的茶盏,这是当日花弄影拿来的。 这只新作的茶盏是司徒尧让人特意画了花纹与款式,去宫里给她复刻了一个出来。 找回旧人,是小事;这茶盏,其实也是小事。 可,也不是小事。 司徒尧沉沉凝视着她,华昀婉就是这样的人,愿意伸出手照拂自己身边所有重视的人, 哪怕只是一件极小的微不足道的事,她也愿意耗费心力。 只不过,这些事都是除了他之外的。 她笑了笑:“夜深了,殿下快些回王府吧,路上注意安全。” 司徒尧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小朔儿看见自己的爹爹走了,慌张了起来,怎么不要我了? 他立马朝着司徒尧的背影哭了起来,哇哇大哭。 司徒尧回眸:“就将他放在这儿,十日后来取。” 十日后,哦,对了,他要去太庙罚跪了。 华昀婉的心又被拧了一下:“那个……司徒尧……” 他停了步伐,静谧柔和的月光下,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喉咙有些微微的泛酸: “司徒卿的事情,我还没对你说一声感谢呢。现下又拖累你受罚,我有些过意不去。” 司徒尧背对着她,声色骤冷:“捂不热的石头,就别说什么过意不去的话了。” 权当自己犯贱,一次又一次的犯贱。 华昀婉攥着自己的裙子,起了些褶皱,她还是语声平静的说:“一路平安。” 次日,天光大亮。 李丹云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看着宋群芳,x 经过一夜,面前人才开始慢慢相信她,试探着将佛珠戴在了李丹云的手腕上。 宋群芳小心翼翼的问:“三皇子呢,他还活着吗?” 李丹云点首:“活着,都活着!阿尧,做了北齐的第二储君,已经长大了。” 宋群芳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午膳时,李丹云很是仔细的照顾着宋群芳。 本来人还好好的,可她突然掀翻了桌子,愤怒了起来,似要吃人的模样。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丹云皇后,是被人毒杀而亡 华昀婉怀中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很是害怕。 若休飞身前来将人按住:“休得胡闹!” 李丹云红着眼眶:“你下手轻点,她身上许多骨头都是错位的。” 宋群芳发了狂,在院子的地上撕心裂肺的吼着:“皇后娘娘快逃,快逃!” 若浮此刻正朝着家里赶,大包小包的从东宫的马车上下来,一脸的开心。 从东宫回来,人胖了一圈,面色红润,简直不要太舒坦。 宋群芳发起狂来,恰巧被她看见。 她连忙扔了东西跑了过来,从怀里取出银针扎在了她的脑袋上,人才算消停了下来。 若浮道:“太子爷知道此人与丹云老夫人有些渊源,所以特意让奴婢提前回来,给这位姑姑看病治伤。” 李丹云点点头: “好,我且将群芳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医治她。 她从前跟着我从战场到后宫,与我情同姐妹,是过命的交情,我决不能看着不管。” 过了约莫八九日,宋群芳在若浮的照看下情况好转起来。 她拿着从东宫里带回来的稀贵药材,一碗一碗的朝着她灌了下去,效果还挺不错的。 就是失去的眼睛与错乱的骨头,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李丹云牵着她宋群芳的手在院子里走着,心疼到不行: “这么些年,你怎么不去找太后呢?要在树洞里住了二十多年,你到底在想什么?” 宋群芳:“你死后,皇帝都没说什么,太后是皇帝的母亲,我信不过。” 她停下脚步来,看着华昀婉:“这位是三皇子的嫡妻吧,看着很登对的样子。” 华昀婉眉眼有些回避,低声道:“已经不是了。” 李丹云笑道:“早晚都是。” 宋群芳浅浅笑了笑:“我还想再看看三皇子,他几时能回来?” 曾经的冷宫里,司徒尧是她亲手接生的, 又是她与李丹云亲手带到五岁的,她一生都没有孩子,很想念那个调皮又撒野的司徒尧。 华昀婉温柔笑着:“他不过一两日就回来了,姑姑且再短暂的等等吧。” 宋群芳安心的点了点头。 一阵阴凉的风涤荡过,宋群芳两眼一横,她用力将李丹云推开,人又开始发起狂来。 宋群芳情绪逐渐失控: “她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吗?” 李丹云冲上去拉住她的手: “群芳,群芳,我是李丹云啊,没有人要杀我了,你快冷静下来!” 宋群芳在地上嘶吼着:“丹云皇后,皇后她是被毒杀的,毒杀的!我要替她报仇,报仇!” 自宋群芳归来,神智一直处于时而好时而坏的地步。 有时候竟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家一开始都没在意,可她说得多了,众人便觉得此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华昀婉与李丹云都愣在了当场, 关于丹云皇后的死因,后来的人不知道,其实李丹云本人也不知道。 “群芳,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生了一场病,因无人医治才死的吗?” “丹云皇后,是被人害死的,下的毒!” 李丹云怔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久久无言。 若休按住了她,若浮用银针刺激她的穴位,人这才缓缓消停了下来。 华昀婉将宋群芳从地上搀扶起来:“是谁毒杀的,你知道吗?” 宋群芳摇着头,她用力的敲打自己的胸口: “不知道,我恨,我好恨啊,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二十多年了,我躲在后宫,什么东西都没查到。” 华昀婉站在深秋的风里,有些寒凉,她阴沉下了面色: “当年的丹云皇后若真是被毒杀的,那将是北齐建国以来最大的重案。 毒杀当朝皇后,北齐国母,这类案子查出来不知道要掀翻多少人,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群芳姑姑,你说的每一句话可都要想好了,这将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宋群芳凄惨的叫着: “丹云皇后,前有战功硕硕守北疆,后有执掌六宫无过错, 却落得个冷宫产子,无人问津,又被人毒杀惨死冷宫的下场,这些还不够痛吗! 我痛了二十多年,时时刻刻都在想为皇后报仇!” 李丹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都躲到冷宫里了,在冷宫生活了好几年,居然还是有人想要杀她。 她垂首,悲凉的笑了笑: “报仇,来不及了。 我李丹云的确也是有仇必报的人,可这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等不到真相大白那一日了。 算了,咱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挺好的。” 华昀婉回眸看着面色十分惨白的李丹云,声色平淡却隐隐忍着一丝怒意:“凭什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杀人不是都应该偿命的吗?这是您从小教会我的道理。”她道。 李丹云垂下了眼眸,缓缓摇着头: “重启皇后毒杀重案,不知道是多大的风浪,何必呢?” 华昀婉正色道: “凭什么有人摧毁掉两个人的人生以后,还能在这世间谈笑风生呢?” 李丹云沉默了,她想要完成的任务,是守护,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报仇了。 她累了,她斗了一辈子,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华昀婉温和的语气变得有了刀锋: “您二十多年前被人毒害惨死冷宫,剩下阿尧一人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此人破坏了两个人的人生,现在依旧在背后安安稳稳的活着,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李丹云愁眉苦脸的笑了笑:“又开始护犊子了。” 华昀婉温和的远山眉染了些冰霜来: “不,这是机会。 上次您和司徒尧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说世家与皇权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逆转了,已呈爆发之态。 现在东宫与祁王府是顶着巨大压力在扛。您当时怎么说的,您都忘了吗?” 李丹云敛了笑意: “我说,单靠太子与皇太弟两个人的努力,想要撼动北齐所有的世家,与妄想没有区别。 最好的办法,是让世家互相内斗,各自消磨力量,皇家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现在,世家根本不会上当。”她沉静的看着华昀婉。 华昀婉凤眸虚了虚,落定肃杀之色:“重启皇后惨死冷宫一案,借由此事做大。” 李丹云:“你怎么笃定杀我的就是世家里的人?” 华昀婉笑得寒凉: “杀您的,若是情杀,那便是后宫嫔妃; 若是朝政之斗,您一心拔除世家,那也只能是世家。 可别忘了,在皇上的后宫里除了您以外,其余的嫔妃可都是世家女,您说不是世家干的是谁?” 李丹云抬眸看了她一眼:“行啊,出师了啊。” 华昀婉:“我们可以将所有能牵连进去的人都牵连进去,将曾经伤害过您的人,将现在阿尧路上的阻碍剪除一大半。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李丹云叹道:“你是看出来他最近的焦头烂额了吧?” 华昀婉点点头: “群芳姑姑纯属意外收获。 虽然司徒尧现在什么都不会跟我说,可我看出来了, 他去太庙罚跪十日,根本就不是什么惩罚,而是太子爷在刻意的维护他。 太子爷表面打压他,实则是最近朝堂风波过大,快要泼到他身上了,这不过是让他去避一避风头罢了。” 李丹云冷笑:“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想去西部疆域,就是动了西边世家的根脉。 那些人在西疆早就是土皇帝了,谁愿意他去啊,去了还得了,不让他收拾得落花流水都不好下场。” 华昀婉抱着孩子温柔的笑着,嘴上却说着无比残酷的话: “北齐自建国以来便是世家纵横,世袭罔替,犹如诸侯一般的角色存在。 而如今的阿尧,是一个决心变革天下的人, 他想将您从前没能完成的事情做完,彻底改变北齐国局,让天下成为天下人的天下。 他做的这一切,本来就会成为朝堂间的众矢之的。 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敢直面的波澜。” 司徒尧就是这样的人,旁人不敢动的人他敢,旁人不敢做的事他也敢。 他站到了那样的位置上,早已是世家共同的仇敌。 所以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李丹云沉声说着:“此事关系重大,容我想想。” 她内心纠结万分,这一次都不知道会掀起如何的风浪来。 一面怕两个儿子与华昀婉再蹚浑水,一面又怕世家来日壮大将自己的儿子给屠尽。 这个决定她很难下,她也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将军,说做就做了。 次日一早,华昀婉牵着狼准备要出门。 李丹云在她背后幽冷的道: “你要是敢去普觉寺找明慧方丈,回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第四百四十三章 她居然去姻缘庙求姻缘了 上次说这句话的是崇庆帝,而上上次是司徒尧。 真是……一家人。 华昀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 “我去东市买海虾…… 您看,普觉寺那么远,我都没有套马车,更没有叫上若休保护我的安危,我怎么去啊?” 李丹云警醒的盯着她: “别想着做什么无用功的事情,早去早回。”x 华昀婉笑着点点头出了门,出门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套什么马车啊,太慢了,她直接去街上买了一匹最贵的快马,直奔普觉寺。 华昀婉策马而过,小狼在她身侧紧跟着。 一人一狼,在街上荡起了一阵风。 也正好是这一日,司徒尧从太庙归来,他正要去华昀婉那处接孩子。 蒙雪定了定神: “殿下您看,小世子的母亲着了一匹烈马往城外奔去,瞧着很是着急的样子,不知是出了事。” 司徒尧抬眸淡淡看了一眼那淡色衣裙的女子:“不关本殿的事。” 蒙江在一边,豁然开朗: “你忘了吗,最近城外新建了一座姻缘庙,听说很灵呢。 今日是十五,不少的姑娘都争着去呢,去晚了可是排上大半日的队呢。 你也知道,求神拜佛,赶早不赶晚,是不能过了午时再去的。” 司徒尧冷喝了一声:“倒真是心急,这就着急忙慌的想把自己给嫁出去。” 蒙雪:“人之常情嘛,殿下。” 司徒尧扭转了马头方向:“你们先去接小世子回府,本殿先去一趟京华稽查司。” 蒙江与蒙雪对视一眼,京华稽查司就在前面,不需要调转马头方向。 “可是殿下,您的安危要紧,身边不能没有护卫啊。”蒙江有些担忧。 司徒尧挥了马鞭:“调拨几人隐在人群中便是。” 说罢,绝尘而去。 他胯下的烈马可是从北漠进贡而来,华昀婉的马,根本跑不过他。 再加上华昀婉策马的技能完全是属于看不过眼的,没跑几下便要追上了她。 可司徒尧并未迎了上去,而是在后面悄悄跟着她。 深秋露重,特别是在山里。 华昀婉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冷得人直打哆嗦。 她一早就急急出发,便是想着在天黑之前赶到普觉寺, 可山路在潮湿的山里变得有些泥泞起来,马儿跑快了容易打滑,她的速度也提不上来。 司徒尧跟在后面,就差没下马慢悠悠的步行了。 他看着这个女人又冷又歪歪斜斜的样子,这还不如套一辆马车。 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去普觉寺上山的路, 与蒙江说姻缘庙似乎有些不对,此地已经距离出城有些远了。 他沉了沉眉眼,不知道她鬼鬼祟祟的要干嘛。 难道姻缘庙里的姻缘神没看上,还要上大寺来求个更好的? 赶了一天的路,山里草木枯黄萧瑟,染着风霜袭来深深的寒意。 华昀婉翻身下马,淡青色衣裙的下摆上都染了不少的泥点,她也来不及在乎。 急急的跑去普觉寺的寺门口敲门,可当她走过去时,她发现寺门紧闭,连个站在门口的小沙弥都没有。 她看了看天色,此刻不是关闭寺门的时辰啊。 伸手敲门,敲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她在心中开始着急起来。 “明慧方丈,我知道您佛法高深算到了今日我会来找您,您就开开门吧! 昀婉所求,哪怕是希望渺茫,也不会放弃,烦请方丈给昀婉一次机会!” 华昀婉站在寺门外敲了许久,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敲到了手臂发酸,手掌发疼,也不放弃。 司徒尧站在暗处面色阴沉,呵,这么大的决心,怕不是想要嫁给别国的皇帝吧? 小沙弥开了寺门: “女施主您就下山吧,方丈他说了,您求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华昀婉神色颤了颤,一手扶着寺门: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方丈怎知道无能为力? 你就放我进去吧,我不试一次,是绝不会死心的。” 小沙弥为难的看着她。 身后响起老者沉沉的声音来: “让她进来吧,她心生执念,不破难消。” 华昀婉终于入了寺门,前脚刚刚进去,后脚司徒尧也抬步垮了进去。 小沙弥看着司徒尧:“施主,寺里今日不待客了,请回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昀婉愿舍十年寿命 司徒尧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金的牌子,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拦着吗?” 小沙弥连忙弯着腰,笑着摸了摸脑袋: “原来是殿下,小僧失礼了。 小僧这就通知方丈与全寺前来接驾殿下,殿下且先等等。” 司徒尧背着手,淡声道:“你先退下,本殿前来之事,先莫要声张。” 说罢,他也紧随其后,入了普觉寺,悄悄的跟去了明慧方丈所在的主殿。 可是令司徒尧没想到的是,华昀婉入了主殿见到明慧方丈后,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他透过那道窗户的缝隙,神色沉沉的看了起来。 大殿在明亮的烛火下,黄金镀满金色的大佛发着金色的光, 明慧方丈披着红色袈裟坐在蒲团上,念经敲着沐浴。 华昀婉跪在地上,看着高僧的背影,神色幽幽: “方丈大师,昀婉此来就是想知道,丹云皇后之事是已成定局,再无扭转的可能了吗?” 明慧方丈:“阿弥陀佛,是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莫要再执着,天道不可更改。” 华昀婉问:“那她的选择是什么?” 明慧方丈答: “那日她深夜前来,将全部的符文一同交给了老衲,镇魂之术破解起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丹云皇后不愿常年的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白日是原主,晚上才是她自己, 她更不愿每每深夜醒来枯坐无人,浑浑噩噩的度过剩余时光。 这样一来,她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暗处。 所以是她自己选择了令原主短暂的沉睡过去,而自己则是可以彻底的醒来, 不过时间上却只有不到一年的时光。她说过,最后的时光,只愿守护不为其他。” 华昀婉红了眼眶,眼底里的红血丝也明显了起来: “可我想要的却是更多,我不愿自己的母亲就此离去。 得知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在说离别的时候,我的心每一刻都在绞痛。 明慧方丈,我只想她能够留下来,您有办法的对不对?” 明慧方丈手里的木鱼停在了半空,他缓缓回身: “施主,这是在妄言了。 你以为佛门密宗里的镇魂大法,就是可以随意将人的魂魄转移来转移去吗? 丹云皇后阳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尽了,是她的夫君, 当今的圣上生了执念,非要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来启动镇魂大法。 可此法,有违天道,擅自更改因果,会有严重的反噬。 老衲再说一句不该说的,帝王寿命关乎国运,这损的是什么,你应该懂。” 华昀婉一双温柔的远山眉紧锁,她将头重重扣在地上,大声道: “昀婉愿用十年寿命,换母亲留于世间!” 司徒尧一手推开了大殿的门,背后是浓黑的夜色,寒风一下子灌入殿内,吹得人背后发寒。 他阴鸷的眼神里带着盛怒:“华昀婉,你在干什么!” 华昀婉猛然回眸,惊恐的望着他彻底幽暗下来的眼睛,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心跳开始加速。 司徒尧怎么在门外? 明慧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太弟殿下,息怒息怒。” 司徒尧走上前来,掀开自己的下摆跪在地上:“方丈,这十年寿命,用我司徒尧的。” 明慧方丈连忙起身:“殿下,这可使不得,您如何跪得!” 司徒尧:“若能留母亲在世上,下跪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完瞪着华昀婉:“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华昀婉抿了抿唇,有些生气:“你跟踪我做什么?” 明慧方丈将二人扶了起来,站在那尊金佛下: “丹云皇后就知道会有人因此事上山来找老衲,她只说了一句,望所有人都尊重她的选择。 用寿命换取离魂之人重返人间,只有一次机会,且极损阴德。” 华昀婉颤声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您有的对不对,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依旧不死心,华昀婉执着起来,也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明慧方丈缓缓摇首: “老衲没有,天道不可违。 余下时光相互陪伴,留下一段美好回忆,便是对丹云皇后最好的安慰。 老衲一直拦着你不让你入寺,可最后还是让你进来了, 就是知道你是个心念执着之人,不将你的执念破除,你是不会罢休的。” 司徒尧墨眸暗沉下来:“时间一到,她会去哪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把衣服脱了 明慧方丈:“轮回,往生。这一世的因果,应该断了。 你二人,为皇后多积阴德,愿她来世顺遂。” 说罢,明慧方丈转过身去继续敲起木鱼念起了经。 华昀婉垂着头,晶莹的泪花溅落在衣裙上:“谢过明慧方丈解惑,昀婉知道了。” 司徒尧深色衣袍下摆荡起一股阴寒的风,与他眉宇间的冰冷相似。 他与华昀婉一前一后的走在山间夜色里,竟不知自己的母亲所剩时光已经不多了。 心中沉郁起来,一股痛感不知如何发泄。 “为何不留在寺里住一晚再走?”他寒声问。 华昀婉低声答:“我出来的时候撒了谎,若在外边留宿一夜,母亲会担心的。” 司徒幽邃眉眼瞪着她: “你到底还撒了多少谎,华昀婉?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瞒着我! 那可是我的母亲,你这么做实乃胆大包天。” 华昀婉攥着自己的衣袖,眸光黯淡下来: “母亲不让我告诉旁人,是我自己早前猜出来的,不过她还是在我面前承认了。 自我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就有了疙瘩,一直想怎么令她开心些。 但我后来渐渐不满足,我只想留下她。” 司徒尧忽而明白过来,为何华昀婉会来求自己让他带其入宫寻人了。 如浓墨的眉宇间染了一丝薄怒:“李丹云,也真够可以的。” 华昀婉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害怕他做出个什么来,急声道: “你别去找母亲说理,她不愿看着大家难过,咱们就陪着她演戏吧,快快乐乐的度过最后时光。 还有,别告诉其他人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难过。” 司徒尧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说到底,丹云皇后是我的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华昀婉垂眸轻叹了一声,如这深秋山色里萧瑟一般荒凉,缓缓转身向前走去: “幼时我阿娘就疯了,更多的时候都是丹云皇后陪着我。 是她教会我做人的道理,明辨是非的能力,又传我一身本事。彡彡訁凊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就将她当作我自己的母亲了。 此次来普觉寺,不过是求一个心死罢了。” 司徒尧眼神疑惑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华昀婉无奈一笑: “她在,早晚被皇上纳入后宫,一生困于囚笼,母亲不会开心的。 我这么做,是自己的私欲罢了。 上山前,我就已经猜到了希望渺茫,所以我是来求心死的。 可我不这么做又会不甘心,天意终究是不可违的。” 说罢,她跨上了马,将从寺里拿走的灯拿在手里:“昀婉先回去了,殿下也回去吧。” 司徒尧伸手将她从马上薅了下来: “想走?你瞒着我如此要紧之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华昀婉差点没站稳,立即拢了拢肩头的衣衫:“你要如何算账?” 司徒尧淡淡瞥她一眼:“先记着,以后还。” 华昀婉突然想起一事,眼睛睁了睁:“你今日跟踪我?” 司徒尧冷笑: “你有什么值得我跟踪的?不过是奉皇祖母之命,来寺里呈上她抄写的佛经罢了。” 华昀婉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吧,那我先走了。”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后,一场大雨便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华昀婉的灯也被熄灭了。 山里晚间潮湿阴凉,一场雨泼下来,她更是冷得打哆嗦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也差不多湿透了。 “好了,不能逗留了,我今夜必须赶回去。”她道。 司徒尧伸手提着她的后襟,往自己臂弯间拉了拉: “灯已熄灭,大雨过后的山道,又是夜幕时分,有多危险你不知道?” 是啊,现在连月光都没有了,一片漆黑,寺门也关闭了。 “那怎么办,我要在雨里等到天明吗?” 她有些傻眼了,举着手臂挡在头上。 冰凉的大雨哗啦啦的落下,二人站在雨里两两相对。 司徒尧取出火折子做了个简易的火把,没几下也被大雨淋湿浇灭了。 “你可真是会挑日子。”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华昀婉。 二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处洞穴,在洞穴里生起了一团火。 温暖的火光照映着二人的面庞,这是二人自分开以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在一起过夜。 司徒尧:“把衣服脱了。” 华昀婉凤眸微瞪,心中一紧,他说的算账是用这样的形式吗? 她转了转眸,声若蚊蝇:“以身抵债,不好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勾引储君当惩以重罪 司徒尧将自己的衣衫都脱了下来烤在火边,露出精瘦肌理分明的上半身: “你脑子在想什么? 不把湿掉的衣衫脱下来烤干,是准备像司徒糖那样,变成一条落汤狗?” 司徒糖一身的毛都被打湿了,看起来是很像一条傻狗, 可它不能脱下自己皮毛,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火堆旁吱吱呜呜着。 华昀婉抿了抿唇,缓缓伸手解开了自己衣衫, 身上就留了一件薄如蝉翼有些透的贴身长裙,将湿透的衣衫放在了火边的石头上摊开烤着。 她心情有些淤堵,本来也不想在司徒尧面前继续瞎晃了, 不对……这不是自己的错,是他在自己面前瞎晃来着。 司徒尧目光斜睨过去,她只着了一层单衣,紧紧贴合身体的玲珑曲线, 胸前蜜桃似的饱满凸出,盈盈而垂。 随意散落下来半湿的长发贴在红润的脸颊上,在夜色火光里,凭添了几许柔婉妩媚。 他喉咙滚了滚,本来微凉的身体此刻却燥热难耐起来。 “华昀婉,在北齐勾引储君当惩以重罪。”司徒尧道。 华昀婉:“???” 她蓦的看了过去,疑惑的看着他。 司徒尧将目光转移向火堆,冷声道:“咱们现在可是兄妹。” 华昀婉本来也没看他,可司徒尧赤裸着上身,那火光照映他深邃眉眼里的一股慵懒倦怠。 浑身野骨的他,锁骨棱角都写着一丝不羁。 能看见他每一寸优美的肌理线条,那宽阔伟岸的肩背与紧实的腰,涌动着无尽的力量与野性的美。 这是一头年轻且俊美的狼王,四分狂肆,四分野性,两分幽邃。 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回怼道:“勾引人的是你吧?” 司徒尧不屑一笑:“现在无需演戏了,倒是会顶嘴了。 华昀婉,你别以为自己有靠山,我就动不了你。”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叫唤了起来,除了早膳,她这一日连口水都没喝过。 司徒尧睨她一眼:“荒山野岭,你肚子叫破了也没用。” 华昀婉踢了踢旁边的司徒糖: “它会找吃的,我们家里的野鸡和小羊羔都是他找回来的…… 就是现在出去的话肯定要淋雨了,有点心疼它。” 司徒尧看了一眼小狼:“还愣着做什么,去找点野味回来。” 司徒糖多少有些不情愿,哪条狼淋雨干活儿啊? 祁王府的主子没一个好伺候,没办法,还是得去。 狭小的洞穴里,两人围着一团火坐着,氛围有些微妙。 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此刻却要刻意的生分。 想着想着,华昀婉打起了瞌睡,身子一歪一歪的,前后摇晃着。 要不是司徒尧手脚快,华昀婉指定栽火里面去了。 她被惊醒:“差点将自己烤熟了。” 司徒尧递来一只烤好的野鸡:“有些人命好,睡醒了就有得吃。” 另一只手将生肉扔给了小狼,小狼感动无比,居然还有我的份儿! 华昀婉看着他:“你不吃吗?” 司徒尧阴沉着脸,一晚上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华昀婉掰下一大半的鸡肉递给他:“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尝尝。” 她知道,司徒尧铁定也是饿着肚子。 司徒尧:“将自己吃不下剩的给我,你很够意思。” 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过了鸡肉。 华昀婉胸口闷了闷:“你非要这么对我讲话吗? 这一日你都是这么酸我来着,是我对不起你,可你日日酸我,我听了也会很难受。 大不了,以后咱们不见面就是了,免得你见了我难受。” 司徒尧撕下一块鸡肉吞了下去,舔了舔虎牙: “我想怎么讲话,还得顺着你的心思来?” 他也就说话难听这点本事了,其余的野路子,一个都用不出来。 良久,华昀婉不讲话了,任凭司徒尧如何挑衅,她都不说话了,眼睛静静的盯着火光。 司徒尧缓缓说道: “听说山里没了月亮,阴气极重,一会儿你见到什么不该见的脏东西,千万别应答。” 华昀婉眼神颤了颤。 司徒尧:“我倒是不怕鬼,我杀的人多,戾气重,鬼不敢轻易接近。 鬼喜欢柔弱女子,好上身。” 华昀婉蹙了蹙眉:“司徒尧,你别说了。” 司徒尧抱着手臂,继续道: “咱们刚才走过来时,我记得有一好几座坟头,新的旧的都有。 说不准这洞穴的一侧就连通着那坟墓,咱们极有可能住在鬼的家里。” 第四百四十七章 就这么抱着她睡觉 华昀婉从小就怕鬼。 住在桃花村那样的地方,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老是觉得会有个什么东西跑出来将人脖子连带着头一同咬下。 “司徒尧,你可以住嘴了。” 她的身后方突然有东西响动起来,用极快的速度窜了过去,不知道是蛇还是什么。 小狼也嗷呜嗷呜的叫唤了起来,在洞穴里四处翻找。 华昀婉被吓得窜了起来,脚尖勾在了横乱的柴火上被绊倒,毫无预兆的朝司徒尧扑了过去,贴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 她死死抓住他垂在胸前的头发不放手,紧张道: “你快看看后边,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 司徒尧眼神颤了颤,两只手臂张开,不知道是圈过来,还是如何,僵在了那处。 只觉她身形微微发抖,还有些发冷之后,他厚实的大掌覆上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揽过她的背: “就是只老鼠,司徒糖都捉到了。 哪里会有鬼,要真的有,见我这样戾气怨气深重的人,它们都得扭头走,怕自己魂飞魄散。” 司徒尧觉得而有些好笑:“你胆子真这么小,从前你上朝堂骂人的时候不见得。” 他不着衣衫,华昀婉身上也只有一身薄如蝉翼的贴身裙子,二人紧紧贴着, 彼此的呼吸与他逐渐加快的心跳都能清晰感受到。 她耳朵有些微微发热,连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恐惧,她还是毫无预兆、毫无防备的扑向了他。 心底的防线,时刻被人松动着。 “桃花村从前闹过鬼,每每到了漆黑陌生的山里,我就会怕。”她垂眸说着。 司徒尧眸光瞟了她一眼:“怕,你就坐过来一点。” 华昀婉是真怕,将那颗大一点的石头踢了过来,挨着司徒尧坐下。 小狼也过来挨着司徒尧坐着,他一脚将它踢开:“你也怕鬼?” 司徒糖委屈巴巴的嗷呜了一下,换到火堆的另一侧趴着打瞌睡。 祁王府的活儿,它是彻底不想干了。 夜深时,华昀婉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策马赶了一日的路,人是又累又困,睡得极沉,却也极有安全感。 她仿佛不觉得这是荒郊野岭,也不觉得再有什么危险,反倒是觉得很安心。 睡得沉了一些后,就自然的倒在了司徒尧的腿上,一头的青丝散开,睡得安宁沉稳。 司徒尧强忍着睡意,并不敢在这深山野岭间真的放松警惕。 虽然他知道身边潜伏了几位暗卫,可多年的厮杀生涯,依旧令他警醒。 他取了架子上已经烤干的衣服搭在她的身上, 又将人抱了抱,一头枕在他的臂弯,一手拖住她的背,让她换一个舒适的睡姿继续睡。 垂眸看着华昀婉静谧白皙的睡颜,唇角掠过一丝苦涩笑意来。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华昀婉与他才会隔得很近,没有隔阂。 小朔儿要是知道他爹有这耐心,可不得晚上大哭一场? 司徒尧虽然是带着他同睡一屋,可自己经常被他丢在小床里,可没有这种抱着睡的福来享。 司徒尧喃喃念着,真是个祖宗。 睡到后半夜,华昀婉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司徒尧的怀里立了起来,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司徒尧看着她:“做噩梦了?” 华昀婉揉了揉眼,点首:“嗯。” “梦见什么了。”他问。 可华昀婉良久不曾答他,他也垂眸看向了火光,不愿说就不说吧,跟自己没关系。 华昀婉沉默良久,她神色有些凝重: “司徒尧,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丹云皇后当年在冷宫是被人毒杀而亡的,而后也有人入冷宫追杀过你。 但你被母亲的副将,也是她身边的掌事姑姑宋群芳给救了。 我想着,还是应该告诉你。” 司徒尧冷峻的下巴紧了紧:“死于毒杀?可有证据?” 华昀婉:“群芳姑姑说,皇后死前一段时间只是有些体弱,而后身子慢慢衰弱,直到病发死去她都没有怀疑过。 只是在她死后的第三日,她将人入殓时,才发现皇后通体发蓝,是一种诡异的蓝色,身体里的所有经脉都在皮肉之下呈一种蓝色。 所以她断定是中毒,而不是病亡。” 司徒尧手中的柴火在被啪的一声折断: “通体发蓝我并不记得, 可我记得当年的确是母亲身边的那位宫女将我送到了一个疯子嫔妃手里, 那疯掉的嫔妃非要让我做她儿子,将我一直关在笼子里。 我一直以为是她害我,原来她是在保护我。” 第四百四十八章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垂下眉眼,漆黑的眼神戾气缓缓散发: “毒杀皇后,这在北齐建国以来都是没有的事情。” 华昀婉神色严肃了起来: “二十多年前的大案一旦被掀开,一定会牵连许多人进来。 人越多,仇恨越多,反对的力量就越大,所以现在还需从长计议,莫要声张出来。 我问过母亲的意思,她满脸的疲惫,似乎不愿掀起波澜。” 司徒尧眉心紧锁:“她安然享福便是了,这些事,用不着她来费心思。” 说罢,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在地上狠厉的摩擦着,鼻尖出了一口粗重的气。 只是他的一个脸色,华昀婉就已经知道他在难受了。 她凝望着他英挺、轮廓分明的侧颜: “我知道这让你难受加倍了。 才刚刚团聚又要说别离,才刚刚平静又得知杀母之仇。 不过也能换一个角度想,重逢是上天意外的恩赐,既然是恩赐,便不能奢求太多。” 他手上的石头停止了划动,缓缓立起身子,侧过脸来:“无需你来安慰。” 华昀婉眸光淡淡,一脸的平静:“我先安慰安慰自己,顺便说与你听听。” 司徒尧谑道:“这件事怎么不瞒着了,不是很喜欢瞒着?” 华昀婉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什么都在刻意隐瞒的人,该告诉你的,自然会通通告诉你。” 司徒尧朝她勾了勾眼睛:“那你什么是不该告诉我的?” 华昀婉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裳,才发现是司徒尧的,她一把脱下他的衣服还给了他: “穿上吧,夜里凉。” 随后她又说: “重启毒杀皇后惨案,阻力一定是巨大的。 现在世家与司徒皇族的矛盾深重,刚好就借着此事发酵,一为母报仇,二是击溃凶手所在的世家,连根拔除。 你们日后的对手,也就又少了一位。” 八大世家,苏家倒了,若是能查出这毒杀丹云皇后的凶手,那便只剩下六大世家了。 司徒尧幽邃的目光落定在她脸上,似笑非笑:“华军师,说得极好。” 华昀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语声低沉了一些: “我会向群芳姑姑再多打听一些细节出来,然后再告诉你。” 司徒尧一把抓过了她的肩头,用力的拘在自己身前,一张霜冷的脸凑近了她: “华昀婉,你一天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他知道,华昀婉是在告诉他,这是对付世家千载难逢的时机。 司徒尧在心底打起鼓来,她到底是军师,还是有心的想要替自己解决一些麻烦。 华昀婉的唇就快要贴到他的面颊,她身子向后退了退: “丹云皇后曾为北齐立下功勋,如此惨死,实乃愤慨,即便过了再久,我依旧也想着为她翻案。 况且借由此事可以打压到世家权势,你以后过得容易些,往后朔儿也就容易些。” 司徒尧狼王一般的阴鸷幽眸审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与言语,眸华灼灼,似生了疑。 华昀婉被他审视的眼神盯得发毛,心跳微微加速: “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司徒尧将薄唇放在她的耳畔边:“华昀婉,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彡彡訁凊 他又后倾自己的身子,幽深的看着她,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令人有些胆寒。 华昀婉避开了他的眼神: “母亲在时,咱们避免不了见面与相处。 日子再往后,没有了这层关系,你我应该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静谧的夜,被一段细碎的声音打破。 司徒尧耳尖动了动,脸色瞬间阴冷下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堆,扯下身上的黑袍将火熄灭。 伸手拉过华昀婉就往洞穴外的深草丛里跑去:“有人。” 司徒尧带着华昀婉逃出了那处洞穴,在洞穴外边不远处的丰隆草丛里隐蔽着。 华昀婉紧张起来:“什么人让你如此警醒?” 司徒尧压着喉咙: “听脚步声,似顶级杀手。我只带了四名暗卫隐藏在暗处,若火拼起来,讨不到好。” 这类杀手最忌讳自己暴露,一旦发现有人,都是下死手。 彼时,雨停,寒风阵阵。 那几位杀手都走入了洞穴,有两名杀手站在了洞穴两侧负责看守。 只听洞穴里的杀手声量大了些说: “不好,这个地方方才被人来过,火堆都是热的。此地已经暴露了,赶紧走。” 另一位杀手道: “咱们去找丹云皇后与那旧人的麻烦,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杀手顿住了脚步:“极有可能。 现在先不着急去见主公,那人应该就在附近没有走远,一定要将人灭口,以防万一!”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这个做哥哥的还可以吧 华昀婉在安静的夜里,将声音听得极为仔细: “他们方才说了一句,丹云皇后、旧人,好生奇怪啊。” 宋群芳不过才回到李丹云的身边十日,这就有人开始追起来了吗。 司徒尧沉声道:“这个洞穴不是普通的洞穴,应该是这几人会面的据点。 咱们避雨误打误撞的走了进来,现在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一会儿打起来,你牵着狼先跑。” 隐在暗处的玄刹卫已经发现了杀机,上前与这七八位杀手展开搏杀,场面一瞬血腥起来。 司徒尧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华昀婉的头,埋在草丛里,以免暴露: “你先走,骑我的那匹马,我的马捆在哪里你知道。” 他看着这局势不太妙,对方人多,且手上还有暗器,玄刹卫讨不到一点好。 华昀婉抓着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 司徒尧捡起了地上的长剑,低吼:“你赶紧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司徒尧蹭地起身挥剑刺杀了过去:“华昀婉,你没长耳朵?” 刀剑声,在只有寒风呼啸的深山里变得格外的清脆响亮。 雨停后,月亮从云层里现身出来,只不过光亮微弱。 华昀婉看了看此刻打斗的人,心紧紧悬着。 她拉着小狼,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司徒糖,来一嗓子!” 狼见月而嚎,格外兴奋。 嗷呜…… 杀手警醒道:“这山里有狼,狼以群为居,咱们不会捅了狼窝了吧?” 另一位杀手有些慌了心神,出招有些不稳:“速战速决,不得恋战!” 司徒尧带着玄刹卫与杀手激烈搏斗起来,四名玄刹卫已经倒了两名。 华昀婉的心都拧紧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伤。 她定了定心神,敌多我寡的时候,不恋战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焦灼的起身,悄悄转移到后方,去树下牵了司徒尧的马,又将自己的那匹马的缰绳给解开了。 她翻身跨了上去,朝着另一匹马也挥了马鞭胡乱的奔了过来。 “速速上马,打不过就跑!” 华昀婉在夜里朝着司徒尧与在战的暗卫吼道。 司徒尧翻身跨坐到了华昀婉的身后,两名暗卫负责断后。 所幸华昀婉留了一匹马在,二人也速速的跟了上来。 “我方才让你先走你没听见?”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他语声狠厉起来,似带着一股责备。 华昀婉跨坐在他身前,被风吹得直打哆嗦:“我策马的技术着实太差,不敢一个人下山。” 彼时,天际处隐约可鱼肚白,另一侧的弯月也还勉强挂在天上。 就这么靠着微弱的光,马踏泥泞的一直往山下赶去。 司徒尧问:“你还受得住吗?” 华昀婉:“是出什么事了吗?” 司徒尧墨浓似的长眉就没有展开过: “你那在湖边的小院子,昨夜怕是出事了。 你要是受不住颠簸,我先将你安置在城外附近,派蒙雪来接应你。” 华昀婉眉心一沉,立马催促道:“我受得住,你再加快速度吧。” 话完,司徒尧将自己的黑色银龙纹披风脱了下来,裹在了她的头上与身上,露出小半张被风吹得苍白的小脸。 双臂从她身后牵着缰绳,马鞭在再次用力挥舞,一边抱紧了她一边加速朝城内赶去。 二人疾驰于深寒的秋风中,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行吧?” 华昀婉:“……” 赶回家时,已是这日午后。 司徒尧翻身下马,像是习惯了一般,伸手将人抱下了马,然后人提着剑就冲了进去。 与司徒尧预料的没错,昨夜的小院子,经受了一场暗杀洗礼。 从前放在院子里的大水缸都被打坏了好几个,前院的花木也被一一摧毁,倾塌残败于地。 若浮正在给若休包扎,她手臂间尚是淌着血,院子里其余的护卫也受了伤。 有一副大战方结束后的血腥感与萧瑟感。 花弄影着官服,一头的发紧紧束于头顶,干练利落。 她派人正在四处查探,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敌人的蛛丝马迹。 蒙雪前来禀报:“启禀殿下,昨夜老夫人的院子突然遭遇杀手攻击。 目前京华稽查司的花大人正在随属下一同调查。” 司徒尧微微点首。 李丹云见司徒尧与华昀婉一前一后的走了近来,细长的眉深蹙着: “你们两个昨日去哪处鬼混了,怎一夜未归!” 语气染了一些怒意,可更多的是担心。 第四百五十章 你不介意的话……不介意 司徒尧沉声答:“普觉寺。”他抬眸看着李丹云,眼眶泛酸。 李丹云扭头看着华昀婉:“你果真还是去了。” 华昀婉低着头,身上的裙子全是泥泞,头发也有些乱: “嗯,去了,明慧方丈都告诉我了,殿下也知道了。” 李丹云斜眼看着她:“那可不得把腿打断?” “的确该打,一会儿让花弄影带回京华稽查司慢慢用鞭子伺候。” 他淡声说着,身体却不自觉的走到了华昀婉的前面挡着。 李丹云扯了扯嘴角:“那你挡着做什么?” 说罢,她抬了抬手臂:“罢了,昀婉你快去沐浴换洗吧,瞧瞧你一身的泥泞。” 华昀婉提着裙子去了自己的小院子,浑身开始酸痛起来,脑袋也愈发昏沉。 吹了一日的山风,定是染了风寒。 李丹云看着自己的儿子:“都知道了?” 司徒尧蓦的沉了沉脸:“嗯。” 她随即笑了笑:“知道就知道了,别在我面前摆一副愁眉苦脸的脸色就行。” 他将悲伤尽力收敛着,安静的点首,华昀婉对他说,别去说理,彼此开心陪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对了,我让若浮给你配了驱寒的药浴,山里风凉,你也去泡一下吧。” 李丹云关切的看着他。 司徒尧背着手,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杀手的目标是你,还是群芳姑姑?” 李丹云暗沉下眉眼:“是群芳。” 司徒尧:“我会加强院中戒备。” 他想明白了过来,定是那日在宫中寻人,又将人带出宫一事令有心之人发现了。 念及是皇后旧人,怕说出什么当年的事情被复仇,所以心慌不已。 司徒尧神色阴沉下来,这些人越是心慌,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华昀婉在自己屋子里将身子泡得通体发红,出了一身的汗才算缓了过来。梳洗好之后,一头湿漉漉的发披在身后,屋子里的兰花香气也浓郁了起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站在门前,看着司徒尧: “我们家里没有独属的净房,你不介意的话……” 司徒尧站在她屋门前,没等她讲完:“不介意。” 华昀婉抿了抿唇,看向若浮: “命人送些干净的热水来,将给殿下配的驱寒药草重新倒进去。” 这还是分开以后,司徒尧第一次踏入华昀婉就寝的屋子, 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从前梨花落里存在的,很是眼熟,就连味道都是一样的兰花香气。 这是她如今生活的地方…… 司徒尧一双戾气的墨眸淡淡看着,并没有什么表情。 华昀婉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问:“桌上有热茶,也是驱寒的。” 浴桶就在屏风之后。 很快的,仆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热水,若浮的药草也已经煮好一并倒了进去。 司徒尧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自己开始解腰带,褪下一身黑袍扔在地上。 华昀婉见此情形也不是害羞,只是如今的身份是有些不便了, 所以将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搭在屏风上后自己就退了出去。 又将门窗都关上,以免漏了风进来。 她刚好走出自己的院子,就碰上了拿着一个包袱的蒙雪。彡彡訁凊 蒙雪:“夫人,这是殿下的衣物,您收一下。” 她将东西递了过去。 华昀婉接下包袱,满眼的疑惑:“这么多?” 蒙雪点首:“殿下挑剔,所以就让王府的仆从多准备了几套拿过来。 其余没用上的,就劳烦夫人,先放在此处。” ??? 华昀婉:“殿下又不会在此处留宿,干嘛放几套衣物过来啊?” 她蹙了蹙眉,司徒尧这是什么意思? 好心借他地方泡个澡,他就带了自己换洗的衣物过来。 蒙雪也有些不解,她的任务只是将东西送到位,其余的自己便不知道了。 “蒙雪不知。 只是小院如今住着殿下的母亲与皇后旧人,又遭逢袭击,或许殿下以后会时常前来吧。 蒙雪已经接到通知,说要在小院附近布防了。 殿下若碰上公务繁忙的话,来不及回府更换衣物也是常有的事。” 华昀婉拿着司徒尧的衣物,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毕竟李丹云也是他的母亲,他时常出现在这儿也很正常, 或许等有朝一日母亲走后,她与司徒尧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见面机会了吧。 她正思索着,一路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听司徒尧在里面没好气的说着:“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皇太弟殿下,我这陋室怎与王府相比 华昀婉站在门前,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让若浮进去,她又是要死要活的哭,怕司徒尧吃了她。 没办法,她还是推了门走了进去: “干净衣物我给你放在床边,你一会儿泡完澡过来换上便是。 屏风上的衣袍我就拿出去让仆人给你洗净了去,你之后记得过来取。” 司徒尧泡在浴桶里,慵懒的阖着眸: “沐浴时热气上涌,口干舌燥,怎都不准备一盏清茶?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华昀婉瞪了瞪屏风那处,还是走到圆桌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皇太弟殿下,这就是陋室,怎能跟您的王府相比?” 司徒尧冒着热气的手臂接过那杯驱寒的茶水抿了一口: “没有条件你就创造条件;条件差,你就改善条件,你发牢骚是没用的。 还有,昨夜是谁照顾了你一夜,怎么又忘了,妹妹?” 华昀婉斜眼看了一眼他:“好,那妹妹便不叨扰哥哥享受了。” 华昀婉转身离去,司徒尧这才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 慵懒恣意的神色消了下去,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复杂与犹疑。 花弄影一直站在院门口等她,忙活了大半日,依旧是那身有些褶皱的墨蓝色锦纹官服。 她神色沉沉的道: “昀婉,你让我查的东西没查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只是我私下从京华稽查司调派出去的人全部折损了,这架势看着有些不对。” 华昀婉冷笑:“ 之前我便怀疑华秉章是不具备谋反实力的,所以才让你暗中调查看他是不是有境外势力襄助于他。 没想到你一调查就遭到了如此大的折损,看来华秉章的暗渠是铆足劲的对抗朝廷。” 花弄影抱着手臂,语气开始变得凝重: “是啊,鲁国公的暗渠可是经营百年了,京华稽查司成立也才一年时光,实力上是有些差距的。 可我觉得你的怀疑没错,鲁国公背后的确有人,所以他才敢做这件事。” 华昀婉思考了一会儿,抬眸看着她: “先暂停一阵子吧,华秉章怕是有所察觉了,你手底下的人也不能一直这么折损下去。” 花弄影点了点头后,便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昀婉,我已经放弃劝你三哥离开了。” 华昀婉微瞪一双凤眸:“为何?” 花弄影面容黯然下来:“你三哥离开了,他母亲不会离开,还有你五哥也不会。 倘若将事实全盘托出,你三哥定是会找到华秉章质问, 这样一来,你我在背后调查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华秉章知道。 所以这件事陷入了两难,目前朝堂方面都是对抗外敌,鲁国公府何时清算还真的不好说。 皇上最终会不会从鲁国公府开始下手,咱们都算不到。” 华昀婉将司徒尧的黑色衣袍递给了下人,她瞳孔缩了缩: “这件事的确很是两难,所以先按着吧。 丹云皇后被毒杀一案,司徒尧很快就会通知京华稽查司上下重启惨案的调查。 这一场惨案定当掀起腥风血雨,所以华秉章的事情咱们先观察,暂时别猛力追查了。” 倘若华秉章真的与境外势力有勾连,那么这问题就更严重了。 这是华昀婉一直以来担忧的问题,她希望自己别把华秉章此人想得太通天了。 花弄影勘察场地结束以后便离去了, 华昀婉正想着去找李丹云问一问昨夜的事情,一转身就撞倒了司徒尧。 “你走路向来都是这么没声音的吗,真是吓死人了。” 她有些薄怒的看着面前人。 司徒尧沐浴热汤后,面色稍稍有了血色, 不过慵懒神情依旧挂在他邪意恣意的俊容上,浑身上下的反骨都是懒洋洋的。 他背着手,垂眼俯望着华昀婉: “是你自己太矮,目光短浅,看不见这么大个人站在你后面。” 华昀婉微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生气发作,眼神里似乎怎么找都找不到一丝恨意。 她话锋一转的问:“你当真要搁下京华的一切,去西疆了吗?” 司徒尧点首,态度已经是非常的明朗了。 “北漠方面会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她语气平静的问了出口。 司徒尧:“怎么,华军师有何高见?” 华昀婉听见“华军师”三个字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他做出的决定,需要去尊重他 司徒尧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好了,不叫你华军师了。 不过你问这做什么,我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听那个拓跋淑敏的不成?” 联姻的诏书已经下来了,拓跋淑敏如果真的嫁入了祁王府,她也没资格闹了。 要么跟随司徒尧去西疆,要么就自己待在祁王府守活寡。 当然,重要的是联姻,而不是联姻后的内宅事宜,这一点,皇帝并不关心。 华昀婉这才停下脚步,回眸看着他: “母亲得知你去西疆的消息很是担忧,知道你一去好几年都不回来,心里难免惦记,私下里就多说了两句。” 司徒尧意兴阑珊,他以为华昀婉是自己问的,结果是替别人的嘴。 “西疆,是一块硬骨头,不比京华轻松。” 她又说了一句。 司徒尧如刀刃般的薄唇轻启,深不见底的黑瞳极为笃定: “西疆之事暂时搁置一段时间,等皇后毒杀一案调查出结果我再行离开。 但西疆,我是一定会去的。北齐,不能永远活在北漠战马的掣肘之下。” 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收拢军权,将西边的土皇帝一起收拾了。 边疆安则朝堂安,朝堂安则天下安。 华昀婉收回自己的目光,与他并排一步一步的走着,她想起李丹云对自己说的话。 要成为狼王的狼,不能总是护着,他需要自己去承受击打与雷霆。 他做出的决定,也需要去尊重他,现在的司徒尧已经上路了,他的思虑只会是越来越成熟。 “嗯,西疆的确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但再硬的骨头也怕你这头狼的狼牙。 司徒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去赴一场风雨,那就去吧。” 她目光清澈无比,说的时候还带着浅浅笑意,只是她自己并没注意到。 司徒尧清晰的看见她眼睛的光与笑意,沉吟了一会儿,后又慢悠悠的道:“咱们的关系,似乎没到你说这些的份儿上。” 华昀婉端着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裙,语声平平: “我也就是说说,事情不还是得你自己去做吗? 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就是话多,不过你放心,母亲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司徒尧未再说什么,神情一直如雪山上的冰花,清冷寒峭。 二人一同走入席间,司徒尧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群芳姑姑,不过他依旧是认不出来。 宋群芳如今的模样与从前的样子,已经是翻天的变化。 宋群芳对他倒是记忆深刻,她只觉司徒尧与崇庆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又觉得有些不同,他看着比皇帝更有血性一些。 “群芳姑姑就安心在此处养老,别的事情无需忧心。”司徒尧温声道。 宋群芳坐在席间,一手拿着筷子,眼眶红着: “我担心什么,我什么都不担心,能活着见到你们,哪怕是明日就死了也没关系。” 李丹云拧眉瞪了她一眼: “从前在军营里,这样不忌口的话真是被你说多了,现在不能说了,晦气。” 宋群芳倒也不说什么了,一脸的笑意。 华昀婉静静看着几人,若浮告诉她,群芳姑姑的状态不是很稳定,清醒的时候很清醒,不清醒的时候就会发狂。 “母亲,您还在纠结要不要复仇时,仇人却已经要来索命了。 我估计现在的群芳姑姑,怕是当年皇后旧部里剩下的唯一一人了,他们怕群芳姑姑手里握着什么铁证,一心想要杀人灭口。” 一个能够藏在深宫里隐秘二十多年的人, 除却她心志坚定异常以外,要说她手里没有握着些什么铁证,似乎旁人也不会信。 司徒尧寒声道: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皇后旧部在经过多次屠杀后, 居然还有一人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二十多年后才被发现。” 李丹云嘲讽的摇了摇头,冷意攀沿上她的眸: “他们只是最近得知了我回来的消息,在心底便觉得会有当年的皇后旧部来联系我,所以对我多加了些关注罢了。 刚好群芳被你们误打误撞的发现,这不就捅到他们的心窝子了吗?” 司徒尧清冷目光微缩:“这院子不安全了,搬回王府住。” 李丹云眼睛看了华昀婉一眼,随后道: “不安全才会引贼上钩,祁王府那样铁桶一般的地方,他们定是不会来,既然不来,那咱们如何捉贼?” 她知道,华昀婉又不能回去,将她一人丢在这里也不太好。 华昀婉坐在饭桌旁,只觉头一直眩晕着,胃口全无。 想着定是昨夜染了风寒,加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晚膳后,司徒尧带着孩子归去,华昀婉照例送人,脚步却一步比一步虚浮。 司徒尧回眸看着她:“走了。” 华昀婉眼前一片漆黑,两眼翻白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她动了所有人的因果 屋内烛火摇曳,床前站了好几人,面露担忧之色。 李丹云看着司徒尧,有些生气:“你们出去都干了什么?” 司徒尧回忆了每一个细节,镇定道: “仅是去了一趟普觉寺,然后在洞穴里避雨,途中遇见杀手后顺利逃脱,其余并无怪异。” 若浮回身,眼神中有些慌乱:“夫人这是中毒了。” 司徒尧面色阴沉的立在床头,镇定的神色缓缓有些溃败:“中毒?” 若浮点了点头,掀开被褥,将华昀婉的手背露了出来: “您看,夫人手背上有一道划痕,划痕里边已经泛青黑色了,看样子是被银针类的暗器中伤过。” 司徒尧猛然回忆起昨夜那群刺客,他们手里是有暗器的,华昀婉应该是在夜里不小心中了这淬毒的银针。 他粗重的出了一口气,一双浓眉拧成结一般。 李丹云有些着急:“什么毒,可能解?” 若浮担忧的分析着: “夫人这毒不算深,因为只是被暗器浅浅划了一下,所以这才过了一日发作。 要是这暗器中自经脉之处,通过经脉血液流通至全身,那可能当即殒命了。 这毒看着像蛇毒,想要解,得需要知道是什么毒蛇才行。” 司徒尧寒声问:“在解药炼成前,你最多可以压制这毒性几日?” 若浮眼睛红了红,颤声道: “最多五日,五日以后若没有解药,蛇毒便会与血融合,然后在身体里形成凝块,那时便是回天乏术了。” 李丹云的心猛地一紧,跌坐在凳子上: “五日,五日内如何去分辨那样多的蛇毒?” 宋群芳道:“我知道有个地方,蛇山。 蛇山上面全是毒蛇,但这座蛇山的最高峰仙女峰盘着一条巨蚺,巨蚺的眼泪可以解任何蛇毒。” 司徒尧将长剑握在了手中,一身银龙纹的墨色锦袍衬得人肃杀起来: “通知蒙江,现在就出发。” 宋群芳拉住了他: “巨蚺是被一个怪人养着的宠物,是个世外高人,他不会轻易让你接近巨蚺的。” 司徒尧眼神里有些慌乱,眸中戾气被他压制着:“他给也得给,不给就去死。” 若休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进来:“我也去。” 司徒尧带人离去后,李丹云垂眸坐在院子外的台阶上,她痛苦不已。 此刻的她终于明白明慧方丈说的因果了,自己这种阳寿已尽的人意外归来, 破坏的是所有人的因果,这就是方丈说的反噬。 她知道,反噬已经开始了。 如果不是她,华昀婉就不会去普觉寺,如果不去,她就不会身中蛇毒。 五日后,若阿尧拿不回来巨蚺的眼泪那该怎么办? 华昀婉次日迷瞪之际醒来过一次:“若浮,若浮……” 若浮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夫人您说。” 华昀婉虚着声:“这毒,就是铁证。” 若浮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华昀婉继续说:“毒药,是非常难得的东西,你又看出来这是蛇毒。 要知道,整个北齐能够炼制蛇毒的地方就没有几处。 那日在山中,我与司徒尧遇见的杀手与皇后惨案是有联系的, 只要咱们找到蛇毒是谁炼制,又是被谁买去,就可以迅速的找到这群人。” 若浮一脸的不解,又有些生气: “夫人,您都一脚踩在鬼门关了,怎还能盘算这么多事儿呢? 咱们还是先想想如何渡过这一劫吧。” 华昀婉抿了一口清水,半虚着眼: “反正我躺在床上又不能做什么,索性就想想这案子的事情。 去告诉花弄影,全力在北齐所有郡县搜查炼制蛇毒的地方,以及买卖过蛇毒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丹云端着鸡蛋羹坐到了她的床边,一脸的凝重: “旁人都觉得这是大难,你觉得这是契机对吧?” 华昀婉白如宣纸的唇色弯了弯:“我就是刚好琢磨到了这一点。” 她还没有来得及吞下一口鸡蛋羹,便昏迷了过去,自这日起,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若浮掀开床褥看了看华昀婉的手背,那蛇毒已经开始渐渐凝结身体里的血液里, 半截手臂的经脉开始呈现青蓝色。 若解药缓了一步送来,那这截手臂就很难保住了。 司徒尧带着人一路狂奔,于两日后抵达蛇山。 按照宋群芳提供的线索,现在攀上这巍峨险峻的仙女峰就应该到了。 若休跨坐在马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丝帕:“好大的腥味。” 蒙江将面罩也戴在了自己脸上:“简直是恶臭。” 这一路狂奔下来,他们几人已经斩杀掉不少毒蛇,马踏不少毒蛇盘踞的窝点,场面很是惊悚。 这座蛇山,除了蛇,便没有其他的生灵了。 可司徒尧却感觉到蛇山其实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这仙女峰。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司徒尧连皇帝都不跪的人,此刻下跪了 一阵一阵的腥风荡来,吹动衣袍下摆,将恶臭的气息都吹进了衣服里。 他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要取一个仙女峰这样的名字。 他将怀里的那根佛簪都拿了出来戴在自己的头上,这簪子是保平安的,他要平安的将解药带回去。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这么怕死,怕得不得了。 骤然之间,他唇角冰凉的勾了勾:“来了。” 仙女峰半山围绕一层青黑色的云雾,映照整座山峰都有一股恐怖的氛围。 整座蛇山内,鲜少可见其余鸟兽,这仙女峰更是飘着一股恶臭的味道,越来越浓。 这味道,就是万蛇聚集发出的恶臭腥臭气味。 司徒尧与众人身上都裹满了雄黄,手上举着火把,一路驱赶靠近的毒物。 可偏偏要到上仙女峰的时候,司徒尧明显感觉这些毒物与方才的散类毒物不同了, 这些蛇像是被训练过的一般,开始对他们发出极强且极有规律的进攻来。 “若休,带人开道!蒙江,让人断后,不得恋战!”司徒尧立在寒风中,严肃的说道。 这仙女峰上的毒物像是从天而降的雨一般密集,任何一棵大树上坠落下来的东西都是致命的。 玄刹卫已经用了最好的防护盔甲,但还是有人受伤,这类毒物用毒液攻击,人很快就会倒下去。 攀沿上了仙女峰,能持续战斗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山峰峭壁间挂着一处小院,小院倒是看起来清幽闲雅,还泛着淡淡的清香,这是深秋开的最后一类黄菊。 蒙江抬眸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统领了, 可看见那峭壁后挂着一条巨蚺,正滴着口水注视着他们的时候。 他有点结巴:“殿……殿下,大……大蛇!” 那巨蚺通体挂着灰黑色的鳞片,头上还长了几根小小的犄角,幽邃的蛇眼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群入侵者。 它的头,比这整个院子里的石桌还要大,整个巨蚺的身体有一半挂在峭壁的另一端,都是看不完全的。 若休将狂人埙再次握在了手上,另一只手握着砍刀: “巨蚺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剧毒,它的眼泪不好取。殿下,就让奴婢去吧。” 司徒尧眯了眯狼眼,格外冷静:“这屋子的主人还没有答应。” 这话刚刚说完,那小院的门开了。 四处的毒物也悄悄退散了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就剩下那巨蚺,一直挂在小院背后的山壁上,蓄势待发。 那人走出来时,瞧着身段极为轻巧,看着似年轻人一般,可走近了才发现此人是一位老者。 一身破烂的灰袍拖在地上,定睛只看着司徒尧: “一个被破坏了因果的人,老道我已经阻挠了你多次进山,你却还是冲到了我的面前。 说吧,你想怎么死?”他的语气听得出来,极其不友善。 司徒尧将长剑拉出了剑鞘:“死不死不知道,反正是要来挖你大蛇眼珠子。” 灰袍老道跷着腿半躺在摇摇椅上,悠闲的道:“我们家小仙女才不会让你挖它眼珠子。” 好了,众人都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仙女峰了, 原来是有人将这恶心的巨蚺取名为了小仙女,简直不能再恶心了。 司徒尧眼神阴狠起来:“你会驭蛇术,这眼珠子,你去取。” 他的长剑抵在了灰袍老道身上。 灰袍老道这才正眼看了他: “你居然还看出来我会驭蛇术,皇太弟殿下,你看起来不是很蠢嘛。” 司徒尧:“既然道长什么都算到了,又何必再这里耽搁彼此的时间。” 他又将长剑收了回去:“我喜欢直接一点的人,你开条件吧。” 灰袍老道笑了笑: “按照因果,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与我相遇的。 你今日来了,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否则,我自己的因果也会被破坏。” 司徒尧狠戾的笑了笑:“那就是没得谈了?” 灰袍老道:“有什么好谈的,自己回去找个风水宝地先把自己埋了吧,北齐这个国家可能都没几日了。” 若休在后面寒声道:“别废话了,动手吧!” 灰袍老道目光落道若休身上,摇了摇头: “哎哟哟不得了,阴胎人,殿下这王府里全是能人。” 巨蚺的头缓缓下移到了灰袍老道的身边,朝着众人吐了吐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听着很是可怖。 这老道自始至终都没正色瞧过几人,眼底里的轻慢谁都可以看见。 一阵清寒的风吹来,他端了端头上的佛簪,正了正衣襟,缓缓掀开长袍的下摆双膝跪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回去告诉华昀婉,老子什么都知道 “仙人道法高深,司徒尧不敢妄为。 此番前来只为救人性命,只需取下巨蚺眼泪,绝不会伤害道长灵物,还望仙人成全。” 司徒尧心底很清楚,此人可以驾驭身边这条巨蚺,他赢的几率很小,极为渺茫。 如果彻底撕破脸,在这里耗尽所有的时间,那么华昀婉的命就没了。 他赌不起,连一点傲气都没有。 蒙江与若休见到此情形,皆是一震。 司徒尧连皇帝都不跪的人,而今却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女子下跪求人, 身后人的眼睛里满是震惊,震惊之余,所有人也都跟着他跪了下来。 灰袍老道,名唤玄阴,是四国里已经消失多年的巫道仙人, 传言他当年是为了一位女子,突然避世的。 他一手摸着巨蚺的头,一边侧眸: “救谁,用得着当今皇太弟殿下来跪我一个山野道人?” 司徒尧一脸的晦暗,深邃墨眸里全是猩红的血丝,下颌一直紧绷着: “救吾妻。” 玄阴笑了笑:“当朝储君居然是个情种。” 他身边的巨蚺朝他依偎,看着很是亲密的样子。 他又道:“你起来吧,跪我没用。你要取的是巨蚺的眼泪,它不哭,我也没办法。” 司徒尧漆黑的眼戾气淡淡的看着他:“你有办法的。” 玄阴阴森笑着: “巨蚺喜欢吃生人,它吃饱了说不定会更听我的话。 我的巨蚺还能听懂人的语言,感受人的情感,你若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死了,它一定感动落泪。” 司徒尧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答应你。我会保证,它吞下我的每一口都是苦涩的,难过的,失意的。” 若休与蒙江冲了过来,蒙江吼道:“殿下不可!这老道分明是在杀人!” 若休手里的砍刀都举了起来: “殊死一战,咱们最后留个两人回去送药便是!士可杀不可辱!” 司徒尧跪在地上,挺拔的肩背立在秋风里,他垂眸笑开来: “我又不是什么高雅之士,有什么辱不得的?” 从前在黑暗里行走的狼,什么东西没见过,不就是被人羞辱罢了,他受得住。 巨蚺缓缓凑了过来,口水滴落在司徒尧的面前,瞧着很可口的样子。 司徒尧狠戾的眉眼紧锁,厉声喝道: “你们都退后,一会儿将东西带回去。 然后告诉华昀婉,老子什么都知道,从始至终!” 说完,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是啊,他什么都知道。 若休抹了抹眼泪,她是个极少落泪的人:“您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怎么传达。” 司徒尧压着喉咙,声色低沉吩咐着:“三件事。 祁王府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让她照顾好母亲最后的时光,然后将儿子养大。” 蒙江红着眼眶:“殿下,小世子的母亲与丹云老夫人知道会受不了的。” 司徒尧笑着:“受不了也得受,这就是命。” 巨蚺缠上了司徒尧的半个身体,他最后说了一句:“让她哭两下得了,别一直哭。” 巨蚺蛇身缠绕他整个躯体,直到整个人都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这条巨蚺感受也感受到了面前人一点挣扎都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准备去赴死。 蒙江等人都知道,殿下行事雷厉风行,做下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他们死死盯着这条大蛇,却无能为力。 玄阴撩了撩一头鹤发,他对着巨蚺说: “世间多是女子痴情种,少有男子愿意为心上人去死, 且死前都还想着将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出去,这样的人死了倒是挺可惜的, 你不如多去吃两个负心汉,那种对自己妻子不好的,吃了当积德。” 巨蚺点点头,随后蛇身从司徒尧的身上松开了来。 它晃着身子在院子里的花盆里卷了一朵茶盏般大的花来,将自己的眼泪滴在了里边,然后将花推到了司徒尧的面前。 玄阴走过来站在巨蚺身边: “世间稀罕物,都是给稀罕人的。 我玄阴就稀罕有情之人,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出蛇山的人。” 司徒尧拿着那朵滴落巨蚺眼泪的花,不明所以: “你几个意思?”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世子借你玩儿两日 玄阴挥了挥手,那巨蚺便退后了去,又挂在了峭壁上。 他神色里透出一股悲伤神色: “你的母亲丹云皇后比我的妻子幸运,她得佛门密宗术法镇魂,所以离魂之后寄生在人的身上; 可我的妻子离魂后却只能寄生在巨蚺的身上,巨蚺是蟒灵化后的产物。 巫术中,只能这类灵物才能附着人的魂魄。 只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守着她,她变成什么样我都接受。” 司徒尧攥了攥手中救命药,他桀骜清冷的神色软了下来: “是的,无论对方是什么样,是狼还是蛇,爱他的人终究会捡起破碎的他。” 不是你变得更美好时,才会有人喜欢; 是,你就是你,依旧有人喜欢。 玄阴抬眸瞥了他一眼: “真是少见,狼到底是被什么人给驯化的。走吧走吧,咱们没什么好聊的。” 司徒尧扬首看了看天上微微显露出的月亮,月光温柔的落在他的佛簪上。 转身离去之际,玄阴叫住了他:“看在你也是情种的份儿上,这东西就送你。” 司徒尧接过玄阴递过来的一本书,由于天色问题他也没有细看,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他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道长。京华城祁王府,若有能相帮之事,随时恭迎。” 下山时,山里就很意外的没有了那一股恶臭腥臭味道,连一只小蛇都没看见了。 这一路,甚为通达畅快,一行人匆匆赶往了小院。 若休被司徒尧私下下了一道严令,让她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若休抠了抠脑壳:“为什么?” 司徒尧淡淡看她一眼:“小世子借你玩儿两日。” 若休斩钉截铁的道:“好。” 除了收藏暗器,若休最喜欢的就是小朔儿了,无比的喜欢! 司徒尧将巨蚺的眼泪交给了若浮后,就找到了李丹云,将玄阴说的那几句话讲给了她听: “那人道法高深之人,这样的人嘴里是不会有一句废话的,更不会愚蠢到耍嘴皮子。” 李丹云听闻后同样是心神一震,她心中翻腾了起来:“或许,或许他只是想刺激一下你。” 司徒尧背着手立在桂花树下,面色有些凝重。 尔后他又问:“什么是阴胎人?” 李丹云道:“阴胎人,是南梁训练顶级杀手的法子。 这类组织去寻找天生力大无穷的男子与女子结合怀孕, 在胎体不足八月时便将胎儿连着胞衣一同取出,孩子的母亲被剖腹而亡,手段非常残忍。 取出来的胎儿再用禁术与药水浸泡,在阴气极重的大墓里养着,直到十月胎儿自己划破胞衣出来。 这样的孩子一出世便心智残缺,可却力大无比,是习武的天才, 要不了十年就会变为最凶狠的顶级杀手,走在人群里大家都以为还是小孩子。”x 司徒尧眉头沉了沉,若休居然是南梁杀手组织里的人,怎么跑到华昀婉跟前去了? 李丹云问他:“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司徒尧:“没什么,就问问。” 他见若浮已经从华昀婉的屋子里出来了,上前问了几句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整个人的太阳穴一直紧绷着,他没顾得上自己的乏累, 先去看了看睡得非常安宁的华昀婉,心底才安下大半来。 连日的奔波,让人已经疲惫不堪。 眸色沉沉,倒映着烛火,没看几眼人就坐在凳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是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几句梦呓,常年睡时也警醒的他,一双幽邃的眸在暗夜里缓缓睁开。 司徒尧伸手摸了摸她那滚烫的额头,若浮说,解毒时身体发高热是正常的,烧几次退了便是没有大碍了。 可华昀婉好似有些烧得糊涂了,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 “司徒尧……” 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秋天就要过去了,你桂花味的琉璃糖今年都没做。” 司徒尧抿了抿唇,这女人脑子里是不是就剩下吃了? 他伸手将她脸颊上贴着的头发给扒拉了下来,指尖陷在她的青丝里,替他顺了顺。 只觉心中想的那些问题,似乎就快有答案了。 华昀婉嘴巴又动了动,声音极小。 他将耳朵凑近了过去,想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她枕下的两本书,全是关于西疆的 “嗯,我姓司徒。”她道。 华昀婉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别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下意识的抗拒“华”这个姓氏,因为这姓氏,这一身血脉,让她与司徒尧相隔千里万里,还受过不少苦难。 记忆里,司徒尧叫过她很多次司徒昀婉,所以她便记下了,自己姓司徒。 司徒尧耳朵动了动,漆黑的眼神是有一股不见底的暖色流云在缓缓升腾。 华昀婉在床上侧过了身,闹腾了一会儿后又沉沉昏睡过去了。 她青丝移动开来,司徒尧见到那枕头底下放着两本书,他伸手将书拿了出来翻了两页。 这两本书,一本是写的北齐西部疆域的山川地貌,风俗风物; 另一本则是写的西疆这几百年来发生过的大事,有过哪些名将名仕,记录得非常详细。 他看了看尾页,上面盖着皇宫藏书阁的印章。 看得出来,这两本书是她特地想办法去借出来的,民间根本买不到。 他起了些兴趣,仔细的翻看了起来。 司徒尧这才发现,书上某些特别之处,她都用纤细的笔做了批注。 西疆盛产葡萄,疆域内子民善于酿造葡萄酒, 此酒微涩香醇,不易醉人,常年食用能让人面色红润,容颜驻留。 华昀婉在一边做的批注是,西疆虽辽阔,却民生凋敝。 若能将此功效的酒引入京华与富庶的江南,卖给权贵与富家内宅妇女,可推动西疆酒业营生。 西疆风沙大,且异常缺水,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她的批注是,可与工部侍郎大人华松涧相商,华大人早年游历西疆,对旱地与风沙的救治有所心得。 她怕不够详细,甚至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藏书阁四楼,水渠建造;藏书阁三楼,沙地林木种植。 西疆被世家掌控,她甚至将书上出现过的部分名将名仕的名字圈了起来,筛选了一番, 批注是,可与风骨之仕后代相交,暗中扶持势力,借机扫荡反动势力。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翻动书页,几乎每一页都有她的批注,非常的详尽。 手指渐渐用力起来,最后,他一把合上了书本。 司徒尧眼睛紧紧盯着华昀婉,他的心蓦然一紧,然后狂跳起来。 眼眶也微微发红起来,里面的光闪烁起来。 他咬住自己微微颤抖的牙,一双眼猩红似血:华昀婉,这就是你说的恨? 司徒尧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让一袭寒风将自己吹得再冷静些。 他坚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才刚刚出门,蒙江携来朝廷急报。 —— 入冬时,湖边的小院子里添置了不少炭火,确保每一人都能好好越冬。 院子里的桂花、秋菊早就变成了一地残蕊,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 华昀婉披着带毛的披风站在院门前,最近家里极为安静,司徒尧也不曾来过,听闻朝中事务越发紧急了。 她取了茶具,与李丹云坐在枯树下煮着茶,日子倒也恬淡。 朝堂里最近也发生了一件事。 南梁太子萧别晏束说要主动送还北齐质子,这一消息传回朝堂之时,文武百官皆是震惊。 往日剑拔弩张的南梁,为何频频示好,这一点,他们看不懂。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上一届宫斗前辈李丹云,出手了 拓跋淑敏面色晦暗无比,眼睛一直盯着司徒尧与华昀婉的筷子大战。 这个司徒尧就像狗一样,非要去招惹华昀婉,还乐此不疲。 她今日受的刺激可真是太多了,可也不敢再在席间当着人的面教训司徒尧, 上次的事情多多少少给她留下了阴影。 司徒尧抬了抬眼皮,伸手捡起一只大虾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 连连剥了十多只放进了华昀婉的盘子里: “都给我吃完。” 华昀婉:“……” 拓跋淑敏的盘子里也有李丹云给她剥的虾,吃都吃不完, 她也不好要求司徒尧为自己剥虾了,心底更为烦闷。 可拓跋淑敏注意到李丹云手上的那枚契丹王族扳指,可是她又不太确定。 她凝视着李丹云的手:“老夫人,您手上的扳指可以借我看看吗?” 李丹云爽快的将扳指取了下来:“可以啊,你随便看。” 拓跋淑敏今日本就心情沉重,当她确认这枚扳指是北漠契丹望族的东西之后,心底就更不舒服了: “老夫人,我们契丹女主人的扳指怎会在你的手上?” 这东西,她的母后在整个北漠后宫找了许多年,皆是查无所获。 李丹云扬了扬眉:“我救过拓跋弘三次命,你父汗他亲自送给我的。” 拓跋淑敏愣在当场,李丹云居然敢直呼北漠汗王的名字,她都不敢。 “可这是契丹女主人的扳指啊,父汗要送,送其他的不行吗?” 李丹云淡淡笑着: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们契丹族女主人的象征? 你要是喜欢,或者觉得我拿着不合适,你就戴着吧。” 司徒尧半垂着眸,语声低沉:“什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 华昀婉抿了抿唇,这东西不是之前对母亲很是重要吗,怎么说给就给了? 初冬,这日少见的阳光极好。 若休拿着一幅画挂了出来,是一幅女子画像,她将画作挂在了圆桌旁的树上,给旧画晒晒太阳。 拓跋淑敏的思绪还没从扳指上缓过来,这画作又令她疑惑不解: “我母后的画像,怎会在你们这里?” 司徒尧眼底的厌烦之色又升了起来:“这是我母亲从前做楚王妃时的画像,别乱攀亲。” 李丹云放下碗筷,走到了画像面前: “要不是看见这幅画,我都快忘了自己从前的模样了。” 那画像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眼睛里带着明媚张扬的笑意, 朱色丹唇点就,一头的青丝高高束在头顶,干练爽利。 没有一丝宫闱妇人的样子,手臂间挂着一把云弓,像森林里跑来的小豹子,有利爪也有欢脱。 李丹云看了看华昀婉与司徒尧二人:“去把小狼喂了,灶房里有带血的牛肉。” 华昀婉知道,这是李丹云在故意支开她二人,于是他们沉默着去了旁处待着。 拓跋淑敏心底犹如刀尖扎过:“丹云老夫人,您是要诛我的心对不对?” 李丹云站在画像前,笑了笑: “我可没有,我不仅没有,还特意制造了你与我儿子相见接触的机会,一共三次。 可你自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 你觉得这场掣肘北齐的联姻,会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拓跋淑敏面色胀得通红: “您是想要告诉我,我嫁过来北齐,您就去北漠找我父汗,摧毁我母后的一切对吗?” 她断断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后与从前真实丹云皇后的样子居然有七八分相似。 她的母后是从平民里挑出来的女子,听宫里的人说, 当年自己的父汗画了一幅画,在整个北漠境内找与画中女子相似的人。 后来朝廷里的人就找到了自己的母后,而自己的父汗顶着满朝文武的抗议, 没有册封权贵女子为王后,而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册封了一位平民女子为王后。 整个北漠都以为是汗王与这女子两情相悦的一桩美谈,还被传唱了许多年, 而自己的母后的确也宠冠六宫二十多年,从未失宠过。 结果她没有想到,她母后这一辈子,都是在做别人的影子。 李丹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不得不说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一看就懂。 你与阿尧第一次接触就是在我这院子里。 那一日,你在教训他; 第二次在宫里,那一日你在奚落昀婉,可中伤的是却是阿尧; 今日是第三次,你收敛了许多,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数落人,可你在门外说的那些,我不用听都知道。 整整三次机会,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你想要将来独守空房,还是日日在内宅与自己的夫君大打出手, 然后再用北漠公主的威慑来镇压于他?” 第四百六十二章 拓跋淑敏愤怒暴走,联姻正式取消 拓跋淑敏浓眉皱了皱: “我明白了,所以方才灶房外的偷听,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是的,院子里的仆从来告知两位客人到了,彡彡訁凊 她得知华昀婉打架一事多半与司徒尧有关系,所以安排了这一出好戏。 李丹云面色不改: “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将来要与一个什么样的人相处。 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试过才知道。 北齐与北漠的确是政治联姻,不谈丝毫感情, 可我现在并不想谈什么家国,什么大义,我只看自己的儿子过得开心不开心。 其余的事情,我李丹云并不在乎。” 她目光落到拓跋淑敏手上的那枚扳指上: “这枚扳指,我今日就还给你。 你回去拿给你的母后,了了她的心愿也好,你拿着还给你的父汗,说我李丹云至此与他断了一切因果也好。 总之,我希望你将这东西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这可是契丹王族遗落多年的女主人的扳指,李丹云算定拓跋淑敏不会将这么宝贝的东西给扔了, 更不会不将这东西呈出来给她的母亲,以正北漠王后是真正契丹女主人的地位。 而拓跋弘看见此扳指,自然会明白过来,不会对北齐落井下石。 “所以,您是在逼走我了,是吗?”她问。 李丹云伸手摸了摸那幅旧画,眼神强硬起来: “你不走,那我就走。 毕竟我亲自求拓跋弘,让他不要对我儿子落井下石,不要为难北齐, 我要一些马种这样的小事,好似会来得更容易。 只是你的母后就会成为整个北漠的笑话。” 若李丹云真的回到了北漠,这岂不是正主回宫, 王后的一切尊宠都是来源于自己与李丹云长得相似,这真的会是最大的笑话。 拓跋淑敏眼眶赤红起来: “我公主之身,千里迢迢来到你们北齐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嫁给司徒尧,你们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 我能为司徒尧带来他想要的一切,能稳固你们北齐的边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李丹云淡淡看她一眼:“司徒尧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拓跋淑敏:“一朝储君,想要的不过是手握权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罢了。” 李丹云嘲讽一笑: “他想要的,不过是全天下与他为敌,还有一人能不管不顾的站出来为他说话。 而不是跟着旁人不问缘由的指责他,教训他。 你放手吧,他不适合你,我不能看着你将他毁掉。” 乌日娜在一旁走了上来扶住了公主,她冷眸看着李丹云: “老夫人这么对待公主,真不知是哪里来的敌意,难道屋子里那个叫华昀婉的就适合了吗? 不过区区琵琶女,您眼前的这位可是嫡公主!” 李丹云厉声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少跟我瞪眼睛,我现在是在给你们机会,要是我不给了,明日便启程前往北漠。” 拓跋淑敏忽而笑了出来,自己的母后这几十年来就没争过李丹云, 现在李丹云亲自调教出来的华昀婉自己也没斗得过。 真是可笑,在一个人身上输了两次。 “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她怒吼道。 有了这扳指后,拓跋淑敏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根本不敢联姻了。 因为她知道,有李丹云在一日,北漠后宫的威胁就存在一日。 若是这个女人真的去了北漠,搞不好整个王室都是闹得天翻地覆。 “若有朝一日南梁挥师北上,你们北齐就等着后悔吧!”拓跋淑敏冷道。 李丹云淡淡笑着: “你不会私下藏着这扳指的,因为那是你母后最想要的东西,既然会被拿出来,那么拓跋弘就会知道一切。 北漠汗王不会对北齐如何的,说不定还会送北齐战马马种。 南梁挥师北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要真打,北齐奉陪便是。” 拓跋淑敏站定在初冬的寒风中,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契丹王族的扳指,贝齿咬住自己的唇,久久不能言语。 第四百六十三章 华昀婉,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李丹云敛了怒意,平静而道: “联姻之事就此作罢。 不过我依旧希望北齐与北漠永修为好,北齐会在北疆对北漠作出一些补偿。 冬季暴风雪来临时,你们的牧民可以到北疆边境休养生息, 北疆边防为他们提供一些粮食与住宿,直到春天来临。这一点,我可以为你办到。” 此刻的李丹云眸华落定,威风凛凛,威慑之势不输当年, 俨然一副当朝皇后的威仪之色。 司徒晋不愿意为孩子做的事情,她愿意做。 他做不好父亲,自己做好母亲便是,就当没有爹这么想。 华昀婉看着拓跋淑敏一边抹泪一边离开,她与司徒尧才走了出来。 李丹云看着司徒尧道: “拓跋淑敏等冬雪化尽后就会离开,北漠与北齐的联姻正式取消。 司徒晋那边我去说,你不用管了。” 司徒尧瞳孔也是震了震,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李丹云的手段,沉声道:“好。” 华昀婉睁了睁眼,有些佩服: “母亲,您这位师父是不是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有教给我啊?” 李丹云冷哼一声: “这不是方才都教了吗? 没事儿的时候,多认识几个位高权重的蓝颜知己,有事儿的时候就有用了。” 华昀婉眨了眨眼:“哦……” 司徒尧:“?” 真会教。 院子里留下华昀婉与司徒尧二人,氛围到冷不热的,安静得有些可怕又有些微妙。 “殿下要坐一坐,还是要先行回王府了?”她礼貌性的问了一问。 司徒尧面色冷峻,转身朝外走去并没有要在这里小坐的打算: “听说你今日在东市与人打架了?” 这真的算是稀罕事儿,华昀婉当街打人,居然都没机会看一眼。 华昀婉点点头,玄刹卫里的人应该都跟他说了。 司徒尧抬眸看着她,眼神温柔:“要不要再带你去打一顿?” 她连忙摇头拒绝:“不了不了,下次东市我都不敢去了。”x “联姻取消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司徒尧站在院门前问她。 华昀婉转着眼睛思考着,到底该如何作答。 司徒尧看出来她又在编词造句,他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了。” ??? 华昀婉瞪了瞪眼,立马问道:“什么时日无多,你在说什么?” 司徒尧已经抬步走到了院门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华昀婉就这么追了出去,着急了起来:“你说话啊,什么叫做时日无多?” 他背着手,垂眸说着: “巨蚺的眼泪是剧毒,对你来说是解药,可对没中毒的人来说那就是剧毒了。 上次去的时候没太小心,就沾到了一点。” 华昀婉心猛地一沉,拉着司徒尧就往回走: “你别走,我马上让若浮给你看看,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司徒尧站在那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太医院的太医都看了一个月了,让我慢慢等死,你别声张就是。” 华昀婉站在原地怔愣着,良久说不出来话, 能够听见自己的心猛然跳动着,越来越快,那股极致的恐惧感与悲伤正在垂天而来。 那一瞬,她连自己的坟墓都想好怎么埋了, 就看司徒尧埋在哪一座帝陵里,她死后便在不远处挨着。 “司徒尧,你是不是在骗我?”她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嘴唇微微颤抖。 司徒尧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就当我在骗你吧。回去吧华昀婉,开始吹大风了。” 越是不解释,仿佛越像真的一般。 华昀婉拉着他的手臂,像是在祈求一般:“不,你进去让若浮给你看看,一定有办法的!” 司徒尧转身走上马车:“看什么,再让大夫宣布我一次死罪吗?” 华昀婉站在寒风呼啸的天地里,显得落寞至极,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离开她,为什么? 蓦地她红了眼眶,眼泪憋都憋不住,清澈澄明的凤眸一瞬被难过覆满。 司徒尧看着她:“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在我死之前。” 华昀婉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他,甚至没有问是在哪里:“好。” 她跟着司徒尧上了马车,马车上的车夫没过一会儿就被他轰了下去,剩余的路程则是司徒尧自己在驾马车。 华昀婉坐在马车里,眼泪决堤,整个人都哭得抽泣了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不知道巨蚺很危险吗? 我对你如此绝情,你干嘛还要救我,现在把自己命搭进去了,你开心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咱们来生再见 她一边说,一边哭着抹泪:“司徒尧,你这么做是准备要让我难受一辈子吗?” 司徒尧驾着马车一路不快不慢的跑着: “这就开始号丧了吗?” 华昀婉身子往前挪动,将马车门处的帘子掀开: “司徒尧,你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是不是该回去找太医,找解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司徒尧将马车停在了马路边,四处静谧,半山腰间偶有几处亭台楼阁,饶是一处清幽胜地。 他下了马车,语气平稳: “华昀婉,这巨蚺的眼泪是慢性的毒,也死不到那么快。 可人最后会浑身溃烂而死,一张脸都会烂完,被折磨好些日子才会死去。 我着实不愿看见那个时候的自己,所以今日就想让这一切都结束,一会儿你记得给我收一下尸。” 马路边的另一侧则是悬崖,从崖上升腾起来一层白雾萦绕在山间。 华昀婉连忙过去拉他,可司徒尧抬起手臂阻挠了她: “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华昀婉红着双眼站在了那处,司徒尧让她不停的往后退,她听话的往后退。 司徒尧好笑的看着她:“你哭什么? 你不是很恨我吗,现在我要死了,特地来让你见证大仇得报的样子,你应该笑。 一会儿你大仇得报后,帮我收一下尸应该不会很为难吧?” “司徒尧,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死能解决一切吗,不能! 人能活一日就能看见多一日的希望,没准儿你的解药明日就找到了呢?” 华昀婉站在风里,朝他嘶吼着,素日里的温婉已经全然不见了。 司徒尧淡淡看着她:“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华昀婉再次想抬步上前,她每走一步,司徒尧就往悬崖走一步。 “好了,我不动了,我不会再动一下。你别再靠近悬崖边了,很危险! 司徒尧,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都通通说给你听,你别想不开。” 司徒尧唇角弯了弯,眉眼定定凝望她: “你的心里,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我?” 华昀婉怔了怔,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啊? 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来试探自己,诈出自己的话? 司徒尧一定知道她心软,所以选择这么干! 她思考的间隙,司徒尧摇着头苍凉一笑: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华昀婉,咱们来生再见。” 说罢,司徒尧头也不回的朝着悬崖一跃而下。 华昀婉亲眼看见司徒尧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已经被剥离了身体。 华昀婉想也没想的朝着悬崖奔了过去,她一边跑过去一边说: “有,我有!自始至终都是你,全部都是你。 司徒尧,不用来生再见,我现在就和你一起走!” 华昀婉,朝着悬崖一跃而下,赴死的时候,眼底里连一丝害怕都没有,理智也没有。 只想朝着司徒尧去,黄泉路上,她都要拉着他的手。 ??? 咚的一声。 水声这是…… 华昀婉猛吃了一口水,呛咳不已。 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此地是我新买的温泉山庄,这里的温泉都是硫磺泉,跟王府里的有点区别,这个对身子更好。”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那所谓的悬崖,也不过一人高的地方。 底下还是温泉,这想要摔死人,那必须得让阎王爷特地来收才行。 华昀婉站在水里,硫磺泉的水刚刚没过胸前。 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水花,瞪着凤眸,愤怒的看着笑盈盈的他,x 气得嘴唇颤抖,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她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悬崖的那一侧一直在冒白雾,原来是温泉的热气。 还有,司徒尧非要她在马路的另一头站着,原来是怕她发现这底下是个温泉池子。 司徒尧温柔的看着她: “这山庄是给你买的,婉婉。 我想着若真是与北漠联姻了,那祁王府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华昀婉转身提着裙子就离开,怒道:“司徒尧,你真是险恶你!” 司徒尧从后面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二人又一同跌坐在温泉中,溅起巨大的雪色水花来: “走什么,你这辈子都走不掉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可你走了,我的人生才全都是波折 她恼怒的挣扎着: “我真是脑子有问题,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苦肉计这种东西,我居然没看出来。” 有愧丹云师父多年的教导,真的。 司徒尧紧紧圈住她的腰身,将脸贴在她的脸颊边: “你枕头底下的书,东市打的架,灶房里说的话,我什么都知道。 婉婉,你再装下去要想我了怎么办,嗯?” 华昀婉红着眸眶,一边羞愤一边恼怒。 司徒尧识破了,那未来要怎么办? “司徒尧,你骗我这件事我是真的会很生气,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司徒尧可很是委屈了:“你骗我那么多次,我就骗你一次而已,就受不住了?” 华昀婉转过身来扬首看着他,眼眶红了又红: “你以为我愿意骗你吗,我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如果我能有选择,如果我能改变这一切,我宁可自己受尽折磨也不会骗你一句,也不会说那些伤害你的话!” 眼泪溅落在温泉里,像大颗大颗的珍珠不断额滑落下来。 司徒尧敛了笑意,狼的眼睛里也多了一丝凝重。 这么大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按理说他会暴怒然后大骂华昀婉一场的,可他都没舍得吼她: “你做这些事之前,有尊重过我吗,你问过我意见吗? 华昀婉,这说到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凭什么一个人做了决定?” 华昀婉站在温泉里,抬眸看着司徒尧委屈的眼睛,心底并不好受: “我试探的问过你,可你给我的答案都太可怕了。 我不愿你去南边拼命,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在我眼里感情是小,你活着才是我最看重的事情。 而且你是储君,我是世家女,我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道天堑,你让我能怎么办? 司徒尧,我只是想让你对我死心,让你活得轻松一点, 我不愿看着你才刚刚好转的人生里又再次充满了波折,我有什么错?” 司徒尧紧紧的搂住她纤细的腰,挺拔的鼻梁贴着她湿漉漉的小翘鼻: “可你走了,我的人生才全是波折。” 二人的距离是没有距离,四目相对,眼帘里的每一处血丝都是如此的清晰。 司徒尧吻了吻她眼下的泪:“所以你就将我拱手相送给北漠公主,换我安生于世?” 华昀婉眉眼瞪了瞪: “你动动你那脑子回忆一下,我有没有说过一句让你娶拓跋淑敏的话?” 司徒尧沉思了一会儿,好像她的确从未说过。 她一直说的都是离开,却从未说过让他娶谁。 华昀婉:“我的用心良苦已经被你拆穿了,司徒尧,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就算母亲解决了拓跋淑敏,让北漠不与北齐为敌,能令南梁挥师北上的计划破灭。 可我依旧是鲁国公府的嫡女,是世家嫡女,这是你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司徒尧捏了捏她的下巴,沉声道: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 你以为不说,我就永远都发现不了吗? 华昀婉,你的演技堪称拙劣。” “好,那如果我说了,你会让我离开吗?”她问。 “不会。”他语声坚定。 华昀婉惨然一笑: “是,正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你死也不会,所以我才只能这么做。 萧别晏一直想用进攻北齐这件事,来为自己换取南梁江山的兵权, 他一直在等,等北漠与北齐闹翻。 南梁挥师北上,你就是北齐的最高统帅。 可是你我都知道,北齐的南边全是温家人的势力, 他们比萧别晏更可怕,因为这些人会在暗地里做手脚。 司徒尧,我能看着你去打一场胜算都没有的仗吗?” 她说着说着语声开始变得急促,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司徒尧直勾勾的看着她,刀锋般的薄唇紧抿。 他知道,华昀婉割肉一般的疼,都是为了他。 华昀婉喉头泛酸,她咽了咽唾沫: “你一直觉得拓跋淑敏是这场局里绊脚的石头,可在我当时看来,拓跋淑敏会是整个北齐的转机。 还好她想联姻,要不然,我就只能看着你去送死。 也还好,母亲与北漠汗王曾是旧识,可她都是设了三次局,才将拓跋淑敏安稳送走的。 母亲也在赌,赌的是拓跋淑敏与北漠王后的母女情,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因为母亲根本不可能回到北漠的,皇帝的人,千里万里都会将她捉拿回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我护得住 如果拓跋淑敏一点良心都没有,死活都要嫁给司徒尧,不管自己的母后,那么李丹云就彻底的输了。 还好,拓跋淑敏算是有点良心的。 “可是你也在赌,你赌北漠成功联姻的消息一旦传回南梁, 这萧别晏挥师北上的幻想就会一夕之间破灭,毕竟,萧别晏并不想以一敌二。 只要南梁放弃进攻,北漠联姻的含金量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我随时都会撕掉联姻诏书。 而现在就更不同了,北漠已是寒冬,暴风雪肆虐,拓跋淑敏即便要走都要等到明年春日, 这里面又出现了时间上的差距,南梁根本等不到那么久。” 司徒尧说出了自己早就看出来的点。 华昀婉:“你都知道,既然你都知道,自然会理解我了。” 如果她那时不走,怎么让拓跋淑敏在北齐待着。 司徒尧跟她站在水里一动不动,身体越发的温热起来。 他压着喉咙,扯了扯紧身衣袍的前襟,露出泛红的胸膛,挺立的带着野性的眉骨挑了挑: “你将所有事情都自己按着,对我隐瞒了又隐瞒,这一点,我依旧很生气。” 华昀婉抿唇,沉默着。 “在你眼里,我司徒尧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要你去牺牲?” 他下颌线棱角动了动,眉宇间戾气淡淡散开。 华昀婉侧眸看着有些生气的他: “不,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怕你做过了头。 况且我不是牺牲,我是成全。 我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得到了更多,比如安然于世的你。” 就这么一句话,司徒尧的怒意一瞬间又敛了下去,可他的心底还是不得劲, “现在联姻已经被母亲搅黄了,拓跋淑敏会乖乖回到北漠,北漠危机解除,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华昀婉颓败的坐在了温泉池子里: “回去,我如何回去? 世家女与储君,在北齐本就是禁忌。 华秉章在背后做的事情,我都是要跟着上刑场的,皇太弟殿下。” 她终是无奈的笑了一笑。 司徒尧冷峻的面色阴沉着: “花弄影私下查鲁国公府的事情,折损了那么多人,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华秉章是该死,可你,我护得住。” 华昀婉:“你护得住? 不过是强行将我从刑场上,或者是在牢里捞出来,然后这天下悠悠众口你如何去堵? 文武百官看着一个谋反家族的嫡女,最后做了皇储妃,储君的嫡妻,将来成为这北齐的皇后吗? 司徒尧,史官将如何书写你的历史,我不愿你再被抹黑,声名狼藉。” 司徒尧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坐到了温泉池子的边沿上,而华昀婉被他抱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伸手拨了拨华昀婉脸颊上潮湿的发丝:“跟我去西疆。” 他温柔的看着华昀婉。 “鲁国公府东窗事发后,我就将你秘密安置在西夏境内,北齐朝廷的兵马是过不去的。 再说了,西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我的帅府里住着什么女子? 我说过,我能将你护住。” 华昀婉瞳孔缩了缩,有些震惊:“司徒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司徒尧朝她点了点首:“嗯,出发去西疆那日,就派人将你捆了带上路。” 华昀婉:“可是司徒尧,你非要和我在一起的话,这代价真的极大。 意味着,你永远会留在西疆,再也无法重返朝堂。 而我,也会在西夏与西疆的边境一直躲躲藏藏, 直到你在西疆彻底的稳住势力,你我依旧要在西边分分合合。” 司徒尧墨眸里光芒坚定:“储君之责在天下,而不在朝堂。 不过是在西边分分合合,好过你在京华,我在西疆,至此别离而不能相见。” “可你最终还是要回到皇宫承继皇位,登基为帝。 那时,我便不能陪着你了,北齐不可能有一位叛臣之女当皇后的。”华昀婉低声说着。 司徒尧有力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放在自己宽阔又坚实的肩头上: “那就不做皇太弟了。” 华昀婉骤然立起了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第四百六十七章 华昀婉你别说了,老子要哭了 司徒尧继续道: “皇兄继位后,让他重新培养一位可以继承天下的新君。 这件事,我已经私下跟他提过了。” 华昀婉惊的不是他暂时放弃朝堂,她震惊的是,司徒尧是永远放弃了京华。 心中那股酸楚喷涌着,搅动着心绪,五味陈杂。 弃了江山,去西疆做一名镇守边境的统帅,这是天与地的区别。 这一路厮杀,历经数次腥风血雨才争来的皇位,为了自己他居然说不要了。 可是如今的他也有些不同了,他依旧遵守了自己的责任,与太子爷一文一武镇北齐。 只是这武统,变得有些不同了。 司徒尧:“只是要苦了你,西疆的生活比起京华要差很多。” 她顺嘴就说:“我是那种怕苦的人吗?” “你答应了,嗯?”司徒尧笑看着她。 华昀婉:“……” 她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李丹云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你以后再是遇见天崩地裂的事情,再敢瞒我,我就真死给你看。 不过是血脉问题罢了,你只要开口,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司徒尧翻脸之快,又开始瞪着她。 这样的事情,他根本经受不起第二次了,真的会死。 华昀婉再次红了眼眶: “血脉问题是最不可逆的,一个人的过去与出身是改变不了的。 在我眼里,这就是一场死局。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以放弃一切的形式来解决,就算我当时想到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储君之位,来得有多艰险你我最是清楚。 我岂能为了自己的一段感情,就要求你放弃江山,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江山与我,孰轻孰重,我自己心里清楚。” 她想起司徒尧过去的岁月有多黑暗,有多艰险,就心疼得不得了。 她想让他站在最靠近天的地方俯望众生,将过去的阴霾与屈辱一扫而尽。 司徒尧抵着她的额头:“这一点,你还真不了解我。” 她以为自己清醒理智,一段感情与江山相比,实在是想都不用想。 可在司徒尧的心底,江山自然要守,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但人他也不会就此放弃。 所以他才想到了去西疆,太子整治朝堂,而他从边境入手。 至于储君的身份,他可以放下。 华昀婉眸眶红肿似一对核桃:“再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以后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再艰险再难啃的骨头我都会和你一起,不会再以这样的方式了。 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温婉如玉的面容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在这件事上,司徒尧要比她坚定与勇敢许多。 司徒尧笑意满满,他的月光从来就没有抛弃过他, 只是用了一种令他很痛苦的方式照拂于他罢了,“好,要死一起死。” 华昀婉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司徒尧的胸膛: “阿尧,我尊重你去西疆的决定,也尊重你放弃储君的身份。 至此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尊重你、陪着你。 你不做储君那不做便是,你要去做封疆大吏,收拾边疆的土皇帝,那我也陪着你一起收拾。苏丹小说网 西疆荒凉,那我们就建设出一个美好的西疆; 西疆缺水,那我们就修满水渠; 西疆穷苦,那我们就将那边的好东西都卖到京华来。 总之,你要去的地方,我都不会觉得苦。你往后的人生,我都要参与到底。” 司徒尧一瞬红了眸眶,咬着牙道:“华昀婉你别说了,老子要哭了!” “你已经哭了。”她伸手擦了擦司徒尧眼下的泪。 司徒尧瞪了她一眼,冷道:“这是汗水。” “那好吧,这是汗水……” 她顺从着他的每一句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商定,这段时间安安心心陪着李丹云,等皇后大案结束后他们再行离开。 稳住了边境局势,太子爷那边,也算在朝堂有了军权的仪仗,这会是最好的选择。 司徒尧去西疆的决定,思虑相当周全。 司徒尧也给她擦了擦眼泪:“婉婉,别哭了,我会心疼。” “这是汗水。”她真诚回道。 华昀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多久开始发现我是骗你的,就是因为西疆的那两本书吗?” 她心底还是有些好奇,一直以来,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漏洞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衣服都打湿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司徒尧将她从池水里捞了出来,二人一身湿漉漉的走到山庄的院子里换洗衣裳。 可这温泉山庄是司徒尧才买下来的,刚刚添置了家具,二人的细软衣物还没来得及准备。 还好,有几床越冬的被褥。 司徒尧并未答她的话,而是认真的道:“衣服都打湿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华昀婉眼睛睁了睁,认真道: “我出来的时候跟母亲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她说了,姑娘家天黑前必须要归家的,这是新的家规。” 司徒尧冷道:“你是我的人,我没立过这条规矩。” 华昀婉将湿透的衣物脱了下来递给他,浑身被剥了个干净, 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新屋子还是有些冷。 司徒尧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将二人的衣物递给了门外的仆从拿下去洗干净然后再烤干,随便怎么都要大半夜。 华昀婉还提醒了一句:“用大火烤,尽量天黑以前烤干。” 司徒尧低声对着仆人道:“用小火烤,慢慢烤。” 不过这句话华昀婉就没听见了。 他的身上也仅仅只有一身轻薄的温泉袍子挂在身上,裸露出来的胸肌一直在华昀婉眼前晃。 司徒尧将屋子里暖炉点上后,就钻到了床上来。 华昀婉惊了一惊,还有些不适应。 半年没和他这样“坦诚相待”了,倒是有些陌生与窘迫。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司徒尧。”她依旧好奇。 司徒尧半垂着眉眼,半卧在她身侧,漆黑的眼闪了闪: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彻底底的信过。” 华昀婉忽而侧眸…… 司徒尧:“一直都是半信半疑,日子久了想明白了,便彻底不信了。 即便没有西疆的书,没有你闹市打人,我也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华昀婉哑然良久,有些语结:“那……那你” 司徒尧的手开始不老实,在被子里四处乱窜起来,她红着脸: “会不会不太好……” 陌生的环境,突然的事件,多少有些尴尬。 司徒尧邪笑着:“你嘴上功夫是了得,可眼睛终究是骗不了人。” 华昀婉抱孩子时的神情,是浓浓的爱,不是嫌弃与憎恨; 华昀婉在宫宴上的安静,不是害怕拓跋淑敏,而是隐忍,怕激怒他这头狼挑起事端; 华昀婉替他在东宫解释时候的行为,是着急,不是顺嘴解释两句; 华昀婉在洞穴里睡得那般沉稳,是下意识的觉得他安全可靠, 而不是随便在陌生的夜里与男子同处都可以睡着的。 司徒尧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华昀婉对自己有刻意的回避与冷漠, 却唯独没有恨意与厌恶。 倘若真是憎恨一个人,那即便看一眼,都是满满的怒。 那日她醉酒,人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愁意, 倘若真是憎恨,那么离开以后应该过得很舒坦与轻松,而不是那样的忧伤与低声呜咽。 她骗旁人倒是没有问题,但有关于司徒尧的任何事, 华昀婉的眼睛与思绪都是跟着司徒尧这个人在走的。 “我本来是等着去西疆时,将你捆走后再拆穿你的。 可是婉婉,我已经等不及了。” 司徒尧翻到她的上方,只用了一手就将她的两只细腕给扣住放在头顶,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猛力的吻了下去。 她呜咽之间没说出几句话来:“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生气的,我知道。” 司徒尧眼神迷醉又带着野性的微瞪她:“你知道就好。” 华昀婉感受得到司徒尧强忍着的情绪,这情绪复杂,有怒意有欢乐有悲苦有喜出望外。 所以,有些失了力道。 雪白的胸前与手腕处都是明显的红痕, 华昀婉拧了拧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底微酸。 “华昀婉,再有下次,你就直接把我杀了吧。” 司徒尧暗哑着声色,深邃眉眼定定看着她,额头上集结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华昀婉攀在他背上的手是握成拳头的,都没伸出指甲,不舍得在他满是刀剑伤的背上再落下红色抓痕来。 她将他抱得很紧很紧,浑身热气散发着,嫣红的唇放在他耳畔: “再不会有下次了,阿尧。” 第四百六十九章 偷偷摸摸的感觉更刺激 一双雪白的小腿挂在他的臂弯间,许久才放了下来,腿酸不已。 整个人似散架一般的倒在柔软的卧榻里, 另一只手与司徒尧的手掌十指相扣,死死的拉住她的手,生怕一放就跑了。 “快去问问仆从我的衣裙有没有烤干,天黑之前我必须回去。”华昀婉用手肘碰了碰他。 司徒尧懒声道:“反正母亲知道你是与我出来的,又不会说什么。” “母亲她不知道我是和你出来的,她会担心的。 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还是先回去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咱们的情况吧。” 她在司徒尧耳边说着,眼睛看着他挺拔的鼻梁侧翼。 司徒尧闭着眼睛:“先瞒着吧。” 华昀婉:“为什么?” 他唇角勾了勾:“你不觉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更刺激?” 华昀婉:“……”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华昀婉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司徒尧也醒了过来:“那得出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耗损太大,饿了。” 仆从过来说衣裙并没有烤干,结果就被司徒尧一顿臭骂:“点大火,用力烤!” 仆从又是害怕又是不解,方才不是殿下您说的用小火慢慢烤吗。 仆从没敢多问,赶紧的出去将二人的衣袍给烤干。 华昀婉:“我的事情,你别对外声张,我怕华秉章又有什么心思。 最好是等到我们启程去西疆时,我悄悄的跟在你的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 司徒尧点首,又问:“你自己的阿娘是如何安排的?” 华昀婉沉了沉眉眼: “我会将她彻底的带离鲁国公府,华秉章对我阿娘不过是冷血利用罢了,根本不会对她怜惜的。 华秉章想利用我阿娘掣肘我,让我为他谋利,我绝不会就范的。” 司徒尧买下的温泉山庄是在京华外的一座小镇上, 山庄占地自是不能与祁王府那样的皇家宅院相比,但修建得也算清幽别致了。 山庄里的游园假山下浅游着红白锦鲤,屋内陈设都被一一换新过,皆是用的红木与紫檀,其余的东西也还没有添置完全。 这里没有京华的喧嚣,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更好的是,这山庄里的每一处院子都被接入了温泉,而不似祁王府那般,只有浮清池才有温泉。 “可你买了这温泉山庄咱们也住不了多久,过不了几日就得去西疆了,或许许多年都不会再回来了。” 华昀婉说的时候倒是对这山庄有些舍不得了。苏丹小说网 司徒尧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去镇上找吃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住一日便快活一日。 再吹几阵风就是北齐的寒冬了,你们湖边的那处院子日日吹湖风,只会更冷。 过段时间就搬来此地吧,将母亲与孩子一起接过来,冷就泡在温泉池子里,倒也惬意。” 华昀婉温婉一笑,澄明的眼睛抬眸定定看着他:“好。” 隐在此地,避过华秉章的眼线,倒也算是个法子。 华秉章若是发现她与司徒尧又在一起了,指不定要作什么妖。 夜半三更回到湖边小院的时候,是司徒尧亲自送她回去的。 李丹云阴沉沉的看着二人:“你们俩又去做什么了?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街上瞎晃吗?” 华昀婉脑子转得快一些,连忙道: “今日是弄影姐姐的生辰,刚好宴请了我与殿下,所以就一同去喝酒,回来得晚了些。” 司徒尧眉毛挑了挑,有些得意。 他不过开玩笑说了一句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刺激,华昀婉就真的顺着他的心思来了。 站在华昀婉的身后,手指悄悄掐了她的腰一下。 华昀婉脸色僵了僵:“殿下,夜深了,您就先回了祁王府吧。” 按照以往的习惯,华昀婉都会送他到门口,今日是送了好几步。 回身便撞到了李丹云,被吓了一跳:“母亲,您还有事吗?” 李丹云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只觉奇怪:“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华昀婉简单说了几句就自己回房了,像落荒而逃的小鸡仔。 这日之后,李丹云便觉得华昀婉更奇怪了, 没事儿时候就坐在一边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 司徒尧就更奇怪了,直接将小世子扔在了这里,每日黄昏前都以接孩子为由,日日造访这里。 第四百七十章 夫人,您屋子里晚上老是有动静 若浮端着盘子,跟在华昀婉身后走着:“夫人,昨日您晚上的房间里是什么声音啊?” 华昀婉眼睛闪了闪:“什么声音,我没听见啊。” 若浮歪了歪脑袋: “奴婢怕进贼,这几日您那屋子里老是有点动静,要不今晚奴婢与若休就守在您的门外吧。” 华昀婉连忙拒绝:“不必了。 这几日的动静我想起来了,屋子里可能有一只大老鼠。 不过我昨日已经……已经将它赶跑了。” 若浮这才放心下来:“那好吧,害得奴婢担心了好几日。” 华昀婉有些窘迫,司徒尧还真爱上了这偷偷摸摸的感觉,日日夜里翻墙造访她的小院子。 这附近驻扎的都是他自己的玄刹卫,自然是拦不住他, 可这样下去被母亲发现了,可不得尴尬死。 若休抱着小朔儿,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不像是老鼠,像是个人在夫人的房间里。” 华昀婉扯了扯嘴角:“没事儿的话,带着小世子去湖边走走吧。” 若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若休,上次我问你蛇山的那件事,你准备多久才告诉我? 小世子都拿给你抱了半个月了,你再这样的话,就该换我抱了。” 若休蓦的甩了脸色:“你不会武功,你护不好他。” 小朔儿流着口水,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华昀婉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若休,小世子你的确也抱了半个月了,你不仅和母亲抢人,还和我抢人。 蛇山的事情你要是不说的话,明日你就抱不到了。” 若休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怀里的小朔儿,她当即选择背叛殿下: “就是殿下他下跪求药,低声下气的样子谁见了都有些不忍。 那道长老头还让巨蚺一口吃了殿下给夫人换药,殿下他一口就答应了。 好在那老头儿有点良心,要不然殿下的命就得放在蛇山了。” 若浮瞪了瞪眼,简直错过一场大戏,殿下会低声下气,会下跪? 华昀婉沉默了许久,胸口闷闷的。 这件事,司徒尧都没说过,她起初以为是大家武艺高强,斩杀了巨蚺才换来的。 没想到……是司徒尧用命换来的。 湖边的风吹进了小院子里,一日比一日清寒,北齐的寒冬就要来临了。 毒杀皇后的大案,也有些头绪了。苏丹小说网 华昀婉日日跟宋群芳待在一起,等着人清醒的时候,她便拿着纸笔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李丹云一点都没管这事,她整日研究自己菜品,做得有自己满意的东西,就让人送去建章宫。 晚膳时分,司徒尧在桌下轻轻踢了华昀婉一脚,她立马领悟过来: “哦,对了母亲,前几日我在京华城外的小镇上买了一处温泉山庄。 如今隆冬时节,咱们这湖边的小院子的确是寒冷了些, 要不明日咱们就搬去温泉山庄里住一段时间吧。 群芳姑姑身体不好,让她泡一下硫磺泉也是好的。” 李丹云脑子转了转,买温泉山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说得跟买小菜一样轻松? 她瞥了司徒尧一眼,又看了华昀婉一看:“你们两个,最好当我眼睛是瞎的。” 华昀婉愣在那处:“什么,什么是瞎的,母亲您又在说些什么?” 李丹云:“一个傻笑,一个眉来眼去,你们当我瞎的?现在嫌我碍事,想将我支开?” 司徒尧剥着虾,漫不经心的道:“不止,还有那个小的。” 他下巴朝着摇摇车里的司徒朔扬了扬,小朔儿听不懂,只是看着爹爹在和他打招呼,很是开心。 他又伸出手来,让司徒尧抱他。 可司徒尧动都没有动一下:“男子汉,有什么好抱的?” 小朔儿最近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爹爹对他态度跟从前不一样了, 似乎一颗心又转移了,有点失落,随即瘪了瘪嘴。 华昀婉抿了抿唇,低下了头,一双耳朵红得透亮。 “多久的事儿?都说清楚了?”李丹云问。 司徒尧唇角一直上扬着:“就在前不久,买下温泉山庄的那几日。” 李丹云:“哦,原是你买的,那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她侧过脸看着华昀婉: “所以那日半夜三更的回来,就是去温泉山庄鬼混了是吧? 我就说嘛,什么地方可以鬼混这么久,原来是有人将场地都准备好了。” 华昀婉连忙将碗筷都放了下来,急声道:“母亲,慎言,慎言!”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你的骨气与矜持呢? 李丹云冷哼一声:“真是两个不孝子。” 华昀婉也参与了毒杀皇后惨案的调查,与京华稽查司里的花弄影来往密集, 她是肯定不会在小镇上的温泉山庄里日日待着的。 这个司徒尧就更不用说了,自己一行人走了,他立马搬过来住。 司徒尧挑了挑眉: “也不是支开,是那硫磺泉的确难得。母亲先去小住,我与婉婉不日就跟来。” 华昀婉连忙在一边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李丹云:“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啊? 男人你都不吊他胃口几下的吗?昀婉,我从前怎么教你的?” 司徒尧在心底冷哼,可会教了,是真会教,让他栽在里面爬不起来。 华昀婉声音小若蚊蝇:“我……有什么好吊的啊,本来也是我骗的他。” 好像是忘了吊胃口这茬,第一次出去,她就被司徒尧给得手了。 李丹云嗤之以鼻: “他找你的头一次你就答应了,你也太好说话了,真是,没意思。 好歹多吊着他几日,多让我听听这中间的迂回曲折,吃饭也会香一些。” 华昀婉:“???” 宋群芳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几人说家常: “从前夫人就爱听这种男男女女之间的故事,军营里寂寞的很。” 司徒尧清了清嗓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您的亲儿子,嗯?”苏丹小说网 李丹云一下子醒过来:“哦对哈,毕竟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我忘了……” 司徒尧:“……” 说了一会儿笑话,李丹云敛了笑意,突然正经起来: “你们二人既然已经说开了,那我心底也就放下一事。 你二人现在已经和离,昀婉是不能回到祁王府做你的皇储妃的,期间的道理你们都懂。 至于多久你二人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那可真就是未知数了。” 都不是说皇储妃了,华昀婉现在与司徒尧的关系都不能公开,大家心底都明白。 华昀婉沉静的看了司徒尧一眼道: “我不在乎这些名分,等日后去了西疆,新的生活便开始了,谁人都不认识我们。 那一纸婚书和一张纸没有区别。” 司徒尧伸手拉了拉她的手:“人在心上,婚书不婚书,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罢了。” 李丹云笑着点了点头:“好,明日我就带着我孙子去泡温泉,你们得空就过来。” —— 京华稽查司。 花弄影将所有调查到的东西都摆在了案上,面色严肃: “现在我们能够查到的便是,当年皇后娘娘重病前后皇宫里人员流动的名单。 里面没有发现疑点,也没有新人入宫,也没有人意外死亡。” 华昀婉云鬓挽着,就别了一根带有流苏的金丝步摇。 步摇的流苏在烛火下微微晃动,她神色有些凝重: “毒,向来都是难得的稀罕物。 若浮去问了宫中擅长解毒的太医,大家一致认为,这类毒应该是从活的毒物身上炼来的。 联想到前些阵子我中毒那件事,蛇毒进入身体后, 我手臂上的经脉呈现青蓝色,这青蓝色是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缓慢的缘故。群芳姑姑说……” 华昀婉顿了顿:“弄影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见花弄影翻了翻白眼。 花弄影斜睨着她: “你们家殿下一直盯着你看,还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就问一句,你们是来查案的,还是谈情说爱的?” 司徒尧敛了笑意,侧首过去:“花大人,不想在朝堂做事了?” 华昀婉一直认认真真的在分析这件事,都没注意到司徒尧在看谁。 花弄影双手叉腰,她可不怕司徒尧了。 之前华昀婉和司徒尧闹翻,她见了这皇太弟都得赶忙绕道走, 生怕犯煞,现在二人和好了,她自然是有华昀婉撑腰了,不怕了。 “皇太弟殿下,微臣只想赶紧将事了了,少在二位面前打搅,您说什么呢? 或者二位先去对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咱们再继续?” 华昀婉脸颊又开始发热: “你怎么也开始揶揄我了?不过就是看我一眼罢了,殿下还是有在认真听的。” 花弄影:“啧啧啧,不得了啊华昀婉,我说你们家殿下一句,你都要护着。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瞧不起你。” 华昀婉瞪了她一眼:“我可是个讲道理的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太医院,曾经或许人才辈出 然后她继续说: “群芳姑姑曾回忆丹云皇后死后三日浑身呈现蓝色,后来她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 说是在死前身上有些地方就已经开始呈现青蓝色,紫蓝色了。 那也就是说当年的皇后在中毒后身体里的血液也是缓慢流动的,直到凝结成块。 依照我看,是中的蛇毒。” 花弄影拿着墨笔在上面写了一写:“这个可能是极大的。” “京华稽查司上次派出去追查蛇毒提取之所,如今查到几处了?” 司徒尧冷然的面庞依旧,语气虽淡,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袭来。 花弄影道:“一共有二十八处,但还有新增,现在正在逐一排查。” 司徒尧正色道:“这蛇毒不管是真的假的,都不可能是从宫外携带进去。 九重宫闱,审查极其严苛,除了要带进宫,还要带入冷宫,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华昀婉被他这么一说,似乎也醒悟了过来: “是啊,外边炼制蛇毒的地方再多,可是要将东西带进去,这是极难的, 况且蛇毒在天气热的环境下极易坏掉,这种可能就更小了。” 司徒尧冷峻眉峰微挑,声色低沉下来: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动手的人,一直就在宫里,甚至是养蛇的习惯。” 花弄影唇角弯了弯:“目标范围渐渐缩小了,宫里能养蛇的地方,只有……” 华昀婉冷道:“太医院。” 后宫有多黑暗众所周知,所以时常里有个什么下毒栽赃的事情也算常态, 所以太医院一直豢养毒物来试毒,解毒,以免贵人中毒后大家都束手无策。 这日过后不久,这二十多年来曾任职太医院的所有人,都被禁卫军押入大牢审问。 其中有不少太医院里的太医家出世家,世家又曾送嫔妃入宫,这里边的关系极其混乱。 司徒尧瞄准了这些人,稍有关联,便牵连许多下狱的人,世家贵族里有人也因此下狱。 满朝文武对皇太弟的铁血手段已经是口诛笔伐,而东宫储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说是走走流程。 可是那些从牢狱间的出来的人,非死即伤,手段极其残忍。 这让几家世家头子已经意识到不对了,李丹云归来, 加上两个都做储君的儿子,他们头上的弦都绷紧了, 似乎开始觉得,皇后惨死真相都是其次,而牵连更多的人下狱才是真的。 —— 若浮背着自己的医药箱子被东宫侍卫长孤鹜领着从宫门处前往东宫, 一路上她勾着脑袋,尖着耳朵听着,好似都在议论皇太弟怎么个手段毒辣来着。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华昀婉让她入宫后一句话都不要多讲,最近风声紧的很。 若浮倒不是怕旁人,她最怕的最恨的就是那姚寂芸, 可这几次入东宫,姚寂芸都没对她做什么,平静又温和,倒是奇怪了去。 她依旧像一只药田里的猹,在泥里钻来钻去,悉心的呵护着太子爷送她的这块药田。 在这座东宫里,所有人都没把若浮当做奴婢或者简单的医女,对她格外的客气。 因东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爷对若浮向来是另眼相待, 上次有位东宫的妃嫔让若浮给她诊脉,还被太子爷狠狠斥责了。 “若浮姑娘,你不歇歇吗?” 若浮在药田里回头,见一穿着湖蓝色宫装,罩着厚厚的雪色狐狸毛大氅的宫中女子站在药田边上看着她。 “奴婢参见赵良娣,娘娘金安。”若浮拿着小锄头行了一礼。苏丹小说网 赵良娣缓步走了过来,纵使那一身大氅罩在身上,也能感受到这女子身子是过于纤细的。 虽然面上点了精致好看的花钿与胭脂,但眼神里的疲惫与病感,倒是被若浮一眼就看出来了。 “若浮姑娘倒是客气了,免礼吧,你可是东宫里的贵客。” 赵良娣坐在了围栏上,眼带笑意的看着她。 第四百七十三章 来日她入了这东宫,日子久了也是一样的 若浮走了过来问:“娘娘是找奴婢有事吗?” 赵良娣道:“你之前有一个月没来东宫的时候,我还到你这药田里帮你除了一些杂草, 简单收拾了一下,所幸没被太子爷发现,要不然我可得被斥责了。 不过我喜欢这些东西,不愿让它们受了委屈。 东宫的下人似乎也对你这药草不太懂,只是会浇浇水。” 若浮转了转眼眸,有些喜出望外: “奴婢正奇怪呢,那藤蔓类的药草是谁打理好的,还给上了竹子编的爬架。 原是娘娘弄的,若浮谢过娘娘好意。” 赵良娣笑了笑:“你为太子爷劳心劳力,我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只是有件事情,想来找你请教一番, 最近皇太弟殿下正在严查太医院,我也不敢去叨扰太医院那边。” 说着,她从袖口里拿出了几张折得规整的纸来递给若浮,若浮接过: “食药方子?治疗寒症与咳疾的。” 赵良娣点首:“若浮姑娘医术了得,这些是我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医书上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太子爷用。” 若浮认真看了看:“这方子配得到真是别出心裁,娘娘也会医术吗?” 赵良娣敛了笑意,有些失落的摇摇头: “我不会,这些都是我自己翻找的,所以想托你看看,能不能这么用。” 若浮:“这食药方子可以用,奴婢小做调整,娘娘就可以拿去用了。” 赵良娣眉眼里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瞬一扫而尽,笑意浓了些: “是吗?那可就太好了! 我想着太子爷每每到了寒冬身子就会弱一些,时常咳嗽, 可他很是不喜一碗药一碗药的喝,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食疗的法子。 现在好了,他不用吃太多的苦味了。” 若浮愣了愣,这赵良娣先前也搭过几次话的,人倒也和善, 时常来问自己一些医术方面的知识,听得很认真。 赵良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微微收了收笑意: “若浮姑娘别见外,只是你不常来东宫不知道, 太子爷是真的很憎恶苦味的东西,可太医院那帮太医们只会说良药苦口。” 若浮没想到这赵良娣是真的很有心了,她将手里的小锄头放了放: “娘娘心细如尘,是啊,长年累月的吃药,是个人都会憎恶的。” 赵良娣又和她说了一会儿关于看病问诊的话儿就走了, 只是她从栏杆上起身的时候,还需要宫女特意扶一下, 若浮觉得很是奇怪,太医院不给她看看的吗? 自这一日过去,赵良娣日日都来找她讨教,还拿了纸笔说要记下来,不能有任何遗忘。 若浮朝着东宫里的下人打听了,赵良娣是跟在太子爷身边最久的人,也是能多说几句话的人。 她背着药箱子才给太子问诊归来,就在转角处听见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她偷偷瞄了一眼,看见赵良娣跪在地上,将头埋着,而姚寂芸则是一身金装的俯望: “赵良娣好手段啊,知道那祁王府的医女是靠医术媚主,你也开始了对吧?” 赵良娣跪在雪天后的地上,膝盖都冻僵了,微微抽泣着: “太子妃娘娘赎罪,嫔妾绝无此意。 嫔妾只是想让太子爷少吃些苦涩的药罢了,所以才多问了若浮姑娘几句。 媚主在后宫可是重罪,娘娘言重了!” 姚寂芸冷哼了一声: “赵良娣你可别忘了,你是妾,本宫是嫡妻。 在这东宫你想要掀起浪来,那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人人都是那个医女,前有太子爷打招呼,后有皇太弟殿下维护,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良娣细长的眉深深拧着:“嫔妾不敢。” 姚寂芸:“来日她入了这东宫,日子久了也是一样的。 宫里的妾室,跟外边民间的,都是大差不差的。” 赵良娣更不敢答话了,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姚寂芸勾下身子,抬起赵良娣的下巴,狭长的眸里满是阴狠的笑意: “等人到了眼皮子底下,还不好收拾吗?” 赵良娣被迫扬着下巴,艰难的挤出几句话: “太子爷待若浮姑娘是不同的,娘娘不看在若浮姑娘的面子上,难道还不顾全太子爷的感受吗?” 姚寂芸一个耳光打在赵良娣脸上: “贱人!还没入东宫呢,就开始拉帮结派,替人说话了对吧? 若浮这种小丫鬟,若不是从前有华昀婉撑腰,她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太子爷其实待你很有心了 若浮在转角的另一头将这些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心下震了震。 太子爷知道她害怕又不喜姚寂芸,所以自己到了东宫以后几乎都见不到这人, 没想到今日倒是见到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姚寂芸在东宫里收拾妾室,原来是这么厉害可怕的人物。 她的心不由得颤了颤,根本不知道自己多久会落到姚寂芸的手里。 若浮见姚寂芸一行走后,赶忙过去将赵良娣扶了起来: “赵良娣,你快起来,地上太冷了。” 赵良娣抹了抹眼下的泪:“让你见笑了。” 若浮恨恨道:“你怎么不告诉太子爷啊,太子妃即便是嫡妻,也不能随意责罚妾室吧?” 赵良娣双腿打着颤抖,扶着若浮的手慢慢走着: “深宫里的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太子妃已经比从前收敛许多了,她是嫡妻,我是妾,斥责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太子爷政务繁重,身子又不好,我能告诉他一次,又能次次都去告状吗? 多了也会烦的。” 若浮很是疑惑:“那娘娘从未去太子爷面前状告过太子妃吗?” 赵良娣道:“一开始我也会哭诉,太子爷知道后也会斥责太子妃, 左不过她收敛个几日,过一段时间还不是又回到从前了。 你应该不知道,姚家是太子爷在朝堂上最开始的依仗, 前朝后宫都是连成一脉的,一点宫闱女子间的小事,根本撼动不了太子妃。” 若浮脸色沉了沉:“那东宫里的娘娘们受了欺负该怎么办?” 赵良娣忽而笑了出来: “你这问题问得着实有些不成熟,难道曾经的皇储妃娘娘都没有收拾打骂过妾室吗? 你没做过,肯定也见过的啊。” 若浮咬了咬唇,一脸的认真: “没见过啊,昀婉夫人还没有离开祁王府的时候,整座王府就这么一个女主子。” 赵良娣有些惊讶:“祁王府没有妾室?” 若浮道:“没有啊,真没有!” 赵良娣顿了顿身形:“那着实有些羡慕曾经的皇储妃了。 不过你没见过妻为难妾,今日算是见到了吧,妾室在正妻面前跟奴才没有多大区别的。 以后你入了东宫,对太子妃娘娘还是要小心些。” 在赵良娣眼中,若浮入东宫,其实只是时间问题了。 若浮面色沉了沉,似有些恐惧:“奴婢……奴婢不会入东宫吧。”苏丹小说网 她若是以后真的来了这东宫,是不是也和赵良娣一样,被姚寂芸按在地上踩? 完了自己也不可能次次都找太子爷告状吧,反倒会激怒姚寂芸憎恨自己。 她这么一想,头皮开始发麻。 赵良娣淡淡笑着: “太子爷在东宫赠你药田,其实待你很有心了。 你别怕,你来了我第一个愿意与你姐妹的。恩宠浓时,太子妃也不敢太过分。” 那恩宠淡了的时候呢? 若浮不敢想。 心绪一下子复杂了起来,饶是有几日不得安眠,夜里生怕姚寂芸冲了进来用刀子抹她脖子。 可单纯的若浮并不知道,赵良娣在东宫,算是过得好的了。 她算是有恩宠在,姚寂芸都要打骂一下,若是连恩宠都没了,那面临着深宫女子的便只有死了。 过了两日,若浮要出宫的时候,突发奇想: “赵良娣,我给你把把脉吧。” 她着实忍不住了,作为一个医者的本能,看见了病人不可能不去多问两句的。 赵良娣知道,若浮是不能当医女用的,她是太子爷一个人的医女。 “不必了,我身子没什么问题。”她委婉的拒绝了。 若浮直接就拉过她的手,眼珠子在眼帘下方转了好几圈, 面色震了震,怎么会有女子的气血弱成这个样子啊。 她和赵良娣连着接触了几日,觉得此人挺好的, 就是年纪轻轻身子不大好,极其的瘦弱,两眼还没有什么神采。 “你这气血,宫里的太医大人没给你开个方子调一下吗?”若浮纳闷的问。 赵良娣摇了摇头: “太医说我气血没有问题啊,就是一些小毛病。 前几年我落过两次胎,太医都说是我身子不好,所以坐不稳,再后来身子就更不好了。” 若浮眼神颤了颤,她不敢再多问了。 这东宫的人与事都是极其的复杂,还是回去问问昀婉夫人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你不愿去东宫吗 她从药箱子里翻出来一瓶药丸: “这是冬日里吃的小糖丸,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吃上两颗。” 那是女子补气血的,华昀婉的确拿来当糖丸吃,吃了以后面色红润精神也很好,刚好她药箱子里还有多的。 赵良娣笑着接了过去,和善的感谢道:“好,多谢若浮姑娘。” 若浮回了湖边的小院,找到若休立马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若休也听不明白:“太医院有骗子,还是半吊子?” 若浮捶胸顿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太医欺骗赵良娣,她明明气血弱得跟个八十岁的老人一般了,还说是小毛病。 这种看似不是病的病,其实是要死人的!” 这一次的东宫行,在若浮心底落下了心病。 说到底,还是从前祁王府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华昀婉刚从京华稽查司归来,身后跟着司徒尧: “若浮,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笑看着小若浮,这一次去了半个月那么久。 司徒尧修长身影笼罩过来,面色冷峻:“可是太子身子不大好?” 若浮耸了耸肩: “太子爷到了寒冬,身子还是有些弱,所以奴婢便多留了几日观察,现下好些了。 还教了一些医术常识给东宫里的赵良娣,她说会仔细盯着太子爷的。” 华昀婉走了过来,将带毛的披风解下放在她手上: “赵良娣,就是你之前经常提起的那位东宫侧妃吗?” 司徒尧听闻司徒胤没什么大碍,便转身去了旁处给蒙江交代事情了。 若浮鬼鬼祟祟的过来,习以为常的将自己在东宫见到大大小小事情, 当谈资说给华昀婉听,乐此不疲。 “是啊,赵良娣又被太子妃打了。 感觉太子妃很是为难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般为难人家。” 华昀婉听后,眉宇间倒是多了一丝忧愁: “若浮,我离开后,着实有些不放心将你留在东宫。” 若浮怔愣了一下:“什么,将我留去哪儿?” 华昀婉走进屋子里,将冰冷的手伸到火炉上方烤着: “我与殿下是要去西疆的,这件事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太子爷都派人过来问了,你的去处会是东宫。 我跟殿下说了,给你要了良媛的位份,就在良娣位份之下, 也算是东宫妃嫔里的高阶嫔妃了,位居第三。” 若浮震得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脑子里全是姚寂芸拿着刀抹她脖子的场景。 “若浮,你不愿去吗?”华昀婉看出她面色不太对。 若浮张了张嘴,她不愿去东宫,可她愿意见太子爷的,去了西疆就见不到太子爷了。 况且主子都发话儿了,她一个奴婢还有资格说不去吗? “没……没有啊,奴婢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华昀婉看着若浮心事重重的背影,心下也打起了鼓。 若浮与她是交了心的,根本不是寻常奴仆那样简单,若浮的幸福对自己来说,也很重要。 东宫太子爷真的可以护住单纯的若浮一辈子吗? 是夜,二人在卧榻上,她问: “咱们走了,若浮入了东宫被欺负了怎么办?” 司徒尧正要亲吻上来,却发现她在琢磨其他的事情,沉了沉眉: “皇兄自己的女人自会知道如何保护,你烦忧做什么?”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小朔儿:我就是想看看 那狭长幽眸沉了沉,遂伸出修长指节将盆子转了个面。 小朔儿立马不开心了,伸手打着盆子里的水,想要把盆子转过来:“看……要看……” 华昀婉娇容粉腮,似玉雪寒山里开出了一朵凤羽花般的娇媚, 清绝凤眸含着春意朦胧,她退到司徒尧身后去了。 又说了一句:“你不能看。” 司徒尧一手掌着小盆子不让孩子乱动那盆儿,一手捏过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认真点,才第六回合。” 柔软的唇被强势的力道掠夺,吱吱呜呜了好几声,双唇被吮得微微发肿,娇嗔了一句: “怎的还记账了啊……” 他漆黑的眼颤了颤,那掌着小盆子的手不自觉的就移动到了另一处阵地, 从水下开始撩开她的薄裙。 司徒尧丰硕的胸肌上有泉水缓缓流下,发红的皮囊冒着些热气, 他狼眼睛一挑:“我可记得某人上午端坐于铜镜前很是得意,精神大好,不泄去,岂不是为夫无能?” “别胡闹了你,这可是在室外。” 华昀婉推了推他胸膛,指尖触及,是他滚烫的躯体。 司徒尧手一松去捉她乱动挠痒的手,盆子里的小朔儿就翻到了水里,扑通一声。 二人立马回了神,赶忙从水里捞出了孩子,小朔儿呛了几口水,被吓得哇哇大哭。 司徒尧兴致被坏,神情恹恹:“不准哭。” 他声色暗哑,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小朔儿更加委屈了,朝着华昀婉伸手要抱抱。 华昀婉连忙伸手抱过孩子哄着。 这下好了,人,彻底的被抢占了去。 司徒尧沉沉看了小朔儿一眼:“扔去底下那个池子,那若休看着。” 华昀婉抹了抹小光头头上的水渍,弯眸道: “你爹爹生气了,要不要去哄哄呀?” 小朔儿快满一岁了,身边人简单的话,他似乎可以理解一些。 他转过小光头朝着司徒尧伸了伸手:“抱……” 司徒尧看了他一眼,等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伸出一只手过来, 那厚实的手掌一下子搂过孩子的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尿了。 “司徒朔,我说过很多次,不能在温泉里尿尿!” 司徒尧墨眉下沉,低沉声色散出一股怒意。 小朔儿被泡的红彤彤且又糯叽叽的小身体在司徒尧手上动来动去。 这句话,他应该是没听懂。 司徒尧唤来下人,将这孩子送去了底下的池子,总算是将他给打发走了。 华昀婉有些巴巴的不舍:“那他今晚还可以挨着我睡吗?” 司徒尧淡声反问:“你没人挨着睡?” 华昀婉缓缓走向池子的深处,背靠池子边沿上坐了下去,一身的瘫软: “你老是趁他睡着后将人丢去小床里,他每次早晨醒来都要找我哭一场。” 司徒尧抬了抬眼皮,语气颇有些强势:“我的领地,谁都不允侵犯。” 她斜睨司徒尧一眼,再次提醒道:“那是你儿子,跟你长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亲儿子。” 司徒尧走过来靠在她身边坐下,方才说了一句若休,他忽而想起一事来: “你身边那个叫若休的是阴胎人,你可放心?” 华昀婉侧眸看着他:“阴胎人,是什么?” 司徒尧将那日李丹云告诉他的话,一句不落的告诉给了华昀婉。 “如此说来,若休倒是个可怜人了,武艺高强,却心智残缺。 幸好是被我从万奴营带走了,如果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带走, 按照若休的杀伤力,不知道得造多少孽。”华昀婉语声淡淡,说来却很认真。 司徒尧抹了一把脸上的泉水,挑眉道:“你就不害怕她?” 华昀婉靠在他的肩头上: “不怕,反而觉得很安心。 朔儿不是一天都在她手上吗,没想到顶级杀手居然喜欢带孩子。” 司徒尧捏了捏她热气腾腾的脸蛋儿:“你却是顶级猎手。” 关于若休的过去,似乎谁都不知道,谁也不关心。 毕竟若休待人从来都是直接又干脆,没有多余的心思,苏丹小说网 她对小朔儿更是喜爱得不得了,便再无人提起这阴胎人一事了。 偶尔想起,只觉这是违反天道,丧尽天良的一宗秘术罢了。 这十五日,过得相当的快。 后几日若浮嘟嘟囔囔的去小厨房熬药了, 熬好药端过去因为味道苦涩,令华昀婉皱了眉头,她还要被殿下骂两句,说她没用。 她扇着炉火,撅着小嘴: “真是的,大过年的,怎的殿下与公主双双肾虚了呢。 不是说两人晚上都在安静的看书吗,看书还会肾虚?” 蒙雪抿唇,摇了摇头:“若浮,你还是太年轻了。” 若浮花话多,若休整日闷着, 故而夜里二位主子叫水,都是若休在伺候,若浮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若浮没听懂,勾着头将药送去了华昀婉的房中。 向来华昀婉说什么是什么,她从不怀疑的,她说看书就是看书。 顺便叮嘱:“公主与殿下看书就选白日吧,夜里看书看晚了对身子不好。” 华昀婉轻咳了一声:“殿下喜欢看,你多说说他。” 第四百八十四章 皇太弟殿下遇伏 华昀婉与司徒尧约定好,年后就入宫去看看李丹云,只不过二人依旧得分开走。 李丹云更是从皇宫派出了凤辇来接她,大摇大摆, 许多人都知道了华昀婉与当今皇后的关系,更是不敢小瞧了她去。 几个宫女路过时还在议论: “瞧瞧,这就是手段,攀高储君不算,还攀了皇后娘娘。 世家女果真有手段,不做皇储妃,也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可不是嘛,真不知怎么做到的。” “从前太后娘娘就宠爱这个华昀婉,后来又是皇后娘娘,现在她得了随意进出宫禁的权力,看来依旧得势。” “谄媚之人罢了,不过是让皇后娘娘为她挑选更好的夫婿再嫁,这样的女人岂会甘心落于人后?” 华昀婉端着手臂,身上披着雍容华美的雪色狐毛披风, 走在赤红宫墙的宫道上,这些人的议论她都听见的。 若浮愤愤不平:“宫女嘴碎起来,可真烦人。” 凤鸾宫·中宫寝殿。 李丹云歪着头靠在凤椅上,金碧辉煌的中宫大殿,也没有令她神采飞扬起来。 直到宫女通报华昀婉在殿外候着了,她才提了些精神起来: “快让她进来啊,她不必守那些虚礼。” 华昀婉入殿,抬眸的第一瞬间便拧了拧眉:“母亲,您怎么消瘦了一大圈?” 她见李丹云神情恹恹,下巴都尖了。 辉煌奢贵的殿内虽是点着温暖的银炭狻猊兽纹铜炉子,却也觉得毫无生气,一股寒意拢了过来。 李丹云从凤台上缓缓走了下来,将一众的宫女都赶了出去:“就是没胃口,所以就瘦了。” 华昀婉满眼担忧,疾步走过去拉着李丹云的手: “这不过才半月,皇上到底怎么折磨你了?” 李丹云将皇后宫里新做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还不错。” 随后她便靠在床边的小榻上低声说着: “他没怎么折磨我,就是日日都来看我一眼,让我陪他说会儿话,下会儿棋。” 华昀婉紧紧盯着消瘦了一圈的她,李丹云这副样子要是让司徒尧见了,定是会与皇帝争执起来。 李丹云勉强笑了笑:“这不还是有太后在吗,也还好。 只是那日长秋姐将凤印给我送了来,我没收, 她倒是有些生气了,说我不打算长留的样子。” 华昀婉执壶给李丹云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面前: “皇祖母是不知道内情,她不会与您真生气的。” 宋群芳佝偻着身子,扶着屏风与柜子慢慢走了过来。 她如今是凤鸾宫中的座上宾,不是什么掌事宫女了, 在李丹云的照拂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人也胖了一圈。 群芳语气带着些委屈: “皇后忧思过重,没有胃口,跟从前那段时间是一样的。 这凤鸾宫不养人,不是什么好地方。” 华昀婉扶了扶群芳,将人带了过来坐着。 后又对着李丹云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就非要这样将人囚着才舒服吗?苏丹小说网 他打算囚您多久,就不想看着你开心一点吗?” 李丹云唇角寡淡的勾了勾,是华昀婉从未见过的忧郁神色:“随他去吧,他是皇帝。” 这一袭探望,李丹云言语不多,整个人都是沉郁的。 华昀婉就陪她说了一下午的话,说这个新年在山澜府里一切有趣的事情,这才将人逗笑了几次。 “今晚就宿在凤鸾宫吧,这宫里就我一人,孤单得很。”李丹云道。 华昀婉笑着点首:“好,日日陪着您,您不嫌烦就行。” 凤鸾宫外有太监进来上禀: “启禀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太弟殿下宫外遇伏,说是见了血。” 李丹云与华昀婉本来还在宫里等着司徒尧赶回来一起用晚膳, 桌上的海虾都已经凉了,这人还是没回来。 没想到,是出事了。 华昀婉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去,粉腮娇容渐渐白了下来,一双细长玉指攥着茶盏紧紧扣着。 李丹云神色冷肃了起来:“皇太弟呢,人现在在哪里,有无生命危险?” 太监道:“奴才不知,据说是在一位太医大人的内宅被伏击的。” 华昀婉焦灼急声道: “能不能坏个规矩,派人直接将阿尧送入后宫?” 即便是皇太弟,不得皇帝召见,也不是不能随意入后宫的。 可若是在王府,她便见不到了,她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司徒尧,确定他的安危。 李丹云立即点了点头。 她二人再无胃口用膳,坐在满桌珍馐的旁面色晦暗下来。 “定是他查案时查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了,对方坐不住了。”华昀婉冷道。 李丹云垂眸,看了看手里已经彻底冷掉的茶水: “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是。这案子查了几月,想来快要咬住暗地里的人了。” 司徒尧被护送了回来,面色苍白的躺在担架上,漆黑眸子虚着,人尚未彻底昏迷。 华昀婉匆匆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起他冰凉的手,眸底水雾成雨:“疼不疼?” 司徒尧费力的抬臂,捏了捏她的脸:“死不了,就是刀伤。” 蒙雪在一旁回禀:“殿下遇伏,右臂有刀伤,失血过多,人有些许虚弱,需要躺下静养。” 司徒尧被安排在了凤鸾宫中的偏殿, 这皇后宫里的人大多都是新派来的宫女太监,并不是李丹云的心腹。 华昀婉依旧小心翼翼,有陌生面孔时,她便回避着。 终于众人都退了出去,她才悄悄入了偏殿的门,守在司徒尧的床前, 这都不知道是自己多少次这么守着伤痕累累的司徒尧了。 司徒尧费力睁了睁眼,一双幽邃冰冷惯了的眸子此刻却温柔缱绻的睨着她: “去睡吧,死不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她的世界天崩地裂 华昀婉眼梢微红,鼻尖胃酸: “什么死不死的,我现在最讨厌听这个字。 你这伤口太深了,一直在淌血,每几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一会儿还有太医要来呢。 我得守着你,寸步不离。” 司徒尧另一只手与她柔软的手掌相扣,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今日我去了一位太医的内宅,这太医从前擅长饲养毒物,尤其是蛇。 便亲自带着玄刹卫造访他府邸,可那座宅子早已人去楼空,而在隐秘处藏了不少杀手。” 华昀婉眉头下沉:“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司徒尧点首:“蛇毒,大多药性刚烈,想要致死人顶多一日,快的仅需眨眼之间。 可当年母亲是身体衰弱而亡,是在死后才有种蛇毒的特征。” 华昀婉的脑子转得极快,她立马领悟了过来: “你是想说,毒依旧是蛇毒,只是有人在毒里掺杂了其余东西, 令蛇毒缓慢发作,以免突然性死去,被人发现是用毒杀害的。” 司徒尧扬了扬眉:“脑子还行。” 门外有了些响动,华昀婉警醒了些: “旁人还不知你我现在的关系,为避免横生枝节,我先躲着去。” 司徒尧点点头,继而缓缓闭上了眼睛,人甚为虚弱,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了。 太医提着药箱子,在皇后宫女的引导下,一起入了偏殿。 “赵太医,就劳烦您为殿下换一下药了,殿下手臂的血还是没有止住。” 宫女翻看了一下司徒尧的手臂说着。 司徒尧一直强撑着精神没有睡去,想和华昀婉多说几句话。 待她一消失后,他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毫无反应。苏丹小说网 赵太医点点头,转身打开自己的药箱子,翻找了半天,他蹙了蹙眉: “不好,少一把剪子,你看我这记性,药都有,就是少了这工具。” 宫女连忙道:“剪子是吗,奴婢知道在哪里,这就去拿。” 赵太医拱了拱手: “多谢姑娘,老夫出来时有些急,还真忘了,劳烦姑娘去帮老夫取一下。” 宫女点了点头就去取剪子去了。 赵太医将手里装着白药的瓶子又放了回去,回身走到了司徒尧的面前,眼神忽的变得阴狠起来。 他不屑的笑了一笑: “皇太弟殿下的确很了不起,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也让你查到不少的蛛丝马迹。 可是啊,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你不死,大家可都得死。” 话完,赵太医袖口里取出了几根银针,往司徒尧身上狠狠刺去。 屏风后的华昀婉,拿起红木柜子上的花瓶一下子就朝着赵太医砸了过去,砰的一声。 赵太医迅速一躲,那花瓶就砸在了床栏处。 赵太医没料到屏风后居然藏着一个人,惊道: “华秉章的女儿? 你不是都与皇太弟和离了吗,怎的在这屋子里?” 华昀婉冰冷的眸子瞪着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刺杀当朝储君,你是活腻了吗?” 赵太医笑着:“没两把刷子,我敢干这事儿?” 说罢,他依旧不死心,手里的银针继续又刺了过去。 司徒尧已经醒了过来,却因失血过多,人极其的虚弱。 他眼神幽暗,强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又无力的垂下。 华昀婉拔下簪子朝着赵太医刺过去,这一次赵太医并没有机会来得及躲避,这金簪正好刺在他的胸口处。 华昀婉眼神颤了颤,不见一滴血渗出来,她有些惊诧。 赵太医笑道:“不穿点刀枪不入的东西在身上,我岂敢闯这龙潭虎穴?” 司徒尧是习武之人,眼睛一扫便知道这赵太医不是什么练家子,顶多学过简单的几招。 可华昀婉是弱女子,就是这么简单的几招她多半也是接不住的。 赵太医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废话了:“先解决你这个女的,皇太弟就简单了!” 司徒尧用肩头一把撞开了华昀婉,华昀婉身子一偏就倒在了地上,司徒尧自己也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失声惊呼:“司徒尧!” 叫出声的时候,那赵太医龇牙咧嘴,已经朝着虚弱的司徒尧扑了上去。 那银针不用说也是淬过烈性毒药的,这样局面,定是抱着致死人的决心来的。 司徒尧倒在地上,身上压着那赵太医, 她亲眼看见地上有鲜血渗了出来,越流越多,四处蔓延开来。 华昀婉瞬息间觉得天崩地裂,朝着二人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你送的东西,次次保平安 “谁说刀枪不入,本殿一根针就能把你给弄死。”司徒尧淡淡说着。 华昀婉愣了愣。 司徒尧拧了拧眉,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华昀婉,你再不将人推开,我可能是被人压死的。” 华昀婉连忙醒过神来,扯着那太医的衣袍往侧边拽去。 那赵太医的胸口上插着一根水晶针,是她送给司徒尧的百炼水晶针, 这东西无坚不摧,刺破了这太医身上刀枪都看不进去的软甲。 她瞬间松了口气。 “母亲知道我在这间屋子里照顾你,怕被人发现你我现在的关系, 所以特意让奴才们都走开了,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 她扶着司徒尧坐了起来。 司徒尧伸手拔下了那根水晶针,唇角弯了弯:“你送的东西,次次保平安。” 好不容易将司徒尧安顿到了床上后,华昀婉就速速赶去通知李丹云,刚才起身离开,那拿剪子的宫女就回来了。 宫女惊诧的道:“这屋子里怎还有人?” 她是皇后宫中新来的人,从未见过华昀婉。 华昀婉面色骤冷:“你不是去拿剪子了吗,剪子呢?” 宫女手上空空如也,的确没有剪子。 宫女警醒了起来:“你是谁?” 她这才注意到床下趴着的赵太医,地上还淌着血,心猛地一震。 “什么金剪子需要拿这么久? 既然如此认真,为何回来的时候手上什么都没有? 说,你是谁派来的!”华昀婉怒喝道。 宫女冷哼一声: “皇太弟殿下身受重伤都还需要美人作陪,没想到还是个心细如尘的, 不过也都是要入黄泉路的人了。” 匕首已经滑到了她的手掌之间。 宫女抬步冲过来时,水晶针再次飞了过去,精准刺入她的胸口。 司徒尧半卧在床上神情淡漠,杀伐于他不过尔尔:“百发百中。” 这宫女很明显是替赵太医望风、收拾残局的,结果没想到计划失败了。 华昀婉看了看司徒尧,忧虑的心思更重了。 重启毒杀皇后大案,司徒尧看来已经动到了对方最核心的根骨了, 要不然这背地里的人也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到这皇后宫里来刺杀储君。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多等一日,司徒尧便会多一日的危险。 司徒尧一日被刺杀两次的这件事,半夜惊动了李丹云。 皇后盛怒,深夜将宫里新进的人全扔去了大狱酷刑审问。 次日,华昀婉派人去山澜府秘密将若浮接入了宫,现在除若浮之外,任何大夫医者她都不会相信了。 若休则是抱着小世子入了凤鸾宫,一路上谨慎小心。 李丹云一夜未眠,声色有些沙哑: “我陡然回宫,从前宫中旧人就剩下群芳一人, 如今虽是高居皇后凤位,可这宫里几乎没有自己的人,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幸好昨日是昀婉你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华昀婉眼下也有些乌青,突然扭转话锋: “母亲,我想去宫里的梅园逛逛,听说那梅景堪称人间一绝。” 李丹云放下调羹,其实也没打兴致:“好,你想去我就陪你去逛逛。” 华昀婉看了看一侧的群芳:“群芳姑姑也去瞧瞧吧,咱们都出去逛逛,换换心情。” 群芳勾着身子,立马点了点头。 李丹云这时抬眸看了二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天色微青,雪停以后,倒是开始吹清寒的风了。 中宫皇后出行,哪怕是小小的游园,也都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李丹云戴着凤冠,云鬓之上金光闪闪,眼眸里却是空空洞洞。苏丹小说网 快走到梅园时,另一行人阻了道路。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有人哄不是因为年纪,而是有人爱 人群前端的人,身着鸦青色的宫装,挽了一个温婉的堕马髻。 云鬓上簪着几支新鲜摘下的浅粉嫣然的梅花,几支细长内敛的素纹金簪,倒也不失华贵。 耳边的一对白玉坠子,典雅清新。 她眼神沉静如玉,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李丹云看着她,脸上很是平静:“静鸢,二十余年不见了,你还是那样年轻。” 温佳贵妃温静鸢,顾太后曾经说过, 因为自己生的孩子被拿去南梁做了质子,一气之下出家的妃子,是气量极大的一位女子。 华昀婉本以为是一位性格泼辣,行为直接的人, 没想到眼前的温佳贵妃肤如凝脂,温和高雅,真似一株寒冬盛放的白梅。 温静鸢淡淡笑着: “只是见了你有些诧异,模样已是另一人,嫔妾还是怀念当年的丹云皇后。” 温静鸢眼底噙着泪,缓步与李丹云走入了梅园: “想来可笑,皇上竟不让我等去见你。” 崇庆帝免了晨昏定省礼,不让后宫里的任何一位妃子去打搅李丹云。 李丹云:“为何?” 温静鸢有些无奈: “不清楚,嫔妾也是才回宫,与皇上关系实属淡漠。 不过只要嫔妾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什么委屈嫔妾都可以受的。” 温静鸢在二十多年前曾是京华第一才女, 八大世家排行为首的温家里的嫡长女,身份显赫,才貌双全。 曾经温家的求亲门槛,都因她被踏破了。 李丹云问:“你儿子几时可归来?” 温静鸢眼底的失落浓烈了些: “家兄从边关发来急报,说沐儿还在南梁,不过就快要启程北归了,但愿能一路平安。” 华昀婉跟在后边听着,她记得李丹云与这温静鸢的关系从前还是不错的。 群芳在后边摔了一跤,许是踩到雪滑倒了。 华昀婉连忙回身将人扶起来,却听群芳匍匐在地上吼道:“我要去冷宫,快带我冷宫!” 李丹云回身走了过来:“许是又发狂了?” 华昀婉摇摇头:“不知道,方才群芳姑姑摔了一跤就这样了。” 温静鸢目光落到华昀婉身上,华昀婉的大名她可是知晓的。 据说她是皇后亲自教导出来的人,跟在身边十多年,所以就连连看了好几眼。 群芳嘶吼着:“我要去冷宫,我在冷宫里藏了东西,要去拿回来!” 华昀婉安抚着她,拉着她的手: “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好不好,一定完完整整的给你带回来。” 群芳摇头:“不……不!很重要的东西,我藏了二十多年。现在就去,必须现在就去!” 华昀婉笑道:“母亲,群芳姑姑定是胡诌的。 她昨晚也这样说来着,不过一直没说出是什么东西来。 想必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必放在心上。” 她去梅园里折了几支白梅抱在怀里,回了凤鸾宫,就将白梅插入了一只素白的玉瓷花瓶里,准备放在司徒尧的那间偏殿里。 昨日那殿里染了血腥,刚好用这梅花清香来冲淡一下。 若浮熬了不少补血的汤药,让皇太弟殿下饮下去,说得尽快补血,要不然身体会持续虚弱。 可司徒尧愣是不喝,若浮也不敢得罪: “殿下,您不喝,一会儿夫人问起来了,奴婢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啊?” 司徒尧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华昀婉是怎么看上你这猪脑子的?” 若浮心底焦虑,没什么每次她都不知道殿下是在说些什么:“到底要怎样嘛……” 华昀婉抱着梅花瓷瓶走了进来:“若浮,殿下身体好些了吗?” 一阵梅花的清香袭了进来,司徒尧大口的呼吸了一下,眉心松了松。 若浮勾着眼睛,又看了看尊贵且不可一世的殿下:“呃……正在伺候殿下用药。” 华昀婉看了看那满满当当的药碗,便对着若浮说: “你先下去吧,去找若休玩儿。” 她将梅瓶放在矮柜上,将药碗端了起来:“你又不是孩子了,怎么喝药还要人哄?” 她用调羹舀了一勺苦涩的药递至他苍白的薄唇边,并没有责怪的神态。 司徒尧张口喝了一小口,苦涩的味道让他拧眉: “老人小孩都有人哄,为什么正直青春盛年的我就不行了?”苏丹小说网 华昀婉笑了笑:“对哈,有点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有人哄怕不是因为年纪,只是因为有人爱罢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他没有将宫里所有人屠尽,已算仁慈 是日夜,华昀婉拢了拢胸前雪色狐毛的披风,端着手臂,缓缓走在前往冷宫的路上。 群芳走在一侧,二人步伐缓慢,身后还跟了四五人,都是皇后宫里的太监与宫女。 “群芳姑姑,你到底在冷宫里藏了什么?”她问。 群芳声音沙哑着:“皇后死亡的真相。” 华昀婉停下脚步:“真的吗,那你为何之前不说?” 群芳佝偻着背走着:“快走吧,我之前脑子不清楚,没想起来。” 踏入冷宫的门,华昀婉的心猛缩了一下,这是曾经司徒尧待了十五年的地方。 她曾经以为冷宫只是被帝王抛弃的嫔妃的宫殿,顶多是荒凉, 可当她踏入冷冷宫才知道,这不仅仅是荒凉,而是一种死寂感。 昏黄的宫灯照映之下,每一步台阶都是破碎的,有些台阶踩上去能感觉到地砖晃动,险些跌倒。 残破的楼宇被寒风刮得呼呼作响,风带来一股腐臭的味道。 华昀婉干呕了一下。 群芳苦笑了一番:“别介意,冷宫里一年四季都是这个味道,习惯就好。” 整座冷宫,巷道狭窄,幽深晦暗,没有一座完好的楼宇。 耳边依稀传来有人疯笑、哀叹,怒骂的声音,在暗夜里,饶是令人有些胆寒,如鬼魅一般可怖。 心底生出一股绝望的念头来。 群芳拉着华昀婉的手:“皇后从前住的地方就在前面,最深的那一处屋子,最偏僻。” 华昀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为何冷宫一年四季都是一股腐臭味?” 群芳淡淡说着: “因为冷宫里的人死了是没人管的,久而久之就臭了。每个月都有人死,大家都习惯了。” 清寒月光落在这座诡异妖冶的宫殿,多了几分神秘惊悚之感。 华昀婉不知道为什么,走入冷宫让人心底感觉到一种悲苦,没来由的苦涩。 她低声道:“原来这就是他住过十五年的地方。” 心下酸涩更浓了,胸口处有些隐隐作痛。 她似乎在这一刻真正而彻底的理解司徒尧了,他没有将这座皇宫里的人屠尽报复泄愤,已算仁慈。 一个孩子,在尸体横斜的荒凉楼宇处,与蛇鼠相混,无人问津的活到了十五岁。 一位皇后、一位将军,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好几年。 她不敢想象,这份恨意持续到了今日是有多浓。 群芳抹了抹眼下的泪: “是啊。世人一直以为冷宫只是冷,其实冷宫跟地狱没有区别,在这里,你可以见到人性最惨烈的恶。 日日屠场,你死我活,在这里吃人肉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推开那扇门,门破坏不堪的倒在了地上,荡起来的尘埃令人呛咳起来。 华昀婉将丝帕捂住口鼻,轻声道:“群芳姑姑,东西在哪儿就只有你知道,你快去翻找吧。”苏丹小说网 没过一会儿,群芳便从里边捧了个盒子出来: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就是这个东西。毒杀皇后的真相,今晚就可以解开了。” 风吹来时,凝成一股肃杀的气息荡来,似敛藏于暗夜的刀。 房梁上,那弓弩的箭已经对准了华昀婉与群芳。 黑衣杀手幽暗的眼眯了眯,松开了手上的弦,那冷箭飞射而出。 冷箭飞射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人截胡,射到了另一座楼宇上。 门外边那四五个皇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一倒下,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 华昀婉勾了勾唇:“他们果真来了。” 群芳独有的一只眼也幽暗了下来,将盒子一把扔在了地上: “心虚的人,最是经不住引诱。这些腌臜货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人。” 宋群芳作为丹云皇后身边唯一的旧人,又是丹云皇后死前唯一跟在身边的人, 她的一言一行早在人的观察监视之间。 华昀婉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若休赤红色的紧身长袍被风吹得浮动,她伸展了一下筋骨: “赶紧滚过来送死,我还要回去抱孩子!” 群芳担忧的看向华昀婉:“你就带了一个小丫鬟吗,她能指望得上?” 华昀婉幽幽看向楼宇顶方:“只她一人,足矣。” 若不是有这么一出戏,她也不会让若休悄悄进宫,毕竟若休的杀伤力也是非常招摇的。 只不过她并没有将若休混在她们的队伍中,华昀婉只是告诉了若休,悄悄跟着她入冷宫捉贼。 若休冷眼看着隐匿在暗处的几人,冷道: “一共八条狗,赶紧滚出来。” 耐心快被磨完了,这些杀手不太专业,不知道在等什么。 别耽误她回去抱孩子,这话是真的。 华昀婉在下面听着,不禁冷笑,禁宫里居然一夜之间派出八位杀手,想来也是要殊死一战了。 这只能说明对方是真的非常惧怕丹云皇后案子的真相,怕得不得了。 杀手:“杀了这小丫鬟,然后房里那两个女的一起除掉。” 另一位杀手:“另外一人负责点火,毁尸灭迹。” 八位杀手齐齐聚集,若休挡在华昀婉的前面,才刚刚将狂人埙吹完放了下来: “别车轮战,一起来送死吧。” 第四百八十九章 生个小妹妹给他作伴吧 若休内力震动,手腕间的暗器火树银花针飞射而出,来者避之不及。 她从腰间取下一条细长的鞭子,鞭子一挥抖出不少细小的银针,这是众人没有预料到的。 八人之间有三人被淬毒的银针给击毙,剩余的五人对着若休发动强攻。 若休抬步飞上几人头顶,动作太快,有三人的头被鞭子扭了下来。 最后那两人突然意识到不对:“不好,她是个野路子!” “这小丫鬟的武艺好似不是正常习得的,好似是一种诡异的秘术。” 这二人就快招架不住了,若休出招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 “赶紧的,别耽误我。”若休冷道。 华昀婉在后边说了一句:“留个活口,我要问话。” 若休收了杀意,这两人狠狠吃了几鞭子,血肉淋漓。 一双脚,一边踩着一人: “主子要问话,问什么说什么,敢还一句嘴,就把你们剁成肉泥。” 华昀婉走近看着二人:“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二人死活不说话,华昀婉就知道,他们这样的是要费些口舌的: “若休,你来想想办法。” 若休面无表情,挑了一根人体身上的骨头,用力捏碎了去:“舒筋活血。” 这二人惨叫不止,其中一人受不住苦选择了妥协:“我说,我说!” 若休松开了那人的背,岂料这杀手掏出怀里的一枚暗器朝着半空扔去,发出几声怪异的吱吱吱的声响。 华昀婉凤眸微凉:“不好,他在通知同行的伙伴。” 群芳叹为观止,沙哑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口吻: “我们小看了背地里的人,皇宫一夜之间出现八位杀手已经非常震惊了,没想到还有同伴。” 再次垂眸时,那二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自行吞毒而亡。 若休看着华昀婉:“咱们得先出去,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华昀婉点点头,快步向冷宫的出口处走去。 这中间要走的幽深巷道太多了,任何一个不小心,等着她们的都是杀机。 华昀婉一路扶着驼背又眼神不好的群芳走着,若休拿着鞭子走在巷道顶上观察四周。 若休突然道:“被包围了。” 前方就是冷宫出口,仅一步之遥,却仿佛是出不去的感觉了。苏丹小说网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了十余人,手里已经握好长剑,杀机浓浓包裹着这几人。 群芳惨笑摇首:“皇上的后宫可真是精彩呐。” “你我身份普通,他们自是不会忌惮的。若来的是贵人,那可就不同了。”她道。 若休面色冷冽,肃杀之色再起,飞身上去与杀手搏斗起来。 她虽武艺高强,可杀手目标并不在她,而是在群芳与华昀婉,昏暗月夜下,杀机不断袭来。 华昀婉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她故意在明面上只带了皇后宫中的几位宫女太监, 让人看起来她们势单力薄的样子, 没想到对方还是预备了两拨杀手,真不知崇庆帝的宫里还藏了些什么。 冷宫突然被火把点亮,有两队人马从冷宫宫门处鱼贯而入。 这些人皆是身着盔甲,训练有素的将整座冷宫包围,里面有一位统领吩咐道:“抓活的!” 禁卫军统领武令章见到华昀婉,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派微臣前来护送夫人与姑姑回宫。” 华昀婉微微点首:“好。 劳烦武统领前去查验那屋子外边的尸首,尽快告知杀手身份。” 她匆匆出了冷宫,冷宫外停着一辆明黄色的车辇,不用问,她知道这是来接应她的。 上了车辇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皇后派人来的,是司徒尧。 他嘴唇毫无血色,一只手支着脑袋:“怎么,一个人去唱戏了?” 华昀婉远山眉里还残留了一些凉意: “引蛇出洞罢了,毕竟我在后宫要比你方便些。” “查到什么没有?”他倒也没有责怪她,只是沉声问了一句。 华昀婉凝神道: “我与群芳姑姑故意在梅园演戏说了那几句话, 当时身边站着两队人马,一队是母亲宫中的,一队是温佳贵妃身边的。 可我不确定梅园里还有没有其余人,但明日开始排查很快就可以知道。” 司徒尧微微点首,靠在车辇后背上依旧有些虚弱: “明日宣花弄影入宫协助调查,我不能在后宫里多留。” 华昀婉定睛看了看他:“你先回王府静养吧,找到机会我就来寻你。” 司徒尧挑眉,谑道:“生怕我好慢了,亏了你去。” 她抿了抿唇,眼睛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群芳姑姑,幸好她没什么反应。 群芳笑了笑: “殿下是得尽快恢复,世子也快一岁了,该是时候生个小妹妹与他作伴了。” 华昀婉:“……” 第四百九十章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次日,花弄影从京华稽查司调离,入宫协助调查。 她带来了司徒尧近期查到的所有东西,牵连之广,涉案之人之多, 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毒杀皇后一事,可他们也残杀了皇后旧部,没一个是无辜之人。 华昀婉叹了叹气,这司徒尧查案的能力着实狠,怪不得对方都将杀手安插到了皇宫来置他于死地。 黄昏时刻,花弄影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华昀婉放下手中的册子,凝眸问:“是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吗?” 花弄影寻了桌上的茶盏,猛饮下一口清茶: “对,大致是出来了。 昨日死在冷宫里的第一波杀手全是太监,第二波攻击你的杀手逃走了四五人, 现在还在追捕,多半隐匿在宫里,也全是太监。” 华昀婉蹙了蹙眉:“若是太监,那就更不好办了。” 花弄影不解:“为何?” 华昀婉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绣着金线的裙摆在大理石底板上泛着冰凉的光来: “你想想这宫里的太监都是几岁净身入宫的? 他们又是如何习得一身武艺的?” 花弄影在京华稽查司呆了一段时间,查案的功底也是有几分的, 华昀婉这么一说倒是令她警醒了起来, “你是说,这宫里还藏着一股力量培养杀手, 表面是宫里的奴才,暗地里他们因自己可以在皇宫自由行走的机会随意杀人。 正如昨日那些杀手逃走后,将衣服一脱,便又是普普通通的太监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也是因为是这宫里的奴才,更不找到有人潜入皇宫的证据,所以查起来很是费力。” 华昀婉眉梢染了半分清寒,立在风雪呼啸的门前淡声道: “世家的力量都已经植入宫禁了,现在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只是培养这么多杀手,为的怕不只是简单杀杀人吧?” 若不是查探这案子,或许大家都不会想到崇庆帝的宫里已经乱到了这个程度。 这未来的江山一旦交给太子爷与司徒尧,都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现在北齐被世家操控的地方太多了,殿下借着查案一事将一部人牵连进来,是动了好些人的根骨。 可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他总是以一己之身抗下最恶劣的风浪。” 华昀婉乌眸黯淡下来。 过了约莫有七八日,那日在梅园里所有的人都被牵连入狱, 由花弄影亲自审问,若休亲自用刑。 华昀婉端坐在屏风后,幽声道: “或许那日只有一人有问题,但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若休下手极狠,牢狱里每日都有人因此丧命,华昀婉的威名自此在后宫里响亮了起来。 知道的倒是不会说什么, 不知道的,都说她仗着与皇后在宫外相识多年, 仗了皇后威势,想要在皇后面前立功。 李丹云走到建章宫外时,便听见有人嚼舌根,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拖着人出去杖毙了。 顾太后拿着剪子修剪着那盆兰草: “近日这后宫被搅得不得安宁,案子到底查得如何了?” 李丹云走入建章宫中,依旧如同从前的随意, 往檀木椅上靠着:“昀婉做事我是放心的,这次下手是狠了些。 不过那些人也是把她逼急了,暗地里的人刺杀阿尧一事,让她有些恼。” 顾太后放下那把金剪子走了过来,笑道: “倒是极有你当年的风范。” 李丹云也笑着:“我既然给了她权力,她要如何做我都会支持她。 不过这后宫是该洗一洗牌了,世家的手都已经在这宫里盘了二十多年了。 昨日不是还在您的建章宫里查出来个有问题的吗?” 因着皇后的暗中支持,华昀婉开始在后宫大肆搜捕, 暗地里有皇后与控制禁卫军的司徒尧支持着,谁都不敢有意见。 顾太后垂着眼角,叹道:“哀家老了,斗不动了,就看你们的了。” 崇庆帝下朝后走了进来,面带薄怒: “丹云,你让那个世家女在后宫里大肆搜捕,这是要做什么?” 李丹云正在与顾太后下棋,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不是答应了要为我报仇吗? 当年我是被人毒死的,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你又不愿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本宫归来是想直接做太后的 温静鸢深深看了一眼李丹云,忽而笑了出来: “是啊,当年你明明连皇后的身份都不要了,自行去了冷宫, 可皇上连废后的诏书都没写过,还拼命维护一个没有母亲的太子, 死活不愿送出太子去南梁。 他选了半天,竟落到了我的孩子头上, 还晋封我为贵妃,真是可笑,我要的是这头衔吗? 皇上当年为了太子,甚至对南梁使臣放出狠话, 要么北齐派出庶皇子里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去,要么就直接与南梁开战,御驾亲征!” 李丹云眼神颤了颤,这件事,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温静鸢眼眸瞬息间赤红,温和神色荡然无存,眼神有些痴狂: “李丹云,你好大的面子啊你! 皇上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 旁的世家嫔妃只要生过孩子后,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可你跟皇上的孩子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我的儿子明明就是二皇子,皇上说此去南梁为求平安, 特地更改了他的出生时辰,一下子成为了六皇子。 明明我把太子给弄死以后,这储君之位就是我儿子的啦, 他这么一弄,排名生生后退了好几位。 我气不过啊,我真的气不过!李丹云,你不死谁死!” 李丹云箭步从座位上冲了过来,一把掐住温静鸢的脖子: “温静鸢,原来你从前与我姐妹相称都是假的,你可真会演戏啊!” 温静鸢被扼住喉咙,死死低吼着: “明明我才是当年楚王殿下的嫡妻, 就是因为你突然的出现,司徒晋他死活都要跟我退婚。 李丹云,你连个家族都没有的人,一个孤女,凭什么和我争? 我温静鸢是北齐第一世家温家的嫡长女,才貌双全,权势滔天,哪里配不上司徒晋了! 若不是你勾引一个定下婚约的楚王,你根本当不了楚王妃,更做不了这北齐的皇后!” 李丹云眼神猩红的瞪着她,手腕间发着力: “即便没有我,你也做不了皇后,做不了司徒晋的嫡妻。 温静鸢你别忘了,司徒家的嫡子,是永远不会迎娶世家嫡女为妻的。 当年他是楚王,的确可以与你定亲, 可来日他做了太子,你是如何死在后宅里的,怕都不会有人知道。 当年的楚王,在顾太后打完胜仗归来以后,几乎都已经是内定的储君了, 与你退婚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你却将这一切的恨意都累加在我的身上,你恨错了人。” 温静鸢细长黛眉扬了扬,不屑一笑: “我不恨你又能恨谁,恨皇上吗?苏丹小说网 我恨过,但我杀不了他,所以只能杀你。” 崇庆帝一把将殿门给踢开,伸手拉过温静鸢的前襟将人拖行了好几步再狠狠摔在地上: “贱人!” 温静鸢坠落在地,头上的凤钗一下子从发髻间掉在了大理石地板: “皇上眼里只有李丹云,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争了。 皇后有什么好做的,要做就做太后。”话完,她阴狠的笑了笑。 崇庆帝回身看着王泰:“皇太弟围困温府,可有退兵了?” 华昀婉是知道司徒尧今日带兵围了温家府邸的,可为何要退兵? 温静鸢笑出了声:“怎么,杀不掉我吧?” 华昀婉上前了几步,急声道: “为何让皇太弟退兵,所有的证据不都已经提交给皇上您了吗?” 司徒尧穿着盔甲走了进来,一把将头上的头盔给卸了下来,幽邃的眼眸泛着一股戾气: “几个意思?” 温静鸢在地上扬着下巴,狭长的眉眼满是得意: “皇帝都不敢动我,你一个皇子又能拿我如何?” 华昀婉立即看向司徒尧,急声问道:“温家人呢?” 司徒尧眼眸里满是戾气,寒声说着: “一部分已经转移南边,还剩下一部分留在府邸与我对峙。” 南边? 华昀婉心神晃了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丹云走到崇庆帝的面前,静静看着他: “我要你现在就杀了她。” 司徒尧此刻手中长剑相横,直接扔掉了刀鞘。 皇帝一下令,他就可以亲自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了。 东宫太子也急急赶到了凤鸾宫,面色带着浓浓的凝重。 崇庆帝看了看李丹云,沉默了下去。 李丹云唇角勾了勾,浅浅的笑了笑:“好了司徒晋,你回甘露殿看你的折子吧。” 温静鸢跪坐在地上,她笑得有些癫狂:“怎么样李丹云,皇上可舍不得杀我呢。” 司徒尧拿着长剑直接就刺了过去,哪知道崇庆帝制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杀她。” 第五百章 萧别晏已挥师北上,连破十城 司徒尧面色骤冷,冷峻面容之上杀气肆虐: “此人毒杀中宫皇后,联合萧别晏制造京华瘟疫,你还想如何包庇?” 华昀婉抬眸看了看李丹云,李丹云神色极为平静,看不出来有一点愤怒发狂的样子。 崇庆帝虚眸,语声低沉如鼓:“朕会杀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司徒尧眸底猩红起来,厉声喝道: “几时杀,明日还是后日? 还是说,你依旧不敢动世家的人?” 崇庆帝垂了垂眉眼,欲言又止。 李丹云拂了拂衣袖,转身往内殿走去,淡声道: “都散了吧,我这宫里今日也是太过热闹了些。” 崇庆帝两鬓边灰白的发将人衬得有些苍老。 他缓缓看向李丹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歉疚:“丹云……朕……” 李丹云声色已经彻底冷淡下来: “皇上是想说自己很为难对吧?你从前也这样说,我知道。” 崇庆帝喉咙有些发干,眉心紧锁,眼睛发红的看着她: “萧别晏,已挥师北上。” 华昀婉手里的茶杯子一下子掉落在地。 她的心陡然猛缩,微张的双唇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 目光缓缓落到司徒尧的背上,两眼瞬间黯淡了下来。 李丹云平静的神色一下子褪去,双眸微瞪:“你说什么,萧别晏挥师北上?” 崇庆帝眼神微垂,背影有些苍老之态: “边关八百里加急,半夜里朕才收到的消息。 萧别晏亲率五十万大军,已经连破北齐南部十城。” 司徒尧回眸看了华昀婉一眼,已经发现她神色里的慌张了,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连忙走了过来揽住华昀婉的肩膀,勾下头在她耳边说:“没事,别怕。” 李丹云瞪着温静鸢: “温家镇守北齐南疆是干什么吃的? 短短几日就让萧别晏破了十城,是你温家人开了国门,还是都是庸才?” 温静鸢跪在地上冷哼一声:“不是要杀我吗,来啊杀我啊,哈哈哈哈。” 崇庆帝厉声道:“来人,立即将温佳贵妃囚于寝宫,不得朕诏令,永世不得出。” 华昀婉终于明白李丹云这么多年来的失望了, 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温静鸢依旧是温佳贵妃, 还能在寝宫里待着,她真不知当年李丹云当这个皇后是受了多少委屈。 温静鸢被人带走时,回头对华昀婉说: “你不照样是世家女,可惜了,站错了队。华昀婉,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司徒尧长剑一挥,将温静鸢的手臂拉出一个口子来划破了好几层衣衫, 那鲜血开始隐隐透出:“温静鸢,本殿会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内殿的人依次退下,就剩了几位主子在。 华昀婉看着司徒尧,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司徒尧南征, 可她知道,现在不能说这句话,这句自私的话。 手指甲攥在掌心处,一边刺痛,一边沉默。 太子爷司徒胤依旧冷静,他看向皇帝:“父皇,温家人是不是还有其余的意思?”苏丹小说网 崇庆帝在茶案的另一侧坐下,叹道: “温家人要求册立温静鸢所生的皇子为太子,会以新储君之名,抵死抗击,镇守北齐。” 司徒尧眼底腾起一股戾气,立在正殿中央怒吼道: “你不如直接说温家人反了。” 司徒胤看向自己的弟弟:“莫要急躁,我不会让你去南征的。” 说罢,他看向崇庆帝:“父皇,明日早朝宣布废太子,立六皇子司徒沐为北齐新储君。” 那六皇子的车驾说是已经启程了,还有十来日就会抵达京华,看来是早有准备的。 李丹云眼神蓦的暗了下来: “司徒晋,你种的因如今是要结果了,全是恶果。” 她当年就对崇庆帝说过,世家不除,早晚凌驾于皇权之上。 旁人觉得她李丹云的两个儿子都是储君,很是受宠的样子, 可只有李丹云自己知道,她的两个儿子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着。 司徒尧闪着金光的龙纹王冠,那光有些刺眼,桀骜之人从不低头: “我即刻带兵南征,收复北齐失地。” 华昀婉垂着眼眸,鼻尖浓酸袭来。 原来自己什么都阻挠不了,司徒尧依旧要走上这条路,这条不归路。 “你去南征要面临什么你知道吗?”华昀婉声色渐渐微弱下去。 第五百零一章 我要跟着你走 司徒尧幽邃的眸缓缓抬起: “知道。温家很有可能与萧别晏联合了,我南征途中,九死一生。” 可是不去的话,北齐南疆将会彻底分割出去,温家人实力壮大,北齐怕是会有更大的灾难。 华昀婉凤眸微微发红,斩钉截铁的道: “你去南征那我就要随军,其余的,我没有要求。” 司徒尧声色阴冷:“你去做什么?军队里不能带女子。” 华昀婉拉着他的衣袖,认认真真的说: “我已经想好了,孩子留在建章宫里,我随你去南征,女扮男装便是。” 她在那一瞬间已经将什么都想好了,连孩子放在哪里都想好了。 如果司徒尧真的没了,至少还有个人给他收一收尸骨。 “华昀婉,你住嘴。” 司徒尧稍冷的眼神里起了几分怒意,反手捏住了她的玉掌。 李丹云看着这二人,估计一会儿又得争执起来。 “此事还需商议,你们先别起争执。” 司徒胤眼神沉静,再次说道: “即刻昭告天下废太子。 先让温家人顺从抗敌,平息战乱是最要紧之事,等大战过去再慢慢清算。” 李丹云无奈摇首:“温家人肯定有后招,不会给你们清算的机会。” “我不做太子没关系,阿尧是皇太弟,依旧是储君,咱们这一脉就还在。” 他看向司徒尧与李丹云,漆黑瞳孔沉沉。 崇庆帝在殿里来回踱步,心情焦灼不堪: 第五百一十五章 你险些逼死我时,我都没舍得碰你一下 若浮将华昀婉的衣衫一层一层剥离下来, 里面已经是鲜血淋漓,三道深深的烙印看着有些渗人。 她连忙给华昀婉铺上了厚厚一层止血生肌的药粉,先将血给止住。 若浮脑子回转了半天才想通:“怪说不得……” 这公主的身份好使,不幸中的万幸啊。 她想起来一件事,问道: “方才您看那华氏名册的时候,是翻到了什么吗,怎么我见你脸色一下子就不对了。” 华昀婉凤睫颤了颤,无奈的笑了笑: “没什么,不愿再提了,反正都已经没关系了。” 回到湖边小院的时候,就见若休一手抱着小朔儿,一手提着砍刀,面色阴鸷的立在院子里。 玄刹卫立即走了上去询问。 若休道:“方才有人来强行接走老夫人,都给我赶走了。” 华昀婉撑着身子,费力的道: “必定是华秉章的人,下次你见了这些人下狠手便是,要不然他们不会消停的。” 小朔儿见到华昀婉就开始伸手要抱抱。 若浮叹道:“今日小世子不能打搅你的娘亲哦,你娘亲生病了。” 小朔儿眨眨眼,收回了小手,不哭不闹,他好似听得懂这话。 华昀婉趴在床上,吩咐道: “若浮,收拾收拾东西,过个两三日咱们就去山澜府,远离京华。” 她只是暂时的离开,等养好伤,温静鸢她还是得去杀的。 这几日,盘算如何杀掉温静鸢这一件事,她已经在心底琢磨许久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相互疗伤,总好过一人等伤口慢慢好 华昀婉抬眸,缓缓站了起来:“有人?” 陶戎拉着翠微战战兢兢的出现在眼前,见了司徒尧那慑人的气势,心底尚是有些害怕。 华昀婉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们二人,问道: “陶戎,翠微,你们怎么在这里?” 陶戎看了看周围的人,甚至还有做道场的道士,有些不好开口。 华昀婉抬了抬手臂:“闲杂人等都散了吧,留下若休与蒙雪在近处候着。” 陶戎从怀里抽出一根簪子递给了她: “弄影姐姐她之前常来我的小酒馆喝酒,说顺道等候自己的夫君下朝,好路过一起回去。 有一次她说自己身上没银钱了,便留下了这东西先放我这里,后面有钱了再来赎。” 华昀婉沉了沉眉头,接过那根簪子:“那你将这根簪子给我做什么?” 陶戎又道: “姐姐,弟弟我脑子再是单纯,也知道弄影姐姐是不会缺银钱的。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缺钱,我也不会收她的簪子、银子, 咱们多少年的情分,何必要一点酒钱?” 华昀婉将那朴素的簪子放在手里端详的起来,那素白的银簪簪头是一扇形,其余地方并无什么异样。 她又问:“可是她给你簪子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陶戎点首,神色有些悲戚: “她说这簪子你从前就看上的,很是喜欢, 若是后面遇见了你,让我问问你还不要不要。  还叮嘱我,让我尽快问,若你不要的话,就送旁人也行。 前几日弄影姐姐的夫君又来我的小酒馆打听你的居所, 我见他形容有些失态,就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弄影姐姐已经死了。 我连着一晚上都睡不好觉,就找来了这里。” 华昀婉与陶戎,还有花弄影都是故交。 她们从前喜欢开玩笑,说以后死了就都葬在桃花村屋子后面的的小竹林里,还要做个伴儿。 所以陶戎能想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华昀婉指腹细细磨砂着这枚簪子,静静看着陶戎: “弟弟,回去就将小酒馆关了,马上离开京华。” 陶戎与翠微双双对视,有些错愕。 毕竟那酒馆的生意如今还挺不错,就指望着这酒馆赚钱了呢。 华昀婉:“弄影姐姐死前找过你的事情,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听明白没有?” 她眼睛严肃的盯着陶戎。 陶戎挠了挠脑袋,这个小酒馆他心底是不舍得的:“为何?” 司徒尧在一边背着手,低压深邃眉眼: “现在就走,小酒馆不能回了。 你二人隐于深山也好,去往别的郡县隐姓埋名也罢,总之,不要再回来。” 话完,司徒尧给了陶戎几张金票,倒是挺大方的,还亲自派人将人送走。 回了山澜府后,他抱着华昀婉,给她轻轻拍着背: “我会派人好生看顾你弟弟他们的,别太担  心。” 华昀婉将一头云鬓都松散了下来,垂在背后。 脸埋进司徒尧的胸膛里,热泪滚了出来: “我再不要看见身边亲近的人离开了,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面对一次了。” 这日后,华昀婉昏昏沉沉的,若浮说她生病了。 淋了雨,人悲伤过度,人是有些难以支撑了。 司徒尧将手里的事情放了放,陪在她的身边,亲自给她做了新味道的琉璃糖。 “尝尝。”他将琉璃糖放在华昀婉的手上。 华昀婉靠在床上,伸手将糖纸剥开,糖纸上面写着:人世无常,但惜眼下。 她苍白的唇勾了勾:“谢谢你,阿尧。” 将琉璃糖放在了嘴里化着,恬恬的果香味在唇齿间萦绕开来。 缓缓抬眸对上司徒尧沉静温和的目光,她不由得笑道: “从前都是我想方设法的安慰你,现在都是你在安慰我了。” 司徒尧坐上了床,手臂穿过她细腰圈着: “人都会有伤口,相互疗伤,总好过一人等伤口慢慢好。” 她抬臂摸了摸他的下巴,身后像是有一个特别安心的大依靠在:“还好有你在。” “一直都会在。” 他勾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华昀婉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根簪子,再次细细端详了起来。 指腹在簪头处扭了扭,动了动,果不其然,这簪子是有点东西里面的。 司徒尧目光也落到了这簪子上。 第五百三十章 到头来,还是一个情字难解 簪子的簪头被扭了下来,里面是空心的。 华昀婉取下自己云鬓上的一根玉簪, 用簪子尖的那一头在里面掏了起来,里面果真藏了东西,是一张小纸条。 她将纸条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华昀婉认得,这是花弄影的字迹。 这张纸条里花弄影讲了三件事。 小心江愁沉,此人心机之深,如今可自由出入鲁国公府,在华秉章面前话语权极大。 但她又怀疑江愁沉极有可能是温家的人, 因为是江愁沉从温静鸢手里得到了北漠公主的信物, 南下与萧别晏接洽,诓骗萧别晏挥师北上; 鲁国公府远比外人想象的复杂与险恶,可派人盯着华瑜, 此女年过二十却从不提嫁人之事,有些奇怪; 华瑜之妹华婵,容貌五官比华瑜美出许多, 却食量惊人体型发胖,一直被华瑜打压,常年处于心绪敏感的状态之中。 小纸条的最后多写了一句话,花弄影说,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查到多少东西,所以自己查到一点就会往陶戎那处送一点。 做这些的目的,只因清楚皇太弟殿下灭世家的决心,她想为华松涧换一条命。 司徒尧目光从那张纸条上移开,淡声道: “原以为花弄影一心做官,从前也在风月场上待过,没想到居然是个情种。” 华昀婉眼梢红意不曾减退,嘴唇略显苍白病态: “因为她知道,至亲之人大义灭亲,可在律法面  前为一位亲人保一条命。 她知道你来日会灭了鲁国公府,所以自己去找证据链, 然后由自己鲁国公府女眷的身份亲自举报,希望可以保住三哥一条命。x 她知道虽然我与三哥关系从小要好, 可她更知道你与我关系,不想令我为难,所以便自己去做了。” 唯有一声叹息,失魂落魄的涤荡在风里。 “可我觉得,弄影姐姐的死很是蹊跷。 她或许没有死在查案暴露身份这件事上,也或许真不是是坠湖。” 华昀婉低声说着自己的分析。 司徒尧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为何如此笃定?” 华昀婉冷笑了一声: “我今日特意没有告诉三哥,是怕打草惊蛇。 弄影姐姐自江南而来,从小水性极好,她在湖里跟鱼似的,又岂会淹死?” 夜里闭目时,总是想起花弄影从前巧笑嫣兮的样子。身轻如燕,眉眼动人。 从花魁到女官,一心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不料,死在了深宅大院里。 次日,华昀婉派出亲信,秘密将这簪子交给了华松涧。 华昀婉清澈凤眸虚了虚,那就将鲁国公府的水给搅浑,给华秉章的府邸找点事做。 过了一些日子,华昀婉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司徒尧才开始渐渐放下心来。 他联合司徒胤,开始悄悄撤走京华亲信, 这些人秘密消失不见,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 蒙江传来急报:“公主,殿下差遣属下来告  诉您,立即入宫一趟。” 崇庆帝经数位太医联合诊治,却依旧回天乏术,已到了弥留之际。 他一个人,两眼空洞,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 华昀婉与司徒尧一同步入甘露殿寝宫,顾太后与楚王司徒胤、姚寂芸都已经站在了龙床边。 顾太后杵着龙头拐杖,满眼憔悴的守着自己的儿子,眼泪都流干了: “丹云才离开哀家,你也要走了吗?” 崇庆帝却是苦笑了一声:“儿子不过是去找丹云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见了司徒尧前来,将殿内的人都叫了出去,就只剩下司徒尧与华昀婉二人了。彡彡訁凊 “你过来。”他朝着华昀婉招了招手。 华昀婉微愣,崇庆帝又要开始骂自己了吗? 不过她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皇上请讲。” 崇庆帝嘘声说道: “这些年来,丹云就与你最为亲近,她一定跟你说过自己从前的故事。 朕只是想知道,她后来提起朕时,都是如何说的。” 华昀婉不曾想到,这皇帝对李丹云的执念如此之深。 她侧眸看了看司徒尧,欲言又止的。 司徒尧浅浅抬了抬眼皮:“随便说,不用怕。” 华昀婉转回了头,看着崇庆帝叹了一口气: “母亲她极少主动提起皇上,偶尔有过几次。 她说,她不明白为何皇上称帝以后,人就渐渐变了。” “怎么变了,她都是怎么说的?”崇庆帝撑着身子,费力的问道。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她是我打着月光找的,能不好吗 司徒尧抬眸,谑道: “你刚才不还说太残忍吗?” 他壮实的小臂上有几根青筋蔓延开来,灵活的处理着即将下烤架的小羊羔。 “我有说过吗,没有吧。” 华昀婉眨了眨眼,反正从前司徒尧也是这样,不想承认的事情就装不记得。 司徒尧坐到她身边来,睨她一眼:“嘴硬。” 新出炉的烤全羊烤好以后, 司徒尧用匕首花个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华昀婉盘子里:“吃吧。” 华昀婉鼻尖凑近盘子嗅了嗅,连忙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 夹了一块带皮洒满孜然与辣椒粉的烤羊肉放在嘴里,眼眸亮了亮。 她连连赞道:“好吃,太好吃了!” 外酥里嫩,轻咬一口满是油汁。 司徒尧眼皮抬了抬,将手里的匕首转了转,唇角微弯,继续剔着羊肉。 华昀婉吃着这外焦里嫩的烤全羊,心底缓缓蔓延着一股暖流。 她知道,司徒尧此刻身心疲惫,朝堂压力巨大, 又要忙着皇宫的安全,可他依旧将自己带出宫,还亲自烤了烤全羊给自己吃。 她嚼着嘴里的羊肉,有些失神。 “不好吃了吗?”他问。 “好吃,你做的东西,我觉得都很好吃。”华昀婉朝他笑了笑。 司徒尧将羊肉剔得差不多以后,人走了过来:“好吃就多吃一点。”彡彡訁凊 她夹了一筷子羊肉喂他:“你也吃。” 司徒尧将羊肉嚼在嘴里,缓缓道: “从前杀了人归来,大多都是半夜。 整座京华,也就这里能吃上一口纯正的北漠羊肉。” “北漠羊肉?” “嗯,张伯是北漠人,因  娶了北齐的女子,所以定居北齐。 可前些年北齐与北漠关系紧张,北漠人在京华很容易惹上灾祸, 所以他这羊肉馆子就晚上悄悄的开。 来的都是一些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要不就是酒鬼。” 司徒尧抬起手臂晃了晃手里的茶水,漆黑的瞳孔看向她。 华昀婉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我见你与那张伯关系匪浅,是有什么渊源吗?” 张伯从楼上走了下来,将身上的外裳慢慢穿好,走到了跟前: “小后生,你这烤羊技术倒是和我这老匹夫有的拼了。 过几年我不做了,这个店就盘给你吧,老顾客还是有那么多的。” 司徒尧笑道:“好,就这么定了。” 张伯去后厨烧了一壶新鲜的茶水送来,慢慢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从前你这小后生总是说死啊死的,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又没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没死,活着呢。”司徒尧执起茶壶给华昀婉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张伯看了一眼华昀婉,笑道: “现在都娶媳妇了,肯定是不愿死了。 你是不知道啊,从前他浑身流着血,都要来吃上一口羊肉。 我担心他死在我这里,半夜去找隔壁的江湖大夫给他止血。 这小后生总是说,他这样无根的人,死哪儿都一样。” 华昀婉扬首喝着茶水,忽而呛咳一声,眉心微皱。 司徒尧抬起手臂给她拍了拍背,动作温柔轻缓:“你慌什么,慢慢喝。”彡彡訁凊 华昀婉看了他一眼,才说道: “张伯,他现在不是漂泊无根的人了,他有家了,我们还有  个儿子。” 张伯眼角的皱纹蔓延出一丝笑意来: “这就好这就好,你小子总算有人疼惜了。 别一天说死啊死的,老婆孩子都有了,要好好活下去。” 司徒尧唇角淡淡笑意,漆黑瞳孔里晕着一些光:“嗯。” “好小子,算是个会疼人的。” 张伯夸了夸他,国丧期间都不怕官府的人发现,就是为给自家娘子烤羊吃。 张伯凑近了身子过来,悄悄对司徒尧说: “你家娘子真是美若天仙,说话又好听,你小子会挑。” 司徒尧下颌线条动了动,高挺的眉骨里攀上一股狂色:“打着月光找的,能不好吗?” 华昀婉肚子吃得有些饱了,但烤羊肉还剩了一些: “这些剩下的怎么办,扔掉不太好,毕竟是你亲自烤的。” 司徒尧淡声道:“吃剩下的,给司徒朔拿回去。” 华昀婉赞同的点点头:“那好吧。” 司徒尧从怀里掏出一颗小金锭放在桌子上,二人行至门前,张伯唤住了他们: “小后生,你都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给你送礼啊?” 张伯想着还是给人送几头羊去吧,这家娘子似乎爱吃羊肉。 司徒尧背对着张伯,站在半夜的风里,低声嗓音传来:“司徒尧。” 张伯当即愣在了那里,神色震惊不已,当即跪在了地上: “草民参见皇太弟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归去时,司徒尧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皇帝驾崩当日,甘露殿中只留下你我时,他悄悄给了一封书信,里面写了什么?” 华昀婉阴冷笑了笑:“温静鸢的催命符。”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你看你爹爹对你还是很好的 二人回到皇宫时,已是后半夜了。 司徒尧靠在凤鸾宫里的小榻上沉沉睡去,也只能是小睡一会儿后便动身去早朝了, 他倒要看看那个孱弱新帝一天到底要干些什么。 华昀婉将昨夜的烤羊肉命宫人重新热了一道呈了上来,切成了碎末: “朔儿,这是你爹爹亲自给你烤的羊肉,好吃吗?” 若浮在一边眼睛转了转,她估算着,怕不是吧…… 小朔儿笑着,用手指抓起羊肉碎末往嘴里送,挺好吃的感觉。 “你看,你爹爹对你还是很好的。”华昀婉笑着给她儿子洗脑。 司徒尧对这个儿子时好时坏的,华昀婉怕这孩子长大了对司徒尧也时好时坏的。 所以不管了,孝心得从娃娃时抓起,司徒尧的晚年生活她也要提前考虑。 “公主,这怕不是你们吃剩下的吧?”若浮没忍住。 华昀婉抬眸微瞪她一眼:“怎么可能,这是我们没吃完的。” 若浮:“……” 这有区别吗这? 好歹也是储君嫡子,这待遇……忽上忽下的。 北齐皇宫·常宁宫 华昀婉披着一身暗灰色的罩子长袍,将面容遮了大半。 她在常宁宫停了下来,身后不曾跟着宫人,就连附近的宫女太监都少了一些。 这是皇贵妃温静鸢的宫殿,她这还是第一次来,只带了若休一人陪着自己进去。 温静鸢独自一人跪在正殿,正殿里立起了帝王牌位,点着香。 她一身素服,容颜憔悴,脸上还  有着大大小小的脓包, 与之前见到的那个貌美贵妇人已经全然不同了。 温静鸢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华昀婉晃了晃手中的金牌:“自然是先帝。” 崇庆帝死前给华昀婉的信封里,除了那些写着过往的文字,就剩下这块牌子了。 毕竟也是皇帝,老谋深算,他怕温静鸢作为太后不肯见华昀婉,所以才留了后招。 温静鸢缓缓转身,顿时来了几分兴致:“先帝?” 华昀婉笑了笑: “是啊。 甘露殿前,先帝回忆往事时,说起了一些关于丹云皇后和温太后你的故事。 先帝说,自己死后,温静鸢连头都不能来给自己磕。” “华昀婉,你到底想做什么,咱们可没到私下见面这种交情。” 温静鸢从地上站了起来,眉目紧盯华昀婉。 华昀婉找了侧边的宽椅,顺了顺裙摆后缓缓坐下,神色冷然: “温太后不得太皇太后的心,连先帝的葬礼都不能去, 想来你斗了一辈子,似乎也没落得个什么好。 除了这飘摇的帝位给了你儿子,你连先帝的心都没圈到一丝一毫。 哦,对了,先帝的殉葬名单你看了吗?” 温静鸢阴沉着脸:“看了。”x 华昀婉淡粉色的唇瓣弯了弯,面色淡淡: “本来你的名字都加上去了,可先帝又将你的名字划掉了,你可知为何?” 温静鸢:“为何?” 华昀婉迎上她有些空洞的目光,笑了笑: “先帝说,丹云皇后  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他死后要与皇后同陵同棺。 还特地下了一道旨意,后宫所有先帝的嫔妃离世后, 都不得下葬先帝帝陵,先帝不要任何一个女人打搅他与丹云皇后的长生之所。”彡彡訁凊 温静鸢按着自己的膝盖,有些跌撞的走了过来:“那先帝的嫔妃死后会去哪里?” 华昀婉静静看着她: “不知道,随便葬了吧。 先帝帝陵会在下葬后彻底封死,即便你贵为太后,儿子是皇帝,总不能炸开这陵寝吧?” 温静鸢撑着凳子坐了下来,俨然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是,眸色颤了颤。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死后不能入温家的祖坟,皇家的也入不了。 这在北齐,这等于是被夫君彻底抛弃了, 多大的恨意才能做到连他的陵寝都不能入啊,是要她做孤魂野鬼? 华昀婉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叠在腹前,似在侃家常一般的说道: “从前我跟在丹云皇后身边时,她就常说,静鸢妹妹是个可怜人。 温太后,你可知你为何等了那么多年,最后突然入宫为妃啊?” 温静鸢抬眸,神色里隐隐有一股不淡定:“为何?” 华昀婉:“因为当年南疆动乱,丹云皇后本意是亲自带兵镇守, 但先帝舍不得她去边关吃苦,更担心丹云皇后在边关出现意外, 所以迫不得已纳你为妃,捧高温家,去南边镇守。 温家有今日,靠的,还是先帝对丹云皇后的宠爱,您说是也不是?”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个在床上连名字都叫错的人 温静鸢呼吸猛地一凝,瞪圆一双眼睛: “不是这样的,不是! 是司徒晋来找我,说对我有情意的,我才强行在大婚前一日走掉的!” 当年她仅仅是看见了崇庆帝的一封书信,便当晚入了皇宫, 不管不顾第二日是自己的婚典而做了皇妃,温家人骂了她许久,直直说她荒唐。 华昀婉清澈凤眸里不见一丝温和,倒是被冰冷覆满: “你入宫后,温家人是不是就率兵南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也得亏了你,丹云皇后才不用受那边关之苦。 先帝还说,反正死的也是温家人, 只要不是丹云皇后去,纳个妃子放在宫里晾着罢了,多大的事啊。” 温静鸢可是当年才艺双绝京华的大才女, 容颜清绝如玉,似天阙仙子一般不染凡尘的高贵。 温家提亲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她看都不看一眼。 这样的人,是十足的心高气傲,眼底里只有世上最好的男子。 而当年的楚王司徒晋,温润如玉,才华与容颜同为一流,她的内心只装得下这样的人。 “华昀婉,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激怒哀家,哀家可不会上当!”温静鸢冷道。 华昀婉无所谓的看着她: “您都是太后了,激怒您一下,也没什么大用,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掩嘴又轻笑了一声: “丹云皇后曾说,每次都要她恳求先帝,先帝才愿意来着常宁宫。 丹云皇后知道你一心巴结她,所以给了你机会。 可先帝每每来了常宁宫,例行公事后却从不留宿, 他说,要不是看在温家人愿意为了荣耀去拼死的份上,他连施舍都不愿给您。” 华昀婉将温静鸢的那颗心给剜了出来,放在地上肆意  踩着。 每一词每一句皆是那般字字珠玑,像一根冷箭,刺中了她的心窝。 温静鸢一把将正殿茶几上的茶碗覆在地上, 心海深处酸意沸腾,那股隐在心中多年的委屈泼到了面门上: “所以,所以都是帝后二人对我温静鸢的施舍对吗! 帝后二人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温家,利用我对吗?” 华昀婉看了看灰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碎裂的茶盏,并没有什么过大情绪: “这不是你自己舔着脸凑上来的吗? 先帝心底没你,可好在你是温家人,有些利用价值,所以才纳你为妃。x 大才女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才华就像废纸一般, 大美人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美貌就像嚼蜡一般,不爱就是不爱。 随你如何玩弄人心,取悦君王,先帝心里没有你,一点都没有。 瞧瞧如今的温太后,得了高位又得了帝位,可是又如何呢? 先帝死后都不愿见你一面,足见你这一生最大的所求,一点都没得到。” 温静鸢情绪有些失控,额头上的脓疱破了而不自知,黄色的脓水滴落在眉梢上,甚为恶心。 华昀婉说的每一句话都太过刺激她了。 “司徒晋负我温静鸢一生!不,哀家可不会信,你不过是来挑拨离间罢了。 他说过,只要我听话,乖顺,他便不会厌弃我的。” 华昀婉幽冷的道:“可先帝对丹云皇后说的却是,丹云不用听话乖顺,做自己就好。” 她将袖口里的信封托了出来递给了温静鸢: “这是当年丹云皇后与先帝第一次激烈争吵后, 先帝被关在凤鸾宫外,趁着夜色写给丹云皇后的认错书,你要不要看看?” 身为帝王,居然给女人写认错书  ,真的也是只有他司徒晋一人干得出来了。彡彡訁凊 温静鸢连忙将信封扯了过去看了起来,她看了几下,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信封上情意绵绵的写着崇庆帝与丹云的歉意, 说他不愿丹云离开自己,就让温静鸢入宫吧, 自己保证绝不会见温静鸢一面的。 边疆打仗总是会死人的,丹云是皇后,绝不能为他牺牲。 温静鸢在他的眼里,除了可以用来掣肘温家那几位将军, 绑定温氏一族的荣宠,其余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温静鸢一边疯笑一边哭: “所以我入宫长达一年的时间都见不着他一面, 根本就不是我自己不够好,而是他司徒晋从心底就很厌弃我。 后来他倒是来了这常宁宫了,原来也是李丹云的施舍! 他次次都要喝酒,喝醉了在床上连名字都可以叫错。 好啊司徒晋,现在你死了都不要我入陵寝,凭什么!” 温静鸢情绪失控,在大殿里,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的她才明白过来,这一生,自己爱得是多么的无力与卑微。 华昀婉倒没有很开心,只是觉得宫中女子当真是凄凉啊。 温静鸢才艺双绝,年少时,也是一位美好的女子。 只是爱上了一个一点都不爱自己的人,故而生恨,做下种种错事。 不被珍爱的人,就真的像一滩烂泥,被人随意践踏。 温静鸢捧着那灵位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司徒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到底是哪里不如李丹云了,家世背景,容貌才华,到底差在哪里了!” 华昀婉眼皮淡淡抬了抬: “你穷尽一生,得到了最爱之人的恨,温太后纵是才华双绝,可的确也输得太彻底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到头来,全是笑话 温静鸢跪在地上,伤心痛哭着。 她一生都是骄傲的,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唯有崇庆帝。 那个曾在大雪天里,朝着她笑意深深的无双少年,北齐的楚王殿下。 她这一生的骄傲都被此人给踩碎了,一切都是笑话,一切都是幻想。 原来自己可以守在司徒晋的身边,是因为他司徒晋想要守在李丹云的身边。 笑话,全是笑话! “先帝,你骗得静鸢好苦啊!” 这么多年心中所有的念想都会一下子给抽干了,心也在那一瞬彻底死去。 她红着眼,一头撞向了凤台下的麒麟铜兽,鲜血迸裂,蔓延到了地板上。 华昀婉淡漠看着这一切,唇色有些发白:“若休,我们走吧。” 她知道温静鸢会被毒药给折磨死,可在离去之前,她想亲手结果了温静鸢。 当日崇庆帝给她的东西,也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想为李丹云报仇。 温静鸢内殿中的宫女早已被喂了蛇毒做成的毒药, 若休私下将温静鸢养蛇的笼子给打开了,造成了宫女被蛇咬死的假象。 华昀婉盖上灰黑色的罩袍被司徒尧派来的人隐秘送走, 悄然无息的消失在了常宁宫。 而新帝司徒沐此刻正被司徒尧拖着在甘露殿议论朝务,争得面红脖子粗,分身乏术。 次日传出的消息便是,温太后伤心过度,夜里追随先帝走了。 华昀婉半卧在凤鸾宫里的榻上,人有些虚晃无力。 “第一次杀人,吓着了?” 司徒尧坐在她床边,端着安神汤正喂她,幽邃眉眼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 彡彡訁凊  华昀婉点点头:“嗯,场面还是有些血腥。” 若休在一边淡淡道:“多杀几次就好了。” 司徒尧挑眉,温柔的看着她: “是啊,多杀几次就好了。 别人用刀剑杀人,你用嘴,这是高手。” 华昀婉将安神汤几口喝完,凤眸里的肃杀之色还有点余温: “我不愿做这种高手,可若是身边的人需要,那我也可以。” 司徒尧眸子暗了暗:“先帝他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 华昀婉冷眸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也是时机到了。” 温家的人只要看见司徒沐登基,至于温静鸢活着还是死了, 在司徒沐登基的那一刻起,意义便不大了。 所以崇庆帝认准了华昀婉的才智, 又在心中判定她必为李丹云报仇,故而才有了这诛心的毒招。 “阿尧,国丧结束了,我也该出宫了。 咱们西行的日子也快了,还有许多东西等着我去料理,不能再拖了。” 她忽而正色道。 司徒尧拨了拨她额前散落下来的碎发,宠溺温和的看着她: “好,我送你出宫。” 华昀婉出宫,算了算变卖的东西, 也理了理现存的金票银票,她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紧张的。 距离全线撤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临行出宫前,太皇太后舍不得小朔儿。 华昀婉瞧着孩子在,还能哄着皇祖母吃几口东西,所以就将孩子暂时留在了建章宫。 加上禁宫现在是司徒尧亲自把守,她是放心的。 马车路过鲁国公府时,她发现府门前的仆从腰上围着白色的腰带,难道是府  中有丧事? 毕竟国丧期已过,这华秉章又不是什么忠臣,何必继续府邸飘素? 心中只是有些惊讶,不过这事情与自己并没有关系了。 回了山澜府,傅霖澜着急忙慌的找到了华昀婉。x “昀婉,不好了,三姨娘她死了!” 傅霖澜抹着泪,情绪尚是有些激动。 华昀婉愣了愣:“三姨娘好好的岂会突然死去,这消息谁告诉你的?” “你三哥派人来告诉我的,已经有三日了。 你能不能带我去吊唁一下,从前我与她关系最为要好了,这死后应该去瞧瞧的。” 傅霖澜两眼哭得有些发红,这一点,她倒不是虚情假意的。 华昀婉觉得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从前三姨娘汪芙薇与她母女二人关系是挺要好,还时常照拂于她们。 听闻汪芙薇的死讯,华昀婉惊讶之间还是有些难过的。 不过她想起前些阵子花弄影才惨死在鲁国公府, 而自己又将那簪子给了华松涧,是该去瞧瞧了。 抬眸看了看鲁国公府,若休朝着府门踹了一脚:“滚出来开门。” 府里的仆从见是国公夫人回来了,自然是不敢阻挠的,只是华昀婉的身份令他们不好说。 出籍的嫡女,又是先皇后亲封的公主,倒也不敢阻挠。 灵堂就设在汪芙薇生前的那个院子里,傅霖澜见了,一下子扑了过去哭诉了起来。 华昀婉也走上去上香吊唁,她侧眸对着若休道:“看好我阿娘。” 若休点了点头。 她眸华落到华松涧身上:“三哥,有些日子了,你一定有话对我说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 花弄影惨死谜题揭开(1) 华松涧两眼无神的点了点头,丧妻丧母接踵而至, 他瞧着人枯瘦了一圈,从前那个风神才俊早已不复存在了。 二人站在院子偏僻转角处,若浮在周围盯着。 华昀婉问道:“簪子里的东西,你都看见了吗?” 华松涧眼窝深陷,淡声道:“看了。” “以三哥本事,一个月了,你应该查出眉目来了。 弄影姐姐是被人掐死的,我仅知道这一点,其余的东西就都要看你那边了。” 他抬眸问道:“你怎知道弄影是被人掐死的?” “弄影姐姐脖子上有红痕,被人涂抹了女子用的水粉遮盖。 那日大雨,雨水落入了棺材,我替弄影姐姐清理时发现的。” 华昀婉语声虽是平静,却透着一股寒意来。 华松涧幽幽的道:“你将弄影埋在何处了?” 华昀婉:“桃花村,我从前住的地方背后的那片小竹林里。” 华松涧与她约定,十日后,小竹林见。 他要当着花弄影的面说。 华昀婉点首:“好,十日后的午后,咱们小竹林见。” 山澜府内,华昀婉从温泉池子里缓缓步出,淡声吩咐道: “这十日过去得很快,我得去赴约了。 若浮,你就留在府里看着我阿娘,今日若休跟着我去。” 山澜府前往桃花村的距离,约莫两个时辰,还是有那么  远。 故而华昀婉不仅带上了若休,还多带了几名暗卫。 如今局势紧张,她得惜命,不能给司徒尧制造麻烦,所以大意不得。 到了桃花村,华松涧其实已经早早的到了。 他将花弄影生前最爱的话本子,女子发簪,璎珞珠翠都一并带了来放在花弄影的墓前。彡彡訁凊 两眼猩红的望着那块冰冷的石碑: “弄影,是我对不住你。 工部事务繁忙,府里是我忽略了你,更忽略了你曾经明里暗里叮嘱我的话,都是我的错。” 华昀婉站到了华松涧背后:“三哥,现在可以说了吗?” 华松涧点了点头:“弄影的确是被人掐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华秉章。” 那日,华松涧收到若休悄悄送来的簪子后,看了里面的东西,才恍然大悟。 “从前弄影明里暗里提醒过我, 说鲁国公府做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甚至还让我效仿你去出籍,要么就与她远走西夏, 可我从未细想过,也更不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答应她。 所以她没有办法,才想到了嫁入鲁国公府, 做出华秉章谋反的证据链,将来大义灭亲保住我一命。” 华昀婉垂眸,语声低沉: “因为她知道文人气节是何等刚烈, 所以她不敢告诉你华秉章谋反,而  皇室清算鲁国公府的决心又是必然的。 三哥,弄影姐姐是个心思很细腻人又刚烈的人,可你枉为人夫一场,竟将她的话,忽略至此。” 华松涧跪在地上,头抵着墓碑,将那日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华昀婉。 那日若休离去前其实还说了一句话, 她说,花弄影来自江南,跳进湖里跟鱼儿入水没有区别,岂会坠湖。 所以他对着府里的人严刑拷打,暗自盘问,才将事情盘问了清楚。 鲁国公府·花弄影惨死当日 华秉章下朝后听见了不少喜事,心情甚好,故此在回府的马车里便豪饮了一些烈酒。 入府时,手底下的第一幕僚江愁沉早已在府门处候着他了。 华秉章快步下马,喜笑颜开的看着他:“江郎,大喜事啊!” 江愁沉:“主公何事如此开心?” 华秉章拉着他往府邸里走,笑道: “朝内大臣纷纷倒戈,开始支持沐太子,从前的那位太子是彻底失势了。 那皇太弟司徒尧之前最是嚣张狠辣, 如今没有他亲兄长的支持,现在在朝堂上举步维艰,都半月不曾来上朝了。 再过不久,整个司徒家都得坍塌。” 江愁沉唇角扬了一下:“都是主公智谋无双,北齐气数怕是要尽了。” 华秉章问道:“对了,那花弄影可有异动?” 第五百四十章 花弄影惨死谜题揭开(2) 江愁沉摇首:“不曾有,很是老实。” 华秉章眼眸冷了冷:“那可曾说上几句京华稽查司有用的消息来?” 江愁沉淡声道: “咱们不能将人逼得太急了,太急了反而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主公需多些耐心。” 华秉章停下步子,眼眸扫了扫这面前的的少年: “江郎啊,你的确有大才华,你来老夫手下尚不足两年,鲁国公府的实力却突飞猛进。 京华北街,最好的地段,老夫给你买了一处大宅子,赏你的。” 江愁沉眉眼疏淡,唇角淡淡勾了勾:“谢主公。” 华秉章抬起步子走到湖边,见到湖边有一嫣红色的身影,继而挥了挥手臂: “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等老夫酒醒了再宣你。” 江愁沉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华秉章靠近那嫣红的身影,伸手抚上了她的背。 花弄影猛地一颤,连忙将手里的小纸条捏成团藏在了衣袖里,回头惊道:“公公。” 华秉章醉醺醺的看着她:“三儿媳一个人坐在湖边做什么?” 花弄影起身行了一礼:“看看湖景。” 华秉章微瞪了她一眼:“你方才手里藏的什么东西,怕不是与皇太弟一党还没断干净吧?” 花弄影神色晃了晃: “公公这是在说什么呢?妾身已经嫁入国公府了,自然是国公府的人。” 华秉章脸上有了一丝怒色:“别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情,咱们书房说。” 花弄影自嫁入这鲁国公府就一直谨慎小心,今日不知是怎的啦,触了这华秉章的霉头。 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华秉章去了书房听训。 她才入华秉章的书房,  华秉章就将附近伺候的下人都赶走,还将房门都锁了起来。 回身一把扯过花弄影,将人往那张休憩的榻上推去: “百花深处里的首席花魁,看着是挺不错。” 花弄影被华秉章这么一推,后脑勺撞到了榻边沿的木头上, 两眼发昏,鼻尖传来浓烈的酒气。 可是她依旧是保留清醒的,连忙一脚朝着华秉章踹了过去: “华秉章,你个老匹夫,我可是你儿媳!” 华秉章两眼一横,将人两只手捏住,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什么儿媳,你本就是青楼妓,从前又做过沈丞相的外室。 怎么,现在倒是装起烈女来了?” 花弄影朝着华秉章吐了一口口水: “我呸,华秉章你赶紧收手,等华松涧回来了,看他跟不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华秉章冷笑: “你还真当自己是他嫡妻呢,华氏宗族可没认。既然如此,你陪谁睡不是睡?” 花弄影拼尽全力反抗着,伸手抓住旁边的花瓶朝着华秉章脑袋上砸了过去: “你放开我,老匹夫!” 华秉章却并没有晕倒,而是恼羞成怒, 伸手一直掐着她的脖子,力气之大,一直不曾松开。 花弄影两眼翻白,呼吸困难起来。 华秉章一手解开了她的腰带,衣服散乱了开来: “京华里有那么多的高门大户,过一阵再给我那三儿子娶一个就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老夫才懒得理会你。”x 可此时的花弄影已经没有了动静,两眼紧闭。 华秉章怔愣了一下,这才将自己的手从花弄影脖子上松开, 他去试了一下花弄影的鼻息,已经没  了气息了。 他酒醉兴奋,花弄影抵死顽抗,自己用力过大居然把人给掐死了。 他眉眼紧了紧:“来人,赶紧请江郎过来。” 江愁沉进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主公,交给我吧。” 他命人将花弄影的尸首抬走后,面色有些阴沉,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为华秉章处理这种事了,实乃好色之徒。 华松涧下朝回府,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串五色琉璃璎珞,是送给花弄影的生辰礼。 不曾想,鲁国公府里的人,见了他眼神有些不对。 华松涧回到自己院子里时,才发现花弄影身边的两个侍女跪在地上哭诉着, 面前地上躺着一具蒙着脸的尸体,这尸体穿着粉色的长裙。 侍女将头埋在地上,害怕得不行: “三公子,都是奴婢的错,让夫人一个人去湖边,这才出现了意外。” 华松涧颤抖着双手揭开那白色的布,见到面色已经全然没有血色, 且浑身已经湿透的花弄影,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似接受不了这样的画面。 “弄影!” “夫人院子里的一种奴仆,都去陪葬吧!” 华松涧痛苦不已,要为花弄影大办丧事,却被华秉章制止。 说他娶一个青楼女还不够,还要大办丧事,派人将灵堂全部给撤掉了。 他不管不顾,又重新搭建了灵堂,丧仪仅仅举行了短暂的三日,他便找到了山澜府。 华松涧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详尽了告诉给了华昀婉。 华昀婉阖上清冷的双眸,面色苍白了下来: “华秉章,我可不会放过他!” 她又问:“那三姨娘呢,她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离世?” 第五百四十一章 若浮倒在血泊,司徒尧怪异归来 华松涧:“我盘问的人刚好是我小娘院中的,她是当日的目击者。 我小娘知道以后,怒火中烧气愤不已。 几日后发了一场高烧,人就走了,是被气死的。 小娘是贵妾,从小诗书礼仪兼备,华秉章做出这样乱人伦之事,她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 华松涧长眉拧紧,下颌一直紧绷着。双手指尖陷入湿润的泥土,用力的扣着。x 华昀婉胸口前有了微微起伏,腮边被怒色涨得有些发红: “华秉章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可是昀婉,你当真要杀了父亲吗,咱们身上都流着他的血脉啊!” 华松涧神色凄楚的望着她,弑杀亲父,他是有些做不到的。 华昀婉眸底生出一股森冷寒意来: “我已出籍,与华秉章毫无半点干系。既然你下不了狠手,那便我自己来,不让你为难。” 华松涧提醒道: “我近来开始关注府邸的一些事情,了解到, 父亲他派出了所有暗渠里面的高手,似要截断什么。” 华昀婉正色起来:“华秉章又要做什么?” 华松涧道:“截断朝内向温家送去的军需补给。 你知道的,军队在前线打仗,一旦没有了军需,只需三日便可军心大乱。 我估摸着,父亲是想要大开国门,让萧别晏的军队彻底的北上。” 华昀婉的心猛然跳动了起来,觉得大事不好: “华秉章这个卖国贼,现在开始跟温家人狗咬狗啊! 他放萧别晏的军队入北齐,一面伤了温家人的元气,一面得了萧别晏的助益, 他这是要在新帝位  置没有坐稳以前,想要重启北齐乱局,自己登基为帝。” 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三哥,谢谢你告知我的消息。 我得马上赶回去告诉司徒尧,京华可能马上就要大乱了。” 华昀婉匆匆告别华松涧,命人通知司徒尧赶紧跟自己在山澜府汇合。 …… 一入了山澜府,她扫了扫周围,似觉不太对劲,可仆从看着也是正常的。 若浮那小丫头日日都是咋咋呼呼的,今日怎的没有出来迎她? 若休飞身到了房檐上,看见了内院的情况:“公主,老夫人院中似不对劲!” 华昀婉砰的一声推开了傅霖澜的房门,看见若浮倒在一滩血泊中。 她疾步跑了过去:“若浮,你怎么了,怎么那流了那么多血?” 华昀婉掐着她的人中,唤来仆从:“快来人,去街上请大夫来!” 若浮昏昏沉沉,稍有苏醒之状。她小手死死拽住华昀婉的衣袖: “老夫人用花瓶砸了我的脑袋从后山跑了,当时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似是提前谋算好的。” 华昀婉拧眉道:“若浮,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若浮嘘声道:“快去追吧。” 华昀婉面色清冷,语声暗暗: “有什么好追的,不过是回了鲁国公府。 不急,你的伤势更要紧。” 她侧首连忙对若休道:“赶紧派人通知殿下前来山澜府,我有要事相告。”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人来回话。 他早回来晚回来,总是要托人给她说一声的呀。 华昀婉的心,顿时烦躁了起来,开始  隐忧担心着。 蒙雪一身尘埃的从外赶了回来,神色慌张的在山澜府中找了起来。 华昀婉走到正门处正好撞见:“蒙雪,你怎么了?”x 蒙雪只觉双腿发软:“果然,您真的在山澜府。” 蒙雪不知如何开口,这么大的事情,让殿下自己回来说吧。 华昀婉见她神色有些回避,沉声问:“是不是司徒尧遇上什么事了?” 没过一会儿,司徒尧一行便带着傅霖澜回了山澜府。 傅霖澜见了华昀婉,眼神躲闪:“那个……我先回房了,有点累。” 司徒尧平静的走进屋子里,坐在圆凳上看着她: “若浮呢,让她过来给我把个脉吧,请个平安脉。” 华昀婉眼睛一扫,自己的阿娘怎么是司徒尧带回来的? 她再看了看蒙江与蒙雪的神色,死寂一般的晦暗,而司徒尧,太过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 “阿娘,您别走,过来把话说清楚。”华昀婉叫住了她。 傅霖澜勾着头从门外跨了进来,眼睛看了看司徒尧: “还是赶紧让那个医女过来给殿下看看吧,别耽搁时间。” “若浮此刻已不能起身,这不是多亏了您吗? 您为何用花瓶砸她的头,仅仅是为了逃走找你的华秉章吗?” 华昀婉眼睛锐利的瞪着她,言语间也没什么客气可言。 蒙雪这么一听,瞬间便明白过来了。 她冲到屋子里,指着傅霖澜大声说道: “公主,您真的该问问您的母亲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殿下为了救人,被人逼得喝了两杯毒酒,多亏了老夫人从中作梗!” 第五百四十二章 殿下的女人与母亲,只能救一个 半日前。 皇宫宫门前的那辆马车忽而停了下来,蒙江浑身紧绷的将身子向着马车里靠了靠: “殿下,出事了。” 司徒尧冷峻面容晦暗了几分,修长双腿从马车里跨了出来,牵过一匹马便匆匆奔去了。 墨绿色的缎花长袍卷起一股阴凉的风来,北齐,入秋了。 一座破败山庄的后山里,乌压压的站着两队人马,手里都握紧了长剑与砍刀,一时剑拔弩张。 司徒尧出现在后山里,马靴擦在枯槁的黄色树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彡彡訁凊 头顶飞旋过几只乌鸦,发出死寂一般的叫声。 他抬眸,眼见前方的两棵树上吊着两个人,树下挖了两个坑,做了两个虿盆。 蒙江与蒙雪立在司徒尧身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虿盆,从前北齐废除过的一种刑罚。 在一个坑里装满所有毒物,再将人扔出去,被百种毒物咬死然后吞噬干净。 掉入虿盆里的人,再快的速度都是救不回来的, 因为人一旦落入虿盆,百种毒物会迅速覆满全身,毒液齐上,想救也来不及的。 司徒尧狭眸眯了眯,眼睛里杀伐四起:“江愁沉,鲁国公府就这点烂招了吗?” 那人戴着白色面具,司徒尧还是认出了他。 最近鲁国公府的动向他已有所察觉,能被派出与自己交锋的人,多半都是华秉章身边的这位红人。 蒙雪咬着牙道: “上次在深  山里没能杀了你,前些日子也让你逃过一命,没想到还在作恶!” 傅霖澜被吊在树上,手腕被麻绳勒着痛到不行:“好女婿,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那树上的另一边,吊的……是华昀婉, 她不曾出声,嘴里塞了帕子,只是闷哼了几下,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几条红痕。 江愁沉头上的檀木簪子晃了晃,缓缓取下面具: “殿下,生死之战,在下的确也不想装了。” 他晦暗的眸子看了看树下站着的两个杀手: “殿下别想着轻举妄动,我这杀手手一松,人就掉进虿盆了。” 司徒尧薄唇抿了抿,阴冷眸光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指了指侧面小桌: “有两杯酒,喝左边的那一杯便放过华昀婉,喝右边的那一杯便放过华昀婉的母亲。 殿下可想好了,我给你一些时间。” 傅霖澜在树上叫唤着: “女婿啊,好歹我这身体也让丹云皇后住了十几年,你不能不管我啊。彡彡訁凊 若是有朝一日丹云皇后借我之身回来,我又死了,那你母亲回不来怎么办? 再者,你可是我女儿的亲夫君啊,我是她亲生母亲,你不能不管我啊!” 司徒尧黑瞳端详起那树上的两人起来。 江愁沉尖俏的下巴顿了顿,对着身边的车夫道:“别给他思考的时间。” 两边的杀手同时将手里的麻绳一松,吊在树上的  二人险些掉进了虿盆。 里面的毒蛇腾起身子,一口将傅霖澜的鞋子给拽了下来。 傅霖澜的嘴里没有塞帕子,惊呼尖叫不止。 华昀婉嘴里被塞着帕子,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这一声闷哼,司徒尧额角的青筋直冒,华昀婉的命就悬在一线了。 江愁沉道:“两杯酒,殿下快选,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殿下的女人,与殿下女人的母亲只能救一个,您自己选吧。 不过我好意提醒,华昀婉是个有孝心的, 若是见你对她的母亲放任不救,从此你们心底就会有个疙瘩,说不定恨上你。” 司徒尧下颌紧绷着,手里的长剑吊穗被风吹得微凉晃动: “江愁沉,看来你今日是与本殿生死战了。” 江愁沉抱着手臂笑了笑:“我数三声,你不做决定,我便替你做决定。” 江愁沉:“3。” 司徒尧舌尖舔了舔后牙,眼睛看了看左右两杯酒,他知道,江愁沉是有备而来。 这酒喝下去,还能活着从阎王殿回来的几率是不存在的。 江愁沉:“2” 蒙江在后边道:“殿下,您要三思啊!整个西行的计划,全都指望着您啊!”彡彡訁凊 司徒尧只觉头皮发麻,手背上的青筋直冒。 江愁沉正要说出“1”的时候,谁都没有看清楚,司徒尧将两杯酒都喝了下去。 他眼眸赤红的看着对方:“两个人,都放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北齐的天,塌了 江愁沉满意的笑出了声: “我就说嘛,朝堂上的皇太弟与私下的皇太弟皆是刀枪不入, 唯有华昀婉一人,能让你束手就擒。” 手握京华八万兵马的主帅没了,胜算又大了一些。彡彡訁凊 车夫与众多杀手护送江愁沉迅速离开,玄刹卫迅速将人都放了下来。 蒙江与蒙雪神经一直紧绷,觉得,天塌了,北齐的天,塌了。 “给我追!” 蒙江挥策马挥刀追了过去,可前方被敌人踏过后,有一道深坑现了出来,阻断了前去的道路。 傅霖澜赶忙的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看着周围:“那些坏人都走了吧?” 没有一人应答她。 司徒尧就站在原地,等着华昀婉走过来,温和抬眸看着他。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过来娇声道:“殿下……” 才走了几步路,司徒尧就停下来的脚步,长剑架到了那女子脖子上:“你不是华昀婉。” 华昀婉可不会这么娇滴滴假惺惺的叫他殿下。 他漆黑眸底杀意再起:“说,华昀婉呢!” 这女子穿着与华昀婉一模一样的衣衫,发髻也是一样的,面容就更不说了。 那女子一开始有些惊诧,后而一笑: “殿下眼睛可真尖。” 她从袖口里拿出几根银针正欲袭击, 就被司徒尧用长剑给抹了脖子,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扒了下来。 原来将她堵嘴,是怕自己认出这不是华昀婉的声音。 蒙江站在司徒尧面前,紧张询问:“殿下,您身子有何不适吗?” 司徒尧摇了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 他侧眸:“蒙雪,先回山澜府,看看华昀婉是不是就在府上。” 司徒尧默默跨上了马,神色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蒙江策马回来,红着眼道:“殿下,您怎能弃自己于不顾啊!” 司徒尧牵着缰绳,刀削似的俊脸笑了笑: “于她之事,来不及冷静思虑。回吧,趁现在还活着。” —— 华昀婉在了解到事情经过以后,浑身似被抽干了力气。 嘴唇失去血色,腿脚发软,不知道说什么。 傅霖澜心有不甘,解释道: “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招,只是秉章派人来通知我, 只要我自己想办法出了山澜府就会有人来接我回去的。 只要我离开,就会有人来接我走,我怎么知道会有饮毒这件事啊!” 蒙雪眸底覆满杀气: “他来接你? 山澜府外的暗卫都被杀光了,冒着这样大的生死,难道就是接你出去那么简单?” 司徒尧眸华阴冷,淡声道:“蒙雪,出去。” 蒙雪退了出去,没敢再说一句,可心底已是焦灼万分。 华昀婉乌色凤眸猩红起来:“枉你为我亲生母亲,怎做出如此愚蠢自私之事!” 傅霖澜支支吾吾,头勾着:彡彡訁凊 “不过是有人将我捆着吊在树上,还有个人扮作你的样子也捆着吊在树上,逼迫殿下喝了两杯酒。 不过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殿下好似也没什么,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华昀婉头顶轰然炸开,朝着外面喝道:“蒙雪,去将宫中所有的太医都给叫来  !” 司徒尧起身:“站住。此刻令所有太医会诊,我出事的消息立刻就会传出去。 不过现在感觉身体并无不适,所以还可以等等。” 华昀婉急声道:“等什么等,不能等!” 转而她又死死瞪着傅霖澜,怒意喷薄而出,怒吼道: “你知道你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吗! 傅霖澜,我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跟司徒尧!”x 傅霖澜耸着肩不敢再说什么,心下虚着。 若休将若浮扶了进来,头部刚刚被包扎好。 她撑着身子替司徒尧开始把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只见若浮脸颊上全是冷汗。 “若浮,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华昀婉心中焦急万分,手指紧紧攥着衣袖。 若浮也慌乱了起来: “我……我诊不出来,脉象是正常的。 可不是所有毒药,都是从脉象上可以看出来的。” 意思是,等毒发。 司徒尧将众人唤退,屋子里就留了华昀婉跟他两个人。 他起身牵过华昀婉的手:“事出紧急,是我心乱,才中计的。” 华昀婉眸底噙着的泪光凝聚,滚落了出来,她揪心的看着司徒尧: “你歉疚做什么?明明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整个西行计划。” 司徒尧拥她入怀,无奈笑道:“那人说我刀枪不入,唯你一人可破,这次是真算计准了。” 华昀婉唇色苍白着,一双玉手攥着司徒尧背后的锦袍,浑身微微颤抖,心乱如麻。 入夜时分,宫中太医来了一两个,皆是没有看出来怪异之处。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从此,我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只是宋岩送来消息,说自己带着京华稽查司里一部分人撤退时, 有一个做人皮面具的人千等万等都没来,找去他家中时,人已经没了。 华昀婉拉着司徒尧的手: “已经一日了,你到底有什么感觉,司徒尧你别骗我!” 她隐隐不安,要说都是这样的毒计了,没有一下子让司徒尧死,难道是留有后招? 司徒尧摇了摇头:“没有。” 蒙江身着盔甲,手持砍刀,在外禀报: “殿下,鲁国公府如今空无一人了,那江愁沉也不见了。” 司徒尧在救下人之后,便立即派兵围了鲁国公府,可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这样。 华昀婉立即说: “今日三哥透露了消息给我, 华秉章派出了鲁国公府所有的暗渠私下截断温家军的军需, 大开国门,让萧别晏的军队彻底北上。 恰逢此时,他们设下最后一击,我觉得京华已经很危险了。” 司徒尧半夜里,端着茶盏的手,忽而不自觉的松开掉在了地上。 他收回目光没作声,开口道: “婉婉,西行计划不变,若我真的出事,你便跟着皇兄一起走。” 他漆黑的眸子对上华昀婉的目光后,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 华昀婉抱着司徒尧坠落的身体,急声唤道:“若浮,若浮,你快来啊!” 若休听闻动静,扶着若浮赶紧走了进来。 她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和当初望舒的毒一模一样,身体渐渐僵化,如木头一般。” 司徒尧静静躺在床上,身体开始缓缓失去知觉,但还可以言语:“会死吗?”  若浮答:“三个月后,您嘴都不能张的时候,便会活活饿死。 这解药得快,越快越好,身体僵化后骨头也会如酥饼一般脆。 若等久了,浑身骨头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掉,如废人一般。 即便是以后等来了解药,也只能躺在床上一辈子。” 司徒尧轻笑:“江愁沉是想让我变成废人,而不是死。” 华昀婉唇色已经苍白下来,此刻的她,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她怔怔的看着司徒尧,巴不得剜一口心头血出来。 傅霖澜端着一碗鸡汤出现在门前,战战兢兢的道:“我给女婿熬的,喝一点吧。” 华昀婉蓦的起身,眼神冷冽,厉声道: “你走吧,我华昀婉此生就当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司徒尧如今也无父无母,从此我就守着他一个人过,生死相依。 现在你就立刻回去找你的华秉章,你走!” 傅霖澜愣愣将鸡汤放在桌上:“昀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华昀婉双眸猩红的望着她: “就因为你,司徒尧现在身中奇毒。 如今整个西行计划搁浅,南梁的军队不日就要抵达京华,而北齐却统帅缺失。 你让谁去领兵作战对抗敌军,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x 傅霖澜根本听不懂华昀婉在说什么, 那日她只是知道华昀婉与司徒尧说要离开京华去西疆, 她才不愿呢,这样就再也见不到华秉章了。 所以她给了身边的仆从很多很多钱,将这个消息送了出去。 她勾着头:“我去找秉章求来解药,你别着急。” 华昀婉冷笑  : “你不用去求解药了,我也不会再管你。 你我母女一场,而今我也算尽到做女儿的责任了。 你一次一次被华秉章利用来伤害我与司徒尧,你到底是看不破还不是不愿看破? 你私下联系华秉章,打伤若浮,又被华秉章手底下的杀手利用, 逼迫司徒尧饮毒,你让整个西行的计划瞬间崩塌。 傅霖澜,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京华将来会死好多人!” 华昀婉在屋里的动静,屋外面的玄刹卫都听见了。 温和惯了的人,今日对着自己亲生母亲发了最大的一次怒火。 傅霖澜:“什么西行的计划,旁的人不能顶上吗?” 华昀婉胸腔里的怒意窜到了头顶,急声怒道: “你脑子里这辈子除了情情爱爱,其余就没一点东西了。 我说一万遍你也不会懂的,你走吧,此番毒计,怕也是华秉章利用你的最后一次了。 你对他而言,再无半点利用价值。” 傅霖澜听闻华昀婉让她的时候,心中并无不快,倒是有些开心的,终于可以走了。 别人不知道华秉章在哪里,她还能不知道吗?彡彡訁凊 “那好,你们保重,等见了秉章,我还是会要一下解药的。” 傅霖澜低声说着,她此刻见了华昀婉心中都有些害怕。 华昀婉怒道:“走!” 傅霖澜转身就走,前脚跨出门口的时候,华昀婉突然叫住了她。 “对了,还有一件对于你极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你。” 华昀婉清冷眉眼里,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傅霖澜回身:“什么?”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要你生生世世的还 华昀婉抿了抿唇,盯着她: “上次我去华氏宗族祠堂出籍时,那本宗族手册里,我看见了你的名字。” 傅霖澜心想,有她的名字难道很奇怪吗? 华昀婉顿了顿,准备将这个惨痛的事实告诉她: “翻到华秉章妻妾那一页的时候,他的嫡妻不是你,依旧写的是郭氏, 而你的名字放在三姨娘之后,写了贱籍,妾,这几个字。” 傅霖澜蓦的瞪大了眼,一副不信的样子:“你何必在这个时候来骗我呢?” 华昀婉面无表情: “我若是骗你,当日从宗族祠堂出来后,便会顺着说来与你听。 一直忍住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好了,你走吧。” 傅霖澜只觉自己半生所求来辉煌彻底坍塌,默默消失在了山澜府。 华昀婉瘫软无力的坐回床边,守着司徒尧: “阿尧,咱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了,相依为命的走下去吧。解药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司徒尧攥着她的玉手,用粗粝指腹慢慢磨砂起来:“鬼门关罢了,又不是没去过。” “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阿娘坏事,你也不会被逼饮毒。” 她眸眶被愧疚之色盛满,一万句对不住,都抵消不了她心中的痛。 “你为什么那么傻?北齐的皇太弟,性命是何等的贵重,怎能为了我去牺牲自己呢?” 华昀婉揪心的望着他。 司徒尧轻笑,伸手将她额前散乱下来的碎发给挂在了耳后: “你的事情,我当时没想太多。” 江愁沉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自己也  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不,你当时一定是想起我说过的那句话了。 我曾说,不愿再见身边的人离去,再也不能承受。 司徒尧,有时候我宁愿你自私一些,爱我少一些,不必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那样认真。” 华昀婉止不住自己滚落眸眶的泪,鼻尖酸涩无比。 西行计划就在眼前了,他曾经计划的王朝蓝图正在按部就班的去实现, 可生生因为自己而出了岔子。 司徒尧漆黑的瞳孔定睛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我如今倒是挺怕死,死了就见不到你了,还有咱们的儿子。” 华昀婉握住了他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掌:“你不会死的。我欠你太多了,得偿还。” 司徒尧眼梢浅浅发红,薄唇微动: “生生世世的还,我记上。 不过,这一次别去冒险,赶紧走,京华留不得人了。” 相隔两日,司徒尧便只能睡在床上了,不能乱动,怕他一身的骨头都碎掉。 华昀婉走到若浮那间屋子里:“她走了吗?” 若浮头上还抱着纱布,两只手不停的捯饬着各种药材: “老夫人走了,并没有人来接她,殿下的玄刹卫也没有人动她。” 华昀婉:“好。” 若浮站了起来走到华昀婉面前:“若休跟踪着她,估计会带回来消息吧。” 华昀婉点点头。 她回了主屋,便听见蒙江在里边说着军情。 只听司徒尧说: “调集京华城防所有兵马,开始备战。 皇宫禁卫军加紧巡逻,这几日宫门来往人士,严格排查。” 楚王司徒  胤那边派出了所有人开始求解药,如今尚未有消息。 他人已经到了山澜府,见了华昀婉立即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华昀婉眼眶红着:“一日不如一日了。” 司徒胤一袭淡金色软袍,咳嗽了几声: “赶紧收拾东西随我走,南梁军队不日就要抵达京华了。” 华昀婉站在院子里,感觉那秋风似寒冬的风一般冻骨:“京华城防军还能抵抗几日?” 司徒胤答道:“不足一月,那南梁兵马超之数倍。彡彡訁凊 如今军中根本没有如阿尧一般长擅领兵的人物,他久久不露面,军中谣言四起,军心溃散。 可阿尧早已调控了布防,南梁军队也讨不到好。所以本王决定,提前西行。” 将这偌大的京华就留给新皇帝吧,他到底也是司徒家的人,不可能看着不管。 若休悄悄跟踪了傅霖澜几日,这时也穿着一身黑袍从外回到了山澜府: “公主,老夫人上了一艘大船一直南去了,鲁国公府中的人也已经与南梁军队汇合。” 华昀婉推算着南梁进攻的时间。 这时,府外来了个小乞丐,将一小纸条给了华昀婉。 华昀婉唇角勾了勾:“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她等了好几日,就知道会有人上门找她。 若司徒尧真的无半分利用价值,这毒药下嘴的那一刻,人便没了。 司徒胤正要跨进司徒尧的房门,转身问道:“你要做什么?” 华昀婉抬眸,温声说着: “我自己捅的篓子,得我自己去填上。皇兄,照顾好阿尧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谈交易,直接点吧 她换了一身灰色长袍,鸦髻上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就要出府去。 若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华昀婉走到一半: “若休,皇祖母与小世子还在宫里,咱们即将西行,你先去将人接出来。 记住,小心行事,夜色而入,我会让楚王的人悄悄安排你进宫。” 若休领命,潜入北齐皇宫救人。 临行前,华昀婉叮嘱: “若休,孩子与皇祖母的性命,我托付给你了。 如今殿下倒下,我此番求取解药尚不知后事如何,你答应我,你一定将人完整的带到山澜府。” 她说着话的时候,眼角已经发红,眼眶里血丝蔓延成枝蔓,憔悴破碎的看着她。 若休眼神定定:“好!” 她摸了摸腰间的狂人埙,神色也阴冷了下来,一股杀气开始在她身上了流窜着。 崇庆帝驾崩后不久,北齐江山濒临破碎,四处揭竿而起。 几大世家趁乱自立,相互为敌,外边早已是兵荒马乱。 华昀婉再次想起了李丹云离去前说的那些预言, 原来早已是天意如此,她等凡人,根本改变不了。 王朝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只想救回自己的爱人。x 她上了一艘江边小舟,船尾是那位中年车夫,船头坐着江愁沉,他正在煮茶,悠闲得很。 蒙雪与那杀手车夫对峙在一起,而华昀婉与江愁沉则是对立坐着。 江愁沉将新煮好的梅花茶推到华昀婉面前:“尝尝吧,我去年珍藏的。” 华昀婉淡眸清扫:“江愁沉,恩将仇报这件事,  你做得极好。” 江愁沉轻笑,苍白尖俏的下巴动了动: “不过是为功名罢了。 如今将江山大局已定,几日后,主公便要开始下令诛杀前朝皇族了。” 华昀婉愠色上脸:“北齐皇帝与储君都在呢!” 江愁沉冷笑了一声: “温家人扶持上位的那个窝囊皇帝早晚都得死,至于储君司徒尧嘛,就看你的诚意了。” “说吧,你要什么。” 华昀婉话音刚落,她看见江愁沉的脸上有个巴掌印,还有点明显,不过她根本不关心。 江愁沉抬眸直迎她清丽目光,再不是从前那样的默默垂首: “梅花茶好喝吗?” 他话完,又道:“我珍藏许久,就只舍得拿出来给你喝。” 华昀婉忽而有些看不懂他: “你现在说话倒是比从前直接一些了。不过江愁沉,我喜欢直接一点的人。” “是像司徒尧那般直接暴戾的男子吗?”他问。 华昀婉拧眉,手指攥了攥衣袖:“解药。” 江愁沉将第二泡梅花茶倒在自己的茶盏里,淡声道: “拿司徒尧的禁卫军布防图来换吧,不限制你时间,就看你的好夫君,还可以撑多久。” 华昀婉眸色暗了暗:“我一介女流,怎知道储君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 江愁沉笑着摇头:“司徒尧连命都可以舍了给你,区区布防图而已,你自然知道。” 华昀婉冷道:“怎么,南梁借给你们的十万军队,萧别晏心疼了? 没有布防图,尔等强攻,不停消耗,  迟迟未夺皇城,也怕其余世家攻上来吧?” 江愁沉淡淡笑着: “不愧是可以助冷宫皇子夺嫡的女子,真是聪颖智慧。我若得妻如此,莫不开怀。” “我不知道他的布防图放在哪里,真不知道。”她道。 江愁沉疏淡的平眉稍冷,笑意浅浅:“所以我说,得看姐姐的诚意不是?” 攥在储君手里的京华布防图与皇宫布防图是何等的机密文件, 她若给了,被人当成叛贼是小,因为她不在乎。 若是南梁军队轻松攻入,京华彻底大乱,她用什么手段去给司徒尧赢得时间? “其实你跟在储君身边应该是清楚的,北齐帝国早已摧枯拉朽。 在别国看来是大国,其实内乱丛生, 凭司徒尧两兄弟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彻底清扫反动势力的。 如今我还愿意坐在这里与你谈条件,x 不过是为自己少受一点损失,你让自己在意的人活着,咱们各取所需。 作为我来说,早已不担心司徒尧还有反攻的实力。” 江愁沉看着江水平平流着,面无表情的说着。 华昀婉粉腮血色尽褪,语声低沉: “我答应你,不过,我怎么知道你给的东西一定就是解药呢?” 江愁沉从袖口里拿出一张药方: “这解药你自己去配,这是半幅药方,可以找人查探究竟。” 华昀婉一把将药方拿了过来,起身从小舟上离去。 江愁沉在她身后道: “姐姐,我救了司徒尧的命,是不是还要替你救一次啊,比如出逃的机会?” 第五百四十七章 华昀婉强取布防图换解药 华昀婉顿住了身形,这个江愁沉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她回身看着他:“说条件吧。” 她无法预估那十万军队冲进来, 司徒尧与她还有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江愁沉愿意合作,那便是最好。 至少,司徒尧西行彻底铲除毒瘤的计划,旁人是不知道的, 只要她们可以安全抵达西疆,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重来。 江愁沉从小舟里走了出来,眸光盈盈:“所有人都可以走,但你得留下来。” 华昀婉看着他,似有不解。 江愁沉笑道:“留下来,嫁给我。” 站在一侧的蒙雪愣是一震。 华昀婉的惊讶也少不到哪里去:“江愁沉,我从不知你有这等心思。” 江愁沉转了转冷白指骨间的蛇纹扳指,苍白尖俏的脸上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从前一直藏着,如今我得势,想要什么都会抢到手。” 华昀婉离去后,江愁沉笑意深深,一直挂在脸上。 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敢抬眼光明正大的打量于她。 车夫道:“江郎,你为了这嫁过人的妇人至于吗? 前几日你还为了她被主公打了几巴掌,现在又要再次违背主公的意思。 若是被发现,您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江愁沉摸了摸自己那被华秉章扇了三个巴掌的脸,华秉章那日是第一次对他动了怒。 虿盆逼毒一事,江愁沉私自替换了华昀婉,派了一个自己训练的女杀手伪装前去。 那人  皮面具更是在宋岩的眼皮子底下, 将京华稽查司里的会做人皮面具的人给抢了出来,消息险些走漏。 他只是怕中途出现意外,华昀婉若真的掉入虿盆,他会比死更难受。 华瑜得知后,将此事告知了华秉章,华秉章对江愁沉第一次动了手。 江愁沉眸色冷冽,浮现淡淡笑意:“我喜欢冒险。” 车夫摇摇头:“您是喜欢冒险,若那日皇太弟提前发现了人是假的,那可就好看了。” 江愁沉:“我只是在试探一件事。” 车夫:“何事?” 江愁沉笑意有些凄凉无奈: “是不是只要彻底的爱上一个人,就会完全失去理智与冷静。现在看来是的,没有人过得了情字这一关。” 这试探,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车夫开始缓缓撑船离开,碧蓝色的江水寒凉无比,掀起阵阵涟漪荡开。 江愁沉一身素蓝长衫,瘦俏修长的身影孤独立在船头: “我得快些得到她,因为还有人,比我更想得到她。” 车夫连连摇头,十分不屑: “她有什么好的? 江郎现在要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 那跟过皇太弟的妇人,还是生过孩子的,你也瞧得上?” 江愁沉只是淡笑,不再答话,阴寒的眸子微微眯起。 凭什么那道月光,就只能司徒尧一人拥有? —— 山澜府中,众人心思都无比沉重。 司徒尧意识清醒,身体却僵化得很快,他虽然很努力  的在控制了,可是这毒已经深入骨髓。 若浮与两位太医一直研制解药,但需要一遍一遍的去尝试剂量, 直到华昀婉拿回的药方,才算是缓解了一半危机。 这东西是真的,就等着另一半了。 华昀婉似乎也看见了希望,眸底的烦忧也消减了一二分,至少江愁沉没有骗她。x 她坐在司徒尧的床头,轻声说着: “阿尧,纵使这天塌下来,我也会找个小洞穴将你藏好的。 人只要活着,就有杀回重来的希望。” 今时今日她要的不多,活着就行。 司徒尧努力抬着眼皮,却也是无力,可耳朵是听得见的。 华昀婉葱白玉指轻轻滑过他挺拔的鼻梁,温柔至极: “你看你,这辈子总是那样多的坎坷。 从前,我总以为将你从深渊里拉出来就好了,可没想到,这一生还是风雨颇多。” 司徒尧觉得华昀婉这些话有些怪怪的,眼珠子连忙转动起来。 华昀婉:“母亲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守好你,这不仅仅是答应她,也是答应我自己。” 她抚顺了司徒尧的眉心:“别乱动。” “或许我会做点错事出来,可我不后悔。” 华昀婉温柔看着他,像是说着寻常话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拿布防图换解药这件事司徒尧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是何等刚烈不折的人,此等小人交易,定是不屑。 司徒尧努力抬起眼皮,心中愣是一惊,这女人又要做什么?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就没打算能活下来 华昀婉将瓷瓶里的药水倒进了司徒尧的嘴里,让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起身走到主屋最后面的那个柜子前,从暗格里取出了布防图。 是啊,司徒尧连命都可以给她的人,布防图罢了,她岂会不知放在哪里。 华昀婉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最后,是我自己亲手覆灭了北齐。”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唇,眼泪滑落在司徒尧的眼眶周围: “史书工笔会如何写我,我一点都不在乎。 大抵不过是先皇后有眼无珠,错认义女,引狼入室, 世家女假意投诚盗取禁卫军布防图,至北齐大败。” 放弃京华这一件事,旁人是不知道的。 华昀婉这么做,在世人心中就是一个卖国贼的形象, 她将自己毁掉也所谓,区区名声罢了,她不在乎。 华昀婉的眼泪再次砸在他鼻翼上,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发抖,哽咽着: “阿尧,愿有来生,你我生于盛世,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去做自己最后要做的事情。 她刚一开门,司徒胤便出现在了门口,一身淡金色软袍,面色苍白,轻轻咳嗽了几声。 他目光落到华昀婉的手上,这东西,他熟悉得很。 “弟妹,这东西碰不得。”司徒胤语声暗沉,眉头沉了沉。 华昀婉将布防图紧紧攥在手里:“我得用这个东西去换司徒尧的命,皇兄请让开。” 司徒胤抬脚向前跨了一步,华昀婉不得不被逼退一步: “你给了布防图,京华不出三日就会被南梁攻破。 那坐上的皇帝虽不  是同盟,但也是司徒家血脉,京华还是得让他守的。 东西给我,弟妹。” 华昀婉眼神固执:“皇兄,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司徒尧去死吗?” 司徒胤目光远眺,落到卧榻上的弟弟身上,浑身僵直起来: “我巴不得替自己的弟弟去死,可我也不能看着你让北齐短短几日便亡国!” 他动怒,猛咳嗽起来。 华昀婉将布防图背在手后,沉声道: “皇兄作为北齐曾经的储君,此番言论我能理解。 可我心中没什么大义,我只想要司徒尧活着,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 两人在门前争执起来。 华昀婉失声痛哭: “皇兄多耽搁一分,我便晚拿回解药一分,司徒尧的身体就会多僵化一分。 就算此刻不给布防图,阿尧他又能起身带兵打仗吗? 北齐亡国若是天命定数,那我等凡人执着又有何用, 不如想尽办法活下来,来日得势,再报仇雪恨不好吗?” 司徒胤定睛看着她: “你可知你给了布防图,不仅在阿尧身边活不下来,在新朝也活不下来! 卖国贼的下场是什么,纵使你是为了救人,但这也救不了你。” 华昀婉冷笑出声:“我就没打算还能活下来,但司徒尧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她眸光落到司徒胤背后的若浮身上,看了她一眼。 司徒胤只觉脖子传来一股微微刺痛,人便晕了过去,若浮连忙过去将人接着。 华昀婉看着若浮,开始吩咐撤退事宜: “若浮,皇兄醒来后即刻告诉他,今夜便离开,不能再拖延了。”  她拿着布防图便速速去了江边,将另外半张药方拿到了手上。 江愁沉淡笑:“姐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快呢,还说自己不清楚布防图在哪里。” 华昀婉冷眸光影黯淡,语声冰寒:“南梁军队几时抵达京华,又是几时开始进攻?” 江愁沉抱着手臂,面色轻松,似看见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愉悦: “你想送司徒尧走,我懂。 放心,只要你留下来,我便会告诉你从哪个城门最安全。”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眼神示意: “这是我的心腹,是一位杀手,代号车夫。 我会让他跟着你,然后告诉你去哪个城门,最后他会带着你回来见我。” 车夫背上背着一把砍刀,手里握着一根长杆烟,抬步走到了华昀婉的身边。 华昀婉不再与他纠缠,迅速回到山澜府。 若浮接过药方转身去熬药,并说: “其实这药材都不难,难就难在剂量, 若没有药方子上的剂量标注,我与太医大人不知道要试多久。” 华昀婉微微点首,她看了一眼车夫:“你在外面等着,别进山澜府。” 车夫面色沉冷,抱着手臂走了出去。 药熬好之后,华昀婉亲眼看着若浮将药给司徒尧灌了下来才松下来一口气, 然后命人小心的将司徒尧抬上了马车。 司徒胤的亲兵已整装待发, 且已在京华城防军与禁卫军里将他与司徒尧的亲兵全部调离带走, 身后跟了两万人兵马,准备夜行离开,自北向西去。 华昀婉看了看四周,心下一紧:“若休呢,朔儿与皇祖母呢?” 第五百四十九章 阿尧,珍重! 司徒胤本是面带愠色的看着她,她这么一问似乎是想起来什么: “孤鹜,跟随若休潜入皇宫的那一队人马呢?” 孤鹜答:“尚未有消息,想必没有那么快,咱们可在城门处等候。” 黄昏,天边似血染就,一片猩红。 夕阳滚烫却带着一股死寂,渐渐没入山下。 低飞鸟雀发出沉寂苍凉的声音,划过晦暗昏黄的天际。 南梁军队在拿到布防图后,几个时辰便攻破了城门冲到了京华城里,烧杀抢掠百姓。 京华城防军开始拼命反击,城内乱作一团。 百姓们纷纷从城门涌出,但不少人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南梁军队见人就杀。 士兵来报时,司徒胤眉心深拧:“本王亲自领兵,先将敌人逼退再走!” 华昀婉找到车夫,厉声道:“快说,现在从哪个城门走最安全!” 车夫:“东边。江郎已与南梁将领交涉,东门处的军队会最少,届时你们杀出去会容易一点。”x 华昀婉穿过几道房门,站在山澜府的后门,对着司徒胤道: “皇兄,别去以卵击石,立刻从东门出发!我会命人通知若休,咱们在东门汇合。” 司徒胤不知道华昀婉为什么会突然说去东门,不过看她认真严肃的样子并没有多问。 “好,通知大军,杀去东门。” 华昀婉跟着大军一路杀到了京华城东门处,她一直坐在马车里,看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司徒尧声泪俱下。 “阿尧,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伸手摸着他散  开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脸上。 东门处的敌军也在缓缓聚集,若被南梁发现有大部队聚集城门,定会增援。 华昀婉下了马车,此刻天幕沉沉下的京华,阴寒的秋风里荡来尘埃与血腥的气息。 尸山遍野,烽火狼烟。敌军挥舞砍刀肆意厮杀,老人小孩无不毙命于刀下。 她在乱象里看见了华松涧的身影。 这一日,他也穿上了盔甲,是南梁的盔甲。 华松涧也看见了兵荒马乱中的她,又看了看北齐军队的架势。 他突然下令道:“东门已成功占领,随我前往西城门!” 南梁军队中的将领不明所以,但华松涧的华秉章的儿子, 所以这话也不得违抗,于是敌军迅速退去。 华松涧回眸深深看了华昀婉一眼,挥了挥手臂,示意先走的意思。 车夫出现在华昀婉的身边:“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华昀婉冷眼:“慌什么,你站旁边去,远点!” 大队伍已经出了城门,准备一路向西赶去。 华昀婉突然扯住司徒胤的袖袍:“皇兄,别去西疆了,去北疆!” 风声潇潇,四下慌乱,司徒胤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意思,不是一直都是西行吗?” 她在烧杀声中提高声量,眸光异常坚定起来: “去北边,一定是去北边,丹云皇后临行前告知于我的!” 她死活没有放开司徒胤的袖袍,又道: “阿尧就交给你了,记住,是去北边,不用质疑!” 司徒胤肃然的眼神颤了颤, 彡彡訁凊  这弟妹,他不太懂, 可整个计划都是安置在了西边,如今突然改道怕是有些为难。 不过他转念一想,西边陈家自立为王,阿尧如今身中奇毒,此番前去开战,或输大赢小。 “好,我应你便是。”他道。 若浮走上前来捧着一个箱子,华昀婉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塞给司徒胤: “皇兄,这是皇祖母给的顾家家主令牌,还有所有变卖家当,你都拿好了。” 顾家在北边,怪不得。司徒胤这么想着。 华昀婉匆匆上了马车握着司徒尧的手,已是诀别之际了,她声色颤抖着: “阿尧,此后千里万里,望君珍重!”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本册子放在了司徒尧的胸口用手掌压着, 正了正他头上那保平安的佛簪,含泪告别。 马车门帘吹来一股风,将那书册边角给掀开了一些, 曾经司徒尧说那道长戏耍他的空白书册,如今上面已经显现了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迹。 华昀婉从司徒尧的那辆马车上下来后,翻身跨上一匹烈马。 司徒胤大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且速速与我等离去,不能拖延了!” 华昀婉抬起衣袖抹了抹眼下的泪,颤声说道: “皇祖母与孩子还在宫里,我必须亲自去。你们先走,我会去与你们汇合的!” 这时,孤鹜带着另一对人马抵达东门,是司徒胤的家眷,不过来的只有一位女子。 听姚寂芸说,其余人,她都给遣散了,唯有她一人愿意留在司徒胤的身边。 第五百五十章 残月灰烬里,昀婉闯入皇宫 兵荒马乱,无人去探究事实。 毕竟此刻的司徒胤也差不多是即将亡国的皇族, 这位与他关系冷淡的发妻在此刻前来,没有人去问原由,只是觉得还是有些夫妻情分在的。 姚寂芸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凄惨说着: “王爷,妾身与姚家誓死追随王爷,就让妾身一起走吧!” 若浮看着那襁褓婴儿,更看见姚寂芸双手染着鲜血,怔了怔。 这孩子与小世子出生时的身量有明显区别,怎像一只大耗子,太小了吧,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司徒胤翻身下马,眸光颤动的看着这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问:“赵良娣呢?” 姚寂芸哭诉道: “赵良娣因京华战事受了惊而动了胎气,所以早产了, 母亲大出血,没有保住。 这孩子才生下来,瞧着很是弱小,赵良娣临终前将孩子交给我了。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对这孩子视如己出。” 司徒胤缓缓垂下眼,眼角微微发红,赵良娣就这么没了。 他抬眸看着华昀婉,心中虽然对她的行为很是恼怒, 可自己的弟弟是如此的在意她,所以他也不能就这么抛下她: “弟妹,赶紧跟我们走吧!皇祖母与孩子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华昀婉缓缓摇首,她净白的手用力扯着缰绳: “我得亲自去才放心。” 更何况,有这车夫在,她怎么走?她走了,江愁沉派兵增援,一切便付诸东流。 华昀婉垂眸看了看底下彻底沉默且惊恐万分的若浮:“若浮  ,你跟着皇兄走,快!” 司徒胤看着若浮,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若浮看了看华昀婉,眼泪落了下来:“我不能走,你现在孤身一人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连忙朝着司徒胤道: “太子爷,您永远都是若浮心里那位光风霁月的太子爷,您的好,若浮一直记着! 别等了,走吧,若浮在京华等您与殿下杀回,再久我都等!” 若浮朝着半空中扔了一瓶止咳的枇杷糖,司徒胤稳稳将那瓶子接在了手中。 尔后若浮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华昀婉此刻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若是她再离去,不知道得多难受。 司徒胤眉心深锁,定定凝望了她一眼,继而转身:“出发!” 他留了一队亲卫给华昀婉,时间不能再拖了。 这一年,才刚刚入秋,京华就变得特别的冷,跟寒冬一般。 南梁十万军队杀入北齐京华,在得到北齐皇城布防图的助益下,势如破竹,顺利攻占。 四处烽火狼烟,京华城中尸横遍野,泛着浓浓恶臭的血腥气味。 天光乍破时分,皇城上空弥漫着一股浓浓黑烟, 从黑色浓烟里不时飘落许多墨色的尘埃,飘落人的肩头与发梢,遮盖漫漫天幕。 华昀婉策马去了皇宫,江愁沉的人也跟在后面接应了她, 彼时的皇宫已经大乱,车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送去了皇宫。 车夫有些怨言,不知道这个江郎如此惯着这个女人做什么,现在是该来皇宫的时候吗? 所幸身上还有一块令牌,要 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华昀婉与若浮站到了建章宫的面前,准确来说,是一处已经烧成灰的残破宫殿前。 她瘦弱的身影摇摇晃晃站在建章宫的废墟前,这场大火,烧了一夜。 华昀婉被人拉着,不允许冲进去, 喉咙都已经喊哑了,只听沙哑又撕裂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进去找我的孩子!” 额前垂下来的乱发被腥风吹得晃动,她干涸苍白的嘴唇有了深深裂纹。 曾经那双温婉带着浅浅笑意的清眸,如今已是破碎含血,面颊上还有着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的血迹。 江愁沉一身素白长袍站在她身边,不着一丝尘埃与血迹, 似乎不是这场动乱的参与者一般,淡声道: “里面的尸体会一一抬出来,一会儿去认一下。” 华昀婉跪倒在地上,这一夜,送别了夫君,来到建章宫又用一场大火送别了她人生里那点惨淡的希望。 “皇祖母,朔儿,若休,怪我来迟了一步。” 她暗哑的嗓音,沙沙的说着话,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若浮看见士兵将人将建章宫里焦尸一具一具的抬出来的时候,连忙扑了上去认人。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 “不是,不是,这不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人,这一切都是假的!” 华昀婉从地上撑着膝盖起来,人影险些倾塌, 江愁沉立即上前扶了一把,她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 江愁沉没什么表情,低声问道:“车夫,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的尸体?”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对我有需求时,我甚是欢喜 车夫摇摇头:“没有。” 他侧眸:“去帮我做几件事。” 江愁沉简单交代了几句,车夫便退下了。 华昀婉的泪,流到干涸,柔弱身影扑在地上,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辨认着。 建章宫里的焦尸还在缓慢的被抬出来,她一个一个仔细看着: “不会的,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浑身颤抖,朝着官兵嘶吼着。 若浮再次抬眸时,华昀婉已经晕倒在了焦尸旁:“公主,公主!” 江愁沉疏淡的平眉拧了拧,立即走上前去将人横抱起来,往皇宫侧门方向走去将人安置。 再次醒来,已是七日过后,京华城中的硝烟也渐渐消减下去几分。 大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很快。 这七日,她险些高烧将自己烧到了鬼门关,若不是若浮在,这鬼门关她是走不回来了。彡彡訁凊 华昀婉缓缓睁开眼,这里的环境,甚为熟悉。 “若浮,我怎么会回到梨花落了啊,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京华并未出现战事?” 她眼睛亮了亮,是啊,是自己做噩梦了。 若浮并未答话,只在一边默默掉泪,她不敢说。 江愁沉说了,自己要乱说话刺激了华昀婉,就立马弄死她。 华昀婉眸光扫到圆桌旁淡定饮茶的江愁沉,继而拧眉:“你怎么在我房里?” 江愁沉将茶盏放下,不紧不慢: “姐姐,此地现在是我的府邸。 怕你不习惯,故此特意选了曾经的祁王府来做我们的新家。” 华昀婉翻身从床上下来,取了衣架上的衣服换上就往外奔去,却被侍卫阻拦了下  来。 “江愁沉,你这是要囚禁我?” 江愁沉笑着:“外边才刚刚结束大战,还有小部分前朝余孽流窜。等过几日,姐姐想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你赶紧从我屋子里消失,我不要看见你!” 华昀婉喘着粗气,将手边的花瓶给覆到了地上。 江愁沉淡淡看了看地上残破的碎片,起身捉起若浮的手, 将她的手按在了碎片上,用力的转动着。 若浮眉心深拧,吃痛的叫喊出来,鲜血覆满了瓷片。 华昀婉连忙推开江愁沉,将若浮拖了过来:“江愁沉,你疯了吗你!” 江愁沉顺了顺自己的袍摆,笑意不达眼底: “我本就是个疯子,只是舍不得伤害你罢了,但对你身边人下手还是很容易的。” 说完这句话,江愁沉转身出了房门。 华昀婉心疼的看着若浮,立马给她包扎: “你看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受苦受难罢了。” 若浮眼泪滚落,抽着小鼻子:“若我都不在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华昀婉哭着笑了出来:“我准备去死啊,有什么好问的。” 若浮怔了怔,认识华昀婉这几年,她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事情,从未说过要去死的话。 倒是经常告诉皇太弟殿下,别总想着死,要好好活在人间。 “殿下顺利逃出,咱们不是没有希望的,要活着,别寻死啊!” 若浮紧张的看着她。 华昀婉将她扶了起来坐在凳子上,惨白嘴唇动了动: “活着?我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的。” 若浮与她二人四目相对,皆是痛哭流涕,心死成灰。 华昀婉昏睡的  时候,满眼都是建章宫的那场大火,烧得她心力交瘁,悲伤泼天般的袭来: “我的孩子没了,朔儿没了,是我对不起他。 皇祖母与若休也没了,阿尧远走不知生死,到头来,我什么都没了。” 江愁沉送来的东西她一概不吃,说的话,她一概不答。 可江愁沉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凡华昀婉忤逆了他的心思, 他便对若浮下狠手,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多来上几次,华昀婉再不敢硬碰硬,她不能害了若浮。 “江愁沉,你答应过我的,说要带我去建章宫再看一次的,你多久带我去!” 华昀婉一见了江愁沉,便是询问这件事。x 她知道,案发现场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必须得去一一确认。 江愁沉将她揪住自己前襟的手指一一松开,淡淡道: “现在就带你去。姐姐,你对我有需求的时候,我心中甚是开心。”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往前走着, 至于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她全然不知。 这几日过得好似梦一场,梦里全是冷箭刺进她心脏的样子。 只听前边有士兵闹腾了起来:“你们快看,有人要在新帝登基的地方自杀!” 江愁沉缓缓抬眸,只见一妇人爬上了太极殿的最高处,一身红衣,癫狂的笑着。 “车夫,前去看看。”他吩咐道。 ----- 昨天中午羊了,都想着告诉大家,校稿可能会有失误的情况出现。 可没想到的是,下午就好了,真行,天选码字人就是我。 最近羊的比较多,宝子们要多多注意安全啊,戴好口罩~ 第五百五十二章 你别恨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车夫回来禀报后,江愁沉告诉华昀婉:“瞧,你母亲站在了太极殿的最高处呢。” 太极殿是前朝帝王朝会的地方,也是登基之处, 里面的那把龙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帝王宝座。 华秉章这样的人,自来是将权位看得极重,所以此处也是极为重要的。 这座奢华殿宇,琉璃金瓦,宫红高墙,修建了二十四根盘龙金柱伫立在高处。 三层楼高的殿宇,站在那硕大飞翘的檐角上跳下来,不死也重残。 华昀婉松松垮垮的云鬓在猛地抬头的那一瞬,簪子坠落在地。 她来不及在意,连忙赶去了太极殿。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闹着要个高位分吗?”华昀婉含恨的看着她这个不争气的娘。 下边,华秉章与众妻妾,还有华瑜都赶到了现场,太极殿若出了事,会不吉利的。 傅霖澜一身血色长裙,身上裹着一些黄色又看不清楚的长条。彡彡訁凊 在阴冷的秋风里晃动着: “昀婉,对不起,都是我这个做阿娘的没用,处处给你惹祸,现在这祸真的惹大了。” 华昀婉扬首看着她: “你先下来,现在寻死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回到了华秉章的身边,如今做了皇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傅霖澜在风里摇着头: “不了,我要这些东西都没意义了。” 那日她本来一心想要去华秉章面前讨要个公主的名分给华昀婉的, 还想多要一些赏赐给自己的女儿,可她不小心听  见了华秉章与手下的对话。 华秉章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城破那日, 华松涧与华昀婉在东门放走了前朝余孽,追了好几日都没结果。 华秉章说,要将华松涧与华昀婉都通通杀了。 她心惊不已,华松涧是三姨娘汪芙薇,她好友的儿子, 华昀婉也是自己的女儿,再是有矛盾,也不能看着华秉章杀她们。 郭氏突然出现,华秉章居然叫了她一句郭皇后,这成为了掐灭她心中侥幸的最后一把火。 郭氏说,还要一起解决了自己,弹琵琶的女人不配做什么皇妃。 这时,她才知道,华昀婉那日说的话不是骗她的, 她一直都是贱妾,华秉章一直在利用她, 这段时间她一直对此人是抱有希望的。 可是太晚了,她明白过来一切的时候都太晚了。 华秉章诱惑自己出逃,为了将戏台子搭得逼真, 才有了破败山庄司徒尧饮毒那一幕, 毕竟真正的华昀婉被司徒尧保护得太好,想要绑架她,难于上青天。 傅霖澜在顶上颤颤说着,眼泪被风吹得晃动: “女儿,阿娘这一生,肤浅愚蠢,一心想要男人的宠爱,可自己终归是遇人不淑。 现下阿娘不能看着你有事,我不能看着华秉章对你下手!” 江愁沉侧眸看了看华秉章,难道他想说话不算数? 华秉章可是答应过他的,会册封华昀婉为公主,然后将公主许配给他。 华秉章怒道:“傅霖澜,你换个地方死,晦气!” 他吩咐身边的亲卫:  “来人呐,将那太极殿上的女人给我拉下来,再将华昀婉给捆了打入死牢!” 华昀婉对着上面吼着:“阿娘,你这又是何必啊!” 傅霖澜笑了笑,她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下子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我做错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赎罪。昀婉,你别恨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鲜血迸射而出,飞溅三尺。 “华秉章,我用这一身符文诅咒你, 你若是敢动昀婉一根汗毛,你这新朝江山怕是坐不稳三年!” 傅霖澜的身子从殿顶滚落,重重摔在太极殿外的汉白玉栏杆上。 栏杆被身体撞断,她血红色的身子冲破栏杆从长达百步的长阶上迅速滚落, 鲜血拖成一条血色霓虹。 红裙身影在最底下的长阶处停了下来, 华昀婉提起裙摆疾步冲了出去,抱住傅霖澜满是鲜血的身躯:“你真的太傻了!” 她怕自己死不了,还多加了一把匕首,傅霖澜这一次是认真了。 傅霖澜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话了,鲜血从脑后滚滚而出,华昀婉的手上淌满了红色汁液。 傅霖澜鼓着眼睛,眨了眨,嘴巴张着,似乎是在满意的笑。 “阿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昀婉哭得崩溃,身边的亲人已经全部都走完了。 她浑身在萧瑟的秋风里颤抖不已,萧索娇弱的身形映就满满的破碎之感。 傅霖澜撑着最后一口气,用染着鲜血的手从怀里掏了一页纸出来, 迅速的塞进华昀婉的胸口里,继而落了气。 第五百五十三章 就是我放火烧死你的孩子呢 华秉章一行人走过来看,才发现傅霖澜身上除着了一身红衣, 那黄色的长条是符文,上面写着各种诅咒的符文。 红衣血咒,这是华秉章的忌讳。身边的郭氏也连带着沉了沉眉眼,有些恼怒。 华瑜唇角勾了勾,在一边发号施令道:“来人呐,把华昀婉拖出去杀了!” 江愁沉刚想要上来制止,华秉章便开口了:“不能杀,就这样让她苟活着吧。” 华瑜不死心,心底有些窝火,于是走上前去: “华昀婉,你先前让司徒尧砍了我母亲的手腕, 我便在建章宫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你的孩子,哈哈哈, 据说那幼童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呢,你要去看看吗?” 华昀婉微怔了一下,面色迅速便惨白了下来,一股恶寒从衣襟里窜出来。 本已倾塌的心,再次被踩到了深渊里,摔得稀碎。 她目光涣散的看了华瑜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华昀婉是被江愁沉抱着上马车再出宫的,当时整个人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这连日来的打击太多了,正常人也是会受不住的。 江愁沉吩咐道:“车夫,派人将霖澜夫人的尸身好好安葬吧,葬去桃花村。”x 傅霖澜死在太极殿这件事,华秉章觉得晦气得很。 于是连夜找人来作法,不能影响他的登基大典。 华昀婉二次昏迷,若浮一边哭一边给她施针,眼睛肿得像核桃。 连着好几日,两人瞧着形容消瘦。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  要过多久,感觉望不到头。 一个月后,华昀婉才能够慢慢下床,脚步依旧虚浮。 亲人连番离去,司徒尧也下落不明,一次次的击垮了她。 日日噩梦醒来,浑身冷汗湿透。 “若浮,华瑜杀了我的孩子。朔儿死了,他才两岁不到,就这样死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里的光已经彻底熄灭。 华昀婉说这话虽然说了很多遍,可若浮每听一次就要哭一次。 小世子是最可爱的孩子,极少哭闹又不磨人,人人都把他当做宝贝。 这个阴险歹毒的华瑜,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彡彡訁凊 她越想越气,巴不得将药箱子里的毒药全都倒她嘴里。 听闻她可以下床,江愁沉再次出现在华昀婉的面前。 送来了不少珍品补品,还有不少伺候的丫鬟仆从。 战乱时节,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精巧东西与调教过的仆从。 “姐姐,前朝已覆灭,你就忘却前尘吧。 主公现在也因为霖澜夫人一事,不会再对你动手。” 他转动着冷白指骨上的那枚蛇纹黑玉扳指,细长的眼角微挑。 目光灼热着,从她白皙如月的姿容上缓缓向下移动, 那莹润的唇,雪白的玉颈,清澈如雪山玉泉一般的风华,令他心神震荡。 他从不敢如此认真的打量华昀婉, 从前的她,一直令自己仰望,像是住在天宫里的月光仙子,触摸不及。 华昀婉面无表情:“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就滚出去。  ” 江愁沉向她慢慢靠近,捉住了她脆弱的双肩,声色低哑: “姐姐,为了得到你,我可是在背后做了太多努力。” 华昀婉听了这句话,推开了他的手,一头就撞向了柱子,一点迟疑都没有。 若不是江愁沉的手速快,只怕她真的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华昀婉,你难道还真的想着司徒尧会回来复辟北齐吗?彡彡訁凊 如今你落难了,我愿意成为你傍身的男人,你依附于我,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江愁沉两只修长偏薄的手掌死死扣住她的双肩,疏淡到毫无墨色的平眉染了一股占有的欲念。 华昀婉却在这时笑出了声,带着一股苍凉。 傅霖澜惨死在她的眼前,朔儿被华瑜杀害,这两件事,终于是将她给击垮了。 她言语间没有了怒意,像一潭死水,静静的,毫无生息。 日日就被江愁沉困在这座府邸,像囚笼一般。 江愁沉冷戾的看着她:“算了,你母亲与孩子刚死,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恢复情绪。” 华昀婉一个人蜷缩在床榻上,忽而想起那日傅霖澜留给自己的纸条: “若浮,上次我从宫中昏迷归来,你可曾见到我换下的衣衫里的纸条?” 若浮认真地的点点头,转身去箱子里翻找起来: “我怕被人发现,特意给藏了起来,您等等。” 若浮将傅霖澜写的血书拿给了华昀婉, 华昀婉看了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华秉章那日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若浮求求你,让我去死吧 原来傅霖澜跟在华秉章身边好几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华秉章此人信鬼神,对诅咒一事深信不疑。 他曾经请了大师在风水极差的地方给司徒皇族摆阵,诅咒皇族。 故而傅霖澜知晓华秉章的弱点,自己找来写满诅咒的符文, 再一身血衣惨死在他登基的地方,华秉章深信鬼神之言,自不敢对华昀婉动手。 这日后,若浮整日担心华昀婉寻死,日日守着她不敢大意一眼。 好在江愁沉对华昀婉倒是极为大方,这里的暖炉,吃穿用度与从前王府的并无分别。 若浮一时也不懂起来, 不是仇人吗,怎么对华昀婉这般的好? 江愁沉派人去了一趟山澜府,将她们二人从前的东西都搬来梨花落, 说来,这也曾是华昀婉与司徒尧的家。 若浮铺了地铺,就睡在华昀婉的榻边,一点都离不得人。 她迷迷糊糊的听着有什么动静,直到她听见自己的药箱子与里面瓷瓶的声响, 她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她是医女,对自己的这些东西最敏感了。 突然,她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华昀婉,你快吐出来!” 若浮着急得直呼其名,连忙将华昀婉手上的瓶子给扔出了老远。 华昀婉一身雪色长裙,一头墨发散在瘦俏的后背,推开若浮,笑了笑: “若浮,我现在理解阿尧了,真的。” 若浮伸手就去扣华昀婉的喉咙:“您到底吃了我药箱子里的什么东西啊,快点吐出来!” 若浮将  药箱子拖了过来,起身点了烛火,继续去扣她的嘴:“快吐出来,我求您了!” 华昀婉一边苦涩的笑一边说: “我从前老是不理解为什么他总是这般想死,一点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可经历此番,现在我总算理解了,真的。 去了一趟冷宫,理解了他心中的暴戾与仇恨, 如今,我算是彻底懂了他了,懂他为何这般想去死。” 若浮两眼红肿的看着她,情绪也有些失控,吼道: “您理解什么了啊理解,是您自己经常说,只有人活着才会有希望的!” 华昀婉淡淡笑着,声音已经沙哑,血红的眼眸淌着一股死寂:彡彡訁凊 “若上天将一个人在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希望都掠夺,那就是让一个人去死的时候了。 从前阿尧想去死,就是因为他身处地狱深渊, 从不见光,无人爱无人问,对一切毫无留念; 现在我也身处地狱深渊,只想着去死,这辈子我都走不出出来的。 若浮,你就让我去死吧,求求你,我想解脱了。” 若浮哭着:“我不懂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 你好不容易将殿下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现下你自己又掉了进去。 现在咱们被囚禁着,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觉得还是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清冷月光落在她如玉的面庞上,她两眼无神的看着窗棂外,声音破碎: “从前他有月光照临深渊,在这人间还有一线希望。 可我不会有的,我的这道深渊,  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我真的想死,死了我就解脱了,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梨花落门外的丫鬟听见了动静,江愁沉半夜披着长袍就赶了过来,看见一地的药瓶子。 “发生何事了?”江愁沉淡色的平眉拧着,将华昀婉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发现华昀婉的身子轻了不少,毫无一点力气,似一只即将濒死的蝴蝶。 她像一只刺猬一般,从前的温婉宁静倒是一点都看不见了:“你别碰我!” 若浮连忙在地上开始一个一个的检查瓶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几个瓶子都不是毒药。” 她转身出去找了一把锁,将自己的药箱子给锁了起来, 再不让华昀婉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打开。 江愁沉站在她床边,一只手背在身后。 尖俏的下巴微微收拢,声音淡淡: “建章宫里的尸首,从来就没有幼童尸体, 那具尸体是我命车夫从乱葬岗找来后放进去的。” 床榻之上的华昀婉蓦的瞪圆了双眸,似来了一些力气, 立即扯过江愁沉的衣袖问道: “那具幼童的尸体不是我的朔儿?江愁沉,你没有骗我吧?” 江愁沉细长冷戾的眼睛深不见底,只是看华昀婉的时候会显得真挚一些。 在其他人眼里,江丞相此人城府极深, 朝堂上言谈举止慢条斯理,可行事却是很阴狠无情。唯独对她,很是不同。 “嗯。建章宫自始至终就没有搜出来有孩子的尸体,这一点,我很确定。” 第五百五十五章 朔儿应该是活着的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华瑜不要再对孩子穷追不舍, 但也没打算告诉华昀婉,是准备将孩子找到了送到她面前的。 可若是今日这般再不说,华昀婉很有可能活不到看见孩子的那一日了。 若浮道:“若休的武艺那般高强,小世子一定没事的,您要坚持下去,咱们一定会找到小世子的!” 江愁沉蛇蝎一般的细长眼眸扫了扫她: “主公许诺我异姓王身份,赐当朝丞相的功名,等这些册封都下来了,我便迎娶姐姐你。 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帮你找到的。” 华昀婉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喃喃念着: “朔儿应该是活着的,整座宫殿都没有找到那枚狼牙玉璎珞,对,一定是这样。” 江愁沉将苍白偏薄的手掌伸了过去,握住华昀婉的冰凉的手掌: “姐姐,我等这一日也很久了。” 华昀婉眼神犀利起来,甩开他的手: “江愁沉,你真的会放心我睡在你的卧榻之侧? 你别忘了,我的夫君司徒尧,可是你亲手下的毒,你当真不怕自己睡着了我就掐死你?” 江愁沉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意深深。 —— 北齐崇庆帝驾崩,沐太子登基短短一月的时间里,北齐遭逢巨变,天下崩裂,小国割据。 于北齐沐帝堇华元年,秋,北齐王朝正式覆灭。 沐帝被乱军斩杀于寝宫,前朝储君司徒尧与嫡系王爷楚王下落不明。 前朝鲁国公华秉章得南梁太子萧别晏亲军助力,x 秋后,于太极殿正式登基为帝,是为明帝。 帝建新朝,更国号:【大越】,归元大越锦熙元年。 同年,前朝西  疆封疆大吏陈氏一族, 不服华秉章为帝,遂在边境与大越军队开战,后而自建新朝,【陈国】。 同年,前朝世家温氏丢弃二十城,向东迁移,建立新朝,【东宁】。 自北齐割据后,大越、陈国、东宁不停吞并世家自立小国,战乱不断,狼烟不止。 各大势力相互消耗,国力衰虚。 同年冬,南梁太子萧别晏登基为帝,史称南梁凌霄帝。 此人善谋,性阴毒,迅速在南梁朝堂站稳脚跟,并成为众国中,实力最强大的王朝。 大越锦熙二年,春末夏初。 华昀婉坐在梨花落院子里秋千上,无神的吹着春风, 人依旧很消瘦,眼神里没有一点从前的光彩,现在一日比一日消沉。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她大大小小的病也生了好几场。 若浮明白,若不是小世子还活着的消息能够吊着她一口气,只怕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前些阵子外面传了些消息回来,说北去的前朝余孽已被尽数清剿,华昀婉听后就晕倒了。 江愁沉从庭院外缓缓走来,修长瘦俏的身影依旧,只不过身上着了新朝的官袍,人前显得雍容了几分。 江愁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做了新朝最具权势的权臣, 位至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上荣光。 “姐姐,新朝初建,朝中事务繁多。这几日没来看你,倒是我疏忽了。” 华昀婉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朔儿的消息了吗?” 江愁沉眸光里闪过冷戾之色:“你见到我,每次都只有这句话吗?”彡彡訁凊 华昀婉半年前就将孩子随身佩戴的那枚狼牙玉佛国舍利璎珞  画于纸上交给了江愁沉。 这半年来,她只关心两件事,一个是孩子的下落, 一个是司徒尧的境况,可关于司徒尧,她又不敢问,怕泄露行踪。 华昀婉抬眸看了看他,表情淡淡: “我如今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想找到我的孩子,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若浮背后直冒冷汗,华昀婉现在与从前不同了,面对力量悬殊的敌人,从前会哄着会退让。 可现在,怎么刺激人怎么来,将自己的生死看得极淡。 江愁沉冷白指骨动了动,将秋千按停:“你别激怒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看了看若浮:“去准备着,我今晚就要宿在梨花落。” 若浮气鼓鼓的道:“不行,江大人怎可宿在夫人的居所,你这叫强抢民女!” 话声刚落,车夫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习武之人,出手尤其之重。 若浮的脸,立马就肿了起来,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华昀婉见状,立即从秋千上走了下来,挥手便给了车夫一个耳光,喝道: “狗奴才,她也是你动得的?” 车夫眼神冒出一股杀气,正要动手,江愁沉抬臂挥了挥:“下去。” 车夫很是不服气,这个前朝储君的女人凭什么还有这样的优待? 如江愁沉这样的朝廷新贵,媒婆都要踏破门槛了,她一个和离还生过子的妇人, 是觉得自己挺精贵吗,整日摆谱,可笑。 现在这奢华偌大的江府,江愁沉愣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不知道一天守着这个妇人做什么。 华昀婉:“你答应过我的,先找到我的儿子,我便与你再谈后事。”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要做什么就做吧 江愁沉冷淡笑着:“咱们行了夫妻之礼,你早晚会有孩子的。生的孩子多了,从前的事情你就可以淡忘了。”彡彡訁凊 华昀婉转身离开秋千,她拉着若浮进了主屋,顺手便将门给关上了。 她沉下脸色:“若浮,我抵挡不了太久了,江愁沉已经忍了半年了,他极有可能不愿再忍下去了。” 若浮低压着嗓音小声的说:“听府里的丫鬟说,现在江府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呢。” 华昀婉绝不会嫁给江愁沉,江愁沉是她的仇人,这一点她从未忘记。 可如今江愁沉权势滔天,又是华秉章身边的第一红人,自己想跑也跑不了, 况且,她还想顺着江愁沉的手眼,找到朔儿的下落。 入夜,江愁沉一袭浅杏色素纹金丝软罗出现在梨花落的主屋里,神态悠然。 “今夜过后,你便是我的夫人,我亦不再唤你姐姐。” 江愁沉淡淡笑着,仔细打量着像一块美玉一般的华昀婉,心中期许良久,如今终于要得手了。 华昀婉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双乌色凤眸里满是怒色:“你我是仇人,你当真敢娶我?” 江愁沉靠近她,从她耳畔吸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心旷神怡: “怎么不敢?在床上的时候,捆住你的手,将你一生一世囚在江府,不就行了?” 华昀婉远山眉破碎的拧着:“从前怎没发现你如此变态?” 江愁沉戴着黑玉蛇纹扳指的那只手去  拉开华昀婉的腰带,这淡色衣衫的女子他肖想多时了: “从前是不敢,如今你是我囊中之物,自然要得手。 夫人,你如今在江府享有的一切可不比从前司徒尧供养你的差,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华昀婉推开江愁沉,力量已经相当悬殊,外裳掉落在地,露出半透的里衣,胸前雪白饱满,春色尽显。 江愁沉细长的眸微眯,笑了笑: “女子嘛,只要与男子行过此事后,就会将心交出了。” 华昀婉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我真后悔当初在地狱神殿救了你。你别忘了,你叫孟词安,是一个心存天下,胸有大志的少年! 如今怎变成了这样,强迫女子,阴狠歹毒,助人谋反,你难道真的忘记自己是谁了?” 江愁沉笑着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面颊,冷白细长的指尖磨砂着自己的脸: “我也是个身处深渊的人,你为何就不愿拉一拉我? 若是你知道这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是你知道我是靠着交换了什么东西而走到了今天, 或许你也会对我心生怜悯。 如同对司徒尧那般,宽慰辅助,做我心间的月光。” 华昀婉娇弱的身影靠在床栏上摇摇欲坠,伸手捂住胸前春色, “我拉过你,江愁沉,是你自己放弃的。 云黛山阎罗殿前,我就拉过你一次,彡彡訁凊 后来我让你投入殿下阵营,这是第二次,是你自己放弃的。”  江愁沉眉眼低压,阴鸷的看着她: “我要的,不仅仅是功名。 我孟词安寒窗苦读十余年,本已是金榜提名的状元, 可北齐那些世家手眼通天,毫无半点良心。 将我试卷更名,更将我赶出京华,后而我母亲意外溺死。 我穷困潦倒险些饿死,又被人追杀,不得以才将自己卖入地狱神殿。 不过今时我已经立在云端,脚踩众生,自然是要得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 华昀婉,我做梦都在念着今日。” 华昀婉知道自己熬不过今日了,她被人攥在手里,惶惶度日。 心都已经死了,还在乎这身体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我累了,明日就可以解脱了。” 江愁沉拧眉:“你又要作甚?” 华昀婉缓缓抬眸,连地上的衣服都懒得去捡: “梨花落院子里有棵连理树,曾经我与司徒尧就说过,死后就埋在那下边。 明日过后,那里就是我的家。” 她是绝不会嫁给江愁沉,更不会委身于仇人, 若是那一刻真的发生,若浮的药箱子,她有的是办法打开。 江愁沉眸底再次划过一丝冷戾,冷白的手掌钳住了她的下颌: “你就只会日日寻死了是吧? 那若是我给你找到孩子呢,你可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华昀婉缓缓抬眸:“那我就答应你。” 车夫在外叩响房门:“江大人,宫里来人了,径直冲到梨花落院子里来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华瑜深夜造访江府 江愁沉慢条斯理的在茶案边坐下:“拦住。” 华瑜砰的一声将门踢开,见江愁沉外裳都没穿,也没系腰带,就一身软袍挂在身上。 床榻边站着只着了一件半透明色里衣的华昀婉, 在那里娇弱的站着,白如皓月的身躯活脱脱像一尊玉神。 她低压眉眼,怒意汹涌起来,江愁沉之前不就最喜欢她这样扮着吗? 华瑜如今已成为大越朝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不已,比从前更加骄纵跋扈了。 深夜随意造访臣子府邸,倒是像她的做派。 她一身凤纹嫣红色宫装,云鬓里簪满了金钗珠翠,喝道: “江愁沉你什么意思? 外面的人都传你金屋藏娇,整日搜罗好东西送进府邸。 原来你是如此的下贱,供养前朝储君不要的女人!” 江愁沉淡淡饮茶: “她可是新朝建立的功臣,没有那张布防图,你以为从南梁借来的兵马可以如此快占领京华? 司徒尧的确是有些领兵天赋在身上的,他那样的布防,即便是我,也很难想出里面的巧妙。” 华瑜看着他,嘲讽道: “有功,赏便是了,你们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到底什么意思?” 江愁沉不疾不徐的抬眸:“男欢女爱,很奇怪吗,公主殿下?” 华昀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华瑜,眼底恨意汹涌,死之前,随便怎么都要将她拖下水。 华瑜:“江愁沉,我待你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彡彡訁凊 你难道不愿做新朝的驸马,皇亲国戚?你知道的,我不愿  去和亲!” 听闻此言,华昀婉才明白过来华瑜为何这般憎恨自己,原来她喜欢江愁沉。彡彡訁凊 江愁沉眸色清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 “你和亲的诏书至多两月就要定下来了,公主即将贵为南梁皇后,微臣不敢高攀。 车夫,送客。” 江愁沉如今得势,又在华秉章面前的地位不可撼动。 即便华瑜贵为长公主,也拿他没办法。 可华瑜分明感觉出来了,江愁沉现在是一点都不惧怕她了, 除此之外,还对她一点心悦的意思都没有,眼睛里满是冷淡。 华瑜伸手指着他: “你我从前的事情难道都不作数了吗,床上欢愉之际,你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 江愁沉总喜欢在床上对她说,姐姐,这一生我的心都给你。 江愁沉眼色狠戾下来,他抬眸快速的扫了一眼华昀婉的脸,再收回了目光。 华昀婉半垂着眼眸,并无过多表情, 只是有些惊讶,华瑜从前作为世家女子,一个黄花闺女, 居然与家中谋臣乱搞在一起,作风是有些豪放。 江愁沉:“公主殿下,您要谨言慎行,不久之后您可就是南梁皇后了。” 华瑜冷哼一声: “江愁沉,你是如何做了鲁国公府的谋臣,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没有本宫亲自引荐,你这辈子都还是个赶马车的下人。 你别忘了,那日在马车里,你是如何跪舔……” 江愁沉面色清寒可怖,他那最不愿人提及的隐晦,是禁忌。 桌上的茶盏碎  裂在她脚跟前,瓷片溅落一地: “你再多说一句,我有办法在你和亲以后,让南梁皇帝知道你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华瑜收住了嘴,眸光缓缓对上华昀婉:“来人呐来人呐,将这前朝余孽,给我带走!” 江愁沉眉眼疏淡的看着她,语声却很强硬: “华瑜,别逼我。 你们谁都别想动她,除非你当我死了。” 他话完,眸色阴狠下来,唇边却是淡淡笑着。见了的人,心底发寒。 华瑜走后,江愁沉起身看着华昀婉: “姐姐,我是最不愿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与你相伴罢了,你别对我有那么强的敌意好吗?” 华昀婉垂眸,一句话也不说。 江愁沉:“我会将孩子带到你的身边,也会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你会在我的庇佑之下,在江府过得很快乐。 如果你想权势富贵,那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他神情恹恹的看着华昀婉,自己想要的女子,不是如今这副模样的。 只要华昀婉寻死,江愁沉就会立马退让。x 这日后,江愁沉先前的强硬其实已经收敛了许多, 许是见了华昀婉一心求死的缘故,他倒是不敢逼迫急了, 只是得空就会来找华昀婉说上几句话。 华昀婉一心想要得知孩子的消息,只要江愁沉不过分,她便也假装陪着他说几句。 二人之间的硝烟,似乎比从前淡了一些,不过华昀婉对他依旧是深深的防备之心与恨意。 江愁沉笑容苦涩:“还是那么恨我吗?”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你的孩子好似有消息了 华昀婉敛眉,语声嘲讽:“你做的事情,难道还要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还要爱上你?” 江愁沉不再多言,反正人已经控制到了自己的面前,其余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的这座江府,华昀婉其实是很熟悉的。 江愁沉不再将她圈在院子里,只要不出江府大门,她可随意行走。 可华昀婉却不甘心,她想要出去探听消息, 司徒尧的踪迹她完全不清楚,到底活着还是死了,她总得知道一个答案。 如果司徒尧活着,那么他们在抵达北疆与顾家人接轨之后, 应该会在北疆复辟北齐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一点声音都没传进来。 日子缓缓流逝,府邸里的翠叶又渐渐变黄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北齐家国破灭的时候,就这么一年过去了,真是快。 若浮拿了一件偏厚的雪色素纹披风披在了华昀婉瘦弱的肩上, 这一年她人是消瘦了不少,极为畏寒。 华昀婉抬眸看着她:“你借着出去替我抓药的时机,有打听出来吗?” 若浮失落的摇首:“没有,但也探听出来一些别的。” 华昀婉急声问:“你快说。” 若浮:“北疆那边,如今是大越王朝的版图。” 华昀婉心中的期望再次破灭,司徒尧一行根本没有出现在北疆。 若是他们真的在北疆安定下来,司徒尧怎么会看着北疆成为大越的版图呢? 或者,司徒尧他们根本就没活着走到北疆的那一日。 她倒是流不出来什么眼泪了,这一年,都流干了。 身子病恹恹的,就连若浮也不知道如何调理了  。 大越锦熙二年冬,年关将至, 南梁凌霄帝亲自北上接亲,迎娶大越嫡长公主华瑜,不日就会抵达大越京华。 萧别晏前些年在北齐的经营谋算,华秉章可是出了大力,甚至不惜诓骗温家入局。 继而双方商定好,来日萧别晏若是得势,必会助力华秉章登基, 故而,如今的大越与南梁关系亲密似兄弟。 面对一桌子的珍馐,还有那一大盘的海虾, 华昀婉除了能想起司徒尧爱吃海虾这件事以外,其余的便也不在乎了。 江愁沉很有耐心的给她剥虾: “姐姐,你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行,你的孩子好似有些消息了。” 华昀婉蓦的侧眸,消沉的眼色似乎来了一些力气:“是吗,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江愁沉看了看那肥美的虾肉与蚝肉,笑着: “你先用饭,孩子,我会给你好好的去找。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华昀婉嚼着那些海货,实则嘴里一点味也没有。 江愁沉道:“姐姐,日子久了,你心底对我还是那样的憎恶吗?” 他用小刀撬开生蚝壳,将里面的蚝肉给挑了出来,沾了一些蘸水后,将蚝肉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动作不急不慢,耐心十足。 华昀婉淡声说着:“你只要帮我找到朔儿,放我们母子离开,从前过往,我便再不计较。” 江愁沉笑得有些苦涩: “我本来有很多法子得到你的, 也有很多办法让你主动将衣服脱干净了站到我的面前,下药、威逼,硬上,可我都没有做过。 只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心底的那道月  光熄灭。” 华昀婉淡淡看着他: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不被珍爱的人,就会被作践到尘埃里。彡彡訁凊 况且,你我之前本是隔着前朝遗恨的。” “我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只要能见着你,咱们得空还能安坐一席用饭,心中也算宽慰。 我家中亲人早已死光,唯有姐姐,是我心中惦念。” 江愁沉淡淡眉色里似乎带着一股黯然,他这一生所求不过两样东西。 一是功名,二便是心中的那道月光。 华昀婉生过一场病后,不知不觉便是要过年了。 宫中传来旨意,让江愁沉带着华昀婉入宫用膳。 江愁沉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安,可圣意难为,只好带着华昀婉入宫。 就连他都猜不出来华秉章的心思,之前不是那样憎恨自己的这个女儿吗? 华昀婉冷道:“我不去。” 江愁沉已将织造司裁的茉莉花浮雕纹百褶长裙放在了她的屋里,还拿了一盒首饰来: “皇上的意思,你别硬着忤逆,对谁都没有好处。 左不过是一场宫宴,吃完了咱们就回来。” 车夫在一边心情不爽,江丞相这一年来是疯了,在朝野上阴狠嗜杀,排除异己。 一回到府里对着这个手都没有摸到一下的女人,温柔至极。 疯了,都疯了。 华昀婉拢了拢胸前的薄毯,人尚是卧在床上,唇色有些发白: “如此华丽的装扮怕是不太适合我。 华秉章我最是了解,一定是我有什么利用价值,才会让我入宫的。” 她在心底隐隐担忧,华秉章此人,她最是了解了,这怕是一场鸿门宴。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仇的机会 江愁沉点首:“好,那你着一身朴素衣衫,简单收拾一下便随我进宫吧。” 华昀婉忽的叫住了他:“我三哥怎么样了?” 华松涧私自放走司徒尧一行的事情被华秉章知道了以后, 华松涧就一直被关押在大牢里,如今连个皇子的身份都没被承认。 江愁沉道:“已经命人私下调换出来了,他已安全离开京华,不知去向。” 华昀婉收回目光,这一年来,除了自己不能离开这件事,江愁沉对自己是有求必应,她看不懂他。 一代少年权臣,要什么没有,居然将执念放在一个仇恨他的人身上。 这一夜,华昀婉与江愁沉乘坐车辇,冒着风雪入了宫。 到了宫门处,从车辇下来换乘轿辇时,另一行人在此地与他们相会。 中间的那位男子,月牙色浮光锦长袍外披了一件雪色狐毛披风, 龙纹金冠高竖,玉白俊俏,冷淡矜贵的模样,倒真是一位俊俏的郎君。 华昀婉静静垂眸,也不行礼,只是站在江愁沉的身后。 萧别晏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帝王丹凤眼里已经扫到了华昀婉的身影,眸色只是隐晦的深了一深。 好几年不见了,她倒是憔悴了些,不过风华依旧,还是住在那月上的仙子。 宫宴上,华昀婉选了一个最为偏僻的角落坐着,这里的人,有一大半都是仇人。 她巴不得将这些人剜心放血,才能消解心中的仇恨。 龙  台之上,左拥右抱嫔妃美妾的华秉章也好似遗忘了她,喝得大醉。 华昀婉想了许久,都猜不到华秉章今日命她入宫前来是要做什么。 只是,她一直觉得有某处有一道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袭来,令她有些不适。 江愁沉夺过了她手中的酒盏:“外边雪停了,若是不愿留在此地,就出去转转吧。” 华昀婉放下酒盏就出去了,走到殿外吹着带雪的寒风,与心底的幽凉一般的阴寒。 目光落到殿外放烟花的那抹粉色身影上,这身影依旧宽胖肥硕。 她眉梢微挑,那二百斤的公主华婵? 华昀婉走了上去,将宫女手上的焰火拿了过来,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此时好年华,但岁岁年年,女子的青春转瞬即逝啊。” 华婵是从前鲁国公府华秉章与二姨娘陈如眉的庶女, 在家中排行第三,年过二十,却不曾婚配。 原因很简单,因为华婵体重超两百斤, 高门里的男子都不太喜她的身形,被拒绝了无数次了。 可华昀婉记得很清楚,花弄影死前特意提到了华婵的事情。 她知道,机会来了,自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华婵肥硕的身形顿了顿,胖胖的指尖垂了下来,语声憨厚: “是你啊……伤春悲秋做什么,你现在过得并不算落魄。” 华昀婉垂眸笑了笑: “人生际遇,其实挺无常的。 华婵,你年纪  也不小了,现在贵为公主,何不在宫宴上好好选一位驸马?” 华婵脸色僵了僵,圆乎乎脸蛋下吊着一个双下巴, 一张脸满是横肉,五官都已经陷在了肉里。 “宫里的皇子公主尚是与我有些血脉相连都不愿与我相交,更莫谈那些贵族子弟了。” 她自卑了好些年,就因为这肥胖身形,可又无法减下来,自然是要被男子嫌弃的。 就连她死去的小娘陈如眉都是嫌弃她的,幼时苛待,所以陈如眉死了,她并不伤心。 华昀婉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笑道: “你小娘陈如眉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美人,若姿色不比郭氏,又岂会入府成为二姨娘呢? 你模样最是像二姨娘了,杏眼月眉,若是瘦下来,一定美过华瑜。 你也知道,华瑜与她母亲郭氏最像,姿色平平。” 华婵嘟囔了起来:“华瑜都要做南梁皇后了,姿色平平也是皇后。” 华昀婉直勾勾的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南梁皇后的位置本来是你的啊?” 她凤眸里似多了一股阴暗的漩涡,正在席卷华婵。 华婵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我这样的,南梁皇帝见了岂不是要唾骂大越?” 华昀婉轻笑着:“ 华婵,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为何华瑜总是给你递来各色甜点与荤腥吃食? 还有,她在府里悄悄给你吃开胃的糖丸,你就当真没有想过缘由吗?” 第五百六十章 就不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宫宴上吗 华婵怔愣了一下,身边的宫女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丫鬟,算是心腹了。 那宫女道:“从前在府邸时,华瑜小姐就说咱们姑娘脾胃不好,怕送来的好东西都给糟蹋了,所以就给了这开胃的糖丸。 这东西吃久了,姑娘就胃口大开,时常夜里喊饿。 可这不是姐妹之间相互送吃食吗,有什么奇怪的?” 华昀婉云鬓上只有一根素白玉簪,她拂了拂胸前的素纹长袍, 墨色天际飘来雪花,坠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她眼睛里带着一股悲凉之色。 “那这些好东西,为何她自己一点都不吃,却通通送来给你吃呢? 若是好姐妹,为何这么多年知晓的困扰却从不提点你,而是继续送吃食令你发胖呢? 她怎从不送其他东西,如金玉首饰,绫罗绸缎,你真的没有想过吗? 我记得从前我还在府邸时,下人们常常议论, 说三姑娘比二姑娘美出许多,肤白貌美, 长大了定是要高嫁给贵族子弟的,这话定是让华瑜听了去。” 华婵似乎想起来什么东西,华瑜送来的甜点,她自己的确一口都不吃, 一直反复提醒自己要将她送来的好东西全都吃完, 可吃多了就会消化不良,故而又给了健脾胃,开胃的糖丸。 自此之后,胃口大开,日日如饿狼一般饥饿。 华昀婉瞧她沉下去的神色,唇角淡淡勾起: “华瑜从小嫉妒心就很强,你与她年岁相仿, 若来日议亲,媒婆同时见了心中一比较,自然什么都出来了。 她从小就想压你一头,所以就用了这  捧杀招数, 假意待你,自诩与你姐妹情深,将你的娇容月貌养成了二百斤的肥硕身材。 你看看,来日她就要成为南梁皇后了, 可你呢,俨然已成老女,一无所有。” 华婵手里的糕点掉落在了地上,此刻,索然无味。眼前的焰火也似乎失去了光彩,她的心,似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华昀婉眼睛淡淡看着逐渐消停的雪花,语声清寒: “所以我说,这南梁皇后的位置本该是你的, 你那么美,华秉章选女儿出去和亲,自然也是要选美的。 华瑜这么多年来不仅打压着你的美貌,还帮着华秉章在暗地里经营一些家族事务, 有权有势,是他最得力的女儿。 若不是这些年你一心扑在这些吃食上, 想必鲁国公府背后的经营你也是可以参与的,做一位有权有势的世家小姐。” 华昀婉笑意深深,却含着一股宫闱妇人间的阴险与暗沉, 挑拨离间与言语策反,是这个世道逼坏了她。 华婵眼眶红了一圈,这些年华瑜怎么对她的,她是知道的。 整日送油腻荤腥之物,还说自己胖了也很好看, 现在想来,自己失去了许多,而相貌平庸的华瑜却成为了皇后,还成了家族暗渠的副手。 在华昀婉说这些之前,她从未细想过的。 华婵眼角锐利了起来,死死咬住厚厚的唇瓣。 华昀婉见她神色,大抵是听进去了,她眉梢看了看若浮。 若浮走上前来,笑着道: “婵公主别怕,奴婢是医女,我有药方能让你迅速瘦下来。” 华婵似找到救  命稻草一般,拉住若浮的手: “你快将药方写下来,我不能再这样胖下去了!” 华昀婉唇角浅浅弯了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她不擅长自己拿着刀子去捅人,可并不代表她就杀不了人了。 素色身影悄悄消失在风雪地里,朝着宫中那片梅园走了过去,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片梅园,与前朝时的一般,万树白梅盛开,不知是雪是梅,可凌寒时节,总有幽香传来。 “想不到七公主如此关心朕的皇后人选。” 萧别晏一袭月牙色长袍站在梅花树下,肩头上的狐毛披风用黄金龙头形状的扣子钉上。 几年不见,做了皇帝的他,倒是比从前威严矜贵了不少。 华昀婉转身就走。 萧别晏拉住了她的手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这么几年不见,你对朕还是那般躲避,朕是瘟神吗?” 华昀婉冷淡抬眸:“我与南梁陛下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再有,我不是什么七公主,别乱叫。” 若不是这萧别晏挥师北上,与华秉章那狗贼勾连,北齐也不会亡国。 萧别晏并不知道华昀婉出籍一事,所以他唤了一句七公主, 不过大越皇帝不是也叫她七公主吗? 他幽深眉眼落到立在白梅树下的华昀婉, 身形娇弱,眉眼间有些病态的样子,像极了一朵被人险些揉碎的娇花。 可脾气与从前不同,此刻的她,像一只刺猬, 就连那双曾经温婉的眼睛里都泛着一股戾气。 “松手。”她道 萧别晏笑着松开了手:“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宫宴上吗?” 第五百六十一章 昀婉口喷鲜血倒在风雪里 华昀婉除了对孩子与司徒尧有点心思以外,其余的东西,她都没兴趣。 她立在白梅树下,神情恹恹的道:“不好奇,陛下让我走好吗?” 萧别晏面容上似带了一丝笑意,从背后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东西,你应该见过吧?” 那白底金边的小册子,她岂会不认识! 这是司徒尧藏在衣襟最深处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就连自己都不能看。 他拼命护住的东西,怎么会到了萧别晏的手上? 华昀婉的心猛跳了一下,立即将小册子拿了过来: “司徒尧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她拧眉看着萧别晏,神色充满了紧张。 萧别晏不急不慢,帝王丹凤眼微微上调: “你不妨先看看里面写的东西,挺有意思。没想到前朝的储君,还是个这般心思的男子。” 彼时雪停,寒月与雪的光倾斜梅园,一片冷白。 萧别晏将宫灯放在她面前:“这样看得清楚了吧?” 不时,华昀婉的眼泪像银河决堤一般的流了出来,她从不知司徒尧还有这样细腻心思的一面。 这册子上,写满了自己曾经对他劝慰过的话,每一句话都在。 “司徒尧,越是没有人爱,就越是要爱自己。” “正因人生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耀进来。” “我愿你风雨里做个大  人,阳光下做回孩子。” “我会陪着你从地狱到人间,从人间到热爱这人世间。 去做光,普照每一位你治下的北齐子民,让他们远离战火,人祸、流离。” …… 每一句都被他记录在了自己的小册子上,司徒尧从前难为情不好意思给她看。 可当他心底失意烦躁时,内心动摇不定时,就会打开这本册子, 看看华昀婉从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再是烦躁的情绪也能静得下来。 这些字迹,从一开始的歪歪斜斜,到后来的笔锋如刃,笔走龙凤, 能看见他一点一滴的变化。 微卷的边角,足以证明这册子是被他翻阅过无数次的东西。 可司徒尧如此宝贝的东西,怎会到了萧别晏的手里? 华昀婉哭得伤心至极,腿脚发软的跪在梅园下的雪地里,刺骨冰冷的积雪浸入裙摆: “阿尧,你到底在哪里啊?我活着,你就一定还活着的对不对?” 心像被百根银针扎过一般的疼,她眼泪溅落在册子上, 水墨淡淡晕开成一朵又一朵破碎的泪花。 “阿尧,一年了,你是死是活,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还把我们的孩子给弄丢了,我很失败,你别恨我,我不会放弃找到他的。” 华昀婉扑在雪地里,哭得浑身颤抖。 雪水缓缓融化成水,正在侵入她的裙摆之  下,冰凉刺骨。 萧别晏俯望地上淡色衣裙,脆弱不堪的女子,眼神颤了颤。 华昀婉抬首看着他,形容有些激动: “萧别晏,这东西你哪里得到的,快告诉我!” 萧别晏缓缓蹲下身子:“激动了? 激动到敢直呼朕的名讳了?” 不过他并不介意,淡淡笑着: “朕派兵向北绞杀司徒两兄弟时, 司徒尧从马车里滚落悬崖后摔死,身体翻滚间,就只有这东西掉落出来。” 华昀婉的泪戛然而止,目光凝迟,渐渐涣散开来。 喉头只觉一股腥甜铁锈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鲜红的血液洒在泥地里的白梅残蕊上,将这花瞬间染就一抹萧瑟的血腥红意来。 萧别晏那双帝王丹凤眼微瞪,连忙拉住她向侧面倒下去的娇躯: “有这么大反应?” 华昀婉胸腔气血翻涌,第二口鲜血呕了出来,精神已经彻底被击溃: “他死了,你说他死了? 好,我这就随他去。阿尧,你等我。” 她颤颤巍巍从冰凉的雪地里起身,朝着那颗最大的梅花树就冲了过去。 从前那样怕死的人,如今寻死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萧别晏连忙从身后拉住了她,华昀婉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手里死死攥着那本小册子不肯松开。 梅园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妻儿身陷囹圄,我不该回去救吗 北漠汗国·王庭 彼时,外部风雪交加,王庭内部倒是温暖如常。 那身形修长,肩宽窄腰的男子身披狐毛边的墨色盔甲。 北漠的寒冬极冷,就连盔甲都得缝制一些狐毛在里面保暖。 他刀削似的俊容依旧邪魅狂肆,狭长锐利的幽眸眯了眯, 浓眉之上挂着一股杀气,锋刃一般的薄唇总是紧抿,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抬起手腕取下头上的将军头盔, 将怀里的那根伽蓝菩萨佛簪取了出来簪在了发髻中央,氤氲淡淡玉色佛光。 身后陈兵数万,乌压压的一片北漠军队都列于他的身后, 垂首听命于这位上天赐给他们的奇才将领,天狼将军。 这一年跟着他打了不少的战役,从未输过一场, 参军的人,都时候要投效他的帐下,若不答应,那便不参军了。 北漠军中只知天狼是其代号,可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 只是在一年多以前,有一队几百人的残兵到了拓拔公主的封地, 拓拔公主命人将他们救下,送回了北漠王庭。 至此,北漠汗国的军中多了一位天狼将军, 而汗王的身边也多了一位智计频出的军师,胤军师。 有人在背后唤他,一手揽过他双肩:“臭小子,打了胜仗也不庆祝,垮着脸在这里作甚?” 司徒尧淡淡开口:“寻常作战罢了。” 汗王拓跋弘笑着,握着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跟李丹云一个样,喜欢臭脸。” 他坐在虎皮王座上,伸手烤着火: “你们两兄弟来北漠这一年多,功绩不小啊。 北漠草原二十多个部族,都被你给制服了,现在都被纳为了汗国的版图。 你那兄长也是个奇才,将孤朝廷里的内斗漩涡都给一一料理  了个干净。” 司徒尧幽邃眼眸冷淡,只对自己关心的事物提问,薄唇微张:“探子的消息如何了?” 拓跋弘冷哼一声:“你倒是对孤从来都不客气,别以为你是李丹云的儿子,孤就纵着你。” 他虽然嘴巴上是这样说,但言语里并没有责备之声。 司徒尧站在火盆前,那火光在幽邃锐利的眼眸里不停晃动。 他沉眸端倪着那火,眼前似乎出现幻觉,他看见华昀婉声嘶力竭的倒在风雪里吼叫着。 司徒尧眸光渐渐失神,胸口间传来一丝刺痛,冷道: “一年多了,她是死是活,我总得有个答案。 你若不告知我,我便亲自杀回京华,将所有人都捆起来盘问。” 拓跋弘道:“你现在回去,会死得更快。” 司徒胤披着厚重的披风从帐子外走了进来,一脸的凝重: “你要是再敢提回去的事情,就从你哥哥的尸体上踏过去。” 当初华昀婉与他们临别之际,华昀婉拉着他走到一边,当即就跪了下来。 华昀婉声泪俱下的说,若司徒尧醒来,务必想尽办法拦住他, 不允他在羽翼未丰之前回到京华寻她, 若是他执意归来,她便是使出浑身解数都再也救不了他了。 司徒尧:“我的妻子和儿子生死未卜,我作为丈夫与父亲,难道不该回去救吗?” 司徒胤因为这件事也不知道与他吵了多少次了,他日防夜防,最是担忧司徒尧私自跑回京华。 司徒胤肃然看着他: “华昀婉盗走布防图,令北齐亡国,这样的女子你找回来做什么,手底下的兄弟可还会信服你?” “婉婉一定是有苦衷才会这么做。”他面色极为认真。 探子从账外传来消息: “汗王,属下  查到一些消息了。天狼将军的妻子华氏,自北齐京华城乱冲入皇宫后,便再无消息。” 司徒尧一把揪着探子的衣襟,阴狠的瞪着他: “这算什么消息,一年了,就查到这么一点东西?” 他一次次的失望之中找寻希望,拓跋弘也算很优待他了。 这一年派出去的探子全是高手,可的确没有带回来关于华昀婉与孩子的任何消息。 她就像在那场大战中消失了一般,没有给他留下一点踪迹。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x 华昀婉若是真的死了,他就抱着她的牌位睡,直到家国大仇得报,再去寻她。 拓跋弘将司徒尧拉到一边来坐下:“别吵别吵,来陪孤吃点羊肉,饿了。” 司徒胤忽而猛咳嗽了起来,撑着身子靠在了座椅上,喘着气: “阿尧,你若是心底与她相知,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若是知道你再次为她涉险,心底不知道得多愧疚,多难受。 咱们如今的境地还不算最坏,要努力积存实力,争取早日回去报仇雪恨。” 司徒尧很清楚自己哥哥的身体,他本就畏寒, 此番来了北漠,大多数时候身体都有些虚弱。 他眉心微沉:“知道了。” 他走过来拍了拍司徒胤的背,给他顺了顺气。 拓跋弘见到这一幕,不仅感叹起来: “要是孤的儿子里,有你们这样心挨着心的团结兄弟,孤可就真开心了。 也就是李丹云会生孩子,又优秀又团结,孤羡慕啊。” 他是真羡慕,自己的那几个儿子,草包的就不说了, 聪明的那几个,整日争斗得你死我活,毫无手足情意,他都烦死了。 司徒尧抿唇:“肉麻,走了。” 他得去草原上见一个重要的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她们 他跨上了这匹北漠汗王为他千挑万选的烈马, 极速向草原深处奔去,一直跑一直跑, 希望在天边的尽头可以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 这一年来,华昀婉每一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最令人痛心的却是,这仅仅只是梦境。 如今唯一撑着他走下去的是仇恨,也是爱人与孩子的踪迹。 一年前,司徒胤带着两万人的军队向北撤离, 但路上遇见了南梁追兵,但由于对方兵力过猛,始终难敌, 这两万人的队伍抵达北疆时只剩下一千来号人了。 那时的司徒尧虽然吃了解药,但浑身僵化消退的速度极慢。 路上他又从马车里摔了出来,掉下悬崖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流了许多的血,就剩下半条命了。 在抵达北疆以后,又是司徒尧的哥哥司徒胤拿出顾家家主的令牌, 令他等在北疆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 可追兵不停北上追击前朝皇族,司徒胤只能带着队伍继续北迁。 因为北疆也已经变成了新朝的版图,他们已经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们悄悄入了拓跋淑敏在北漠的封地,一直东躲西藏,可司徒尧却一直不见苏醒。 若不是拓跋淑敏将自己身为王族公主的那枚救命金丹给了司徒尧,如今他怕是早已殒命了。 要知道,这救命金丹五十年才炼制出一枚,也就汗王与王后,王储才有。 拓跋淑敏的这一颗,是因为汗王宠爱她,悄悄给她的。 拓跋淑敏将他们带着前往北  漠王庭, 拓跋弘知晓这是李丹云的两个儿子以后,又听闻了北齐遭遇之后,当即接纳了他二人。 彼时正逢汗王朝野与外部都动荡之际, 司徒胤与司徒尧一文一武,替他做了许多维稳王权的事情。 短短一年,天狼将军与胤军师在北漠无人不晓, 特别是那天狼将军,在北漠是天人尊神一般的人物。 拓跋弘时常感叹,若是当年北齐的崇庆帝给予这两兄弟稍微好一点的沃土, 对他们更多信任与放权,让他们大显身手,也不至于走到亡国这一步。 司徒尧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身后一匹马跑了一小会儿才赶上。 陶戎急声道:“姐夫,你跑慢点,我策马技术不好。” 司徒尧看着他:“顾家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如今司徒尧承袭了顾家家主的身份,整个北疆也在他的秘密操控之下, 只是他不便出现在北疆,令旁人知道他们还活着。 陶戎假意开了一家商队,来往北疆与北漠汗国, 成为了北疆顾家与司徒尧之间的消息传递者。 这陶戎是在北去路上碰见司徒尧的,于是一路跟随, 帮帮自己姐姐最在意的人,翠微就留在了北疆带孩子,日子还算过得去。 陶戎喘着气,顺了顺气息才道: “北疆生意被顾家人做得极好,再过几年, 加上之前从京华带出来的金银,等手里的银钱再多一些,便是招兵买马之际了。彡彡訁凊 顾家还有自己的娘子军,也在深山里操练着,姐夫放  心。” 司徒尧点首,狭长幽邃的眸总是有些沉寂:“有你姐姐的消息了吗?” 陶戎失意的摇摇头:“京华那边的朋友一直在找,都说了没有。” 他朝着对面最北方的恶狼窟长叹,垂下眼角, 每每想起华昀婉孤立无援在城里的样子,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陶戎突然提醒道: “姐夫,前面就是恶狼窟了,你别前往了,很危险。千万别去,记住了!” 恶狼窟,是北漠汗国最危险的存在, 里面住着一群体型硕大,灰色狼毛比筷子还长的巨狼。 特别是那成年公狼扬起身子时,比北漠成年汉子的身形都要高出一截。 这群灰狼只在恶狼窟附近生活,一般不会出来作恶偷袭,彡彡訁凊 只是寒冬时节,猎捕食物艰难,会有几头狼到牧民羊圈里叼羊走。 但从前也有不懂事的北漠人想要冒险,进去的人从没有出来过的。 司徒尧抬眸再次看向恶狼窟,眸色深了深。 他将胸前那道长给自己的书拿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时便发现这上面就有字了。 他明明记得这本书当时自己想了许多办法后,也没有令其显现出来什么的,后来便给了华昀婉。 将书册收回,策马回了大帐。 他除了打仗时勇猛无敌,其余时刻都是在落寞,几乎不与人主动讲话。 拓跋淑敏扔了皮囊马奶酒给他: “司徒尧,真的不考虑留在北漠当驸马吗?” 第五百六十四章 司徒尧被狼带走了 司徒尧伸手稳稳接过那马奶酒,淡声道: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兄长。” 这一年多里,拓跋淑敏救过司徒尧的命, 后来又将他二人带到了汗王的面前,而这公主脾气也有所收敛。 二人的关系,也不似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拓跋淑敏翻了翻白眼:“可算了吧,姚寂芸那货,我看不惯的。 再说了,你知道我的心思,何必将我推给旁人?” 司徒尧看着她,也很认真:“你也知道我的心思,这对你不公平。” 拓跋淑敏呼吸微微凝滞,她抿了抿唇:“那你把我当什么?” 司徒尧:“兄弟。” ??? 拓跋淑敏听闻“兄弟”一词,心底一股闷火烧了起来。 她蹭的一下子站起身喝道: “司徒尧,你真是不知好歹! 你若是今日答应做我的驸马,明日便可以领着北漠的军队杀回你的故国。”x 司徒尧看着草原上的硕大而圆,光如耀玉一般的月亮, 让温柔月光覆满了他的面颊,人似乎也沉静了几许。 “淑敏,不被珍爱的人,即使是有了婚姻的名分,也不会幸福。 这话,我跟你说了有一年了。” 拓跋淑敏眼眶有些泛红,骄傲公主的神色里带上了不该有的卑微: “那我去扮演华昀婉好不好,你就多看我一眼。” 一年多以前,她自认为救了司徒尧的命,给了他们兄弟俩一方居所, 她便能够进驻司徒尧的心,可是司徒尧的眼里,除了打仗就  剩下华昀婉了。 他连一个缝隙都不会留给自己,尽管此刻华昀婉多半是凶多吉少的情况下, 他也不死心,更不会变心。 司徒尧将皮囊里的酒一下子倒在了嘴里,无奈一笑, 那俊脸上的淡淡笑意里袭来一股寂冷的妖冶: “夜已深,你该回自己的帐子了。” 拓跋淑敏不知如何是好,她也央求过自己的父汗,强嫁给司徒尧。 可汗王说她吃不住这头狼,终是会伤了自己。 北漠没了司徒尧,那草原以北的动乱,便需要很多年才能铲除。 司徒尧是天降帅才,北漠需要他,自然得以礼相待。 她悻悻然离开了司徒尧的帐子,内心起伏也不似从前那般大, 毕竟这样的打击她已经习惯了。 半夜,帐子外面突然闹了起来,听着很是慌乱的样子,还有孩子的哭闹声。x 司徒尧向来睡眠浅,猛地一睁眼,拿上外裳就冲入了雪地里。 他狭长的眸沉了沉,居然是一头成年公狼,在饥寒交迫的雪夜造访了草原王庭。 可司徒尧认得,这不是普通的草原狼,这是恶狼窟里的长毛灰狼。 寒风吹动那灰狼的毛发荡开在风雪里,恶狼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丫鬟怀抱里的孩子。 侧面站着司徒胤与姚寂芸,这孩子是他唯一的侄儿,司徒衍。 丫鬟跪在地上慢慢向后退缩着:“别吃我和孩子,羊圈在另外一边!” 周围全是拿着刺刀的士兵,这些士兵身量似乎都不足这灰狼体  量。 见这灰狼是从恶狼窟来的,个个都害怕不已。 司徒尧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抬步跨坐到了灰狼的身上,揪着它的毛发撕扯起来。 灰狼咆哮一声,用尽全力将司徒尧从背上甩了出去, 却在自己尝试了许多次以后,这人似乎根本甩不下去。 司徒尧厉声道:“还不将衍儿抱走!” 司徒胤站在一侧抱过孩子,心中担忧不已:“阿尧,你快下来,这恶狼你对付不了。” 那恶狼不停咆哮着,司徒尧拿出腰间曾经华昀婉送给他的百炼水晶针抵着恶狼的眼睛。 他之戾气,比恶狼更烈,咬着后牙道:“再乱动,就将你眼珠子挖下来!” 恶狼声音渐渐消停,脑后的长毛也被司徒尧薅下来不少, 但这人怎么也不从自己身上下去,它不停的摆动着自己的身躯。 司徒尧吩咐士兵:“从羊圈里牵几只羊出来,寒冬时节,这大畜生也是饿慌了。”x 恶狼掀着狼牙,唾液滴在雪地里,泛着绿色荧光的狼眼在月夜下极为可怖。 它眼睛里只有这几只羊,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还跨坐着一人。 司徒尧将那羊身上的绳子用金刀一砍断,那羊便奔逃了出去, 恶狼也跟着这羊开始追捕,迅速的离开了帐子。 士兵看向军师:“军师大人,天狼将军被狼带走了,怎么办啊!” 司徒胤扶着胸口,将孩子抱给了姚寂芸,怒道: “还不快追,将军少了一根汗毛,唯你们是问!” 第五百六十五章 他看着狼一家子,不自觉红了眼眶 司徒尧骑着狼的感觉似乎有点奇妙,从前狼舍的狼虽然健硕, 但体型比身下的这头狼是却小了一半不止, 更遑论自己这身形可以骑上去了。 恶狼带着司徒尧朝着月光直直向草原山坡上奔去, 途中已经非常迅速的咬死了那三只羊。 恶狼嘴里叼过一只最大的羊朝着山坡凹陷处的那方小洞穴里走去, 恶狼又开始颠自己背上的司徒尧。 司徒尧手里挥着百炼水晶针再次抵拢它的眼睛,厉声道: “再不老实点,立刻宰了你!” 恶狼龇着牙,却对此人毫无办法。 它在那洞穴前徘徊了几下,将那羊肉放在了地上,不停的嗷呜了起来。 从洞穴里缓缓窜出来另一头成年狼,个头要比身下的这头公狼体量要小一些,感觉是一头母狼。 司徒尧长眸深了深,那狼身后跟着几只小狼, 颤颤巍巍,似刚刚断奶,正是要吃肉的时候。 可这季节,食物太难获得。 狼是一夫一妻制的动物,对伴侣绝对忠诚,对家人绝对维护,彡彡訁凊 而公狼总是扮演着为家撑起风雨的模样。 若不是这时节不好找食物,它也不会闯入人的境界。 见此状,司徒尧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这几只狼看了看司徒尧,见他并不曾有敌意,就是跨坐在公狼身上不肯下来, 便没再面面相觑,而是扑到了羊肉身上,用力的撕扯起来。 太饿了,被人骑就被人骑吧。 司徒尧从公狼身上翻身下来,在一边看着这一家人一起吃肉的样子, 一起在风雪里守望相助的样子,心中酸涩起来。 公狼负责捕食,母狼则是守护,多么美好的生灵。 他看着狼,不觉之间,眼眶便红了。 许是他常年养狼,身上有着一股狼的  气息,这狼便没有再攻击他。 洞外的士兵寻到了踪迹,狼比司徒尧更加敏锐,忽而荧光绿的狼目凶狠起来。 司徒尧冲了出去,将士兵带走,回了大帐。 次日,司徒尧前去了一趟大帐,说了几句话后, 转身策马便去了恶狼窟,谁人都追不回来,就连他哥哥也没拦得住。 司徒尧说,谁追,杀谁。 司徒胤与汗王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身影,目光幽深起来。 “你这弟弟性情桀骜,这是去寻死了?” 汗王拓跋弘扶额,他的将军就这么没了。 司徒胤披着带毛的披风,勾着背咳嗽了几声,唇色苍白着: “阿尧已经不是从前那桀骜不驯,做事不管后果的人了。 北齐遭逢巨变,就连我抵达北漠后,都有过一段消沉时光。 可自阿尧醒来,他不曾有一日颓废过, 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与责任,每一日都在为复仇,找寻妻儿做准备。 我从未见过如此沉得住气的他,若是换了从前,定是不依不饶的杀回去闹一通。” 拓跋弘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角的皱纹皱着: “唉,就看他能不能从恶狼窟出来。 不过,孤真的不懂,他去哪里做什么,又没有宝藏。” 司徒胤转身看着蒙江: “蒙侍卫,派人在恶狼窟附近驻扎,一有了天狼将军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拓跋弘摇了摇头,有点惋惜:“三日内若是没能走出来,那便是没命了。”彡彡訁凊 三日后,司徒尧并没有从恶狼窟里出来; 三月后,也没有。 北漠军中的人都在传,天狼将军已经死在恶狼窟了。 司徒胤夜夜于灯下枯坐,担心不已,甚至在心中想着,是不是人真的已经没有了。 他打开远方传回的密信,宋岩与另一对谋臣  人马已经分别驻扎陈国与东宁国, 复仇的第二步,计划已经开启。 姚寂芸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夫君,先歇息吧。” 司徒胤平和的看着她,温声道:“寂芸,这几年你跟着我,也受苦了。” 姚寂芸淡淡笑着:“你我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生死我都会追随你的。 姚家人也在为夫君不停奔走,咱们的仇会有得报的那一日。” 姚寂芸很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将赌注压在了司徒家两兄弟的身上, 还逼着自己当了亡国奴,来了北漠这等蛮荒之地,真是厌烦死了。 也不知未来命运如何,万一赌输了,自己才叫一个倒霉。 司徒胤这几年与姚寂芸的关系始终不冷不淡,但也算是平和相处, 只是心中到底是无爱无喜,顶多能做到相敬如宾。 约莫过了大半年的样子,司徒尧依然没有下落, 所有人都当这位天狼将军已经死了, 一时间,北漠军中有些军心溃散。 草原边缘部族又开始蠢蠢欲动,拓跋弘的头又开始痛了, 就连拓跋淑敏都亲自带兵打过几场仗了,可打得也很艰难。 北漠金秋草原时节,闹了很大一件事出来,足以载入史册。 士兵奏报:“不好了不好了,军中闹狼了,几百头!” 又有士兵来报:“什么几百头,是几千头,不,是上万头。” 拓跋弘头已经很痛了,又开始闹狼灾: “这都是什么事嘛,前有敌军后又有狼,孤的头都快炸了。” 草原金色暖阳如幕倾泻,远处山坡上奔来万头体型硕大的灰狼。 灰狼毛发顺长,在长风里涌动着恶狼杀机, 整个草原的动物四处溃逃,羊圈牛圈里的牛羊嘶吼奔命。 士兵见了如此大的狼开始丢盔弃甲,四处逃窜起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狼,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 狼群中间的头狼里,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身上的衣衫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金色阳光照映他时, 一身健硕的肌肉,散发着雄性独有而野性的美。 司徒尧骑在头狼身上,身后跟着数万头的长毛灰狼, 高大的身影真像一尊镀满金光的神。 那群狼立在山坡上,俯望着山下的王庭大帐。 在没有号令之前,它们绝不会擅自进攻。 司徒尧负手而立,长风吹拂着他有些散乱的墨色长发。 他从狼王身上跨了下来,眉骨里的疯与狂在肆意跳动: “皇兄,复仇计划,可提前五年达成。” 司徒胤眸光深远,强压心底激动:“阿尧,你从不让人失望。” 北漠这一年的秋天,北漠汗王手底下的天狼将军将恶狼窟里的狼给带了出来, 练成了一支人狼组合的军队。 这支军队横扫整个北漠草原,从北漠以西出发,征服了三十多个小国。 那些小国士兵只要听见队伍里有狼,自动服输,不打了。 因为没有人愿意在一场战役中,落得个连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自此,汗王威名,天下皆知。而天狼将军的名声,更是传遍了四海。 世人说,这人是狼神投胎,不然,岂能令万狼臣服。 司徒尧将怀里的那本书册拿了出来, 这道长给的东西的确是个好东西, 不过他始终无从得知华昀婉是如何令 x  无字天书显字的, 要不然,这如何驾驭狼作战的本事,他这辈子都不会知晓。 复仇大业,更不会提前五年。 —— 京华·普觉寺 明慧方丈夜观星象,笑道:“血月沉沉,天狼星耀。” 小沙弥不太懂:“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明慧方丈道: “世有天狼星降世了,正在靠近那带血的月亮。这光驱散阴霾,即将终止乱象。” 小沙弥很是开心:“好啊好啊,这可是吉兆!” 自北齐覆灭以后,几大世家不停发动战争,不停兼并小国后, 最终剩下了三大具备实力的世家建立王朝。 可大越、陈国、东宁三国相互瞧不上,每年都在爆发战争,国库里的银两也差不多耗尽了。 彼此实力虚耗,百姓们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大越钦天监,夜观星象,上禀:“血月沉沉,天狼星耀,此乃凶兆,主战祸与亡国。” 陈国钦天监,夜观星象,上禀:“北方天狼恶星降世,此乃凶兆,主战祸,当起阵驱逐。” 东宁钦天监,夜观星象,上禀:“月旁天狼,日渐光芒,此乃凶兆,主亡国之象,当避之。” 同年,陈国与东宁,在谋士的“建议”下,爆发了最大的一次战役。 谋士建议,陈国公主当于北漠天狼将军,汗王义子联姻,借兵狼军,彻底覆灭东宁。 天狼将军应之,领兵自北漠出发陈  国,不日即将抵达陈国国都。 —— 江府。 华昀婉自那夜在皇宫梅园里口喷鲜血晕倒之后,已经缠绵病榻半年了。 玉容苍白,唇色淡白:“若浮,扶我起来。”彡彡訁凊 若浮的药方子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华昀婉心死,再好的良药都救不了她。 江愁沉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幅画递了过来: “姐姐你看,这是不是你孩子戴的那枚璎珞?” 华昀婉晦暗的眼神蓦的紧张起来,将宣纸拖了过来,声色发抖: “是,这是朔儿的璎珞!” 她眉眼里有了几丝泪痕:“江愁沉,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江愁沉静静看着她:“西边,陈国。” 华昀婉祈求着他: “能不能让我去陈国,我要亲自接他回来,我要第一眼看见我的孩子,不能再等了!” 江愁沉扶着她的手臂: “你的身体根本去不了环境恶劣的陈国,人还没有见到孩子,你可能就撑不住死了。 姐姐若是想去,必须在一月内,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华昀婉似乎来了一点力气: “好,我答应你,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恢复体力。 一月后,准时出发去陈国。” 她不停的念叨着,原来朔儿就在陈国,那么他一定是被若休保护着的,一定没事! 江愁沉眉眼疏淡,应:“好。” 若浮站在一旁,似乎也看不懂江愁沉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出发陈国寻子 半年前,华昀婉因受了萧别晏的刺激而晕倒,后而险些香消玉殒,自此江愁沉就变了。 回来就说,与华昀婉姐弟相称,不再逼迫于她,还帮她找孩子,耗尽了不少心血与银钱。 江愁沉转身出了房门去了书房,书房抽屉里那道圣旨令他眉心紧蹙。 那和亲圣旨上居然写着两位女子的名号, 一位是华瑜,册封为南梁皇后; 一位则是华昀婉,明明已经出籍,却给了一个公主的名分,还要册封为贵妃。 华瑜已经启程跟随萧别晏离开了,而华昀婉重病,则在悄悄修养, 萧别晏便没有将人带走。 可皇帝下旨,一旦她病情好转,立刻送往南梁凌霄帝的后宫。 自得了朔儿的消息,华昀婉身心都有了一些力气, 日日听从若浮的医嘱,想要尽快的好起来。 华昀婉将若浮端来的汤药一口喝了个干净,精神好了不少: “我早该第一时间想到让江愁沉派人去陈国的, 陈国从前是北齐的西疆,而那时我们的计划一直都是西行。 若休一定是觉得我们都会去西边, 所以就第一时间去了西疆,她一直是在西疆等我们。” 若浮眼睛也定了定: “我觉得也是,若休当时根本不知道殿下与王爷是往北边去了, 也不知道你一直沦陷京华,所以她按照原计划去了西边。 夫人,咱们不日就要见到小世子了,你赶紧好起来吧!” 华昀婉眸色坚定起来:“会的,我会撑住好起来的!” 许是想见到孩子的缘故,华昀婉身子恢复得极快, 凹陷的眼窝也填平了,人看着也有了几分精气  神儿。 一月后,华昀婉与若浮便稳稳坐到了前往陈国的马车上。 马车走了几日,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若浮整日心惊胆战,生怕出岔子:“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华昀婉显得比较镇定:“别怕,先等等。” 负责驱动马车的,是江愁沉的心腹杀手,车夫。 没过一会儿,江愁沉从马车外走了上来。 华昀婉有些惊讶:“你怎的来了?” 江愁沉淡声道:“我不放心,自是要陪你来的。” 华昀婉抿唇,垂下眼眸:“你还是怕我跑掉是吗?” 江愁沉冷白俊容浮现一丝愁容: “华秉章要将你送给南梁皇帝做妃子, 你离开京华时,我做了一场你假意出逃的局, 后而我入宫告知华秉章说要亲自追捕,所以这才晚了几日与你汇合。” 华昀婉微瞪凤眸,眼底有着一股戾气: “将我送给萧别晏?华秉章是疯了吗,他凭什么将我当作个礼物送人!” 江愁沉半垂着细长的眉眼,嘴角抽了抽: “许是姐姐你太过美好了,世间男子都想觊觎。” 那日华昀婉血溅梅园,萧别晏作为与华瑜联姻的皇帝, 居然毫不避讳的将华昀婉横抱至宫殿救治。 眼底的关心,同为男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彡彡訁凊 华昀婉冷哼一声: “萧别晏不过是想报复当年在白马寺,我与司徒尧坏了他好事的仇罢了。” 江愁沉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都不重要。姐姐接到孩子以后,还会跟我回江府吗?” 华昀婉看着江愁沉有些脆弱祈求的神色,心神颤了颤: “江愁沉,你既然当初已经说你  放下执念,不再强逼于我,那就放我自由吧。 寻子的恩,救我的恩,与你毒害司徒尧的仇,我便两相抵报了。” “在愁沉的眼里,你只要愿意将我当做弟弟,那我便将你当作姐姐。 若是接到孩子不愿回江府,便另寻他处安置,华秉章的眼线我会帮你剪除。” 他苦涩的笑了笑。 若浮悄悄看了江愁沉一眼,只觉此人其实挺卑微的,卑微到了尘埃里。 不被回应的心悦,还在义无反顾的付出着。 华昀婉胸口有些闷,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江愁沉似乎是看出来什么,又道: “当年地狱神殿你在萧别晏手里救下了我,还给了一张金票,我一直念在心中。 要不是你,我早已沦为权贵府邸的男宠面首,哪里还有如今的位极人臣。 先前对姐姐的行径,现在想来,我跟那华瑜有什么区别。” 华昀婉淡淡道:“你我之间的际遇,像极了恩怨各一半的拉扯。 待事情结束,咱们归于平静吧。你也寻一位两情相悦的女子,携手一生。” 江愁沉只是苦涩的笑着,这世上,还真是拼尽全力,付出心血都求不来的东西。 “华瑜的事情,可是你的手笔?” 他忽而想起华瑜和亲送别当日,华婵戴着长长的护甲用力的打了她一耳光, 脸上瞬间起了几条血痕,可那血色有点不正常。 华昀婉也没打算瞒他,她也知道江愁沉心底很不喜欢华瑜,可原由自己却并不清楚。 于是开始缓缓说起自己做的那场毒计, 她笑了笑,如今的自己,如深宫大宅里的蛇蝎妇人还有什么区别呢?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狼将军联姻陈国公主,不日抵达 她语声平静的说着自己下毒一事,像是说着家长里短, 面对自己的心狠手辣,华昀婉自己也早已习惯。 “我告诉华婵,这么多年她的悲惨境遇都是源于华瑜的妒忌。 后而将若浮介绍给了华婵开了几张控制食欲的药方子,助她尽快瘦下来。 华瑜与华婵这对姐妹的恩怨,始于容颜之争,我想着那便从容颜的角度下手。 然后我便命若浮私下给华婵推荐了一味毒药, 这东西是从前用剩下的蛇毒,改了一下它的药性,可令人皮肤常年溃烂。 华婵将毒药粉末藏在了护甲里, 和亲远行之际用力一巴掌划破她的皮肉,令药粉深入肌肤发挥毒性。 即便华瑜想做什么,那时候人已经到了南梁了。 天高皇帝远的,鞭长莫及。” 江愁沉唇角勾了勾,似有幸灾乐祸之意: “怪不得华婵非要将人送至城门,那日那一巴掌,所有人都看呆了。 华瑜本想反击,但萧别晏的队伍不等人,只好拉开作罢。” 若浮在一边说道: “华瑜的伤口这辈子都长不好了,南梁气候比北边炎热, 到了炎夏,那伤口烂肉里生蛆都是有可能的。 活该,这险恶的女人!” 华昀婉抬眸,在马车上身体微微摇晃着: “不久之后南梁便会有一位容色丑陋,肌肤溃烂的丑皇后。 我不想让她那样快速的死去,只想让她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折磨里,一日痛苦过  一日。” 她面容的笑意渗人阴寒,这似乎有点不像从前那位温婉和善的华昀婉了。 江愁沉抿唇,疏淡的平眉多了一股心疼的神色: “世道艰险,姐姐这样的人,也变得如此歹毒了。” 华昀婉冷笑出声:“是啊,我憎恨的人,都得死。” 大越驱车自陈国,路上又用掉一月。 抵达陈国后,他们发现城里的百姓有些怪异,似在出逃。 几人在城中逗留几日,连像样一点的客栈都没有,更遑论找人询问孩子的下落了。 江愁沉眉心紧了紧: “陈国与东宁的战事,不是说作罢了吗,怎又开始打仗了?” 车夫这几日带着人四处打探,回来说: “大人,陈国与北漠联姻,如今得了那北漠天狼神将的支持,要助力陈国攻打东宁呢。 你也知道,那位只有代号没有姓名的天狼将军手里的军队一半是人一半是狼, 他不日就要入城迎娶陈国公主,百姓们对这比人都大的狼很是惧怕,所以出城躲避了。” 华昀婉坐在一边,没什么表情。 她这两年多来一直都在江府,外面的许多东西她都不曾听说过,这天狼将军,也是头一次听说。 江愁沉眉心这才松开:“若是打仗,那咱们今日就得撤出。” 车夫抽着长杆烟,吧嗒一口,笑道: “您别说,这几日打听了一番,陈国百姓都说这北漠汉子生得威武雄壮, 而这天狼将军是一等一的俊  美郎君,所以陈国公主非他不嫁。” 华昀婉冷冷看着车夫:“你是来帮着找人的,还是打听这些花边事的?” 若浮也怼了一句: “是啊,小世子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难道就只打听到了那个什么将军长得好看?” 江愁沉:“车夫,孩子的消息呢,一点也没有?”彡彡訁凊 车夫摇头:“百姓们都在流窜,需要再等上几日。 之前的消息是,这孩子被一女子抱着出现在陈国, 逗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期间一直有人追杀。 从消息传回,到咱们抵达陈国,这中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有些变数也不一定。” 华昀婉眉心沉了沉:“我自己出去找。” 她拍案而起,心中已经无法淡定,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江愁沉按住了她的肩头: “出来之前可说好了的,你得听从我的指令,不得擅自行动。” 华昀婉披着一身绒毯,失落的坐在客栈房间里,每日都在等消息。 每等一日,心底的慌乱便多胜一分。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司徒尧在金色无边的草原上,骑着一头狼朝她奔来, 望着她又疯又狂的笑着说,婉婉,我回来了。 她在梦里笑着流泪,醒来后发现眼泪将枕巾湿了一片。 司徒尧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他还是会日日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若不是得知朔儿还活着,她怕是早已撑不到现在。 突然,房门急促的响了起来,噔噔噔…… 第五百六十九章 陈国再遇故人 华昀婉警醒起来,这可是半夜。 车夫扣押着一名女子站在房门外:“夫人,这女子说要见你一面。” 华昀婉立马取了外裳穿戴好,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点亮, 会不会是有朔儿的消息了,她心中激动万分。 车夫将人手臂反折过来,习武者浑厚粗重的声音传来: “夫人,这女子跟在我们后面已经好几日了,目标好像是您,您看看可认识?” 华昀婉轻声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屋内灯火通明,那女子一抬头,华昀婉便认出了她,她凤眸瞪圆: “五公主,怎会是你!” 她连忙将人扶起,坐在了凳子上。 司徒娇见了华昀婉,眼泪便决堤而出。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唯一见过的旧人了。 华昀婉抬眸:“你们都出去吧,若浮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车夫等人退下,司徒娇才有话好说。 司徒娇道:“那日你入城,我便在城门处见着你了。 但我怕多事,所以一直在你的附近跟着你。 今日被那蛮力的高手发现了,就将我带到你的面前了。” 华昀婉点点首,忧心的看着她,从前脸上稍圆润的五公主如今消瘦得两只眼都凹陷了。 将桌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快用些吧,吃饱说。” 司徒娇抓着桌上的糕点使劲塞着,一边说: “北齐亡国,叛军攻入皇宫前,我便速速去了建章宫找皇祖母。 因皇祖母曾是元帅,她一向主意大,我想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 华昀婉给司徒娇倒了一杯热茶:“你喝些热茶吧,别噎着了,慢慢说。” 司徒娇扬首将茶水喝完,横过衣袖擦了擦嘴, 行为较之从前的公主形象已经远去太多,想来这两年时光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皇祖母说你派了高手来接应她们出宫,但高手一直没来,所以再等等。 可皇祖母渐渐意识到不对,左等右等,人不见来, 所以提前派了人,抱着三皇兄的孩子开始撤退。 我记得当时是走的皇宫九门的侧门,一到了侧门,我们就被乱军冲散了。” 司徒娇拧眉回忆着,想起那段往事历历在目, 亡国公主的身份当真是不好受的。 华昀婉猛地抬眸: “你是说皇祖母带着你一起撤退的时候,当时建章宫并没有发生大火?” 司徒娇点点头:“对啊,没有发生大火。” 华昀婉眼眶红了红,噙着一丝泪痕: “看来皇祖母并没有丧生大火里,而朔儿又与若休出现在了陈国, 很有可能当时若休是接应到皇祖母的,要不然若休岂会抱着朔儿离开。” “我听映荷姑姑说,你身边那位若休武艺高强, 她没有按时抵达建章宫,定是路上出了岔子。 但我敢肯定,依照皇祖母的性子,一定是将孩子给若休,然后与若休分开走。” 司徒娇说着自己的分析,眸光清清冷冷。 华昀婉也赞同她的观点,轻点凤首: “对,一起走目标过大。况且皇祖母年事已高,逃亡路上更容易出乱  子。 所以皇祖母将朔儿交给了若休,而她与映荷则是去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可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这两年多过去,不知道她可还安好。” 话及此处,华昀婉神色有些忧伤。 当年建章宫外辨认尸体时,她一直就在心底打鼓, 若不是那具幼童尸体令自己晕倒,她还能再细细辨认一番。 不过有一件事她是记在心中的,就是那些尸体里,没有一具尸体的身上布满翡翠。 要知道,皇祖母是最爱佩戴翡翠的人,而大火焚烧以后,顶级的翡翠是不会败相的。 司徒娇问道:“你是与三皇兄一起来寻朔儿的吗?” 华昀婉眸华黯淡下去,垂眸道: “你三皇兄,已经死了两年了,还有大皇兄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司徒娇嚼着嘴里的糕点,缓缓停了下来,眼底泪意再次汹涌起来: “我以为司徒家还能留下一些血脉的,没想到……我四哥也死了,被叛军杀死的。” 她将糕点硬着吞咽了下去:“他们的尸骨在何处?” 华昀婉声音低沉:“往北疆的路上,一处悬崖边上。” 司徒娇问起华昀婉的打算,华昀婉简单说了一下。 后而她突然道: “那我北上吧,去将两位皇兄的尸骨收敛好,不能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华昀婉握住她的手,眼泪从眸眶里无声的滚落下来: “五公主,谢谢你,替我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奈何我分身乏术,你且先北上,我找到机会定来寻你。” 彡彡訁凊 第五百七十章 北齐复国的第一仗,正式开启 “若浮,将包袱里的银两和金子拿出来给五公主。”华昀婉吩咐道。 司徒娇撅了噘嘴: “我也是逃难没有经验,拿了一沓银票金票放在身上根本没用。 战乱时节,这些纸糊的东西还没有一个馒头管用。 还是你比我聪明,知道用银两和金子。” 华昀婉认真看着她,很是担心她的安危,可司徒娇的身份她又不便带在自己身边。 若是哪日江愁沉一个不高兴,杀了她这个前朝余孽也是大有可能的。“ 你记住,北上之后,可先去寻北疆的顾家人, 那是皇祖母的母族,她们会照拂你的。 一路上别用女子装扮,得扮作男子前往,以免出现意外。 倘若你真的遇见了那副尸骨,记得给我带回来, 或者给我送来消息,从此我朝着北面的方向祭奠他。” 司徒娇趁夜色速速离去,华昀婉告诉她,陈国只怕也是会很动乱,早走早好。 次日,江愁沉便给了华昀婉与若浮两套男装,不允她们再以女子装扮出现。 华昀婉换了这一身墨蓝色的男子长袍,将云鬓改做了男子玉冠,淡声道:彡彡訁凊 “江愁沉心底还是没有放下的,但他做出的退让,我已经很满足了。” 若浮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华昀婉回眸看了她一眼: “他怕我在陈国再被什么人认出,坏事。五公主的凑巧,倒是提醒了他。” 若浮叹下一口气来,神情恹恹。 又过去几日,探子传来一些消息,说陈国不能再行逗留,陈国与北漠的联姻似乎有诈。 江愁沉与华昀婉正在用午膳,她神色固执:“没有朔儿的消息,我不会走。  ” 车夫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江大人,已经有消息了。” 江愁沉放下红木筷子:“说。” 车夫道:“几月前城中曾发生一件惨案,说一女子带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被人追杀。 但这女子武艺高强,将前来追杀的二三十人杀了七七八八, 但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令其束手就擒,继而消失在城中了。” 华昀婉褐色瞳孔猛缩,她唇瓣有些颤抖:“这不是若休还能是谁!” “北齐都亡国了,朔儿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还是有人对他穷追不舍!” 华昀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若浮走过去扶着华昀婉: “不会的,若休这个人,岂能束手就擒。 她是个死战都不会认输的人,绝不可能是她。” 车夫将手里的东西呈了出来: “这是探子从别家手上买的东西,据说是当日那女子身上掉落的。” 华昀婉与若浮同时认出这东西,若休的狂人埙。 上面已经遍布血迹,早已形成了褐色的斑点。 “我千辛万苦抵达陈国,却还是晚了一步。” 华昀婉缓缓阖上双眸,心里唯一的光再次熄灭, 浑身似被抽干了力气,连嘶吼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愁沉冷着脸色摊开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后便将纸条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必须立刻离开陈国,联姻果然有诈。” 城门已经骚乱了起来,出城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江愁沉护着华昀婉一行,拉着她用最快的速度撤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北漠天狼将军的狼军团已经抵达陈国国都,陈兵二十万, 这看着一点都不像  和亲联姻的样子。 据一些见过军队的百姓说,这些军队里的士兵额头与腰部都缠着白布,似有祭奠之意。 —— 司徒尧眸色冷戾阴狠,头顶的金冠散发这阴寒的光, 锋刃一般的薄唇涤荡着一股嗜血的杀意: “什么陈国,不过是从前北齐西疆的一群乱臣贼子罢了。” 蒙江一身盔甲,站在一侧,看着大帐中央的司徒尧,眼下振奋不已。 他是陪着司徒尧从祁王那时走到现在的人,如今的他,对司徒尧,唯有敬佩二字。 他此刻,就是高高在上的王,披靡天下。 “将军,这陈国与东宁一直战事不休,想来早已外强中干。 只等您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在曾经北齐的大地上,开出第一场复仇之战!” 蒙江热血腾腾的看着坐上的王,激动不已。 帐中的副将,都是曾经司徒尧的旧部,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司徒尧身子向后靠了靠,阴鸷眉眼低压,问道:“宋岩等人可有安全撤退?” 蒙雪答:“回将军,已经在撤退路上。” 这一计,是司徒胤提前布下的局。 从前京华稽查司收揽下了不少忠心谋臣,这些人都是忠臣良将。 司徒胤在北漠安顿下来后,便让宋岩与另一位谋臣分为两支队分别驻扎陈国与东宁, 以谋臣的身份,不断挑起两国争端,爆发战争。 天下初定,各位君王身边急需人才,谋臣们趁虚而入,是最好的时候。 司徒尧英挺的下巴扬了扬,他舌尖舔了舔后牙,阴沉笑道: “三日后子时,阴气极盛,是个好日子。” 时隔两年有余,陈国,迎来了灭顶之灾。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这将军不是人,没见过他这样打仗的 陈国与北漠联姻,北漠天狼将军领兵和亲,与公主行完大礼后,便挥兵东宁。 司徒尧领兵入陈,陈国自是国门大开,却不想引狼入室,毫无防备之心。 司徒尧从边境抵达陈国国都,每入一城, 便以喝酒名义斩杀看守将领,且封锁一切消息。 等陈国皇帝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狼军大队已经杀拢国都了。 陈国士兵不断奏报:“将军,前线的士兵已经撑不住了!” “这北漠将军不是人啊,打仗不让人休息的!” “将军,狼吃人啊,我不想打了,我要回家!”外边的士兵叫喊着,心底满是绝望。 “他们喜欢夜间发动突袭,咱们的士兵一出去就看见成千上万对绿色荧光眼睛袭来,太可怕了。 与狼缠斗一夜,耗损不少精力, 这北漠的骑兵到了白日又出来继续作战,咱们连啃个馒头的时间都没有!” 陈国将军扶着额头:“就没有这种打法,兵法里真没见过!” 夜晚狼袭,等狼在战场上饱餐一顿了以后,就回去休息了。 白日那天狼将军的手下,带着骑兵大军强攻,引得陈国士兵遍地哀嚎。 侍卫搬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旁边支起一伞明黄色华盖。 司徒尧坐在两军阵前,眉眼淡淡的看着两国军队厮杀。 他连盔甲都没穿,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裹着修长的身形。 他双腿轻松交叠,戴着帝王绿翡翠戒指的指骨微微拨动茶盖,不紧不慢的饮下一口热茶。 幽邃眉眼里,满是轻蔑笑意,杀气依旧涌动在眼前。 “连续七日七夜了,陈国士兵居然在阵前说自己要睡觉,可笑。” 蒙江一边摇头一边笑着。 司徒尧唇角勾了勾: “复国的第一仗,多亏了这些狼兄弟。” 道长给的那本书不是什么玄学天书, 只是总结了一些训狼,与狼交流的经验,驱使狼成为人作战的利器。 司徒尧从前就有牵狼的习惯,又得了这本书,自然如虎添翼。 他在北漠得知恶狼窟以后便对那神秘的地方蠢蠢欲动, 想要训练出一支万敌不破的军队, 就在自己见到那比成年男子身形更要硕大的灰狼以后, 他便决定去恶狼窟搏一搏,这样的狼,可抵千军万马。 十日后,城破,狼军与骑兵攻占陈国国都。 司徒尧这一日才换上了墨色盔甲,立在军帐前,下了一道军令: “着本将号令,捉拿陈国国君及身后众亲族,这群乱臣贼子,无论男女,都不能放过。” 不过二三日,陈国国君衣衫褴褛的被押解到了司徒尧面前。 司徒尧阴沉笑着: “你们从前千方百计阻挠我前来西疆,不过两三年罢了,我照样来取尔等狗命了。” 陈国国君先是一愣,后而也反应了过来,牙齿颤抖着: “你……你是……司徒尧?” 他万万没有想到司徒尧居然活着, 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三代经营的西疆,短短十日就被覆灭了。 司徒尧唇角淡淡扬起: “从前是,可现在,是收尔等狗命的阎王。” 他当即拉下脸色,手里长剑将其喉咙割破,鲜血溅在帐中。 蒙江拱手询问:“这乱臣贼子身后的族群如何处置?” 司徒尧手腕上溅了一些鲜血,他嫌弃的拉出一张锦帕, 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然后将脏污的锦帕扔到了陈国国君的脸上,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诛杀判臣九族极其朝臣,一个不留。” 他说的诛杀,不是用铡刀,而是用狼。 司徒尧将上万人圈在一方山下,将手里的群狼放了过去, 这些人,最后连一根骨头都没有剩下。 场面血腥,惨绝人寰,军中无不知晓其狠辣。 同年,司徒尧不再隐瞒身份,在灭掉陈国以后,将整个西疆疆域版图纳入麾下。 司徒尧停下手中的墨笔: “将密信送回漠北,问问皇兄何时昭告天下,正式复辟北齐的消息。” 他起身,背着手:“通知下去,拔营入城。” 司徒尧的狼军与北漠骑兵入城时,已经尽黄昏的时刻。 他下达指令,城中百姓,归降臣服者,不杀。 全城百姓被军队赶了出来,跪在街道两侧迎接这位牵狼的将军入城, 众人将头埋在了地上,浑身颤抖,毕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狼。 华昀婉与江愁沉一行本来是要赶着出城的,可刚刚走到城门便被告知,城门已经封锁了。 现在众人只等顺从这些北漠士兵的意思,跪在街道两侧, 等这位煞神将军入了宫城便可离去。 那高头墨色烈马上的将军缓缓行来,脸上带着黑色狼头面具, 头上却未有佩戴头盔,而是由一根伽蓝菩萨佛簪固定的发髻, 此刻佛簪的佛光也压制不住整个人狠戾深重的杀气, 身侧还跟着一头体型巨大的灰狼。 第五百七十二章 华昀婉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华昀婉一袭男子装束隐在人群里,众人都很惧怕狼,所以一直将头埋着。 可她不怕,从前在祁王府与狼一起玩耍习惯了, 在狼军队伍行来时,她缓缓抬起了头。 顿时,见到那墨色高头烈马上的男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驶来, 身形越走越近,细节越来越清晰。 那男子头上的伽蓝菩萨佛簪,她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头顶炸开,万千思绪涌动开来。 华昀婉眼眶猛地蓄满泪珠, 是他,是司徒尧,他还活着! 司徒尧没死,他还好好的活着。 纵使他戴着面具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可她从远处便觉得这男子身形极为熟悉, 直到看见那根佛簪时,她便瞬间失控了。 无需任何怀疑,这人就是司徒尧,一定就是! 华昀婉瞳孔猛缩,她双眼赤红的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在人群里失声大喊:“司徒尧!” 江愁沉眸色一冷,身边的车夫一下子就将她按了回来, 蒙住了她的嘴巴,整个身子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若浮也认出了人,张嘴死死咬住车夫的手臂,想让他松开华昀婉,让人跑出去。 江愁沉面色阴沉得可怕,心底那股阴暗的声音又再次窜了出来。 司徒尧如一尊神一般垂眸俯望跪地的百姓,冷峻坚硬的深邃轮廓下,似归来的天阙神明。 墨色眼眸扫过天地,泛着阴冷寒光,那是复仇的恨意。 前后方的狼,嗷呜嗷呜的叫着, 动静也实在是不小,华昀婉的声音也被淹没在这群狼嚎之中。 江愁沉压着喉咙,在她耳畔道:“姐姐你认错人了。” 他没有想到,司徒尧居然真的活着。 可是当年萧别晏的人的确是回来禀报过,司徒尧两兄弟身死悬崖,没一个活着。 想不到啊,他居然杀回来了。 仅仅十日内便令陈国覆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真跟外面的传言一般,狼神转世。 华昀婉用力推开人,撕心裂肺的吼道: “我没有认错,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识。 阿尧,阿尧,你回头看我一眼,你快回头看我一眼!”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司徒尧可以听见, 为什么上天给她一点希望,又要给更多的失望呢? 江愁沉再次将她的嘴捂住,声音再也发不出来。 若浮小小的身形势单力薄的拦住车夫,在她身后道: “你快走,我帮你拦住这些人,快走!” 华昀婉回眸时,若浮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你敢动,我就杀了她。”车夫阴冷的看着她。 若浮眼角也红了,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别管我夫人,您快去找殿下, 告诉他这几年您的遭遇,您的痛苦,让他早日杀回京华,报仇雪恨! 殿下就在眼前了,您还在犹豫个什么呢!” 华昀婉跨出的步子无奈收了回来,她又能看着若浮在自己面前死去吗,她做不到。 华昀婉用力扑向车夫握住他的匕首: “你敢动她,我就和你拼命!” 此时,司徒尧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转去了另一拐角。 华昀婉怔怔的看着前方,眼泪滴落的时候,又心酸又喜悦, 只要他活着,她与司徒尧就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许久脸上没见过笑容的她,终是见到了一丝光。 万幸,他真的活着。 江愁沉将华昀婉与若浮押着悄悄隐退了去,消失在了人群里。 前方军队,忽而停了下来。 司徒尧手里的缰绳不自觉的紧了紧,狭长锐利的幽眸闪了闪: “蒙江,方才人群里好似有几人身着北面来的服饰,你可见着?” 蒙江转了几下眼眸,人太多了,且又是低着头,他不曾记得。 故而摇了摇头:“属下不曾见过。” 可司徒尧却沉了沉眉头,似觉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回到了方才华昀婉几人所在的位置, 就是在这个位置附近,在自己路过时传来一句呼唤。 他当时隐约听见的,但又不真切,毕竟自己的梦里,这样的呼唤太多了, 曾经也无数次在北漠出现过这样的幻觉。 他立在街道那处,询问跪着的百姓: “方才跪在这处的那几人呢,怎的不见了?” 京华人的服饰与西边陈国人的服饰差别还是有的,这群人转眼就不见了,有些奇怪。 百姓答:“草民等没注意……” 另一位百姓答:“方才身后有一人站了起来喊了一句什么,就被人拉走了。” 不是幻觉? 蒙雪骑着马,在司徒尧身边立着: “将军,方才是有几人着的京华服饰,其中有两人身量偏小。” 司徒尧薄唇抿了抿,心中对那声音与身影犹疑起来, 是幻觉也罢是巧合也罢,是他心存侥幸也罢, 他隐隐觉得,心中念了千万遍的人,似乎就在自己身边。 他瞳孔定定,沉声道:“先去找找,或许呢?” 第五百七十三章 你再说一遍,她在哪儿? 华昀婉被江愁沉带到了一所破庙前, 江愁沉不确定华昀婉的那句话有没有被人听见, 所以后几日连客栈都不敢住了,等城门一开,便带着华昀婉立马离开。 华昀婉一路上都是喃喃的念着: “原来北漠天狼是司徒尧,真好,他不负众望,杀回来了。” 若浮一边哭一边笑: “殿下不久后就会来接我们了,你们这些坏人, 早晚都会被殿下处死,全都给我下地狱!” 江愁沉在破庙里燃起一堆火焰,瘦俏的面颊泛着一股阴沉之意:彡彡訁凊 “仅用十日破城,陈国便如此轻而易举覆灭。 下一步,不是大越便是东宁了。 当年我就该下即死的毒,到底是我小看那头狼了。” 狼军,他这几日已经听说了,太过诡异的战术。 这司徒尧怎么做到的,居然想到了人与狼协同作战。 无论是大越还是东宁,这样的人狼战术,多半会招架不住的。 毕竟这几年来,有人在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而有人,一直在消耗实力,内部早已空虚了。 他曾多次建议华秉章不要在乎失地,韬光养晦保存实力, 可华秉章不听,年年征战,虚耗不少国力。 司徒尧入了陈国宫城插上战旗以后,继而返回城外军中大帐, 宋岩有紧急消息传来,还说他带回了一位故人。 他在撤退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受伤了五公主司徒娇, 并救下了她,人失血过多后便昏迷了,此后又在城中耽搁了几日。 司徒娇清醒以后,疯狂的让宋岩立即召回司徒尧,她有很重要的消息告诉她三皇兄。 不,如今不能叫皇兄了,北齐毕竟亡国  了。 司徒尧策马回了大帐,司徒娇强撑着身子, 在见到司徒尧的那一瞬间浑身血液沸腾,激动万分的她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司徒尧连忙过去将自己的妹妹抱了起来,蹙了蹙眉头: “阿娇,你受苦了。” 司徒娇没心思和他叙旧,死死拽住司徒尧的衣袖,用尽浑身力气吼了出来: “三哥,三嫂她还活着,就在陈国国都一所客栈里,你赶紧去找她!” 司徒尧浑身震住,刹那间红了眼,这不是做梦吧? 呼吸都要停滞了,他语声有些颤抖:“你再说一遍,她在哪儿?” 司徒娇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哽咽着: “我与三嫂前几日还见过面,她以为你死了,万念俱灰,整个人瘦了许多,瞧着很是可怜。 她现在被奸臣江愁沉控制着,你赶紧去救她!” 司徒尧声色骤冷,立即起身: “蒙江,再派精锐入城,搜寻华昀婉的踪迹。” 自这日开始,司徒尧的军队开始在城中大肆搜捕,拿着华昀婉的画像,挨着挨着指认。 他紧紧盯着司徒娇,心绪杂乱不已,他的婉婉还活着,还活着! 太好了,他就知道,华昀婉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的。 “你见到她,还说了什么,一定要一句不落的都告诉我。” 司徒娇自来便清楚这位三哥对华昀婉用情至深, 两三年的分别,生死未知,一定在心底积存了太多太多的酸楚。 她一点一滴的回忆着: “三嫂来陈国是来找朔儿的, 听闻她从前身边那位叫若休的丫鬟,不久之前曾带着朔儿出现在了陈国, 可不知为何,三嫂一行在陈国国都逗留了 x  一些日子后,依旧没有找到朔儿的下落。” 司徒尧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彩: “她跟孩子都活着,太好了。” 司徒娇:“可是三哥,我觉得那个江愁沉这般帮着三嫂, 他毕竟已经位极人臣,却愿意暂时远离朝堂来陪她找孩子, 你说是不是他与三嫂做了什么交易啊,或是……” 司徒娇欲言又止,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事关女子名节。 那江愁沉看华昀婉的眼神,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助人为乐的眼神。 从前华昀婉是皇储妃,又是皇后义女的身份,也算是前朝皇亲了, 江愁沉可是大越新贵,一个男子如此相帮一个女子,不用说清楚也知道是为什么。 司徒尧垂下狼目,神色晦暗下来,眼眸杀伐浓厚: “江愁沉若是对她做了什么,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司徒娇缓缓叹下一口气: “几年过去了,我见三嫂神色忧伤, 她说起三哥的时候眼泪一直流,想来她从未忘记过三哥, 那江愁沉是如何都入不了她眼的。” “只要婉婉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司徒尧先前的将军意气溃败了下来,此刻眼底恨意汹涌。 他也是男人,岂会不了解男人? 华昀婉又是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遭遇了什么,他痛心万分。 好在她活着,这种事,不必去寻死,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司徒娇抬眼看着她三哥,心中也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国破家亡之际,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司徒尧将锦被为她往上拉了拉: “你先养伤,等我找到婉婉与孩子,咱们立刻回北漠。” 第五百七十四章 若浮,我的心很乱 司徒尧驻军从前的陈国国都,恢复了这块土地从前唤作西疆十二州的叫法。 派出军中精锐在城中大肆搜捕了五六日,可依旧没有华昀婉的消息,也没有孩子的消息。 司徒尧坐不住了,自己跨上马亲自入城寻找他的妻儿。 月寒如玉,悬挂墨空。烽火狼烟才刚刚消散去,城里又起了一道旋涡。 城中那破庙有着一地下暗室,有军队搜查时,他们便躲到了地下。 等人都离去后,人才会上来。 华昀婉与若浮挨在一起坐着,对面是江愁沉,其余护卫都在附近巡逻着。 江愁沉那双疏淡的眉毛,在月夜光影不明之下,显得似有似无,寡淡至极。 他冷笑了一声: “姐姐,这么久过去了,你的心中就真的不肯挪一块极小极小的地方出来给我吗?”彡彡訁凊 若浮恶狠狠的瞪着他:“人家是夫妻,你又是什么,你捆着我们到底几个意思!” 华昀婉看了若浮一眼,眼神示意她别顶嘴,免得受罪。 江愁沉:“一片好心陪你到陈国寻子,孩子没见着,倒是见到了夫君。我可真是愚蠢,做了天大的一件好事。” 因为他明白,华昀婉既然已经知道了司徒尧还活着,那么他便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虽然自己一直都在退让与帮助,可他知道,华昀婉连一块小地方都不愿劈出来给他。  华昀婉静静凝望着他:“你送我去见司徒尧,我可保他不杀你。” 江愁沉冷戾细眸饶是多了一股看好戏的神色,谑道: “司徒尧能得北漠大军支持,你有没有想过,他多半已经是北漠驸马了。 此番你回到他的身边,难保他身边不会有北漠公主的心腹,一个不注意就可以杀了你。 再有,我送你回去很简单,但你在江府与我不明不白的生活了三年, 司徒尧如今可不是什么亡国奴,他可是名震天下的天狼将军,他还会要你吗?” 若浮手被捆着,当即吐了一口口水: “我呸,殿下才不会娶北漠公主呢! 夫人,你别听他挑拨离间,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华昀婉心神震了震,这些话就像利箭一样刺激了她的心底。 江愁沉说得没错,司徒尧在短短三年之内可以杀回重来,的确是借助了北漠的力量。 北漠与他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他,还给了这么多兵马。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她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酸涩不已的喉咙: “我得把孩子找到,送回他的身边。朔儿在他身边长大,才会得到最好的保护。”x 江愁沉将手里玩弄了许久的枯草扔到了火堆里,尖俏的下巴动了动: “被我说中了吧?以你现在的身份,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天狼神将了。 更可况  ,他若要复仇,重建北齐, 那边必须要借助北漠的力量,势必不敢得罪北漠公主, 你现在回去岂不是坏了他的复仇大计?” 若浮怒道: “你少在这儿乱讲,胡说八道这是! 江愁沉,你才是最配不上我们夫人的那一个! 你从前配不上,现在配不上,以后也配不上!” 车夫一个耳光扇在若浮脸上: “江大人金尊玉贵,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大人说话!” 华昀婉没有被捆住手脚,抓起地上的石头就往车夫头上砸去: “我说过很多次了,别动我身边的人!” 这时,破庙外走来几人,是江愁沉身边离开了一日的护卫。 “江大人,东西都买了。 如今城中被军队大肆搜捕,这些东西着实耗费了一些力气。 全都是在一家戏班子里抢来的,您看看可还行?”护卫将包裹递给了江愁沉。 江愁沉打开包裹,伸手翻了翻,满意笑道: “很好,明日一早,咱们便可以回去了。” 华昀婉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神情恹恹。 若浮连忙道:“您别听进去那些胡话,都是他乱说的!” 华昀婉眼眶微微发红:“我……若浮,我……的心很乱。”彡彡訁凊 江愁沉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在自己的要害。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说得本就很有道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但我接受不了你与他重逢 华昀婉与若浮身着西疆男子服饰,脸上挂满胡须, 大大方方的坐在马车里,准备出城去了。 昨日那些护卫送来的东西,是从戏班子找来易容的东西。 江愁沉让她二人简单装扮后,已经认不出来原有的模样了。 江愁沉从袖口中掏出一根玉簪: “姐姐离开的时候特意将玉簪遗落在地上,我给你捡到了,以后小心些。” 华昀婉脸色一沉,这个江愁沉,心思比女人还细,什么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喜欢的玉簪款式都是大致相同的, 这几年来她又不愿佩戴江愁沉给她的那些华美首饰, 这簪子是从之前山澜府里拿来的,司徒尧看她戴过很多次。 江愁沉将玉簪掰断后便扔出了马车,冷戾眉眼里满是森冷笑意: “别轻举妄动,我狠不下心杀姐姐,杀你身边这个你极为看重的丫鬟倒是可以。” “江愁沉,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前几日不是答应放过我了吗,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华昀婉拧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 江愁沉苦涩的笑着: “我没变,我能接受你在京华独自生活,不与我成亲, 但我接受不了你回去找司徒尧,看你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他承认自己就是赤裸裸的妒忌,他就是阴暗地沟里的老鼠,没什么胸襟。 过城门的时候,华昀婉见到了排查的军队。 她正想使眼  色,便看见江愁沉将若浮拉了过去挨着他坐,手里抵着一把匕首。 只要自己一动,若浮就没命了。 马车顺利通过排查,驶离了城门,一路向北远去,这是回京华的路,她知道。 —— 城外军中主帅大帐中,连连奏报的信息传来,一点关于华昀婉的消息都没有。 司徒尧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心神慌乱过了,心中的期望又在一点一点磨灭着。 江愁沉控制她,若是自己逼急了,万一这他杀了华昀婉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心烦意乱,眸色暗了暗,手里的墨笔今日已经折断三根了。 北漠传来急报,是宋岩拿呈上来的。 “将军,咱们驻军布防完成之后,多久归去北漠?”宋岩问。 司徒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仅仅是将密信摊开看了两三句,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纤薄的纸张如枯叶蝶一般缓缓坠地,司徒尧的手竟是在发抖。 宋岩立马将密信捡了起来,脸色骤变。 “将军,咱们得立马回去!”宋岩心中胆寒,北漠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司徒尧沉默着,黑不见底的瞳孔旋涡肆虐,他薄唇渐渐苍白下去: “可是,人尚未找到。” 时间又再拖了三日,司徒尧最终是扛不住北漠危机与压力, 遣了一队精锐,带上了司徒娇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他留下了蒙雪,交代蒙雪一定找到人,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蒙雪策马在城中的搜捕一日不曾松懈, 她走到北城门时,眼角余光突然落在几根断裂的白玉簪子上。 她以做暗卫多年的经验与敏锐来看,这东西不像是西疆人佩戴的款式。 她将那碎裂的白玉簪子放在手里拼凑好,脑海里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特别是上面这精工雕刻的兰草纹。彡彡訁凊 蓦的,她瞪大了眼,这是曾经华昀婉佩戴过的玉簪子。 “说,这几日都是些什么人出了城门!” 她拧眉瞪着这些看守城门的草包,真是一点都不细心。 询问一番,没有任何结果。 但蒙雪肯定的是,人往北面去了,因为这簪子就掉落在北城门出口附近。 于是,她带着人马向北追去。 —— 华昀婉这几日更兼沉默了,她看着若浮: “其实只要知道他还活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复仇大业才刚刚开始,北漠是他最重要的力量,我的确不该在这时突然插进去,以免横生枝节。” 若浮脑子里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分别的人既然都活着那就应该重逢: “若是殿下心底还有你呢,就这么不再相见吗?” 华昀婉苦笑:“你看看这守卫,我即便想见,又能逃得走吗?” 马车已经在这一处荒野里停了许久了,江愁沉自下马车与人交涉后,一直没有归来。 华昀婉心下沉沉,不知道前方出了何事。 直到,一段刀剑打杀之声传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囚于南梁九龙塔 “江大人这是何必呢?都躲了咱家一路了,这还动起手来了。” 一太监站在山下,翘着兰花指抠着耳朵,长长的细眼微眯。 江愁沉面无表情,冷声道: “她早已出籍,与大越皇帝并无干系。 更不是什么和亲公主,南梁陛下应该要讲些道理才行。” 太监笑嘻嘻的道: “你们大越皇帝说了,只要是咱们当今圣上看上的东西,大越一定想尽办法的给咱圣上弄去。 不是公主又如何了,只要是大越女子,还不是得顺从圣意? 好了,江大人别再耽搁时间了,要么放手,要么动手。” 江愁沉从一开始便知道萧别晏的心思, 上次自己去南梁时,萧别晏便无意间提起过华昀婉几次。 他对这萧别晏说了好几句华瑜思念他的话,可这萧别晏毫无心思。 上次宫宴,华秉章又莫名其妙册封华昀婉为七公主, 自己挡都挡不了,心底其实已经猜到几分了。 所以才有制造华昀婉出逃,去陈国寻子,好让萧别晏死心。 “你们南梁陛下才娶了一位公主为南梁皇后,还不够吗?”江愁沉喝道。 太监不愿废话了,两队人马缠斗起来, 南梁萧别晏身边的顶级皇家护卫攻势过猛, 江愁沉的人败下阵来,将华昀婉与若浮都带去了南梁。 江愁沉憋着一股暗火回到了大越京华,开始大肆为华秉章选秀, 并四处寻鹿血,鹿血丹给皇帝饮下。 华秉章倒是挺开心,说他懂事,将手里更多  的权柄都交到了江愁沉的手上。 —— 南梁皇宫·九龙塔 九龙塔奢华恢宏,一共有九层。 是从前南梁皇帝专门用来锁皇族,令其反思修行的, 上面仅适合人清修,并不适合人长期居住。 可华昀婉被囚进来以后,这九龙塔似乎就成了宠妃的宫殿, 里面堆满了奇珍异宝,金银翡翠,晃人眼睛。 华昀婉立在这座可以俯望南梁皇宫任何一处的九龙塔窗棂前, 向着远处眺望,安静得像一尊玉观音,就是不见人气。 原本,她不是在这九龙塔里的,而是在这后宫的一座宫殿里。 在她无数次拼死反抗,拒绝侍寝后,萧别晏将他锁到了这里。 若浮悄悄哭过很多次,哽咽着:“药熬好了。” 华昀婉缓缓转身,看着这些日日灌下去的汤药,嘴里发苦: “好,我这就喝。” 她不喝,她绝食,萧别晏就对若浮下手。 这些所谓补气血,纾解心疾的药,早已对心死的她无用了。 才刚刚将苦涩的汤药饮完,大门被人推开,一金甲侍卫走了进来。 金甲侍卫:“将东西摆好,待贵妃娘娘用完,你们再来收拾。” 这八十八道精品菜肴摆在了华昀婉的面前,日日都是这样,变着花样的山珍海味,从不重复。 她的生活较之从前只有更奢靡,没有一点退却。 就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一寸十金的云锦做的。 白玉色的凤纹宫装,上面点缀了明亮的珍珠,长长的拖在地上。 她三  千青丝散落,不束云鬓,病恹恹的在这九龙塔里住着, 被人唤着一句:华贵妃。 “若浮,坐过来跟我一起吃吧。”她淡淡道。 金甲侍卫道:“你不能吃。” 华昀婉瞪她一眼,声色冷漠:“滚出去。” 金甲侍卫:“不。”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筷,仔细打量起了此人,良久不曾言语。 华昀婉看着若浮: “等下次萧别晏来了,我就告诉他,让他放你走。 你随便在这屋子里拿上几样东西,出了宫便将宝物变卖,应该能卖好些银钱的, 以后去过简单人的生活,别再掺和这些事了。” 若浮咬着唇,她与华昀婉已经相识六年了,有时候她话里有话自己也能听出来了。 “你是想等我走了以后,这皇帝不能再用我要挟你了,然后你一死了之对吧?” 华昀婉缓缓抬眸: “是啊,这样的日子我在江府过了几年,难道还要在南梁的宫墙里过一辈子吗? 若浮,你还有机会,可我,已经心死了。 萧别晏不是江愁沉,他可不会帮着我找孩子的, 而他的皇宫,我更是没有办法可以逃出去。” 若浮眸光异常坚定,沉声道:“那我决不会走,有人用我要挟你,你才不会寻死。” 华昀婉神色凄楚的看着她直摇头:“你也是个执着的痴人。”x 过去几日,这蒙面的金甲侍卫日日都来送膳食,说话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不连贯。 华昀婉觉得有些奇怪,在心底犹犹豫豫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朕喜欢将人慢慢折磨至死 萧别晏一身墨蓝色团龙纹缂丝锦袍,年轻帝王才登基没几年,正是意气风发时。 清冷俊逸的面容上,一双帝王丹凤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更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蝮蛇,阴暗森然,谁都猜不到他心底的想法。 他背着手,缓步走到了九龙塔顶,若浮在这个时候通常都会被赶出来。 若浮知道,按照以往的情形,里面又是一番打闹之声。 萧别晏将和亲诏书扔到华昀婉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是你父皇亲自下的诏书,今日朕给你带过来了,自己看看。” 华昀婉坐在茶案旁,并没有去捡那道掉落在地上的诏书。 她的面色很是苍白,语声低沉:彡彡訁凊 “我早已是无父无母之人,华秉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陛下好歹也是南梁天子,我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你到底是看上哪点了,这般纠缠着我不妨?” 华昀婉冷冷看着他,今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躲过。 萧别晏勾下身子,丹凤眼里满是戏谑: “你忘了吗,朕从前就喜欢跟司徒尧抢东西,现在也喜欢。” 华昀婉抿唇,凤眸瞪着他: “你们男人是不是就会这一招了,囚禁锁人,凌虐折辱?” 萧别晏浅笑了一声,年轻帝王身上的矜贵与孤傲展露无疑: “朕可不是什么江愁沉,会对你以礼相待。 你已经来南梁一个月了,朕给了你适应的时间,今晚你应该履行你作为贵妃的义  务。” 他将身子凑了过去想要亲吻的侧脸,一个月了,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三宫六院,他已经给了华昀婉最大的宽容度。 男子与女子之间,在这件事上向来力量悬殊。 华昀婉被他压在小榻上,无论自己如何拼命反抗,毫无效用。 她声嘶力竭的吼道:“萧别晏,你放开我!”彡彡訁凊 萧别晏亲上她柔软的唇,那一瞬间,贴到冰凉的触感,头皮处像有一股电流迅速从身体里炸开。 一双丹凤眼充斥着温热的欲念,不再忍耐。 这后宫里的嫔妃处处顺着他,哄着他,可每每与其亲热时,他不觉有这奇妙滋味。 华昀婉,在他心底是不同的存在,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人。 室内一片旖旎杂乱,龙袍与白色嫔妃宫装交叠散落在地毯上。 华昀婉胸前的春色如藤蔓一般缠上了他赤红的眼, 只剩下最后一层薄纱了,其下的玉体冰肌玉骨横陈眼前。 萧别晏喉结滚了滚,眸色再次深沉下去:“贵妃,你当真惑国。” 华昀婉眼眸泪痕交织,一头散乱的发被眼泪打湿贴在面颊上,大声吼道:“我来癸水了!” 萧别晏并未停下自己的动作,勾了勾唇, 手指掀开她的裙摆,洁白如凝脂的玉腿呈现在眼前:“朕得亲自检查一下。” 华昀婉羞愤不已,将茶盏向面前人扔去:“萧别晏,你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一个月,萧别晏并未如此过分过,只是因为他  说了,只给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萧别晏接住那茶盏,站起了身子,泛起一股愠怒之色:“贵妃,不要妄图激怒朕。” 她凤眸里满是这一月熬来的血丝,颤声道: “萧别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将司徒尧引来罢了!” 司徒尧灭了陈国这么大的事情,身份一事岂会瞒得住,自然已经传遍天下了。 “不愧是从前丹云皇后调教出来的人,还算是有些脑子。”他笑。 华昀婉扬首看着他,冷笑着: “你失算了,司徒尧不会再来找我。 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一直住在江愁沉的府邸,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司徒尧如今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他还来找我做什么?” 萧别晏阴笑:“试试才知道。” “萧别晏,你后宫里那么多女人,你何必来我这里找不痛快。 我次次忤逆于你,我求求你,你一刀杀了我,一了百了。”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像一只脆弱又受到惊吓的鸟雀,飞不出这些权贵的手掌心。 萧别晏看着她固执又愤怒的眼神,清寒面色凝了些霜华:彡彡訁凊 “朕就喜欢将人慢慢折磨至死。 华贵妃,你会主动承欢的,朕等着你主动的那一日。” 他侧眸看到铜镜里的自己,那眉骨上有一丝血痕,是华昀婉指甲挠的。 萧别晏笑了笑,伸手勾过她细腰,贴在自己胸前: “爱妃,到时候你可别求着朕要。”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小朔儿:你要吃香酥饼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去了,其实华昀婉仅仅猜对了一半。 现在的确可以利用她引来那头狼,可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司徒尧活着。 好几年前,他就告诉过华秉章,和亲公主的人选得换一换, 也将此意思转达给了来南梁的江愁沉, 不知为何,江愁沉居然秘密将人囚了几年,真是令他恼怒。 若浮红着眼,走过来将华昀婉给扶了起来: “这是才出了虎穴又入了蛇窝,咱们的命可真是太苦了。” 华昀婉软着身子,缓慢的移动步伐走了床榻边躺下: “若浮,我感觉萧别晏不会等我太久, 若是他真的一心折辱我来刺激司徒尧,你便给我一粒毒药吧。” 萧别晏每隔几日就会来一次,他一直没有得逞,是因为这人与江愁沉不同。彡彡訁凊 萧别晏心底更险恶,他在熬鹰,慢慢的消解自己的意志。 他想要自己最后主动又乖顺的匍匐在帝王身下,娇柔承欢。 萧别晏坐在龙椅上,嗅着手掌传来的幽兰香, 这是他触摸华昀婉散下来的青丝后,手掌留下来的味道。 快六年了,他觊觎这个人女人,一晃居然六年了,现在才送来自己面前。 可他与华昀婉的相识,根本不止六年,只是不知为何,她好似一点都想不起了。 想当初菡萏宴上,她一身素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又到怒发冲冠的为司徒尧说话,这女子,真是很有意思呢。 比起那些花容月貌娇滴滴的娘子,他对这如月光一般凝练,又有力量的女子更有兴致。 地狱神殿里,若不是她开口要救下江愁沉,自己怎会放过他。 想不到这孱弱少年倒还多了一门心思,真是可笑,居然敢跟他萧别晏抢女人。 太  监李德庆拿着药膏给凌霄帝上药,一边转着眼睛: “陛下,九龙塔里那位华贵妃瞧着是有些不知好歹, 您已经无比宽容了,又是送宝贝又是送云锦。 咱们南梁今年所有的云锦都送去贵妃身边了,皇后娘娘与各宫娘娘心底都有些不快。 要不奴才派人去下药? 女人嘛,得了她一次后,她便乖顺了。” 他觉得凌霄帝最离谱的是将九龙宝塔的顶层拿给华昀婉做寝殿了, 只因为这宝塔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 凌霄帝怕她想家,站得高看得远,能纾解一些心底的思乡之情。 萧别晏丹凤眼虚了虚,冷道: “朕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样。” 女人,他又不是没有。 可如华昀婉这般能驯服猛兽,还能助其争夺储君之位的女人, 满朝文武里的男人都找不出来几个。 这么好的宝贝,他作为皇帝,当然也想拥有。 可身易得,心难收。 他靠在龙椅上,将手里的茶碗往龙案上一放:“去将那个孩子带过来。” 纯嫔将这据说是萧别晏在北齐与一女子生下的孩子给带了过来, 眉眼温顺的她不敢直视皇帝的面庞,问道: “皇上,今儿怎么想起让臣妾带孩子过来了?” 萧别晏高作龙椅,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招了招手:“小东西,过来。” 小朔儿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腿,小跑去了萧别晏身边,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干什么?” 萧别晏看了纯嫔一眼:“你回去吧。” 纯嫔抿了抿唇,安静的退了下去。 他转眼看着小朔儿: “来朕这宫里有那么一段时间了,瞧着是胖了不少。 想来纯嫔娘娘也没亏待你,你该如何感谢朕啊?” 小朔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嘴  边挂了一圈油,嘴里还嚼着鸡腿:x “明日我将鸡腿让给你吃。” 萧别晏笑了笑,看着这张跟司徒尧一模一样的脸,心底也不是个滋味。 本来也没想留着这个孩子,但看在华昀婉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忍耐几分。 “过两日,朕带你去见一个人。”萧别晏道。 小朔儿将鸡骨头吐出来放在他奏章上,擦了擦嘴,无所谓的道:“行。” 稍过几日,萧别晏带着孩子上了九龙宝塔。 华昀婉立在窗边,回眸见到这孩子时, 他胸前那狼牙玉舍利璎珞直晃荡,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孩子对她已经很是陌生了,毕竟离开的时候他还小, 如今算算时间,是将要满四岁的年纪了。 只是那张脸,那邪气的小脸不假思索便知道这孩子与司徒尧血脉相连。 华昀婉神色凝了凝,连忙提着裙摆奔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搂了过来抱在怀里: “朔儿,我的孩子,娘亲找你许久许久了!” 她紧紧的抱着孩子,失而复得的心情,作为母亲来讲,不知道多开心。 小朔儿怔怔的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女子,面容在记忆里似乎没有太多痕迹, 只是身上那股气息却是觉得亲切无比。 他动了动手上的香酥饼: “你要吃吗,咱们一人一半。” 若浮站在一边,眼下不停的滚落泪珠,几年了,这孩子变化可真大。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出现在了南梁皇宫里,萧别晏的手上。 小朔儿看了看哭得颤抖的若浮,又道: “你也哭啊,那好,我把香酥饼一分为三,我们一起吃。” 萧别晏垂眸看着华昀婉,头顶龙冠上的东珠泛着珠宝光华, 他语声淡淡:“朕那日说的话,你可懂得起?”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为了孩子,我会退让 华昀婉将孩子揽在身后,机警又愤然的看着他:“孩子面前你也要说这些吗?” 萧别晏背着手,唇角微微勾起: “罢了,先让你们母子团聚,过几日,朕再来要报答。” 话完,他便带着一行人离去了,不再打搅。 小朔儿抖了抖袖口,又抖了抖衣袍,一地的吃食摊在桌上,倒也不见生。 笑嘻嘻的说: “父皇说,你是我的娘亲,我是你生的,咱们是母子。 所以这些都是儿子装来孝敬给您的,娘亲快尝尝,这些都是纯嫔娘娘自己做的。” 华昀婉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眼眶泛红, 从前在地上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孩子,如今都会说孝敬自己的话了。 她心中酸楚万分,用衣袖拭去眼下的泪:“好,我会将这些东西都吃个干净。” 小朔儿满意的点点头,圆滚滚的身子瞧着甚是可爱: “好,娘亲先吃,你吃完了我又去找纯嫔娘娘要。” 若浮在一边红着眼眶,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记忆里的小世子牙牙学语,如今都口齿流利了。 转眼快要三年了,这三年过得太快了,倒是有了一种时过境迁之感。” 华昀婉递上一块糕点:“你也尝尝吧,若浮。” 她叹了口气: “朔儿还活着,阿尧也活着,我心底的石头已经落下许多了。上苍待我,还不算苛刻至极。” 若浮接过那块糕点,心下有些担忧: “可这南梁皇帝意思很明显了,他手里攥着小世子,要您做什么您不会做?” 华昀婉眉眼清淡,  依旧带着一丝病容, 她目光一直看着孩子,伸手摸了摸他雪白的脸蛋儿: “女子为母则刚,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退让。” 反正,她与司徒尧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心中不再伴有期许。 到了午膳时刻,那金甲侍卫又送来八十八道美味珍馐,飞禽走兽,牛羊鱼肉,燕窝花胶应有尽有。 小朔儿看迷了眼,咽了咽口水:“哇,原来九龙宝塔里的伙食这么好啊!” 华昀婉用玉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他盘子里,笑着问: “难道纯嫔娘娘那里的膳食跟我这里的差别很大吗?” 小朔儿疯狂点头: “是啊,谁一顿饭吃八十八个菜的? 纯嫔娘娘和我,一顿只有六个菜。” 他将酸菜鱼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很是满足的样子: “哦,不对,有一次在父皇宫里见过八十八道菜的。” 若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华昀婉享受的这一切,是比之皇后更甚的。 华昀婉有些严肃的看着他:“朔儿,萧别晏不是你的父皇,你的父亲叫司徒尧。” 小朔儿眼珠子转了转,不太明白:“父皇与父亲的区别是什么?” 华昀婉开始认真的给他解释,这东西一点都不能含糊: “父皇与父亲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皇家称谓不同罢了。 但是娘亲要告诉你,你不能认贼作父, 萧别晏不是你的父亲,你有父亲,你跟他长着同一张脸。 他是北齐储君,司徒尧,而你,叫司徒朔。” 小朔儿抠了抠鼻子,又摸了摸吃得圆  滚滚的肚子:“哦……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华昀婉不停的给他夹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笑道: “他会来的,娘亲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送到他的面前。 你的父亲,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绝不会抛下自己的骨肉不管的,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小朔儿点了点头,也不是很懂,但他觉得这几日就好好在九龙宝塔待下去了。 一来,这位是他亲娘亲,二来,这里的伙食真的太好了。 他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试探性的问:“娘亲,这些吃不完的东西我可以包下来带走吗?” 华昀婉侧眸:“可以啊,你要给谁带去?” 小朔儿:“我想给纯嫔娘娘送去,她一定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平日里她有好东西也会给我,今日我有了好的,也想着给她送去一份。” 华昀婉微怔了一下,随即有点了点头: “好,这些没吃过的都让人送去吧。”她心底有些酸涩,却也不生气,她没资格生气。 想来这纯嫔对小朔儿是极好的,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想起她来。 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另一位没有血缘的女人有这般孝敬之意, 自己心底终究是有些酸酸的。彡彡訁凊 若浮有些不明白:“为何要包做两份啊?” 小朔儿机警的看了她一眼,他还是选择沉默不语吧。 前来收拾的宫女都已经走了出去,只剩下那蒙面金甲侍卫站在一旁等着提东西。 华昀婉抬眸看着她,眼眶猩红:“若休,你当真不认我了吗?” 第五百八十章 我好久可以见到那位牵狼的爹爹 若浮手里本来还在给小朔儿打包那碗燕窝,听见这句话后,手里的燕窝碗便摔落在地。 她目光看着那金甲侍卫,又看了看华昀婉:“怕不是认错了吧?” 华昀婉缓缓起身朝着金甲侍卫走过去,语声坚定无比:“若休,我知道是你。” 小朔儿看着金甲侍卫,连忙将嘴蒙住:“不是我啊,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华昀婉伸手将金甲侍卫脸上的面罩给取了下来。 若浮连忙奔了过去:“若休!你真的是若休!” 她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好你个若休,这么些日子了,你日日来布菜,负责看守九龙宝塔,却不和我们相认!” 若休不敢碰华昀婉,更不敢反抗,她眼神直勾勾的带着疏离与怒意:“我不是!” 小朔儿在一边说: “我想和若休说话的时候,就得去求父皇……不,皇帝。 平常里,金卫大人只听皇帝一人的话。” 华昀婉眉心紧蹙: “我明白了,当日你们在陈国遭遇伏击,一定是有人控制了若休,她才会束手就擒的。 以她的功夫,还不到认输的份儿。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若休居然是萧别晏的人。” 小朔儿站到了若休面前: “若休若休,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你别头痛了。 一会儿我去找皇帝,让他命人给你恢复几个时辰好不好?” 若休面无表情,很是冷漠:“请叫我  金卫大人。” 她说完这句话,甩开小朔儿的手就走掉了。 小朔儿噘着嘴: “她平时当值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连我也不认识,凶巴巴的,我都很怕她。” 华昀婉看着若浮:“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若浮曾经一直研究若休的病灶,她受刺激发狂, 而后因为狂人埙又得以恢复一些神智,想来是埙声对她的影响是极大的, “若休一定是受埙声控制,我应该有些办法的。” 萧别晏将小朔儿就留在了华昀婉的身边,并告诉她,至多给她半月时间。 日子一到,让她该做什么做什么。 华昀婉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容,眼下清泪两行: “若休一定是将朔儿照顾得很好,你看看他,脑子转得极快,小小年纪跟他说许多事他都可以理解。” 若浮拉过小朔儿的手开始把脉,眉心松了松: “小世子的身子很是健康,没有什么大碍。” 这几日的夜里,朔儿挨着华昀婉睡,她会跟孩子讲从前祁王府的一些故事。彡彡訁凊 从言笑晏晏讲到泪流满面,仿佛时光也回到了从前。 那些温馨的画面,如今想起却有一股刺痛之感。 故事越讲,小朔儿便越睡不着: “娘亲再多讲一点我那个亲生父亲司徒尧的故事吧,狼舍里的狼真的那么听他的话吗?” 华昀婉笑了笑: “是啊,你爹爹他向来有牵狼的习惯。 他训练上万头  狼作战,短短十日便灭了一个国家,令敌人闻风丧胆。” 小朔儿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哇,好威风!” 华昀婉看着他,眉眼里都是温柔笑意: “是啊,他是个跌到深渊里也能腾飞九天的人,一直都是天之骄子。” 小朔儿兴奋地手舞足蹈,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 “那我就是天之骄子的儿子!那我好久能见到这位可以牵狼的爹爹?” 华昀婉:“现在还不知道,但只要娘亲活着一日,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你送到他的面前。” 她将小朔儿按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小朔儿又问: “娘亲,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可是南梁皇帝说,你会一辈子留在九龙宝塔里。” 华昀婉抿了抿唇:“快睡吧,明日的事情交给明日,咱们不要想太远。”彡彡訁凊 许是母子血缘亲情,小朔儿来了没几日, 就在这里跟华昀婉混熟了,整日娘亲娘亲的叫着,很是亲切与依恋。 华昀婉眼底似乎也恢复了两分生气,总算看见了一些期望。 盛夏暑热,她习惯站在窗棂前吹风,目眺远方。 更多的是,一直在想办法如今将这孩子送走,一定要尽快的送走。 九龙塔下走来一群宫装女子,那中间穿着紫色长裙的人,瞧着很是面熟, 她沉吟了一下:“若浮,你快过来看看,那身着紫衣的女子是不是很像曾经的一位故人?” 第五百八十一章 当年的承诺,如今还算数吗 若浮本来是教小朔儿认药材,还在说说笑笑。 听闻华昀婉在叫她,她随即摸了摸小朔儿的头, 停下与他的游戏,连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勾着身子朝下望,看了半天她终于想了起来。 “南梁前太子妃?这我可忘不了,她孩子都是我给她接生的,记忆很是深刻呢。” 华昀婉眸色沉沉,脑子转得极快,连忙说道: “咱们包裹里有个盒子,你快将东西拿出来。” 若浮已经懂起华昀婉的意思了,直接将盒子里的紫玉铃铛给拿了出来: “您是想要这个东西吗?” 华昀婉接过那玉铃铛点了点头,定定看着这东西: “我们出发前来陈国时,我便在心底多想了一层。 这陈国靠近南梁,我想着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还能拿着这东西找找宋家人帮帮忙。 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的派上用场了,不过关键还是在人的身上。” 华昀婉连忙将紫玉铃铛用东西包了一下,放在孩子的手里,神色严肃起来: “朔儿,帮娘亲做一件事好不好?” 小朔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华昀婉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他笑眯眯的起身下了塔。 因为在这几人里,只有小朔儿的行动是自由的,也没有人会对一个孩子有那么大的戒心。彡彡訁凊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小朔儿很聪明,拿着华昀婉的东西悄悄塞给了宋琼华。 没过一会儿便就听见这位南梁前太子妃宋琼华在九龙塔顶层的门外骂了起来: “几个狗奴才,西宫太后是我的谁,你们怕不是忘了吧? 里面的华贵  妃可是我曾经的故人,见一面怎么了,见一面陛下就要将我杀了?” 宋琼华的身份,如今在南梁是有些特殊的。 南梁后宫里存在着两宫太后,一位太后是萧别晏的亲生母后,从前南梁先帝的妾室嫔妃; 另一位则是从前南梁太子萧别山的母亲,南梁先帝的皇后,名唤西太后, 说起来,是宋琼华的婆母,孩子的祖母。 萧别山死后追封为雍王,现如今的宋琼华是雍王妃。 华昀婉一把将门推开,厉声道: “陛下只说了将我关在此处,并没有说不允任何人探望。 人家坐个牢都可以探望,凭什么我谁都不能见?” 宋琼华给了看守的侍卫一个人一巴掌,拖着裙摆强行走了进来,连忙拉住华昀婉手: “我的天哪,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啊。祁王妃,我险些认不出你来了。” 华昀婉将门关上,抿了抿唇: “北齐亡国了,我也不是什么祁王妃了。 如今这不是被南梁皇帝圈在这九龙宝塔上,封了一个什么华贵妃吗?” 宋琼华拉着她走到床边,看了看她没几两皮肉的手: “萧别晏真不是个东西,强夺人妻子,这狗皇帝真够可以的。” 要不是宋家人拦着她,她早就和萧别晏干上了, 奈何这人先前是太子,后来去了北齐做质子,回来竟还是做了皇帝,真是老天无眼。彡彡訁凊 她又问:“昀婉,你今后有何打算啊? 这萧别晏我可是很了解的,此人手段多得很,相当阴险毒辣。 你若是一直和她硬来,吃苦的会是你啊。” 华昀婉  半垂着眸,密集卷翘的凤睫颤了颤: “是啊,我也撑不住多久了。 我身在萧别晏的后宫里,他想做什么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宋琼华打量了这屋子一圈,满室奢靡,x 稀罕宝贝堆得到处都是,又看了看华昀婉身上的云锦,神色有些惊诧: “原来南梁这一年的云锦都到了你的身上,足见这狗皇帝待你还是有几分的。” 华昀婉苦笑了一声,随即面色又严肃起来,她起身朝着宋琼华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冒险唤琼华来此,废话我不敢多说。 就想问一句,从前你说的那句诺言,今日还算数吗?” 宋琼华眨了眨眼,连忙起身拉着她瘦弱的臂膀: “算数啊,你是想让我帮你救走孩子与送你出宫对吧?” 华昀婉摇摇头:“不,送我出宫风险极大,萧别晏一旦发现了,你也会跟着遭殃的。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请你帮我把孩子送走。” 宋琼华看了看小朔儿:“哟,这孩子跟你家那口子,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华昀婉伸手摸了摸小朔儿的头,目光柔和的看着他,随即又看着宋琼华: “北齐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 先前我以为司徒尧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怜上苍保佑,他们都还活着。 琼华,送孩子走,风险极大,若你有顾虑,也没什么的。” 宋琼华蹙了蹙眉,认真的看着她: “你这说的这是什么,当年若不是你,我和孩子都要死在白马寺。 只是送走小朔儿,需要从从长计议,咱们还得想个由头。”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只要我用心找,怎会找不到 华昀婉点了点头:“对,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请你帮我送几味药材来。” 她看着若浮,若浮半天不动,很是抗拒的意思:“若浮,将药方子给我吧,别犹豫。” “这东西太寒凉了,您真的要想清楚。” 若浮嘟着嘴,满眼的担忧,不甘愿的将药方子递了过去。 华昀婉将若浮手上的药方子拖了过来递给她:“琼华,我想要这几味药材,麻烦你了。” 宋琼华不懂医术,问道:“这么三四样东西,能做个什么?你想毒死萧别晏啊?” 若浮在一边紧蹙眉头: “夫人她日日都在饮补气血的药,这是你们南梁陛下强制要求的,不过都是为了今后的侍寝做准备…… 这几味药材看似普通,但混合在那日日饮的气血汤药里就会变成极寒的药, 它能让女子宫血不尽,说直白一点,就是葵水一来,可以来个二十多日。” 宋琼华微瞪了一眼,叹道:“那以后停药了,可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 若浮正想说,华昀婉立刻打断道: “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得快。萧别晏是皇帝,总不会女子来葵水都不放过吧。” 没过几日,宋琼华便将药送了过来, 三四味药材打成粉末,藏在空心的簪子里悄悄给了华昀婉。 若浮拿着这药粉倒入了她一日三饮的汤药中,要不了几日,这葵水便会一直淋漓不尽。 若浮将汤药端到华昀婉的面前,揪心的看着她: “夫人,这东西你准备吃上多久?” 华昀婉一口将药  倒入腹中,用锦帕擦了擦嘴: 第五百八十三章 最珍爱的宝贝,死都要拿回来 华昀婉喉咙酸涩无比,岁月匆匆,一别快三年了, 没有想到二人的重逢不是故土,而是在南梁。 她多么的想走上前去,摸一摸司徒尧的脸,抱一抱他,拥抱这个气息依旧灼热,眉眼依旧沉沉的他。 他眉宇坚挺硬朗,只是从前那双狂妄邪肆的眼神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的他,看着沉稳持重,俨然是一位成熟的男子了。 从前的身形精瘦,而今,看着魁梧了一些, 想来沙场征战这几年,他一直都很勇猛的在阵前杀敌。 司徒尧手握成拳头,眉眼低压着, 他没有想到从前在他身边温婉如玉的婉婉,如今面容憔悴,居然瘦成这个样子了。 胸腔里的怒火滚滚燃烧,满眼的心疼呼之欲出。 华昀婉对宋琼华对立站着,她只能透过宋琼华的耳畔, 将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司徒尧的视线里。她眼眶红着,声色近乎颤抖: “回去吧,一对耳坠子罢了,又不值钱。 搅乱了荷花池,惊扰了圣驾,多的事都出来了。” 司徒尧眼白里的血丝像藤蔓一般蔓延,眸底有了淡淡水雾,他咬着后牙:“最珍爱的宝贝,死都要拿回来。” 蒙雪通过那根玉簪子一路向北追踪,果不其然的, 发现了华昀婉与江愁沉的踪迹,而后又跟着踪迹寻到了南梁。 北漠之前出了一件大事,司徒尧不得不匆匆赶回去。 不过他下了令,让蒙雪务必找到华昀婉。 故而蒙雪一直在南梁皇宫外探听消息,这才知道萧别晏得了一位大越来的公主,册封为了华贵妃。苏丹小说网 第六百零三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若浮将姜茶熬好端了过来递给司徒尧,顺手拉过华昀婉的手腕把脉,她沉了沉眉: “王妃娘娘气血虚浮衰败,加上心症不除,一直肝气郁结, 故而在南梁皇宫里吃的那些补药效果微乎其微。 王爷,娘娘心病需要心药来医,是若浮无能,但求王爷莫怪。” 司徒尧抬眸看着她: “京华战乱那日的事情我之前也已经听说了,是你义无反顾的要留在她的身边的。 这五年来,你一直悉心照料她,跟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本王很是感激。” 若浮微怔,从前司徒尧对她说话可不是这样的,每一次都会被骂, 如今不知怎的,她觉得眼前的摄政王与从前的皇太弟或者祁王,是两个人。 “因为再也没有像王妃娘娘那样好的主子了,做人虽说不必太过善良,但也要学会感恩。” 若浮垂眸说着。 司徒尧定定看着她:“回了京华,你可愿入太医院当值?” 若浮摇摇头:“不愿,我不喜欢做官,累得很。”她这脑子,可玩不转官场那一套。 司徒尧轻笑: “那赐你诰命,在京华御赐一座大宅,赏金银与仆从,从此享皇恩吃皇粮吧。” 若浮抬眸,眼底有些笑意: “若浮谢过王爷,但大宅就不必了, 我还是想跟在王妃的身边,反正你们摄政王府也不缺我一间屋子。” “好。”他一口应了下来。 若浮将华昀婉宝贝着的东西,谁也不能碰的包裹给拿了过来放在她的枕边: “王妃醒来若是没见到这些东西,又会发狂的。” 若浮离去后,司徒尧将那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普普通通, 他原以为华昀婉离开南梁会将自己用的东西都带走, 结果她连一件云锦华服,一根簪子都没带走。 里面放着一把曾经自己给她做的凌霄花伞,还有个小册子。 这小册子他认得,当初自己在北漠醒来后便不见了,原来回到了她的手里。 还有一串曾经皇祖母给她的佛珠,都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留着。 他心底微酸,她这五年的苦,真不知从何说起。 次日清晨,华昀婉才从床上缓缓苏醒过来,看了看满室狼藉。 眉心蹙了蹙,她并不清楚昨夜自己做了什么。 此时床边已经没有一人,只是那床前的凳子上放着一碗她每月都会喝的姜茶, 还是热的,冒着热气呢。 碗底有一张纸条,让她先喝药,并且这屋子附近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可随意走动。 她抬眸看了看门窗,全是开着的,就连幔帘都被裹好了卷在两侧。 种种细节,极其到位。 初秋,金阳是温柔的。温柔暖意的光洒在屋子里, 散去了一些阴霾,阳光落在那盆兰草上,碧绿色的枝叶也有了一丝淡淡光华。 她清晰的感觉到,那温柔的风就是从可以触摸到的院子里吹来的, 带来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可自己并不想去接触这一切,甚至是恐惧的。 华昀婉将凳子上的姜茶饮下后,从衣架上取下自己那身习以为常的黑袍裹在自己身上, 找了一处阴暗的角落蹲下身来,将一块黑布蒙在自己眼前。 司徒尧一直站在窗外,见到这一幕的一瞬间,眼眶便红了。 这五年来的眼泪,竟全是为她而流的。 除了华昀婉晕过去他才能接近她,可以抱一抱她,其余时间她都是喜欢蜷缩在那个角落里。 蹲在一个黑暗不见光的地方,似乎才会让她安定下来。 司徒尧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自己,他也喜欢这样躲着,一旦有人接近,他就伤害对方。 当时的华昀婉,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用了多少的耐心才愿意走进他。 他在外面问道:“婉婉,喝了姜茶,腹痛可有好一些?” 屋里的人,不曾回应半句。 司徒尧又道: “南边的桂花要开得早一些,我去给你摘桂花,泡在乌龙茶里,你可想用一些?” 华昀婉听见摘桂花,垂着的凤睫在黑布里颤了颤。 她动了动身子:“不用。” 这是在南梁边境接到华昀婉以后,她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自己说话, 司徒尧有些开心:“好,不想喝就不喝,你想喝的时候再告诉我。” “你若是愿意,可以从屋子里走出来,今日天色正好,出来看看池子里的游鱼。”苏丹小说网 司徒尧一边说,一边向着屋子里面靠近。 仅仅是几步,便走到了桌前,前方那角落里便是华昀婉所处的位置了。 华昀婉只觉危险来临,连忙抱住自己的膝盖:“你别过来!” 第六百零四章 你再破碎,我也会将你捡起来拼好 司徒尧立即停下自己的脚步,垂眸看着她:“好,我不靠近,我就在这里陪你说会儿话。” 华昀婉将埋在膝盖里,声色凄冷:“司徒尧,你走吧。” 司徒尧:“你还记得我?” 华昀婉唇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道: “我又没有失忆,岂会不记得你? 只是如今的我,不再是你心底的那个温温柔柔的华昀婉。 我控制不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伤害你,我就是个疯子。 所以,你走吧,我做不了你的王妃,配不上。” “你怎知道如今的你不是我心底的你? 当初你说过,想要将你从南梁带走,就得用五十大军兵临南梁边境,我做到了。 这两年,甚至是这五年来,这都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 他拧了那墨色长眉,随便怎么都松弛不开。 华昀婉两行清泪从黑色布条里滚了出来, 只是司徒尧不知道,当日自己这么说是权宜之计罢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萧别晏性情阴晴不定,她从未抱有过太大的希望。 当初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就已经心死了。 “司徒尧,我是亲手偷了你禁军布防图送给华秉章助其谋反成功的人,你不能将我带回去。 你手底下的从前北齐的军中亲信,谁会服气?” 华昀婉声色颤抖的说道。 司徒尧面色平静: “当年放弃京华去往边疆的计划,你是最清楚的, 那布防图给不给,敌军也早晚会冲进来。 若你不给布防图,我岂不是也死了,那便没有今时今日了。” 华昀婉唇色苍白着: “知晓计划的不过二三人,可在世人眼里,我就是最大的叛国者。 你手底下的亲信将领不知,朝野诸臣不知,你要一个一个的解释吗?” 司徒尧墨绿色的金丝软罗锦袍微微浮动,眸色清冷下来: “婉婉,如今的司徒尧,已做了大齐的天,我不必向任何一人解释。” 华昀婉始终将头埋着,不再讲话了。 她心中烦躁,又惊恐无比, 眼前老是晃过一些兵荒马乱的画面,她又想找个角落蹲着了。 司徒尧手里拿着那补气血的糖丸,想要靠近她:“若浮说你经常吃这糖丸,现在想吃吗?” 华昀婉感觉他走过来的动静,伸手一推就将蹲在自己面前的司徒尧推倒在地上, 那糖丸的罐子掉落在地发出一些动静来,再次刺激到了她。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任何人出现在我面前,司徒尧,你走好不好!” 她情绪有些失控,对着面前的人大喊大叫,如昨夜那样的发狂一般。 司徒尧轻轻捉住了她乱舞的手腕,眉眼深深地看着她: “我走哪里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华昀婉轻易的就将他的手掌给挣脱了,因为他根本没用力, 所以手指甲挥舞之际,在司徒尧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司徒尧只是静静看着她: “午膳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好不好?你来尝尝我的厨艺有没有退化。” 华昀婉连连向后退去,保持距离: “你让若浮给我一颗毒药吧,让我解脱了去,我真的很想解脱。司徒尧,我心底很难受!” 这话,对司徒尧的刺激不小,他幽眸缩了缩,胸口如塞了棉絮一般: “你从前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从前我让你主动殉葬,你说你想要活着。 因为你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在意的事, 有着许许多多的牵挂,若真一死了之,会心有不甘的。 人活着,才可见人间烟火,观山海舒阔; 人活着,才能感春华秋实,见花谢花开。 能在一餐一食,一布一裳,春夏秋冬里见人世美好的画卷, 而山川日月,江河云雾,花鸟佳宴里是你对人间满满的眷恋, 所以你想活着,你也劝我活着。” 这些话,华昀婉记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司徒尧竟然可以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她黑布的眼睛瞪大了些,唇瓣开始微微发抖: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的华昀婉已经死了,现在的华昀婉,破碎不已。” “现在世上没有华昀婉,只有司徒昀婉。 你再破碎,碎成一地,随碎成粉末,我都可以将你捡起来拼凑好。” 司徒尧看着华昀婉抖动的背影,就知道她在哭,心底泛酸。 华昀婉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逃去更阴暗的地方蹲着,散下来的青丝遮住了她的面庞: “不,不可能了,司徒尧,你放弃我吧!” 司徒尧缓缓站起身子,看着幔帘最深处里的她: “那你是在放弃我吗? 五年了,我有多少次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可我不敢死,一点都不敢。 可是婉婉,你别怕,从此以后都有我为你撑着,我会给你时间,给你所想要的一切。” 第六百零七章 你是疯子,我就是傻子 华昀婉迈出第一步,缓缓跨出门栏,一双远山眉紧紧拧着,很是沉重: “是不是我自己走过来,你就会将药丸给我?” 司徒尧微笑道:“对,绝不食言。” 他看着华昀婉始终不肯取下眼前的黑布又道: “你还要将眼前的遮挡给取下来,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等你?” 华昀婉倔强着:“不,我做不到!” 她跨出门栏向外走了几步,并不知道前方是台阶,一时不慎跌落了下来。 司徒尧眉心一沉,连忙奔去从地上抱起了她。 华昀婉受到不小的惊吓,在地上挥手向他抓来,司徒尧脸上又是几条血痕。 他本来可以躲的,但是他没有,而是将手伸到她的脑后,迅速将她眼前的黑色布条给摘了下来扔出老远。 “你本意不愿伤害我,我知道,可你每次动手时我都不会躲开。 婉婉,我就是要看看,你心底是不是一点都不会心疼我了。” 华昀婉鼻尖酸酸的,她痛恨自己鲁莽,又让司徒尧受伤了: “你躲开啊,你为什么不躲。司徒尧,你和一个疯子讲什么清醒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又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那光太过强烈。 华昀婉挣扎了许久,一拳一拳的捶打司徒尧的胸口,甚至是挥了耳光。 司徒尧身子闪都没闪躲一下,只是安安静静的凝望她: “我不会躲,这一生都不会躲开你。” 华昀婉停下来才看清眼前人脸上的血痕,那鲜血凝结成了血珠子,缓缓滴落。 她眼眶瞪大了去,愧意袭来:“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用力。” 司徒尧温柔笑着,宠溺的眼神满含着情愫:“你在心疼,我知道。” 第六百零九章 摄政王无妻无子最好 司徒尧拿回朱笔又开始批阅,命人送来了几份糕点。 他缓缓点首,提起华昀婉时,他眉眼里都有些温柔笑意:“嗯,好些了。” 太皇太后看着小几上的糕点与热茶,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孙子是真的懂事了,知道关心人了,心思细腻。 “哀家等着她快快好起来呢,五年不见了,哀家很是想念她。 不过你来回山澜府与皇宫之间,身体吃得消吗?” 她知道司徒尧常年征战,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这身体多少会有些旧伤,不知道自己这孙子能否扛得住。 司徒尧将折子关上放在一边,侧眸: “皇祖母莫要忧心,婉婉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她。” 太皇太后雪色云鬓上的帝王绿翡翠步摇晃了晃: “你准备几时迎她回摄政王府,然后告诉众人? 从前的事情让大家对她有很深的误会,狗贼华秉章屠杀的人里, 有相当一部分是你如今亲信的家人,哀家担心呐,担心她又被惊扰。” 司徒尧眸光落定,声色强势起来:“不必担忧,现在谁还敢在我面前翻天不成?” 太皇太后定睛看着他: “行吧,你现在主意大,又有能力,哀家信你。 昀婉受了苦,哀家心疼得很,若不是她拼死救你,将自己陷进了贼人手里,大齐司徒氏也不会有今日。 你以后得悉心呵护于她,她是女子, 不能总陪你风里来雨里去,你得做一把撑在她头顶的伞。” 司徒尧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动了动, 起身绕过文宝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坐了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眉眼暗了暗: “会的,如今这伞,已够撑天。” 与太皇太后说了几句华昀婉的事情,后而司徒尧又道: “皇祖母,您不能总是护着朔儿,您怎么能让他逃学呢?” 太皇太后连忙扶着额头。杵着拐杖就站了起来:“哎呀,哀家头疼,先回宫了。” 司徒尧抿唇:“想来整座皇宫他谁也不怕,如今就怕我一人,您别惯着他。” 太皇太后回身,拧眉道: “朔儿已经很好了,他不像你,只是逃学玩玩罢了,你当初可是殴打先生呢。” 司徒尧:“……” —— 大齐皇宫·毓秀宫 姚寂芸一袭太后装束,墨蓝色的曳地宫装长长拖在朱色羊绒地毯上。 满头凤纹金玉,衬得人容光焕发,可她神色里却带着一丝隐忧: “弟弟,你说这摄政王什么意思? 连日不早朝,将事情都交给宋丞相,自己一直待在山澜府,你说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苏丹小说网 姚寂芸的弟弟,如今是这宫中禁军统领,更被司徒尧册封为侯爷,身份尊贵,手里实权巨大。 姚承安嘴里啃着一颗苹果,有些不耐烦: “姐姐让我从前朝到后宫来,就是来说这个的吗? 人家摄政王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身边一直都没个女子照顾一下, 如今大齐安定下来,有个可心的人怎么了?” 这小侯爷性子率性,为人直爽,在军中很有威信。 姚寂芸端着绣满东珠的广袖走到姚承安的面前,一把将他嘴边的苹果拍在地上: “当年摄政王可是亲自跪在先帝爷的灵前发过誓的,不娶妻不生子,扶持幼帝登基,绝无二心。” 姚承安暗了暗眸子,看着滚落地上的苹果:“所以姐姐是想要问责摄政王吗?” 姚寂芸黛色柳叶眉蹙了蹙: “哀家是在担心摄政王又有了心仪的女子,会娶她为妻,封为摄政王妃。 将来他又有了一些子嗣,想法可能就会变了,衍儿的皇位,还坐不坐得稳就不一定了。” 姚承安扶着额头,有些恼的看了她一眼: “姐姐是在宫里住久了,脑子也不好了吗? 摄政王他手握四方兵马,掌管大齐军政朝务,他想要皇位,勾勾手指的事情,还会因为一个女人? 再说了,小世子不是几年前就寻回来了吗,人家有孩子的,但没有要衍儿的皇位。” 姚寂芸怒道: “你是我弟弟还是他弟弟?怎么胳膊肘一直往外拐呢? 于摄政王这样的人物而言,无妻无子,才是对江山最稳固的。” 姚承安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形高出姚寂芸好长一截: “我是太后娘娘的弟弟,我知道。 可我更清楚,摄政王对皇位毫无兴趣。你积点口德吧,无妻无子这样的话,太刻薄了。 这天下都是人家打下来给你儿子坐了,你还让人家无妻无子,姐姐你到底一天在想些什么?” 第六百一十章 不愿我做太监,那你就赶快好起来 山澜府唯有主屋那间屋子是亮着灯的,司徒尧抱着一堆奏折赶了回来,他实在是不放心。 才一入了院子,便看见华昀婉孤零零的坐在门外的石阶上, 一张玉白的小脸挂着愁容,委屈的蹲在那里浑身冰凉。 司徒尧将折子扔地上,走过去勾着身子看着她: “要不要我抱你起来换个地方坐?地上有些凉,你又怕冷。” 华昀婉看了看他,自己起了身,不过司徒尧也伸手扶了她一下。 “司徒尧,我是不是很失败,今日连生火都不会。” 她转身进了屋子,有些沮丧,这一日就真的是吃的琉璃糖下水。 司徒尧其实已经提前得知了,回府时,蒙雪便在暗处告知他了。 他在门外一边捡折子一边说:“你什么都会做,那要我来干什么?” 屋里的桌子上,还真就放着琉璃糖和白水。 他笑着:“这么吃上一日,说不定你会更想念我做的饭菜,对吗婉婉?” 华昀婉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沉郁气息,可司徒尧眉眼里都是温柔,都是温暖,是一头温和又成熟的狼。 她语声幽幽低沉: “司徒尧,我如今很是厌恶自己,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南梁时,我设计杀华瑜的时候,就连若浮都感到害怕。 我怎么变成了一个如此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人,我觉得自己甚为恶心。 如今回来了,又像一个废物一般拖累你,你守着一个废物、一个疯子做什么?” 司徒尧在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那从前你守着一头恶狼,一个只会发狂杀人的人又做什么?” 华昀婉低着头:“这不一样。” 司徒尧温柔看着她: “有什么不一样? 人人都会有跌落深渊的一段日子,我运气好,遇见了你。 如今你运气也很好,我也可以做你的灯。” 她缓缓抬眸迎上司徒尧柔和的目光,眼眶微红: “我不能再做你的灯了,对你没有什么价值了,也无法好好爱你,就连你睡在我的身边都做不到,你要当太监吗?” 这样的日子,一时可能坚持得下来,可若是一辈子呢? 他墨眸闪了闪:“不愿我做太监,那你就赶快好起来。” 华昀婉:“若是一直都好不起来,你要忍一辈子吗?” 司徒尧牵起她的手,她连忙缩回,可他神情依旧: “从前你陪着我风里雨里,机关算尽殚精竭虑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留在我的身边,过些简单日子足矣,不要想太多。 你这脑子,就是想太多了。” 华昀婉看着她,略微苍白的面容浮现隐隐难受: “我做不到,与其两个人难受,不如你放手,让我自己一个难受去。” 司徒尧:“睡不睡这件事,于我而言没那么重要,你若是难受,大不了我找若浮要来灭这欲念的药,一次断个干净。” 华昀婉眸色晃了晃:“司徒尧,你别再吓我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厨房说给她做了一碗面, 还让华昀婉去后院的温泉池子里泡着,一会儿给她端过来。 华昀婉目光落在桌上的折子上,居然还有四五十本, 可现在已经夜深了,她不知道司徒尧照顾完自己以后,还要忙到几时。 华昀婉指甲陷入了掌心,乌眸湿润起来, 她的阿尧怎么可以那么好,好到自己满是愧疚,根本配不上他。 稍过几日,摄政王府的管家送来一些越冬的衣物, 这些淡色素雅的绫罗绸缎都是司徒尧命宫里尚衣局裁制的, 精工细作,一针一线都看得出来是顶级绣娘之作。 还送来了不少的玉饰,司徒尧知道她喜欢玉簪,所以就没让人送来金簪。 “婉婉,你以后莫要再裹着一身黑袍了,这东西今日就会给你扔掉烧了。” 司徒尧将东西放在她床上。 华昀婉:“你怎一时对我温和,一时又对我强硬?” 司徒尧还要给她安排活儿做,这么大的山澜府,有时候真会累的够呛,现在还要管她穿什么衣裙。 司徒尧靠在宽椅上倒着热茶,慢慢咀着,神态优雅:“到底我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自回到司徒尧的身边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来,二人朝夕相处,从不分离。 从一开始她对司徒尧的打骂撕咬,到了如今二人已经能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了,华昀婉也未再发狂过。 只是如今她只能与司徒尧一人相处,人多了,心底依旧受不了。 “婉婉,马上就是除夕了,我将朔儿带来好不好?” 司徒尧浅笑着看着她。 第六百一十一章 我也有自己的灯了 华昀婉手里正在剪窗花,司徒尧给她安排了一些身体力行的活儿做,说这山澜府的门窗上都要贴上。 过年来的人虽然少,但也要做做样子,要有些新年的意味来。 她已坐在屋子里剪了一日了,抬眸问道: “一会儿他们来了,我戴上面纱将自己遮住行吗?” “不行。”司徒尧言简意赅的拒绝了她。 华昀婉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拧了拧眉: “司徒尧,你不怕我再次发狂发疯吗,那这样大家都会很难堪的?” 司徒尧面色平静: “想发疯发狂,发便是了,你爱做什么都行,唯独就是不能将自己藏起来。” 华昀婉拗不过他,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情最近太多了。 “那好,你就等着除夕年夜饭我将你桌子掀翻。”她说道。 除夕这一日,院子里落了皑皑白雪。枯木上堆叠了不少积雪,盈盈玉白,似白色棉花一般挂在枝桠上。 司徒尧在院子里移栽了几棵梅花树,如今也凌寒盛放了,山澜府四处都有梅花幽香传来。 那几尾华昀婉经常忘记投喂的锦鲤也在结冰的水下欢脱的游动了起来,似乎也感应到了新年即将降临的喜悦。 小朔儿一身喜庆的红色小棉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若休,咱们说好了,一会儿见到我娘亲,都不能去打扰她。爹爹警告了我十次,是十次哦。” 若浮背着自己的药箱子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友善解释道: “小世子,若休她从来不打搅人的,我比较担心……” 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完,小朔儿就冲进了山澜府。 他看见一位玉菩萨一般的人站在梅花树下,可好看了,一时没忍住就冲到了华昀婉身边,死死抱住她的腿: “娘亲娘亲,你有两年都没抱过我了,朔儿好想你呀!” 司徒尧神色稍凝,呼吸变慢,抬眼紧紧盯着华昀婉的动静,这么突然,极有可能刺激到她。 华昀婉垂眸看见脚跟前,圆圆滚滚的小朔儿,先是一愣,后而笑了笑: “那我现在抱抱你,好好的抱抱你。” 她弯下身子,将六岁的小朔儿抱了起来,跟两年前抱他的确很不同了, 毕竟在建章宫吃了那么多糕点鸡腿什么的,如今抱着是有些费力。 司徒尧冷声道:“司徒朔,你下来。” 小朔儿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蹭了蹭华昀婉的脸颊才下来,心底却是舍不得的: “娘亲,你变好看了。皮肤真白,跟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华昀婉微怔:“是吗?我倒没发觉。不过你说我变好看了,我倒是极开心的。” 司徒尧日日与她相处,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自己都很清楚。 才到山澜府时的华昀婉,瘦弱不堪,眼窝凹陷,如今肌肤胜雪,粉色红唇,眼里总算有些光了。 小朔儿一直围着华昀婉转,嘴巴吧啦个不停: “娘亲,你身上的味道比梅花的香气还好闻,令人神清气爽。” 他居然会用成语了,华昀婉有些欣慰。 她笑着:“是兰花精油的味道。” 若浮与若休一直在院门外不敢进来,踌躇着,在那里犹豫了半天,很是怕惊扰到她。 第六百一十六章 阿尧,我跟你一起去 众人呼吸一凝,这事儿,就连太皇太后也不知道。苏丹小说网 问过,但司徒尧不说。 再问,便是犯了阎王爷的忌讳了。 可华昀婉就这么直愣愣的问了出来,丝毫没有觉得有啥问题。 司徒尧的眼睛里俨然找不到一丝怒意,平声道: “累死的。” 说完,他便抬步走向了帝陵外,不再言语一二,可周遭的空气的确也阴冷了几分。 华昀婉对这说法并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司徒尧的反应怪怪的。 她看着众人:“既然王爷不愿说,那便不问了吧,或许日子久了以后,王爷又愿意吐露心声了呢。” 这话,华昀婉是说给若浮听的,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为了若浮的心结。 若浮垂眸,眼泪已经将前襟湿透了,浑身抽一抽的: “先帝爷,您走好,以后若浮会常来看您的,给您带枇杷糖来。” 众人离去前,司徒尧还特下一道恩旨, 若浮若是以后想来帝陵祭拜,可随时前来,不必上禀, 算是给她这位旧人的一种优待了。 他记得当年还在草原上时,司徒胤手腕上一直戴着那串红珊瑚手串,想来心底也是没忘记若浮的。 元宵过后,早朝复启。 新年首次朝会,司徒尧是一定要去的,顺便将太皇太后一行送回了宫。 小朔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回去,因为要去宫里念学,他愁得夜里都失眠了。 若浮看着半个身子都埋进柜子里的若休被吓了一跳:“若休,你是摔进柜子里了吗?” 若休撑着柜子,不停的在里面翻找: “若浮,我要找一个很大很大的袋子,你快帮我找找。” 第六百一十七章 北疆,碰见张伯 司徒尧定定看了一眼她:“你想好了?” 华昀婉朝他点点头: “我总要自己试走出来的,况且,我也想去北漠,看看你生活了几年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她清楚自己大抵是会难受的,一路北上,身边有护卫, 且每一日都会是陌生环境,这与自己最想要的熟悉与安定是截然不同的。 话完,她又道:“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只要你不嫌我麻烦。” 司徒尧弯了弯唇,笑道:“好,那给你换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 她点了点头,回到屋子说要去收拾行装,司徒尧却拉住了她: “不用收拾,缺什么路上给你买便是,咱们得尽快出发。” 越往北走,便越不见春暖。 行至北疆后,再不见秀丽山川,一眼望去是旷野平原。 可华昀婉并不知道这山河有多壮丽辽阔,有多如画美丽,因为她不敢探出头来欣赏这绝美天色。 下了一场不小的雪来后,整个北疆都沉浸在素白的天地里,街上行人极少。 华昀婉蜷缩在马车里,搓着手心,一边用拉过一张薄毯挡住自己的眼睛,整个缩进了毛毯里装着。 这一路行来,皆是陌生环境与生人面孔,令她极为不适。 可是她答应过司徒尧,会陪着他一起走到北漠的。 她感觉到马车内快要凝结的冷气,瞬间直起了身子,掀开车帘看了看司徒尧。 风雪吹来,他的发髻、肩头,甚至是眼帘上的鸦睫都染了雪花,整个人似睡进了冰雪天地一般。 华昀婉的心被刺了一下:“阿尧,你进来坐马车吧,外边太冷了。” 司徒尧知道华昀婉这一路心底不好受, 所以将整辆马车都留给了她一人,自己紧挨着她马车旁边。 他淡声道:“你多久愿意将马车里的黑布条扔掉,我便多久进来。” 他强硬起来的时候也很强硬,司徒尧就是要一步一步的剪除她心灵上的荆棘与藤蔓。 华昀婉身侧放着那黑色布条,她对这东西已经有了很强的依赖心。 这段时间只要不在马车里时,她几乎都戴着这东西,外边还要再罩一个帽围。 “只是一个小布条了,我回去以后摘不行吗?”她问。 司徒尧在外面,语气温柔却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行。” 她没再搭理他了,自己一个缩回马车里。 行至边关时,他们停了下来。 司徒尧从黑鬃烈马上翻身下来,拍了拍肩头的雪花,看着裹着厚厚棉袄的老人家: “张伯,你怎一人在此地?” 华昀婉在马车里也听见了对话,这张伯她记得, 是当年国丧时期那几日,司徒尧带自己去了一家鬼羊馆,这张伯是那馆子的老板。 张伯扬首,怔愣了好几下才将人认出来,连忙下跪:“草民参见摄政王。” 司徒尧:“免礼,起来说话。” 张伯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沉吟了一下:“草民是去北漠王庭复命的。” 复命? 华昀婉不由得尖着耳朵听了起来。 张伯:“唉,这事儿说来话长。 草民本是北漠汗王手底下的亲信,三十多年前汗王曾以北漠外交使臣的身份入大齐, 后而汗王离开时,就将草民留在了京华。苏丹小说网 汗王说,丹云皇后在宴上说了一句想吃纯正的北漠羊肉, 所以汗王离开京华前下了旨意,让草民在京华开一家羊肉馆, 丹云皇后几时想吃了,那还有个地方。” 司徒尧眼神沉了沉,没想到这汗王对自己母亲的执念之深。 “蒙雪,取些酒来给张伯暖一下身子。”司徒尧吩咐着。 张伯接过蒙雪手里的酒大饮了几口: “这不,收到了汗王身子每况愈下的消息,我想着还是回去复命吧。 况且,草民是北漠人,也想落叶归根了。” 他从前不知司徒尧的身份,后来知道了,想着也不太好说。 可现在王朝都更迭了两次了,既然碰上了就说了吧。 司徒尧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毕竟也是年事已高了,于是说: “本王也是去北漠王庭的,咱们同行吧。” 同行的话,其实并没有多的马,张伯的那牛车不知道得多慢, 总不能司徒尧跟张伯同乘一匹马吧? 华昀婉憋了憋气,伸手捡起马车里的那根黑布条扔进了风雪里:“阿尧,上马车吧。” 司徒尧回眸,唇角微弯:“好。” 上了马车,才觉这车上的温暖。 有瓜果糕点,牛乳果酒,还有话本子打发时间,手里还可以抱个小手炉。 不过他上来时,身上还是裹着不轻的寒气。 “我还以为你真不心疼我,将我丢在风雪里,自己一人在马车上独享奢靡。” 司徒尧看着她。 华昀婉缩在一边,青丝散下,为束云鬓,松松软软的样子,斜睨他一眼, “你故意的,我知道。” 司徒尧:“是啊,故意的。但你都做到了,不是吗?” 第六百一十八章 我想你想了五年了 华昀婉忽而感到小腹一阵绞痛,她轻蹙娥眉。 司徒尧:“怎的了?”他默了默,又道:“许是月事,算上时间也就是这几日。” 华昀婉耳根发红起来:“你怎比我还记得牢,我自己都记不住是哪一日。” 司徒尧从马车座椅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些糖块来,放进了华昀婉的茶水杯里: “若浮之前给了红糖姜茶方子,不过为了便于携带,我让人做成了糖块。 你要用时,就化进热水里。” 华昀婉抬眸看着他用调羹搅动茶杯的样子,心中温暖:“你怎么可以那样好?” 司徒尧转过头来看着她,只是笑: “一会儿到了客栈就住上一日吧,月事带在你脚下的那个格子里。” 她微怔,没想到一个男子居然连这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 华昀婉出府时,就带了一个人,其余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准备。 观之现在,这马车里的东西应有尽有,细致得不行。 司徒尧将化好的茶杯递给了她:“趁热喝,免得一会儿痛得厉害了。” 她双手接住茶杯的时候,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你坐过来,挨着我坐。” 司徒尧沉了沉眸:“是疼得厉害了吗,那你快些靠着我。” 华昀婉摇摇头,眼梢微微发红:“就是想挨着你近一些。” 司徒尧坐了过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 她抵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踏实之感。 仿佛此刻天塌下来,也有人会轻松为她撑住。 从前陪他风里雨里,觉得自己能征善战, 而如今自己倒是像一朵娇弱需要悉心呵护的花朵,需要被他捧在手心里。 司徒尧如今强大到无人匹敌,她这样被人护在身下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张伯为了一道旨意,在京华守了三十多年。 汗王为了母亲想吃的一道菜,竟也惦记至此,不惜将自己的亲信留在了京华。 想来人,大抵都是有自己的执念的,为了这份念想坚守一生。 只是咱们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最终选择了先帝,而不是汗王。” 华昀婉突然若有所思的说着。 司徒尧捏着她手软的掌心:“你是觉得,汗王比先帝更适合我的母亲?” 华昀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嗯,汗王应该是一位极有胸襟的人物,若然,你与皇兄到了北漠不会是这般境地。 再有,若汗王待你不好,你堂堂摄政王, 又岂会在家国初建时行色匆匆的赶去见他最后一面?苏丹小说网 反观你与自己亲生父亲的关系,倒是令人唏嘘。” 司徒尧下巴轻轻放在她额头上: “当年汗王知晓我与皇兄是司徒晋之子时,巴不得杀了我们, 可在他知道我与皇兄是李丹云的儿子时,立马变了态度。 都是男人,心底想些什么很清楚,毕竟我们也是情敌之子,怀恨在心也很正常。 不过他不曾这么做,倒是待我们极好, 想来对母亲定是用情极深,连着对情敌的儿子都在帮。” 司徒尧:“为何这样盯着我看?” 他看见华昀婉深深凝望着她,眼底蒙了一层水雾。 华昀婉只在心底庆幸,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选择错过人。 她遇见的男子,是杀出地狱归来的神明,更是唯一不二的长情之人。 为她遮风挡雨,将她从万丈暗黑深渊里慢慢给打捞起来。 “又想在什么难过的事情?”他又问。 华昀婉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带,柔软的唇覆住了他有些冰冷的薄唇。 灵活的软舌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他的领地,在里面缠绕蔓延。 司徒尧眸色深了深,喉结微滚,声色暗哑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主动,于我而言是多么可贵。” 她娇柔的躺着他大腿上,眼眸湿润的看着眼前人:“我可以做到的,阿尧。” 他捧住她玉白的脸,看着她渐渐微红的粉腮,眸色再次沉了沉。 汹涌的吻落下,猛烈强势不已,二人呼吸急促,恨不得将人摁进自己身体里。 华昀婉就像一朵本已干枯的粉白娇花,如今似逢春露,花期重至,缓缓待开。 “我想你想了五年了,婉婉。”司徒尧语声沙哑着。 华昀婉:“我亦然。” 马车飞驰在雪色平原之上,寒天雪地之间,唯有这车内空气灼热不已。 司徒尧深邃狭长的幽眸里,目光炽热。 被掀开的前襟露出粉白雪颈,似温润膏玉, 视线缓缓下移至胸前饱满处,那一片春光无限,触及而感柔软。 他眸光再次炙热起来,眼底里欲念绵绵。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别闹,一次两次坏不了 华昀婉温柔笑着:“但是今日恐怕不行。” 司徒尧幽眸深了深:“作弄我?” 华昀婉抿了抿唇,语声渐小下去:“我那个……来了,大概……是。” 司徒尧:“……” 被勾燃的那把火,甚难熄灭。 五年都没被正正经经点燃过的火,如今陡然起又陡然灭,人快被折磨没了。 他下颌紧了紧,不舍的松开了人。 华昀婉起身后,软软香香的身子又扑了上来,手伸向他的腰带。 她粉腮鲜红灼热,在他耳边声色娇软:“要是把你作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天底下,就这么一个司徒尧…… 司徒尧抬眸看着她娇艳欲滴的样子,清雅里多了几分娇羞妩媚,像极了清冷月宫仙子大醉后的娇憨模样。 霎时,他心底像是有一万只蚂蚁爬过:“别闹,一次两次坏不了。” 华昀婉:“其实……还有另一个法子的。” 她手指穿过了他衣袍下方,缓缓向下。 司徒尧浑身绷紧,身体温度比起方才滚烫了不少,他喉结滚了滚:“你确定?” 华昀婉眼神灼灼,点了点头。 ……苏丹小说网 外边风雪稍稍停了下来,前方有一座瞧着还行的客栈,故而准备今晚就在此留宿下来。 蒙雪正在安置这一行人,忙前忙后。 现在她大哥做了将军,在南疆与南梁开战,所以负责摄政王安危一事,就全数归她接管了。 司徒尧牵过华昀婉已经有些发酸的手,用茶水打湿了锦帕后给她悉心擦干净。 他心神依旧震荡,这手可真是软呐。 华昀婉始终低着头,嘴唇也肿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从未干过这事儿。 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眸底笑意深深,硬挺眉骨微挑:“辛苦婉婉了。” 华昀婉红着脸,连忙戴起帷帽就下了马车,这附近其实已经看不到其余人了。 蒙雪已经将整座客栈包了下来,周边的人也被驱散了去,给华昀婉留足僻静。 蒙雪拱手禀报: “王妃娘娘,这是入北漠后的最后一处客栈。 您今晚好好休息,后几日便没有这楼房可住了。” 华昀婉微微点首,上了二楼最大的那间房,连忙将门关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随即而来的便是腹痛,绞痛无比, 她勾着身子坐到了凳子上,将缝制做好的月事带拿了出来,正准备换上。 司徒尧在门外:“婉婉,你怎么了?” 华昀婉手按在肚子上,缓缓起身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我换个东西,你先等等再进来。” 她从前来月事吃凉的辣的都没关系,可如今这身子娇弱得很, 每个月这几日腹部绞痛无比,浑身无力,像没了半条命似的。 司徒尧倒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见她疼得嘴唇发白的样子:“那我给你换吧,你躺下。” 华昀婉连忙后退,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司徒尧温和笑着:“你之前昏迷那次,就是我给你换的,也不复杂。” 华昀婉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顿时头皮发麻,羞窘难当,很想找一根地缝钻进去: “我只是腹痛,又不是废物,你快出去。” 见司徒尧站在那里并无离开的意思,她推着人出去: “司徒尧,你可是摄政王,给女子换月事带,你还要不要脸了!” 司徒尧被推了出去,在门外说:“这有什么,从前伺候你坐月子的事情,满朝文武不照样知道?” 华昀婉将自己收拾好,才开了房门让他进去:“总之,这个,不行!” 司徒尧不明白了,道:“上次若浮也在,她作为大夫也没说不行。” 华昀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底像被蚂蚁爬过一般慌乱: “什么,若浮还知道了!” 天哪,这是重点吗? 司徒尧转移重点这个毛病还是存在的,这个跟大夫有什么关系。 真是太羞臊了,自己什么样子都让他见过了。 司徒尧在屋内火炉上烧着热水,平静的看着她: “嗯,她当时要去给你煮姜茶,所以就我来了。” 华昀婉:“……” 水烧开后,他在一旁煮起若浮给他说那道姜茶: “婉婉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有什么好脸红的?” 华昀婉坐在床边,隔着他一段距离:“好了你别说了,咱们换一个话题吧。” 姜茶煮好后,他放在窗边冷了冷,人坐她身边来,抱住了她: “让我多抱一下,欠下了五年的账,现在可以慢慢还了。” 华昀婉靠在他肩头,问道: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说你在北漠的事情啊?” 第六百二十章 当年他找不到你,人快疯了 司徒尧半垂着眸,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柔软的碎发: “不过是一些打仗的事情,然后不停派人打听你跟孩子的踪迹,其余便没什么好说了的。” 之前华昀婉生着病,她也没怎么关心司徒尧这几年的生活, 现在问起来了,他倒是轻飘飘的说着,一点都不详细。 可华昀婉清楚,司徒尧的这五年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复国的路,不知道多坎坷。 “可错过你的这五年,你的每一日,我都很想知晓。” “会慢慢告诉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想你快些好起来。” 司徒尧亲吻在她头发上,他不愿提,都是些嗜血狠辣之事,华昀婉听了也不会好受。 —— 北漠王庭。 在司徒尧一行将要抵达北漠王庭时, 北漠公主拓跋淑敏与王储侧妃司徒娇就派兵来迎接了,队伍阵仗极大。 对面的北漠士兵乌压压列阵,如山一般的气势高呼着:“天狼将军,天狼将军!” 对于司徒尧的回归,北漠军营里的每一人都是激动万分的, 这位从未有过败绩的将军,在北漠甚至更北端,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谁要是入了司徒尧的军营,说是天狼将军手底下的兵, 那草原上的姑娘都得高看他们几眼的,就别提在家族里的优待了。 司徒尧下了马车走在前沿,不知是说了什么,所有队伍便以最快的速度散开了。 此刻冰冷的草原显得有些冷清,就剩下司徒娇与拓跋淑敏几人了。 华昀婉坐在马车里睡了过去,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徒娇穿着北漠王族贵妇的金色服饰,从马上翻身下来:“马车里是三皇嫂吗?” 司徒尧点首:“嗯,你给她安排一处温暖的帐子,不用派仆从前去,将周边的人都清一清,她不喜被人打扰。” 司徒娇看了看那马车,目光收回:“哦……那好,交给我吧。” 司徒尧看着拓跋淑敏:“汗王身体,现在是如何状况?” 拓跋淑敏将放在马车那处的目光收了回来,神色有些晦暗: “不好……父汗许是在等你吧,你快去吧。” 到了北漠王庭里,华昀婉被司徒娇安置了下来。 抬眼一看,帐子里的奶茶都已经煮好了放在一边,帐子里铺满了白色的羊绒地毯,踩上去舒适绵软。 那锦被与枕巾也是从自己马车上拿下来的,而不是北漠这边的。 司徒娇站在帐子外:“三皇嫂,我可以进来吗?” 虽然司徒尧跟她说过,不能去打搅华昀婉, 可自己闲来无事,瞧见一曾经的故人,可不得冲上去说个三天三夜吗? 华昀婉顿了顿,攥了攥手指,心底的第一反应还是抵触的, 可自己要压制这种抵触,因为司徒娇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你进来吧,我应该没问题。” 司徒娇一身灰黄色狐狸毛长袍,从帐子外走了进来,一脸欣喜的看着她: “三皇嫂,我没想到你能来! 我一个人在北漠的日子着实有些孤寂,看见你真真是开心呐。” 她走到煮奶茶处的炉子旁,熟练的将黑茶与牛乳又放进了锅子里,再煮一锅: “三皇嫂看看这帐子可还习惯吗,这些都是按照三皇兄的意思给你置办的。 他说你喜欢熟悉的事物,所以榻上的锦被就用了你们自己带过来的。” “嗯,这帐子已经很好了,我习惯的。”她道。 华昀婉站在距离司徒娇有些远的地方,还是抬了脚步走了过来: “阿娇,你瘦了。” 她记得自己在陈国遇见司徒娇时,她都没有这么瘦。 司徒娇搅动着长柄勺子,笑意敛了几分: “哦,是吗?可能还是吃不惯北漠的膳食吧,所以就瘦了。” 华昀婉仔细的打量着她,觉得司徒娇眉眼间有几分落寞:“你跟北漠王储相处可还和顺?” 司徒娇点点头:“还行啊。” 她连忙问道:“你快说说,我三皇兄是多久找到你的啊? 当年我告诉三皇兄你在陈国的消息后,他人差点激动疯了。 不过他没多久就去攻打东宁了,后来一直征战,联系就少得很。” 华昀婉:“在南梁皇宫。”原来自己身在陈国的消息,是司徒娇告诉司徒尧的。 司徒娇微愣:“你去南梁了?为什么?” 华昀婉也没打算瞒着她,将后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苏丹小说网 面色平静的诉说着曾经的苦痛,如今心绪倒是放平了。 司徒娇叹了一口气: “你别怪他,他也是不得已那么快离开陈国国都的。 当年三皇兄将陈国国都的地皮都掀开了,派兵入城查找你的踪迹,可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你,他人都快疯了。 后来也是没有办法,北漠出了大事,他才不得不离开的。 不过三皇兄留了一支精锐一只没有放弃过,还留下蒙雪亲自带人查探你的消息。” 华昀婉垂着眼眸,在火炉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从未怪过他,这五年,我们每一个人都过得挺心酸的。 对了,北漠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突然离开陈国?”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当年北漠发生的那件大事 司徒娇心底一股沉痛涌了上来,声音有些低沉: “大皇兄突然离世了,消息传到三皇兄手里时,其实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兄弟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关于司徒胤的死,司徒尧一直不愿意提, 华昀婉也怕他心里有什么,毕竟她太了解这个人了。 司徒胤是这世上,于司徒尧而言所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了,又是同父同母,这感情是不同的。 “阿娇,皇兄他到底怎么死的,为何阿尧会那样不愿提起此事? 现在都已变成满朝文武里的禁忌了,我很是担心,怕他心底有什么不肯说憋着。” 华昀婉神色肃然起来,一定要探知一个答案。 司徒娇:“大皇兄,是累死的。” 她抿了一口奶茶,毫无鲜美的味道,又道: “大皇兄身子本就不好,常年畏寒。 加上北漠这边根本没什么大夫,只有巫医,所以大皇兄病发以后,人很是严重,只能硬扛。 对了,你弟弟陶戎时常跑来跑去给大皇兄送药来。 可北漠到了冬日,大雪封境,这药根本送不进来,北疆那边的大夫也不愿意来。” 华昀婉眼睛眨了眨:“陶戎?他怎么也在北漠出现了?” 她似乎错过了太多人的五年。 这半年多来,自己精神恍惚,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任凭谁的事情都没过问过。 司徒娇眼角泛着一丝红: “他死心塌地跟着三皇兄好几年,一直在北疆与顾家人经营生意,负责招兵买马。 你弟弟真的很仗义,他说不管你生与死,三皇兄都是他认定的姐夫,能帮一点是一点。 所以大皇兄吃的药,全是陶戎一趟一趟送来的, 来回就是二十多日,也挺辛苦。 北漠草原时常有狼,所以挺不容易的的,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搏。” 华昀婉眼眶酸涩起来,用力扯着自己的裙摆: “此番回去,我得去看看他。 那后来呢,大皇兄的病又是如何爆发的?” 司徒娇手里的柴火被掰断,沉声说着: “后来听北漠这边的人说,是三皇兄去了恶狼窟以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大皇兄。 大皇兄身子不堪重负,就这么被累死了,有些嘴巴坏的人就说,是三皇兄拖累死了大皇兄。” 华昀婉冷了几分面色:“谁说的?” 司徒娇一下子就来了火气: “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姚寂芸! 你是不知道,她真的很讨厌。 三皇兄跑死了几匹马赶回来,姚寂芸一见到他就说, 司徒尧,你得逞了是吧? 你把你亲哥哥害死了,你就可以顺利当皇帝了。苏丹小说网 我们孤儿寡母的,死在北漠都没人问。” 华昀婉抬眼看着司徒娇:“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司徒娇冷哼一声: “我才不信! 大皇兄寒症发了,人走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三皇兄去恶狼窟训狼,军中事务是没管,但也有其余副将在负责,也不是去玩儿啊。 再说了,他让咱们的复国大计提前了好几年,这是功劳,怎么说成将事情推给大皇兄呢? 三皇兄一直跪在大皇兄灵前好几日,心中愧疚无比,还生了一场病。 这姚寂芸还一直闹一直骂,真的很可恶。” 华昀婉似乎明白了过来: “怪说不得…… 原来阿尧是将大皇兄的死全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点都不愿意提起,就是心底太难受了。” 司徒娇拧着细眉回忆着: “所以衍儿便在灵前继位了。 三皇兄跪在灵前便宣布,北齐复国,让大皇兄的儿子当皇帝,姚寂芸就这么做了太后。 都这样了,姚寂芸还说三皇兄假惺惺, 说他拥兵自重,来日打下了江山,心底难免会有其余想法, 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还不是追随先帝而去。 三皇兄便跪在灵前发誓,说此生再不会娶妻生子,全心全力辅佐幼帝, 至衍儿十五岁后,交还政权,自己不再摄政。” 华昀婉攥紧奶茶瓷碗,手指节微微泛白,心被揪了一下: “原来他心底竟装着这样的委屈。” 为大齐鞠躬尽瘁,累死累活,却还要发这样的誓言以表忠心。 这不是做的身份显赫的摄政王,这是一匹牛马。 司徒娇眸底燃起一股怒火: “当时朔儿才回北漠,时间太仓促了, 所以姚寂芸根本不知道朔儿还活着,还被安全的带回了三皇兄身边。 三皇兄发誓的时候,如果让姚寂芸知道朔儿的存在,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幺蛾子。” 华昀婉声色骤冷: “很简单啊,自然是弄死我的孩子。 一个不娶妻不生子,永无后嗣的摄政王,对于皇帝母子来说,那才是最安全也是最实用的。” 如此一来,司徒尧就像拔掉狼牙的狼王,于内而言毫无威胁。 司徒娇松了松眉眼道: “朔儿后两年一直养在我的身边,住的地方不同,没什么来往,也还好。” 华昀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姚寂芸揪着司徒尧的愧疚之心不放,这般算计司徒尧。 可司徒尧的性子她了解,越是这样软刀子,他便越会妥协。 第六百二十二章 嫂嫂,没事吧 华昀婉笑意不达眼底,唯有寒心: “满朝文武都以为阿尧会登基为帝, 毕竟这天下的确是他打下来的,可没想到最后,有人靠着诛心的法子夺了帝位。 阿尧本就是皇太弟,先帝走后,由他承继大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司徒娇:“对啊,后来我找过三皇兄,让他继位,别管姚寂芸说什么,这大皇兄的死,跟他没关系!” 她转而又笑了出来: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你与三皇兄本是原配夫妻,算不得什么再娶妻生子,姚寂芸管不着。” 华昀婉勾了勾唇: “你别忘了,我跟他写过和离书的,早已不是夫妻了。我的身份是昀宁公主,先皇后义女。” 帐子外,下起了蒙蒙小雪,遮蔽住了眼前视线。 司徒娇与她并肩站立着: “你别担心,三皇兄已经是摄政王了,姚寂芸翻不起浪来。 朔儿如今是摄政王王府的世子,你又是其生母, 你要回去说自己是摄政王妃,别人不敢说什么。” 华昀婉只是淡淡笑着,或许山澜府,她还要住上一阵。 不过做不做摄政王妃,她心底是不在乎的,名分罢了。 她牵着司徒娇的手转身回了帐子,在自己行李那处翻找了起来。 翻出一个硕大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摊开, “我知道你很想家,想念大齐的一切。 所以这一路走来,我见着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就给你买了一份儿。 里面女子的胭脂水粉比较多,还有一些簪子钗环,你看看喜欢吗?”华昀婉温柔的看着她。 司徒娇一瞬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喜欢,很喜欢。 北漠没有这些东西,想要用上胭脂的话, 还得看看王储肯不肯分下来,毕竟后宫里的嫔妃有那么多。” 她一次都没分到过,如花的年纪,连胭脂都是好几年没上过了。 华昀婉揽了揽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要是想回去,大可以跟你三皇兄只直说。” 华昀婉也看出来了,司徒娇过得并不好。 她从小就是公主性子,脾气算不得极好,若是与王储起了冲突,定是硬上。 要是这王储对她没有一些真情在,那便不会宠着惯着了, 加上后宫里的嫔妃如此之多,失宠是很快的事情。 司徒娇擦了擦眼下的泪:“我不回去。” 大齐初建,北漠还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才将别人利用完,她这和亲公主就说要离去,这事儿一定会给司徒尧添麻烦。 华昀婉拉着她坐了下来,手里捻起一盒胭脂: “好了,咱们不哭了,我给你上胭脂、画蛾眉。”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司徒娇拿着铜镜看了许久,她终是笑了出来。 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在北齐皇宫里娇憨泼辣的小公主。 她上了胭脂以后心情极为不错,出了华昀婉的帐子,走起路来袍摆生风。 没注意前边有人,一下子撞了上去。 那人扶住了她:“嫂嫂,没事吧?” 司徒娇按着自己的额头,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北漠彪壮男子,连忙拉开距离: “无碍,是我方才莽撞撞到了小叔。” 这拓拔琮是北漠大王储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北漠王庭排行老五。 身形魁梧,但脾性却很敦厚, 从前在宴上见过几次,以为是个只会拿鞭子打奴隶的人, 可见了几次,发现他对身边的人都挺温和的。 拓拔玦看见点了胭脂,面色娇艳红润起来的司徒娇,神色怔愣了一下: “嫂嫂脸上的,可是大齐女子用以妆面的胭脂?” 司徒娇点了点头:“是的,是三皇嫂给我带来的。” 拓拔玦笑了笑:“是很好看。” 司徒娇朝他微微点首后,便离开了。 临了夜色,司徒尧才从汗王的王帐归来。 华昀婉看得出来,他情绪有些低沉,关心问道:“阿尧,汗王怎么样了?” 司徒尧接过她手上温热的奶茶,沉声道:“不太好。” 先前从大齐派去的名医,都被他骂了一通,名医跪地嚎哭,依旧是无效用。 华昀婉温声道:“那你就多陪陪老汗王,不用守着我,我有阿娇陪着。” 他点了点头。 后几日,司徒尧大多是在老汗王的王帐里,老人家最后的时光了,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司徒娇闲来无事,日日都找华昀婉说话。 “三皇嫂,你这个病,我瞧着也还好,跟正常人并无分别啊?” 司徒娇不太懂华昀婉这个叫做幽闭之症的病,她给人的感觉,和从前也差不多。 华昀婉:“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好没好。 现如今只敢与熟识的人说话,人太多,或者生人,我就会慌张。 一旦受了刺激,便会发狂。” 此刻,帐子外突然传来一句不善的女声: “华昀婉,你整日躲在帐子里,几个意思啊?” 第六百二十三章 把他让给我就算报答 拓跋淑敏被蒙雪与一众玄刹卫拦在外边,这都五六日了,从不见华昀婉从帐子里出来。 且还被司徒尧保护得极好,难道来一趟北漠,就有人把他的华昀婉给吃了不成? 司徒娇抬眸:“是拓跋淑敏,你不想见,我给你轰走吧。” 华昀婉连忙拉住了她,面色平静: “不必,让她进来,拓跋淑敏的性子我也清楚,若不得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说了,她如今算也是阿尧的恩人,见一见倒也无妨。” 那颗王族保命金丹,若不是拓跋淑敏给了司徒尧,如今自己再是求神拜佛也见不着他了。 拓跋淑敏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依旧是嫡公主的轻蔑神色,不可一世。 华昀婉主动递上了奶茶,还是热的: “拓跋公主,外边风雪大,饮些热奶茶吧。你们北漠的热奶茶,味道倒是极好的。” 司徒娇坐在一边,目前看不懂这路数…… 拓跋淑敏接过热奶茶,又看了一眼她:“怎么,几年不见,倒是对我客气了?” 华昀婉抽出凳子来,放在她面前: “从前你我是有怨怼,可你救了阿尧的性命,凭这一点我应该对你客气的。” 拓跋淑敏坐在了华昀婉抽的那张凳子上,翘着脚: “也对,我可是他的恩人,自然司徒尧对我跟从前是不同的。” 华昀婉倒也没变什么脸色:“嗯,承了这份恩情,我们是应该报答的。” 拓跋淑敏冷笑:“怎么报答,把他让给我就算报答,行吗?” 华昀婉浅笑:“除了这件事我不答应,其余,都可以。” 拓跋淑敏倒是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话锋转移说道: “听说你生病了,整日躲着不能见人。 一个病患,如何伺候堂堂摄政王? 华昀婉,你确定要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拖累他?” “我的病,终有一日会好起来,也终有一日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华昀婉语声平静,却也带着一股笃定,并不软弱。 司徒娇有些生气:“够了拓跋淑敏,你知道人家有病受不得刺激,你还要刺激她? 赶紧走,你不走,一会儿我就去告诉三皇兄!” 拓跋淑敏瞪了司徒娇一眼: “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吧,大王储又新纳了六位嫔妃,你这侧妃怕是三个月没见到他面了吧?” 华昀婉心底震了震,三个月? 司徒娇也是个要强的,这几日她并不愿细说自己的生活,原来是这般不受宠爱。 “阿娇,你先回去吧,我陪着拓拔公主聊聊便是。”华昀婉道。 司徒娇咬了咬唇,心底愤愤: “拓跋淑敏你好好说话,别以为我们大齐人好欺负。 你要是敢刺激她,我三皇兄会疯在前面!” 司徒娇离去后,这帐子内就只剩下了华昀婉与拓跋淑敏。 拓跋淑敏笑道:“你倒是胆子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地盘和我独处,真不怕我杀了你,然后抢了你的男人?” 华昀婉只是笑了一笑,然后走到自己放行李处的那个架子上,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金刀来: “这是我在北疆顾家人手里买过来的,说是从前你们北漠汗国流失的宝物。 这把金刀从前的主人,好似在你们北漠也是一位大英雄的存在。 我将它送给你,算是谢礼吧。” 这金刀,拓跋淑敏是认识的,是北漠从前一位大将军阿纳罕的佩刀,阿纳罕曾经也训狼作战过,是另一位天狼将军。 “华昀婉,你别想靠着这东西就打发我。摄政王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她冷笑。 华昀婉拂了拂衣袖,神色平静: “我只是觉得千里迢迢而来,准备一份厚礼,是我的礼数,也觉得你会喜欢这东西。 阿尧说,你在草原上也是个能征善战的,我想了想,公主你应该会很喜欢这宝刀。 关于他的命,我心底是真的感激你的, 所以,如果你想要的东西司徒尧不能给你,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会全力以赴,但感情除外。” 拓跋淑敏拿过那把金刀,唇角惨淡的勾了勾: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但现在想想,算了吧。 我跟他在草原上朝夕相处两年,他都没松动一下,我就不上赶着了。” 她细细打量着那把金刀,心底是喜欢的。 草原人,都爱一把极美的金刀。 不得不说华昀婉的确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说话做事,总是会做到你心坎里去。 她能拿住司徒尧的心,是不奇怪的。 这几年她也见到了真正的司徒尧,心底的某些想法,也与从前不同了。 拓跋淑敏将金刀收在了手里,看向她:“你可知道,司徒尧是我见过眼泪最多的男子?”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就是想抱抱你了 “五年前,我见到司徒尧的时候,他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他抓着自己大哥的手,说自己不想死,他还要回去救自己的妻子与孩子,绝不能死。 他吊着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哭,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想活下来。” 拓跋淑敏回忆起当初那画面,心底有些酸涩,又有些震撼。 司徒尧是那样要强坚硬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痛苦害怕的时候,甚至是有些楚楚可怜。 华昀婉喉咙开始微微发酸:“跟我这五年不同,我这五年,日日都在想怎么可以死。”苏丹小说网 拓跋淑敏冷笑: “我看着他太可怜了,就把金丹给他吃了。 他醒来后像变了一个人样,不闹不混,找到我父汗,说要参军。 我父汗以为他开玩笑,还是让他去了。 三个月,在草原历经六十八场战役,他从无败绩,不过每次都是血淋淋的回来。” 华昀婉胸口骤紧起来,她错过他的那几年,也过得鲜血淋漓,可他一字不提。 帐子外的风雪渐渐消停了下去,团团青云挂在广阔天际,淡淡飘着。 拓跋淑敏瞳孔微缩,似在回忆: “这六十八场战役,他每次带兵不过一千人, 因为父汗不可能给陌生的北齐人许多兵马的, 可他次次都去跟别人一万人的队伍打,还都赢了。 就这么,我父汗开始注意到了他。 司徒尧只说,他帮着北漠扫荡动乱以后,愿汗王借兵给他回京华,我父汗也答应了他。 我有时会跟着他,平日里打仗还好,没打仗就发现他自己跑到山丘上发愣,喝完酒就哭。 大男人一个,哭了好几十回,也不怕被人笑。” 华昀婉垂眸,苦笑了出来:“哭出来才好,憋在心底就会像我这样,最终疯掉。” 拓跋淑敏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他到北漠的前两年,人的确也是崩溃着的,若不是因为念着你,早就自暴自弃了吧。 还好你是他的念想,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大齐。 司徒尧这五年,一共打了五百四十八场战役, 从无败绩,世人都说他是天狼星转世,可我觉得,他就是想回来救你。 华昀婉,你别辜负司徒尧。 他多少次躺在血泊里没死,多少次鲜血淋漓的归来又不敢死,都是因为要回来救你,他怕死得很。 所以……你赶紧好起来吧,大齐摄政王的妻子,可不能是个病秧子,你好意思吗你?” 华昀婉咽了咽酸涩的喉咙:“拓跋淑敏,谢谢你。” 谢谢她,告知司徒尧这几年的境遇。 他是如此顽强的撑过了这五年,仅一己之身力挽狂澜重建家国。 对比自己这个样子,如今的司徒尧真是闪闪发光,宛若地狱归来的神明。 拓跋淑敏站起身子来,走到了帐帘边: “别谢我,要是你死了的话,我还是要去争一争的。” 她笑了笑:“我是发自内心感激你的。” 拓跋淑敏一边往外走一边叹着气,华昀婉可真是幸运,而自己随便如何都插不进去的。 司徒尧爱她爱得太深,要不是这几年看过来,自己也不会放弃。 因为司徒尧,这辈子只属于华昀婉,任何人都抢不走。 司徒尧迈着急促的步伐冲回了华昀婉的帐子,看见华昀婉眼眶红红的: “婉婉,拓跋淑敏来刺激你了?” 华昀婉连忙摇头: “没有,拓跋公主对我很是礼待, 我还将在北疆买的那把金刀送给了她,她开心的收下了。” 司徒尧见她神色如常,心底稍稍放下心来。 华昀婉环住他腰身,整个人贴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他,这种安心踏实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知为何,就是想抱抱你。” 司徒尧看着她:“怎么了,似在伤感?” 华昀婉:“阿娇和拓跋公主与我闲聊,说了过去五年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思绪沉了些。 你又不爱跟我提起这五年,所以我就好奇的问了问。” 司徒尧揽过她双肩走到炉子旁烤火:“没什么好提的,都是些血腥过往。” 华昀婉没再揪着这话说下去,而是问道:“老汗王的病情如何了?” 司徒尧轻叹:“还是很严重,老是说起从前,提到母亲。” 华昀婉卷翘的凤睫颤了颤:“要不……我跟你去见见老汗王吧?” 司徒尧定睛看着她,心底犹疑着,华昀婉近来的变化是挺大的。 情绪稳定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样躲避人了。 这一次,还是自己主动要求去见的。 “好,我带你去。”他道。 汗王的王帐里,跪了好几位巫医,还有从大齐北疆带来的名医。 此刻,王储正拿着鞭子在发火: “没用的东西,我父汗要是好不了,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缓缓从自己的帐子走到了王帐,这一次,她连帽围都摘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你要不要试试 不过她心底颇有些紧张,但已经可以应付了。 一路上,许多北漠人都见到了华昀婉似天人般的容颜,众人都怔愣了半刻。 “我就说天狼将军怎么不愿娶咱们那么好的公主嘛,原来从前的妻子这么美,要是我,我也忘不了。” “是啊,太美了,草原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么美的女子了,像天上的仙子一般。” “长生天偏心,咱们草原女子的皮肤就没有这么白的……” “摄政王可真有福气,王妃看着也很温柔。” 众人悄悄议论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娇颜如玉,天姿嫣然的华昀婉看。 司徒尧注视到了这些目光,手心不由得紧了紧她的手掌,眸色冷戾了几分,好似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 “阿尧,你怎么了?”华昀婉感觉到司徒尧手掌微微用力,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司徒尧邪笑着勾了勾唇:“其实将你藏起来也挺好。” 华昀婉垂眸一笑,这话一出,她大抵是懂了的:“那回去我就藏起来,只见你一人。” 当华昀婉走入王帐时,那挥鞭子的北漠王储眼睛都亮了一亮。 怪不得,司徒尧前几年不敢死,若真是死了,这样的女人就得落在旁人手上了,那岂不可惜? 老汗王拓跋弘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司徒尧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拓跋弘抬了手臂:“摄政王妃,上前一叙。” 华昀婉提着裙摆,步上台阶走了过去,声色温和:“昀婉见过汗王。” 拓跋弘屏退了旁人,就剩下司徒尧与她二人在场,他猛咳嗽了几声,后道: “你就是李丹云亲自养的那个义女?” 华昀婉微笑着点首:“是。” 她深知汗王弥留之际最想听的是什么,所以又道: “母亲曾经讲起过往时,也有提起过您。” 拓跋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来了些兴致: “李丹云都是怎么说孤的?不可能还是说我黑吧?” 从前李丹云对他从不客气,见了他就叫他大黑炭。 华昀婉笑意深了几分: “母亲说,北漠人最是重信,她这一生对于拓跋弘这个朋友是绝没有交错的。” 拓跋弘垂着眼角:“哼,除了让我给她出力,就没一句想要听的话。” 华昀婉:“倒也不是……母亲还说,要不是您当年说,北漠没什么吃的,北齐才有,她都不会去北齐。” 拓跋弘瘪了瘪嘴,当初是他与李丹云先在北漠与北齐的边境遇见的, 虽说北漠的确没什么好吃的,可自己不也是带着李丹云去北疆吃了好几顿吗? “就知道吃。”这话语里并未听出怒意,而是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华昀婉行了一大礼: “昀婉来此,也是来感谢老汗王您的。 这几年若不是您全意助力阿尧两兄弟,大齐复国之日便是遥遥无期。 您的恩德,昀婉无以为报。” 拓跋弘又打量了她几分,的确是李丹云亲自养大的女儿, 性情虽有不同,但这一身风骨的确令许多女子比不上。苏丹小说网 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被比下去了。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你们二人能来,孤已经很欣慰了。” “阿尧一定会来,所以我也一定会陪着他的。” 拓跋弘看着司徒尧:“你这狼,到底还是有些大福气的。 如今家国初建,心爱之人有安全回到你的身边,自己要学会珍惜,好好将身边的人与事都护着走下去。” 老汗王年纪大了,总免不了絮叨, 司徒尧站在一侧却不曾表现出不耐烦,一直点首,耐心的听着。 这些,华昀婉都看在眼里。这五年,司徒尧是真的变了。 张伯端着羊肉盘子从王帐外走了进来:“汗王,摄政王,王妃,尝尝老奴烤的羊肉吧。” 拓跋弘浑浊的目光落到那羊肉上,缓缓道: “这羊肉馆子,李丹云还是去过很多次,不过都是让宫里的人出来买的。 一道宫墙,生生将人给锁住了, 明明就是飞翔在天空里自由自在的鹰隼,这下却做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华昀婉走过去将羊肉盘子呈了一份过来,眉眼垂了垂: “捆住母亲的,不是那道宫墙,而是一个情字。” 拓跋弘接过那羊肉,又放在了一边:“是啊,再是飞得高的人,一生总要为情所困。” 北漠汗国的老汗王拓跋弘因病情加重,身体时好时坏, 可最终还是因为年事已高没能扛得住这一关卡。 不过拓跋弘还是活了将近六十岁,这在整个草原人的寿命来说,已经算是很长寿的了, 故而王庭里的人,并未很伤心,倒是觉得老汗王是有福气之人。 华昀婉与司徒尧牵着手漫步在草原上,彼时草原雪停风止,就在几日便回暖了不少。 草原渐渐见了些许青色,金色暖阳从天际处倾泻而下,催开了一些花骨朵,随风摇首。 万物回春,似有生机映来。 司徒尧一路沉默着,心绪低沉。 华昀婉轻声道: “上天待你不薄,汗王待你真如儿子般。 先帝没能给你的关爱,汗王却短暂的给过。阿尧,你是幸运的。” 司徒尧黯然眸底松了松:“想来你是好了不少了,现在都会安慰人了。” 华昀婉怔了怔: “是吗,我自己没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日子越长,心情就越平和, 那些不好的事情即使是在脑子里回想到,也不会再起波澜了。” 她笑着将司徒尧扑在柔软的草地上,整个人压在司徒尧身上: “我好了的地方,还有很多呢,你要不要试试?” 第六百二十六章 我方才只是想逗逗你 司徒尧长眸眯了眯,大手覆上他盈盈一握的细腰,反客为主: “试试是要试的,不过我更擅长攻。” 远处蔚然彩霞似琉璃玉般耀然,苍鹰摆动长翅穿过云朵,飘然远去。 草原的风清冽依旧,不过吹到滚烫发红的肌肤之上,只觉清凉不觉彻骨。 二人躲在一巨石后,四目相对,眸光灼热无比。 “我方才只是想逗你的……这在外边一会儿被人看见了,你摄政王的脸会丢出老远去。” 她咬了咬唇,仰眸看着他,娇容带着一丝求饶,粉唇被轻咬后变得红润了些,瞧着娇艳欲滴。 司徒尧笑:“我之前在草原上待久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草原人,民风彪悍开放,这种事情,没准儿咱们不远处就有好几对。” 华昀婉:“……” 她拉起自己的裙摆赶紧走,还好几对,太可怕了,那是什么画面! 司徒尧瘫坐在地上黑眸半垂,并未上前去追她, 一张俊逸的脸透着一股慵懒靠在巨石下,前襟起了些皱褶,弯曲着长腿。 没过一会儿,华昀婉又行色匆匆的回来了: “司徒尧,我找不到路,一会儿闯入了别人的阵地,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可就不好办了。” 他轻笑,展开一只手臂:“过来。” 华昀婉乖乖坐了过去,司徒尧一只手穿过她的细腰,一只手穿过她的脚弯,将人横抱了起来。 嘴里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唇角泛着邪气笑意,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缓步走在草原上。 阳光洒落在他金冠上,光芒四射,他宽厚坚实的臂膀有力,此刻承托起了自己最重要的天地。 拓跋淑敏策马从远处归来,刚好看见司徒尧抱着华昀婉回王庭的这一幕, 拉了拉缰绳,顿在了那处,并不再想去追赶。 …… 老汗王已经驾崩,王储继位,司徒娇也成了草原大汗的妃子。 北漠后宫与大齐后宫的规制很不同,大汗的后宫除了王后是嫡妻,其余嫔妃等级皆是相同。 念在司徒娇是大齐和亲公主的份上,所以倒是有些优待的,至少宫里的妾室是不敢给她脸色看的。 华昀婉一边收拾细软,一边念叨着: “阿娇似乎过得不开心,北漠汗王对她冷淡。阿尧,她是大齐公主,不该过得太委屈的。” 司徒尧走过来跟她一起收拾:“我问过她,她不走,许是觉得时机不合适。” 华昀婉轻叹: “那便跟北疆的人打一声招呼吧,让他们秘密派人照应着阿娇。 若是有一日想通了要回去,咱们再想法子。” 司徒尧点了点头。 整个司徒皇室凋零,如今他这一辈的,就剩下他与司徒娇了。 临行前,司徒娇在后面大喊着:“等等,还有东西忘了!” 司徒娇提着一个包裹塞上了华昀婉的马车: “都是朔儿从前的宝贝,还有一些是衍儿的东西。 之前三皇兄一直在行军打仗,这些东西带着也不方便,这次你们就带回去吧。” 华昀婉笑着:“好,多谢了。” 她看着司徒娇转身,又叫住了人: “阿娇,无论何时何地你都需要记住,你是大齐公主,若是委屈过了头,自当来报给你三皇兄。” 司徒娇看了看华昀婉与司徒尧,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归程,华昀婉已经彻底弃掉帽围,也不再让司徒尧避开人群了。 心症似乎不知不觉里已经消逝了,她心情大好,人瞧着精神了许多,面颊微微泛红,眼睛里也有了几许光泽。 她在马车上翻着朔儿从前的小玩意,笑着:“还有两个棉花小马,好丑哦。” 做工粗糙,颜色搭配完全乱来,天蓝色的小马搭了一个黄色的鬃毛,加一玫红色的马鞍…… 司徒尧将那木马拿了过来: “从前那臭小子还没马腿长,就要闹着骑马,闹了许久,我便只好哄他,先做一只棉花的小马给他熟悉熟悉。” 华昀婉抬眸:“你亲自做的?” 司徒尧点首:“嗯,那几年你没在,我又当爹又当娘。” 华昀婉凤睫微颤,她没想到这女子手工做的玩意儿,司徒尧也愿意为孩子一试。 他内心柔软的一面,是真的温暖又细腻。 司徒尧又道: “衍儿见了也要一只,另一只是皇兄做的。 你也知道,姚寂芸那个人,死板苛刻,偶尔惯一下孩子也是不会的。” 说到姚寂芸,华昀婉不由得冷了冷脸色: “姚寂芸,如今已是姚太后了,但愿她可以安安分分的在宫里教导皇帝。” 入了大齐北疆境内后,司徒尧便命蒙雪找一家最好的客栈,说要尽快安置下来。 华昀婉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要尽快赶回去吗?今日时辰尚早呢,为何留宿在此地?” 蒙雪拿了银票,包下一整座客栈后,司徒尧便牵着华昀婉的手往楼上那间最大的套房走了上去。 他手掌紧握,微微发这力,似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邪笑着: “检查一下你的病到底好没好全。” 第六百二十七章 认真点华昀婉 二人行至屋子里,司徒尧将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眼睛深沉的看着她。 华昀婉心下明白过来,似有些想笑,面颊微微发烫起来。 他手掌一把揽过她的腰身,灼热气息烫着她的耳畔:“热水备好了,就在屏风后。” 华昀婉点点头,正欲走过去。 岂料那人从背后一把横抱起她,走往浴桶处,替她卸下钗环,解开了罗衫:“我给你洗。” 华昀婉连忙按住他手臂,耳根发红:“还真是把我当成废物了吗?” 司徒尧眼底带笑:“不是。” 他将人一层一层剥开,抱起她光洁雪白的身子轻放在水里。 略微粗糙的手指轻抚过她锁骨,缓缓向下,直抵柔软。 华昀婉浑身滚烫起来,有些难为情:“好了,我自己来,你先去休息吧。” 司徒尧不时也坐进了浴桶来,本来就一人坐的浴桶如今容纳了二人,委实难以承受。 有不少的热水漫了出来,洒在屋子里浸湿了地毯。 他的手从水下穿越握住了华昀婉的手,深深浅浅的吻落下,她有些颤栗,浑身绷了绷。 “你确定,你已经好了吗?”他低哑着嗓音问道,眸光灼灼泛光。 华昀婉轻点回应:“嗯,我确定。” 她雪白玉臂攀上了他脖颈,人贴了过去: “司徒尧,谢谢你,谢谢你从深渊里将我拉了出来。” 司徒尧一把捏住她的娇俏的下巴,看着她遍布水滴的粉腮,长睫微动:“怎么谢?” 她娇柔一笑:“你想怎么谢就怎么谢。” 他俊容染了浓浓匪气,狭长的眸带着一股邪意: 第六百二十八章 你爹爹他从不冤枉无辜之人 京华·山澜府 小朔儿被若浮若休带着到山澜府玩儿上几日。 准确来说,是他逼着若浮给自己写了一张大夫开的条子, 说自己生病了,需要养上几日才能去宫里念学。 这条子拿到手,第一时间是给了太皇太后看, 太皇太后心疼不已且深信不疑,立马跟太傅说明了情况。 瞧瞧,这七岁的孩子,心思灵敏得很,还知道玩计谋了。 如此一来,摄政王府的小世子已经在山澜府开心的疯玩五六日了, 缠着若休教他武功,一边学一边玩儿,快乐得忘乎所以。 若休轻功点地,飞身前来:“小世子,王爷与王妃的马车已行至府门外了。” 小朔儿瞪了瞪眼,手里的火尖枪一下子垂在了地上: “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啊,天哪,走后门还来得及吗?” 若休:“来不及了,王爷的玄刹卫一般会提前布控,现在山澜府已经在王爷的管控之中了。” 小朔儿:“……” 府门外,司徒尧将昏睡的华昀婉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大步向府邸内走去。 华昀婉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浑身无力似要散架一般,在他耳畔低声道: “司徒尧,都是你干的好事。” 司徒尧唇角上扬着,心情极好: “今晚再求饶,就将你嘴给堵上,手也绑起来。瞧瞧我的背,全是被猫挠的。” 从北疆开始,华昀婉连窗外的风景都没怎么看。 不是在客栈里被某人折腾,就是在马车里睡觉,有时候在马车里也不会放过她,真是的…… 小朔儿看见华昀婉被抱着走进来,紧张道:“我娘亲是又生病了吗?” 若浮也看了过来,有些紧张。 司徒尧一边走一边说:“身体大好了,就是不愿走路。” 他又道:“你怎在山澜府,此刻不应该是在宫里念学吗?” 小朔儿:“太傅他老人家病了……” 若浮悄悄抬眸,虽说这小世子大部分时刻是与摄政王相像, 可这随口撒谎的本领绝对是得了王妃的真传。 还知道说自己生病这一招哄不过去,所以就换了一个方向。 司徒尧淡淡回眸,眼神自带一股威势: “司徒朔,我跟你娘亲离开京华这段时间,你逃过几次学,跟宋丞相家的儿子打过几场架,我心底清楚得很。” 司徒尧抱着华昀婉回屋后,小朔儿看了看若休: “若休,你的武功能带着我避过爹爹的暗卫逃走吗?” 若浮在一边接了话:“武功倒是可以,但若休她不敢……” 若休:“嗯。” 小朔儿撅了噘嘴,叹道:“好吧,我认栽。” 黄昏前后,华昀婉才睡了场好觉醒过来,可身子酸软不已,还是有些疲累。 若浮一直在门外候着:“王妃娘娘,我可以进来了吗,给您把把脉。” 华昀婉让若浮进了屋子,司徒尧也在一边坐着。 若浮面色带着喜意: “脉象平稳,气血也大好。 方才王妃入府时,我便见着您的面色大好了不少,一丝病容都瞧不见, 整个面容瞧着粉白粉白的,还泛着光,想来王妃已经彻底好了。 只是这心症,还需观察观察。” 华昀婉笑着: “心症,我想应该彻底的好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昭告天下,以正她身份 大齐永宁二年夏,摄政王遣大将蒙江攻打南梁收复失地之战结束, 南梁惨败,消息传回朝野时,文武百官振奋不已。 从前北齐失地,如今也已经都收了回来,国土疆域恢复如初般辽阔。 龙椅上坐着小皇帝司徒衍,也才五岁的样子,什么都不懂,但面色有些苍白。 司徒尧则立在龙椅一侧,俯望百官: “南梁萧别晏,本王欲乘胜追击。 宋岩,派遣一队人马暗中扶持南梁宋家, 无论是金银与人才,大齐都通通揽下,定要让那萧贼子一生不得安宁。” 南梁雍王妃宋琼华的夫君,前太子萧别山就是萧别晏杀的。 宋家又是南梁第一大族,前仇旧恨,家族势力, 司徒尧准备助宋琼华一臂之力,扶持她上位,顺便报自己的夺妻之恨。 而后,这萧别晏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早朝过半时,文宝端着拂尘,勾着身子在司徒尧身边道: “王爷,您今日带入宫的那位贵人一直在殿外瞧着呢,似在等您。” 文宝是新人,并不知道华昀婉的身份。 从山澜府至皇宫的路上,华昀婉就提了一句, 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他早朝时统御文武百官的样子, 第六百三十章 这姑娘的药丸怎么是甜甜的? 若浮好不容易进一趟皇宫,秉承着来都来了的道理,那必须仗着自己的特权,去太医院顺点东西走。 这几日心情大好,走哪里都是蹦蹦跳跳的。 姚寂芸站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冷道:“那贱人居然还活着,还在皇宫里转悠。” 姚寂芸身边的太监赵坚说道: “太后娘娘,方才摄政王早朝时,带了一位女子上朝,还说这女子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摄政王妃。 这不止呢,还在太极殿搬了张凳子让她坐着听文武百官早朝呢。” 姚寂芸又看了若浮一眼,眼眸阴沉下来: “不是华昀婉还会是谁,她那身边跟着的贱人都出现在皇宫了!” 之前她让自己的弟弟姚承安暗中派人打探山澜府内的情况, 姚承安不愿去,所以自己便派了人去打探,可山澜府外暗卫布控严密,谁都接近不了。 原来司徒尧不是什么有新欢了,而是金屋藏娇,还是藏的从前那位。 姚承安带兵巡逻了一圈,看见自己的姐姐姚寂芸在御湖旁的亭子外站着,所以就过来打个招呼: “姐姐安好。” 说完话,拿出一个红红的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大口咬下,又甜又脆。 姚寂芸看他一眼,心情低沉: “姚承安,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 摄政王都有摄政王妃了,你一天还傻乎乎的啃苹果,你能为姚家的将来想想吗?” 姚承安:“那得去恭喜恭喜摄政王,王爷一定很开心。” 姚寂芸:“姚家有你这么个傻儿子,哀家看是没有什么未来了。” 扑通一声,若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荡,便坠进了湖里。 她是个旱鸭子,在湖里扑腾了起来,完全不会游泳。 姚承安瞪了瞪眼,立马扔掉手里的苹果,开始卸掉身上的盔甲,往御湖边走去。 姚寂芸看着他: “你做什么,这种下人,要救也是调派禁卫军来救, 你一个禁军统领下去救一个下人,岂不是失了身份。” 姚承安有些着急,甩开了姚寂芸的手: “调派禁卫军赶来人都没了。 我乃执掌禁宫安危的统领,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王爷不得拿我训?” 姚承安将盔甲与佩刀扔在了亭子里,自己一人奔去了湖中,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姚寂芸看着赵坚,怒道: “怎么做事的? 姚家小侯爷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儿,哀家要了你们的命!” 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姚承安可是姚家的未来啊。 姚承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湿透的若浮给捞了上来,若浮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他觉得救人要紧,双手便按在了若浮胸口挤压起来,将呛入肺里的水都给按出来。 按了半天,若浮猛咳嗽起来,看见一男子衣衫不整的,还将双手放在自己胸上。 第六百三十一章 华昀婉两句话,姚家军权少一半 华昀婉与司徒尧行至建章宫,见了若浮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若浮,你到底是怎么坠湖的?”华昀婉担忧的看着她。 若浮此刻已经新换了一身衣物,她抠了抠脑壳: “不知道啊,就从太医院到建章宫的路上,路过御湖时,眼前一黑,人就掉进湖里了。” 她满脑子想着自己的手串问题,其余的也没细想。 华昀婉正想说什么,太皇太后一脸笑意的在书案那边叫她过去:“昀婉,你过来。” 华昀婉站在老人家身边:“皇祖母,怎么了?” 太皇太后将凤印往上一盖,将诏书递给了她: “这凤印本来也是不想留了,只是哀家觉得凤印在这里还有最后一用。 你与阿尧的婚书,是我这老东西亲自写的。 现在凤印已盖,待会儿你拿去长宁殿,自己用玉玺盖一下,你便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了。” 华昀婉将诏书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笑道: “皇祖母,昀婉很是感激。可……会不会不太好?” 太皇太后故作生气的拍了拍她的背: “想什么呢,阿尧是位同副帝的摄政王, 现在大齐他一人说了算,你不必像从前那边担心这担心那。 朝代都更迭两次了,什么身份,什么从前,通通不算数了。” 华昀婉柔和下面色:“好,就听皇祖母的,我不再东想西想。” 殿外宫人来报,说是姚太后来访。 太皇太后将凤印盖上盖子: “她来拿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了,哀家也老了,既然她想操持就让她操持吧。” 这凤印给谁,华昀婉倒是不在乎的,只是扶着太皇太后走入了正殿。 姚寂芸一身金凤鸾纹宫装,金簪满缀云鬓,一朵赤红色的牡丹中落云鬓中间。 她见了华昀婉,笑道:“哎哟,弟妹啊弟妹,你可是把摄政王给好找啊,这总算回来了。” 华昀婉:“嗯,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如今是顺遂归来了。” 姚寂芸眸光扫到若浮时,像是带刺一般,若浮害怕得向后缩了缩。 太皇太后道:“寂芸,这凤印哀家就交给你了。 如今后宫人少,事务不多,可你也用心操持。 如今国库算不得充盈,大齐也在征战,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 姚寂芸看着那凤印,心底开心不已:“是,皇祖母。” 司徒尧在一边训人已经训得差不多了,小朔儿灰溜溜的拉着他袍摆走了过来,委屈巴巴。 “娘亲……”他一把扑了过去,死死拉住华昀婉的裙摆。 华昀婉笑道:“不哭,以后我亲自来管教你。” 小朔儿:“???” 她抬眸看着司徒尧:“阿尧,我向你引荐一人如何?” 司徒尧走过来,语声平和:“引荐谁?” 华昀婉:“我想引荐若休入禁军,她本是个有大造化的人,日日留在我身边当个丫鬟委实屈才。你也知道,她曾经也带过兵。” 这事儿,司徒尧是知道的。 若休在南梁是皇宫里的金卫大人,皇宫里有一半的侍卫都听她号令,况且她武艺的确高强。 不过华昀婉看着姚寂芸在,关于她是南梁人,有些话就不曾明说了。 司徒尧只觉华昀婉这样的要求不过分, 她本是出籍之人,没有家族为倚仗, 如今想要扶持亲信上位,攥一些权势在手里当个依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要什么,自己都会给。 司徒尧点首,爽快答应:“好,那便入宫当值,任禁军副统领。” 小朔儿跳了起来鼓掌:“好啊好啊,以后日日都能见着我最爱的若休了!” 姚寂芸拿着凤印的手僵了僵,脸上笑容凝固。 华昀婉短短几句话,就让自己的弟弟姚承安手里的兵权少了一半, 胸口顿时火大了起来: “这不太妥吧。若休只是个丫鬟,入禁卫军做副统领,这是将皇宫安全当做儿戏吗?” 司徒尧:“后宫不得干政。” 姚寂芸:“方才摄政王妃不是还干政了吗,怎么哀家说一句就不行?” 小朔儿在一旁笑嘻嘻的道: “我娘亲不是后宫里的人啊,爹爹说娘亲从前是他的军师, 军师肯定是前朝的人,出谋划策,没问题啊。” 司徒尧垂眸摸了摸小朔儿的脑袋,嗯,是亲儿子的样子。 华昀婉笑了笑: “只是引荐个人,若是若休不太合适,王爷到时候换下来便是,太后娘娘莫要急于一时。” 话完,她自己的目光也落到孩子身上。 若浮坠湖的事情倒是提醒了她,朔儿日日在宫里念学,她又不能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 若是有人真的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出了事,那便是为时晚矣。 毕竟,朔儿是她与司徒尧唯一的孩子,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姚寂芸笑得极为勉强:“哀家执掌后宫,这不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考量吗?” 万合中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再闹,就变本加厉了 在宫里陪了太皇太后两三日,华昀婉便回了山澜府,过她的悠闲日子。 山澜府的硫磺泉,她与若浮简直是爱极了。 她身子大好,司徒尧倒也不似从前那般疲累,只是日日回山澜府的路程远了一些罢了,倒也没什么影响。 他返回山澜府时,也正好把那个顽劣的臭小子给一路带上。 小朔儿提议: “娘亲,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在南梁的时候,我就喜欢和你一起睡。” 司徒尧手里的玉筷停下,看了他一眼:“你是男子汉,自己一个人睡。” 小朔儿:“哦。” 华昀婉给他盛了一碗汤,心底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叹气: “朔儿,你顽劣的事情,前几日我是听两位太傅都说了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姚太后哭闹,小世子谋害皇帝 甘露殿,帝王寝宫。 华昀婉乘着两匹马拉的马车速速入宫,抵达甘露殿。 文宝见着华昀婉,立马前来禀报: “王妃娘娘,王爷在京郊大营里商议京华布防一事, 已经派人去送信了,现在还未能赶回来。 您别着急,小世子就在里面的。” 华昀婉不着急是假的,她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好,我先入甘露殿。 你派人去告诉王爷,天色已暗,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让他别太担心,有我在。” 话完,她又叫住了文宝,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文宝匆匆出宫去,未敢耽误一分。 她拖着杏色绣着金丝花鸟得出长裙入了甘露殿,小朔儿跪在地上哭得抽搐起来。 见到华昀婉,他更是委屈了:“娘亲,我没有害衍弟弟,您别骂我,呜呜呜。” 姚寂芸端坐在龙床前的软椅上,五六名太医在一旁为小皇帝会诊。 姚寂芸顶着牡丹珠冠,端着绣满珍珠的广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华昀婉母子: “华昀婉,哀家就知道你是个会惹事的, 你才回来多久啊,就开始挑唆自己的儿子谋害皇帝, 真是巴不得摄政王赶紧称帝,你好当皇后是吧?” 华昀婉抱着小朔儿,没搭理姚寂芸,安抚的拍拍他的背: “娘亲知道,你那么心疼自己的弟弟,又怎会害他呢?” 小朔儿依旧在她怀里哭得抽一抽的,姚太后可把他给骂惨了,凶得很,吃人一般的鬼样子。 华昀婉站起身子将孩子护在身后,面色清冷: “太后娘娘当谨言慎行,您现在手里是有我挑唆的证据,还是有朔儿谋害皇帝的证据? 若是都没有,凭什么扣押摄政王世子?” 姚寂芸:“小世子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鸡腿让皇帝吃下, 皇儿年幼不知真相,便跟这顽劣的小世子躲在床底下吃, 若不是被哀家发现端倪,你们就是想用这东西噎死哀家的皇儿!” 小朔儿有嘴,立马反驳: “是太后娘娘您明明知道衍弟弟喜欢吃鸡腿, 却以皇帝身份尊贵不能吃这种普通食物为由,不让人家吃。 你不让衍弟弟吃,我给他拿来了, 他害怕被你知道,所以我们就躲在床底下吃。 是你突然造访吓住了他,我手一蒙住衍弟弟的嘴,他便被吓住了,哪里来的噎死?” 华昀婉看了看若浮:“你去看看。” 姚寂芸怒道:“你住嘴,小小年纪不学好的,满肚子阴谋。” 华昀婉心底平静,并不为其所激怒,只等若浮查验诊脉。 若浮看着这龙床上的孩子,眼色怔了怔, 眉宇间的确是与当年的太子爷很是相像,鼻子和嘴巴却是很像当年的赵良娣。 只是五岁的孩子,瞧着真的很羸弱,不由心疼了起来。 若浮走了过来:“皇上是受惊,不是被噎着了,之所以没有苏醒,许是尚未平复。” 另一位太医也这样说,但看了姚寂芸的眼神后,又闭上了嘴。 姚寂芸不依不饶:“受惊?皇儿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小世子,受什么惊? 若浮,你别以为你有医术,就可以蒙骗众人。” 若浮见了如今的姚寂芸比从前她是太子妃时更加害怕了,虽然害怕但自己还是要说: “禀太后,小孩子食道小,吃东西偶尔也会噎着,这不足为奇。 况且现在皇上昏迷是因受惊,而不是噎着背过气,所以您的话,若浮不敢苟同。” 华昀婉冷冷看着她: “姚太后莫要心急,若真是我儿的责任,我自会认下, 可若不是,那我绝对不允许你将他带走。 你若是不依不饶,我倒是想瞧瞧摄政王府会不会答应。” 姚寂芸见了若浮更来气,伸手便要动手打人。 华昀婉一把拿住了她的手腕:“她没说错也没做错任何事,太后要无罪也罚吗?” 姚寂芸怒:“华昀婉,哀家是看在摄政王的面下才对你客气的。” 第六百三十四章 衍儿有些古怪 华昀婉也是做母亲的人,听见这话就来了气: “太后为何这般相逼一个五岁的孩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就不知道让孩子缓一缓吗?” 姚寂芸:“衍儿是皇帝,不是孩子。” 小朔儿在华昀婉身边悄悄的说: “衍弟弟最怕她了,怕的不行, 从前在北漠时,我就见过太后娘娘将衍弟弟扔在雪地里,说他不听话只知道哭。 一哭就扔在雪地里,每次都这样。” 华昀婉听了内心揪着,可怜先帝唯一的孩子,竟活得如此卑微。 到了半夜,衍儿一直没有苏醒,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姚寂芸在宫殿里又哭又闹: “华昀婉,你开心了,这就是你的目的,你达成了你!” 小朔儿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极了从前司徒尧瞪人的眼神: “我娘亲没有开心,倒是你,一直在那里哭闹,衍弟弟睡着了只怕也会做噩梦。” 华昀婉看着他,都不想跟姚寂芸理会半句:“要不你先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 小朔儿嘟着嘴,将身上的那串璎珞取了下来: “娘亲,这狼牙玉舍利璎珞,能不能将璎珞上的舍利取下来啊,我想给衍弟弟戴。” 华昀婉看着那串璎珞,心底有些动容。 那上面的佛国舍利是从前太子爷送给朔儿的百日宴礼物, 如今朔儿倒是要用这东西祈求自己弟弟的平安了。 “若浮,你赶紧拿着这璎珞去找司珍局里的人,用最好的翡翠珠子与这佛国舍利串好,做成小孩子尺寸的手串。” 小朔儿看着华昀婉一直站在他这边,都没有骂他,更是想哭了, 还很由着他,大半夜让若浮姑姑去做手串。 第六百三十五章 挟持幼帝不如挟持你这个摄政王 若浮咬了咬牙: “这个姚寂芸,本就不是小皇上的亲生母亲,自然不会好意相待。 日日奔命似的让小皇上读书,什么都要超过同龄孩子,简直就是个恶魔。” 华昀婉眸色霜冷: “她不过是害怕自己手里唯一的王牌都没有威慑力罢了。 她想要衍儿快速成长起来,早日亲政,好摆脱摄政王的一切,将权力握在手心。” 可自这日之后,小皇帝连早朝都没办法上了,不能言语, 甚至一生气就咬人,姚寂芸在后宫里急上了火。 没过多久,就有朝臣提议,废黜幼帝,让摄政王登基。 大齐新建,应该拥立一位才德兼备的人称帝。 朝堂上有不少官员谏言,更有许多折子递了上去,司徒尧都不予理会。 这消息传入了后宫,姚寂芸日日不能安睡。 山澜府内,清幽安宁,司徒尧得了空就会回来陪着她。 华昀婉牵着司徒尧的手在山澜府外的林荫小道上散着步,二人肩并肩走着,眉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意。 她突然说:“阿尧,要不要将衍儿带来山澜府我照看照看? 虽然这件事有些于理不合,可我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 现在困在后宫里,人已经不能上朝,还不如出宫来修养一段时间。” 司徒尧极为重视衍儿,因为这孩子是他亲哥哥唯一的血脉, 司徒尧有多重视,她就有多重视。 司徒尧顿了顿脚步:“姚寂芸下一句就得说你挟持幼帝了。” 华昀婉娇俏一笑,往他身上靠了靠:“挟持幼帝有什么用啊,我挟持摄政王才有大用。” 司徒尧顺势便吻了吻她额头,宠溺的看着她: “就按你说的这样办,明日我就将衍儿带来。 反正他已不能早朝,放在山澜府让他过些简单日子也好。” 华昀婉问:“那姚寂芸那边你要怎么办?” 司徒尧冷道: “她根本不配做母亲,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经告诉皇祖母了,有人收拾她。 过几日,皇祖母便带着她上普觉寺抄佛经。” 话完,他环着她的腰身搂着,走着走着他又道:“我背你。” 华昀婉笑,爬上他坚实的背:“好啊。” 衍儿来山澜府,最开心的便是小朔儿了,终于可以不用躲着姚太后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姚寂芸往事,生剖赵良娣取子 衍儿试探性的吃了好几个海虾,华昀婉还真的没有骂他,他心底稍稍放下一些戒备来。 过了一些日子,他开始主动与华昀婉说话,不过依旧是小心翼翼的: “明日,我可以多睡一个时辰吗?” 华昀婉笑呵呵的: “你睡多久都行,小孩子睡得久一些,不碍事。 只是过几日,你三叔给你们请了一位新的太傅来山澜府,这功课还是不能放下。 我都想好了,上四日的课,就休息两日,带着你们悄悄出去玩儿。” 衍儿的眼睛亮了亮,最近在山澜府的日子,是从前绝没有体会过的。 不由得,他开始羡慕有爹有娘的司徒朔了,连睡觉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娘亲又温柔,三叔回到山澜府后不似朝堂上那般强势冷酷,跟家里人有说有笑。 而他的母后只会说,你是皇帝,生来便要超越众人,如此才能统御群臣,只有庸人才会玩乐。 夜里两兄弟睡在一张床上。 衍儿悄悄跟小朔儿说:“我不想回宫了,这里挺好。” 小朔儿:“那就不回去,反正朝堂上有我爹爹。” 若浮前几日抓的开胃的药起了一些效果,衍儿脾胃先前是有些不好,这几日胃口渐渐好转。 只是她这日去了京华药铺后回来,带回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来岁,华昀婉是不认识的,可若浮认识。 若浮面色微微发白: 第六百三十七章 你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折腾我了 司徒尧冷峻的眉峰沉着: “仅凭一丫鬟之言,想要将姚寂芸从太后的位置上拉下来,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姚家,在北齐亡国这几年,义无反顾的跟着皇兄,出了不少力。 大齐建国初期,若是动了姚家,只怕所有功臣良将都会寒心。” 华昀婉也认可他的说法: “对,湘春说的,多半都是真的,可即便如此也很难将人从高位上拉下来。” 司徒尧抿了一口淡茶,问道:“你为何想动姚寂芸?” 华昀婉凤眸冷了几分: “阿尧,姚寂芸在北漠为难你,算计你,夺了你帝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淡笑:“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 她坐在司徒尧的腿上,柔软的身子轻轻靠着他: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我心爱的人,被人那样污蔑,我心底可不好受。” 司徒尧心底悸动了起来,一口吻在她雪颈上,落下一枚红印,那鲜红的咬痕令他眸色深了深,心中欲想连篇。 他抱着人走向卧榻:“一会儿你就好受了。” “你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折腾。” “以后不折腾了,你还要求着我折腾。” “我才不……” 良久,他抱着华昀婉在一半人高的柜子前放下,她扶着那柜子,人站在她身后,邪肆笑意沉沉。 华昀婉羞臊无比:“你又想做什么?” 司徒尧抵进后,在她耳畔沙哑道:“还债。” 光映冰肌雪肤,点落阵阵涟漪。此刻一抹冷白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刚好落到了这柜子上。 …… 普觉寺。 姚寂芸一身黛蓝色对襟长裙,云鬓上简单簪了几支金钗,面色阴沉着: “再这么下去,江山是司徒尧的,孩子是华昀婉的。 姚承安,你且看着吧,姚家会一败涂地。” 姚承安又拿出一颗苹果来啃了一口: “姐姐你这是有执念了,摄政王待姚家一直很好,你就别与摄政王还有王妃作对了。” 姚寂芸一手拍掉他手里的苹果: “不过是一个太后之位,一个丞相,一个侯爷罢了,你就满足了? 司徒尧取消了世袭之制,以后我们不在了, 这些王侯爵位,都是不能传给下一代的,你说姚家还有什么?” 姚承安只觉心累,解释道: “这律法是针对所有大臣的啊,又不是咱们姚家一家。 我觉得摄政王这样做并没有错,从前北齐大乱就是因为世家代代世袭,不管后代能不能胜任,也被推到了高位之上。 这样的人没有能力,只知享乐,日子久了,朝廷自然会被蛀虫给吞噬掉。” 姚寂芸一脸怒火:“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司徒尧弟弟啊,怎么从来都是站在他那一边?” 姚承安翘着脚靠在凉亭里,挑了挑眉: “我是摄政王手底下的兵,就是很崇拜大英雄。 姐姐你要是寂寞烦躁,我给你找几个男宠吧,别一天操心这些事儿,不值当。” 姚寂芸:“滚。” 姚承安站起身来,知道自己姐姐在赶人了,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第六百三十八章 再有人非议,杀无赦 “再乱说,将你们的头给拧下来!” 小朔儿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这一点是随了他爹。 她们刚刚落脚在一家茶肆里坐着吃糕点, 旁边有些读书人在对朝事高谈阔论,有些不入耳的消息被小朔儿给听见了。 “摄政王是何等英雄人物,可身边女子居然是曾经盗取禁军布防图,令京华大乱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女子不杀了泄愤的话,摄政王只怕会污名染身。” “你们知道什么啊知道,这女子是曾经鲁国公府的世家小姐, 先是嫁入祁王府,后而背叛储君,令鲁国公做了皇帝。 也不知是什么狐媚招数,都这样了,摄政王还可以原谅她。” “摄政王被提议称帝,若这卖国贼还跟在他的身边,只怕会被后人所诟病。” “现在整座京华都在议论纷纷,你们小点声, 一会儿让摄政王的人听见了,脑袋会被拧下来,昨日还有几十人下狱了呢。” 华昀婉看着自己的儿子,平静如常: “你激动做什么,天底下那么多的人,骂两句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小朔儿脸色涨红:“他们胡说,污蔑您,这件事爹爹说过的,我都清楚!” 华昀婉将牛乳泡的桃胶羹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爹爹信我就行了,其余的我不在乎。” 几人回程的路上,马车突然在京华繁华街道处被拦下。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些百姓,又是扔鸡蛋又是砸石头,围堵住华昀婉不准离开。 “就是她,华秉章的女儿,那淫贼皇帝祸害了多少姑娘啊!姓华的都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 “当初就是她害得摄政王中毒,还偷了禁军布防图,这样的人该千刀万剐!” “躲着做什么,心虚了是吧?他可是大齐的英雄,你还有什么脸站在王爷的身边?” “她还下贱得很,期间跟过两个男人,居然还有脸回来!” 人群迅速涌了过来,玄刹卫将马车里里外外护着,可那些鸡蛋石头全都砸在了这些护卫身上。 华昀婉在马车里害怕衍儿受惊,一直用手护住他的耳朵:“衍儿别怕,都是小场面。” 华昀婉对着帘子外的蒙雪说: “咱们先回山澜府,今日为首闹事的,还有那些读书人,全都给记下来。” 华昀婉一下子在京华里出了名, 她的故事甚至是被说书人编成了故事,四处传播。 第六百三十九章 小侯爷,你是和我有仇吗? 御史台负责谏言的官员道: “王爷,既是先皇后义女,从礼法上来说,您立自己的妹妹为嫡妃,这也不合适啊。” 司徒尧:“本王偏要如此做呢?” 御史台官员: “微臣不能苟同,还望王爷三思。 您如今位同副帝,而摄政王妃又饱受非议,实在不是将来国母的人选。” 司徒尧靠在软椅上,幽眸深邃阴冷: “你们看得惯本王的王妃就看,看不惯可以去死,本王此生就只她一人是嫡妻。” 御史台官员垂首:“王爷……” “再者,谁说本王要称帝? 本王辅佐的心从未变过,皇帝年幼患病,终是会好起来, 此事若是再有人提,本王便要让人见血珠子了。” 司徒尧态度强势,毫无商量的可能。 这日后,朝堂上关于司徒尧称帝的声音是弱了不少, 他在群臣面前表明,不会休妻,更不会另立望族女子为嫡妃。 群臣议论不止,却看不懂司徒尧的心思, 只要华昀婉不做摄政王妃,那司徒尧称帝的阻力便没有了,可他始终没有这样做。 当年的事情做的隐秘,也已经毫无证据。 众人并不知道华昀婉为何盗取布防图,也不清楚这布防图对于当时的北齐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顶多有了布防图的襄助,让南梁军队夺城快了半月罢了。 可司徒尧手底下的众多副将却难以接受, 他们其中有不少人的家人都死在那场战火里,而华昀婉成为了被憎恨的对象。 若她做了皇后,不知多少人得将司徒尧看作昏君。 华昀婉倒了一杯果子酒含在嘴里,眉眼淡淡,心底始终是有些烦躁的。 不久后,建章宫便送来许多佛经,太皇太后说,她也该抄抄。 华昀婉笑着收下了佛经: “回去告诉皇祖母,昀婉的天有人撑着,不会躲避更不会陷入其中走不出来。” 太皇太后身边送经书的宫女笑了笑:“ 第六百四十章 姚寂芸大闹山澜府 若浮:“你快走开,你不懂,月老红线都断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太子爷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最心疼的宝贝,全都没了,连珠子都不能完整捡回来。 她一边走一边难过的哭了起来。 姚承安在后面追:“什么珠子嘛,你去我府邸里,随便挑。” 若浮怒吼着:“你离我远点,比瘟神还瘟神的人!” 姚承安拉住她,声色诚恳:“问仙楼重开了,我请你吃饭赔罪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若浮瞪着他:“我才不稀罕!” 姚承安快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在道路前面: “问仙楼重开,是我姚家的手笔,还是从前那几位厨子,不用排队。” 问仙楼的厨艺,若浮是领教过的。 当年她月钱微薄,人也是个丫鬟,想在问仙楼去吃一顿,得攒好久的钱。 这个姚承安本来就愧对自己,不吃白不吃。 若浮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吃一顿就能赔罪吗,你想得美!” 姚承安笑:“你想吃几顿就吃几顿,以后你去问仙楼都不用掏钱,这可行?” 若浮眼泪收了几分,抽抽的道:“带路啊,愣着做什么!” 姚承安扶了扶额头,好吧,这包子脸姑娘倒是很喜欢吼他,每次说话都在吼他。 不过,自己倒也不生气。 姚承安带着若浮去了一趟问仙楼,他看着若浮狼吞虎咽的样子,笑意深深: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若浮对他龇牙咧嘴: “你别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不知道人难过的时候就是想吃很多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吗?” 姚承安:“护食儿的小狗也这样。” 若浮又开始生气:“你闭嘴好不好!” 好吧,自己贵为军侯,又被小姑娘吼了。 一餐完,若浮还在问仙楼打包了不少吃食回去。 一分钱没花,哼,讹死你。 姚承安还很好心的派了马车送她回去,她跳上马车: “下次,咱们不要见面了。你我不见,便是安好。” 回了山澜府,想起手串的事情,又是一顿暴哭。 她的念想,什么都没了。她对不起太子爷,当年没有狠下心跟随,现在东西也坏掉了…… 稍过几日,太皇太后回宫,姚寂芸半道上与其分路,直抵山澜府。负责护送的还是姚承安,一路随行。 姚承安似想起来一事,问道: “姐姐,皇宫里的百宝库里,能不能让弟弟我选个东西啊?” 姚寂芸看了他一眼:“你想要选什么?” 姚承安笑着: “想找一对红珊瑚做的手串,前些阵子给一位姑娘弄断了,想想还是要赔给人家的。 但红珊瑚是贡品,我想着只有皇宫才有了,这不,来求求姐姐。” 姚寂芸一听便知这小子动了春心了, 这个弟弟她虽然有时候很气愤,但终归是自己的亲弟弟,还是有姐弟感情的。 她问:“哪家的姑娘啊,让咱们的小侯爷这般上心,嗯?” 姚承安窜上了太后的凤辇,笑着: “不曾上心,纯属赔罪。 这姑娘想必你也认识,就是摄政王妃身边那位若浮姑娘。” 第六百四十一章 摄政王知道了可还得了 姚寂芸:“你挟持幼帝,现在又让自己的心腹来勾引哀家弟弟,华昀婉,你就这么想做皇后吗?” 她想起当年司徒胤在北漠时,还给若浮画了一幅画,一直心心念念的着这贱人。 甚至还派人搜罗草原巫医的医书,想着回去送人。 她气愤不已,就将画和书都烧了。 华昀婉冷道:“蒙雪,送客!” 姚寂芸站在那里并没有走的打算: “你在江府与南梁皇宫待了五年,跟了两个男子, 身心都烂了脏了,还有什么脸以摄政王府的资格说话? 华昀婉,哀家都替你感到害臊,摄政王也是心大不嫌弃你,你跟破鞋有什么区别? 换了旁的男子,早就将你浸猪笼了。” 姚承安在一边拉扯着姚寂芸的衣袖,低声道:“姐姐快别说了,王爷知道了可还得了?” 华昀婉脸上血色褪去,院子里这么多人,姚寂芸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她实在是做不到淡定。 眼前晕眩不止,胸腔里似塞满了棉花要爆出来一般。 “姚寂芸,先帝才死了多久啊,你在宫里与男宠夜夜笙歌时,就不怕脏? 当朝太后豢养男宠,这就是你姚家的家风? 你去普觉寺都带着男宠也不怕佛祖怪罪,你是只顾着自己舒服,而忘了自己的名声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与王爷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 姚寂芸身后站着的那几个粉衣男子,不可能是太监那么简单,华昀婉看上一眼便知。 若浮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怕华昀婉再次失控,现在华昀婉的眼睛猩红无比,似要发狂一般。 她拉了拉华昀婉的袖袍:“王妃,您别太过激动了,控制控制自己,咱们这样不值当。” 华昀婉冷笑:“有什么好控制,她喜欢发疯,我陪着便是,难道我站在这里等着人骂?” 若浮抬眸便见姚承安,瞪着眼睛,每次见他准没好事,烦死了。 姚承安见若浮瞪他,很是无措,他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小姑娘生气了吗? 姚寂芸有些恼羞成怒: “哀家可是当朝太后,你见了哀家一不行礼,二不谦让, 是你摄政王府没将天家放在眼里吧?” 华昀婉凤眸虚了虚,她走到姚寂芸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 “摄政王府若没将天家放在眼里,那自己便是天家了。” 她朝着姚寂芸勾唇冷笑。 姚寂芸恨得死死咬牙:“华昀婉,你威胁谁呢?” 她淡笑:“姚太后别太嚣张,从前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对你多加容忍,如今你在我这里,毫无半点情面可言。” 华昀婉心底明白得很,京华那场非议的主导者,害怕司徒尧称帝的人,不是她还有谁? 两个小男孩儿从后院走了过来, 衍儿最近倒是话语多了几句,可以跟华昀婉还有司徒尧说上两句话了。 平日里学东西也很快,身子瞧着还高了一些,没从前那么孱弱了。 他整日喜欢跟在华昀婉后边,什么都不做,像一只可爱的小狗儿走哪儿都跟着。 衍儿见了姚寂芸,心底一沉,连忙转身就走。 姚寂芸冷道: “皇儿,你走什么? 今日哀家是来接你回宫的。” 她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衍儿的手往回拖。 衍儿死活不肯:“我不走我不走,我喜欢这里!” 小朔儿向来讨厌这姚太后,伸手扯着自己弟弟的另一手,眉眼有股子戾气: “衍弟弟是皇帝,他说了不走,这便是圣旨!” 华昀婉走过去打落姚寂芸的手:“小孩子的手臂这么扯会骨折的你知不知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 你不是我的母后 从姚寂芸这多日来的诡异行为,看似是她害怕司徒尧夺了小皇帝的皇位, 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 司徒尧手握大齐天下兵权,又是摄政第一人,他若是想当皇帝,早就当了。 这一点,姚寂芸不可能不明白, 可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倒是显得愚蠢又害怕,华昀婉想不明白。 姚寂芸神色怔了怔,立马恢复厉色:“哀家是太后,怕什么?” 她看着衍儿: “皇儿,哀家才是你的母后,你回宫是理所应当的。 跟母后走吧,回了宫,母后对你不再那么严厉了。” 衍儿在后边小声的说: “你不是我的母后……” 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会撒谎,那日的话,他都听见了的。 这话,向来是姚寂芸的忌讳。 司徒衍不是她生的这件事,她不允许有更多的人知道。 姚寂芸将人拖到身边,速度太快了,就连华昀婉也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不孝子,我养你五年,这才几日啊,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不认了!” 衍儿大哭,与她拉扯起来,小朔儿也一步冲了过去护着自己的弟弟。 华昀婉正想上前,司徒尧从府外疾步走了过来,伸手杠掉姚寂芸的手,疼得她皱了皱眉。 又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眉眼冷戾瞪着姚承安:“禁卫军统领是不想做了吗?” 姚承安后背一冷:“王爷恕罪,臣立马折返。” 司徒尧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厉声道: “姚太后,山澜府没有本王的允许,即便是重臣都不能来访。 今日念在你是首次不予你计较,再有下次,本王亲自收你凤印金册。” 姚寂芸:“摄政王,你是臣子,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在先帝灵前发的誓言,不算数了吗?”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我没有私闯,是你家围墙矮 大齐皇宫。 姚承安与若休同为禁卫军统领,仅有正负之分,但二人相处起来却很随和。 主要是姚承安这人也没什么架子,遇上若休不明白的,也会指点她几句。 若休武艺高强,也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心得分享,禁军两位统领如此,风气自然从上至下都是好的。 姚承安与她换值时,他问:“若休,你跟若浮很熟?” 若休点头:“嗯。” 姚承安又问:“若浮姑娘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她身有诰命,如今也一直待在山澜府?” 若休看了他一眼,也不明白姚承安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便答道: “她喜欢吃,喜欢研究医术,睡懒觉。 待在山澜府是因为不愿独自去新宅,想留在王妃娘娘的身边。” 姚承安“哦”了一声,似是陷入了思考一般。 若休离去时,他都没有发现。 若休准备回山澜府,她也没有单独买宅子, 休沐时依旧想去找若浮与华昀婉,跟在她们的身边。 却在宫门前碰上一人,是工部负责暗器制作的官员柳陌怀。 柳陌怀见了她,跟老鼠见到猫一般害怕。 若休直愣愣走到他面前,问:“柳大人,又有新作?” 柳陌怀是一长得肤白,细皮嫩肉的男子,特别是那双制作精密暗器的手,白嫩不止,还极为修长灵活。 他眉眼细长,身形偏瘦弱,倒也不失为一翩翩公子,腰间别着环佩与香囊,身上有淡淡香气,挺讲究。 若休一直跟着他:“柳大人为何不跟我说话?” 她不善言辞,只会舞棍弄枪,心智灵巧不如常人, 几乎不会与华昀婉、若浮还有小世子除外的人主动说话。 柳陌怀加快自己的脚步:“说什么我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若休微愣:“我干了什么?” 柳陌怀跺了跺脚,不再搭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满腹怨言。 他如今是有苦说不出啊, 上次摄政王身边的蒙雪带着这个自称是王妃身边的婢女来自己府上取暗器, 她倒是好,全都拿走了,一件没留。 他本想拦着,但若休武功高强,用手一挡,就把他手臂给碰青了,疼得想哭。 这事儿,他跟工部里的同袍都说了,众人叫他别埋怨。 摄政王妃何许人也,得罪不起,更不可能去跟王爷告状,王爷铁定向着自家人。 满满一面墙的暗器啊,都是自己的孩子宝,都被这个若休给拿走了! 他回到柳府,门一推,若休便站在里面,府邸里的仆从都吓得缩在院子角落。 这女子,一身杀气,冷冽至极。 柳陌怀大怒:“你这是要私闯民宅吗你?” 若休愣愣看着他:“我没有私闯,是你家围墙太矮了,一跳就进来了。” ??? 柳陌怀气急败坏,这人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你来我府上做什么,我可没有暗器给你了,赶紧走。” 若休抿了抿唇,腰间别着一个很大的袋子:“我用钱换你的暗器也不行吗?” 柳陌怀:“不行!” 若休看着他,面无表情: “你做了那么多好东西出来,可你不会武功,极少使用,留着做什么?” 柳陌怀一双修长的眉染上怒意,挺了挺胸膛: “我留着给自己娘子不行吗?给自己儿子闺女不行吗? 若休,你别仗着摄政王妃的威势就来欺负我们这种小官, 我可是有尊严的,你再抢取我的宝贝,我跟你拼命。” 若休不明白柳陌怀为何这般讨厌她,她眨了眨眼: “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觉得你做的暗器每一件都很好, 还从来没有人是如此的匠心独运,能做出这么好的宝贝来。 你的暗器,我每一样都会用,用完以后会差擦得干干净净放在我的箱子里。” 柳陌怀转了转眼,试探问道:“我的暗器,你真的每一样都会用?” 不会吧,这女子是在骗人吧? 他的暗器没有自己亲自指教,许多人都不会那么快开窍的。 若休:“都会。” 柳陌怀不信,冷道: “你跟我来,我还有一批暗器藏在地下室, 你要是会用其中三样,我就将这东西全都送给你。 若是你不会,那之前的东西你还一半给我。”苏丹小说网 若休缓缓露出笑容:“好。” 次日,摄政王司徒尧下朝后,行至宫门前被工部官员柳陌怀拦下。 柳陌怀跪在宫道中间,哭诉道:“求王爷给微臣做主啊,微臣实在是忍不了了啊!” 司徒尧背着手,似有些疑惑:“柳大人,男子汉哭什么,你起来讲话。” 柳陌怀将眼泪与鼻涕都擦在官袍上,心酸不已, 司徒尧皱了皱眉,这柳陌怀哪里都好,就是爱哭。 柳陌怀:“王爷,王妃娘娘身边的那个若休实在是过分, 昨日来臣的府邸,将臣藏在地下室里的宝贝都给圈走了。 若休武艺高强,臣拦不住啊。 臣知道您宠爱王妃,上次她卷走臣的宝贝们,臣就忍了没说, 可昨日她将臣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臣实在痛心啊,要死了!” 司徒尧与随行的宋岩对视了一眼,后道: “你跟我去一趟山澜府。”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嫁给你如何? 山澜府内,华昀婉看了看若休,又看了看柳陌怀,很是不解,这二人怎会有这般大的恩怨? 柳陌怀委屈得很,一边哭一边抽抽。 若休好心的递上锦帕:“擦擦。”苏丹小说网 柳陌怀不搭理她,继续哭。 华昀婉与司徒尧坐在正位,他道: “柳大人之前在京华稽查司,后而跟随本王又去了北漠,也算是跟在本王身边的旧人。 此番委屈,就详细说来。” 柳陌怀瞪了若休一眼:“她抢微臣的私藏多年的暗器宝贝,今日必须通通还来。” 华昀婉看向若休:“可有此事?” 若休:“我没有……是柳大人自己说的,我会用三样暗器,他就全给我。 昨日不是柳大人自己说的吗,所以我就拿走了啊。” 司徒尧手里端着茶盏,一下又一下的拨着,冷厉的眸子抬了抬: “若休从不说谎,柳陌怀,是你自己输不起吧?” 柳陌怀攥了攥拳头: “就是微臣自己输不起。 求王爷做主,让若休归还一部分,那些都是微臣的宝贝,从不外传的。” 若休淡淡看着他: “柳大人到底要如何才能将暗器共享? 若是想要银钱,我自当奉上,你留着自己又不用,这做何意义?” 柳陌怀冷哼一声: “我的宝贝是要传家的,自当是要留给儿孙,现在全被你拿走了,我最得意的聘礼都没了。” 华昀婉与司徒尧对视了一眼,她不由笑出声: “柳大人这是自己打赌输了,我们家若休并无过错,想必王爷也会公正处理。 你若是真想要回宝贝,真得与若休好好说说。” 柳陌怀心有不服,他看向若休:“这可是我的聘礼,娶妻用的,你总得还我一半吧?” 若休沉默了一会子:“要不,你的聘礼我收了,我嫁给你如何?” 华昀婉:“……” 司徒尧:“???” 若浮急声道:“若休,你在说什么?” 柳陌怀咽了咽口水,谁敢娶女杀手啊…… 背后还抵靠摄政王妃这尊大佛,娶回家不得把她当成祖宗伺候? 柳陌怀:“你休想占我便宜!” 若休冷道:“那我不会归还,除非你自己来抢。” 柳陌怀哭哭啼啼的离开山澜府,去京华城里大醉了好几日。 山澜府这边,华昀婉认真的看着若休: “你可知什么叫做嫁人,若休,这不是开玩笑的?” 若休愣了愣:“我知道啊,我嫁给他,以后他做的暗器不都是我的了?” 若浮拉了拉她的衣袖: “做人娘子可不是打打杀杀,你怎为了一堆暗器就将人嫁出去了? 万一柳大人以后对你不好,纳一堆小妾,你可如何是好? 若休冷笑,捏了捏手骨,发出脆响:“我弄死他。” 华昀婉没再作声,想必柳陌怀也不会答应的,敢将若休娶回去的男子,是要有些勇气的。 未过几日,柳陌怀拿着自己藏在底下,最后的三样暗器到山澜府来提亲了。 他一本正经:“王妃娘娘,微臣已想好, 今日便向您身边的若休正式下聘,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 还望娘娘将若休许配于微臣。” 若浮在一边瞪着双眸,吃惊不已,都是些疯子。 柳陌怀恨得牙痒痒,先把人娶进门,然后再将暗器给夺回来,完了一纸休书给她,羞辱死她,两全其美。 华昀婉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会儿: “柳大人,若休的婚事,我仅替她把把关,至于决定权,依旧在若休手里。 若休是个好姑娘,但身世凄迷,言行比较直爽, 你若是真心的,那便去找她。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 若是以后若休在你府上平白无故受了委屈,你头上的乌纱帽我第一个就给你摘了, 若是若休的委屈大了,我摘的可就不是什么乌纱帽了。” 她神色严肃起来,若休好歹也是小朔儿的救命恩人,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不同于常人的。 柳陌怀点点头,当日便找了若休,二人一拍即合,下月成亲。 若浮拉着若休,有些着急:“你一天天的都在干些什么啊,太草率了!” 若休面色平静:“怕什么,整座京华都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若浮着急得很:“女子成亲后的生活又不是打打杀杀。 你武艺高强又如何,受了委屈到时候还不是要回来哭哭啼啼找王妃。” 若休不以为然,换上统领铠甲入宫当值去了。 若浮着急的找到华昀婉,让她劝劝这头铁的若休,千万别冲动。 华昀婉轻笑: “若浮啊若浮,你好歹跟若休是最好的姐妹,居然连若休心悦柳陌怀这件事都没看出来。” 若浮连忙凑了过去:“若休心悦柳陌怀?” 华昀婉看了她一眼,缓缓摇首: “这么多年来,你见过若休除了跟我们之外, 还跟谁主动说话的,还跑到人家家里去的? 你呀,学学人家若休,喜欢就得主动,别畏畏缩缩。” 第六百四十五章 衍儿发病,似有些蹊跷 若浮闭了嘴,她主动什么,先帝都离去几年了,她什么都不能做了。 思及此处,她情绪有些低落: “是啊,从前我便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想来这一点还真是不如若休。” 华昀婉抬眸,晓得她难过了,宽慰道: “不如我告诉王爷,让他选几位朝里的年轻俊秀,给你挑一位夫婿。” 若浮摇首:“不了,我没那心思。” 华昀婉牵过她的手: “做人有时候还是要向前看,旧人不复,难道要将自己锁在过去一辈子?” 若浮嘟着嘴:“王妃娘娘是嫌我烦了吗,年纪大了也不嫁人,还在你面前晃悠。” 华昀婉用手戳了戳她的包子脸: “你说什么呢,我是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孤独。 你愿意成家就成家,不愿,留在我身边多少年都没关系。 只是我觉得,你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先帝不在了,难道你要为从前那段连花都没正式开过的感情,耽搁自己一生吗?” 若浮不再言语,心底总是欠欠的, 特别是两串红珊瑚手串都断了的这件事,令她难受了许久。 她与太子爷从前的过往,算是一点尘埃都捡不起来了。 小朔儿从屋外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娘亲,给爹爹过生辰的法子我们想好了。” 司徒尧在李丹云回来之前是不知道自己生辰的, 可知道的第一年,却是华昀婉提出要离开的那一年,尔后便再也没有给他过过生辰。 今年倒是得了机会,要好好给他过一次。 华昀婉笑道:“好啊,你且说来听听。” 小朔儿:“咱们就在爹爹过生辰那一日都躲起来,装作都不知道,毫不在乎的样子。 等他人入了主屋,咱们再突然出现,将生辰礼奉上可好?” 华昀婉乌眸亮晶晶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 “极好,先气气他,然后再感动感动他。 就这么办,你跟衍儿提前藏在柜子里,我就藏在帘子后面。” 司徒尧晚膳前后归来,三日后便是自己的生辰,这女人不会忘了吧? 他给华昀婉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你今年生辰想如何过?” 华昀婉憋笑,这是在委婉提醒她了,她淡声说:“我生辰还早呢,不急。” 司徒尧抿唇:“嗯,也是。” 夜里熄灯后,司徒尧本想再说个什么,华昀婉却睡着了,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他有些失意,但想想也算了,不过是一生辰,忘了就忘了。 三日后是司徒尧的生辰,按照惯例,他多半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不过今日华昀婉特意嘱托了,让他早点回来,陪自己去泡泡温泉,完了去摘一些后山新鲜的果子。 他应下。苏丹小说网 小朔儿跟衍儿已经在柜子里藏好了,华昀婉不紧不慢也藏在了幔帘后。 山澜府外传来一些动静,似是司徒尧归来,两个孩子有些激动。 可那柜子里却突然传出激烈的闹腾声,小朔儿将柜门推开,惊恐万分的柜子里爬了出来: “啊!你别咬我,别咬我!” 华昀婉看见事情不对,连忙从帘子后边将衍儿抱了出来, 可这孩子惊厥之中,浑身抽搐,面色苍白如纸。 若浮急急走来,用金针将人稳住,人才没有继续抽搐下去。 衍儿陷入昏迷躺在床上,小朔儿被吓得呜呜大哭,手臂上全是衍儿咬破的牙印。 华昀婉拿来药膏替他上药,问道:“你们在柜子里发生了什么,是打架了吗?” 小朔儿憋屈的摇摇头: “没有,我们一到了柜子里,衍弟弟就有点不对劲,浑身发抖。 我担心他发出响动来破坏我们的计划,就轻轻蒙了蒙他的嘴,然后他就发狂咬我。” 华昀婉思忖着:“可近来衍儿的情绪很是稳定,人也开朗了不少,怎会如此突然?” 若浮收了几根金针,判断道: “这病来势突然,仿佛是被某些事物刺激到了,所以才会发狂。 我在想,衍儿从前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症?” 华昀婉凝眸看着床上的孩子,回忆起上一次他跟朔儿两个是在床底下出的事, 这一次是在柜子里,都是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若浮,我总觉得衍儿的事情是有些蹊跷。” 就在这时,衍儿苏醒了过来,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若浮喂了一些宁神汤后人才渐渐缓过来一些。 他开始四处找他的棉花小马,用嘴撕咬着,情绪很是激动。 华昀婉看着有些担心: “衍儿,你是不是很怕黑啊,或者是你跟朔儿在柜子里他吓到你了?” 衍儿自顾自的撕咬着小马,将里面的棉花都给扯了出来。 若浮怕他将棉花给吞下去,手一过去,就被他咬出了血痕。 华昀婉脑海中似想到什么,她问: “朔儿,上次你们在床底下吃鸡腿那次,衍儿发病前你是不是也蒙过他的嘴?” 她清晰的记得,床底下与柜子里是位置上的不同,可相同之处就是,朔儿都曾蒙过衍儿的嘴。 小朔儿点点头:“是啊,可我真的没有用力,就轻轻的挨着,今日也是。” 华昀婉扭头看了看若浮:“你跟我来试试。” 若浮意会出华昀婉的意思,毫不犹豫的伸手去蒙住华昀婉的口鼻。 第六百四十六章 司徒尧口喷鲜血,倒在太极殿 衍儿见了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疯狂的对若浮拳打脚踢: “你放开她,不准蒙住她的嘴!” 若浮冷道:“若是我偏不放呢!” 衍儿双眼猩红的扑了上去,又吼又扯: “不能蒙住人的嘴,一蒙,人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若浮松开了华昀婉,华昀婉将孩子拉开,立马问道:“蒙住了谁的嘴便不会说话了?” 衍儿:“蒙住了我爹爹的嘴,他便永远不会说话了。” 华昀婉与若浮震在此处,愣了好一阵子。 衍儿浑身颤抖,五六岁孩子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试探性的问道:“是谁蒙住了你爹爹的嘴?” 衍儿眼眶红着,一边哭一边说: “母后蒙住爹爹的嘴以后,他便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说完这话,孩子恸哭不止,难过里带着浓烈的惧怕。 床上被撕咬烂的棉花小马滚落在了小朔儿的脚跟前, 他弯腰下去捡,发现里面塞着一块黄色的布。 他举着这块布看了看:“这上面好多字哦……” 华昀婉将黄布拿过来看了起来,她眉心深拧着,久久不能平复。 颤声道:“我终于明白姚寂芸在害怕什么了,原来她是心虚。” 若浮也看了几眼那上面的字,满眼愤恨: “原来先帝在选立国号的时候,便选定拥立王爷为帝!” 华昀婉的心跳猛然加速,浑身透着一股波涛汹涌的怒意: “皇兄在北漠一直病着,但因有你的火蟾蜍, 所以这病倒也不是极为严重,顶多是到了最寒冷的季节里人有些弱势罢了。 姚寂芸一定是看见了这书信,所以对皇兄起了杀心, 她忍辱负重那么多年自然是不愿做王的妃,她要做皇后,甚至是太后。 所以在她杀了皇兄以后,为了争夺帝位, 才用了诛心的法子,将责任全都推到司徒尧的身上,令其愧疚不已。 司徒尧敬重兄长,心生愧疚之际势必会立皇兄的儿子为皇帝, 而自己一心辅佐,绝无二心。” 若浮激动不已: “姚寂芸手上沾了两条人命,衍儿的父母全都是她杀的,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王爷早就该登基为帝了,却被逼着跪在灵前发誓,还被泼了脏水, 真是老天有眼啊,这可是给咱们王爷生辰的一份大礼!” 华昀婉阖眸,令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姚寂芸会想到利用我的过去来攻击司徒尧。 姚寂芸那人本就是做贼心虚,她一直害怕司徒尧有朝一日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如果在这之前她能将司徒尧扳倒,那么即便他以后发现了,也拿这位当朝太后没有办法。” 先帝灵前发誓本就是苍白无力的,司徒尧手握重兵,若是想,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姚寂芸就是心虚罢了,想要一句誓言给自己内心一份安定。 当年司徒胤冬日里患病,人有些虚弱,加上这几年为了复国的确是劳损了身子, 所以在司徒尧攻下陈国后,他便下定了决心,直接拥立自己的弟弟为皇帝。 他也不愿拖着这病弱的身子继续坐在龙椅上, 这想法,作为枕边人的姚寂芸是知道的,可却遭到她激烈的反对。 司徒胤清楚,自己不称帝以后,姚家便出不了一位皇后, 所以这事儿他必须先压下来,故而将传位诏书缝在了衍儿的小马里。 他病得有些厉害以后便卧床了,可司徒胤没有想到的是,姚寂芸会对他起杀心。 姚寂芸不敢投毒,因为毒药在北漠是极其珍贵难得的, 且人若是中毒死的话,尸体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她下的是迷药。 司徒胤昏迷后,她将人生生捂死在床上,而这一幕被悄悄躲在门口的衍儿撞见。 司徒胤生前曾对衍儿无数次的提醒, 棉花小马很重要,很重要,不能丢,以后送给他三皇叔做生辰礼的。 华昀婉缓缓看向窗外的夕阳,金橙色的光在云层里渐渐黯淡下来,将要沉入山间。 她的夫君,从来就没有连累过自己的兄长,却在这份浓厚的愧疚里挣扎了好几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山澜府外来了一队人马,蒙雪飞奔而来:“王妃,王爷在宫里出事了!” 华昀婉眸色一沉,衣衫都来不及换,便速速入宫。 路上蒙雪将今日之事,禀报于她: “今日王爷照常上朝,姚太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王爷挟持幼帝不止,还是当年谋害先帝的凶手。 说王爷在北漠顽劣不堪,将军中朝务一并推给自己的兄长,先帝是被累死的,更是被气死的。 还说王爷与谋反罪臣的女儿纠缠不清,认偷取布防图令京华大乱的女子为妻,实乃混账。 姚太后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证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朝内顿时议论纷纷。” 华昀婉唇色渐渐苍白下去:“若休在何处?”苏丹小说网 蒙雪:“说及此事,属下便觉得姚太后是有备而来的。 若休迟迟没有出现,柳陌怀大人意外中毒,姚统领也失踪了。 姚太后在太极殿上说了许多子虚乌有的罪状, 在说到先帝是被王爷活活给拖累死的时候, 王爷气得口吐鲜血,晕倒在了太极殿上。” 第六百四十七章 华昀婉掌掴姚寂芸 华昀婉听闻他口吐鲜血,胸口处似被拧了一下,很痛。 她心底焦急不已,立马对着车夫道:“再快些,再快些!” 她看着蒙雪,冷道: “姚寂芸果真是蠢,居然还敢上演逼宫的把戏,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半的禁卫军就做些什么吗?” 她顿了顿又道:“现下王爷在何处?” 她并不担心姚寂芸会逼宫成功,司徒尧手握百万大军与狼军, 这地位根本在大齐根本动摇不了分毫, 她不过是想要司徒尧身败名裂,退出朝野罢了。 蒙雪神色凝重,沉声道: “王爷现下在太极殿偏厅躺着,太医尚未给出说法,只是宋丞相让我速速来通知您。” 华昀婉唇色有些苍白,眉心一直深拧着。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可以为司徒尧一战。 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清醒着,她便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爱人。 摄政王府的马车一到了宫门,若休便出现在了那处。 若休急急奔了过来:“王妃娘娘,王爷在太极殿,属下前来带您过去。” 华昀婉点首,她一边走一边问: “方才姚寂芸不是带了禁卫军要围剿王爷吗,如今宫中是何状况?”苏丹小说网 若休跟在她的身侧: “并非围剿,只是想将人打入大牢,姚太后根本不敢取王爷的性命。 宫里没有大乱,我将柳陌怀安置下来后,便迅速带兵与姚太后的人对峙了起来,好在还算及时。” 华昀婉赶去了太极殿偏殿走到了司徒尧的床前,人尚是在昏睡状态。 她看着太医:“王爷的病情如何了?” 太医上禀: “王爷是肝气郁结,加上从前打了太多场战役,是有些旧伤在身上的。 今日一时急火攻心呕了血,需要好生静养几日,但问题并不大。” 华昀婉这才放下心来,立即吩咐道: “若休,派重兵看守好此地。蒙雪,你跟我去找姚寂芸。” 若休从殿里追了出来: “王妃,姚统领失踪了,今日领兵与我对峙的人,似有些面生。” 华昀婉微点了一下头,心中已经有几分估算。 在华昀婉尚未抵达皇宫之前,若休已经领兵将那替代姚承安的人给斩首了。 对方所携的禁卫军,原是姚承安手底下的人,今日得了姚太后的号令,说要捉拿罪人。 若休带兵将人制服后,华昀婉便出现在了皇宫。 姚寂芸的宫殿里,并没有多少镇守的禁军,她倒是安安静静,乐得清闲的在饮茶。 今日这一诛心之策,很是完美。 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以先帝嫡妻之名,以太后之尊, 将这盆脏水泼在了司徒尧的身上,这人气得急火攻心吐了血, 更是在满朝文武面前崩坏名声,以后谁还会服这摄政王,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其余心思! 只是那该死的若休,明明已经被控制,却又突然出现, 要不然,今日她便可以号令禁卫军将司徒尧打入大牢,再将其定罪。 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毫不客气。 华昀婉出现在了大殿门前,她面色清冷,抬步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威势。 姚寂芸对于华昀婉的造访,并不意外,给自家人出出气,很正常。 可没料到的是,华昀婉走过来话都没说,便直直给了她两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姚寂芸,你脑子可真是蠢呐,拖着整个姚家下水,你当真没有想过后果吗?” 姚寂芸一把推开华昀婉,却被蒙雪制住了: “华昀婉,司徒尧谋害兄长一事本就是事实,哀家只是将往事昭告天下,有什么不行的?” 华昀婉冷笑了一声: “你的那些把戏着实不太高明,若真想逼宫夺权,寥寥几万禁卫军,你又能做个什么? 不过是给司徒尧泼脏水罢了,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逼他放权对吧? 而你姚太后便是想垂帘听政,一步一步将大齐的权力收拢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你心底很清楚司徒尧的弱点,你知道他是个有人性的人, 而你没有,你的双手沾满鲜血, 谋害先帝与赵良娣,让衍儿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 姚寂芸,你不孕,便是老天爷对你心狠手辣的惩罚,你活该。” 姚寂芸陡然之间变了脸色: “华昀婉你在那里疯叫什么,哀家的手,干干净净,跟只会搞屠杀的司徒尧可不同! 今日满朝文武都看见了,一个谋害先帝的摄政王, 哀家倒是要看看,他明日如何若无其事的上朝。” 华昀婉从衣袖里掏出那张黄色的布,在姚寂芸面前晃了晃,她面色惨白了好些下去。 她当年明明亲眼看着先帝将这东西放在书案旁边的锦盒里, 不知为何,先帝死了以后,这东西便莫名其妙不见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姚太后毒计失败,输给了天意 华昀婉阴冷的看着她: “苍天有眼,这东西的分量与传位诏书并无分别。苏丹小说网 先帝有了这意思被你发现,你趁着他患病期间便将人生生捂死, 然后再将脏水泼到了司徒尧的身上。 他身心背负这巨石多年,原来都是你强加给他的!” 姚寂芸龇牙咧嘴的朝着她吼: “哀家是先帝的嫡妻,夫妻本为一体,岂会加害于他? 你这假证据,是刚刚做的吧?” 华昀婉将那块黄布收好: “真假与否,找一位朝中的老臣旧部一看便知。 倒是你,我私下来见你,未将事情闹大,就是顾虑到姚家人的无辜。 姚承安无故失踪,如此重要的时刻,你连自己的弟弟都叫不动, 姚寂芸,你真的很可怜。 可你杀了先帝,这本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姚寂芸嘶吼着:“你胡说,我没有杀先帝!” 华昀婉看了一眼若浮:“让他们都进来吧。” 司徒尧被宋岩搀扶着,后边是姚寂芸的父亲姚丞相,两个孩子也跟在后边一起走了进来。 若休派兵将宫殿围个水泄不通,砰的一声将大殿的门给关了起来。 华昀婉将那黄布递给了宋岩: “你们都是先帝身边的旧人,包括姚丞相也是,这是不是先帝的字迹你们一看便知。” 宋岩看了看:“这的确是先帝的字迹,毋庸置疑。” 姚丞相也看了,不过他很是沉默,眼眸冷戾的看了姚寂芸一眼,心底失望至极。 华昀婉将东西给了司徒尧:“阿尧,你也看看。” 司徒尧人尚是有些虚弱,人坐到了檀木椅上靠着,静静看了起来,眸眶红了一圈。 华昀婉牵着衍儿的手,走到中间: “衍儿,将今日在床前说的那番话,你说给大家听听。 说一说,你的爹爹当初是如何一下子就不能再言语的。” 衍儿紧紧牵着华昀婉的手,有些害怕,他咽了咽口水: “母后蒙住爹爹的嘴,过了一会儿, 爹爹便再没有醒来跟我说过话,然后就躺在一个长长的盒子里了。” 姚寂芸从凤椅处疾步走了过来,指着人大骂: “司徒衍,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哀家养你这么些年, 如今华昀婉养了你几日,你便开始帮着外人说谎啦!” 华昀婉沉静如许:“让湘春进来,最后一个人证。” 司徒尧薄如刀刃的唇,锋利又苍白。 低压的眉眼里,一瞬间戾气覆满,手里攥着那块先帝留下来的黄布,指骨微微发白起来。 湘春将当年的往事都一一说了出来,姚寂芸只觉脊背发寒。 华昀婉看向司徒尧,目光温柔至极: “阿尧,如今真相大白,你心底的石头应该放下了。 我知道你向来顾念姚家,姚家在大齐重建里。 的确也出了不少力,义无反顾的跟着先帝多年。 所以我才没有在太极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此事。 不过到底要不要诛姚家九族,这都看你的意思。” 司徒尧撑着身子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 小几上的茶杯一下子飞到了姚寂芸的额头上,砸出一个血窟窿出来。 他伸手死死掐住姚寂芸的脖子,用力将人摔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人似乎忘记了司徒尧本就是从前的祁王,暴戾起来依旧可怕。 他手臂拿起一张宽椅高高举起,重重砸在姚寂芸身上, 那坚固的宽椅被生生砸得稀烂,姚寂芸顿时口吐鲜血。 在场的人,呼吸都凝迟了,这杀气喷薄了整座宫殿。 可没有一人敢说一句话,就连姚丞相都不敢吭声。 司徒尧心中恨啊,他的亲哥哥居然是被自己的嫡妻给捂死的,他似乎也在发狂的边缘了。 又举起一张宽椅朝着姚寂芸砸了下去,暴戾道: “姚寂芸,你一直惧怕本王窃帝位,本王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你父亲姚丞相,你弟弟姚承安一直以来为了朝务殚精竭虑,本王一直看在眼里。 所以一直以来本王都想不通,你为何处处与我做对。 今日算是想明白了,你是做贼心虚, 你害怕有朝一日这事情被翻了出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你就在这种极度恐慌之下,想要故技重施,将脏水泼于本王之身。 可你那脑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先帝留有后手, 他的孩子冥冥之中是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的。” 姚寂芸颓败的扑到在地上,疯笑了起来,嘴里满是鲜血: “司徒胤那个没雄心壮志的男人,在你夺下陈国之后, 居然以自己身体为由,想将皇位传给你,自己仅仅做个王爷。 可我姚寂芸自成婚以来便是东宫太子妃,一直以来都是以掌国妇之尊要求自己, 我可不要做什么亲王嫡妃,要做就做皇后,太后,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姚丞相双膝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王爷,微臣教女无方,都是臣的错!” 姚寂芸吼道: “错什么错,你跟弟弟没有一个人向着我,姚家的未来,你们都想过吗?” 第六百四十九章 她输了,一切都没了 姚丞相哭着摇头: “大齐有今日,实属不易。 你扳倒了摄政王,四方边境大军的军心必乱。寂芸,你糊涂啊!” 华昀婉漠然看着地上的人:“她不是糊涂,是欲念过重,且有做贼心虚。” 殿外来了响动,若休将人带了进来。 姚承安手腕上还有伤痕,是被绳子捆了许久的痕迹: “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姐姐只是一时糊涂,请您饶恕她一命吧!” 司徒尧面色阴沉,深邃墨眸里满是痛恨: “姚寂芸,你姚家的未来本是会很光明的,现下全被你给毁了。” 若休在一边说道: “王爷,属下是在太后寝宫偏殿里发现的姚统领,他被人打晕后捆了起来。 今日禁卫军对属下对峙的不是姚统领本人。” 华昀婉又问:“柳陌怀是如何中毒的?” 若休道:“姚统领今日拿了御酒给属下,说是太后娘娘赐给禁卫军两位统领的。 属下拿了这东西便碰见了入宫上朝的柳陌怀, 属下将御酒给了他饮,柳陌怀饮下几口后便中毒了,如今还在昏迷。 属下将人送到太医院后,立即折返禁卫军中, 想要告诉姚统领此酒有毒,却不曾想姚统领人已经失踪, 太极殿却在此时出事,属下这才赶去,所以便晚了些时辰。” 司徒尧看向姚寂芸:“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姚寂芸匍匐在地,额头鲜血一直冒着,她直勾勾的瞪着司徒尧: “你得逞了,你终于得逞了是不是!没有我的阻挠,你明日便会登基为帝了!” 司徒尧从若休手里接过砍刀: “姚寂芸,你谋杀本王兄长,今日本王亲自手刃你!” 姚丞相扑在司徒尧脚跟前: “王爷,您今日在太极殿前被微臣这不忠不孝女泼了脏水,总得有人去为你清理吧? 微臣愿意去做这件事,还请王爷放过姚家,放过这个为大齐见过呕心沥血的姚家。 微臣女儿做的这些事,的确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微臣还是拉下这张老脸,想要求一求恩典!” 姚寂芸怒道:“有什么好服软的,咱们都姓姚,要死一起死!” 姚承安:“求王爷饶恕姚家满门,微臣愿意赴死!” 姚寂芸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两位亲人,猩红的双眸里满是狼狈不堪,她冷笑了几番。 她输了,一切都没有了。 次日上朝,姚丞相在太极殿请罪, 说自己教女无方,冲撞了摄政王殿下,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错。 关于姚寂芸说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先帝是患病离世,而非被摄政王拖累。 姚寂芸做这一切,是不满小皇帝出宫养病,所以气急攻心,做了错事,污蔑了王爷。苏丹小说网 说完这些话后,他一头撞在了太极殿的盘龙柱上,以死谢罪。 司徒尧坐在龙椅上,伸手蒙住了衍儿的眼睛。 那日姚丞相拼死求饶,司徒尧念在姚家功绩并未诛杀九族,而自己用性命替姚家换了一个安稳。 姚寂芸做的事情的确是死罪,可姚丞相给司徒尧洗白的同时, 也将姚寂芸的罪过也洗白了,故而,替自己的女儿留住了一条性命。 司徒尧下旨,收回姚太后手上的凤印金册,即刻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外出。 姚承安跪在长宁殿外:“王爷,罪人姚承安,前来请罪。” 华昀婉立在司徒尧龙案一边,看了看外面: “阿尧,姚承安心底悬着,这禁军统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徒尧停下手里的朱笔,淡声道: “姚丞相已经死了,姚家在文官里的势力算是没了,家族倾塌了一半不止。 这姚承安是独子,也是姚家唯一的未来。 若是一点东西都不给姚家留,那倒真会寒了其余功臣的心。” 司徒尧走到殿外看着他: “罪在你姐姐,与你姚家无关。且你父亲已经顶罪,禁卫军统领的位置本王不会动你的。 你姚家为大齐做的每一件事,本王都记在心里。” 姚承安眼下泪痕未干,此番恩典,倒是有些意外。 姚家本来出了一位丞相,一位太后,一位侯爷,三大高位,如今也仅仅剩下一脉了。 摄政王宽恩,算是给姚家留了一条活路,他心底感恩戴德。 司徒尧牵着华昀婉的手缓缓走回殿内,她道: “如今真相大白,你心底的石头算是放下了吧?” 司徒尧顿下脚步,点了点头,指尖缓缓掠过她的脸庞: “看着你为我一战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从前。一晃,居然九年过去了。” 华昀婉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 “是啊,九年了。 可这九年却没有好好给你过过一次生辰,本来都准备好了,你却又突然在宫里出了事。 好让我担心,害怕得不得了。” 司徒尧紧紧搂住她,手臂再次紧了紧。 第六百五十章 衍儿替亲生父母报仇雪恨,这便是宿命 “以后的每一年,咱们都可以好好过。姚寂芸倒台,前朝后宫想必会清净不少了。”他道。 华昀婉吻了吻他的眉眼: “山澜府我就不回去了,咱们回摄政王府吧。 王府距离皇宫近,以后看望皇祖母,入宫见你,都会方便一些, 我不愿再见你来回跑那么远了。” 司徒尧横抱起她,往长宁殿内殿走去,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今晚就在宫里住下。” “好。”她娇媚一笑,温柔的回应着。 第二日,司徒尧便将凤印与金册送到了华昀婉的面前,太皇太后也是同意的。 “这真的合适吗?”她摸了摸那金印上的凤凰,根本激不起自己心底的欲望。 司徒尧眼神宠溺的看着她:“你要玉玺我都给。” 他展臂揽过她的腰身,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吻向她淡淡兰花香气的软唇,良久不肯停歇。 华昀婉撑着他的胸膛: “你折子不看了? 一下午都快过去了,你才批阅了几本啊。 看来以后我不能一直在长宁殿打搅你了,此刻我就回摄政王府去。” 司徒尧掐了掐她的细腰:“回去?我都没走,你走什么?” …… 过了好一会儿,她陷在司徒尧龙案旁的那张贵妃榻上,面带绯色,双腿酸软不已。 她虚眸看了看司徒尧,这精力旺盛的男人,居然又开始精力充沛的批阅奏折了。 而她,根本爬不起身来。 司徒尧走过来将薄毯盖在她身上:“睡吧,一会儿出宫我叫你。” 姚寂芸去冷宫的这一日,仅有两名侍卫跟着, 连随身照顾的宫女都没有,但在宫道边碰见了两个孩子。 她一身素衣,云鬓上也是素的,容颜枯槁了不少。 姚寂芸声音沙哑的叫了一句:“衍儿。” 衍儿停下脚步,看了看她。 姚寂芸流下眼泪:“你过来好不好,跟我说几句话,以后咱们再也见不到了。” 侍卫有些不耐烦,妇人就喜欢叨叨叨,便靠在宫墙下吹起了牛。苏丹小说网 衍儿眨了眨眼,还是走了过去。 小朔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这姚寂芸,他向来跟防贼似的防着她。 姚寂芸摸了摸衍儿的脸蛋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这几年我对你是严苛了些,你别恨我,我只是想让你尽快的成长起来。” 衍儿定定看着她,眼神纯澈,但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跟姚寂芸说什么。 姚寂芸看向小朔儿: “你是衍儿的哥哥,以后得让让他,他性子比较柔和,不善言辞,你别欺负他。” 小朔儿翻了翻白眼:“不用你教我做事。” 那语气神情,与司徒尧如出一辙。 姚寂芸拉了拉小朔儿的手,将人往自己面前带了两步: “你弟弟爱吃鸡腿,我都清楚,以后他想吃了你记得让人多给他做些。” 小朔儿没心思听她在那里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正想拉着衍儿离开时,姚寂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小的簪子朝着小朔儿刺了过去: “华昀婉不能生孩子,杀了你这个孽种,摄政王这辈子都没孩子了,哈哈哈!” 衍儿比他哥哥提前一步发现姚寂芸眼神里的变化, 他用头从侧面撞开了姚寂芸,那簪子便刺到了小朔儿的肩头。 小朔儿将簪子拔了出来扔在地上,肩头鲜血直冒,姚寂芸并不死心,继续下杀机。 衍儿从地上捡起那根簪子,从背后刺入了姚寂芸的后颈。 两位侍卫发现出事以后,便急急冲了过来,但已经为时已晚。 姚寂芸回身掐着衍儿的脖子,将人抱起又从半空中摔向坚硬的地面,衍儿当场昏死过去。 姚寂芸也因为后颈的那根簪子刺中了大经脉,鲜血喷了好些远, 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人便咽了气。 姚寂芸杀了衍儿的父母,衍儿亲手杀了姚寂芸,想来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吧。 若休带兵赶来,第一时间将两个孩子送去殿里,唤来太医。 而这两名侍卫,被她严厉处罚,褫夺职位,赶出了皇宫。 华昀婉收到消息心惊不已,连忙派人去通知了司徒尧赶来。 两个大人站在床前看着昏迷的衍儿,心底很是难过。 司徒尧:“皇上到底何时才会苏醒?” 太医院院首答道:“皇上伤势过重,虽有气息,但何时醒来委实不能确定。 微臣以为,是脑部有淤血,等淤血散去,皇上才能醒来。” 华昀婉蹙眉,眼眶发红: “这么小的孩子,姚寂芸怎么下得去手啊!” 这日过去,华昀婉与若浮便都留在了宫里,悉心照顾这个孩子。 小朔儿很是难过:“衍弟弟是为救我才受伤的,怎么办啊,他多久才可以醒来啊。” 第六百五十一章 皇后司徒氏,与朕生生世世 华昀婉看了看自家孩子,安慰道: “不必愧疚,你兄弟想帮本就是好事。你衍弟弟会醒来的,我相信他。” 可三个月过去了,衍儿毫无苏醒的迹象。 然而大齐不能一日无君,司徒尧登基为帝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华昀婉躺在他的怀里,定睛看着他:“阿尧,你到底在等什么呢?” 司徒尧握住她的手,吻了吻: “我登基为帝,你便是皇后,我怕你被朝臣非议。 镇压事小,但不愿见你难受。” 他怕华昀婉再受刺激,害怕到不敢称帝。 华昀婉温柔笑了笑: “我不难受,什么难听的话都不能令我难受。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先别立我为后。” 司徒尧凝眸:“为何?” 华昀婉:“新帝继位,需要威名,我名声如此不愿拖累你。 况且大齐初建,你作为皇帝,是需要给群臣信念的。 从前事情若是不能洗白,你强行册封我为皇后,那么朝臣便觉得皇帝色令智昏了。” 他沉了沉墨眸,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手臂,邪魅笑着: “凭什么我事事都要听你的?” 她这一次,规劝无效。 还被人扔在卧榻里折腾了许久,司徒尧说,欠下的债一直没有讨回来完。 翌日,司徒尧当朝宣布准备继位,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将会同时举行, 就在十月初九,一个秋高气爽的良辰吉日。 大齐永宁二年秋,幼帝司徒衍身患重病,不能早朝。 群臣推举摄政王称帝,王应之。 司徒尧登基为帝,帝号宣武,延续永宁年号。 他登基的那一日,立在太极殿外,身穿黑底朱色龙袍,头戴帝王冠冕。 立在九重天阙之巅,俯望众生的样子,与神明并无区别。 恍惚之间,还会记得曾经那个会在太极殿里殴打重臣的混不吝祁王,那个与崇庆帝对骂的皇太弟。 从前的那头恶狼身处地狱深渊,嫉恶如仇, 如今的他,伟岸傲立,冷峻硬挺的轮廓之下,是收放不住的帝王威严与尊贵。 华昀婉会在一处,含着温柔笑意看着他。 看着他一步一步从祁王走到了一代帝王, 从北齐走到了大齐, 从亡国走到了复国。 她深深心悦的男子,是那样的光芒万丈,是那样的鼎力撑天。 她在心底深深的祝福他,愿他此生顺遂,帝业永固。 一阵温和秋风吹过,金阳洒落神明之身,他沉声号令文武百官:“免礼。” 文武百官起身,仰望今上。 百官心底落定,大齐宣武帝,会带领他们开创一个全新且强大的王朝,称霸天下。 而就在这一年,司徒尧也开启了自己作为铁血帝王的征途。 宣武帝执政,手段强硬,功过分明,轻税赋重人才,大齐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元气。 同年册封先皇后义女司徒氏为皇后,礼部与御史台强烈反对,说此为乱伦之事。 宣武帝司徒尧视作不见,只道: “皇后司徒氏,以朕姓氏同葬长生,生生世世。” 同年册立与皇后嫡长子司徒朔为大齐储君,正位东宫, 册封先帝幼子司徒衍为皇太弟,为储君继任人选。 华昀婉册封为皇后之后,过往之事依旧遭人诟病,言语之间很是难听。 司徒尧在后宫下了禁令,谁敢乱嚼舌根,通通拉出去喂狼。 建章宫。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给你个好东西。” 华昀婉笑:“皇祖母已经给得够多了,我那凤鸾宫都快放不下了。” 太皇太后神神秘秘的拿来一副老长的画卷,缓缓摊开。 华昀婉目光一落到上面,脸色通红起来,羞臊不已: “皇祖母,您这是给的什么啊,我跟阿尧不需要这个。” 那画卷用的彩墨描绘,上面的男男女女栩栩动人,做的动作更是让人见了脸红不已。 这大齐宫里的《春宫图》,她作为皇后都是第一次见。 太皇太后倒是很淡定: “有什么好脸红的,再说了,这不是《春宫图》,这是《生子秘籍》,藏书阁里的宝贝呢。 哀家问了太医了,你身子其实都已经大好了,没事儿的时候研究研究这东西,万一又怀上了呢。” 华昀婉嘴上说着害羞与抗拒,走的时候可没把这东西落下。 回到凤鸾宫里,认认真真的研究了起来。 还将一众宫女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留在内殿里的卧榻上,看着画卷里面的东西。 这画卷厚厚一叠,不仅有奇奇怪怪刺激的动作,还教人怎么说话能够刺激到对方, 她看了一下午,看得面颊通红,春心动荡。 画卷突然一把被人夺走:“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第六百五十二章 你不再需要为我担心任何事 华昀婉连忙扑过去抢东西,言语嘟囔:“没什么,你怎么来我寝宫都不让人通报一声啊?” 她有些怨怨的看着司徒尧,不过更多的是害羞。 被他发现自己看这种东西,免不了被嘲笑一番。 司徒尧人太高了,手举着画卷,华昀婉根本抢不到: “你的寝宫?华昀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的哪个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司徒尧,你……” 他墨眸注视着画卷上的东西,看了几眼后,人有些急眼: “怎么,我不能满足你,你还要找这种东西看?” 华昀婉将东西抢了回来,一脸诚恳:“我在学习……” 随后,那画卷便被扔在了地毯上。 幔帐从金钩上放了下来,又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将东西拿了进去, 翻出一颗夜明珠,照着上面的动作来上一遍。 司徒尧问:“是这样吗,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华昀婉咬了咬唇:“司徒尧,你别得寸进尺,这个动作,未免也太孟浪了些。” 司徒尧笑得邪魅:“不是要学习吗,学了就要学以致用。” “文武百官可晓得你有这一面? 堂堂皇帝,来了凤鸾宫便会变个样子,你上朝时的一本正经哪里去了?” “那明日去长宁殿,改改口味?” 华昀婉才不要去长宁殿了,这简直就是被他捡了大方便。 司徒尧在龙案前批阅折子,她便在内殿里睡着, 睡到一半,有人来了兴致,又是一番胡闹。 次日,司徒尧便派人将华昀婉常用的物什都收拾收拾送去了长宁殿, 以后长宁殿便作为帝后二人共同的寝宫。 虽说二人入主皇宫以后也没分开睡过一晚,但有时候两宫之间来回跑也有些麻烦。 华昀婉在长宁殿书房里坐着,手上拿着话本子看着,也没什么看头。 司徒尧端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缓缓张开一只手臂:“过来。” 她拖着凤纹裙摆坐到了龙椅上,与他并肩坐着,司徒尧那只张开的手臂扣在她肩头。 另一只手将朱笔随意扔在龙案上,倾身向她吻去。 华昀婉:“你让我搬到长宁殿,就是方便你吧?司徒尧,你不要太荒谬,还有这么多折子呢!” 她被人压在龙椅上不得动弹,一脸羞窘的望着他。 “批阅周折,是最为无聊之事。” “你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良久,他才将人放开。 这长宁殿内的人都没在里边候着,龙案上的折子掉了一地,华昀婉伸手下去捡。 发现从边疆发来的折子里, 现在边关驻守的将领大多都是从前北齐禁卫军里司徒尧的亲信, 而这里面,似乎都在说自己的事情。 她将折子摊开来看了看,连着看了好几本,都是在说废国母之事, 不外乎是因为当年那张布防图的事情,还有自己曾在江府与南梁待了五年,身家不清白的事情。 华昀婉心底有些烦闷,蹲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将折子捡了起来。 司徒尧目光落到那些折子上,面色毫无变化: “婉婉,别放在心上,明日早朝我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些东西扔火盆里烧了。” 华昀婉面色暗了暗: “可这都是驻守边关的大将,你如此对待,我担心边关不稳。” 司徒尧:“不必忧心,如今大齐与从前的北齐不同,没人能在我手里翻得起浪来。” 他早已将所有的权柄集中在手里,没有给任何一位臣子过大的权力。 可华昀婉却觉得司徒尧刚刚继位,就遇见了废国母这样的事情,她心底是担忧的。 司徒尧揽过她的细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今日不同往日,你不必再替我担心任何事, 就安安心心在后宫做你的悠闲皇后,陪陪孩子们与皇祖母。” 华昀婉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就安安心心的,在你这把撑天的伞下求个清闲吧。” 司徒尧从龙案抽屉下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问: “多年前,玄阴道长给的册子,你是如何令它显现墨迹的?” 华昀婉见了这册子就是一笑: “说来也是巧合,是狼的唾液, 就是日日跟着我在山澜府的那头小狼,不过后来战乱,这小狼也不见了。 当年似乎是这册子上面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令它痴迷,它就一直用舌头舔舐,尔后便有了墨迹。 多年前战乱发生,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上一嘴,便送你离开京华了。” 司徒尧勾唇:“这玄阴多少是有些古怪在里面的。” 华昀婉未在多言什么,带着若浮去了建章宫,衍儿如今是养在太皇太后宫里的,她日日都要仔细过问着。 若浮与太医同诊断后,给出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一切都看天意,看衍儿脑子里的淤血多久散尽,那这孩子便多久醒来。 入冬前的一日,宋岩急匆匆来报,说京华衙门有人投案自首,自称是前朝奸臣江愁沉。 第六百五十三章 是我欠她的 此人在京华闹了两日,传得沸沸扬扬,说他还有胆子回来。 不过他也说了,必须入宫面圣,事关当今皇后威名。 司徒尧立在长宁殿,戾气深深:“宣。” 来者倒不是什么陌生人,都是旧相识了,司徒尧一见到他,巴不得立马将此人剥皮抽筋。 “江愁沉,朕派出那么多精锐高手寻你都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愁沉形容比从前更加消瘦了,那过于瘦弱的身形仿佛一根干枯的竹子,风一吹便会折断。 他剃了发,是一副沙门和尚的形象出现的: “罪人江愁沉,特来为皇后娘娘洗清冤情。” 他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两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呈给了文宝。 江愁沉:“这是罪人这么多年来写过最好的文章了,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笑纳。” 司徒尧从文宝手上接过那宣纸看了起来, 里面将当年鲁国公府是如何算计皇太弟,逼迫皇太弟饮毒,再让华昀婉以禁军布防图交换之事。 文章精妙之处在于,点题处很是关键, 说华昀婉是以小错立大功,布防图事小,保住皇太弟是大, 若没有当初她一番取舍,便不会有如今的大齐。 第二张原来不是宣纸,而是来自南梁的一道圣旨。 萧别晏特此澄清,他的后宫里从来就没有一位叫做华昀婉的贵妃,只有废后华氏。 他可不会要前朝北齐皇太弟的女人,天下竟在以讹传讹。 司徒尧盯着他:“你以为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免你一死?” 江愁沉只是笑了一声: “非也非也,罪人只是想澄清当年之事,洗去娘娘污名,因为这都是我欠她的。” 司徒尧狠戾双眸恨意并不曾消减: “辅助华秉章发动谋反,助纣为虐,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江愁沉只是看着屏风后的那一道身影,眼眸泛红: “姐姐,你可愿原谅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错事?” 华昀婉立在屏风后并未走出来,声音清浅: “你不仅对我做过许多错事,还在朝堂上做过许多错事。 江愁沉,有些深渊是一旦踏足了,这辈子都回不来的。 我原谅不了你,大齐的律法更原谅不了你。” 江愁沉也没奢望华昀婉可以原谅他,毕竟当年下毒一事,全是他策划的,伤害的还是她最爱之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说我气到他女人了 “阿尧,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小字写的是哪里?” 华昀婉将信笺递给了司徒尧,那行小字写的是一个地址。 司徒尧看了看:“京华城外,向北五十里的一座深山。” 华昀婉凝眸: “我阿娘不会在死前平白无故安留下这么一行小字的,你明日派人去查探一下好不好?” 他温和回应:“好。” 次日,京华城防出动精锐去了地址上的位置,发现那座深山里有一座大墓。 大墓连通了地下与山体,规模甚大,可墓地里并没有墓主人,而是无数的金银财宝。 比之如今的大齐国库,多出十倍不止。 消息传回皇宫时,司徒尧与华昀婉同是一愣。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倒也不奇怪,这是华氏宝藏。 我很小的时候便在鲁国公府听说过,华氏两百年积存的财富都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挖出来用的,没想到让我们捡了好。” 司徒尧薄唇勾了勾:“华秉章死了会不会被气活?” 华昀婉:“气活了就再杀他一次。” 翌日,司徒尧昭告天下, 以江愁沉投案自首呈递的证据为由,替皇后洗去冤屈,自此再无人言皇后半点不是; 再告天下,皇后赠予大齐国库巨额金银,用于战后大齐重建。 宣武帝再表嘉奖,以慰皇后。 这笔巨额财宝,户部派人查探后估算了一下时间,数量磅礴,没个三五月怕是搬不空。 司徒尧抱着她:“婉婉,你又为大齐立下不世功勋了。” 华昀婉乌眸含笑:“我纯属意外发现。” 司徒尧:“大齐自战乱后重建,其实国库甚为空虚,已经拿不出来多少银子了。 百姓们这几年被战乱折磨得很是困苦,我又不曾重税赋增加他们的负担,所以这笔财富来得太过重要。” 她靠在司徒尧的怀里:“那我便是大齐第一个自带横财的皇后。” 大齐永宁三年春,万物复苏,这一年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还要美好。 衍儿在冬日里便有苏醒的迹象,如今也算大好了,恢复得极快,大家开心不已。 整座京华也都恢复了不少生机,陶戎的酒楼生意也越做越好,还成了皇商,算是京华城里的一富商了。 司徒尧更是从国库拨出银两为国培养人才,兴建私塾,不分家族门第,适龄即可入学。 更将停了多年的科举恢复,为朝廷引入新兴血脉。 文武百官还算和气,四方边疆安宁,就连天灾都少了许多。 整个大齐,仿佛也迎来了春天。宣武帝盛名传至天下,无不高赞这位神明一般的帝王。 华昀婉这些日子过得极为舒坦,人被娇养以后,浑身上下都似乎散发着光晕,乌眸里都泛着星芒。 她除了看看孩子,陪太皇太后说说话,其余的时间都是于司徒尧在长宁殿腻歪,生活过得滋润得很。 司徒尧的后宫里只她一位皇后,连勾心斗角都省了。 她细眉动了动:“若浮,为何近日来两位太傅都没有来告太子的状了?” 若浮眉眼弯了弯: “这还不好吗娘娘?说明咱们的小太子爷长大了,肯好好念书了,您该开心才是。” 华昀婉还算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儿子,她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走,咱们去东宫瞧瞧。” 东宫。 司徒朔趴在青玉案前,啃了啃笔头:“衍弟弟,太傅让你写的文章你难道都写好了吗?” 司徒衍点首:“嗯,写好了,还背完了一本书。” 司徒朔:“……”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宣纸,只写了三个字,头有点痛。 司徒衍走了过来,目光落到宣纸上: “大哥,要不我帮你写吧,反正这半月以来都是我帮你写的。” 司徒朔靠在宽椅上,有些犹豫: “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我母后一生气,父皇就得生更大的气,说我气到他女人了。” 司徒衍信心十足:“不怕,我已经会模仿你蜈蚣爬一般的字迹了。” 他挑眉:“行吧行吧,咱们是兄弟,你写的我写的其实都一样。” 说完这句话,司徒衍拿过了笔,安安静静的替自己哥哥完成作业。 而司徒朔则是像从前一般窜到了门外开始布防,用丝线穿着极小的铃铛, 若有人来,那便可以提前发现。 他做完一切布防以后,返回房中, 从柜子里拿出来了自己的火尖枪,对着一面墙,假装自己是一位将军。 “盆栽副将听令,花瓶侧翼听令……” 一个人在那里玩得津津有味。 而司徒衍则是像极了从前的太子爷司徒胤,生来沉稳安静,性情醇厚。 手握墨笔,在宣纸上沉稳如莲的写着。 兄弟二人,同处一室,却一文一武的各玩各。 一个好动似火,一个静如昆玉,性情虽然不同,但从小感情就很要好。 司徒朔玩儿着玩儿着就发现外边的铃铛响了起来:“不好,有人来了,还没让人通报!” 第六百五十五章 背对着跪,影响我跟你母后的心情 他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将笔拿在手上。 华昀婉从殿外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他们兄弟二人。 她走过去将青玉案上的纸张拿了起来看了看: “朔儿,最近太傅都说你表现极好,母后甚为开心,你这文章功底的确大有进步。” 司徒朔笑嘻嘻的:“那是,我可是天选之子。” 华昀婉:“开篇第一句你写的是什么,背出来听听。” “……” 屋子里,静得有些可怕。 华昀婉将手里的铃铛扔在桌上:“还知道用暗器侦查布防了,谁教你的?” 司徒朔愣了愣,两只小耳朵开始心虚紧张的发红:“呃……” 华昀婉揪着他的耳朵: “你整日缠着若休教你武功,又缠着柳陌怀给你送暗器来,完了就是对付太傅和你母后的是吧?” 她这一生都是好脾气的,可是在教养孩子这件事上,她好脾气算是磨完了: “还有,文章让人代笔,你跟衍儿都得罚,好兄弟是这么当的吗?” 司徒朔瘪着嘴,摸了摸自己绯红的小耳朵:“我下次不敢了……” 华昀婉:“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前几日拉上两帮太监在宫里扮演开战, 你自封为主帅,搅得整个东宫都不安宁。 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还特意跑去建章宫躲着,司徒朔,你鬼心思多得很啊。” 司徒朔低着头:“父皇说了,他的天下是带兵打出来的,我喜欢带兵操练来着。” “不会谋略,没有学识的将领,那跟小兵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带兵打仗,就是带着一群人上去互砍吗?” 华昀婉行至东宫教训太子,整个东宫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统统被责骂。 还贬斥了几个助纣为虐的近身太监,气得她午膳都没用。 她看着若浮:“他们父子俩,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从前阿尧是这样,他这儿子也这样,让他们坐下学点东西跟要了命似的。” 将人教训完,正想起身返回长宁殿,走到半道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后无故晕倒,若浮心惊不已。 这消息立马传到了司徒尧的耳朵里,他立马弃了大臣赶来。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前后。 司徒尧坐在床头伸手顺了顺她散开的青丝,温柔看着她:“婉婉,饿不饿?” 第六百五十六章 时光像是一个轮回 司徒衍也似乎不懂:“他们为什么不住在自己的府邸,要在巷道里蹲着?” 司徒尧缓缓停下脚步: “今日,让你们出来,就是让你兄弟二人来看看真正的人间。 你们自小出生宫廷,锦衣玉食,生来不必为一餐一食所烦忧。 因为你们是皇族,享有了这世间最好的优待, 但并不代表天下所有人和你们的生活都是一样的。 作为储君,是江山的继承者, 要更加严于律己,刻苦念学,学成治理天下的帝王之学, 将来才能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裕。 你们的每一分刻苦与努力,都是为了让这些人,有所居,有衣穿,有饭吃。 大齐才能生生不息,传承下去。” 两个孩子都眨了眨眼,虽然不能一下子深刻理解,但心底也是震撼的。 他们至少明白了,如果自己没有本事,治理不了天下,那大齐将会遍地都是这样的可怜人。 华昀婉撑着肚子缓缓跟在后边,凤眸微微发红,心底一下子五味陈杂起来。 司徒尧回眸时,发现她在落泪,他走过来替她拭去眼泪:“你怎的哭了?” 华昀婉又笑了笑: “孕妇嘛,思绪有些敏感罢了。 只是方才这一幕,让我有些感慨。 多年前你还是祁王的时候,我也是不断的告诉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这么些年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教孩子们如何当一位合格的储君。 时光在前进,时光也仿佛似一个轮回。” 他温柔牵过华昀婉的手,缓缓走在长街里: “婉婉,这都要感谢你。” 如果遇见的不是她,那这样的传承将不复存在。 华昀婉看了看缓缓升起的月亮,乌眸里满是温润的光泽: “那我便谢谢老天爷吧,谢谢他成全了你我。” 三个月后,华昀婉待产在即,司徒尧比她还紧张,紧张得连早朝都不想去上了。 她淡定的道:“阿尧,你紧张做什么?不用担心,我有经验。” 司徒尧知晓妇人产子的危险性,也问过太医,皇后这一胎到底如何,太医都说了,胎像极好,无需过于忧虑。 可他就是心神不宁,比带兵攻城拔寨还要紧张。 “若浮说,你应该就是这几日了。”他紧盯着华昀婉的腰腹。 华昀婉抿了抿唇,剥着瓜子:“其实已经发动了,方才都开始痛了。” 司徒尧微怔,随即想骂人但又忍了下来:“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华昀婉按住他的手臂: “早着呢,不着急。我先去沐浴一番,吃吃甜的,看看话本子也不迟。” 司徒尧:“华昀婉,你没开玩笑?” 她笑着:“没开玩笑,前边都是备战状态,我得留点力气, 要不然到了全面发力时我怕自己没多少力气了。 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心底有数。” 华昀婉准备起身去沐浴:“对了,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不准进来。” 司徒尧:“为何?” 华昀婉斜睨他一眼:“不准进来就是不准进来,我自己一个人行。” 这孩子的全力发动是在半夜,那时,华昀婉才开始忍受不住: “若浮,差不多是时候了。” 整座长宁殿,这一夜灯火通明。 太皇太后与司徒尧坐在正殿里,他一点都淡定不下来。 从前错过了华昀婉生朔儿的时候,这一次没错过,倒是令他自己受尽折磨。 “怎么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司徒尧站起身来,心底烦躁不已。 太皇太后暗安慰道: “哎呀,这都第二胎了,自然没有头胎那样痛苦。 再说了,生产时不大吼大叫也是为了留存力气,皇帝快坐下。” 司徒尧并没有坐下,而是抬步去了产房。 华昀婉见了他,有些气恼,毕竟她不愿司徒尧见她这个血淋淋的样子: “司徒尧,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出去!” 司徒尧就坐在床头:“我不出去,我得看着你,不放心。” 第六百五十七章 大结局 司徒尧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比当初抱司徒朔的时候温柔熟练多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喜欢女儿吗?” 华昀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跟当初朔儿生出来一模一样,凭什么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结果模样都跟你一模一样啊。” 司徒尧只是温和的笑,他蜕变得极为成熟稳重,又宽容。 他觉得华昀婉近来温柔里多了几分娇憨与可爱, 有时,还有些蛮不讲理,不过他愿意纵着她。 一月后,公主满月宴,司徒尧大赦天下,宴请群臣, 更在四处城门燃放烟花,场面极为盛大。 司徒尧对这个女儿宠爱到不行,得空就会抱着她不停的说话,巴不得将这小公主给宠上天去。 帝后二人为公主取名:渊月,是为月光照临深渊的意思。 满月宴上,司徒朔看着满天的烟花:“母后,当年我的满月宴有妹妹的这个盛大吗?” 华昀婉转移话题道:“你办的是百日宴,不是满月宴。” 司徒朔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那我的百日宴有妹妹的这个盛大吗?” 华昀婉脸色一僵,当年司徒尧为了悄悄给她筹备婚礼, 克扣掉了孩子百日宴的银两,自己还为这件事与他吵过架的。 “差不多吧,都很隆重……”语声有些心虚,尽量平稳。 司徒朔满意的点点头,他又问: “妹妹的名字那么有意思,将您与父皇的故事都梗概了进去,那我的名字是不是想了很久才取的啊?” 司徒尧:“念学时怎么不对太傅多多提问?” 司徒朔嘟了嘟嘴,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自己距离失宠已经不远了: “父皇老是转移话题,一定是我的名字取得很随便。” 华昀婉怕父子二人关系散了,立马打起圆场: “你父皇当年治水时,与你三舅舅一同取的,很是慎重。” 总不能跟孩子说,是司徒尧看的老黄历,随便乱说的吧…… 司徒朔:“那好吧。” 华昀婉看了司徒尧一眼,这都是他从前干的好事。 不过此刻司徒尧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牵着华昀婉的手, 与她同站在城楼上,俯瞰一城繁华,璀璨烟花。 小渊月出生以后的这几年,生活在一群人对她的宠爱照顾中。 太皇太后就不必说了,老人家惯孩子向来没什么底线, 其次是司徒家的三个男人…… 司徒尧对这个小女儿宠爱得不行,下朝回来第一眼都是要见到她的, 而小渊月的那两个哥哥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从小到大都护着她, 她自出生起,便是整个大齐最快乐也最幸福的小公主。 大齐这一年,迎来了一场小雪。 华昀婉立在长宁殿殿门前,看着满天的雪花,觉得今年的雪花都是那样的好看。 不知何时,有人朝她背上披来雪色的狐毛披肩。 她回眸一笑,转身便钻进他的怀里:“披肩哪有你的怀里暖和?” 司徒尧收拢手臂,将她环在自己胸前,拨了拨她额前飘落继续雪花的碎发,眼神宠溺: “夏日炎热时,你是如何推开我的,都忘了?” 他笑着吻了吻她额头,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宠着她。 她也早已沉溺在这把撑天的伞与温柔之下不能自拔,深深回应着他那缠绵的吻,娇声道: “推开了,你还不是又黏上来了。” 司徒尧与她转身入了温暖的长宁殿烤烤火,他道: “马上就是除夕了,新年里,送婉婉一件礼物吧。” 这几年里,司徒尧已经给了她所有可以给的东西, 爱与时光,独宠与温柔, 天底下的稀奇宝贝都通通给了她,她实在想不出司徒尧还会为他准备什么。 入夜时分,司徒尧拉着她的手,撇开孩子们提前回了寝殿。 华昀婉发现整座长宁殿都没有点一盏宫灯,可唯有寝殿那处是亮着的, 可那光,并不是宫灯与烛火的色泽。 司徒尧推开殿门,里面那皙白如月的光一下子倾泻了出来,光华将整间寝殿灌满,灿如皓月。 华昀婉怔愣当场,看了看司徒尧,久久不能言语一句,眼前的震撼直抵心海深处。 司徒尧牵着她走了进去: “这屋里堆满了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最像明月光华了。” 他将东海蓬莱岛上最大最好的夜明珠都找了来,填满了这座寝殿。 华昀婉:“上次我只是开玩笑的……阿尧。” 去年她开玩笑说,自己想要将月亮藏在屋子里,让月光满屋。 本就是玩笑话,可司徒尧当真了。 司徒尧温柔笑着:“喜欢吗?” “喜欢,我很喜欢。”她双眸里倒映着无数月华一般的光,盈盈烁烁。 司徒尧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 “婉婉,我摘不下来明月,因为明月就在我的身边。所以用满屋的光,送我最爱的明月。” 华昀婉眼眶瞬息便红了,潸然泪下,扑进他怀里: “你也是我的明月,我此生的光。” 这一生,她做过他的月光,捡起一地破碎又阴暗的他,慢慢将他拼凑好,抚顺一身倒刺; 而他也打捞过这颗落泪的月亮,视为生命里最珍爱的宝贝, 小心翼翼呵护、娇养这道独属与他的月光,直至地老天荒,直到岁月苍老。 · 正文完。 番外即将开启: 主角日常/配角人物交代/李丹云vs崇庆帝虐恋 第六百五十八章 荔枝林【番外篇】 大齐永宁七年·夏 一晃,竟是四年春秋飞逝,这几年大齐国力突飞猛进,宣武帝威名遍及天下。 世间男子想入朝封王拜相,世间女子想飞入皇宫做他的红颜知己, 可后者也只能想想, 谁不知道大齐如今的这位皇后有多被皇帝宠爱,整个后宫,也就三个女主子。 其余人,根本送不进来。 长宁殿后殿有一片荔枝林,是司徒尧亲手给华昀婉种上的。 他找了宫里培育花林的太监,花了不少心思,将这荔枝树培育得极好。 去年已经吃上了第一批红彤彤的荔枝果子,晚风吹来,那林木间的清香令人舒心不已。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衫,手腕间挎着篮子,拿了一把剪子就走进了那片荔枝林。 若浮与湘春本想在后边跟着,她都没让。 “你们不用跟着我,当皇后久了,整日被那么多人跟着,累得慌。”她道。 若浮本想跟着进去偷吃荔枝的,这下只能改日来了。 司徒尧下朝后,发现华昀婉没在殿里,立马就问:“皇后呢?” 长宁殿里的宫人早已习惯了这句问话,皇上只要见不到皇后,就到处问“皇后呢?” 宫人答:“娘娘一个人去荔枝林里摘荔枝了。” 司徒尧侧眸望向后殿,抬步向荔枝林深处走去, 丝毫不介意那一寸十金的云锦龙袍被树枝刮得起丝。 抬眸,那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根本没有拿着剪子摘荔枝, 而是自己看中哪颗便伸手摘来尝尝,尝累了便在一旁的亭子里半躺着睡一会儿, 一双白得发光的玉足在阳光下显得玉白娇嫩,像夏日初生的睡莲一般。 他眉眼含笑的走了过去,将她脸上的遮挡阳光的丝帕给摘了下来。 哪知这人脾气还不好,怒道: “都说不了不用跟着,宫里嬷嬷老是让我注重规矩,累得很。” 司徒尧:“骂人都是闭着眼睛的吗?” 华昀婉睁开双眼,见到是他,将一双玉足懒散的放到他腿上: “方才在林子里走来走去,脚都走酸了,给我捏捏小腿吧。” 司徒尧墨眸深了深:“矫情。” 她收回了脚:“不愿就算了。” 他眉眼笑意更浓,一把拿住了她的小腿,往自己面前一带,华昀婉整个人就靠了过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你父皇我死的那天 宫人:“太子爷说了,不准拦着……” 四财又给了那宫人一巴掌: “可真是个笨的,真不知把你这样蠢材留在东宫有何用?” 四财对着身后的人急声道:“还不去通知娘娘与皇上,一会儿真得出事了!” 狼舍里,渊月被吓得哇哇大哭。 司徒朔与司徒衍齐齐挡在她面前,虽然司徒衍自己也很怕,可渊月是最小的妹妹,他总不能缩在后面吧。 这里面要说一点都不怕的,那只有司徒朔了。 那狼见了他胸前的狼王牙齿化成的狼牙玉,似认得一般,倒是没有扑过来。 他兴高采烈:“瞧瞧,我都跟父皇说了,以后这支狼军一定要传授给我,因为我最不怕狼了。” 渊月擦了擦鼻涕:“大哥,咱们回去吧,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小动物。” 司徒朔:“别怕,有你大哥在,它们不敢扑上来。” 他甚至是想骑到狼的背上去,那好不威风。 很快,司徒尧就赶到了狼舍来,这一次,怒气不小。 华昀婉听闻消息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软,好在几个孩子都没事。 司徒朔一个人跪在长宁殿外,虽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作为太子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丢脸。 司徒尧面色冷峻:“司徒朔,你信不信朕就将你狼舍里,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司徒朔:“我就是想试试驾驭狼的威风嘛……” 司徒尧:“你可知你险些将你母后气得晕了过去,果真是个逆子。继续跪,明日都别起来。” 渊月从殿里走了出来,拉了拉他父皇的龙袍衣袖: “父皇,您别罚大哥了,是我央求他要去看小动物的,快让他起来吧。” 听见小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他耳根子一下子就软了:“你大哥他喜欢跪着说话。” 渊月也掀开裙摆跪在地上:“那我也喜欢跪着说话,嘻嘻。” 司徒尧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看着地上的逆子:“进殿用晚膳,完了接着跪。” 华昀婉看着闷头吃饭的儿子,想起最近若休对他的骑射武功无不赞扬, 又问了问教习他领兵作战的蒙江,说太子极有领兵天赋。 “朔儿,既然你这么喜欢刀枪,喜欢带兵作战,那要不就让你父皇给你找一位将军做太傅?” 司徒朔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光:“是吗,父皇会答应吗?” 华昀婉笑着:“我说了算。” 司徒尧:“……”苏丹小说网 她看向司徒尧:“因材施教嘛,要不然他整日一身力气没地方撒。” 渊月用着晚膳,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父皇,母后,其实我已经成亲了。” 华昀婉本来还在想其他的事情,一下子被拉回了思绪:“你说什么?” 渊月摇摇晃晃自己的小脑袋:“月儿已经与宋修竹拜堂成亲了。” 司徒尧默默放下了玉筷,眼神冷戾了几分。 宋修竹,是宋岩的小儿子这他知道,更是太子陪读,整日都在皇宫里晃悠。 司徒朔也放下了玉筷:“宋修竹!最近他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渊月:“大哥不能这样对他,修竹哥哥说了,等着和我一起洞房呢。” 司徒家族的三个男子同时放下了碗筷。 司徒朔厉声道:“四财,取本太子的火尖枪来!” 司徒衍沉了眉眼:“若浮姑姑,取一瓶杀人无形的毒药来!” 渊月不太明白,问道:“你们不是跟修竹哥哥挺好的吗?” 司徒朔两眼冒火,气势像极了司徒尧,强势安排道: “好归好,但不代表什么功勋都没立下,就来骗我们唯一的妹妹,大齐唯一的公主。 再说了,你才四岁,懂什么。明日起,不准跟宋修竹来往了。” 渊月嘟嘟嘴:“大哥好凶哦。” 她拉了拉司徒尧的衣袖:“父皇,那我多久才可以嫁人呢?” 她从小跟在华昀婉的身边,就连她自己也羡慕自己母后的生活,与父皇恩爱无疑。 所以她从小便觉得嫁人以后的生活会很幸福很快乐。 司徒尧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你父皇我死的那天。” 华昀婉当即垮了垮脸:“够了啊你们三个。 人家小姑娘是玩儿的过家家,闹着玩儿的,别太当真。 我这个当娘的都没说什么,瞧瞧你们几个。” 华昀婉发了话,众人都消停了下来,没再多说一二。 一家五口欢乐打闹的样子,似已成为常态,与寻常百姓家没什么两样。 第六百六十章 小侯爷提亲 【软萌医术小娘子vs剑眉星目率直小侯爷】 若浮姚承安·先婚后爱篇 晚膳后,司徒尧看着若浮: “姚承安来求恩典了,朕先来问问你的意思,毕竟你是皇后的身边人。” 若浮猛地一抬眸:“什么,皇上您这是在说什么?”苏丹小说网 华昀婉倒是不奇怪,姚承安在宫里看若浮的眼神就不同于寻常人,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上了。 只是若浮这个人,在感情方面向来有些迟钝,还犹犹豫豫,想来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司徒尧起身,蔑了她一眼: “朕与宋丞相有要事相商,先走一步。 至于姚承安提亲一事,婉婉,你跟你这脑袋笨的医女说吧。” 若浮:“姚承安什么意思啊,这太突然了。” 华昀婉将小几上的盒子递给了她: “姚承安不知道自己提亲会不会成功,但还是做足了诚意,这东西很是难得。” 若浮打开盒子,居然是两串红珊瑚手串,她眸色微颤。 “暹罗国的东西,他从哪里弄来的?”若浮有些惊讶。 华昀婉:“皇上也没跟我说,想必是托人千里万里找来的吧。 暹罗国在最南边,这东西一来一回想必要花个两三年才能带回京华的。” 若浮抿了抿唇,有些黯然: “姚承安根本不知道红珊瑚手串于我而言的意义,居然用红珊瑚手串来提亲。” 华昀婉认真看着她:“姚承安送什么不重要,本宫觉得诚意最重要。 红珊瑚是贡品,贡品本是皇室专享,可他却能为你从原产国找来,还是两串。 花上了两三年的时间,足见诚意。 若浮,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十一年了,你当真就准备在深宫里慢慢老去吗?” 若浮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华昀婉:“太子爷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你也在帝陵陪了他不少时间了。 可长生的人在地下长生,咱们活着的人却是只有几十年光阴的啊,你是真的放不下吗?” 若浮:“皇后娘娘,我……对姚承安就没动过其余心思。” 华昀婉轻叹:“你向来在感情方面迟钝,没动过心思,不代表不会动心思。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人家若休,三胞胎都生了,你怕什么呢? 再说了,有本宫在,姚府上下都要敬你三分。” 若浮手指攥了攥衣裙,有些慌张: “我不是很懂,如果您觉得姚承安是个可靠的人选,那我便嫁。” 华昀婉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来: “皇上没有拒绝,还让我来跟你说,那便是证明姚承安是个可靠之人。 从前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你的期许,姚承安都是可以为你实现的。 至少当年我不愿你入东宫是因为东宫嫔妃众多,加上有个姚寂芸,你根本无法安身立命。 可姚承安年纪轻轻,府邸连个妾室都没有, 你嫁过去会很省心,做个侯府夫人,一生荣华,岂不快哉?” 若浮勾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是啊,太子爷的确已经走了许多年了,我也该朝前看了。 从前在感情上,我除了迟钝,其实还很畏畏缩缩, 既然小侯爷有这个意思,那我便亲自去问问,若他能满足我所有的要求,那我便嫁。” 华昀婉眉眼含笑:“对了嘛,咱们女子,就是应该果敢一点。” 第二日,若浮便去了禁军总司找姚承安。 姚承安正要换下盔甲出宫去,突然见了若浮很是惊喜:“若浮姑娘,你怎么来了?” 若浮眨了眨眼,开门见山的问: “小侯爷,你提亲的事情,为什么第一时间是跟皇上说,而不是跟我说?” 姚承安眸色微凝:“我……” 若浮:“你怕我不答应,所以趁着自己剿匪成功就去找了皇上对吧?” 姚承安下颌紧了紧:“是,那又怎样?” 若浮突然就迎上了他强硬的眸光: “可皇后娘娘也说了,还得看我自己的意愿,她不会强迫我。” 姚承安眼底暗了暗,语气随意起来: “成,那也没什么,我可不会强迫姑娘。 对了,那两串红珊瑚手串你也不必还了,就当我赔给你的。” 他将砍刀架在了刀架上,转身就要出宫去了,结束这场不愉快且有令人失落的对话。 若浮站在他背后道:“嫁人,我只有两个条件。” 姚承安顿住脚步,眼睛转了转:“说来听听。” 若浮见姚承安没有回头,自己便走到了他的面前,仰着头看着他: “我嫁的夫君,不能纳二色,这是其一; 其二,婚后我不愿日日待在宅院里,我想在京华城开一间医药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姚承安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没了?” “没了。” “就这么点事儿,还算是条件?若我统统都应你,那你敢不敢嫁?” 第六百六十一章 若浮大婚,侯府大娘子 “我敢。” 姚承安怔愣了一下,喉结微滚,抱着若浮就在禁卫军大门前猛亲了一口: “娘子,你可让为夫好等啊!” 若浮脸色涨红起来:“姚承安,你!” 没等若浮反应过来,她就被姚承安拉着出了宫。 他拉着若浮走到了京华西街的一家铺子前: “你想要的第二个条件,现在就可以满足你。这铺子就是我侯府的,你进去看看吧。” 若浮心想,姚承安是认真的吗,主打立即兑现? 京华西街,寸土寸金,人巨多的繁华地段, 这铺子随便拿来做什么生意都是日进斗金,他就这么送给自己开个医药铺? 若浮走到空荡荡的铺子里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过的确很宽敞,有两层楼,铺子的背后是一面湖,蓝蓝的湖水,风光极美。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对自己娘子好,是应该的 华昀婉破涕为笑:“那你别哭了,胭脂都花了。” “您昨日还说若休会哭,您不会哭的。” 她一边抽抽一边难受着,虽然不喜欢深宫,但她心底是舍不得陪伴了十一年的华昀婉的。 华昀婉将红盖头替她盖上: “那不哭了,本宫得笑着送你出嫁。快去吧,小侯爷在等你了。” 上一次送人出嫁哭得那么惨的,还是司徒朔。 若休出嫁时,他可难过了,以为自己的师父就要被人领走了。 姚府。 姚承安终于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眉眼都是笑意:“娘子,你饿了吗?” 若浮端坐在床边,抿了抿唇:“可以先将盖头掀了吗?” 姚承安微愣:“哦,对,我忘了,咱们合卺酒都还没喝。” 合卺酒喝完,姚承安又问: “你真的不饿吗?问仙楼的厨师,我都没让他们回去,都在府上候着呢。” 若浮点点头,依旧有些局促:“饿了。” 姚承安唤了下人吩咐了几句,没过一会儿,问仙楼的招牌菜便都摆到了若浮的面前,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一口一个夫人的尊称着。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场面,她曾经也在心底羡慕过皇上待皇后娘娘的那些好, 今日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 吃饱喝足,待行周公之礼。 姚承安拉着她的手,坐到床前,将幔帐从金钩上取了下来,一夜春心微漾。 翌日,姚承安命人套上马车,带着若浮去了京华西街的铺子。 他拿着钥匙将铺子的锁打开,推门而入。 若浮平和的眼眸都有些不淡定,短短一月,两层楼的铺子已经焕然一新,装成了一间敞亮规整的医药铺。 紫檀木的书案有,她问诊后休憩的小房间也有,甚至还给她买了衣柜,梳妆镜放在楼上。 “姚承安,你会不会对我太好了一点?”她问。 姚承安回眸,笑得直接:“我对自己的娘子好,那是理所应当的。” 他立在窗边看了看对面的湖,又道: “娘子,这医药铺的名字与仆从就得你自己来定夺,毕竟是为你准备的铺子。” 若浮道:“我开这个医药铺倒也不是为了赚多少钱,就是为了行医, 所以价格不会很贵,就给普通老百姓看看病。 不如就叫霁月堂吧,光明磊落,挺好。” 姚承安:“好,我娘子说的,那就行。” 日子渐长,若浮慢慢习惯了侯府里的生活, 也习惯了身边有姚承安的存在,也喜欢自己每日都可以待在铺子里的时光。 只是有时候空闲下来她会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姚承安,到底有没有真的将太子爷彻彻底底的放下。 姚承安唤停了马车:“娘子,你又在想什么,你的铺子都到了。” 若浮回过神来,准备下车。 姚承安只要得空都会送她来铺子问诊,有时还会从问仙楼带好些糕点果子来接她回府,对她无微不至。 “哦,那我先走了,夫君入宫且慢些走,注意安全。” 姚承安:“今日便不来接你了,帝陵那边说是最近闹贼,皇上让我带兵去巡查一番。” 若浮眼神震了震:“帝陵闹贼?” “嗯,怕冲撞了先帝,所以此次会去好几日。 辛苦我家小娘子了,后几日可没好好夫君送你来霁月堂了。” 姚承安的眼睛里似乎有星星,说起情话来格外动人。 若浮去了霁月堂一整日下来都有些烦忧,帝陵闹贼,听着心底不太舒服。 一连好几日过去,姚承安没在身边,心底突然觉得空了下来,还有些不习惯了。 三伏天,人最是容易患上暑热的毛病。 她吩咐霁月堂里的仆从们熬制了一大锅避暑的汤药放在门口,免费让行人饮用,算是替姚承安积点德。 这个人整日带兵,风里雨里,替他求个平安吧。 小十日过去,若浮也没见姚承安回来,自己一个人有点茶不思饭不想。 她对着霁月堂里的小医女小陶吩咐道: “小陶,再去多熬一点避暑汤来,让仆从上外边买几百个竹筒回来。 避暑汤熬好了就用竹筒装好,我晚点送去禁卫军总司。” 小陶问:“侯爷不是还没回来吗,您送这些东西去做什么?” 若浮:“那些当兵的整日暴晒,侯爷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总得关怀关怀吧? 再说了,若休也在总司,我也怕她中暑。” 几百份避暑汤一应装上了马车,人刚刚走到马车底下,姚承安就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开心。 第六百六十三章 那我哄哄你,你多亲我几下 若浮回眸见到他,心底还有些开心: “咦,你怎么回来都没让人通知我一声,我正要去你们总司呢。” 姚承安:“去找若休吗?” 若浮笑道:“去给你的弟兄们送避暑汤,几百份呢,忙活了我一整日。姚承安,你说怎么感谢我?” 姚承安翻身下马,看了看马车里堆满的竹筒,心底充满疑惑。 这一次去帝陵,他在先帝灵前看见了跟她药箱子里一模一样的小罐子, 之前若浮给他的药丸罐子也是这款,除了这东西,还有红珊瑚手串残余的珠子。 这东西极为难得,不是若浮又是谁的? 后而他朝着看着帝陵的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里面的人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每月都会来。 他那时才知道,为什么若浮对他总是像隔着一道墙, 自己拼命的撞也撞不开,原来是她年少时遇见过一位太过惊艳的人,先帝爷。 怪不得,医女怎会有两串皇室贡品,一定是当年先帝爷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若浮拍了他手臂一下:“姚承安,你又在神游个什么?” 他回神:“没有,再听你说话。” 他坐上了马车:“那走吧,我跟你一起送去总司。” 一路上,他沉默寡言,与平时的侃侃而谈,鸡毛大点儿事情都要分享的他,相差甚远。 若浮心底觉得有些奇怪:“你到底怎么了,去帝陵没抓到贼被皇上骂了吗?” 姚承安摇首:“策马归来,人有点累。” 若浮一把抓起他的把起脉来:“脉象没问题啊,怎么你看着那样无力?” 从总司折返侯府,临了半夜,二人相对无言。 若浮是个急性子的人,最讨厌别人憋着不说话,完了姚承安这一次回来对她都有些冷漠了。 她憋不住,问道:“好了姚承安,你是不是要纳妾?” 姚承安其实在床上也没睡着,听见若浮的问话,眼睛猛地睁开了: “何出此言?我答应过你的,永不纳二色。” “那你这次回来摆臭脸是什么意思,给我看你的臭脸吗?” “就是人累了。” 若浮在床上踹了他一脚: “烦死了,我可不像皇后娘娘那样聪慧,皇上动动眼珠子她都知道人家在想什么。 我就不同了,你若是不说出来,我这辈子都猜不到,完了我也会给你脸色看。” 姚承安看着床帏顶头,沉声道: “我去先帝爷灵前,看见红珊瑚的珠子了,那珠子应该就是我从前弄断的红珊瑚手串。” 他觉得自己真傻,费尽千辛万苦的送来了别人给她的定情信物,他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人。 若浮听后,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圆滚滚双眸眨了眨,沉默良久后才说道: “所以你是介意我曾经与先帝爷相识吗?” 姚承安:“介意。” 若浮心底有种碎裂的声音,她两眼一红,翻身下床: “那没办法了,过去不可更改。你若是介意,我走便是。” 这个若浮,说走就走,还走到衣柜处开始收拾行李了。 姚承安站在她身后一把将衣柜门给按了回去: “我是介意,我介意的是自己! 先帝爷那样的人,天下间少有男子并肩,我哪里能优秀得过他? 这样的话,你怕是要在心底念他一辈子了。” 若浮咽了咽酸涩的喉咙,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沮丧的姚承安: “可太过优秀的人,总是令我仰着脖子。 医书上说了,脖子一直仰着对颈椎不好……” ??? 姚承安定定看着她,心底酸涩不得劲,可也清楚,若浮并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晚了这么多年遇见她。 若浮乌眸亮晶晶的,诚诚恳恳的道: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我从未将你与先帝爷比较过,你如今才是我的夫君。” “可若是先帝爷还在,你如今便是皇妃了,身份尊贵,哪里是做侯府娘子能比的?” 姚承安眼眸垂了垂。苏丹小说网 若浮瘪嘴:“可别,若我真做了皇妃,那也被你姐姐姚寂芸给弄死了吧。” 姚承安:“……” “好了姚承安,你别矫情,也别和谁比。以后,我也不会去帝陵了。” 她抬眸看着姚承安,说得极为认真。 其实在若浮的心里,姚承安的确可以给她更多, 这都是从前先帝爷不能给她,而又是自己最想要的。 她在用心的感受姚承安对她的每一个好,也在慢慢的接纳着他, 毕竟,眼前人也是个世间极要好的男子。 姚承安知道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不过也没再跟她计较什么,拉着她的手走回卧榻上床睡觉。 他叮嘱道:“你别动不动就收拾东西好不好,皇后娘娘晓得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若浮冷哼一声: “皇后娘娘会知道,若休也会知道,替我出气的大有人在。 再说了,是你自己脑子笨,没有早一点来找我, 害我被你那个姐姐欺负了好几次,这得怪你自己。” 这日后,二人也如从前一般,并未有什么感情波折。 姚承安还将侯府最大的花园给若浮造了一块药田, 还命人四处搜罗来了不少可以自己培育的药材,若浮开心得不得了。 她捧着姚承安的俊脸亲了一口:“奖励你的,不用谢。” 姚承安神情恹恹:“费了半年的功夫,就来这么一下,你不要太鸡贼。” 若浮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嘴上: “你的嘴是用来说话哄我的,不是用来跟我讨价还价的。” 姚承安:“那我哄哄你,你再多亲我几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 没关系,我可以弄死他们 【杀手界高冷祖师奶奶vs娇弱腹黑暗器设计天才】 若休柳陌怀·强取豪夺(女方) 大齐永宁三年,这一年,对于柳府而言,是极其不同的。 用柳老太太的话讲就是,谁家娶儿媳妇娶个杀手回来呀,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若休出嫁的这一日,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 从前自己心智有些残缺,不过在南梁经若浮施针通了血脉后, 倒也没多大的问题了,她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如果有人觉得她不是,那就弄死他。 若浮比她焦虑不少,一晚上都没睡:“若休,我真担心你嫁过去应付不来婆家。” 若休对着自己镜子里面的自己僵硬的笑了笑:“没关系,不开心我就弄死他们。” 若浮:“你这样不行,柳大人的母亲,你总得要客气点吧? 还有侍奉长辈,侍奉夫君,这都是要你要做的事情。” 若休:“那他们做什么,没人伺候我?” 若浮哽了一下:“你看看你,说话还是这样直,我真的担心得都吃不下饭了。” 若休提起自己的裙摆走了出去,一边说: “你放心,我不开心,整个柳府都不要开心。” 才跨出殿门,司徒朔一个猛扑了过来: “若休若休,你怎么就嫁人了,呜呜呜。以后谁教我功夫啊!” 若休想了想:“我只是嫁人,不是去坐牢,依旧是禁卫军副统领,依旧可以教你武功。” 司徒朔一边哭一边抽抽: “那好吧,整个大齐我就只跟着你学功夫,旁的人我还瞧不上呢。 那你赶紧去成亲,明日咱们不见不散。” 若休点点头,她的好太子爷,大婚第一日后就让她上岗…… —— 柳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座。 柳陌怀丧着脸将红盖头挑了下来,一个没注意,将红盖头挑在了地上。 喜婆在一边倒吸一口凉气,看看哪个地方适合逃生。 若休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红盖头:“捡起来。” 柳陌怀:“我是你夫君,岂能弯腰捡东西?” 若休面无表情:“那我可以将你的腰折弯,再下去捡。” 柳陌怀喝了不少酒来壮胆,但是见了若休,他还是有点怕,当初自己就不该说那样的话去招惹她。 现在这一身骚,都是自己惹回来的。 他不情不愿的将红盖头从地上捡了起来。 柳陌怀:“这主屋是我的,你去睡客房。” 若休一把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来扔墙上,墙壁立马砸出了各位窟窿: “柳陌怀,我受不来气。” 他瞪着墙上的那个窟窿脸都白了,是不是自己哪天惹她不开心了,她也会将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将墙砸出一个窟窿? “哦,这主屋有些潮湿,怕夫人身为女子不习惯。 夫人若是不想去那也没关系,我去便是。” 柳陌怀一下子客气了许多,看来今晚是不能说那暗器的事情了。 若休拍了拍床榻:“你,过来,坐。” 柳陌怀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晚还强迫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若休唇角微微勾了勾:“还有周公之礼没有完成,你不能走。” “你!若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 “我不是女的,嫁给你做什么,你想娶男的?” 柳陌怀强压心底怒火:“你休想得到我,这辈子都别想!我的暗器,你也别想得到!” 若休看了看他,眼神坦荡真挚: “我喜欢你做的暗器,是因为你的暗器做得天下数一数二, 你是设计暗器的高手,所以我喜欢,有什么不好的吗? 你得罪了江湖上那么多想买你暗器的人,我暗中帮你清剿过那些人几次, 若我以后不在,你就得自己去应对杀手。” 柳陌怀微愣:“什么杀手,我从来就没遇见过。” 若休:“之前柳府外的布防,是我暗中设下的,要不然,你跟你母亲都得死。” 她站起身来走到柳陌怀的面前: “好了,周公之礼,今晚是必须要行完的,要不然不吉利。” 柳陌怀一想起若休是杀手,心底就害怕,一害怕就没那意思,根本进入不到备战状态: “现在……现在有点不行。” 若休上下打量了他好几下,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你不行啊……” “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不行了,我是对你没兴趣。” “那送我一件赔罪礼吧,我要一件趁手的暗器,放在腰间的那种。” 柳陌怀气急败坏:“不就是周公之礼吗,一会儿别求饶,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若休拿过桌上的水果刀,柳陌怀只觉得眼前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一身的衣衫便碎裂在地了。 他心跳微微加速,果真是顶级杀手啊,洞房花烛夜宽衣解带都是用的刀。 “好啊,那开始吧。”若休无比真诚的道。 第六百六十五章 女杀手是这样处理婆媳关系的 翌日,若休倒是没有求饶, 柳陌怀一个人却缩在床榻角落里,用锦被擦着眼泪,很是委屈的样子。 哪有男子被强迫的啊,说出去可真丢脸。 他嘴唇都有些发白:“你自己去敬茶,我才不要去!” 若休听闻,倒也没有生气。 随后便站起身来,光洁如玉的肌肤,紧致玲珑的身段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原来女杀手身材这般好,昨晚根本没仔细看,忙着完成任务去了。 若休穿戴好一身新妇衣衫去了正厅给自己的婆婆敬茶, 柳陌怀的父亲去世很多年了,现在就一个老母亲在世。 柳府里仅有一位妾室,来的时间也不久,不过若休没有见过,今日许是能见见。 柳老太太天不亮就在正厅等着了,骂骂咧咧了老久: “那个贱蹄子,居然半夜偷偷逃跑了,瞧瞧这贱人的胆子多小啊。” 丫鬟:“老夫人是说的春红姨娘私自逃跑的事情吗?” 柳老太太气的不行: “是啊,她听说我儿子娶了大齐第一杀手回来当夫人, 她趁着府里办喜事人多,自己收拾了细软便逃了。 我儿子还不让人追,说跑了就算了,这我多久才可以抱上孙子啊!” 丫鬟笑着:“您急什么呢,夫人昨日才过门呢,老夫人不必担忧,得多给大人与夫人一点时间。” 柳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儿子为什么娶她我清楚得很,肯定不会跟她生孩子。” 若休被丫鬟牵引着到了正厅,她按照礼数敬茶、行礼:“给母亲敬茶。” 柳老太太一把将茶盏掷在茶几上: “还有点规矩吗,这都什么时辰你才起来? 老身天不亮就在这里坐着了,你呢,有点做人家儿媳妇的样子吗?” 若休此刻还是跪在蒲团上的,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此刻便是敬茶的时辰,昨日我问过柳府的规矩的。 不是我来晚了,是母亲您自己来早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过两日我就写休书 柳陌怀:“先不说她了,咱们来说说暗器的事情吧。” 若休扭头,认真的看着他:“夫君请讲。” 柳陌怀清了清嗓子:“你现在都已经嫁给我了,咱们的东西是不是该放在一块儿?” 若休想了想:“是。” 柳陌怀:“那你把你那些收藏的暗器都放去密室吧,那里安全。” 他想着若休将东西放进去以后,自己再将密室的机括更改,这些东西便又是自己的啦。 若休笑道:“好。” 柳陌怀非常主动热情的去给她搬运暗器,自己也很小心翼翼的拿取。 不过他发现有些暗器拿出来,在底部回放着一些小纸条,他看了起来。 若休一边将暗器放回密室的架子上,一边道: “这些是我做的笔记,写的一些心得。 你的暗器是很好,但不是适合每一个人。 有些暗器适合身形修长的,有些适合身材矮小的, 还有些适合秘密作战,还有些是敌人多的时候发起远攻比较合适。 暗器其实也有自己的脾性,要把握住最适合自己的哪一样。” 柳陌怀忽而侧眸认真的看着她,心底有些震撼的, 第一次有人如此了解他的作品,还知道暗器是有脾性的。 “那这些小纸条呢?”他问。 若休答:“白色的小纸条是我个人认为不完美的,以后我有机会的,准备把它们拆了,自己重做一个。” 柳陌怀瘪嘴:“自以为是。” 暗器都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处,看见满满四面墙的暗器,他开心不已,满足的很。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这种事做多了,夫妻感情才会好 话完,她飞身冲入这群人当中,第一个攻击的便是那锦袍男子。 这恶心的人,摸她夫君那样好看的手,真是气死她了。 一鞭子甩出去,直接将那男子的胳膊给拽了下来。 直至此刻,其余人都愣了愣,觉得这女人不太好对付。 逐渐笼罩的杀气,与眼花缭乱的武功招式,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若休轻松解决了这些人,又将柳陌怀从房檐上提了下来,二人驾着马车回府了。 若休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我叫若休,大齐禁卫军副统领,教习太子武术的老师。你们要报复,直接来找我。” 众人吐血倒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只是过了这一日后,柳陌怀便再也没被人要挟为难过了。 柳陌怀归去的路上直咽口水。 这休书若是写了,若休一个不高兴,会不会那锦袍男子的下场也是自己的下场? 他琢磨着,休书的事情愣是好几日没敢下笔。 下朝回来,自己得了空就在密室里研究起他的新作。 柳陌怀想起若休的小纸条,嫌弃了拿起来看了看, 看着看着心底又觉得她说得其实挺有道理。 顺手将从前那些有点瑕疵的暗器,按照若休的意思都改了一道, 果然,更加完美了。 还没未有人能与他在暗器造诣上有过对话,若休是第一人。 到了晚上,若休沐浴后道:“夫君该去沐浴了,一会儿还有事要做。” 柳陌怀蹙眉,机警的看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若休淡淡瞧他一眼:“自然是夫妻之事,这种事,难道不是每日都要做的吗?” 柳陌怀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个女子,怎这般不知羞臊的啊。 “这种事,不想做也可以不做!” 若休:“我问过禁卫军里成婚的士兵,他们都说了,这种事做多了,夫妻之间感情会很好。” 她说得理所应当,一双眼,满是坦荡。 柳陌怀用手挡住自己的胸,还有腰带:“我不,今晚你休想得逞!” 若休眯了眯眼,浅笑道:“夫君,就别做无谓挣扎了。” …… 柳陌怀小脸憋屈,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松鼠, 本来很想大哭,可上朝也是与若休同路的,他便不敢作声了。 若休穿着盔甲,柳陌怀一枣红色绸缎官袍,到了皇宫便各自忙去了。 若浮在禁卫军总司处找到了她,连忙问: “若休,你跟柳大人还好吗,他家里人欺负你没有?” 若休摇摇头:“对我还好,柳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喜我。” 若浮心中一拧:“果然,婆媳关系最是不好处了。” 二人在宫红色的宫墙下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聊。 若休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那些做了,日日与他行房,就是不知为何,柳陌怀好似有些不情愿。” 若浮一愣:“他……不情愿,你是怎么做到的?” 若休睁着单纯的双眼,直愣愣的道:“我拿着刀逼他的。” 若浮:“……” 三个月后,若休病倒了。 禁卫军副统领病倒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华昀婉的耳朵里,她眉心拧了拧: “若浮,你替本宫走一趟。 若休那铁板一般的身体,怎会病倒啊,会不会是柳家让她受委屈给气的?” 若浮鼓着气鼓鼓的包子脸: “一定是柳家人欺负她了! 我这就去,若是柳家人敢对若休做什么,我第一个不答应!” 若休无神的半卧在床榻边,底下放着痰盂,时不时的呕出来一些东西,人瞧着瘦了一圈。 若浮带着宫里的宫女,以皇后的名义来探望,把了脉才知道,若休是有孕了。 柳陌怀坐在床头,反复问了很多遍:“有孕了?” 若休眼睛亮了亮:“那我以后可以带孩子了,我拿手。” 若浮冷道:“柳大人,皇后娘娘让我捎来一句话。 说,若是柳府不满意若休,大可和离, 但若是有意折辱太子的老师,长宁殿和东宫都不会视作不见。” 柳陌怀瘪了瘪嘴,折辱若休,是他被若休日日折辱吧? 他被强逼日日献身的事情,只是自己难以启齿罢了。 “若浮姑娘抬举了,若休是我娘子,官职又在我之上,我折辱自己也不敢折辱她老人家。” 若休有孕后,柳陌怀待在密室里的时间少了很多,陪着她到处散散步,说说话。 不过柳陌怀觉得若休的脾气还是温和的, 只要不故意为难,她几乎没有刁难人的时候,倒是也很好相处。 若休从不会用自己高超的武艺打无辜的之人。 在府上,她从未动过手。 晚膳前,柳陌怀告诉若休,问仙楼出了新的甜点, 自己一个人就溜出府去买了,让她在府里等着。 若休与柳老太太坐在圆桌前,饭菜已经准备妥当,柳陌怀巴巴的提着两大包的东西回了府,额角上还有些汗水。 “我给小侯爷打了一声招呼,问仙楼不用排队,所以便将新出炉的糕点都买了回来,若休你尝尝。” 柳陌怀一脸期待的等着她尝。 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进来的变化,休书的事情自己也没想了。 若休尝了好几个,是真的挺好吃,可柳老太太不高兴了。 “儿媳妇,你一天到晚都在吃,比一般女子吃得都多, 还是得注意一点,谁家妇人不是将好东西留给自家夫君与长辈吃的啊?”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我再也不想带孩子了 若休没答话,懒得说话。 吃了糕点,才开始用饭。 若休是习武之人,饭量比寻常人大了许多,几乎比成年男子多出三倍的饭量。 柳老太太:“你也吃太多了吧,又不做活儿,这也太浪费粮食了吧。” 若休咬了咬牙,正想发作,柳陌怀讲话了: “馒头都堵不上您的嘴是吗? 若休是柳府的女主人,她爱吃多少吃多少,您要是看不惯,可以自己一个人回房吃。” 柳老太太面带愠色: “我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你又是发什么疯?我做婆婆的不要面子啊?” 柳陌怀:“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是哪门子天经地义? 别在这儿没事儿找事儿啊我告诉你,我柳陌怀不吃这一套。” 柳老太太本来还想发怒,若休一只手拍在圆桌上,桌子腿便塌了,菜盘子碎裂一地。 “我不吃,母亲也不要吃。” 柳老太太的腿在抖…… 柳陌怀牵起若休的手屁颠屁颠的便离开了屋子,苏丹小说网 将剩下的问仙楼糕点提着回自己的房间慢慢吃。 九个月后,若休胎动发作。 柳陌怀急忙派人去宫里通知若浮,一边说一边哭: “快点啊若浮姑娘,我只相信你。这好多的血啊,流干了怎么办,你快点啊!” 若浮微瞪他一眼: “真不知若休看上你这个弱书生什么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若休好着呢!” 柳陌怀哭得两眼红肿,横过衣袖擦了擦眼泪: “我怕啊,你上次不是说了看着像双胞胎吗,我怕不好生啊。” 若浮直摇头:“你别哭好不好,大男人哭什么。” 柳陌怀哭得抽了起来,哽咽着:“她生孩子那么痛,我哭一下怎么了,这叫感同身受。” 若休躺在床上很是淡定,扶着肚子:“若浮,开始吧,我照着你说的做。” 柳陌怀在门外哭着喊着,求求老天爷之类的话, 动静比产房里的还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柳陌怀在生孩子呢。 若休蹙眉:“不好意思啊若浮,让你见笑了。” 若浮叹道:“唉,你也算是找了个靠谱的夫君,柳陌怀也算是很不错了。” 几个时辰后,有两个孩子拿了出来,若浮惊讶道: “天哪,还有一个,是三胞胎!” 若休生下三胞胎,孩子跟母亲双双平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柳府迎来了大喜事。 柳陌怀铺张大办满月宴,逢人就说他娘子好, 带兵好,待人好,不是个什么谣传的杀手,他自豪的很。 整日跟个小松鼠似的往她面前凑,做出了得意的暗器,第一个拿给她审。 长宁殿里,华昀婉听得直笑:“这个若休,还真是误打误撞找了个好夫君。” 司徒尧也在一边道: “昨日上朝,柳陌怀自行提议,说要专为禁卫军打造一款暗器,还有做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给军队做暗器,从前都需要工部下达指令他才会做。” 华昀婉:“之前我还担心若休呢,没想到她是最省心的那个。” 半年后,若休哭啼啼的找到华昀婉: “皇后娘娘,臣不要带孩子了,臣要回归禁卫军,还是领兵的日子适合臣。” 华昀婉微怔:“怎的了,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带孩子吗,你忘了你带朔儿的那几年了吗?” 若休两眼憔悴,嘴唇发白: “现在一看见孩子就心烦,臣已经带烦了。 请皇后娘娘帮忙给皇上说句话吧,让臣明日归位禁卫军,臣再也不要看孩子了。” 华昀婉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原来武学天才也怕带孩子啊,瞧你,三个小娃娃让你这个杀手祖师爷都招架不住。” 若浮:“没有女人能笑着走出带孩子这件事……皇后娘娘,您自己也不例外。” 华昀婉收住了笑意,面色凝迟了一下: “太子跟公主,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就剩下衍儿听话了。 司徒朔真是越长大越顽劣,本宫派去东宫的所有人都被他策反了, 今晚本宫便要好好收拾他。” 她也算自诩温和柔婉之人,但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已经用光了自己的好脾气。 若浮笑嘻嘻的说:“算了吧娘娘,太子爷也只有皇上一人能制住,您不如去找皇上告状。” 正说着,司徒尧就一脸冷戾的带着司徒朔走了进来: “太子,还是去老地方,背着朕跟你母后跪吧。” —— 大齐永宁七年时,一个寻常日子。 文宝在御花园里找到了皇后:“娘娘,皇上有急事,召您速速折返长宁殿!” 第六百六十九章 华昀婉,撒娇不能换个地方? 华昀婉听闻消息,遂起身回了长宁殿。 一入殿,便看见有一男子跪在正殿,雪衣玉冠。 她走到正面看了看,惊讶不已:“三哥!” 华松涧拷着手铐脚铐,似乎才从大牢里出来,这一晃,真是十来年过去了。 司徒尧端坐于龙椅之上,垂眸扫视跪着的人: “华松涧,逃了这么多年,如今回京华是送死吗?” 华松涧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回来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念想。” 华昀婉走过去将人搀扶起来:“三哥,起来说话吧。” 司徒尧从龙台上走了下来:“鲁国公府的人,朕屠尽也不能泄心头之恨!” 华昀婉抬眸看着司徒尧眼中浓烈的恨意,她其实心底是可以理解的。 当初华秉章下令残杀司徒皇族,整个司徒氏都遭到了毁灭性的追杀, 这些仇恨他作为司徒氏的子孙是一日都不会忘记的。 “阿尧,当年京华大乱,城门送别时,我三哥出手相救过你。 还有当年弄影姐姐查案,就是为保三哥一命, 能不能看在这两件事的份儿上,饶了我三哥一命?” 华昀婉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解释了当年的那件事。 华松涧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昀婉,不用为我为难。” 司徒尧看了看华昀婉,冷峻眉峰低压着: “看在过往恩情,又是婉婉为你求情的份儿上, 朕留你一命,你即刻消失在京华,永世不得回。” 华松涧:“我回来,在从前百花深处的旧址之上,重新复刻了一座百花深处。 这些年来,我在弄影提到过的地方,都开了一座百花深处,京华这一座,将会是我开的最后一座。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但还是想请皇上成全。” 华昀婉觉得这样的要求很是合情合理,扯了扯他的龙袍衣袖,噘着嘴: “阿尧,成全我三哥好不好嘛?” 司徒尧侧眸:“华昀婉,撒娇不能换个地方?” 华昀婉:“不能,这里又没有外人。” 他自然是没有选择的,华昀婉都撒娇了,他还能做什么,只能是答应啊。 她歪着头靠在他身上,笑道:“阿尧最好了,明日我亲自做琉璃糖给你吃。”苏丹小说网 司徒尧拒绝:“那倒不必。” 华昀婉:“……” 华松涧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 这跟外边传的铁血帝王一点都不像,倒是像个哄娇娇的男子,眼里满是温柔。 当然,他也放心了,他的妹妹如今过得是真的很好。 三个月后,百花深处开业。 华昀婉收到华松涧的邀请,连忙取下凤冠,脱了凤袍,换了一身男装在天黑以后便悄悄出宫去。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刺激又好玩, 顺便带上了因为不想带娃的若休与只想到处吃东西的若浮。 百花深处灯火辉映,金色房梁与朱砂色幔帘金红交叠, 正厅内,那硕大的舞台与玲珑喷泉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开业的首日,京华名流都聚在了此地,生意比从前更为火爆。 此刻的华松涧早已放弃了自己从前的名讳,他如今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云破月。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 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华昀婉喃喃念着这几句小调: “三哥这些年一直都没忘记过弄影姐姐,还开了好几座百花深处,连自己名字都改了来缅怀她。” 华松涧坐在台下自己从前最常坐的那个地方, 他手里一把折扇缓缓摇着,眼带笑意的看着台上之上翩翩起舞, 眉眼间仿佛看的又是另一个人。 华昀婉看一会儿歌舞又看一会儿四周,不料,她发现二楼主位有一道阴沉目光扫来。 她脸色一僵,假装自己没看见,又扭回头小酌了几口花果酒。 她碰了碰若浮的手臂:“你家侯爷也来了。” 若浮蓦的朝着那方向看了看,微瞪了一眼:“真是的,我走哪儿都要跟着。” 她看好戏似的看着若休:“一会儿你家柳大人带着三个孩子来可就热闹了。” 若休:“柳府的马车就在门口,但他不敢下来。” 文宝笑嘻嘻的从二楼走了下来:“娘娘,皇上在上边等您呢。” 华昀婉:“我就是出宫来小玩儿几个时辰,他也要跟来吗?” 文宝:“皇上说了,让您别找借口,上去了自己慢慢认错,他会听。” 华昀婉:“……” 司徒尧现在管她像管女儿似的,整日都要在他面前晃着才行,要不然准会找到理由欺负她,说这是惩罚。 她不情不愿的走上了二楼:“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说好了,今日各玩各的吗?” 司徒尧靠在宽椅上,眼睛淡淡扫了四下,身边的大内高手便都退了下去。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我可是男子装束,坐你腿上,一会儿楼下的人竟看楼上了。”华昀婉不情不愿,不过还是坐了上去。 司徒尧顺势掐住她的细腰:“大齐皇后偷偷溜出来逛百花深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华昀婉靠在他胸膛上: “我三哥新店开业,来捧捧场子,再说了,百花深处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 大齐的皇上皇后都来过,怎么了?” 她笑着说完又咬了他耳朵一下,眉眼娇俏柔婉。 许是饮酒的缘故,粉色发红,那股娇俏变成了妩媚。 司徒尧喉结滚了滚:“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华昀婉勾着他的脖子,亲啄了一下:“知道啊,勾引你啊。” 司徒尧扶住她腰身的手掌紧了紧,狭长眉眼沉了沉,横抱起她就往曾经的那间阁楼走去。 这日的客人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一面相俊美又危险的男子, 抱着另一位娇俏的小郎君往楼上走去了。 第六百七十章 司徒尧,你不要太荒谬 客人问:“小二,百花深处除了有姑娘,还有俏郎君?俏郎君又是什么价,我也要。” 小二:“您稍等,我先去给客官们找,实在找不到我自己上。” 华老板说了,服务至上。 司徒尧用脚踢开那扇门,屋内陈设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多年前,华昀婉就是在这里与司徒尧相遇的,那一晚,是二人命运交集的开始。 他抱着华昀婉走了进去。 “还不快将我放下来,一直抱着手不会酸吗?”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心底已经估计到司徒尧的邪念了,她拒绝。 司徒尧一把将她放在床榻里,抵着她: “方才那点狐媚劲儿怎么没了,只管撩,撩起火来不给灭?” 华昀婉推着他:“司徒尧,你可是皇帝,这里是百花深处,你快清醒一下。” 他眉眼邪肆,带着浓浓的欲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京华城,在哪里不行,嗯?” 华昀婉羞窘得不行:“太荒唐了,我不要。” “今晚,由不得你。” “司徒尧,你不要太荒谬。” …… 一个时辰后,她嘴唇有些发肿,面上绯色尚未褪去,两眼微垂。 司徒尧面带笑意的为她梳头,由于是男子发髻,他还算得心应手: “方才有没有一点当年那样的感觉?” 华昀婉:“……”他居然照搬了当年的样子,还用东西捆住了她的手。 司徒尧:“走吧,下楼回宫。” 夜已深,百花深处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华昀婉与司徒尧刚刚走至大门,门外有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不顾仆从的阻拦,自己走了进来。 她跑到舞台上大喊大叫:“这是我从前的家,我从前就是在这个台子上跳舞的!” 华昀婉猛地回眸看着这孩子,顺势给仆从打招呼: “你们别伤害那小姑娘,这么凶神恶煞的做什么?” 华松涧也在一列,正准备将帝后二人送行,却也停了下来。苏丹小说网 那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像个小乞丐,伸手指着: “你叫华松涧,你叫华昀婉。” 她站在舞台上,脸是花的,但眼睛却很干净。 华松涧与华昀婉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 华松涧缓缓走了过去:“你为何认得我们?” 小姑娘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从前的家是百花深处。 日日都在这个台子上跳舞。 完了我只认识你和后边那位夫人,她会弹琵琶, 以前我跳舞的时候,她就是专门给我弹琵琶的。” 文宝在后边大呼:“放肆,哪儿来的疯丫头,敢如此攀诬皇后娘娘!” 华昀婉抬起手臂制止了文宝,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小姑娘,你认识花弄影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认识。” 她从舞台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华松涧的手: “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你放心,我会跳舞给你赚钱的。” 华松涧看着她的眼睛颤了颤,那双眼睛令他想起了从前的弄影。 华昀婉在他身后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三哥,留下这个小姑娘吧,或许,真与弄影姐姐有什么渊源呢?” 华松涧将这个小姑娘留了下来,取名花宁。 花宁其实根本不是八九岁,只是因为饿了太久的肚子,人看着很瘦弱,她人已经十三岁了。 华松涧派了专人照顾她,过了一段时日,这姑娘长了些肉出来后,五官便也张开了,是一妥妥的美人。 华松涧又问她:“花宁,你真的不是弄影吗?” 花宁气得踩了他的脚:“我不是我不是,你再提她,我也不是!” 小姑娘无法无天的很,居然敢踩自己老板的脚。 华松涧:“宁宁,你又使小性子了。” 花宁嘟了嘟嘴: “我就是脑子里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零零碎碎的,可又都是我从前没经历过的。 这些零碎的记忆里,我只知道自己从前是百花深处的花魁, 有个好朋友叫做华昀婉,还有个印象很深刻的人,那便是你了。” 华松涧只觉这件事很是奇妙,派人四处询问这姑娘的过往,但查无所获。 只知道这姑娘是从南边流亡到的京华,孑身一人。 华昀婉找了钦天监里的人也问了,说是大千世界,从前是出现过还魂之说的。 她忽而想起从前的李丹云,这件事自己便再也没有追查下去。 她愿意相信花宁就是花弄影, 她是舍不得身边的这群人,所以拼命从奈何桥上转身归来了, 只是记忆变得有些零碎罢了。 花宁心底有些闷气: “我不是花弄影,你可别认错人了,我不喜欢你一直念着她,你多看看我,我其实也挺好的。” 华松涧只是笑:“十三岁的小姑娘懂什么,自己多念书,多学本事。” 花宁及笄的那一日,开心得不得了,非要缠着华松涧娶她。 华松涧头痛得很,自己这年纪,当她爹都绰绰有余了,怎敢娶小他那么多岁的花宁。 第六百七十一章 嫂嫂,回了大齐还会回北漠吗 这个问题无比的困扰他,可他一面又觉得,花宁就是花弄影的转世。 华昀婉在宫里知道了,只是问了他一句, 若花宁真的就是花弄影,他还娶不娶,还要不要犹豫? 答案是,要娶。 大齐永宁九年,南梁彻底一分为二。 雍王妃宋琼华宋家在大齐的支持下,与萧别晏叫板多年, 后而发发动宫变,扶先太子弟子登基为帝。 萧别晏向东迁移,损失惨重,自此与宋家朝廷对峙,建立新的朝廷,南梁一分为二。 南梁本为大国,因内斗分裂后,实力薄弱不少。 而大齐这九年在司徒尧铁血手腕的治理之下,国力扶摇直上, 成为当世国力最为强悍的大国,威震天下。 时隔多年,万邦来朝,又一次出现在了大齐的土地上。 【火辣骄矜五公主vs魁梧糙汉草原王】苏丹小说网 司徒娇拓跋琮·(小叔不好惹) 北漠·汗王王庭。 新一任的北漠汗王从前就看不惯司徒尧,如今大齐国力强悍,更是看不惯。 此次万邦齐聚大齐,去,他不服,不去,北漠就意味着要与大齐不和。 每年冬日,南边的牧民们几乎都要到大齐的领土去避冬, 大齐的军队不仅为牧民们提供粮食,还提供柴火, 如果把司徒尧给得罪了,以后便什么都没了。 拓跋瀚达一脚踢翻了火盆子,身边的姬妾涌了过去: “大汗莫要生气,您不愿去就不去呗。” 司徒娇这么些年,没有一日不在想念故土,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这些个贱人又在汗王耳边说不去。 她憋着一肚子火的入了王帐: “几个贱蹄子,不去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一群没见识的骚货,都给我滚出去!” 司徒娇在拓跋瀚达的后宫里的确不受宠,但是她哥哥是司徒尧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敢惹她。 拓跋瀚达:“你来做什么?” 司徒娇严肃的看着他: “臣妾来就是想要告诉汗王,为了两国长治久安,请您一定亲自前往。” 拓跋瀚达冷哼一声:“是你自己想回去吧,司徒娇。” “我作为大齐的公主,想回去看看是人之常情,而我作为和亲公主,敦促两国和平,是我分内之责。” “好一个人之常情与分内之责,可孤,就是不去,你能奈我何?” 司徒娇双眼似要喷火,她厉声道: “拓跋瀚达,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几年你派兵去大齐边境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也就是我三哥纵容你一时罢了,你若是再过分一点,在边境闹大了, 抢东西搞出了人命,你看看我三哥会不会找你算账。” 拓跋瀚达从虎皮椅上走了下来,一把掐住司徒娇的脖子: “贱人,司徒尧能复国,我北漠当居首功。 他登基以来都做了什么,不就给了点小恩小惠?” 司徒娇指甲扣住他的手腕,挣脱出来: “你有没有点良心! 北漠汗国三分之二的领土都是我三哥替你们打下来的, 北漠汗国四十八个部族的纠纷,都是我三哥去替你们摆平的。 在出征复国之前,我三哥是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兵马。 拓跋瀚达,若没有我三哥平乱,你这汗位能做得如此稳当吗?” 司徒娇这么多年来对拓跋瀚达处处忍让,今日是彻底忍不住了,她这公主脾气本就是与生俱来的。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归国,没想到拓跋瀚达根本就不想去,她是真的着急了。 拓跋瀚达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将人打翻在地,司徒娇唇角渗出鲜血来。 王帐外,拓跋琮走了进来,他身形魁梧,一副将军装扮,显得高大威武。 眸光扫到扑在地上的司徒娇,眼睛不由得沉了沉。 “大哥又在教训女人,看来是弟弟我来得不是时候。” 拓跋瀚达仰首倒了两口烈酒在嘴里吞下,不屑的道: “不碍事,女人就是需要教训。司徒娇,滚回你的帐子去吧。” 深夜,草原上的月,明亮硕大,圆润的挂在瀚空,老是让人很想念家乡。 司徒娇一个人坐在草原上,旁边捆了一匹马。 她一直在流泪,马儿一直在吃草,互不打扰,悲欢各不相同。 拓跋琮其实已经站在她的身后许久了,手里握着一盒胭脂,迟迟没有走过去。 他定了定神:“嫂嫂,你真的很想回大齐吗,回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司徒娇猛地一回头:“你怎么又来了,别来打扰我,咱们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拓跋琮箭步走了上去,俯身扑过去,将人压着。 第六百七十二章 在大大的草原里,滚啊滚啊滚 司徒娇用指甲不停的挠他:“拓跋琮,你愈发放肆了,你真以为你大哥没点眼线?” 拓跋琮身形魁梧,司徒娇又是北齐女子,北齐女子的身形比草原女子略小。 她被他控制在身下,小小的一只,像森林里的梅花鹿,很是娇俏。 他满脸的络腮胡,形容粗犷,但眼神却是醇厚温柔的: “咱们在这片草原上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嫂嫂今晚在月光下,格外迷人。” 司徒娇羞窘,他们北漠人似乎在这方面没那么多讲究。 拓跋瀚达兴致来了,也会抢其余亲王的侍妾, 可自己是汗王的侧妃,晓得了依旧是大罪过,她跟拓跋琮都得死。 都怪自己当初日日饮酒消愁,一次不慎,与拓跋琮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以后,自此便难以抗拒。 她一面憎恨自己,一面开心,她觉得自己报复到拓跋瀚达了。 凭什么他三妻四妾,自己就要守活寡啊。 可自己终归是公主,礼义廉耻她都学过,这又让自己备受煎熬。 拓跋琮吻了吻她的耳垂: “大哥不愿给你的,我愿意。他不愿陪你回大齐,我可以陪你去。” 司徒娇咬了他脖子一口,咬出了血痕:“骗谁呢。” 她将人推开,自己站起了身将衣裙理了理: “拓跋琮,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是你大哥的女人。 还有,你这年纪,该娶妻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拓跋琮眼神暗了暗,走到她面前,将胭脂递给了她: “我去大齐北疆给你买的,我知道,你每次点了胭脂就会很开心。 我帐子里还有很多,还有一些女子描眉的玩意儿,都是给你的。” 司徒娇眼神颤了颤,伸手接过了那盒胭脂。 拓跋瀚达从不会将胭脂分给她,这么多年,自己的胭脂全是拓跋琮派人从北疆运来的。 可自己与他的这段不伦之恋,应该是时候剪断了。 拓跋琮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翻身跨上烈马朝草原深处走去: “娇娇,我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 他在马背上,就疯狂的吻着她,痴迷而炙热。 从背后一点点的腐蚀着她的理智,将她一层一层剥开。 这片草原深处,传来女子的娇吟之声,在月光下的夜里迷离荡漾。 一阵风吹过,她直直立在男子腰间,光滑的脊背之上还残留不少汗珠。 “拓跋琮,你这样,早晚会死在我手上。”她眼神迷离的看着下方的他。 拓跋琮双手扶住纤细的腰肢,语声低沉: “在草原上,为了抢夺心爱的女人,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不足为奇。” 司徒娇杏眼微瞪,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你做了什么?” 拓跋琮翻身在上: “做了一点手脚,让我大哥躺在王帐里歇着。去大齐的事情,我陪你去。” 良久,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草原的男人也真是太蛮力持久了一点,每次都让她险些晕厥。 她吻了吻拓跋琮,问: “那你告诉我,拓跋瀚达是不是看上大齐的北疆了,一直跃跃欲试?” 拓跋琮是汗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最信任的左贤王,手握重兵。 这些事,他肯定知道。 只不过司徒娇是和亲公主,这样的事情,汗王不会让她知道。 司徒娇又吻了吻他:“快,告诉我,你告诉我,以后我的身与心就都是你的。” 她必须要这知道这件事,这是她和亲公主的使命。 拓跋琮抵近她深处,眼眸赤红无比: “我只要嫂嫂答应我,去了大齐不要永远不回草原了。” 司徒娇沉默了,怔怔的看见他。 拓跋琮捏紧了她的腰身:“娇娇,草原也可以是你的家,我会给你一个家。” 司徒娇可不会信男人的话,当初拓跋瀚达什么话没说过,还不是在三个月后就变心了。 “你告诉我真话,我应你便是。”她随便说了句。 “我大哥想偷袭大齐北疆,将那片水草丰美,气候温暖的地方据为己有。” 司徒娇瞳孔微缩,暗自咬着牙:“拓跋瀚达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拓跋琮吻了吻她的脸: “我知道,你是和亲公主,有自己的使命。 不过我也不会看着大哥破坏北漠与大齐的契约,这样也会害了边境的牧民。” 次日,拓跋瀚达便无故病倒了,躺在床上很是虚弱。 拓跋琮:“大哥,您那侧妃恐怕是有点不老实, 回了大齐之后,万一不回来,那便是有点不顾您的面子了。 不如弟弟我亲自走一趟,看着她,也一定将人给您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