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妻主超飒哒》 身死 “陆京墨,纵使你天纵奇才,到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身着一袭黑色长衫的老者猖狂的笑着。 陆京墨勉强支撑住身子,一双极其勾人的桃花眼无波无澜。 老者见她这样似乎更为恼怒:“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一个被老家主捡回来的野丫头,凭什么继承家主之位?” 陆京墨垂眸不语,傲然而立。 老者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身傲骨,仿佛谁也不配入她的眼一般。 冷哼一声,从手中甩出无数根银针:“家主之位必须是我的,你就去死吧!” 陆京墨浓密的眼睫缓缓抬起,修长瓷白的手一挥,银针尽数转变方向刺向老者。 老者大骇:“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陆京墨不给老者反应的时间,鬼魅般的身影瞬间就来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咬牙应战。 不过十招,老者吐血飞出数米。 陆京墨的嘴角也缓缓溢出鲜血,她毫不在意地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拭去,一步步走向老者。 老者手肘撑地,连忙后退:“京墨,我是你师叔,你不能杀我。” 陆京墨继续走近。 老者眼神一暗,知晓陆京墨是不会放过他了。 咬了咬牙,从怀中拿出炸弹,按下计时器:“哈哈,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古武界第一天才又如何,今天还不是要殒命。” 陆京墨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停下脚步,没有远离,也没有前进。 安静的等待着炸弹响起的那一瞬间。 其实她确实中毒了,而且毒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无论老者启不启动炸弹,她都活不过今天。 砰!!! 火光冲天,一大朵蘑菇云在陆京墨和老者打斗的地方升起。 …… 凤鸣大陆。 “不好了,不好了,君后。” 掌事姑姑李季冲进朝堂,大声喊叫。 梁涵忙从龙椅上站起身,面带急色: “是不是陛下又晕倒了?” 李季忙跪下:“是。” “奴才就出去端碗药的功夫,回来就瞧见陛下晕倒在了桌上。” 梁涵脸色骤然一变,也不管是不是正在上朝,立马起身,直奔凤鸾殿。 侍卫们紧随其后,只留下朝堂上傻眼的一众大臣。 李季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抬脚跟了过去。 她就知道,一旦牵扯到陛下的事儿,君后肯定会不管不顾,所以她才会敢在君后代替陛下上早朝时进来通报。 凤鸾宫,陆夜躺在床上,床边红色的帘子垂下,胡太医正在为她诊脉。 梁涵急急忙忙冲了进来:“陛下如何?太医呢?” 胡太医见梁涵进来,连忙跪下行礼。 梁涵扶起她:“不必多礼,陛下有无大碍?” 胡太医弯下腰双手作揖:“回君后,陛下无碍。” 紧接着,胡太医双膝下跪:“臣,恭喜君后,陛下有孕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惊呆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梁涵嘴张得大大的,不顾礼仪和男女之别,一把拽住了胡太医的袖子。 “你,你是说陛下和本宫有孩子了。” 胡太医的嘴角也咧的大大的:“是的,君后,陛下有孕已两月有余。” “之前没诊出来,是因为陛下受伤未愈,脉象紊乱。” 梁涵先是狂喜,而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八年了! 陛下终于有孕了。 “李季,传本宫旨意,陛下有孕,大赦天下。” “是,奴才领旨。” 跪在地上的李季也高兴得不行。 她家陛下这些年因为迟迟怀不上嫡皇女,在朝堂上扛下了多少大臣的压力,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临近中午,陆夜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见梁涵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 陆燕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怎么了?这么看着朕。” 还不待梁涵开口,紫玉就跪在了地上,高声贺喜: “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您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北陆即将有嫡皇女或是嫡子出世了。” 陆夜瞬间瞪大了双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什,什么?” 梁涵吓得不轻:“陛下,你可慢些,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 “朕真的有孕了?”陆夜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自她从太女之位一步步坐到皇位,到现在已经八年了,这是头一次怀上她跟君后的孩子。 梁涵红着眼点头:“是真的,胡太医已经诊过脉了。” “陛下,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说到最后,竟是哭出了声。 陆夜堂堂天子,此时也红了眼。 她用力的抱紧了梁涵。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了呢。 是她跟涵儿的。 等到了午时,饭菜全部都端到了桌上,都是极有营养的膳食。 梁涵一刻不停的陆夜碗里夹着菜: “陛下以后的膳食可要用心些,我知道你身子强健,可到底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定是要多注意的。” 听着她们的话,陆夜肚子里的陆京墨懵了。 她明明在爆炸中死了,现如今竟然成了一个胎儿。 这个变故让一向淡然的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将要生产 多年不孕的陛下,竟然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了皇宫各处。 连出宫祈福的太君后也知道了,祈福到一半儿就赶了回来。 “父后,儿臣就是怀了个孕,哪值得您赶半个多月的路特意回来。”陆夜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凳子上笑吟吟道。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可是咱们北陆未来的储君,我得亲眼看着才放心。”太君后看着陆夜微微凸起的小腹笑的合不拢嘴。 陆夜知道这是太君后的爱孙之心,也就不再劝了。 太君后和陆夜在凤鸾宫里其乐融融,良妃在朝阳宫里可就不好受了。 他魂不守舍的坐在廊下,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兰儿看着心疼,不由道:“娘娘莫要这般,咱不是还有二皇女吗?只要二皇女争气,陛下就是生下了嫡皇女,也断不会忘了您的。” 良妃眼睛亮了亮,之后又暗淡了下去。 他无力的摇了摇头:“陛下本来就不喜欢京安,更何况京安是怎么来的,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兰儿沉默了下来。 陛下心仪之人一直都是忠勇侯之孙梁涵,之后登基更是立了梁涵为后。 当时后宫只有君后一人,可众大臣以陛下与君后成婚多年却无所出为由,以死相逼,求陛下选秀,陛下大怒,罢朝一月。 最后还是君后出面举行了选秀,但留下来的只有先帝太傅之子林雨,即如今抚育大皇女的贤妃,和满门忠烈的将门之子刘颖,如今抚育二皇女的良妃,也就是他家娘娘。 起先,陛下只是将他家娘娘分到朝阳宫封为良妃,之后便不再过问。 至于二皇女,更是他家娘娘趁皇上喝醉,给皇上下药才有的。 皇上醒来时差点儿杀了他家娘娘,还是君后过来求情才留有一命。 之后皇上查出有孕,满宫上下高兴了一阵儿,可皇上生下二皇女后,不知是因为不喜欢良妃,还是因为不喜欢那个孩子,对二皇女属实算不上关心。 最后又是君后求了陛下,这才把二皇女送到了生父良妃身边养着。 这般想着,兰儿突然觉得他刚才真不应该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君后身上,错的最多的是他和他家娘娘吧! 可是,看着良妃黯然神伤的模样,兰儿又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七个多月后。 梁涵小心地搀扶着肚子已经十分大的陆夜:“陛下,你慢些走,小心摔倒。” 陆夜穿着龙袍健步如飞:“哪儿有那么容易摔倒,朕今早上还练了一会儿剑,不也什么事儿也没有。” 梁涵白了她一眼: “那是你练剑练的慢,身边又有守卫护着。” 陆夜:“……” 无法反驳。 于是只能乖乖的放慢脚步,被他扶着走。 后面跟着的侍从憋着笑,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到了君后这儿,怂的厉害。 梁涵接着道:“太医说了,要多走动走动,孩子才容易生。” 陆夜边听边点着头,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肚子就传来一阵疼痛感,她忍不住抱着肚子痛呼出声:“唔!疼!” 梁涵知晓她这是要生了,忙喊道: “李季,快喊太医!要胡太医。” 立为皇太女 太君后赶来时,梁涵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整个人僵硬的不行。 太君后看着他叹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出去会儿,这几个产婆都是非常有经验且家世清白的,哀家和你在门外守着,夜儿会没事儿的。” 梁涵抿了抿唇:“父后,儿臣想留下陪着陛下。” 太君后还没说什么,床上已经忍过一阵阵痛的陆夜费劲的开口:“涵儿在房外等朕就好,你在这里,朕会分心。” 闻言,梁涵不再说什么,满是心疼的深深看了一眼她,担忧的走出了内室,焦急的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两个时辰后。 产房里还是没有传出动静,陆夜嘴里咬着毛巾,疼的浑身大汗淋漓,却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腹中的陆京墨感受到一阵一阵的挤压,容纳她的空间越来越逼仄,于是她开始用小手努力的往外爬。 虽然刚开始重生在一个的女尊男卑的朝代,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但这几个月来在陆夜和梁涵的谈话中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叫凤鸣大陆,这里女子为尊,男子地位低下,跟她原来所在的世界完全是颠倒过来的。 凤鸣大陆有两大国家,分别是北陆国和南离国,北陆国的军事强大,南离国的商业繁茂,两国彼此制衡,而她则投生在了北陆国皇室。 “陛下,用力,快用力,皇女快要出来了,已经看见头了。”产婆焦急的喊着。 陆京墨不再犹豫,双手猛的用力,两只腿一蹬,从陆夜腹中滑了出来。 “哇!!!” 屋内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陆夜紧握的双手猛地松开,脱力般的睡了过去。 “生了,生了!陛下生了个皇女。” 凤鸾宫的所有下人全部下跪叩首:“恭喜皇上、君后喜得皇女。” 梁涵迈动已经站得僵硬的双腿,直奔产房而去。 太君后接过一个小襁褓,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涵儿,快看!哀家的宝贝孙女儿。” 梁涵先看过了昏睡过去的陆夜,这才看向刚出生的陆京墨。 他的女儿不似别的婴儿那般难看,反而白白嫩嫩的,此时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梁涵看的心都快化了。 太君后抱着怀里的女婴,高声道: “传哀家旨意,陛下诞下嫡皇女,特立为皇太女,即日起,昭告天下。” 喜悦的声音传遍整个凤鸾宫。 李季带头跪下:“奴才参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侍从也跟着道:“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涵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又低下头看自己的女儿,仿佛怎么也看不腻。 太君后见他如此模样,笑眯眯的把陆京墨递给了他: “你来抱抱咱们北陆的皇太女。” 梁涵手足无措地接过,感受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嘴边不自觉漾开了一抹笑: “我的女儿,父后等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一旁的太君后忍不住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些年,自家女儿和女婿因为子嗣问题,都过的太苦了。 好在终于有了嫡皇女,从前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襄儿忙上前扶着太君后,“主子,奴婢扶您回房休息一下吧,您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的不轻。” 太君后抚着有些疼的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内室里的产公们收拾妥当出来了,梁涵抱着陆京墨直接走了进去。 陆夜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脸色苍白,梁涵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陛下,可还疼的厉害?” 陆夜摇了摇头,面色瞧着虚弱,眼神里却都是喜悦: “朕没事儿,快让朕看看朕的皇太女。” 梁涵小心的把陆京墨放在陆夜的怀里,她抬手捏了捏陆京墨的脸: “长得可真好看!和朕长得真像,尤其是那一双眼。” 梁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陆夜也跟着笑了笑,低声道: “我已经想好女儿的名字了。” “叫什么呀?”梁涵好奇的问道。 陆夜垂眸,缓缓道:“京墨,陆京墨。“ “希望咱们女儿提起笔墨,指点江山。” 梁涵呢喃道:“京墨?倒是个极好的名字。” 然后低下头逗弄陆京墨,“小京墨,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呀?” 本来不指望一个刚出生的小奶娃回答,只是在自说自话的梁涵却见自家女儿睁开了黑如曜石的眼睛,对着他轻轻地眨了一下。 梁涵不禁惊呼:“夜,刚才女儿的眼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话。” 陆夜凑了过去,盯着陆京墨仔细的端详,陆京墨十分淡然的任由她看。 陆夜心中惊奇,被她这般打量,竟也不哭不闹,于是试探道:“皇儿,你刚才眨眼是因为喜欢京墨这个名字?” 陆京墨又眨了眨眼。 “皇儿能听懂我说的话?”陆夜拔高了声音。 陆京墨再次眨眼。 帝星降世 梁涵吓得不轻,这孩子怎会这般聪明? 陆夜想的却是她的女儿一出生就如此聪明,肯定是陆家祖宗保佑,要让她女儿带领北陆走向更繁荣的盛世。 想到此,不由大喜。 “哈哈!朕的嫡皇女果然不一般。” 梁涵有些奇怪,“夜,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夜淡笑不语。 梁涵只能重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陆京墨因为精力不足,睡得正香。 越看越喜欢,梁涵不禁亲了亲陆京墨的额头,心中暗下决心:不管孩子是不是天资聪颖,都是他最宝贝、最爱的女儿。 九月初八,北陆国皇太女满月。 陆京墨睁着一双桃花眼,面无表情的任由梁涵给她穿上一套极为繁复的红色衣服。 “宝宝真乖,父后马上就给你穿好了。”梁涵边扣扣子边笑着道。 清冷的桃花眼里不再平静,陆京墨白皙的脸颊和耳根缓缓染上红晕。 自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给她穿过衣服,也从未有人叫她宝宝。 前世她是孤儿,从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到三岁,由于天赋极好,被老家主带回家族开始习武,顺利的当上继承人。 在这过程中,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以前也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这一个月来感受到母爱父爱的她,忍不住想要贪恋更多更多。 既然这样,那她就把这份贪恋牢牢的抓在手里好了。 陆京墨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剪影,让人看不懂她心里的想法。 扣完最后一颗扣子的梁涵抬起头,陆京墨破天荒的冲他展颜一笑。 梁涵有些怔愣,转头问一旁候着的紫玉:“紫玉,刚才宝宝是不是冲我笑了?” “是,奴婢瞧的真真的,殿下真的冲您笑了。”紫玉捂着嘴笑道。 梁涵一把抱起陆京墨,“啵”的一声,极其响亮的亲在了陆京墨脸上。 “我们家宝宝终于笑了,父后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若嫣和紫玉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随即抿唇一笑。 也不怪他家君后如此夸张,实在是殿下太过冷酷,自出生以来,除了刚生下来那一次,其他的时候别说哭了,连笑都不带笑的。 身上还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寒气,让人不敢靠近,也就对君后还有皇上好一点儿。 “涵儿,朕来接朕的太女来了!”陆夜爽朗的声音传来。 梁涵抱着陆京墨迎了过去,“刚给宝宝穿好衣服你就来了,赶得可真巧。” 陆夜接过陆京墨,照例左右亲了两口,“那朕可真是赶巧了。” 陆京墨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依旧面无表情。 “呵,小东西,你竟然敢嫌弃朕?”陆夜嗔怒的打了一下陆京墨的小屁股。 陆京墨冲梁涵眨了眨水汪汪大眼睛,梁涵立马心疼了,反手对着陆夜就是一巴掌,“陆夜,你再敢打我女儿试试。” 陆夜动了动被拍的有些疼的肩膀,“涵儿,你这是要谋杀你妻主啊!” 虽是这样说着,嘴角却是一直翘着的。 她和涵儿有多久没这般打闹过了? 自从女儿出生后,涵儿终于放下了耿耿于怀的心事,和她的相处又回到从前一般了,真好! 陆夜左手抱着陆京墨,右手拉着梁涵,朝举办满月宴会的羲月阁走去。 刚到门口,本来正招呼着进宫男眷的太君后立即起身,“哎呦,我的乖孙儿来了,可想死祖父了,快让祖父抱抱。” 梁涵不由打趣道:“父后昨日才瞧过京墨的,怎地今日又想了?” “哀家的孙女,哀家就是日日见,心里也想念的紧。”太君后接过陆夜怀里的陆京墨笑着说道。 随后便抱着陆京墨回到了座位上。 众男眷见皇上和君后到来,连忙行礼:“臣夫,见过皇上,见过君后。” 大臣们也连忙下跪,“微臣拜见皇上,拜见君后。” 陆夜拉着梁涵走到主位落座才道:“免礼,平身!今日乃朕的嫡女满月,请诸位入宫也是为了一同庆贺,不必拘谨,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臣夫/微臣谢陛下隆恩!” 众人纷纷落座,丝竹声响起,舞男们纷纷起舞,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陆京墨睁着眼睛有些新奇的看了一会儿,觉得一群身姿纤弱的男子翩翩起舞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兴致。 合上了眼,正想睡觉,一道劲风突然朝她袭来。 陆京墨瞬间睁开了眼睛,杀气倾泻而出,刚想出手,却发现自己的小身板儿还没发育完好,使不出力。 脑子不断的思索着怎么用一个婴儿的身子击败对手,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 本来已经出招的陆夜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猛然收回了手。 “国师?您老怎么来了?” 来人白眉白发,身着白袍,正是凤鸣大陆的国师,洛天。 洛天在凤鸣大陆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被世人奉为国师。 她不问世事,一心习武,济世救人,行踪隐秘。 陆夜少年时被洛天救了一命,有幸与洛天相处了一段时日,只知道她武功境界极高,世上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可是在她女儿满月宴上突然出现又是怎么回事儿? 对于陆夜的询问,洛天充耳不闻。 她一手举起陆京墨,另一只手从陆京墨的头骨一直摸到脚跟,白发随风飘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陆京墨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国师是什么意图,只能在僵硬着身子不动。 将陆京墨全身根骨摸了个遍之后,洛天面带笑容的收回了手。 陆夜双手抱拳,“敢问国师,可是小女的身子有问题?” 问这话的时候,陆夜是有些不确定的。 毕竟她的女儿自出生以来身体就没什么毛病,就是比旁的孩子聪明了一些而已。 洛天抱着陆京墨转身面向陆夜,“本尊前日占卜,帝星闪耀,位于北方,而后又听闻北陆皇室嫡女满月,特来此一探。” 陆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国师言下之意是,皇儿乃是帝星!” 歌舞早已停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盯着国师,全神贯注地等着听最后的宣判。 洛天勾唇一笑,“此女将一统天下。” 话音一落,陆夜激动得满脸通红。 她的女儿将一统天下,那就说明北陆将会是最强盛的国家。 太君后和梁涵也激动得不能自抑,他们两人都是忠勇侯府将门出身,比旁的男儿家多了一些热血和果敢。 剩余的其他人齐齐下跪高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星降世,一统天下,北陆强盛,指日可待! 师兄洛然 陆夜等人还没从巨大的惊喜里缓过来。 洛天继续语出惊人:“本尊决定,收北陆国皇太女为徒。” 陆夜有些懵,更多的是狂喜。 要知道,国师虽闻名凤鸣大陆,但迄今为止,并未收徒,无数人都想得到国师哪怕是一招半式的教导,都被直接拒绝了。 可国师现在竟然要收她的女儿为徒! 太君后轻咳了一声,陆夜才回过神来,连忙双手作揖,恭敬道:“朕替皇儿谢过国师了。” 洛天淡笑道:“皇上不必如此,本尊和皇太女本就有师徒之缘。” 怀里的陆京墨颇有微词,这一群人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替她擅自就做了决定,还真是,不爽! 于是扑腾着小短腿儿踹了洛天一脚,宣泄不满。 虽然婴儿的力道小,但洛天还是感觉到了,她倒也不生气,仍是淡笑的模样,“本尊倒是忘了问皇太女想法了,皇太女可愿拜本尊为师?” 陆夜等人唰的一下看向了陆京墨,好像只要她一摇头就冲过来似的。 陆京墨微不可察的撇了一下嘴角,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 刚才洛天飞身抱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对方无比高深的内力。 此人,高深莫测。 拜她为师,倒也不亏。 陆夜等人才放下心来,不约而同的吐出了一口气。 …… 短短几日的时间,凤鸣大陆已经传遍了:国师空降北陆皇太女满月宴,预言太女可一统天下,并收其为徒。 听到消息的南离国皇上离泓,怒气冲冲的推翻了桌子上堆的满满的折子,“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能耐?竟然还谣传她是帝星!哼!北陆国越来越放肆了。” 奉茶进来的常林连忙跪下,“陛下息怒!” “常林,你说那北陆国的小太女真是帝星?”离泓仍带怒气的说道。 常林放下茶盏,双手伏地:“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陛下乃是南离国的圣明贤君。”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离泓,她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扶常林起身,“还是你最得朕心!朕才不信她是什么帝星,一统天下的只能是朕!她一个小奶娃能有什么本事!” 常林低下头,掩住眸中的神色,“陛下说的极对。” * 春去秋来,十六载已过。 北陆国的皇太女成了凤鸣大陆人人称赞的人物。 “你知道吗?咱们的皇太女陪太君后祈福回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兴高采烈的道。 旁边的人一听,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皇太女此去祈福已三月有余了吧!” “可不是嘛,皇太女这般为咱们黎民百姓着想,真是北陆之福啊!” “是啊!太女不仅心怀苍生,相貌也是天人之姿。” “真的?我还从未见过太女殿下呢。” 一个咬着糖葫芦的小男孩儿含糊不清的问道:“爹爹,太女殿下真的有她们口中说的那般好吗?” 身着蓝裙布衣的男子慈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道:“当然有了。太女殿下六个月能语,八个月能走,一岁能诗,两岁能武,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哇!太女殿下这么厉害的吗?”小男孩儿惊的张大了嘴巴,糖葫芦掉了也不知道。 正说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太女殿下的车驾到了。” 蓝裙男子抱起小男孩儿就往街边凑,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了。 陆京墨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怎么每次她出宫或者是回宫都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抚上陆京墨的额头,嗓音温润如玉:“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一向不喜被人触碰的陆京墨却是没有躲开,只扭头看向洛然。 “师兄,我没事儿,不必担忧。” 洛然含笑收回了手,“无事便好。” 马车停下,陆京墨先行跳下了车,随后转身伸手。 围观的百姓沸腾了,太女殿下的马车里竟然还有男子。 谁不知道太女殿下生性清冷,不喜与人交流,更不喜与人接触,到底是哪个男子这般的有福气? 在百姓的围观中,马车里探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搭在了陆京墨骨节分明的手上,男子的脸一露出,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男子生的也太,太绝色了。 身着一袭白衣,美丽无瑕的面容上,晶莹剔透的眸子,充满了温柔无邪的神韵,卷翘浓密的眼睫,宛若蝶翼,轻轻一眨,潋滟出一片动人的华光,嫣红的唇,让人不禁生出一亲芳泽的冲动。 此时站在同样身穿白衣的太女殿下身边,宛如一对璧人,相配极了。 洛然一下马车,看到街道边围了那么多人,有些不适的往陆京墨身后躲了躲。 陆京墨反手握住洛然的手,轻声道:“我拉着你。” 洛然抿了抿唇,虽然没有回话,但轻轻的回握住了陆京墨的手。 百姓见此纷纷议论,“太女殿下竟然拉这个男子的手了!” “这个男子莫不成是太女殿下未来的正君?” “太女殿下与这个男子当真相配。” “……” 而被议论的两个人早已携手入了宫。 街边茶店的二楼上,一个面容娇俏可人的小男儿咬着手帕,眼眶红红的。 她竟是有了心上人了吗? 那自己多年来的爱恋又算什么呢? * 皇宫里,陆夜伸手拍了拍陆京墨的肩膀,“皇儿回来了,路途遥远,可有累到?” 陆京墨心头暖暖的,“母皇,儿臣一直坐在马车里,未曾累到。” 陆夜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你祖父可是在无忧山玩乐,不愿回来了?” 想起自家祖父在无忧山里种种的小孩行径,陆京墨不由摇头失笑,“祖父与萧师父相谈甚欢。” 萧师傅是洛天的夫郎,萧婉,也是洛然的师傅,武功仅次于洛天。 陆京墨自小被洛天收为徒弟,一年总有三个月的时间在无忧山接受洛天的教导。 今年,太君后非要闹着跟她一起去,陆京墨拗不过,便带上了他。 谁料,太君后一到无忧山就和萧婉谈到一块儿去了,说什么都不回皇宫,要在无忧山养老。 最后更是与萧婉一起把她的师兄洛然交给了她,要让她带洛然体会一下人情世故,之后就把她们俩给轰出了山。 妖魅男子 一直站在陆夜身边,没有说话的梁涵上下打量了一番洛然,见他容貌绝美,身上自有一种温柔似水的气质,颇为满意道:“墨儿,这便是你在信中提到的师兄洛然?” 陆京墨微微侧开身子,让陆夜和梁涵都能看到洛然,放软声音:“师兄,这便是我的母皇与父后。” 洛然上前躬身行礼,微微启唇:“洛然见过皇上,见过君后。” 梁涵扶起洛然,脸上带着热切的笑,“不必多礼,本宫就直接叫你然儿了。然儿,你初来这宫中,有什么不适应的一定要告诉本宫,还有,本宫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屋子,便准备了五间风格不一样的,一会儿你自己去挑一间你喜欢的。” 洛然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君后会对他这么的热情,然后温声道:“那洛然就多谢君后了。” 举止有礼,又与自家女儿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梁涵是越发满意太君后给陆京墨挑选的正夫了。 没错,太君后和萧婉之所以让陆京墨带洛然下山,就是因为要撮合两人成婚,而主要负责撮合两人的,就是君后。 梁涵看着又恢复了往日清冷样子的陆京墨,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想来然儿对宫里的布局必会有些陌生,墨儿,你带然儿四处转一转,熟悉熟悉。” “嗯。”陆京墨并未拒绝。 本来洛然就是客人,她作为主人,理应招待。 花园里,陆京墨和洛然并肩行走,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气氛却分外的融洽。 直到走的有些累了,两人才进了一处凉亭歇着。 洛然手法娴熟的开始沏茶,不多时,浓郁的茶香在凉亭周围缭绕。 陆京墨端起斟的满满的茶杯,置于唇边轻轻一抿,入口清冽,不禁称赞:“师兄的茶艺是越来越好了。” “你喜欢就好。”洛然柔声道。 一片落叶缓缓飘落,洛然抬手缓缓接住,有些感慨:“又到秋天了呢!” “已经八月份了,自是到秋季了。”陆京墨品着茶淡淡道。 洛然轻轻的把落叶放在桌上,声线温润:“我记得你的生辰好像是八月初八?算起来,这应当是你十六岁的生辰,该行加冠之礼了。” “嗯,母皇已经着手准备了。”陆京墨放下茶杯,声音清冷。 想到举行加冠礼之后,按照惯例,陆京墨是要娶正夫的,洛然心头微微酸涩。 他不解的捂着心口,这里有些不舒服。 陆京墨见此,拧眉问道:“怎么了?” 洛然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不知道怎么了,心口突然有些闷。” “需要我叫太医吗?”陆京墨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担忧。 洛然听了出来,放下捂着心口的手,看向陆京墨的眼神更柔了,“现在已经无事了。” 刚刚心头只是一瞬间的烦闷和酸涩,如今已经缓了过来,想必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不用劳烦太医了。 陆京墨还想说些什么,下属混沌突然出现,面色焦急。 她也不避讳洛然在场,直接单漆下跪,“主上,情报有误,咱们的生意出了一些问题。” “哪一桩生意?” 陆京墨面色镇定,心中却有些意外。 她建立影阁十多年来,阁里的杀手由四个手下混沌、穷奇、梼杌、饕餮严酷训练,经过无数次的撕杀才挑选出来的,凡是刺杀,无一失败。 最近接手的生意她都看过批准了的,难度都不算大,应当不会失败才对。 “南离国皇上跟前的红人,常林。错误的情报是冥宫故意透露的。”混沌沉声道。 冥宫? 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情报网遍布天下,冥宫宫主更是手段狠辣,武功高强,神秘莫测。 陆京墨挑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凉薄的笑,看来她是该去会会这个给她错误情报的冥宫宫主了。 “混沌,让饕餮修书一封递到冥宫,就说影阁阁主今晚在怡君之意的六楼等着冥宫宫主。” “是,主上。” 看到主上嘴角勾起的笑容,混沌为冥宫宫主默哀了几秒。 她家主上平常冷冰冰的不爱笑,但一笑就准没好事儿,肯定又是在算计着谁呢。 听完主仆俩全程对话的洛然,又抬手为陆京墨续上了一杯茶,安静不语。 陆京墨所有的事都没有瞒他,包括她三岁创建影阁,五岁建立现在名满凤鸣大陆的怡君之意。 她的才华能力,性情习惯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要说谁最了解陆京墨,那肯定就是他了。 洛然心情颇好的再次给陆京墨倒了一杯茶。 已经有些喝撑了的陆京墨沉默了一下,无奈的端起茶杯一口喝下。 嘴角勾起一抹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纵容的笑容。 入夜,一身白衣的陆京墨驾轻就熟的在屋顶上飞跃。 混沌在她身后吃力的跟着,心里不由惊叹,主上的武功又精进了许多,怕是连国师都不是主上的对手了。 自家主上才十六岁啊!就已经成了绝世高手。 这简直是妖孽! 分神期间,陆京墨早已抵达六楼,正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混沌。 混沌嘴角一抽,足尖轻点,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陆京墨身后。 所有怡君之意的六楼都不对外开放,只属于陆京墨一人,所以现在整个六楼静悄悄,黑漆漆的。 陆京墨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推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一根银针直朝她面部袭来,陆京墨侧身躲过,同时凌厉的掌风向屋内挥去,屋里的人轻松化解。 魅惑勾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奴家等太女殿下好久了呢。” 陆京墨皱了皱眉,冥宫宫主是个,男人? 她所有的势力中,情报系统是最为薄弱的,所以此次邀请冥宫宫主也是存了拉拢之心的。 但宫主若是男子的话,还是罢了。 倒不是她看不起男子,而是她不喜欢麻烦。 这里的男子太矫情了,动不动就耍小性子、闹脾气,她看多了,自然也就烦了。 不过,她的师兄洛然除外。 黑暗中,红色身影飘动,一缕幽香钻入陆京墨的鼻中。 陆京墨闪身躲开,红色身影扑了个空。 “哎呀!殿下,奴家都摔疼了呢。”离子悠稳住撞到门框上的身子娇声道。 暗处的混沌忍不住酥软了身子,这冥宫宫主的声音也太撩人了吧! 陆京墨完全不为所动,袖口一挥,屋里的蜡烛瞬间点燃,视线骤然明亮。 离子悠略微不适的眨了一下眼,撒娇道:“殿下,您点灯也不说一声,弄的奴家的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了。” 混沌忍不住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这一看就直接呆住了。 烛光下的男子,一袭红衣,一双凤眸含俏含妖,琼鼻挺翘,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魅意荡漾,极其妖冶。 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媚,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女人。 陆京墨平淡无波的黑眸里,惊艳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捉不住。 敌国皇子 结合男子之前的出手,她快速的给眼前的男子做了评价。 此男,极美极妖又极狠。 对于这一类人,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离子悠注意到了陆京墨眼里的惊艳,心里嗤笑,天下女人都一个样,薄情寡义,自私虚伪。 可等他再去看时,陆京墨眼里只余清冷,那目光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看空气。 只一瞬的惊艳? 以往看见他容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要惊艳许久的,这北陆国的太女倒是好定力。 离子悠不由得对陆京墨起了好奇心,他倒要看看这位太女面对他时能把持多久。 “太女殿下~”离子悠妖妖娆娆的向陆京墨走去,快到跟前的时候,柔若无骨的身子就要往她身上靠。 陆京墨脚下一动,转身躲过,声音有些不悦:“宫主请自重!” 离子悠微微诧异,北陆太女好像对他真的没兴趣。 他抬手摸了摸脸自己的脸,是他的魅力下降了? 陆京墨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宫主请坐。” 虽说带了个请字,但陆京墨丝毫没有请人的态度。 离子悠倒也不在意,迈步坐下,用手支着下巴,仔细的观察着陆京墨。 身着白袍,一头墨发只用一支白玉簪轻轻固定,其余垂到腰间,精致完美的五官,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可偏偏眼底泛着浓浓的寒意,清冷如仙,纤尘不染。 离子悠轻舔红唇,有些期待,谪仙般的人沾染上世俗的情爱,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陆京墨想忽略都不行。 “看够了吗?” 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丝丝压抑的怒气。 偏偏离子悠是个脸皮厚的,“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奴家自是看不够的。” 说完还冲陆京墨眨了一下眼。 陆京墨:“……” 无言以对。 离子悠白皙的手指勾起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瑰丽的红唇微勾:“殿下好像一点儿也不好奇,奴家是怎么知道您是影阁阁主的?” 陆京墨并未回答这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既是冥宫的宫主,最大情报组织的主人,查到她的身份,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为何向影阁透露错误的情报?” 陆京墨不想废话,直奔主题。 离子悠一愣,倒是没想到陆京墨如此直接,正在缠绕发丝的手指停顿了下来,坐直身子,整个人的气质一变,魅惑中带着危险,像盛开的曼珠沙华。 “殿下可知,南离国的常林是什么样的人?” 凤眸里不再是勾人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 陆京墨抬头正视离子悠的双眼,薄唇轻启:“还请宫主告知。” 她不傻,被离子悠这么一提醒,立马就知道常林此人定然不简单。 离子悠从衣袖里拿出一叠纸张放在桌上,“殿下看完这些,自会知晓。” 陆京墨拿起纸张,快速浏览。 大约一刻钟后,她放下纸张,薄唇紧抿,眼神幽暗。 这些纸张上面写的都是常林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此人心思缜密,武功更是数一数二。她先是获得南离国皇上的信任,而后架空皇权,把握朝政,鱼肉百姓,现在又仗着搜刮的民脂民膏大肆操练兵马,意图攻打北陆。 离子悠开口道:“现在殿下知道我为何给你们假情报了吧,若是真的去刺杀常林,估计死的就是影阁的杀手了,殿下应当感谢我呢!” 陆京墨没有反驳,认真的看着离子悠,“本殿欠你一个人情。” 是她没有调查好常林这个人,差点儿害了自己的手下。 神仙般的女子认真的注视着他,饶是离子悠也有一瞬晃了神,心跳微微加速。 他眼神飘忽,不再直视陆京墨,声线有些不稳:“那我就收下了,日后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陆京墨冷淡道:“本殿绝不食言。” 离子悠稳住心神,趁机向陆京墨提了个小要求。 “我想要这一个怡君之意六楼的通行卡,就当是殿下送给我的见面礼。” 见陆京墨并未言语,他继续道:“殿下的怡君之意开遍天下,肯定不会在意这一个的,对不对?” 陆京墨: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 但鉴于这人帮过她,陆京墨也不好拒绝,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放在桌上,而后起身离开。 “本殿没带通行卡,玉佩给你,拿着玉佩去找掌柜,怡君之意的六楼就是你的了。” 离子悠拿起桌上触手生温的玉佩,突然跑到窗口对着已经离去的陆京墨大喊:“记住,我叫离子悠。” 离子悠? 南离皇室的人。 为什么要帮她? 陆京墨脚步停留一瞬,随即继续运用轻功飞行。 书房里,陆京墨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前是影阁之前调查常林的纸张。 常林,本是街边乞丐,二十年前被南离国皇上离泓捡回宫中,留在身边服侍,现如今的地位仅次于离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京墨又拿出离子悠调查的一叠纸张,好看的眉越拧越紧。 北陆国与南离国相距甚远,有一个多月的路程,中间还隔着百米宽的白河,而她的怡君之意在南离国开的也不算多,打入不到南离国的朝廷内部,这也就导致她所收到的关于南离国的情报与真实情况差距巨大。 必须要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否则,她和北陆国将处于被动状态,十分不利。 看来,加冠礼之后,她该去南离国走一趟了。 陆京墨收起桌上的纸张,刚放进匣子里,一道黑影闪过。 身姿欣长,脸上有着婴儿肥的饕餮半跪在地。 “主上,已经查明,离子悠乃是南离国已故君后所出的十皇子,被誉为南离第一美人,其他的,属下就查不到了。” 对此,陆京墨丝毫不意外,从怡君之意出来,她就猜测冥宫宫主离子悠是南离国皇室的人,让饕餮去查一下也只是为了证实。 只是,她不明白离子悠一个敌国皇子为什么要帮她? 或者说,南离国出了什么事儿? 常林奸臣当道,那么说明南离国皇上昏庸无道,所以,南离国现在一定非常精彩。 娇憨可爱 一夜无眠。 次日,陆京墨早早进了景乾宫。 “你要去南离国?”陆夜放下手中的折子,惊讶出声。 陆京墨看了自家母皇一眼,淡定的“嗯”了一声。 陆夜有点儿不理解,“为何?” 陆京墨没有隐瞒,把她所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南离国的奸臣常林,霍乱朝政,训练士兵,意图攻打北陆,儿臣想要去一探究竟。” 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儿臣还想拓展一下怡君之意的生意,完善一下情报系统。” 本来听到常林意图开战,陆夜还激动了一下,北陆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打过仗了,早就想出去耍耍威风了。 但一听陆京墨说完,心中激动的小火苗就被泼灭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既然决定要去南离,那肯定就是有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扳倒对手的办法。 陆夜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给朕说说你的计划吧。” 陆京墨勾唇,邪肆一笑:“还是母皇最了解儿臣。儿臣是这样想的……” 听到最后,陆夜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不仅是要断了南离出兵的念头,还要断了南离的根基呀! 狠,够狠! 不过,她心里却有些小兴奋。 “皇儿啊,母皇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母皇帮你的,就尽管说。” 陆京墨毫不客气道:“母皇给儿臣几个暗卫就好,别的就不需要母皇插手了。” 心情正好的陆夜大手一挥,十分豪爽:“暗影,把暗部的人手抽出来四个给太女。” 隐在暗处的暗影领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带了四个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的女子出现在了陆夜面前。 四人齐齐单膝下跪,同声道:“属下参见皇上。” 暗部是直属当今女皇的,所以没给陆京墨见礼,在她们心中只认定女皇一个主子。 陆京墨也不在意,属下忠心是好事儿,反正她们一会儿也就要易主了。 “以后你们的主子就是太女,可记住了?” 陆夜极具震慑性的目光扫向四人。 四个人连头都没抬,齐声道:“属下谨记。” 随后,四人就着单膝下跪的姿势转向陆京墨,声音恭敬:“属下参见主子。” 陆京墨眼皮轻抬,声线清冷:“报上名字。” 四个暗卫从左到右依次道:“属下暗一。” “属下暗二。” “属下暗三。” “属下暗四。” 陆京墨冷冷道:“摘下你们的面具。” 暗一等人毫不犹豫的抬手摘下脸上漆黑的面具,不问缘由,只遵从命令。 陆京墨的眼里闪过满意之色,接着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多谢主子赐名。” 正准备重新批折子的陆夜看向对下属训话的陆京墨,目光慈祥且骄傲。 她的女儿是天生的上位者,自带一股王者之气,总有一天会凌驾于整个凤鸣大陆之上。 陆京墨刚从景乾宫出来,就被梁涵派来的紫玉给请到了凤鸾宫。 隔老远都能听见凤鸾宫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紫玉叔叔,今日谁进宫来找父后了?”陆京墨问道。 紫玉笑眯眯的回道:“回殿下的话,是丞相家的柳正君和他家幼子。” 闻言,陆京墨了悟。 北陆丞相夏汝乃是如今北路国文学界的泰斗,其宠夫程度跟陆夜有的一拼,为官二十多载,只娶了柳诗一个正君,无通房侧室,为人们所乐道。 柳诗是陆京墨外祖父的侄子,与君后梁涵自小交好,时常来凤鸾宫与梁涵说话解闷。 一踏入凤鸾宫,梁涵就开心的拉着陆京墨道:“墨儿,这是你柳叔叔家的小公子夏清妙,年芳十六。” 陆京墨对着眼前娇俏可人的男儿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夏清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陆京墨,羞得脸颊微红,说话都结巴了:“清...清妙,见...见过殿下。” 看出了眼前男儿的不自在,想着他的父亲是她父后的挚友,陆京墨的态度温和了些。 “清妙不必拘谨,自在些就好。” 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清冷,但语气已经软化了不少。 ‘清妙’两个字从殿下嘴里说出来,好像比平时好听了百倍。 夏清妙脸比刚开始更红了,头脑有些不清醒的道:“清妙知道了,谢过殿下。” 见夏清妙如此,陆京墨清冷的桃花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这男儿,也太娇憨可爱了吧。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夏清妙的头,触手柔软,手感不错。 被摸头的夏清妙忍不住露出笑容,依赖的在陆京墨的手中蹭了蹭头发。 她终于离他这么近了,还摸他的头了。 梁涵和柳诗对视一眼,而后微笑地看着两人。 姗姗来迟的洛然,进屋看到的就是陆京墨神色温柔的摸着夏清妙的头,右手缓缓抚上心脏的位置,心口又开始闷了。 难道他真的生病了? 等下一定要传太医为他把把脉。 梁涵最先看到洛然,热情的拉着洛然的手道:“然儿来了,可用过膳?” 洛然微微摇头道:“并未。” “那然儿中午就在我这儿吃。”梁涵又道,“紫玉,让小厨房的人快点儿上菜。” 紫玉福身屈膝道:“是,君后。奴婢这就去。” 说完就直奔小厨房。 陆京墨也看到了洛然,她走到洛然身旁,声音柔和:“昨夜在宫里住的可习惯?” “宫里的吃食和穿戴都很好,京墨不必担忧。” 洛然嘴角带笑,一如既往的温柔。 “那便好。” 陆京墨回以一笑,虽然笑容很浅,但也足以惊艳众人。 夏清妙差点儿迷失在陆京墨的这一抹笑容里,好不容易才拉回了理智。 但一想到这个笑容是对洛然笑的,他心里又开始犯酸了,不禁气呼呼的瞪了洛然一眼。 昨天他在茶楼看见的就是这个男子,害得他昨晚连觉都睡不着,今天一大早闹着父亲进了宫。 被瞪的洛然刚好对上夏清妙有些怨愤的大眼,有些呆愣。 他好像从未见过眼前的男子,这位男子为何瞪他呢?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通,洛然干脆不想了。 师傅说过的,待人要宽容随和,不必斤斤计较。 做朋友 这般想着,洛然对仍在瞪着他的夏清妙露齿一笑。 夏清妙一愣,他可是在瞪这个男子,可这个男子不生气,反而还对他笑,还笑得那样温柔。 许是夏清妙呆愣的表情太过可爱,平时不苟言笑的陆京墨不经意间看见他,被逗得噗嗤一笑。 “清妙为何做出这样一副表情?” 夏清妙没有回答,有些羞臊的低下了头,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吃醋瞪了人家,人家却对他笑了一下。 “京墨总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难不成还不允许人家小男儿做出这么有趣的表情?” 洛然轻声道,帮夏清妙解了围。 夏清妙猛地抬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这个男子怎的待他如此宽容,不仅不与他计较,还出言帮他。 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清妙走到洛然身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不该瞪你的。” 这回轮到洛然呆了,平时总是柔柔的声音带了些无措:“你,你不必道歉的,我本就没放在心上。” “不,我应该给你道歉的,爹爹说过,做错了事就要承认错误。” 夏清妙坚定道,他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从小娇惯着长大,但该懂的道理和规矩爹爹都教过他,他都知道。 “我真的没有在意。”洛然有些急切的道,认真的盯着夏清妙的双眼。 夏清妙看着洛然无比真挚的眼睛,往前走了几步,拉起洛然的左手,语气真诚。 “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洛然被夏清妙牵着的手一颤,做朋友? 他在无忧山跟着师傅长大,一人习武,一人看书,一人写字,后来,陆京墨每年去无忧山练武,他才有了玩伴,但两人都是寡言少语之人,通常只是静静的待在一块儿,各做各的事儿。 从未有人说,要跟他做朋友。 绝美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满足:“可以。” 夏清妙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来,拉着洛然的手晃了晃,兴高采烈的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然。” “那你今年多少岁啦?” “十八岁。” “哇!洛然哥哥你比我大诶!我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十六岁呢。” “嗯。” “洛然哥哥……” 夏清妙每说一句话,洛然都会耐心的回答,完全把夏清妙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陆京墨难得的有些诧异,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男儿家的友谊来的这么快? 从洛然进门就一直观察着他的柳诗,见自家宝贝儿子和洛然相谈甚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梁涵凑到好友身边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早说过然儿这孩子心性纯善,性情更是温柔似水,日后二人一同嫁给墨儿,彼此之间也不会争风吃醋。” 柳诗释然一笑:“你说的对,是我多心了。” 顿了顿,接着感慨道:“清妙心思纯净,不适合在复杂的后院儿当主夫,我本想着等清妙及笄,为他选一个出身不是那么高、家世清白的妻主。” 说到这里的时候,柳诗看了一眼夏清妙,眼神里满是浓浓的宠溺:“今早他跟我说,心悦京墨已久,想嫁给京墨,可把我给吓了一跳,一早便进了宫找你,生怕太君后和你早早选定的正夫是个善妒的男子,如今一瞧,倒真是个顶顶好的男儿。” 一听这话,梁涵挺直脊背,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为墨儿选的正夫。” 见梁涵又开始耍宝了,柳诗配合道:“当然是我们聪慧无比的君后娘娘了!” 话音一落,二人和幼时一样,都笑出了声。 陆京墨早在夏清妙和洛然二人谈及到一些男儿家的话题时走出门外,浑然不知自家父后已经为她挑选了两个夫郎。 用午膳时,夏清妙不断的给洛然夹菜。 “洛然哥哥,这道菜好吃,你尝尝。” “好。”洛然欣然接受。 梁涵也没有呵斥夏清妙,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凤鸾宫往常冷清的很,陆夜和陆京墨都忙于政务,他巴不得有人进宫来让他热闹热闹。 况且,夏清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又那么活泼可爱,他自是极为喜爱的,哪儿舍得说他半句? 又给梁涵和柳诗分别夹完一筷子炒竹笋后,夏清妙偷瞄了安静吃饭的陆京墨一眼,飞快的夹了一块儿鸡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殿下多吃点儿肉,不要只吃素菜。” 本来只有素菜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儿肉,陆京墨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夏清妙给她夹肉用的筷子,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貌似那个筷子是夏清妙自己用的,并不是公筷。 虽是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吃下了。 她对夏清妙第一印象还是挺好的,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吧。 夏清妙登时高兴的不得了,坐在桌椅上,整个人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似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啊!!!殿下吃我给她夹的肉了,夹肉的筷子还是我用过的。 洛然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梁涵和柳诗心中暗喜,陆京墨爱干净他们都是知道的,可刚刚竟然不嫌弃夏清妙,是不是说明她对夏清妙很有好感。 用过午膳,梁涵非让陆京墨带着洛然和夏清妙在宫里逛逛,美其名曰,走走路消消食于身体有益。 陆京墨想着下午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儿,便同意了。 鱼池边,夏清妙抓起一大把鱼食撒了下去,金色的鱼争先恐后的抢着吃。 看着金鱼吃的欢,他把所有的鱼食都倒了下去。 可没过多久,就有一大片金鱼肚皮翻白漂在水面上。 夏清妙吓坏了,声音都变调了:“殿下、洛然哥哥,好多...好多鱼都死了。” 陆京墨和洛然闻声赶去,夏清妙正躲在鱼池前面的树边,双臂紧紧的环住树干。 “怎么了,这是?” 洛然紧走两步轻轻的把夏清妙从树上扯了下来,还伸手为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沾到的尘土。 砸到了人 “洛然哥哥,好多...好多鱼都死了!” 夏清妙拽着洛然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洛然自袖子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手帕,边为他擦泪边道:“你先别哭,我和京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陆京墨看着一大片的肚皮翻白的死鱼,眼里划过沉思。 怎么突然会死这么多鱼? 莫非有人在湖里投毒? 洛然牵着夏清妙走到了鱼池旁,往鱼池里一看,吓了一跳。 “天啊!清妙,鱼怎么都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喂它们吃鱼食,它们吃完就这样了。” 夏清妙小声答道,身子在洛然身后躲着,不敢往鱼池那边看。 “难道鱼食里有毒?”洛然推测道。 陆京墨拿起装鱼食的盘子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放下,冲洛然轻微的摇了摇头。 鱼食里没有毒。 洛然好看的眉拧起,没有毒?那就奇了怪了,好好的鱼怎么会吃了鱼食就死了? 陆景墨盯着夏清妙,突然问道:“你喂了多少鱼食?” 夏清妙想了想,伸手比了个一,说道:“就喂了一盘子。” 掂了掂手里容量十分大的盘子,陆京墨陷入了沉默。 她想,她知道鱼是怎么死的了。 洛然也了然,颇有些哭笑不得:“清妙,你喂了太多的鱼食,鱼都撑死了!” 夏清妙呆住了,原来鱼是会被撑死的? 反应过来后,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闹了那么大个笑话,太丢人了有没有?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怕它们吃不饱。” “现在吃饱了,顺带撑死了。” 陆京墨越过夏清妙走向花园,声音冰冷,没有一点儿嘲讽的意味,但偏偏听起来那么气人。 本就觉得丢人的夏清妙脾气一上来,拔脚向花园相反的方向跑走了,洛然喊他也不应。 “你接清妙的话茬儿干什么?现在把人气跑了吧。” 洛然温柔的眸子瞪了一眼陆京墨。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陆京墨不觉得她说的有问题,那些鱼当然都吃饱了,现在还在水面上飘着,难道不是吗? 陆.钢铁直女丝毫没有气走别人的意识。 洛然:…… 就是因为实话,所以才更气人。 过了许久,也不见夏清妙回来。 洛然有些担心:“清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陆京墨答道。 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守卫森严,不可能出事儿。 两人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陆京墨显然不耐烦了。 果然,男儿家真是麻烦,初次见面的娇憨可爱都是错觉。 “青龙。” “属下在。” 一身黑衣的青龙轻轻落地。 “找到夏清妙,送回凤鸾宫。” “是。” 青龙提步往夏清妙离去的方向追去。 “师兄,我回宫处理政务了。” 说完,陆京墨便拂袖离去。 她耐心本就不好,能等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洛然犹豫了一下,回了自己现在住的秋悦阁。 既然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是回去找个太医为他看病好了。 而此时的夏清妙闷闷的在偏僻的宫道上走着,边走边郁闷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哼!殿下说话也太直接了,也不给人家留个面子。” “臭殿下!” “坏殿下!” 被他踢飞的一颗石子滚到了一双漆黑的靴子前面,那人停了下来,略显阴沉的双眼泛着怒火。 在官道上胡乱踢石子儿,还砸到她,简直是 找死! 迟钝的夏清妙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顺着他的第六感看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黑衣华服的女子,身前地上静静的躺着一颗石子。 不用想都知道是他胡乱踢过去的。 夏清妙苦着脸,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认命的走到距离女子一米远的距离。 “这位小姐,您有没有伤到?” 他踢石子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砸到人,应该很疼的。 听到夏清妙软软的透着关心话,陆京安怒火奇异的平息了些,但还沉着脸道:“没有。” 夏清妙松了口气,没伤到就行,要不然他还得花银子给她治伤,这个月的银钱刚花完,他可是很穷的。 陆京安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眼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看穿戴应该是世家出身,长得更是貌美,一双晶亮的眼睛格外灵动。 “你是哪家的公子?” 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夏清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以为陆京安是要找他母亲告状,防备的看着她。 “你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能去找我母亲,我母亲会罚我关禁闭的。” 夏汝是出了名的正直清廉,无论是皇家子弟还是贵族世家只要违反了北陆律法,概不姑息,一律弹劾,即使是对夏清妙这个幼子,也是相当严厉的。 陆京安眼底浮现出趣味,这个小男儿也太笨、太单纯了些,她还没套他的话,他倒是先把自己家风严正的信息给透露了出来,让她难得的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那你踢石子砸到我的事儿到底怎么算?” 一听黑衣女子揪住这个事儿不放,夏清妙急了。 “我没钱赔你,我,我很穷的,再说了,你又没受伤。” 陆京安指了指脚边的石子儿,颇有些痞气。 “你还有理了?别忘了这个石子儿是怎么砸到我的。” 夏清妙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突然鼻头一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到底要怎么解决你才满意?呜呜...,你们都欺负我,都是坏蛋。” 越哭越大声,还边哭边骂。 看着眼泪成串往下掉的夏清妙,陆京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你别哭啊,大不了我不追究便是了。” 夏清妙哭声一顿,接着继续抽抽噎噎的哭。 “呜呜...呜...” 陆京安烦躁的扯了一下头发,妥协道:“我也不告诉你母亲你砸到我的这件事儿,这总行了吧。” 几乎陆京安话音一落,夏清妙就止住了哭声。 他从臂弯中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此话当真?” 陆京安连连点头:“当真,绝对当真。” 奶凶奶凶的 夏清妙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还不小心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儿。 他抬手迅速的捂住了嘴,低下了头。 啊!!! 他今天怎么净出些糗事儿! 陆京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个小男儿,怎么这么有趣。 听到陆京安的笑声,夏清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过却没有什么威胁性。 因为才哭了一场,他的眼睛红红的,瞧着可怜巴巴的,剜陆京安的这一眼,跟撒娇似的。 陆京安的心仿佛被电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她的眼神暗了暗,这就是... 心动的感觉吗? 十八年来第一次心动,感觉...还不赖。 陆京安定定的看着夏清妙,眼睛里充满了掠夺和占有。 既然被她看上了,那么,这个小男儿她要定了。 夏清妙被她的目光看的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陆京安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 “不做什么。” 夏清妙仍有些怀疑,他直觉很准的,这个女子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见他不相信,陆京安只能转移话题。 “我不追究你砸我的事儿,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儿补偿?” 夏清妙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的表情变的奶凶奶凶的。 “你都说了不追究了,怎么还问我要补偿?堂堂一个女子竟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说到最后,气的头上红色的流苏簪子都跟着晃了几下。 陆京安瞧着,只觉得他生气的模样也可爱极了。 不过,不能再逗他了,再逗估计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又要被她弄哭了。 她伸手快速的拔下了夏清妙头上的簪子,邪气一笑。 “这根簪子就算做补偿了。” 夏清妙抬手往头上一摸,簪子果然没有了。 “你这个登徒女!把簪子还我!” 陆京安只当听不见,转身运起轻功就走,一手举着簪子挥了挥。 “小公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夏清妙气的咬牙,“你想的美!谁要再跟你这个无赖见面。” 青龙循着声音小跑过来,停在气呼呼的夏清妙面前,双手抱拳。 “夏公子,殿下让属下送您回凤鸾宫。” 夏清妙的怒火瞬间消了一大半儿,“是殿下让你来找我的?” “是。” 青龙声音毫无起伏的道。 夏清妙心里美美的,跟着青龙往凤鸾宫的方向走去。 殿下还是关心他的嘛,现在肯定正在凤鸾宫等着他呢。 可等到了凤鸾宫,只有梁涵和柳诗在等他,他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直到出宫坐上了回相府的马车,心情也没有好起来。 柳诗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家儿子的情绪变化,将夏清妙拉到了身边坐着。 “妙儿,太女殿下是北陆的储君,未来的帝王,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的。” 夏清妙互相搓勾着两只手的食指,闷闷道:“孩儿知道了。” 柳诗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子大了,就快要嫁人了,他不该干涉太多的。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伤感的摸了摸夏清妙的头发,却在收回手时,发现他的发簪少了一个。 “妙儿,爹爹记得你今天戴了一个红色的发簪,现在那只簪子怎么不见了?” 夏清妙一下就绷直了身子,他竟然忘了簪子的事儿。 爹爹说过的,男子的手帕和簪子等贴身物件儿,是万万不可给除了自己未来妻主之外的女子的。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心紧张的出了汗。 见自家儿子不敢说出来,柳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簪子肯定是在女子的手里。 至于这个女子是谁? 肯定是太女殿下无疑了。 想不到自家儿子对太女殿下如此痴情,亲事还未定下,就将男儿家的发簪给送了出去。 但此事终归是有些不妥,柳诗温柔的替夏清妙拢了拢微微凌乱的头发。 “爹爹不问你簪子的去处了,你也无需扯一个谎来骗爹爹,只需记得未成婚前,哪怕是与太女殿下也不能过于亲密,听到了没有?” 夏清妙用力的点了点头,下次再碰见登徒女,一定要把簪子给要回来,这回可吓死他了。 此时,夏清妙口中的登徒女正在良妃的朝阳宫喝着茶。 “安儿,你母皇交给你的事可办好了?” 良妃坐在陆京安的对面为她缝制衣服,随意的问道。 陆京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含怨恨。 “母皇哪儿是让我去办事儿,她是让我去送死。” 良妃的手一抖,针一下子就扎进了指尖,殷红的血液流出。 可他完全不顾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急忙为陆夜辩解。 “你,你母皇她不会这么狠心的。她虽厌恶我当年算计了她,但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不会这么冷血的,不会的……” 见良妃受伤拿药回来的陆京安,听到的就是这一段话,药瓶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缓慢而又沉重的走到良妃面前半跪下去。 “父妃,我一直都想问您一句。” 她双眼紧紧的盯着良妃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我是不是就不该被您生下来?” 良妃瞬间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京安苦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只有每个月检查功课的时候,我才能见到母皇,小时候,我以为母皇是因为政务繁忙,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我,可后来,陆京墨出生了,我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 她完全跪了下去,声音艰涩。 “母皇她会抱着陆京墨上朝,亲自教她读书识字,骑马射箭,每次跟陆京墨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笑的那样开心,完全不复面对我时严肃的表情。” 每说一个字,她的心就会疼的像刀割一般。 “还有君后,每次看见母皇和君后一起牵着陆京墨走在宫里的时候......,父妃,儿臣想,那种感觉,那种滋味,您应该最清楚吧?” 良妃突然捂住耳朵大吼:“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陆京安扯下良妃的双手,重重的按在良妃的腿上。 “您不想听,可我想说呀。” 一颗棋子 “父妃,这么些年了,您日日盼,夜夜盼,母皇看过您一眼吗?真正在意过您吗?她在意的只有她明媒正娶的君后和正室嫡出的太女,而不是你这个妾室和我这个庶女。” 良妃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挣开陆京安的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够了!你给我滚出去!” 陆京安不躲不避的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她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 “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您只不过是母皇迫不得已才纳入宫的,更甚来说,您只是一颗用来安稳朝臣的棋子!” 良妃高高的扬起手,陆京安梗着脖子凑上去,声音陡然拔高。 “您打呀!继续为了那个把您当棋子的人打我,反正我是个母不疼爹不爱的人。” 看着眼前女儿满是怨恨的脸,良妃慢慢的把手放了下来,他颤抖着双手将陆京安搂进怀里,眼泪滑下。 “安儿,你是父妃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父妃在这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人,父妃怎么会不爱你呢!” 陆京安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缓慢地从良妃的怀里退出来。 “您是爱我,可您更爱母皇。” 良妃的身子一震,动了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陆京安自嘲一笑,“只要我一在您面前说母皇的不是,您最先维护的永远都是母皇,而不是我这个女儿。” 她站了起来,声音很轻很轻:“父妃,您可知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有多疼?” 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良妃,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朝阳宫。 良妃看着陆京安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有些恐慌,这是女儿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重的话。 他有些无助的开口:“兰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兰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娘娘,您对二皇女确实是一片慈父之心,也把二皇女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只要牵扯到陛下,您总会无条件的相信和偏向陛下,也难怪二皇女心生怨怼。” 良妃有些慌了神:“我没有不相信安儿,我只是...只是......” 兰儿替他说了下去:“您只是太爱陛下了!在您心中,陛下胜过一切。” 良妃垂下了眸子,不再言语。 兰儿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子!当年您明明能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可您执意不肯,到了现在,二十多年了,陛下心里从未有过您,值得吗?” 一室寂静。 良妃走过去将兰儿扶了起来,终于出声了:“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他望着朝阳宫的大门,过了良久,转身进了内室。 兰儿只听见了一句话。 “兰儿,我是愿意的。” 愿意为了她,一辈子囚于这深宫之中。 愿意为了她,甘愿做一颗棋子。 愿意为了她,赔上一辈子。 哪怕她心中另有所爱,哪怕他们之间只有她喝醉的那一夜。 可这,就足够了。 * 第二天下午,陆京墨正在庭院里练剑,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唉!整天练剑多没意思,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玩的乐不思蜀。” 陆京墨姑姑家比她大几个月的梁泽笑嘻嘻的说着,还抬起胳膊想要搭在陆京墨的肩上,被陆京墨灵活的躲开了。 “胳膊不想要了?” 陆京墨凉凉的看着嬉皮笑脸的梁泽,手中的剑抵在了梁泽抬起的那只胳膊上。 梁泽举起双手,很没骨气的道:“我错了,我错了,殿下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陆京墨冷冷的“嗤”了声,利落的收回了的剑,抬手扔给青龙,自顾自的进屋沐浴换衣,完全无视了梁泽。 梁泽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瓜子儿,靠在院里的树上悠闲的嗑着。 陆京墨收拾完毕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地的瓜子皮,脸色顿时黑的彻底。 “白虎、朱雀、玄武,跟梁二小姐练练手。” 白虎、朱雀、玄武三人立刻现身,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梁泽惊的差点儿没被瓜子噎到,狼狈的躲着三人的围攻。 “陆小墨,我就扔了点儿瓜子儿皮,你至于让三个人打我一个吗?” 陆京墨声音冷得像冰渣:“不用手下留情,打残我负责。” 梁泽已经顾不上跟陆京墨吵嘴了,跟她对打的三个人,单独拎一个出来就够她受的了,这会儿三个人齐上,她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没过多久,梁泽耍赖的往地上一躺,说什么都不起来。 “不打了,你们太欺负人了。” 陆京墨目露嫌弃,走过去踢了她两下。 “起来。” 梁泽头一扭,“不起,不起,我就不起。” “真的不起?” 陆京墨挑眉问道。 梁泽颇为嚣张的道:“我,不,起。” 陆京墨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来人,把她扔出去。” 梁泽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指着陆京墨:“陆小墨,你实在太过分了,我可是你表姐!” “我就这么过分,你有意见?” 陆京墨仍是似笑非笑,眼底却是一片凉薄。 拿血缘关系来压她,简直可笑! 活了两世,她只接受了陆夜、梁涵和太君后这三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至于其他的亲戚,不好意思,她陆京墨不认。 梁泽咽了咽口水,“没,没意见。” 这样的陆小墨有点儿吓人。 陆京墨不再搭理她,坐在石凳上拿过一本账册看了起来。 梁泽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颠颠的坐在了陆京墨对面。 “陆小墨,都说了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到底去不去啊?” 陆京墨头都没抬:“不去。” “你就去呗,我保证,那里好玩儿的很。” “不去。” “哎呦,去嘛!去嘛!” 梁泽对着陆京墨挤眉弄眼。 陆京墨掀了掀唇:“吵!” 实在是太吵了,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吵? 梁泽也不恼,“你跟我去,我就不吵你了。” 陆京墨放下账册,扫了梁泽一眼。 “你出钱,我就去。” 梁泽的嘴角抽了抽,陆小墨真拿捏住她的死穴了。 她要是有钱,还用得着叫上陆小墨?自己早就去了。 不过......,她眼珠子转了转。 “我出钱就我出钱,走!” 倾国倾城 半个时辰后,陆京墨站在百阙坊的门前。 “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地方?” 里面女人调笑男子的声音,她在这里都能听见。 梁泽潇洒的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一副文质彬彬的才女模样。 “正是。” 陆京墨转身就要走,梁泽忙拦住她。 “你别走啊!这可是咱们北陆国都—泫雅,最负盛名的玩乐之地,比怡君之意还有名,你不来绝对遗憾终生。” 陆京墨脚步一顿。 “比怡君之意还有名?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梁泽颇为神秘的道:“你整天不是跟着皇上处理政务,就是待在自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是不知道这些风月场所,连我也是才从一些朋友口中知道这个地方的。” 她折扇一收,语气贱兮兮的。 “她们说这里的男子姿色皆为上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前些日子,大理寺少卿张大人新纳了一房妾,那妾室就是出自百阙坊。” 陆京墨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大理寺少卿张远,刚正不阿,能勾得她纳一个青楼男子为妾,可见百阙坊的不简单。 更何况梁泽说了,是她朋友告诉她这个地方的。 梁泽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平日里来往的一些朋友自然也是非富即贵,有的还是朝廷官员,但她们却都来过这百阙坊。 在她陆京墨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真是……不知所谓。 “两位贵人瞧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百阙访吧?” 老鸨扭着腰肢,笑容满面道。 这两位女子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尤其是身穿白衣的那位。 一张脸虽是面无表情,但面容却精致完美,浑身上下透着贵气和清冷。 梁泽故意落后陆京墨两步,省的陆小墨让她出钱。 陆京墨深知她的性子,也不指望她,眼神一示意,身后的青龙往老鸨手里放了一锭银子。 “要一个包间,不要男人。” 老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位小姐,请跟我来。” 引陆京墨几人进了三楼的包间后,老鸨推荐道:“我们这儿的男儿能歌善舞,有的还会吟诗作赋,二位小姐真的不叫几个男子来作伴?” 陆京墨抢先一步回答:“不用。” 梁泽喉咙里同意的话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老鸨悻悻的退出了房间,他第一次碰见进青楼不叫男人陪的。 陆京墨从开着的窗口打量着百阙坊的装横,总共有五楼,室内空间十分大,地面上铺着上好的白玉,红色的纱幔从五楼一直垂到一楼,为整栋楼增添了几分旖旎。 一楼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圆台,四五个衣着暴露的男子正在上面跳着比较露骨的舞,一群女子坐在舞台周围,时不时的对怀中的男子上下其手。 二楼的房间都未关上门,只放下了薄薄的门帘,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看上去与平常的青楼一般无二,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陆京墨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四楼和五楼,隐蔽的比了个手势。 暗处的混沌悄无声息的挤进了人群中,随手搂了个男子摇摇晃晃的进了二楼。 一进门,反手把男子劈晕放在床上,顺着屋内的通风口就往上爬。 此时,百阙坊后面偌大的院子里,离子悠侧躺在美人榻上盯着一枚白色的玉佩出了神。 她也不知道在干嘛?都两天了也不出门,害得他想制造个偶遇都没办法。 “皇子,来了,她来了!” 月儿气喘吁吁的道。 “谁来啦?” 离子悠懒洋洋的,动都没动一下。 月儿喘匀了气:“北陆的太女来了,在百阙坊坐了有一会儿了。” “什么!她怎么会来百阙坊?” 离子悠立马从榻上跳了下来,雪白的玉足踩在红色的地毯上,衬得肌肤越发莹白。 “月儿,快替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她。” 月儿捧着首饰匣子站在梳妆打扮的离子悠身后,小声嘟囔着。 “这两日您总是无精打采的,还一直盯着那枚玉佩看,这会儿子有了北陆太女的消息,您倒是高兴的很。” 离子悠抿了一下唇脂:“有吗?” 月儿撅了撅嘴:“当然了,您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奴婢都觉得您是喜欢上北路太女了呢。” 离子悠正在描眉的手一歪,额头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他会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 不会的。 他只是对她有点儿好奇罢了,绝不可能是喜欢。 月儿惊呼一声:“呀!皇子,您的眉毛……” 离子悠从梳妆台上拿起手帕将黑线擦掉,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月儿说。 “我不会喜欢上她的,绝对不会。” 月儿闭上了嘴巴,鼻子有点儿酸酸的。 他家皇子答应过君后……,他不应该说那一句话,哪怕是玩笑也不能开。 “奴婢知错。” 离子悠细细的上妆,从匣子里挑好簪子戴上往外走,才道:“没有下次。” 月儿跪在原地,“奴婢知道了,谢皇子不罚之恩。” * 梁泽趴在窗口上,津津有味的欣赏一楼圆台上正在跳舞的花魁。 “陆小墨,你看看花魁,那脸蛋儿,那身材,啧啧~真是绝了。” “哎,花魁旁边那个伴舞的男子长得也好看,挺符合我的眼光的。” “喂!陆小墨,你好歹给我个回应呀!” 陆京墨端坐在椅子上,矜贵的说了两个字。 “闭嘴。” 梁泽:…… “陆小墨,你这性格真是欠揍。” 陆京墨挥袖打出一道内力,梁泽慌乱的接下。 “你也太不地道了吧,我带你来看美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陆京墨整理好衣袖,淡定自若的道:“我出的钱。” 梁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没钱,所以,她不占理。 憋闷的向下看,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老鸨在上面说着话。 “谢谢大家来捧场,今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百阙坊新来了一位美人,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话还没有说完,底下的女人就按捺不住了。 “别说那些废话了,快请那个美人上台才是正事儿。” “对呀,快请美人上台。” 别作妖! 老鸨经验丰富,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不慌不忙道:“这位美人初来乍到,难免有些害羞,出场时会以红纱相隔,望大家见谅。” “我们都懂,美人嘛,都有特权。” 一个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的女子大声说道。 “贾员外说的对,我们都懂……” 调侃声中,红色的花瓣自五楼洒下,馨香诱人,周围垂下的红色纱幔向圆台聚拢。 影影绰绰间一红衣男子至五楼飘然而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能从窈窕的身姿判断出,定是一位绝世佳人。 “各位客人好。” 海妖一般的魅惑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梁泽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老,老子,从,从来没听过这么媚的声音,就这一句话,老子的骨头都酥了。” 陆京墨皱眉,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冥宫宫主的? 台上的离子悠又开口了:“奴家第一次登台,特献舞一支。” 他足尖轻点,优美的琴声随之响起。 素手一抬,轻步曼舞,红色的衣袂与纱幔交织在一起,又仙又欲。 琴声渐急,他的身姿亦是舞动的越来越快,裙裾翻飞,白皙的手腕自袖中露出,晃了众人的眼。 流光飞舞间,无数娇艳的红色花瓣纷纷飘在他身边,整个人犹如镜中花,水中月,朦胧飘渺,那么的遥不可及。 一舞终,台下看的如痴如醉的众人恍然惊醒。 “我出一千两银子,这个美人我要了。” “我出两千两。” “我出一万两,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财大气粗的贾员外浑浊的双眼色眯眯的看着红纱模糊的人影。 离子悠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气。 恶心的胖女人,竟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待会儿定要派人挖了她的双眼。 “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新来的这位公子会自己抛红绸,谁接住,第一个客人就是谁。” 老鸨适时登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眼底却是浓浓的讥讽。 这些低贱的人,也配肖想他的主子! “小美人,你把红绸抛给我,我保证今后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贾员外戴满金戒指的左手搭在右手上,赤裸裸的暗示。 离子悠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凤眸看向三楼,用力一抛,红绸直直的砸进了陆京墨所在的房间。 “多谢厚爱,但奴家心中已有选择。” “还请三楼穿白衣的那位小姐来五楼与奴家相见。”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透过纱幔的缝隙向陆京墨递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陆京墨躲过朝她砸来的红绸,身上的寒气外泄。 她确定,台上的男子就是跟她见过一面的冥宫宫主。 他的胆子倒是大的很,第一次见面要了她一个怡君之意的六楼,这一次见面,坦坦荡荡的挑衅她。 好,好的很! 不就是要见面吗? 她满足他。 “叩叩”,房门被小厮敲响。 陆京墨上前打开门,惜字如金:“带路。” 小厮视线上移,看到陆京墨天人般的容貌时,脸上瞬间浮起薄薄的红晕。 “请……请小姐随奴来。” 一路上虽不至于时刻盯着陆京墨,可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看。 这位小姐长的可真好看,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难怪主子今晚特意邀人相见。 到了五楼最角落的房间,小厮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姐,请进,公子就在里面,奴告退。” 陆京墨伸手一推,门开了。 离子悠坐在大大的窗口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少了几许妖媚,多了几分阳光。 他对着陆京墨一笑:“殿下来了,要不要过来晒晒太阳?” 陆京墨沉着脸:“本殿没空跟你说废话,有什么目的你就直说吧。” 离子悠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从窗台上下来。 “奴家能有什么目的?殿下说的话奴家听不懂。” 这回他可真是没什么目的。 “百阙坊是你开的?” 陆京墨半眯着眼看着他。 离子悠无所谓道:“我开着玩的。” 陆京墨声音冷酷:“本殿警告你,别在我北陆的地盘上作妖。” “看殿下说的,奴家一介男子,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在您的地盘儿作妖呀?” 离子悠软着嗓音道。 陆京墨将手里的红绸丢到地上,转身便走。 “最好如此。” 她可不是好惹的,虽然她对江山、天下没什么兴趣,但是从小到大陆夜已经在她面前无数次的提到要她带领北路一统天下,听的多了,也渐渐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才能活的恣意妄为,不被世俗所拘束,有着绝对的自由。 那样挺好的,不是吗? 若是有谁想做这一条路上的绊脚石,她不介意把他踩个粉碎。 “殿下这就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 离子悠挽留道。 才说了几句话,她就要走,当他是洪水猛兽呀。 “不了。” 陆京墨脚步没有一丝的停顿。 她并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屋里,这个男子太过于危险。 她并不想跟他有任何没必要的牵扯。 离子悠敏锐的感受到陆京墨对他的疏离,所以并没有追上去。 他貌似,好像,被人嫌弃了呢。 真是十七年以来的头一次。 不过,不得不说,他对陆京墨的好奇心更重了。 陆京墨径直走出了百阙坊,去和混沌约好的地方等着,没有再回三楼的包间。 “主子,属下将四楼和五楼都翻了个遍,里面的陈设和布置与别的青楼一般无二,没有查出任何东西。” 混沌绷着一张脸道。 陆京墨声音平淡:“不用查了。” 混沌以为是她的错,心中惭愧。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不是你的错,他藏的太隐蔽,你再查也查不出来。” 陆京墨眼中诡谲莫测。 在她北陆的国都,天子的脚下,也能开百阙访这样收集情报的好场所,离子悠身后的水可不浅。 “那我们接下来要不要采取行动?” 混沌认为主上一定会同意她这个建议的,谁知陆京墨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急,先派人观察着,以静制动。” 放长线,钓大鱼。 认清心意 秋悦阁。 洛然坐在走廊上发呆,回想着昨日太医与他说的话。 ‘公子,您身体无恙,会出现胸闷等症状,估计是由您的情绪变化引起的。’ 情绪变化? 好像一想到陆京墨将会跟别的男子在一起或与别的男子挨得近,他的胸口就会变得闷闷的。 以前在山上与她独处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 他望着蔚蓝的天空,眼神茫然。 梁涵挥退下人,独自坐在洛然的旁边。 “然儿,我听紫玉说你昨天请了太医,可是身子不大爽利?” 洛然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起身朝梁涵福了一礼。 “谢君后关怀,洛然无碍。” 梁涵又把他拉到了旁边坐着,“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客气。” 洛然乖乖的被梁涵握着手,温柔一笑。 “不是客气,是洛然对君后的尊敬和礼数。” 梁涵听着这回答,心里对洛然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 “然儿是个懂事守礼的好孩子,将来不知要便宜了哪家小姐。” “洛然并无嫁人之意,此次出山也只是出来见见世面,游历一番。”洛然淡淡道。 他生性恬淡安静,且在山中长大,接触的人也不多,对俗世无甚兴趣。 嫁人这种事,他是从未想过的。 “瞧你说的,这男儿家哪儿有不嫁人的?”梁涵责怪道,“嫁人多好啊!有个人疼你宠你,护着你,再生一个乖巧漂亮的宝宝,想想都美。” 说到最后,梁涵有些热切的盯着洛然的小腹,仿佛里面已经有了小生命似的。 洛然有些羞窘,君后这眼神也太……奇怪了吧。 “然儿可有心悦的女子?”梁涵道。 他得赶紧探探洛然对他家墨儿的态度,早点儿把亲事定下来。 “没……”‘有’字还没有说出来,洛然脑海里忽然闪过陆京墨绝美的脸。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半遮住漆黑的瞳眸。 梁涵见他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心。 其实这种事应该是女子主动,偏生他家墨儿是个性子冷的,在男女情爱这一方面很是不感兴趣,俩人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然儿,我且问你,墨儿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梁涵问道。 陆京墨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然陷入了思考,半晌才答道:“高洁傲岸,智谋无双,风华绝代。” 便是这些词也不足以形容那个人的千分之一。 在他心里,那个人无可挑剔,完美如神。 这些词都是褒义的。 梁涵心中有了数,他笑了笑,“然儿想不想听我和皇上的爱情故事?” “……想。” 洛然有点儿懵懵的,不是在说殿下吗?怎么又说到君后和皇上了? 梁涵放开了握着洛然的手,替自己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双眼放空,回忆起了往事。 “我和皇上初见是在花灯节。那时我十六岁,正是活泼好玩的年纪,母亲、爹爹都不拘着我,凡事都依着我,倒叫我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一点儿男儿样儿。” “花灯节那日,我扮作女子带着紫玉出去游玩,看到有一处卖糖葫芦的,便让紫玉去为我买一串儿,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紫玉回来,我当时急坏了,忙循着紫玉买糖葫芦的方向找了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卖糖葫芦的小摊,问了摊主才知道,紫玉压根儿就没有过去买过糖葫芦。”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满头大汗的穿梭在人群中喊着紫玉的名字,终于,在一处偏僻黑暗的巷子口,听见了紫玉的呼救声。” “我赶去一看,竟是两个权贵之家的女子想要轻薄紫玉,他两边的脸颊被她们打的肿的老高,衣裳都被扯烂了大半。” “我当即就气红了眼,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对这那两个女子一顿乱抽,直抽得她们血肉模糊,跪地求饶” “可我一心只想杀了她们,就当我拔出匕首即将杀死她们的时候,皇上出现了。” “她牢牢的箍住暴怒的我,对我说,那两个女子是权贵之女,杀了她们忠勇侯府会惹上麻烦” “我当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只以为皇上和那两个女子是一伙的,挥起匕首就朝她刺去。” 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敬佩的看着梁涵。 君后真生猛,第一次见面就要杀皇上。 这胆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梁涵面色不变,继续道:“谁知我在她手底下连五招都过不了,匕首被她抢了去,我蹲下身紧紧的抱着紫玉,心里愤恨的不行。” 说到这里,他一顿,甜蜜一笑:“然儿,你猜她接下来干了什么?” “君后您就赶快说吧!” 洛然听的兴致勃勃的,在紧要关头却卡住不说了,实在是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梁涵瞧着他急切的样子,也不再继续吊他胃口。 “我正要扶着差点儿被轻薄的紫玉走出巷子,皇上却叫住了我。” “她看着我说,‘这般恶人,不配脏了你的手。’说完,她手中的匕首就深深的插入了那两人的心脏。” “那一夜,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也是第一次认识北陆的太女,当今的天子——陆夜。” 至今他还记得,那人握着滴血的匕首,眉目却极其温柔的看着他。 洛然追问道:“您和皇上就因此定情了?” 如果是真的,那君后和皇上定情的方式还真是……很独特。 梁涵摇了摇头,“没有。那时我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差点儿错过了她。” 他当时的内心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但他不懂情爱,只当那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 所以导致后来他和陆夜两人的情路经历了一些坎坷。 “认清自己的心?” 洛然喃喃道,表情呆呆的。 好似想通了什么,又好似深陷一团迷雾,正在寻找出去的路。 梁涵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他能看出来,洛然是喜欢自家女儿的。 他能说的、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最后有没有缘分,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他们两个人的造化了。 加冠之礼 八月初八,天微微亮,一辆辆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文武百官穿着繁复的朝服依次进宫,一路上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走在一起谈论国事,而是板着脸,很是严肃。 今天——是她们北陆太女行加冠礼之日。 在凤鸣大陆,女子十六岁行加冠礼,男子十五岁行及笄礼。 加冠礼之后,女子便可娶夫成家,继承母业。 及笄礼之后,男子便可嫁人生子,相妻教子。 此时的陆京墨表情漠然的展开双臂,任由梁涵给她套上黑色滚金边的太女朝服。 最后系上黑金玉质的龙纹腰带。 梁涵退后几步,远远的欣赏着,眼泛泪光。 “本宫的女儿真是天人之姿。” 对面的女子,黑衣加身,身姿欣长挺拔,三千墨发被金冠束起,绝美的眉眼,如花般鲜艳的薄唇溢出一声叹息。 “父后莫哭,儿臣就要入主东宫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她踩着黑色云靴,接过紫玉递过的手帕为梁涵擦了擦泪。 这里的男儿家真是太容易感性了。 梁涵微微点头:“父后高兴,真的高兴。”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长大了,又是那般的风采卓然,他是真的高兴。 但他嘴上说着高兴,泪意却止不住上涌。 陆京墨向来清冷的桃花眼柔和了下来,从小到大,她的父后不知为她哭了多少场,还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好了,不哭了,举行加冠礼的时辰快到了,父后哭红了眼可怎么是好?” “哎呀!眼真的哭红了?”梁涵招呼着紫玉,“快去拿冰给本宫敷一敷眼,这大好的日子,要是让别人瞧出本宫哭过了,多有损本宫的形象。” “奴婢遵命。” 紫玉低头偷笑,哄君后不哭,还是太女殿下有办法。 陆夜已安排完祭祖的事宜,便来看看自己的夫郎和女儿是否穿戴妥当。 因着是陆京墨的房间,她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却不想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夫郎坐在凳子上昂着头,眼上盖着两个白帕子,实在是有些好笑。 “咳,涵儿这是在做什么?” 梁涵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儿!”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笑意。 “呃……” 陆夜被噎了一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陆京墨自顾自的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遮住嘴边翘起的弧度。 每次看父后怼母皇,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陆夜余光撇到淡定喝茶的女儿,哼了一声。 “都什么时辰了,还喝茶!等会儿祭祖要说的词儿你都背好了吗?别到时候在百官面前丢了面子。” 陆京墨微挑眉梢,轻轻放下茶盏,这是舍不得说她父后,冲她撒起火来了。 “祭祖要说的词儿儿臣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冠礼的流程儿臣也提前问过管礼仪的张大人了,就不劳母皇费心了。” 她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声线平淡,说的话也挑不出一点儿错。 可陆夜的一张脸却青了红红了青变个不停,自家女儿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她多管闲事儿嘛。 她就知道这人看上去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实际上可腹黑了,睚眦必报的那种。 梁涵拿下眼上的手帕,斜睨了陆夜一眼:“时辰到了,咱们走吧!” 算是帮陆夜解了围。 接连被两个人怼的陆夜上前扶着他走出了门,笑的跟忠犬一样。 她就知道,还是夫郎最心疼她。 陆京墨跟着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抬头时,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君临天下 北陆历来皇帝上朝的极皇殿,红毯自宫门口一直延伸到殿门口,两侧的官员恭敬跪地。 “臣等恭迎皇上、君后、太女殿下。” 陆夜和梁涵未曾顿步,拾级而上,走到殿前站定。 陆京墨在极皇殿的阶梯前止住脚步,等待她的外祖母,忠勇侯之女梁云,为她赞礼。 极皇殿前有三个阶梯,每个阶梯都有一位赞者为她赞礼。 第一个阶梯的赞者便是她的外祖母梁云。 第二个阶梯的赞者乃是手握北陆一半兵权,麾下有一百万兵马的忠勇侯梁正,她的曾外祖母。 最后的赞者是站在大殿前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北陆之皇,陆夜。 “请冠礼主人陆京墨上前接受赞礼。” 梁云看着台阶下长身玉立的太女,虎目之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欣赏和骄傲。 北陆有此太女,何愁没有强盛之日。 陆京墨抬起脚,黑色云靴不急不缓的踩在铺满红毯的阶梯上,到了梁云几步远的距离,微微弯腰。 “请赞者赐赞礼。” 梁云单手拿出一枚漆黑的令牌,陆京墨双手接过,黑眸里幽光闪烁。 这枚令牌乃是北陆精锐之师,驻国大营的调令,持此令者,无需请旨,即可调兵五千。 虽然五千士兵很少,但驻国大营可是唯一一个驻扎在国都泫雅的军队,是北陆的最后一道防线,士兵们个个骁勇善战,关键时候,足以救命。 梁云大手抚上陆京墨的头冠,右手持冠的后端,左手持冠的前端,声音浑厚。 “令月今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陆京墨行揖礼,声线平稳:“京墨谨记,谢过外祖母。” 收了这么大的礼,没有激动的难以自抑,仍是稳重自持。 梁云愈加满意:“去吧!你曾外祖还在上面等着你呢。” “嗯。” 陆京墨淡淡应道。 她转身,目不斜视,一阵秋风吹过,衣角掀起,金线绣的衣边闪闪发光,整个人高不可攀。 梁正眼里的迟疑褪去,也许,她该赌一赌。 赌对了,也许在有限的生命里,能看见北陆英武的将士们浩浩荡荡的跨过白河,实现她以及梁家祖先的夙愿。 赌错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兵权是早晚都要交接的。 “请赞者赐赞礼。” 清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前的女子,刚满十六,但精致的眉目间却看不到丝毫稚气。 哪怕此时正朝她轻微弯着腰,那通身尊贵的气质也并未减退。 心倏然安定了下来,将手里紧握的兵符双手奉上。 “殿下收好。” 她不会赌错! 兵符一被梁正拿出,百官全都呆在了原地。 她们没看错吧? 忠勇侯的赞礼竟然是……兵符! 北陆国有两块儿兵符,皇上一枚,梁家一枚,皆能号令百万兵马。 梁家世代功勋,北陆便是梁家先祖和开国皇帝一起打下来的江山。 且梁家每任家主对北陆皇室忠心耿耿,也因此,皇室从不忌惮梁家,所以梁正用不着上交兵权以表忠心。 等到太女登基,兵权交接,再交出兵符也不迟。 陆夜也有些怔愣,可当她看着头发花白的梁正时,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们的所愿皆是一样的。 略微不同的是,她还有时间等,但已过古稀之年的忠勇侯等不了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陆京墨,稳稳的接过兵符,极为好看的眼睛与梁正对视。 “君临天下的只能是孤。” 刚到及冠之年的太女,霸气侧漏的说道。 皇上的态度 梁正心中陡然升起万丈豪情,她跪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老臣等着看殿下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陆京墨将她扶起,“会有那一天的。” 她身上的气势不同于往日的清冷,黑衣无风自动,霸气而又冷酷,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 梁正的双眼氤氲着雾气,她十八岁就继任忠勇侯的爵位,本想用她一身的谋略和武功在战场上大展拳脚,但北陆国和南离国相互制衡,国力相仿,谁也奈何不了谁。 故而,她这一生都只是在北陆的地盘儿上训练士兵,就算边境上有小打小闹,也用不着她出手。 细数起来,她好像从未打过一场酣畅淋漓的仗。 实乃人生之大憾。 可现在有太女这句话,就足够了。 “曾外祖,请您致辞。” 陆京墨轻声提醒。 她们现在正在举行冠礼,须得按祖制礼法进行完所有的步骤。 梁正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即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京墨谨记。” 陆京墨微微颔首。 接着她将兵符放进袖袋,转身缓步朝上走。 女儿越走越近,梁涵紧张的拽着陆夜龙袍的袖子。 陆夜轻柔的摩擦了下他柔软的手,小声道:“放松些,莫要紧张。” 说话间的功夫,陆京墨已经到了她的对面。 笔直的脊背弯下。 “儿臣拜见母皇,请母皇赐礼。” 陆夜看了梁涵一眼,示意他松手。 梁涵乖乖照做。 然后就看见,他的妻主—北陆的皇,把腰间象征着皇权的剑给解了下来,递到自己女儿手里。 “此剑名为朔天,我陆家祖先就是用这把剑打下了如今的江山,朕今天将它授予你。”陆夜无比郑重道。 陆京墨看着手中的剑,剑鞘和剑柄均为金黄色,拿着很是轻盈。 她握住剑柄,稍一用力,拔出了半截,剑面闪烁着森森寒意,森冷又嗜血。 桃花眼里晦暗深沉,这把剑非常符合她的品味,好久没有找到这么称心的武器了。 菲薄的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大臣们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们现在的心情了。 不过就是一个赞礼,梁芸将军送了一枚调兵令牌,她们可以接受,忠勇侯送出兵符,她们还可以忍一忍,但,皇上居然要将只有九五之尊才能佩戴的朔天送给太女! 她们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这一个个的都太疯狂了! 皇上正值壮年,又励精图治,自是不可能退位的。 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 未来继承大统的人选,已经板上钉钉了,必是太女殿下无疑。 跪在红毯两边的大臣们,心思活络了起来。 皇上态度如此鲜明,二皇女怕是难登帝位,想跟二皇女联姻的一些大臣也都暂时歇了心思。 至于大皇女,则被她们自动忽略了。 毕竟这位大皇女从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尚在襁褓之中,便被贤妃带去皇家别院修养,二十年来从未回宫,大臣们连见都没见过。 万民归心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双阴暗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陆京墨手中的剑,眼中的嫉恨十分骇人。 …… 冠礼结束后,陆京墨在宫里陪梁涵和陆夜用完午膳,没有在宫内逗留,直接回了太女府。 她已加冠,自然是要开府独住的。 不过,太女府就在皇宫的东边,离皇宫也不远。 跟着她的混沌,时不时的抬起头又低下去,整个人非常纠结。 直到她们把太女府转了个遍,混沌还是这样。 陆京墨拎出一壶梅花酒,浅浅的饮着,余光撇了一眼混沌,漫不经心的道:“说吧,别憋着了。” 脸那么红,再不让她说,估计脸都要憋紫了。 混沌挠了挠头,傻笑一声,“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殿下。” 陆京墨正视了她一眼,这个属下实在是太蠢了,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不想让人知道都难。 “殿下,您才开府,陛下和侯爷就给了您那么贵重的兵符和剑,属下担心……” 混沌没再说下去,剩下话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家殿下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女,既是嫡女又聪颖过人,太女之位坐的牢牢的,可支持二皇女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百年世家,仗着她们是名门贵族,几次三番插手储君之事,见太女殿下手段狠厉不好拿捏,便想着扶持二皇女上位。 即使每次都被陛下和太女以雷霆之势镇压了下来,但总归挺膈应人的。 这回殿下在加冠礼上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呢。 陆京墨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无所谓道:“不必担心,她们蹦跶不起来的,顶多是跳梁小丑罢了。” “暂且由着她们闹,”她拿下腰间的朔天,“再过个两三年,她们将不复存在。” 混沌猛的抬头,因为震惊,双目瞪的大大的。 主上竟然存了要扳倒那些世家贵族的心思! 她一直都知道主上无论是武功还是权谋,世上无人能与之媲美,也一直以自己有这样的主子而骄傲。 却从来没有发现,主上竟然如此桀骜。 以一人之力扳倒北陆大半个上层圈子,做历代皇上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简直是……太刺激了! 陆京墨晃了晃酒杯,声音是少有的慵懒。 “北陆早就应该来一次大洗牌了,那些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干人事的蛀虫,活着只会污了我北陆的空气。” 混沌觉得今晚刷新了她对自家主上的认知。 原来,以往表面上清冷似仙的人,内里却是又狂又傲,还有点儿……毒舌。 把世家贵族称为蛀虫,也就她家主上有这个胆子。 陆京墨翻过另一个杯子,到满了酒,缓缓起身。 柔滑的布料划过座椅,黑衣的绝美女子举起酒杯。 “孤要的,不止是天下。” 混沌呆呆的接过盛满酒的杯子。 那人唇角慢慢上扬,花瓣般的薄唇轻启。 “孤还要,万民归心!” 有了权利,立于世界之巅还不够。 她更想要的是心甘情愿的臣服,那样的过程一定很有意思。 黑衣女子已然离去,混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才意识到她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了。 抬起手臂,仰头喝下杯子里醇香浓郁的酒。 锋芒毕露的主上,她是真的招架不住啊。 你打的? 入夜,凤鸾宫里,梁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冠礼上的事越忧心。 祖母把兵符给了墨儿,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夜察觉到枕边人的动静,长臂一览,将人困在怀里。 “大半夜的不睡觉,动什么呢?” 边说边把头埋在了人的脖颈里。 “你松开些,抱的太紧了,勒的我难受。” 梁涵被抱的有些不舒服,用力动了动身子,可抱着他的那人像小孩子似的,越抱越紧,挣也挣不开。 更过分的是那人的手顺着的中衣的缝隙探了进去,略带薄茧的手刮蹭着他的腰肢,弄的那一片肌肤痒痒的。 隔着衣服按住了在他身上作乱的手。 “陛下精力如此旺盛,不如去景乾宫看折子?” 陆夜的手被摁住了,但头没有。 埋在梁涵颈间的头蹭了蹭,又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人身上的香气,才感叹出声。 “折子哪有涵儿好看,朕就喜欢软软香香的涵儿。” 非常无赖的话,梁涵听了想揍人。 他还真就这么做了,使出全部的力气踹了某人一脚。 “陛下的脸皮真是越发厚了。” 陆夜捂着被踹痛的大腿,痛呼出声:“啊!涵儿是想谋杀亲妻吗?踹的也太重了。” 被指责的那人冷笑一声:“呵!你要是不动手动脚的,我能踹你吗?自作自受!” 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人还往枪口上撞。 活该! 陆夜没有一点儿身为帝王的自觉,装起了可怜。 “哎呦!是真的疼,朕大腿内侧肯定青紫一片,不信你看看。” 说着就要脱下裤子,让梁涵瞧瞧她的伤处。 陆夜装的太像了,梁涵将信将疑的坐起身去看。 真伤着了? 他那一脚好像的确用了很大的力气。 陆夜眼里精光一闪,搂住梁涵就翻了个身,狠狠地亲了上去。 “陆夜,你……唔,你骗……我,唔唔。” 梁涵扭头闪躲着陆夜炙热的吻。 床幔晃动, 一室旖旎。 被折腾的精疲力竭的梁涵困得不行。 “你……你混蛋!” 陆夜爱怜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无限柔情道:“嗯,我混蛋。” 我不混蛋你今晚能睡得这么香? 她知道今天冠礼上墨儿收到的东西太招摇了,吓到了他。 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担心的,有她在,谁也动不了她的爱人和女儿。 若是敢动,她不介意血洗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 * 第二天卯时,朝臣们三五成群的混在一起,互相聊着闲话。 “张大人,听说你前些日子纳了个貌美的小妾,伺候的可还舒坦?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一饱眼福啊?” 张远疏离一笑:“只是容貌姣好罢了,谈不上貌美,就不带出来让诸位见笑了。” “哦,张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尤物,能让你宝贝的不行。” 一位武将接住了话,话语中带着淫邪。 张远眼神骤冷,面上客套的笑也收了起来。 “我的男人,不是你可以亵渎的。” 那位武将不怕死的道:“男人嘛,就是用来玩儿的,我也新纳了一个妾,玩儿起来可带劲儿了,要不咱俩交换一下?让我也尝尝你……” 话还没有说完,张远已经撸起袖子一拳挥了过去。 拳头砸的极狠,武将吐出一口血沫,里面夹杂着一颗牙齿。 “张远,别以为你比我官高,我就不敢打你。” 张远伸出右手食指,像叫畜生一样勾了勾。 极尽蔑视。 武将受不了此等羞辱,冲上去与张远打斗。 其他官员纷纷后退,生怕波及到自己。 张远武功不错,又下了死手,武将在张远手里只有被打的份儿,不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这是要把人打死的节奏啊! 有些官员见势不妙,连忙劝道:“张大人快些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张大人,在宫中不得放肆。” 张远没有收手,继续打着手下已经昏死的人。 不知有谁高喊了一句,“太女殿下来了。” 张远打人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陆京墨穿过人群走到张远面前,看见她滴着血的手和地下躺着生死不知的人,挑了挑眉。 “你打的?” “嗯。” 张远直起身子。 “为什么打她?” 陆京墨追问。 “她该打。” 张远嫌恶的擦掉手上的血,眼中的凶狠还未褪去。 陆京墨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相识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次看见她打架。 感觉怪新奇的。 好戏开始 “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啊?大家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众人转身向后看去。 看清来人是谁时,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 她们有种直觉,今天的早朝怕是要热闹了。 众所周知,张远是太女殿下的人,王超是二皇女的手下。 太女殿下的人打了二皇女的手下,这真是……要命! 声音的主人不经意的扫视了地上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一眼,同陆京墨有三分相似的俊美容颜带着些阴沉。 “适才发生了何事?皇妹可否告知于我?” 陆京墨掀了一下眼皮,声音不冷不淡:“孤也不甚清楚。” 她刚到这儿,只知道张远打了人,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没弄清楚。 陆京安随便指了一个大臣,懒散道:“既然皇妹不知道,那就由你来告诉本皇女吧。” 被她指到的那个倒霉大臣哆哆嗦嗦的开口:“回……回二皇女的话,因为张大人前不久纳了一个妾,大家就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想让张大人带着美妾出来让大家见一见,张大人不同意,王参领说了侮辱张大人妾室的话,之后……就,就与王参领起了口角,两人打了起来。” 王参领? 难不成是她的手下王超? 陆京安几步走到满头是血的武将身边,仔细看了一下布满血污的五官,随后发现,还真是王超。 在朝堂之前公然侮辱她人妾室,陆京安已经预见了都察院的那一帮言官联合起来弹劾她管下不严的情景了。 她狠狠地踢了王超两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在北陆,陆夜和梁涵的恩爱是出了名的,引得众大臣和百姓纷纷效仿。 因此,男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很少有人像以前一样交换玩弄自己的妾室了。 即使有,大家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只会在暗地里图个乐子。 王超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旁边站着的陆京安。 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陆京安的小腿哭诉:“二皇女,您可要为属下做主啊!张远她就是个疯子,您瞧瞧她把属下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陆京安后退了一步,望着王超的目光非常冷。 王超试探着小心开口:“二……二皇女。” “闭嘴!” 陆京安抬起脚踩住她的手,用力的碾了碾。 “啊!!!” 十指连心,王超痛的大声嘶喊。 陆京安换了一只脚,踩在她另一只手上,微微歪了歪头。 “侮辱她人妾室?谁给你的胆子?嗯?” 上翘的尾音听起来异常危险。 王超的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 陆京安哼了一声,正想继续说话时,李季响亮的声音响起。 “时辰已到,请百官进殿上朝!” 一直在看戏的陆京墨弹了弹衣袖,率先进了极皇殿。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整齐的跪下。 “免礼平身。” 陆夜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言官们对视了一眼,左都御史程浩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陆夜语调没有起伏的道:“讲。” “在等着上朝的期间,大理寺少卿张远与参领王超打架斗殴,无视皇权,请治两人大不敬之罪。” 陆夜的眼角余光悄悄看向了陆京墨,她记得张远是墨儿引荐的人。 为人有能力,有才华,仅仅五年就做到了正三品的官。 她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所以不免有些偏袒对方。 “张远,朕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张远撩起袍子跪地,声音掷地有声:“回皇上的话,王参领言语下流,对臣的男人口出污秽,身为妻主,臣听不得那些话。” 陆夜眯了眯眼,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程浩见皇上没有说话,又接着道:“不管是何原因,都不应该在殿前斗殴,那是在谬视皇权,臣请皇上治罪。” 她说的对,无论是上朝还是等待上朝,大臣们都应该规规矩矩的,对皇上怀着敬畏之心。 大臣们聚在一起开开玩笑,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动手打人着实严重了些。 “诸位爱卿怎么看待此事?朕该不该罚张远?” 陆夜环视了一圈儿,众大臣缩着脖子不吭声,太女和二皇女她们谁都不敢得罪,唯有右都御史黄通站了出来。 “臣认为不该罚。” “哦,黄爱卿有何见解?” 陆夜饶有兴致的道。 斩立决! 黄通跪直身子,一板一眼道:“臣在殿外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本就是王参领出言不逊在先,张大人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妾室,何错之有?” 程浩冷声道:“黄大人此言差矣,两个朝廷命官因为口头之争,当众斗殴,其中一个还是熟知律法的大理寺少卿,这根本就是知法犯法。” 黄通深知自己的同僚程浩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疙瘩,没有跟她浪费口舌,继续说道:“臣认为张大人此举才是真正的血性女子,应赏不应罚。” “你……”程浩气的脸都青了,“你扭曲是非。” “程大人,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北陆女子难不成要柔柔弱弱的像个男儿家?”黄通也不惯着她,张口就怼。 她早就看程浩不顺眼了,这人说的好听了是公正严明,说的不好听了就是一根儿筋。 哪个官员犯了一点儿错,这货都能揪着不放叨叨半天,凭实力得罪了不少官员。 眼见程浩被黄通怼的无话可说,二皇女的太保尚丁撩起官袍跪伏在地。 “皇上,张远率先动手打人,有违律法,请您降罪!”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个二皇女党的大臣跪了下来。 黄通冷笑一声:“尚太保,我且问你,若是有人当着你的面对你的妻妾口出污秽,你会如何?” 尚丁道:“自是还击。” “请问尚太保怎样还击?”黄通不依不饶的道。 尚丁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尚太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一笑置之?”黄通步步紧逼。 尚丁几人开始不安,这个问题实在刁钻。 如果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对方的男人也没招惹到你,你骂人家明显不占理。 可如果选择一笑置之,那么就显得自己没有骨气,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 好像这样分析下来,打对方一顿出气才是最为合适的方式。 那张远不就没错了吗? 支持尚丁的几人忙把脑子里的这个想法给甩了出去,她们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呵!”黄通讥笑,“尚太保怎么不回答?” 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二皇女一党明显招架不住了。 程浩倒是义愤填膺:“你这个问题压根儿没法回答,黄通,你不要……” ‘胡搅蛮缠’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黄通打断了。 “皇上!臣要参二皇女治下不严,其属下王超言行不端,放浪形骸,会让百姓误以为我北陆将士皆是如此不堪,不利于我国军民一心,影响甚为恶劣,请皇上将王超斩首示众,以正军威。” 闻言,尚丁几人差点瘫倒在地。 她们先发制人,将全部的错处归到张远身上,就是为了防止都察院的一帮人把火引到二皇女身上,不曾想,半路杀出来了一个黄通。 而且她的嘴皮子功夫也忒厉害了些,王超只是言语调戏张远的妾室,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关乎国家大事儿的恶劣行径。 还要斩首示众! 这不是在狠狠的打二皇女的脸吗? 带过王超这样的手下,以后二皇女如何在军中立威? 想想就让人手脚发凉。 陆京安毒蛇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黄通,恨不能在她身上灼出两个洞。 黄通感觉到了来自二皇女的杀气,但她一丁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她断定,二皇女不敢动她。 都察院负责监督所有大臣,是所有官职中最特殊的存在。 在里面任职的官员以左右都御史为首,官阶均为五品,可她们能越阶弹劾,上至皇亲贵胄,下至九品小官。 更为厉害的是,每一任皇帝都不能斩杀都察院中的任何一位官员,并且在她们举报官员的时候,不管官员的品阶大小,皇帝都必须彻查,给予答复。 言而总之,不要惹到都察院的人,否则会死的很惨。 “太女有何高见?”陆夜突然出声。 两个女儿在斗法,她才不要接手这个烂摊子。 “儿臣觉得右都御史黄通言之有理。” 陆京墨仿佛早就料到陆夜会点到她,不慌不忙的道。 “太女也认为朕应该奖赏张远?”陆夜道。 陆京墨淡定自若:“儿臣的意思是不罚不赏。” 张远做了身为妻主该做的,但她确实触犯了律法,不罚不赏最为恰当。 陆夜转头去问陆京安:“二皇女的想法呢?” 陆京安缓了缓怒气,道:“皇妹所说就是儿臣所想的,另外,儿臣还想请母皇赐王超斩立决!儿臣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陆夜神色不变的道:“准了。” “儿臣谢过母皇。”陆京安鞠躬行礼。 低下的身子的一霎那,笑容邪恶。 * 午门,侍卫架着哭喊的王超,不顾她的挣扎,为她套上枷锁。 王超惊恐的叫喊:“饶命!求皇上饶下官一命!下官知错了。饶命啊……” 恐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二皇女的身影。 “二皇女,你是来救属下的吗?您在皇上面前为属下求求情,属下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含着希冀。 然而,二皇女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窖。 “我是来,杀你的!” 俊美女子手持长剑,身形自暗里步步走来,看不清面容,却宛如恶魔。 王超浑身颤抖,疯狂摇头:“不!不!您不能杀我,我……” 刀光划过,鲜血四溅。 一颗带血的头颅滚落,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着。 死不瞑目。 有些胆小的官员竟被吓晕了过去,胆子大些的也吓得不轻。 常年在泫雅待着,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执剑之人的面容却平淡无波,仿佛砍的只是一颗大白菜。 不远处的黄通,啧了一声,“太女殿下,你这皇姐够狠啊!” 陆京墨嗯了一下,表示赞同。 的确够狠,但是比起她,还差了一点儿。 前世的她为了生存,可以说是踩着垒垒白骨爬到武道巅峰的,杀人训练是她的常态。 化悲愤为食欲 “嘿嘿!殿下,我在朝堂上可是孤军奋战为你保下了张远,你难道不应该奖励奖励我吗?比如,请我去怡君之意吃个饭?”黄通笑的谄媚。 她馋怡君之意的酱香肘子、水晶虾饺、麻辣小龙虾很久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宰太女一顿。 “应该奖励。”陆京墨上了马车,“走吧。” “殿下,等等我。”黄通两眼放光的跟了上去,还不忘招呼一下沉默着的张远,“张远,你也跟上。” 以往软磨硬泡好长时间,好话说尽,殿下也不一定会同意,这回倒是好说话。 两刻钟后,外表较为朴素的马车停在了怡君之意的门口。 “小二!”黄通一下马车就喊了一嗓子。 身穿蓝色制服的小二姐一溜烟的跑了过来:“请问这位客人,您是买东西还是吃饭?” “吃饭。”黄通大摇大摆的进了店,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菜名:“酱香肘子两份儿,水晶虾饺十盘儿,麻辣小龙虾上一锅,八宝鸭三只,上好的梅花酿三壶,呃,暂时就这么多吧。” 她也就能想起这里特有的招牌菜了,大不了吃不饱再点。 小二怀疑的看着黄通三人,点这么多,她们能吃的完吗? “带我们去六楼。”陆京墨拿出一张紫色的卡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去仔细的看了看,紫色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薄薄的一张卡片儿,‘至尊’两个黑色的字尤为醒目。 “三位贵客,请跟我来。”小二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六楼是主上的专属地盘,除了主上,就只有持至尊通行卡的人能进去。 这三个人不是主上的亲戚,就是主上的得力手下。 她自然要跟对待普通客人的态度不同。 小二姐没带她们走楼梯,而是带她们走进了一个长方体的玻璃箱子内,按下了一个开关,箱子自动向上升起。 “我……我的天爷呀!”黄通像个乡巴佬似的惊叹出声,“这是哪位高人设计的?改日我定要拜访拜访。” 很多人见了玻璃梯都是这个反应,小二熟练的说道:“这叫玻璃梯,是我们主上设计的,刚做好没多长时间。” “玻璃梯?你们主上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黄通好奇的问道。 小二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怡君之意的每一层楼都有五米多高,有的客人逛了很长时间,走楼梯的话太累了,主上为了让客人有更好的体验,才设计了玻璃梯。” “你们主上够细心的。”黄通敲了一下透明的玻璃,“怪不得怡君之意的生意那么好。” 要是她做生意肯定想不到这个法子,就算想到了,她也不一定能设计的出来这般巧妙的玻璃梯。 玻璃梯的速度很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升到了六楼,再次引起了黄通的惊叹。 “我现在非常想认识一下怡君之意的东家,要是能让我跟着她混就好了。”进了房间的黄通看着处处透着奢华的摆设,财迷属性暴露无遗。 那个插花的瓷器,是出自官瓷世家吧,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堪称无价,可在这里居然仅仅用来插花。 还有用来隔开内室的的屏风,是出自书画大师关震之手吧,上面还印着关震的私印。 “真是壕无人性啊!壕无人性!”黄通觉得自己心痛的滴血。 这两个东西随便给她一个,她都不用为了微薄的俸禄在官场上跟人勾心斗角了。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你真的想认识怡君之意的东家?”正在包扎着手上伤口的张远坏心的道。 “那是自然。”黄通来了精神,“难不成你认识这位神秘的人物?” “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张远缠好绷带,冷硬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黄通有些迷糊的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张远看向陆京墨,“那位神秘的人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殿……殿下!”黄通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陆京墨微挑精致的眉稍,没有丝毫情绪的嗓音:“很惊讶吗?” 黄通咽了咽口水,能不惊讶吗? 怡君之意已经开了十一年了,刚放出开张消息的时候,没有多少人重视。 泫雅是国都,乃是北陆最繁华的地方,开在这里的店铺数不胜数,没必要去关注一个新开的店。 但在开张的第二天,怡君之意搞了一个买一送一的活动,生意就此火爆。 不到两年,便火遍了整个北陆,开了无数个分店,只在泫雅就有十个。 除此之外,更值得一提的是怡君之意的装修。 别的客栈的楼梯都修到了屋子最角落的地方,而怡君之意的楼梯呈螺旋状,修在了正中间,扶手上缠绕着用软软的绿色塑料做成的叶子,和红色布娟做成的小花。 一楼和二楼卖的是衣服,鞋子和簪子首饰,地面铺的全都是白色的瓷板,四周用玻璃装饰,亮的发光,看起来整洁又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耳目一新。 三楼是喝茶吟诗看表演的地方,装修没有一楼和二楼那么亮眼,但却充满了文艺的气息。 四楼装修就简单多了,用可拉伸的木门隔成一个个的小包间,包间里种着一些花花草草,供人们吃饭谈事的时候观赏。 五楼的话,有专人看守,只有持VIP通行卡的人才能进入,普通的客人以为是一些达官贵人玩乐的地方,但其实是影阁谈生意的地方。 影阁的生意不只是杀人,还包括保护人或者是重要的东西,只要你出的起钱。 至于六楼,简直就是一个豪华的居所,书桌、软榻、床应有尽有。 黄通幽怨的抬头望天,陆京墨运气好,出生在皇家,不需要像她为了区区几十两俸禄折腰。 偏偏人家脑子又非常好使,治国经商样样都行,小小年纪就经营出了怡君之意这样的庞然大物。 反观她,二十岁了连个夫郎都没讨上。 太打击人了! “几位贵客,点的菜已上完,请几位慢用。”小二上完菜便退了出去。 闻到饭菜的香气,黄通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左手一只肘子,右手一个八宝鸭,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陆京墨和张远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这人的吃相影响她们的食欲。 “殿下,张远,你们两个怎么不吃啊?”黄通又啃了一口肘子,“人间美味也莫过于此了!” 陆京墨:没见过这么丑的吃相。 她拿了一壶梅花酿和一些麻辣麻辣小龙虾放在软榻旁的矮桌上,慢条斯理的开吃。 张远如法炮制,坐在了陆京墨的对面。 黄通撇了撇嘴,切!吃东西不就应该大口大口的吃吗? 有钱人真是穷讲究。 克服心魔 用过饭后,陆京墨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黑如琉璃的眼瞳透着淡漠,绯色薄唇轻启。 “要不要下盘棋?” 张远颔首:“乐意之至。” 棋盘摆好,紫金香炉内的熏香冉冉飘起。 质地上好的黑玉做成的棋子夹在洁白如玉的指间,两种极致不同的颜色,缠绕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陆京墨落下一枚黑棋,“你当真喜欢你那个妾室?” 手执白棋的张远拦截住黑棋的进攻,冷硬的脸上露出一分柔软的笑:“嗯,他很好。” 陆京墨抬头看她,心里头有些诧异。 这人的心肠可不比她软多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俩算是同一类人。 现在同类人喜欢上了一个明显是奸细的男子,她有些不理解。 “你可知他来路不明?很有可能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 “我知道。”张远亦是抬头,“但我更知道我爱他。” 她忽的笑了,眸中满是柔情,“殿下,爱能包容一切。” 她知道他是冥宫的奸细,也知道他潜入她书房偷走了一些书信。 但那又如何? 她就是爱他。 所以,她选择了纵容。 陆京墨低头看着棋局,手中捻着的黑子落下。 对面的女子眼里满是坚定,一如当年。 她知道这人是动真格了。 只是,这人世间存在着真爱吗? 那么多人讴歌母爱、父爱的伟大,可有些亲生父母却亲手将刚出生的孩子抛弃。 母爱、父爱都不靠谱,何谈真爱? 爱能包容一切? 真是可笑。 两人各自执棋对弈,不再多言。 战况进入白热化,黑子稍显吃力。 “殿下,”张远又一次吃掉了几枚黑棋,“承让了。” 黑棋落败。 啃着苹果观战的黄通,嘴里的果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棋从来没有输过的殿下,居然输了! 黄通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棋盘上大半部分都是白子,只有少数的黑子。 “殿下心绪不宁,”张远挽袖收起棋盘上的一枚枚白子,“张某胜之不武,这盘棋便不作数。” 陆京墨单手支额,黑色瞳仁如深渊般深不见底,殷红似血的薄唇紧紧抿着。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黑暗的气息,让人喘不上来气。 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一幕幕展现在她眼前。 ———— “打死这个小哑巴!打死她!”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儿对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拳打脚踢。 小女孩儿也不反抗,只蜷缩起身子,用瘦小的双手护着头。 “虎子哥,她好像流血了!”一个平头小男孩儿有些害怕的道。 被称为虎子哥的男孩儿长得又胖又壮。 他看见小女孩儿背上缓缓渗出的血,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的慌乱。 但又不想在自己的小弟们面前怯弱,于是他又恶狠狠的踹了一下小女孩儿的腹部。 “小哑巴,下次你再在老师面前卖乖装聪明,小心我还揍你!” 威胁人的话,根本就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 但成长在不正规的孤儿院里,哪个孩子不是过早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有时为了抢一口吃的都能打起来。 等到虎子带着他的小跟班儿们走了,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儿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稚嫩的小脸儿上一片木然,好似早已习惯。 她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破败的小房间里,爬到属于自己的床铺上,拿出一个粉色的小被子,声音沙哑。 “他们都叫我小哑巴。” “我只是不想跟他们说话而已。” 没有人回答她。 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儿继续说着。 “他们又打我了。” “我很疼。” “你们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心疼呢?” 没有人说心疼。 “爸爸……妈妈。” “我真的被抛弃了,是吗?”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到了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泪。 粉红色的小被子被小女孩儿用打火机点着,慢慢燃起,直至化为灰烬。 画面一转。 同样是三岁的小女孩儿,不同的是,这次她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墨儿今天跟着你母皇上朝累坏了吧!父后抱着你睡一会儿好不好?”头顶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小女孩儿想要仰头,看抱着他的人是谁,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温暖的怀抱也消失了。 她急了。 小女孩儿自小智商奇高,心智又淡然,几乎情绪没有起伏的时候。 但这一次,她乱了分寸,迫切的想要寻找声音的主人。 那个人对她似乎很重要。 是谁呢? “宝宝乖,父后亲亲。” 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儿,你是北陆未来的皇,要肩负起太女的责任。” 一道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女声传来。 “乖孙儿,哀家想死你了!” 有些苍老却满含宠溺的声音传入了耳膜。 小女孩儿皱了皱眉,这些声音都好熟悉。 她好像忘了一些东西? 脑袋里传来针扎似的疼痛,阻碍着她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不让我找,我偏要找。 小女孩儿的逆反心理被激发了出来。 “啊!!!” 终于, 她看到了梁涵温柔的给她穿衣服的样子;陆夜耐心的给她讲治国之道的样子;太君后对她无限宠溺的样子。 …… 陆京墨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眼神逐渐清明。 她刚刚竟然迷了心智,让心魔有机可趁。 不过…… 她感受着体内澎湃着的内力,绝美的眉目微舒。 这算是因祸得福? 因为战胜了心魔,所以武功大成。 香炉内的烟袅袅升起,陆京墨白皙指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液,另一只手端起张远递过来的茶水浇灭炉子里的熏香。 炉子里的熏香是她师父洛天给的,她只当是洛天随便给的,不曾想是特意为她除去心魔所配的。 便宜师父对她倒是极尽心力,也不枉她叫了十六年的师父。 “殿下没事儿吧?”张远又递来一杯茶水。 “无事。”陆京墨接过漱了漱口,嘴里的血腥味儿逐渐变淡。 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 “呼!殿下你吓死我了!下完棋你就坐那儿支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我和张远喊你,你也不应,之后还喷出那么一大口血!想想我都怕的慌。”黄通心有余悸的道。 陆京墨没搭理她,反而对张远道:“我相信。” “什么?”张远被她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弄得摸不着头脑。 陆京墨起身,轻轻一笑,红唇勾起的弧度异常惊艳,“爱能包容一切,也能克服一切。” 骨子里的冷血 张远微愣,没想到性子冷酷无情的太女殿下会感性的赞同她说的话。 她盯着熄灭的香炉,联想到想陆京墨吐的血,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黄通就夸张了些,她绕着陆京墨转了几圈儿,喃喃自语:“是殿下,没错啊!” 殿下没有被调包,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符合她性格的话? 陆京墨轻飘飘的道:“蠢货。” “……” 黄.蠢货松了一口气。 骂人的语气是她所熟悉的殿下。 她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给自己压压惊。 张远眼里浮现出好笑,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 也许是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的缘故,黄通在吃的事情上格外执着。 “掌握好分寸,不要误了孤的事。”陆京墨略带警告的睨了一眼张远。 她不管张远爱谁,要包容谁,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就行。 要是影响了,即便是性情与她有几分相似,能力最出众的的张远她也不会放过。 哪怕刚刚还有所感触,现在又恢复了冷血。 她的凉薄是刻到骨子里的。 张远屈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殿下放心,属下心里有数,不会为了男女私情蒙蔽双眼。” 太女殿下将她和黄通从难民营里带出来,又给了她们两个如今的权势地位,她便是为殿下做牛做马一辈子也无法报答这等恩情。 所以就算殿下不说,她也会注意分寸,绝不会背叛殿下。 “起来吧。”陆京墨走到窗前,俯瞰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黄通和站起身的张远矗立在她身后。 街道如往日一般无二的热闹,小贩的叫卖的吆喝声,小孩子嚷嚷着要买某个东西的哭闹声。 陆京墨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孤回府了,你们自便。” 黄通和张远两人同时弯腰行礼。 “殿下慢走。” 黑色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两人才直起身子。 “为了一个男子,当众跟人打架,现在又引起了殿下的怀疑。”黄通扔掉了手里的苹果核,准确的砸进了桌上的空碗里,“张远,别让姐姐难做,姐姐不想和你兵刃相见。” 她比张远大四个月,两人是同乡,十岁那年,因家乡突发水灾,相携跟着难民到京城避难。 那一段日子里,她们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捧着破碗蹲在在城门口等着朝廷派下来的粥。 后来,她们有幸入了太女殿下的眼,殿下将她们安置在别院里,找来夫子精心培养她们,可以说殿下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 “张远,你不该!”总是嘻嘻哈哈有些不着调的黄通,此时的脸上一片冷厉。 “姐姐,”张远垂下头,“我会永远忠诚于殿下。” 黄通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你背叛殿下,我会亲手,杀了你。” 天色已黑,张府内,身着绿色轻纱烟罗裙的清秀男子不停的大厅走来走去。 看上去很是焦急。 一个小侍跑了过来,“娴侍妾,大人回来了。” 不用小侍说,娴儿也看见了那高大的人影。 藏于心底 “大人,您喝酒了?”娴儿扶住微醺的张远。 “嗯。”张远靠在他身上,“喝了一点儿。” 一个青年女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娴儿颇为吃力得把高大的人搀扶回房间,推坐在床上。 他转身将脸帕浸在铜盆里,然后拧干水分,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张远泛着酒后红晕的脸。 “您不是不饮酒吗?今晚怎的喝醉了?” 张远没有应声。 娴儿原本也没指望着她回答,只将脸帕重新放进铜盆里,俯下身去脱她的外袍。 拉下袖口时,白色的绷带映入眼帘。 “大人!您受伤了?严不严重?找大夫看了没有?” 清秀娴静的男子半蹲在床边,心疼的捧着一双麦色的大手。 床上的人没有回话,男子有些生气。 “这是您自己包扎的,对吗?” 细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 绷带绑的比较粗糙,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绑绷带的人,手法不熟练。 “大人便是这般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吗?” 男子抬起头,深棕色的眼里有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人乖乖的坐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秀美的小脸儿。 过了半晌,粗糙的大手小心的碰了一下男子红红的眼角,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的人,这会儿嗓音里却有些不自信的。 “你,是在为我哭吗?” 听出来女人的不自信,男子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闷闷的发疼。 他好像从未给过她什么,一直都是她跟在他身后,纵容着他。 “大人,”他忽然将女人扑倒在床上,“我想真正成为你的男人。” 这一刻,他想抛开身份,抛开任务,抛开所有的一切,去抚慰眼前这个让他爱到心痛的女人。 男子生涩的亲着她,慢慢脱去两人的衣服。 肌肤赤裸相贴的那一瞬,女人眼底一暗,化身为狼。 …… …… 张远搂着睡着的人,美的冒泡。 半年前,她被几个熟识的官员请到百阙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静若处子的娴儿,只一眼,她就沦陷了。 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她开始变着法儿的出现在百阙坊,每次去都要让他相陪。 次数一多,那几个官员发现了端倪,在一天晚上给她下了春药,叫来娴儿,欲凑成一对好事。 那几人不知道的是,她自小接受训练,自制力非常人能比,春药对她来说药性不大,轻而易举就能化解。 可看见静雅的娴儿,她突然就不想控制了,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越矩。 她要明媒正娶的娶他,给他一个名分,这是对他的尊重。 娴儿答应了她的求娶,却提出要做妾室。 为人妾室是不能上家谱的,他是故意的,不想跟她有更深的牵扯。 又或者说,是欲擒故纵。 她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人,哪里能放过? 明知是陷阱,她也甘愿往下跳。 于是她答应了,将人从百阙坊给娶回了家。 张远有些庆幸,还好那时她答应了。 不然怎么有机会去捂热躺在她怀里的人的心。 * 翌日,刚下朝的陆京墨被陆夜传召到景乾宫商议要事。 “母皇,找我何事?”陆京墨开门见山道。 陆夜掌风一挥,一道奏折飘向陆京墨。 “你自己看看。” 陆京墨直觉一定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果不其然,折子上面盖着‘紧急军报’四个大红字儿。 折子展开,里面的内容让她眸光微凝。 “九腾关的将领有南离国的奸细?” “嗯,朕安插的死士打探到的,不会有误。” 陆夜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皇儿,你可能暂时去不了南离国了,朕打算派你去九腾关。” 这件事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就会埋下祸患,只有太女去她才放心。 “你可愿前往?” “此乃儿臣之责,没有不愿一说。” 陆京墨没有迟疑的道。 这个任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来,她太女的身份更容易压制那些将领。 二来,忠勇侯在冠礼上将兵符交给了她,军中定会有人不服,她也能就此机会在军中扬名立威。 三来嘛,揪出奸细可是一件大功劳,她没理由让给别人,尤其是陆京安。 “九腾关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各色各样的人都有,鱼龙混杂,皇儿要小心为上。” 陆夜不放心的叮嘱道。 “儿臣晓得。”陆京墨心间划过一道暖流,母皇总是这般惦记她。 不过,九腾关确实是最险要的关卡。 北路地广人多,大大小小的城加起来共有五百多个,开国皇帝根据地势人口设了五个关卡。 由内到外分别是,云思关、星拱关、青岩关、九腾关、万霆关,每个关卡都设有数十万兵马。 万霆关虽临近白河,水上交通便利,有利于商业发展,但环绕其的山脉多且高,地面上的石子也多,陆上交通不便。 然,九腾关不一样,它临近白河中游,南离和各个蛮夷部落的船也可在此停泊。 九腾关没有万霆关那么多山脉,却有戈壁和沙漠。 但与山路相比,戈壁和沙漠就显得好走多了。 因此,在九腾关经商的外邦人越来越多,甚至一些江湖中人也到此招揽生意,人口混乱,不易管束。 陆京墨谋算着把前世管理家族武士的那一套政策,套用在九腾关,或许能改变这种现状。 她前脚出了景乾宫的门,后脚又被请进了凤鸾宫。 “墨儿,你这个师妹怎么当的?”陆京墨一进来,梁涵就开始指责。 “师兄出了何事儿?”陆京墨立马听出了不对劲儿。 梁涵倒豆子一样的往外说:“然儿昨夜受了风寒,今早服侍他的小侍见日上三竿了人还没起,担心的进了内室,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然儿脸色发红,抬手往他头上一探,竟是发起了热,你说说你,把人家从山里带出来却又不管人家,……哎,你去哪儿?” “去看看师兄。” 陆京墨头也没有回的答道,步伐微微有些凌乱。 梁涵注意到了,“我当墨儿未对然儿动心,却原来是藏于心底。” 紫玉笑道:“这不是正合了您的意吗?” 梁涵笑着点了点头。 乖一点 秋悦阁。 洛然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把他扶了起来,口中被人慢慢的灌入苦苦的汤药。 他微微侧头,发着烧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芍,药太苦了,我不想喝,你把它倒了吧。” 正在喂药的人手一顿,尽量用最温柔的声线轻哄:“生病了就得好好吃药,乖一点。” 这声音…… 洛然昏沉的头脑倏地清醒,仰头向上看去,正好跟一双含着担忧的桃花眼对上。 他整个人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些日子,君后时常来找他谈心,他也确认了对眼前这人的心意。 但他还没准备好要如何跟这人坦白,故而一直在躲着她,却不想这人主动来找他,还亲手给他喂药。 洛然觉得自己是烧糊涂了。 怀中的男儿绝色的小脸儿苍白如雪,怔怔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给他喂药的人是她。 陆京墨喉咙发涩,“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 冷漠又矜贵的太女殿下亲口道歉,却没有任何的不甘,有的只是心疼。 她把他交给父后,想着父后是男子,必会细心照管他,可她却忘了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与他熟识的只她一人。 陆京墨前世今生第一次尝到了心疼的滋味儿。 她更紧的抱住了病弱的男子,完全褪去冰冷的嗓音:“喝完药,搬去太女府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住在一起她才放心。 有力的双臂横在他的肩膀上,洛然眨了眨眼,真的是她来了。 泛着凉意的指尖点在他失去红润干燥起皮的唇瓣上,“乖,先把药喝了,嗯?” 最后的尾音异常勾人,像小猫的爪子,挠的人心尖发痒。 洛然脸皮薄,经不起她这么撩,顿时就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喝。” “喝完之后,搬去太女府?” 陆京墨勾唇一笑,桃花眼艳光灼灼。 洛然看的心神一醉,他见过陆京墨讽刺的笑,凉薄的笑,却唯独没见过她如此灿烂的笑。 藏在胸腔内的心脏砰砰的跳,说话更结巴了:“搬……,我搬。” 他咬了一下舌尖,想让心跳的不那么快。 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 “不准咬。”陆京墨把喂药的瓷勺抵在他雪白的牙齿间,“张嘴。” 洛然乖乖启唇,一口口的喝下难以入口的汤药,一碗药喝完后,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陆京墨快速从放在托盘上一碟蜜饯里拿起一颗,塞进洛然嘴里。 “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嘴里的甜味慢慢冲散了苦味儿,洛然半眯着眼,真甜! 陆京墨专注的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就没消失过。 有什么地方开始慢慢的不一样了。 洛然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他轻轻戳了一下陆京墨搭在他肩上的手腕。 “我自己能坐好,你可以松手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合规矩,她还这样抱着他,着实是有些暧昧了。 虽然他喜欢跟她亲密接触,但现在两人还没有在一起。 “好些了?”陆京墨帮他拢了拢被子。 洛然嗯了一声,下一秒,连被子带人的被她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的失重感吓了他一跳,“京墨,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陆京墨只当没听见,用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运起轻功抱着人飞上屋顶。 对着候在门外的小芍道:“告知君后,洛然今后住在太女府,由我照顾。” 房顶上的人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小芍忙去禀告梁涵。 “墨儿真的是这么说的?”梁涵问道。 小芍福了福身,“千真万确。” 梁涵乐了:“我家这个冰块儿终于开窍儿了。” 紫玉接过话:“娘娘接下来有的忙喽!” 太女殿下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三书六礼该备上的都要备上,到时君后可有的忙。 “本宫忙也忙的高兴。”梁涵脸上是遮不住的喜色。 另一边,陆京墨直接把被子里的人横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刚搬到太女府,其他房间还未添置东西,你先在我房间里将就几日。” 洛然自被中探出头,左右看了看。 房间很大,内室和外室被垂下来的珠帘隔开,软榻上和床头都放有香薰,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窗台旁摆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带有墨迹的纸张,布置的简洁而又精细。 “你先躺在这里,”陆京墨将人放在软榻上,“我让青龙她们去库房挑一些软和的面料铺在床上。” 洛然看向那张三米宽的大床,脸微微发烫。 他要睡她睡过的床。 怎么想都有些羞人。 陆京墨见他脸色变红,还以为他又发热了,忙抬手覆上他额头,烫人的温度传到掌心。 “是不是刚才吹着风了?我让人去宫里找御医。”陆京墨说着就要往外走。 “京墨,不用找御医,我没……唔。” 最后一个字泯灭在唇间。 洛然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将陆京墨扯了下来。 两唇相贴。 四目相对。 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陆京墨清冷的眸底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试探性的启唇轻咬身下人的唇瓣,厮磨着一点一点的深入。 洛然的眼睫一颤,随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 陆京墨吻了许久,直到两人呼吸不畅才停了下来。 她埋首在人发丝间,呼吸间满是好闻的发香,被浓密眼睫掩住的墨瞳明明灭灭。 刚刚的接吻,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感。 可她明明洁癖到被别人碰一下衣服都会嫌恶心。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两世为人,她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对一个男人动情。 陆京墨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乱了。 她很不喜欢这种不被控制的感觉。 “京墨。” 身下的人揽着她的腰。 “我心悦于你。” 大胆的告白。 陆京墨回抱住他,嗓音微哑:“嗯。” 洛然极轻的道:“你呢?” 你也心悦我吗? 等了好一会儿,压着他的人也没说话。 他环着她腰的手渐渐松开,心脏尖锐的疼痛蔓延到全身。 “嗯。” 又是一个嗯字,可洛然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狂喜。 “我心悦你。” 陆京墨含着人洁白的耳垂,终是说出了口。 我会对你好的 “京墨。” “我好高兴。” 洛然十八年来都没这么高兴过。 他心悦的女子也同样心悦于他。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陆京墨轻吻一下他的眉心,“我也高兴。” 有那么一刹那,她是想斩断这份心动的,可听到洛然说出‘我心悦于你’这五个字的时候,她内心涌上来的欢喜让人无法忽视。 “洛然。” “嗯?” “我会对你好的。” 以前情爱之于她可有可无,但现在,她愿意沉溺其中。 * 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陆京墨搂着洛然躺在躺椅上,惬意的沐浴着日光。 “你别喂我了,我都吃撑了。” 洛然推拒着身边人递到他嘴边的糕点,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乖,再吃最后一块儿。” 骨节分明的如玉般雕刻的手指,捏着一块儿浅绿色的糕点,坚持让他吃下。 洛然无奈的张口吃下,味蕾上传来淡淡的苦味儿。 糕点是加了中药的,因他不喜欢喝汤药,陆京墨就把中药加在他平常吃的糕点里,吃起来是没有汤药那么苦,可一盘绿豆糕才抵得上一碗汤药。 他胃口小,吃几块儿还可以,吃一盘儿的话就有些勉强了。 “然然真乖。”陆京墨喂了他嘴里一颗蜜饯,“我带你去散散步。” 吃撑了肚子不宜躺着不动,应该多走动走动。 “京墨,咱们坐下歇歇好不好?”洛然被拉着走了好大一会儿,体力消耗的有点儿大,“我没力气了。” 陆京墨拨开他汗湿的额发,语气霸道:“回去再吃一盘糕点。” 体力跟没生病之前相比太弱,她必须要监督他好好吃药。 “哦。”洛然闷闷的道。 吃糕点总比吃药好,他还是听话吧。 “上来。”陆京墨半蹲下身子,“我背你。” 眼前的女子白衣垂地,上身前屈,披散在肩上的墨发随之滑落,阳光倾泻,发稍被映射出暖暖的金色。 洛然眨了眨眼,趴在她宽阔的背上,搂着她修长的脖颈。 这般完美如神的女子,是他的。 他看着陆京墨好看的侧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陆京墨的步伐一顿,接着继续朝主院那边走。 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迈开的步子略大了些。 洛然早在亲完之后,就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埋在陆京墨的肩上,不敢抬头。 他竟然被京墨的美色所惑,亲了她一口。 他也太……太不矜持了。 陆京墨刻意加快了脚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背着人将人放坐在了主院的躺椅边儿上。 洛然刚要开口说话,下巴却被背着他的那人抬起,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他只能高仰着脖子承受着她颇为凶狠的进攻。 热烫的双唇纠缠,炙热的呼吸交融,热情的快要将人融化掉。 “哐!” 夏清妙站在门口,看见两人拥吻的画面,手里的食盒滑落在地。 “公子?您怎么……” 话音未落,夏清妙提起裙摆,转身跑走。 “公子!” “您慢些跑,当心摔倒。” 云儿跟在他身后焦急的喊道。 最美的风景 洛然在听到有重物落地的时候,立马推开了陆京墨,朝院门口看去。 不出意外的对上了夏清妙不可置信的眼神。 袖中的手陡然握紧,他向前走了两步,门口的人却含泪转身。 此时此刻,他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夏清妙是他唯一的朋友,在他住在宫中时,也常常会去秋悦阁与他说话玩闹,为他单调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不一样的色彩,他已然将其当做了亲人。 可在他得知这个亲人心悦的女子亦是他心中所思的女子时,他选择了逃避和隐瞒。 所有关于师妹陆京墨的话题,他都闭口不谈,却不想,这样的行为让夏清妙认为他对师妹只是同门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夏清妙开始毫无避讳的对洛然讲,他由春心萌动到情根深种的过程。 那是一个尚且不知情事的少男初遇的惊艳。 夜帝十五年,女皇三十四岁生辰,群臣携家眷入宫相贺。 九岁的夏清妙坐在宴席上,白嫩的小手托着腮,无趣的看着舞姬们扭来扭去。 活泼好动的他一刻也待不住,偷偷的瞄了一眼为母亲布菜的爹爹,猫着身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座席。 “呼!宴席憋闷又无趣,还是外面自在些。” 小夏清妙奔跑在雪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公子,您跑哪儿去啦?” “小公子,奴才看见您的脚印儿了,您就别藏了,快快出来,莫让奴才们难做!” 几个宫人沿着雪地上的小脚印儿焦急的找着人。 丞相家的小公子不见了,这数九寒天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几个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听见几人呼喊的夏清妙,忙回头查看,果然他走过的路都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儿。 但他才刚出来没多久,还没有玩够,才不想被他们找到。 眼看宫人们越走越近,夏清妙慌张的望向四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蓦然,皑皑白雪中,盛开的梅林闯入他的视线。 就是这里。 打定主意,他快速的跑进了那一大片的火红之中。 梅林很大,也很密集,宫人们想在这里面找他可谓是难上加难。 “哼!”夏清妙拍了拍手上奔跑时不小心扶到梅树粘上的雪,“想找到本公子,做梦呢吧。” 他大摇大摆地行走在梅林里,欣赏着冬日特有的美景。 “爹爹说的没错,宫里的红梅不仅开的最是好看,闻起来也是极香的。”他摘下一朵梅花,单手捻着放在鼻端深深的的嗅了嗅,梅花特有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沉迷。 他一路走,一路摘,不知不觉走到了梅林深处。 一阵寒冷刺骨的凉风吹来,夏清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今日虽下了些雪,但并没有刮风,梅林里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啊? 他不禁奇怪的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就入了眼,丢了心。 空中红梅与雪花纷飞,红衣少女站在梅树最高的枝梢,手执长剑,一招一式很是凛冽,每次出剑都划出一道道强劲的气流。 他生生地看痴了,完全忘了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 怀里捧着的梅花被剑气挥到,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发上,肩上,披着的斗篷上。 红衣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夏清妙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 这位仿若画中人的绝美少女,会不会怪他打扰到了她练剑? 他心里不断的打着鼓,想着要是少女生气了怎么办? 结果她只看了他一眼,就脚点梅花翩然离去。 少女红衣飘扬,脚尖所点之处,梅花上覆盖着的雪零零散散的落入林中,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折射出亮眼的银光。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共侍一妻 “快,快来人,我找到小公子了!” 一个宫人气喘吁吁地跑着喊着。 其他人闻声而来,围住了仍处于呆愣状态的夏清妙。 “小公子,您可让奴才们好找。” 最先发现他的宫人苦着一张脸道。 丞相家的小公子也太机灵了些,专门儿往长得茂密的梅树林跑。 夏清妙被宫人们送回了宴席,他没有再闹腾,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严然一副官家贵公子的形象,惹的柳诗频频侧首看他。 自家调皮的儿子转性子了不成? 殊不知,夏清妙一进殿,就发现了坐在陆夜下首的红衣少女。 能坐在那个位置的,只有太女殿下。 他在梅林已然惊扰到了人,如今在宴席上还是乖乖的给人家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妙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糯米糕,你多吃点儿。”柳诗将装着糯米糕的盘子移到了自家宝贝儿子面前。 以前见到糯米糕恨不得一口塞一个的夏清妙,这回却是秀气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 “妙儿,你偷溜出去可有碰到什么人?”柳诗觉得自家儿子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没有。”夏清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冬日寒冷,宫里哪会有人闲走,儿子自是没有碰到人的。” “真的?” “真的。” 夏清妙信誓旦旦的道。 他也不算撒谎,梅林里惊鸿一瞥的少女美的不似真人,他到现在还觉得那人是神仙,而非凡人。 柳诗没再追问,只将夏清妙爱吃的点心都堆在了他面前。 宴会过半,首座上的红衣少女悄然离席。 一直偷偷关注她的夏清妙急忙追了过去。 可等他追到殿门口,那一抹红色早已无迹可寻。 年幼的夏清妙失落的看着远处的梅林,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自那以后,每年女皇的生辰宴会他总是会打扮的漂漂亮亮,期待着和那人再次邂逅。 有关太女的事情,他也总会特别关注。 他会在她外出祈福时,默默相送。 他会在她祈福归来时,独自欣喜。 他会在她生病受伤时,心疼落泪。 待他已过及笄之年,他才意识到,数年的时光里,有一个人早在初见时,就已惊艳了他整个人生,从少不知事到已通人事。 …… “洛然?然然?”陆京墨捏了捏洛然嫩滑的脸颊,试图唤醒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洛然。 这人一直望着院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的洛然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陆京墨。 陆京墨抱着他进了屋,将人放在软榻上,仔细的为他盖上毯子。 “殿下。” 洛然突然出声。 “嗯。” 陆京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洛然一直叫她京墨,从未有过这般生疏的称呼。 “刚才来的人是谁,您应该知道是谁吧。” “知道。” 丞相之子夏清妙。 “那您可知他为何失态?” “……不知。” 陆京墨当然不知,她对夏清妙又不了解。 “他同我一样。”洛然坐直身子,“心悦殿下。” “……” 说实话,陆京墨的内心没什么较大的波动,她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她接受了洛然,那么洛然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夏清妙是洛然唯一的知心好友,但这个知心好友对她有了恋慕之情。 陆京墨揉了揉额角。 “殿下,”洛然拉起陆京墨的手十指相扣,“我愿意和清妙共侍一妻。” 择一人终老 陆京墨神情微冷,修长手指抬起洛然弧度漂亮的下巴。 “你,再说一遍。” 下巴被人勾着强制性的抬起,明明是有些羞辱的动作,对面的人做起来却是勾人心魄的慵懒。 洛然感知到她周身危险的气息,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是一国储君,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男人,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 勾着他下巴的手指力道加重。 “所以呢?” 对面的人语气意味不明。 “所以殿下应当试着接受清妙。”洛然尽量忽视下巴上传来的痛意,“清妙是丞相幼子,殿下娶了他,在朝堂上如虎添翼。”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实意对您的。” 陆京墨看了他良久,随后松开抬起他下巴的长指,掰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师兄。” “孤是太女,孤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不需要与任何官员靠联姻的方式结为盟友。” “孤愿意择一人终老,是孤的权利和自由,谁敢反对?” 洛然先是震惊,而后铺天盖地的恐慌淹没了他。 “京墨,我……” “你不相信我。”陆京墨打断了他,“亦或者说,你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我没有。”洛然急切的否认,但他心里的恐慌却无限的放大。 自他跟着陆京墨出山以来,无论是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在宫中的听闻,都无一不在告诉他,像他师母与师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眷侣,乃是世间的独一份儿。 深情如皇上和君后,中间还不是隔了一个良妃、一个贤妃。 他之所以在自己确认心意后的几天避着陆京墨,最要紧的原因就是,他想要他心悦之人独一份的宠爱,如他师母与师父那般。 陆京墨贵为太女,又被师母算出是帝星降世,那样的尊贵,那样的不凡,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疯狂。 洛然害怕陆京墨有朝一日抵挡不住诱惑,另娶他人。 到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是以,就算这几日在太女府养病,陆京墨待他宠溺万分,他心中也总有那么一两分不确定。 这份宠爱,能维持多长时间? 夏清妙的到来成了他心中隐秘情绪的导火线。 他不禁在想,若是陆京墨另娶的人是夏清妙,正如君后所说,他也许能够不那么介意。 可她竟然说,她愿意择一人终老! 要是在他没提这个事儿之前,听到这一句话,他肯定会开心的不得了,但现在,他有的只是恐慌。 他错了,他不该的。 那般冷情的人,独独对他说了‘我心悦你’,他还在质疑什么呢? “京墨,我错了。”洛然从软榻上扑了下来。 陆京墨身体本能的反应大过理智,快如闪电的伸手,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洛然顺势搂住她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京墨,我真的错了。” 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陆京墨理智回归,冷着一张脸拿下洛然搂着她脖子的手,把人重新放回软塌上,随后快步离开房间。 再待下去,她怕是就要心软原谅了他。 洛然双手抱膝,暗自垂泪。 我求您了 一连几日,陆京墨都以政务繁忙为由宿在宫中,一步都不曾踏足太女府。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女殿下这是在和府中那位置气呢。 虽然她们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而生气,但这阻止不了她们心中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 黄通一下朝,就扯着张远,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陆京墨身后。 “殿下,听说皇上差遣皇家工匠为您建造的太女府华美非常,亭台楼榭、假山流水应有尽有,奇珍异草更是数不胜数。” 陆京墨没有什么情绪的瞅了她一眼:“说人话。” 黄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难得拽文一次,殿下还不给她面子。 “人话就是,微臣想参观参观您的太女府,膜拜一下皇家工匠的精湛工艺。” 陆京墨哪里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竟敢窥探起她的私事来了。 “你最近很闲?”她冷声开口。 黄通猜不准殿下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于是斟酌着答道:“近来朝中并无大事,官员们也都谨言慎行,微臣找不到要弹劾的对象,还真有点儿空闲。” 一直朝她使眼色的张远,恨不得缝住她的嘴。 她知道殿下有时会骂黄通蠢,但她没想到黄通能蠢成这样。 殿下一副反讽的语气,明显的在嘲讽她,这货居然还认认真真的回答。 这智商,简直了! 只希望殿下不要把她也扯入其中。 然而,陆京墨的下一句话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既然闲的慌,那你和张远就留在宫中跟孤一起批折子吧。” 黄通大张着嘴,表示自己很懵。 批折子可不是好干的活,百位大臣这家长那家短的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儿全都写在她们呈上来的奏折里,每家势力盘根错节,一个解决不好就会在朝堂之上掀起腥风血雨。 “殿下,那啥……,微臣想起还有别的公务要处理,您看,臣能不能……?”黄通垂死挣扎着。 “不能。”陆京墨斩钉截铁的道。 黄通耸拉着脑袋,蔫蔫跟着陆京墨批,折,子! 偏生张远总是悄咪咪的把难批的折子分给她,看着黄通咬着笔杆儿皱眉苦思,张远就觉得十分解气。 谁让黄通害的她不能回府陪她的小夫郎。 ……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可相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妻主。”一向端庄的柳诗不顾形象的当着御医的面靠在夏汝身上痛哭,“咱们的妙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 夏汝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满脸担忧。 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柳诗的话,只干巴巴的道:“妙儿不会有事的。” 柳诗拿帕子捂着脸,哭的更凶了。 他的妙儿去了一趟太女府,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来哄都没用。 好不容易开了房门,却跪在他面前说要堕入空门,出家为僧,差点儿把他吓晕过去。 身边的贴身小侍、两个姐姐、包括他和夏汝,挨个儿劝说,都没有用。 他们不敢逼的太急,生怕妙儿又以绝食相逼,于是便松口,假意说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这才让妙儿消停了下来。 但一转眼,人就病了,请了泫雅许多名医都不见好转,适才又让他的女儿夏木拿着相府令牌去宫中请了御医,御医却说无药可治! “太医,我求您了,您想个法子救救我的儿子,他还不满十六岁啊!”柳诗弓身哭求。 他的宝贝儿子刚过及笄之年,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未嫁做人夫,怎么能就这么去了!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夏汝扶着哭到不能自抑的柳诗,刚正又古板的人目含祈求。 亲眼撞见 胡太医叹了一口气,“心病还需心药医。” 小公子沉睡不醒并非生病,而是心伤所致。 心伤若不愈合,便是她拿了灵丹妙药来治也无甚效果。 “心病?”柳诗自言自语道,“妙儿是从太女府回来之后变成这样的,定是与太女有关。” 立在一旁的云儿眼中出现挣扎之色。 夏汝无意间瞧见,顿觉他有事瞒着众人。 “你这小侍,隐瞒了何事?还不速速招来。”她厉喝一声。 云儿吓得浑身一抖,一屋子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差点儿就要全盘托出,但他答应了公子,不能说出当日发生的事。 “云儿。”柳诗定定地看着他,“你自小就在妙儿身边服侍,情同手足,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病不起吗?” 这话说到了云儿的心坎儿上,他家公子那么好的男儿,凭什么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他看着躺在床上苍白消瘦的夏清妙,猛地闭眼跪了下去。 “主夫,公子他去太女府的那日,亲眼撞见了太女殿下跟洛公子亲热。” 柳诗呼吸一窒:“怪不得,怪不得。” 妙儿是哭着回府的,他们也不是没有去太女府查探,但太女府的侍卫和下人个个守口如瓶,想要套出消息,根本就不可能。 “来人!备车进宫。”柳诗喊道。 他要进宫找君后。 “等一下。”夏汝回内院换上官服戴上官帽,“我同你一起。” * 凤鸾宫。 梁涵递给陆京墨一块儿透着淡淡紫色的月饼:“尝尝父后亲手做的月饼。” 陆京墨接过,咬了一口,口感甜甜的,是洛然喜欢的口味儿。 等会儿让父后给她装几个,她好拿回府。 晾了他这么些时日,也该原谅他了。 “好吃吗?”梁涵笑着问。 陆京墨咽下口中的月饼,“好吃。” 听到女儿的夸奖,梁涵喜的跟什么似的:“好吃就多吃点儿。我跟你说,为了做这一盒月饼,我可是把番外进贡的紫色的番薯用了大半,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制作成功。” 紫色的番薯? 那不是紫薯吗? 陆京墨看着被她咬了一口,露出紫色馅料的月饼,冒出了一个想法。 “父后,紫薯还剩几个?” “紫薯?”梁涵迷惑眼。 “就是您说的紫色的番薯。”陆京墨放下手中的月饼。 梁涵哦了一声,让紫玉拿来十个小小的紫薯。 “我也是在一堆番薯里找出了数十个紫色的番薯,瞧着品种不太一样,就着人洗干净,上锅蒸熟尝了尝,发现它的口感要比番薯好上许多,这才做成月饼的馅儿料。” “父后,”陆京墨拿起紫薯,眼眸微弯,“您帮了儿臣一个大忙。” 九腾关能种粮食的土地极少,气候又干燥少雨,年年都需要向南离国购粮。 八月份正是秋收的季节,北陆其他地方的百姓忙着下地收粮,九腾关却闹着饥荒,朝堂上因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 陆京墨本想将今年番外进贡的好种易活的番薯带到九腾关种植,尽管番薯不比红薯和紫薯口感那么好,营养价值也不高,但胜在产量多。 没承想梁涵竟然找到了一些变异的紫薯,真是意外之喜。 “我帮了你什么忙啊?”梁涵看见女儿脸上清浅的笑容,好奇的问道。 陆京墨命人将紫薯放进布袋里,才道:“儿臣即将前往闹饥荒的九腾关,番薯和紫薯存活率高,又喜阳不畏干旱,带到九腾关种植最好不过。” “墨儿怎么知道它们能种植?”梁涵不解。 今年番邦朝贡,第一次献上番薯这种从未听说过的食物,他也是一时兴起才去库房转悠的。 不然,番薯恐怕能一直被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师父告诉我的。”陆京墨随口扯了个谎,拉洛天来做挡箭牌。 听到是洛天说的,梁涵崇拜的道:“国师真乃大才华之人。” 陆京墨微挑眉梢,不置可否。 “君后娘娘!” 柳诗未经通报,直接就闯了进来。 梁涵连忙起身,“怎么了这是?” 边说边想拉起柳诗。 “娘娘!”柳诗死活不起,“求您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救救妙儿吧!” “妙儿出了何事?”梁涵皱眉道。 柳诗哽咽道:“前几日,妙儿听说洛公子在太女府养病,便准备了一些吃食去探望洛公子,熟料……” 话说到这里不说了。 梁涵催促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熟料妙儿看见了殿下和洛公子处在一块儿。”柳诗泪流满面,“您也知道妙儿自幼爱慕殿下,性子又是个刚烈的,回府之后不吃不喝,现今已然病入膏肓。” 梁涵听完后,面色复杂。 洛然是他为墨儿挑选的正夫,夏清妙是他和皇上内定的平夫,相府也是同意了的,怎地就偏偏出了这等子事儿? “你没有同妙儿说开?”梁涵询问道。 柳诗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 他原是想说的,可妙儿跟洛然相处的甚好,他怕说了之后,会伤了妙儿的心,就想着再拖拖。 事已至此,梁涵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侧首望向静静坐着的陆京墨,对紫玉吩咐道:“把相夫扶到偏殿,好生伺候着。” 紫玉福身:“奴婢遵命。” 他扶起才看见陆京墨的柳诗,“奴婢先扶您去偏殿洗把脸。” 柳诗被紫玉搀扶着往外走,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陆京墨,无声的恳求。 梁涵看的心酸,“父后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洛然是我和你祖父选定的太女君,也就是你的主夫,而夏清妙则是你要娶的平夫。” 陆京墨掀起纤长眼睫,“您通知过洛然了吧?” 虽是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梁涵一怔,随即大方承认:“是,我早就通知过他了。” 陆京墨墨色眼瞳深不见底,“也是您跟他说的联姻结盟之事?” 洛然久居深山,与世隔绝,权谋算计他都未曾接触过,不可能会知道联姻。 梁涵再次承认:“是。” 陆京墨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冲最爱她的父后发火。 您会算计我吗? “父后,为什么?” “儿臣以为您不会干涉我的婚姻大事。” 梁涵并不是封建、思想守旧的人,她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 “父后不是干涉,是在替你谋算。”梁涵向她走进,“夏汝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相期间,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在北陆声誉极好,上至一品大官下到寒门学子,都有她的学生,这样的人必须抓在手里掌控着,而掌控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你娶了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可能不帮你。” 陆京墨眉眼阴沉,“我自有办法收服夏汝。” 联姻的方式,她还不屑于去干! “但联姻是最捷径最牢固的办法,不是吗?”梁涵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他亲生的女儿,脾气品性他比谁都清楚。 陆京墨沉默不语。 梁涵坐到她身边,缓缓道:“父后知道你高傲,所以父后替你算计。” 即便是算计他最好的朋友。 “母皇也参与了?”陆京墨声线平稳,不带一丝起伏。 “你母皇也是为你好。”梁涵没有隐瞒。 陆京墨呵了一声:“我猜,您和母皇早就开始算计了吧?” “你猜的很对。”梁涵答道。 他眼神放空,“清妙一出生,我和你母皇就有此打算。夏汝声望太高,不能放任其生长,所以,如果没有能束缚她的方法,等待她的唯有一死。” 自古帝王多疑,一旦有势大的官员威胁到皇权,不管忠心与否,都会想尽办法除之。 “其实,”他看着桌上的陆京墨啃了一口的月饼,“也不全是算计,清妙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慕你,想嫁给你。” 这也省了他和陆夜不少事儿。 “父后,”陆京墨唤了他一声,“要是我执意不娶夏清妙,您和母皇……可会逼我?” ‘算计’两个字到了嘴边,被她改成了‘逼’。 她早被算计了吧。 母皇和父后为了维护皇权,算计夏清妙的同时,也算计了她。 终究,母爱父爱还是敌不过皇权。 就像前世一样…… 她好像,一直不在被爱。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徘徊,她握紧双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头痛欲裂,强忍着想要砸东西伤害人的欲望。 母爱父爱是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这一世得到了,却夹杂着算计。 “父后怎么会逼你呢?”梁涵见女儿状态不对,忙出声安抚,“你是父后最爱的人,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父后不会强迫你的。” 陆京墨头痛感稍微减弱,她微微仰头。 她有病。 心理上的病。 前世看过心理医生,她患有中度的偏激症。 小时候被抛弃留下的创伤,深深的在心里印下了烙印。 心魔已破,烙印难消。 “您会算计我吗?”她声音含着罕见的脆弱。 她虽凉薄,但在自己用心经营的感情上却十分脆弱。 她再经不起伤害了…… 梁涵握住她青筋鼓起的手,无措又坚定道:“你是父后唯一的孩子,我便是算计了天下人,也不会算计你。” 命犯桃花 陆京墨慢慢调整好心态,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漂亮墨色的眸子微低,重活一世,她越来越不像前世的自己了。 无心的人,接触到了温暖,便再也舍不掉了。 梁涵抓紧她的手,“墨儿,父后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陆京墨安静道:“儿臣明白。”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逼她。 “那清妙的事儿,……”梁涵不忍心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香消玉殒。 这些年对那孩子虽有利用的成分,但疼爱之心也是有的。 陆京墨反问:“父后想让儿臣如何做?” 她去看一看人倒是可以,但联姻之事就免了。 “你只需陪一陪他,等他病好之后,你想娶就娶,不想娶也无事。” 经过了刚才的事儿,梁涵也不太敢提过分的要求。 陪一陪夏清妙? 陆京墨刚要开口拒绝,一道混厚带着内力的声音响起。 “乖徒儿,这个小郎君你非救不可。” 洛天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夜和夏汝。 “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陆京墨站起身,带着寒意的墨瞳直逼洛天。 便宜师傅不轻易下山,除非她占卜出了什么变故。 洛天也不卖关子,直爽道:“不久前,本尊为你占卜了一下姻缘,卦象显示,你命犯桃花。” “不可能。”陆京墨失口否认。 她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又不近男色,只接受了一个洛然,何来命犯桃花一说? 洛天在主位上落座,“本尊算了三次卦,不会有错的。” 陆京墨是身负天命之人,命数难断。 她这次能算出来,也是看到了帝星闪烁,乃不祥之兆,才强行窥透了一丝天机。 “夏清妙是你命定的夫郎,与你的命数相连,他出事会影响你的气运。” 洛天一语激起千层浪。 陆夜和梁涵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而夏汝直挺挺的跪地下拜,“求太女殿下救我儿一命。” 有洛天说的话在先,她的恳求也有底气了许多。 毕竟,太女殿下和她的儿子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京墨从洛天认真的眼神中看的出,她说的是真的。 洛天的占卜之术不容小觑,十之八九都会应验。 “丞相请起。”陆京墨嗓音平淡,“孤会救令郎的。” 在她没有寻到破解之法前,夏清妙不能有事。 夏汝双手伏地叩头:“殿下救命之恩,微臣来日必报。” 陆京墨微怔,挑了挑唇角,她这是收服了当朝丞相。 躲在门外偷看的柳诗,见她松口答应,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他的妙儿有救了! 陆京墨听到动静,看向跪地的夏汝道:“丞相先带相夫回府,孤稍后就到。” “是。” 夏汝又对着陆夜两人道:“皇上、君后,臣告退。” 陆夜轻轻点头:“去吧!” 脚步声渐远,陆京墨才黑了脸色,戾气上涌。 “有何破解之法?” 她不信既定的命数无法改变。 洛天慢条斯理的道:“姻缘天定,无法破解。逆天而为,必遭反噬。” 动者,死! “若我非要逆天而为呢?”陆京墨冷声道。 她最讨厌有人插手她的人生,规划她的未来。 她是异世之人,天意左右不了她的命数,自然也反噬不了她,无非就是损失点儿自身的气运。 洛天抬头直视她,眼中似是凝聚着漩涡:“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国运受损。” 陆京墨脸色骤变,衣袍无风自动。 伤害不了她,就伤害她的家人和国家。 “你是在威胁我?”她眼尾浮上暴戾的红。 以前她不惧威胁,因为她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但现在,陆夜和梁涵,太君后和洛然,包括北陆,都成了她的软肋。 动者,死! 洛天高深莫测道:“不是威胁,是上天与你做的交易。” 天意虚无飘渺,参不透,摸不着,她穷其一生才略懂一些皮毛。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十六年前,帝星降世,众星相护,凤鸣大陆的大乱之象随之消失。 身负天命,生而为帝,这是陆京墨的缘法。 收其为徒,助其登基,这是她洛天的缘法。 陆京墨静默无声了好一会儿,眸中情绪翻涌。 交易? 给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感受到亲情、爱情,而等价的交换就是,塞给她一堆不能拒绝的男人。 “夏清妙,我会救,也会娶。” 她可以把他娶回家,就当是个摆设。 不过,她需要告知一下洛然。 想起府中几日未见的男儿,陆京墨眼神温软。 “父后,儿臣回府一趟,晚点儿再去相府,今晚就不陪您和母皇赏月了。” 她拿起装紫薯的布袋,又打包了几块儿月饼,施施然的走了。 留下洛天三人不尴不尬的待着。 洛天眼里有些错愕,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准备了好多劝说陆京墨的话,不想却没派上用场。 咽下茶水,甘甜的后味在口腔中溢开。 她忽的一笑,这般冷心冷情的人,有了软肋,也是极易妥协的。 * 太女府中,洛然正和两位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男子坐在屋内说话。 “师父怎的下山了?”洛然笑嘻嘻的问。 长相清丽的男子瞪了他一眼,“你说我为何下山?你个小没良心的,下山这么些时日,连一封信都没给我写,害得我整日整夜的担心,真是白养你了一场。” 萧婉微怒,洛然忙抱住他的胳膊哄道:“是然儿错了!您不要生气嘛。” “哼!”萧婉冷哼。 洛然继续撒娇:“师父,然儿保证,以后外出一定天天给您写信。” 萧婉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 “师父最疼然儿了。”洛然见他语气软化,就知人是哄好了。 “要是墨儿也会向我撒娇就好了。”太君后含笑看着师徒两人叙旧,不由想起自己冷冰冰的孙女儿。 洛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抱着萧婉的手也松开了。 “怎么了?”萧婉盯着他看,“是不是京墨欺负你了?” 一进门儿他就察觉到自家徒弟心事重重的,人也瘦了不少。 面对师父的关心,洛然眼睛酸涩难忍,泪珠滚出眼眶。 “然儿别哭。”太君后拍着他的背,“你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墨儿要真是欺负你了,哀家定饶不了她。” 洛然抽噎着道:“不是京墨的错,是我惹她生气的。” 太君后不太相信这话,洛然是最温柔的性格,他孙女是最冷情的性格,怎么看都是他孙女欺负人家。 可等洛然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太君后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想撮合的两人两情相悦,忧的是两人闹了好几天的别扭了。 “然儿,你跟清妙关系再好,也不能把自己未来的妻主推给他。” 太君后又道:“这样吧,我进宫劝一劝墨儿。” 还没等他起身,陆京墨就提着月饼进了屋。 “祖父,师夫。”她礼貌道。 “墨儿回来了,祖父还要进宫,就先走了。” 太君后眼尖的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于是拉着萧婉往外走。 她心疼了 屋内就剩洛然和陆京墨两人。 隔着几米的距离,陆京墨细细的打量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小男儿。 他瘦了,小脸上本来就没多少肉,现下更是瘦削到羸弱。 眼圈儿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她墨眉微拧,这人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抬脚走到他面前,打开手中提着的盒子,拿出一块儿月饼递到他唇边。 “父后做了月饼,里面的馅料是紫薯,甜而不腻,想着你爱吃甜食,就给你带了几个。” 她的声音轻缓又优雅,特地放柔的声线悦耳动听。 洛然卷翘的眼睫抖了一下,他启唇咬住月饼,蕴着水意的眼眸慢慢聚焦。 视线所及处是高高在上的那人俯下身子喂他吃月饼,完全放下尊贵的身份和架子。 “你……你不怪我了吗?” 他做错了事,还把她推给别人。 他觉得,她应该不会原谅他了。 “没怪过你。”陆京墨指腹擦掉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冷落你几天,是想让你长个记性,记住这次的教训。” 可现在,貌似偏离了她的初衷。 从看见他瘦削的小脸,就一直隐隐抽痛的心脏,清晰的传递着她此时的心情。 她心疼了。 “以后再也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府里了。” 陆京墨握住他的纤细的手按在她的心口。 “我心疼了。” 没有自称殿下,也没有自称孤,只单纯的,是陆京墨个人。 感受着掌心下跳动的心脏,洛然眼中再次聚起水意。 他之前怎么能质疑她对他的感情呢? “对不起。” 不该质疑你。 “怎么又哭了?都说了不怪你。” 陆京墨用袖子擦着他不断掉落的眼泪。 “呜……” 洛然哭到停不下来。 陆京墨的袖子都湿透了,他还在哭。 这么哭下去可不行。 脸前覆下一片阴影,洛然来不及反应,温热的唇就吻在了他的眼睛上,将即将掉落的泪珠吮吸走,然后往下,顺着泪痕柔柔的舔舐。 洛然停止了哭泣,整个人呆呆的,似乎没想到陆京墨会这样做。 陆京墨从来没有尝过眼泪的味道,这回算是知道了。 咸咸的,味道不是太好。 最后在洛然唇上啾了一口,随后搂紧怀里的人。 “乖了,不哭。” 洛然被吻的脸色爆红,却趴在陆京墨的肩上抿唇一笑。 他们和好了。 真好! 陆京墨微微用力,将两人翻了个个儿,她坐在椅子上,横抱着洛然。 “吃完这个月饼,我跟你说个事儿。” 举起手里拿着的月饼,喂到他嘴边。 “好。”洛然乖巧的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地,煞是可爱。 陆京墨勾起纤薄唇角,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人吃。 “吃完了。”洛然咽下最后一口月饼,“你说吧。” “夏清妙病危了。”陆京墨说着观察着他的反应。 “清妙病危?这么大的事儿相府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呢?”洛然急急的说道。 “京墨,我想去看看他。”他紧张的抓住陆京墨的手,怕她不同意。 陆京墨凝视着他,认真道:“然然,我要娶夏清妙了。” 我爱你 洛然呼吸顿停,红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说过愿意和夏清妙共侍一妻的,君后也早就跟他透露过。 可听到陆京墨亲口说要娶别的男子时,一颗心还是猛地坠入冰窖,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彻骨的寒凉。 陆京墨抱着全身僵硬如同冰雕般的人,薄凉的桃花眸里深深的藏着一抹害怕失去的胆怯。 “师父占卜出他是我命定的夫郎,与我命数相连,他出事会影响到我的气运。” 怀里的人身子慢慢软化。 “单单是这样,我倒没关系。” 她薄唇贴在洛然的额上,声线低沉:“但我若逆天而为,执意不娶他,最后会连累到我身边的人,我不想你们受到伤害。” 没享受到亲情也没懂得爱情的陆京墨,可以薄情寡性,负尽天下人。 拥有着亲情也深陷爱情的陆京墨,却只想守护着自己的亲人和爱人。 腰间被上一对纤长的胳膊慢慢圈紧,贴在唇上的滑嫩触感离开。 陆京墨低头,正好对上洛然笑中带泪的绝美面容。 “京墨,你爱我吗?” “爱。” 回答的毫不犹豫。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心悦’两个字就能形容的了。 洛然笑的更美了,漆黑的瞳眸星光点点。 “只要你爱我,洛然就永远是你的。” “不用害怕失去我。” “我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陆京墨活了两世,头一次这么冲动。 骨节分明的大掌扣住洛然的头,薄唇近乎凶残的摄住对方的唇,毫无章法的深吻,炙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 唇齿交缠间,洛然听见那人呢喃。 “我爱你。” “洛然。” * 相府门外,陆京墨牵着洛然的手,有些踌躇。 “然然,你真的要跟我一起住在相府照看夏清妙?” 她既然是夏清妙的心药,少不了会有一些肢体接触。 “清妙是我的朋友,他生病了,我当然要照顾着些。” 洛然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介意的。” 他想通了,夏清妙跟他关系好,日后一同嫁给陆京墨也能处的和和美美的。 这可是绝大多数男儿都羡慕的日子,他还介意什么呢? 陆京墨见他没有勉强的感觉,也就领着他进了相府大门。 “参见太女殿下。” 一早就等候着的夏汝带着相府上下数百号人齐齐行礼。 “平身。”陆京墨拉着人站在院中。 “谢太女殿下。” 夏汝最先起身,站在一旁吩咐:“来人,上茶。” “不用了。”陆京墨抬手制止,“丞相先带我去看看贵公子的病情。” “好。”夏汝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这边请。” 陆京墨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夏清妙所住的院子。 院子面积很大,两侧种满了花中君子之一的菊花,因着时节相宜,开的甚为艳丽,浓香扑鼻,中间摆了十几口水缸,水面上盛开着粉色的荷花,角落处还栽有几棵含苞待放的桂花树,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 走进房间,却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扔到军营里 洛然被拉着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与它交叉相扣的宽大手掌。 这么重的药味儿,清妙的病情肯定很严重。 陆京墨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指尖蹭着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抚。 “殿下。”夏汝掀开内室的帘子,“小儿就在里面。” “嗯。” 陆京墨迈步走了进去,内室的药味没有那么浓,许是开窗通过风。 嫩黄色的帐幔包围着精致繁复的木床,影影绰绰间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娇小的人。 “殿下,为了能使小儿尽快醒来,御医让殿下多跟小儿说说话,最好再做些亲近的动作,例如喂喂药,擦擦脸。” 夏汝为了儿子,一张老脸也是豁出去了。 “孤知道。”陆京墨并不意外,“御医还交代了什么?” “呃。”夏汝小声道,“御医还说,幼子昏迷了这么多天,为了预防醒来后四肢酸软无力,烦请殿下经常为小儿按摩按摩。” 说完她就后悔了,太女殿下尊贵无双,怎能做这下人做的活计? “你请的御医是胡太医?”陆京墨淡声问。 “是。”夏汝忐忑的道,“胡太医医术精湛,幼子的病多亏了她老人家。” 陆京墨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为老不尊的太医院之首,已近古稀之年的胡太医,作弄到她身上来了。 “混沌。” 青龙白虎等四人被她派去九腾关做卧底了,她暂时把管理着影阁的混沌调到了身边。 “属下在。” 一息之间,混沌就跪在了陆京墨面前。 “把胡太医的孙女扔到军营里,让我外祖母好好操练操练她。” “属下遵命。” 几个跳跃,混沌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相府。 漂亮的身手让夏汝忍不住咂舌,这侍卫看穿着不像是皇室的暗卫,估计是太女殿下在宫外的势力。 太女殿下当着她的面显露出来,其中的深意…… 她抬头,对上陆京墨深遂的墨瞳,淡漠又睥睨,犹如九天之上的神邸。 夏家世代为官,在她之前,也出过两位丞相,盛极一时。 后来的夏家虽然不温不火,但在朝堂上也能有一席之地,靠的便是一个‘稳’字,即只忠于皇上,不参与皇女之间的斗争。 “殿下,老臣请您好生待我儿。” 夏汝郑重跪地。 托付出了儿子,也等于托付出了夏家。 “孤会的。”陆京墨受了这一礼。 只要夏清妙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摆设,她会给他应有的一切。 “丞相,该喂公子喝药了。”云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夏汝从地上站起身。 云儿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 他不情不愿的朝陆京墨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太女殿下。” 都是因为太女殿下,他家公子才病成现在这样的。 陆京墨掀了一下眼皮,看他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 云儿瞬间打了个激灵,双腿一阵发软。 “我来喂清妙吧!”洛然忙走过去拿起药碗,拽着陆京墨往床边走,“你来帮忙。” 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一消失,云儿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太吓人了! 那个视他如死物的眼神。 你会喜欢上清妙的 “下次再敢对太女殿下不敬,相府怕是容不下你了。”夏汝沉着声音警告。 云儿颤颤巍巍的道:“奴婢知错!” 他后怕的不行。 太女殿下是君,他是奴,以下犯上,乃是死罪。 要是没有洛公子打岔,估计他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 “京墨,你扶起清妙。”洛然搅拌着汤药,“我好喂他喝药。” 陆京墨依言照做。 洛然舀起一勺药置于夏清妙唇间,微微扬起勺子,好让汤药慢慢的流进他的口中。 由于夏清妙昏睡着,喂进去的药喝一半淌一半儿。 “我应该一早就跟他敞开了说。” 洛然拿帕子轻轻的擦去他唇边的药汁。 “不该瞒着他,平白害的他大病一场。” 活泼可爱的小男儿,现在却双目紧闭,总是爱笑的俏脸,也是惨白一片。 他看的心里特别难受。 这是他当弟弟一样疼的亲人啊。 陆京墨将夏清妙放平,冷冷道:“是他自己想不开,你无需自责。” 她与洛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自小青梅竹马,彼此倾慕再正常不过了。 横插一脚的人是他夏清妙。 狭长的黑眸没有一点儿温度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洛然哪儿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不赞同道:“你和清妙是命定的姻缘,他爱慕你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能对他心怀偏见。” 他为夏清妙拢了拢被子,低声道:“清妙善良单纯,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你应当好好珍惜。” 陆京墨垂眸不语。 她知道她是把对天意的怨怼转移到夏清妙身上了,对他不公平。 可她真的很不喜欢被天意安排着娶她不喜欢的男人。 “早晚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清妙的。”洛然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笃定道。 “是吗?” 陆京墨散漫道。 她是不信的。 狠辣、阴险、狡诈、无情、……这些形容人性负面的词,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她。 洛然对于她来说是个例外,但也是唯一的例外。 洛然温柔一笑:“等你发现清妙的好,就会觉得,喜欢上他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又要把我往外推?”陆京墨语气懒懒的,嗓音不大,却带着危险的音调。 “没有把你往外推的意思。”洛然立马顺毛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清妙有多好。” 陆京墨霸道的半搂着他起身,道:“我只知道,你很好。” 洛然被这句话撩的面红耳赤。 “药喂完了。”陆京墨干脆抱起他大步向外走,“天也黑了,我们该去用晚膳了。” “京墨,你快放我下来!”洛然红着脸挣扎,“让别人看到指不定怎么说呢。” “你是孤的人,谁敢议论?”陆京墨恣意道。 “这是相府!不是太女府。”洛然扑腾着腿,“你快放我下来。” 在太女府搂搂抱抱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但这可是相府,一国之相的地盘,将来还是京墨的岳母,怎么着也得尊重一下人家。 陆京墨拗不过他,在临近大厅时,把他放了下来。 亲手剥虾 “殿下请进。” 夏汝以及柳诗,早早的就带着夏清妙的两个姐姐夏木和夏叶在大厅门口候着了。 陆京墨微微点头,然后牵着洛然在主位上落座。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满桌的菜肴。 “老臣不知殿下喜好什么吃食,便差人去怡君之意点了几个招牌菜,殿下尝尝,可合口味?”夏汝语气里含着几分小心。 太女殿下一直被皇上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大部分时间都与皇上一同用膳。 帝王的喜好从不显于人前,因此,她还真的揣摩不出来太女殿下的口味。 陆京墨的视线扫过放在桌子中央的一满盘淋过红油的麻辣小龙虾,不紧不慢道:“有劳丞相了。” “殿下言重了。”夏汝躬身道。 心下思寸着,殿下这话的意思是,对菜肴颇为满意? ‘怡君之意’的美食不愧为天下第一。 陆京墨用侍从们奉上来的热水净了净手,白皙的手指直奔那一盘儿麻辣小龙虾,端起盘子放在自己面前,手法娴熟的剥着小龙虾。 不多时,洛然的碗里就多了几个剥的完完整整的沾着点点红油的虾肉。 “你最爱的麻辣小龙虾,我帮你剥好了。”陆京墨温声细语道。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然碗里剥好的虾肉上,表情称得上是目瞪口呆。 太女殿下竟然亲手给一个男子剥虾。 并且还用那样柔和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冷的能冻死人的殿下吗?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陆京墨剥虾的手指微微停顿,嗓音冷若寒霜:“孤吃饭时,不喜旁人在场,丞相可带人退下。” 夏汝一愣,随即有些恍恍惚惚的道:“微臣告退。” 柳诗等人离开的脚步也飘飘忽忽的。 他们好像……看见了一个假的殿下。 “京墨,丞相她们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洛然嘴里吃着香辣的虾肉,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尊卑有序。”陆京墨言简意赅道。 北陆是礼仪之邦,非常注重嫡庶尊卑。 “奥。”洛然似懂非懂的道。 陆京墨没有过多的解释,神情平淡。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要遵守的规矩,不能打乱也无需改变。 存在即合理。 “我是不是该让君后娘娘教我一些宫中的礼仪?”洛然认真的问道。 陆京墨停下剥虾的动作,雪白指尖沾染上红红的辣油,深色的眼瞳看着他。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君后娘娘跟我说过,我是要嫁于你做正夫的,日后肯定少不得要和一些出身世家贵族的公子周旋,我怕到时不懂礼数,丢了你的人。”洛然低声道。 陆京墨久久没有出声。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曾经一心想要避世隐居的师兄,却为了她,不得不变得世俗。 “京墨,京墨?”洛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京墨握住他挥动的手,一字一句咬字极重。 “我陆京墨的男人,不需要对任何人虚与委蛇。” “你不用学任何礼仪。” “然然,你的背后,是我。” 她抬起手臂,紧紧的箍住洛然。 “然然只需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其他的,有我撑着。” 你已为我身陷红尘,又怎能再让你失去自我。 放在心尖儿上宠着 退出大厅的夏汝等人,坐在偏厅的实木圈椅上,相顾无言。 在官场上稳做丞相二十多年的夏汝,还处于震惊状态。 她与陆京墨打的交道算是比较多的,但那人哪一次不是面无表情,冷眉冷眼。 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女殿下软化了脸,还说出那样柔和的声音。 就像是冰山融化成了一旺温泉,展现出了无限的柔情。 “以后……,你们多敬着些洛公子。”夏汝对着柳诗、夏木、夏叶三人叮嘱道。 “孩儿知晓。” 夏木和夏叶点头道。 洛然乃国师的夫郎之徒,这个身份无论到哪国都是座上宾,她们本就不敢怠慢。 柳诗没有回话,他的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太女殿下对洛然明显是与众不同的。 在这个男人卑微如草芥,依附女人存活的世界,那样至高无上的人却亲手为男子剥虾! 这绝对是将男子放到心尖儿上宠着了。 那他的妙儿醒来以后嫁到太女府,不一定能过的好。 男儿家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嫁给一个宠他爱他的妻主,可太女殿下对妙儿没有半点感情,就连来相府救他也是因为国师的占卜。 “怎么皱着眉?可是头痛症又犯了。”夏汝探过身,关心的问道。 “妾身没事。”柳诗眼神有些闪躲。 宅院里的事儿,总不好跟一个女人说。 “你身子弱,自己要多注意,不能太过劳心劳力,妙儿的病情你也不要太担心,殿下既然已经来了相府住下,那么妙儿醒来是迟早的事儿。”她絮絮叨叨的道。 柳诗含笑听着。 他嫁对了人,自然也希望儿子所嫁良人。 * 二皇女府。 陆京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利落潇洒。 “二皇女,您可回来了,老奴等您好长时间了!”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的管家立马迎了上去。 “有何急事?” 陆京安摘下披风扔给了她,大步进府。 “今日是中秋佳节,良妃娘娘着人请您进宫,都催了好几次了。”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 “中秋节?”陆京安停下步子看着她。 “您怕是在军营里忙忘了日子,今儿是八月十五。”管家指了指夜空,“您瞧,圆月还在天上挂着呢。” 陆京安抬头一看,夜空中果然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把马牵回来,本皇女要进宫。”她重新系上披风,就要往府外走。 自上次冲父妃发完脾气,她有好些日子没进宫请安了。 这几天又忙着在城外的军营里收拾斩杀王超后留下的烂摊子,的确是忽略了父妃。 今夜是团圆夜,她肯定是要进宫陪一陪父妃的。 “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一名黑衣暗卫突然跪地道。 “讲。” 她认得出来,这是她派去保护夏清妙的暗卫。 是的,她早就调查出来了,那日在皇宫中偶遇的男子就是丞相的幼子。 “启禀主子,夏公子卧病在床,已昏迷不醒了好几日。” “什么?” 她的音调拔高。 “他为何昏迷?” 待字闺中的男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迷不醒? “属下不知,相府守卫严谨,属下无法混进去,也无法靠近。”暗卫道。 她下午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在二皇女府等着主子回来。 陆京安抬手抚上心口处藏着的簪子,果断的跨上马,回头吩咐管家。 “派人进宫跟父妃说一声,本皇女今夜不进宫了,明日再去给他请安赔罪。” “二皇女!您真的不进宫了?” 管家看着骑着马绝尘而去的二皇女大声喊道。 “不去了。” 陆京安的声音夹裹着秋风传入她的耳朵。 管家有些奇怪,每年的中秋节,二皇女都会进宫跟良妃娘娘一起用晚膳,今年怎么不去了? 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非得在中秋夜去办? 半夜爬墙 阖家团圆的中秋夜里,陆京安骑着马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俊美的脸上一片焦急。 动不动就哭,那么娇气的男儿家,生着病定会很难受吧? 而此时,夏清妙的小院儿里,陆京墨正握着一本书坐在木凳上,清冽好听的音节自薄唇中溢出。 “北陆史记:北陆建国八百余年,历代帝王无一昏聩,皆勤政爱民,…………” 洛然面色怪异的给昏睡着的夏清妙按摩腿脚。 他看着今晚月色皎洁,庭院里的花也开得正旺,花香弥漫,在月光的映照下朦胧美好,就让陆京墨把夏清妙抱到外面呼吸一下芬香的空气。 之后想到御医的嘱咐,便想让她对清妙说些好听的话,快些唤醒他。 熟料,这人直接去书房找了《北陆史记》,翻开书页就开始清声朗读。 这一番行为,他实在是理解不了。 于是趁陆京墨饮茶润喉时,他忍不住出声道:“京墨,史记读来太过枯燥,还是念些情诗或是讲些话本子里写的故事好了。” “然然这是嫌弃我读书的声音不好听?”陆京墨慢悠悠道。 “当然不是。”洛然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觉得读史记挺好的。”陆京墨又拿起了书。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洛然不按摩了,跑到她面前一把夺走了书,“京墨,你明明知道我想让你说什么。” 陆京墨伸手搂住他就往怀里带,装傻道:“我不知道。” 洛然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僵持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陆京墨就缴械投降了。 她无奈的叹道:“你真想让我对着夏清妙说情话?” “想。”洛然狂点头。 她挑眉问道:“一点儿也不吃醋?” 洛然抿了一下唇,道:“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儿不舒服,但现在用尽办法让清妙醒来,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陆京墨使劲儿勒住了他的腰,力道大的让洛然嘶了一声。 “我只想对你说情话。”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熏的洛然耳尖霎时就红了起来。 这人又撩他。 洛然不理会发烫的耳朵,正色道:“你不用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耍心眼儿,我很大度的。” 陆京墨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不到他的意图。 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怕他难过。 但他早已想通透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陆京墨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她抬手理了理洛然额前的碎发。 他总是最了解她的。 “然然,谢谢你,我……”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一道黑影从墙上落下。 她神色一厉,立马将洛然护在身后。 右手聚起一道风刃,朝来人打去。 黑影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向后踉跄几步。 陆京墨借着月色看清了黑影的脸。 “陆京安?” “你来相府作甚?” 她仍是挡在洛然身前,堤防着来人。 堂堂二皇女,居然在大半夜爬墙,容不得她不多想。 陆京安喉头涌上腥甜,又硬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 “本皇女还没问皇妹为何在此呢?” 她一边嘴角邪气上扬,眼里却酝酿着杀意。 “据我所知,这可是丞相幼子所住的院子。” 是孤的人 她的好皇妹不在凤鸾宫陪那两位赏月,反倒跑到相府来了。 不过,她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朝陆京墨的侧后方看去,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在看清那人是谁时,陆京安瞳孔一缩,不顾自己受了内伤,直接动手攻向陆京墨。 陆京墨反手将洛然推出数米外,内力聚于双手,飞身迎战。 她的掌心与陆京安的拳头相碰,强大的气流以她们两个为中心向周围波动,院子里姹紫嫣红的花朵随着气流纷飞,养着荷花的水缸‘砰’的炸开,水花迸裂。 一块儿碎片险险划过躺着的人的脸。 “京墨,小心伤到轻妙。”洛然喊道。 他虽然自小跟陆京墨一起习武,但这两人的内力太过强劲,他一时也插不进去。 陆京墨向左后方看了一眼,眉心微皱,身形迅疾后退,空余的左手将夏清妙捞起,单手抱在怀里。 “陆京墨,你给我放开他!” 陆京安不再留有余力,招招致命。 庭院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相府护卫早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 可碍于里面过招的人的身份和四散的强劲内力,不敢进入院中。 “发生了何事?”夏汝和柳诗匆匆赶到。 护卫长抱拳道:“大人,二皇女闯入公子院中,太女殿下正与其打斗。” 夏汝大惊失色:“你是说太女殿下和二皇女打起来了?” “是。”护卫长回道,接着她半跪下来。 “属下巡防不严,请大人责罚。” 二皇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相府,是她们护卫没有尽到责任。 “责罚等会儿再说,进去劝架才是正事儿。”夏汝急步走进院中。 柳诗赶紧跟上。 这可是他妙儿的院子,两个皇女打架,伤到妙儿可怎么是好? “陆京墨!” “放下我的人。” 陆京安害怕狂暴的内力涌动波及到陆京墨怀中的小男儿,率先收了手。 陆京墨眯着眼看她,意味不明道:“你的人?” “对。”陆京安身上的气势凌厉非常,“夏清妙是我的人。” “你若敢伤他一丝一毫,我必定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她不是嫡出,也并非储君,但这不代表她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 陆京墨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陆京安这是看上她命定的夫郎了? 她轻啧了一声。 觉得夏清妙真会给她找麻烦。 “他是孤未过门的夫郎。” “是孤的人。” 至少名义上是的。 陆京安想也没想就反驳道:“你与清妙无甚来往,母皇也没有赐婚,他何时成了你未过门的夫郎了?” “皇妹莫要寻个借口搪塞我,把清妙还给我,今晚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她上前几步,想把夏清妙从陆京墨的怀里抢过来。 “孤再说一遍,”陆京墨躲过她伸来的手,“夏清妙,是孤的人。” 听见陆京墨不似作假的话,陆京安呆立在原地,脑袋嗡嗡的响。 她心仪的男儿,成了她皇妹的夫郎。 “二皇女,太女殿下的确是我儿未来的妻主。” 看完两女争一男全程的夏汝躬身行礼道:“皇上的赐婚圣旨,不久便会颁布。” 我想嫁给你 陆京安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被别人抱着夏清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门婚事,本皇女不同意。” “自古以来,婚嫁之事皆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妙儿的妻主本相已经定下了,就是太女殿下。”夏汝心里叹息,面上却不显。 二皇女怎么会看上她家清妙了? 还当着太女殿下的面儿抢人。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问过清妙吗?”陆京安敌视着陆京墨,“他想嫁给你吗?” 陆京墨没有搭理她,单手抱了夏清妙那么长时间,左手有点酸。 她刚想把人放下,就听见一道微弱似风的声音。 “我想。” 陆京墨低下头,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睁着清澈如幼鹿般的眼睛看着她。 夏清妙带着病色的小嘴轻启:“我想嫁给你。” 陆京墨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妙儿。” “我的妙儿醒了。” 柳诗疾奔而来,双眼含着激动的泪花。 “妙儿不孝,让您为我担心了。” 夏清妙看着柳诗憔悴的面容,百般滋味浮上心头。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柳诗抹着眼泪道。 他抬手想抱一抱自己的儿子,但鉴于他还待在陆京墨的怀里,也只能作罢。 “殿下。”夏清妙叫道,“我想下来。” 他也很想抱一抱他的爹爹。 陆京墨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能站稳吗?” 他才刚苏醒,又睡了那么多天,身体肯定会乏力泛软。 “能。”夏清妙轻轻点头。 闻言,陆京墨放下左手,让他的双脚缓缓落地。 夏清妙撑着软绵绵的腿,扑进了柳诗的怀抱。 “爹爹,妙儿想您了。” 他虽是昏睡着,但却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柳诗不断开导他的话语,以及听到御医诊断时,撕心裂肺的哭声,都准确无误的传入了他的耳里。 陆京墨没有看父子相拥而哭的画面。 她身形微动,一瞬间就到了数米外的洛然面前。 “也不知道躲远些。” 她抬手仔细的为他擦着脸上溅到的水珠。 洛然垫着脚,仰着脸,好让她不用幅度较大的弯腰。 陆京墨最后捻下他头上的一片花瓣,温声道:“下次我跟别人打架的时候,记得躲远点儿。” 洛然垂下眼眸,没有答应。 他离她近些,若她不敌对手,他还可拼尽全力去救她。 陆京墨也没有真的要一个回答,她牵着人走向人群。 夏清妙松开柳诗,回头就看见手牵手的两人,可他却璨然一笑。 “洛然哥哥,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洛然回以一笑:“当然可以。” 他主动上前抱住夏清妙。 “洛然哥哥,谢谢你。”夏清妙低声道,“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哥哥。” 洛然摸了摸他的头,“你也是我一辈子的好弟弟。” 陆京墨看着紧紧拥抱着的两人,深墨色的眸子幽深暗沉。 “你真的自愿嫁给陆京墨?”陆京安出声,打破了喜悦的氛围。 “如果你是被逼的,我现在就进宫去求母皇。”她存着一丝希望问道。 其实她知道答案的。 夏清妙看陆京墨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 “二皇女,清妙是自愿的。” 夏清妙又道:“我仰慕殿下整整六年了。” 她的心是铁做的吗? 陆京安的眼神彻底暗淡了下去,被陆京墨一掌打伤的胸口绞痛难忍。 她深深地注视着夏清妙,在甩袖离开之前撂下一句话。 “你,本皇女要定了。” 不管你仰慕的是谁,都只能是我的人。 相府的护卫在夏汝的示意下,也没有拦着她。 她刚迈出相府大门,脚下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跟着她来等在相府门外的的暗卫立马扶着她。 “主子,您受了内伤?” 她家主子自幼在军营跟将士们一起练武,武功稳扎稳打,又有名师教导,少有敌手。 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还是头一遭。 陆京安眼神阴鸷,咬牙切齿道:“回府。” 陆京墨,我们,来日方长。 * 夏清妙的房间里,陆京墨绣着金色祥云的袖子被床上的人拽着。 “殿下,我跟二皇女没有私情。” 他怕殿下误会他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子。 陆京墨扯了扯袖子,那人却拽得更紧了。 “我心里只殿下一人。” 陆京墨衣袖垂下,深墨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她声线薄凉:“松手。” 夏清妙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清透的大眼蒙上一层水润,但还是倔强的不肯松手。 “清妙知道殿下不得不娶我的原因,在昏睡间爹爹同我说过。” 陆京墨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声音浅淡:“所以呢?” 夏清妙猛地环住她的腰,因为害怕被推开,用了全身的力气,抱的极紧。 “那时,清妙自私的想,既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殿下即使不情愿,也一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他第一次有那么自私的想法。 “殿下,您不知道,我在太女府看到您和洛然哥哥拥吻时,心都要碎了。” 他呜呜的哭着,伤心极了。 陆京墨想要推开他的手顿住。 “清妙不求殿下能像对待洛然哥哥一样对待我,只求殿下能给清妙一个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的待在她身边,走进她心里的机会。 “清妙真的爱您,很爱很爱。” 陆京墨清冷无波的眼眸,微微晦暗。 事态的发展,好像不受控制了。 “叩叩” 敲门声响起。 “殿下,臣夫给妙儿做了暖胃的羹汤,可否容臣夫送进去?”柳诗在门外端着一碗粥道。 太女殿下和妙儿还没有定亲,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妙儿的名声可不好。 陆京墨把人推开,作势要转身。 “清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殿下还是不肯接受我吗?”夏清妙又环住了她。 他都抛下一切男儿家的矜持了,她还是这般冷酷吗? 她的心是铁做的吗? 陆京墨腰间传来濡湿的感觉,她蹙起精致眉梢。 又哭了? 男人都是水做的? “殿下?”柳诗再次喊道。 陆京墨看着自己腰上的瓷白柔荑,淡声道:“我去给相夫开门。” 夏清妙犹豫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 陆京墨没有留恋,转身就走。 “殿下。” 衣服又被人拽住了。 她没有回头,但也没有不耐。 “您能在相府多住几天吗?” 他听到了,殿下对洛然哥哥说,一会儿就回太女府。 暴怒 “叩叩” 敲门声又响起了,还带着些急促。 “你先喝粥吧。” 陆京墨扯回衣服,拉开门,自行离去。 暂时避开了去留这个问题。 手中的绸缎滑落,夏清妙说不上来的失落和挫败。 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清朗的月色下,一位雪衣墨发的男子孑孑而立。 身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长,孤冷又寂寥。 忽然,一件白色的斗篷盖在他单薄的肩上。 “夜深露重的,怎么不回屋休息?” 陆京墨的右手覆在洛然的后背,内力化为热流为他暖着身子。 “月光美好,净化人心。”洛然柔顺的靠进她的怀里。 陆京墨牵起他微凉的手,掌心完全包裹住他的。 “我们回家。” 洛然浅笑摇头:“清妙刚醒,我放心不下他,我们在相府多住几天。” 清妙还需要他和京墨的陪伴。 陆京墨薄唇微抿,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永远都是真心待人,温和良善。 跟她是两个极端。 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却彼此深爱。 * 百阙坊后院。 “奴婢见过皇子。”娴儿对着软榻上半躺着的男子行了一礼。 绣着曼珠沙华的红色裙摆大片大片的铺在榻上,美丽又危险。 “最近,北陆太女那边有什么动静?”离子悠懒洋洋道。 娴儿如实回道:“北陆太女从无忧山带回皇宫的师兄生了一场病,被她接到太女府养着。” “而后,两人发生了矛盾,太女一连几天都住在宫中,没有回过太女府。” “有一次,还把黄通和张远两人也扣在了皇宫。” 说到这个事儿,他的语气带了些不满。 他家大人那天晚上没能回府,害的他独守空房。 “哦~”离子悠殷红唇角微勾,“那张远可曾向你透露,北陆太女和她的师兄有何矛盾?” 娴儿回想了一下,道:“大人没有细说,只提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离子悠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迫切。 娴儿道:“大人说,北陆太女在跟夫郎置气。” “呲啦”一声。 离子悠尖利的指甲在红木桌上划出几道长长的痕迹。 夫郎? 冷情如她,也会有夫郎? 没来由的暴怒侵袭了他的整个脑海。 尖利的指甲越陷越深,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皇子,您的指甲!” 娴儿的惊呼声响起。 即将崩溃的情绪,稍微被压下。 离子悠垂眸,左手指甲外翻,划破红木桌时产生的木刺扎进指缝,鲜血淋漓。 他动了动五指,扎心的痛意袭来。 十指连心,果然不假。 娴儿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小型的木箱,掏出里面的瓶瓶罐罐,跪在离子悠面前,安静的给他上药。 一根根带血的木刺被拔了出来,外翻的指甲也被剪掉。 白毛巾上沾上点点血迹,清凉的药膏涂抹在指尖,鲜血马上就止住了。 五个指尖被柔软的纱布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木刺拔出指间无疑是极痛的,但在这个过程中,离子悠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 像是感知不到痛意的木头人。 你守宫砂呢? 离子悠忽然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收拾着药箱的娴儿顿了一下,道:“奴婢没有喜欢过人,回答不了。” 话虽如此说,但他手下的动作却变得有些慌乱,露出一小截手臂,光洁无暇。 离子悠眼角余光撇到,凤眸微眯,若有所思。 他的贴身小侍对他撒谎了呢。 是为了那个叫张远的? 他懒声道:“回来伺候本皇子。” “你的任务不用再做了。” 娴儿的刷的一下白了脸色,连忙伏地而跪。 “奴婢的任务做的好好的,大人对奴婢也没有戒心,还请皇子让奴婢继续。” 他不想离开那个人。 离子悠看着他神色的变化,确定了猜测。 他音调华丽:“你是本皇子身边的人,这次的任务本就不该是你做。” “如今把你调回,也是情理之中。” 皇子这是铁了心要把他调回来了。 娴儿闭了闭眼,苦涩道:“请皇子给奴婢七天的时间,七天后,奴婢会假死脱身。” 皇子之命,不可违。 离子悠把他的苦涩瞧进眼里,却道:“本皇子只给你今晚一晚上的时间。” “明日清晨,我要在百阙坊见到你。” 见娴儿还想反抗,离子悠凉凉的道: “你守宫砂呢?” 简单的问句,却让娴儿僵在当场。 “娴儿。” “你不适合待在张远身边了。” 一个男子的清白比命都重要。 娴儿有能力在不让张远碰他前提下套取情报,可他却把清白给了张远。 他已经不具备做奸细的条件了。 娴儿失魂落魄的回到张府,独自一人坐在内室。 心乱如麻。 “吱呀” 门被推开了。 张远踏着月色朝他伸手,冷峻的脸上带着笑意。 “我带你去祠堂祭拜一下我的母父。” 娴儿怔怔地看着她,他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 张远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想法,她笑而不语,径直拉着人朝祠堂走去。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祠堂内摆着的一排排牌位,阴森又沉重。 “怕吗?” 张远问道。 “不怕。” 娴儿跟着离子悠在吃人的皇宫生活了十几年,人性最阴暗的一面他都见过,又怎会怕这些。 听到人说不怕,张远笑意更深了些,带人跪在蒲团上上香。 “母亲,父亲,女儿领着夫郎来祭拜您们了。” “他叫娴儿。” “是女儿在百阙坊认识的。” “女儿对他一见倾心。” “想方设法的将人娶进了门。” “娴儿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经常在政务上给女儿提一些独到的见解,着实让女儿受益匪浅。” “您们放心,女儿会和娴儿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望您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猝不及防被表白的娴儿,晕乎乎的磕了三个响头,又晕乎乎的在一张红纸上签字画押。 看着张远志得意满的笑,他才如梦初醒。 “你让我签的是什么东西?” 张远把红纸递到他手里,道:“自己看。” 娴儿手指搓了搓薄薄的纸张,垂眸看去,‘婚书’两个大字几乎灼伤了他的视野。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他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婚书。” “订婚人:张远、娴儿。” “于夜帝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日订立婚约。”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筏,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读完,娴儿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大人亲手书写的,他识得大人的字迹。 他出身贱籍,又曾扮作青楼男子,虽干干净净,没有让其他女子近过身,但到底做过风尘客。 他何德何能啊? 似是嫌他还不够感动,张远又取来张家族谱,大手握着他的小手。 用朱红色的毛笔一笔一画的在张远名字旁边的空格,写下‘娴儿’两个字。 “入了我张家族谱,你就是我张远一辈子相知相守的正夫。” 娴儿的眼泪无声流淌。 张远将族谱规正的合上,跪向一排排的牌位,漆黑的双眼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娴儿。 “张远今夜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发誓,此生只娴儿一人,永不相负。” ‘只他一人’ ‘永不相负’ 娴儿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呼吸都是痛的。 此番深情,子时过后,他再也无福消受了。 可今晚,他还能放肆一回。 “大人,”他搂着张远的脖子,唇瓣磨蹭着她的耳廓。 “抱我回卧房好不好?” 刻意诱惑的嗓音,男儿家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 张远精于谋算的大脑成了一锅浆糊。 … “大人。”娴儿有些微喘的声音,“我见您的第一面,就喜欢上您了。” 故而,我才从花魁手里抢来这个任务,就是想要离您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可如今,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 “副宫主,马车已经在后院儿候着了。”外面的人催促道。 娴儿贪恋的看着被他用药迷晕过去的人,无声的诀别。 他捡起地面上凌乱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强逼着自己不再去看床上的人。 一步步走出卧房,走出后院,坐上马车。 马车行驶的那一霎那,隐忍的泪水终于绝提。 别了,我的……妻主。 * 翌日清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张远,习惯性的摸向枕边,却摸了个空。 她骤然睁开双眼。 空空的冰冷的床铺。 人不见了。 “来人!” 一声怒喝在张府上空响起,惊飞了辰间觅食的飞鸟。 “属下在。” 府兵头领立马带着手下闯进了屋。 张远微微咬牙:“集结所有府兵,包围百阙坊。” 她故意透露给他一些消息和信件,让他这个奸细当的游刃有余。 他为什么还要逃离? 是她对他太过仁慈了? 既然如此,等她抓到人,别怪她心狠。 半个时辰后,百阙坊所在街道的烟花之地全部被查封。 夜宿在百阙坊的女子,都被张远带的人轰了出去。 花馆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鸨扭着腰道:“这不是张大人吗?是娴儿没伺候好您,您上我这儿撒火来了。” 他,去哪儿了? 张远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装模作样。 老鸨的谄笑差点儿装不下去,被看的头皮发麻。 不过,主子他们才离开不久,他得拖延时间。 “大人消消火。”他拉来一位长相颇为清雅的男子,“娴儿伺候的不好,我们百阙坊还有其他会伺候人的男儿。” “您看看这位合不合您的眼光?” 张远放在腰间佩剑的手紧了一分。 老鸨推荐道:“画儿可是出了名的花魁,天生就有一把好嗓子,唱曲儿可谓是一绝,您问问这附近哪一个女人没听说过他的大名?再有,您瞧瞧画儿的模样、身段儿,虽比不上娴儿,却也差不了多少,……” 剩下的话被脖子上架的那把剑给吓到了肚子里。 张远抽出佩剑,黝黑的瞳孔映着锋冷的剑芒,眸底狠戾。 “他,去哪儿了?” ‘他’指的是谁,老鸨心知肚明。 可他仍混打斜插道:“您对画儿不满意,老身还可以推荐别的,何必动刀动枪?”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殷红血液渗出。 “本官问你最后一次。” “他,去哪儿了?” 张远的耐心已然告罄。 “大……大人。”老鸨感受着脖间的凉意和刺痛,抖着腿结结巴巴道,“我说,我说。” 一炷香后。 张府府兵撤回,张远在官道上提气狂奔。 * 相府。 洛然和夏清妙亲亲热热的挨着说话。 “我以为殿下带着洛然哥哥回太女府了呢。” 夏清妙恢复了一点儿红润的小脸,是掩不住的开心。 他伤心了一夜,今早起来却见陆京墨与洛然在他院中等他用早膳。 可把他高兴坏了。 “你才醒来,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我当然要留下来陪你。”洛然捻起一块儿糕点塞进他嘴里。 夏清妙下意识的咀嚼,嚼了两口,撇嘴道:“糕点里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说着就要吐出来。 “不能吐,快些咽下。”洛然道,“药材是我让厨子在做糕点时特意加进去的。” 洛然哥哥特意在糕点里加的药材? 夏清妙眨巴了一下眼,囫囵吞枣的吞咽着。 “好难吃呀!” 就吃了一块儿,他的嘴里都是药味儿。 “是难吃,但也比喝药强多了。”洛然又递给他一块儿。 夏清妙接住,道:“嗯,是比喝药强多了。” “洛然哥哥真会想法子。” 汤药的苦味儿浓郁,可把药材掺进糕点里,就只剩一点儿苦味儿了。 “这个法子不是我想的。”洛然给他倒了一杯用药草泡的茶,“是京墨想的。” “殿下?”夏清妙讶异道,“殿下也不爱喝苦苦的汤药吗?” “不是殿下,是我。”洛然嘴角带笑,“殿下为了哄我吃药,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夏清妙看着手里的糕点,眸底微微晃动。 她对洛然哥哥真是极尽温柔,无微不至。 被那样的女子放在心上独宠着,该有多幸福啊! “洛然哥哥真幸福。”他艳羡地望着洛然。 洛然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发,道:“清妙不必羡慕我,京墨早晚有一天也会喜欢上你的。” 扑了满怀 夏清妙敛下眼眸,淡淡的忧伤袭上心头。 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再推开他,像宠洛然哥哥一样宠着他。 “要不要出府走走?”洛然见他不开心,提议道。 “可以吗?”夏清妙有些意动。 他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一刻也闲不住的。 如今醒来,待在府里难免有些闷。 “当然可以。”洛然温柔的笑了笑。 “洛然哥哥最好了。”夏清妙趴在他肩上亲昵的蹭了蹭。 一旁站着的云儿却不赞同:“公子,太医说您需要静养,主夫也交代了,让婢子看好您,不让您出去疯玩儿。” 闻言,夏清妙立即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了。 晨起时,夏木又请了胡太医给他诊脉。 胡太医切完脉后,只嘱咐他要静养一段时日,又开完一张滋补的药方,随后碰到在院中站着的陆京墨,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如同老鼠见猫一般飞窜而去,动作之灵敏,简直不像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夏清妙满脸的闷闷不乐,于是洛然向云儿打着商量。 “我会看住你家公子的,保证不会让他疯玩。” 夏清妙也适时的用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他。 云儿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洛然又道:“我叫京墨同我们一起,有她在,你家公子肯定安安静静的。” 夏清妙被洛然的话弄的羞涩低头。 云儿一听太女殿下会跟去,这才点头。 主夫私底下跟他说过,只要公子能和太女殿下有所接触,他都要促成。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米之内无人敢靠近的陆京墨一行人,成了焦点。 因三人容色绝美,引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首,时不时的议论一下。 “这两个小郎君长的好生绝色。” “那个女子生得也是风神俊秀。” “白衣女子长的是不是有点儿像太女殿下?” 有人符合道:“我觉着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太女殿下,只有殿下才有如此风姿。” “可殿下不常露面的。” 这话一出,议论声弱了下来。 太女殿下甚少露面,出行一般都坐的是马车,还有皇家护卫随行,应该不会如此低调。 而被讨论的主角,正在付钱买糖。 既是带夏清妙出门散心,便没有让下人跟着,只他们三人。 陆京墨拿着两串儿金灿灿的兔子形状的糖,先给了洛然,再给了夏清妙。 她自己却没有。 夏清妙问道:“殿下不吃吗?” 陆京墨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兔子糖,目露嫌弃,声音冷漠:“不吃。” 吃糖就吃糖,还非要兔子形状的,太幼稚了。 夏清妙却误会了她看糖的眼神,以为她是想吃,只是她身为女子,抹不开面子。 他举起糖,凑近撒娇道:“这种糖很好吃的,殿下尝尝嘛!” 两人距离有些近,陆京墨向后挪了一步。 “我说了,我不吃。” 夏清妙继续凑近,嗓音软乎乎的:“殿下就尝一口嘛。” 陆京墨蹙眉,想抬手抵着他的肩,却被人扑了个满怀。 湿软的唇瓣贴着她的侧脸,嘴里也被戳进了一个甜丝丝的东西。 顺其自然 怀里软软一团的男子,打在她侧脸的香软呼吸,纤长眼睫眨动时划过脸颊的酥麻感,陆京墨狭长的黑眸有些错愕。 她这是,被人扑了。 还被强吻了。 夏清妙睁大眼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吻在那人脸上的触感。 鼻尖嗅到的冷香清楚的告诉他,两人的距离有多么的近。 “嘶!” 围观的群众纷纷倒抽气。 北陆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这个程度。 陆京墨声音冷的掉渣:“你还想亲到何时?” 从来都是她看别人的戏,今日却让别人看了她的戏。 夏清妙垫起的脚跟落地,慌乱后退,脸红的能煮鸡蛋。 “殿……殿下,对不起,我……我拌到裙子了,我不是有意的。” 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陆京墨拿下戳在她嘴里的糖,金黄色的兔耳朵沾上了她的口水,亮晶晶的。 她抬手就要扔出去,却有人快她一步。 “殿下不要扔。”夏清妙夺过糖填进了嘴里,含糊道:“母亲教导过我,不能浪费食物。” 陆京墨沉默的看了他几秒,抿起薄唇,眼睫低垂。 他的吻落在她颊侧,她没有一点反感。 昨晚他抱住她的腰哭泣,泪水弄湿了她的衣服,她也没有反感。 更早之前,在凤鸾宫初次见面时,她莫名的就对夏清妙有好感,还摸了他的头。 她的重度洁癖,在他身上不成立。 这是除洛然之外,她不排斥的第二个男子。 命定的吗? 她抬眸看向平和淡笑的洛然,忽而平静了下来。 罢了,顺其自然吧。 “草民拜见太女殿下。” 看戏的群众听见了夏清妙叫的‘殿下’,又有人认出了陆京墨,纷纷下跪磕头。 陆京墨没管她们,她大跨一步牵着洛然走出人群,夏清妙含着糖跟上。 没走多远,人群炸开了。 “我的天爷呀!太女殿下在陪两个男子逛街!” “殿下牵着的男子,是不是上次祈福归来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 “殿下身边终于有男子了。” 卖馄饨的小摊儿边,白发苍苍的老妪,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咱们北陆快要有天大的喜事喽!” * 夏清妙一边舔着糖,一边观察着陆京墨的脸色。 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依旧是以前那样清冷漠然。 他的不由得有些郁闷,刚刚献出去的可是他的初吻,殿下就没有感觉的吗? “嘎嘣!” 糖被他咬碎了一角,兔子糖没了两只耳朵。 陆京墨和洛然同时看向他。 “清妙的牙口真好。”洛然玩笑道。 夏清妙脸上的热气再度蒸腾,他道:“这是练出来的。我爱吃硬糖,自小到大几乎每天都要吃一块儿,久而久之,牙齿就比旁人硬了不少。” 说完他又嘎嘣的咬了一口。 洛然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清妙,你太可爱了。” 陆京墨也难得的微微弯起眼眸,她发现了一个比黄通还蠢的人。 刚想到黄通,眼前就出现了黄通的身影。 她正追着张远,朝陆京墨跑来。 张远跑的很快,黄通几次想截住她都没能成功。 有人情味儿了 “主子。”张远跪下,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属下有事相求。” “主子,张远有些神智不清,属下这就将她带走。”黄通捂住张远的嘴,不由分说的要把她拽走。 “我很清醒。”张远使尽全力拨开黄通。 “求主子告知属下,百阙坊的东家是不是身份成谜的冥宫宫主?” 黄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却也没有再拦着。 “你问这个做什么?”陆京墨冷冷的看着她。 “属下的男人被人拐跑了。”张远眼神寒凉。 老鸨没有说出确切的消息,只说娴儿被他的主子带走了,还说太女殿下知道娴儿在哪儿。 她稍一思考,就清楚了,殿下认识娴儿的主子。 而且,或许娴儿待在她身边,目底就是借助她打探殿下。 “百阙坊的幕后之人是冥宫宫主,他的身份是南离国十皇子,离子悠。你的那个小妾是冥宫副宫主,也是离子悠的贴身小侍。”陆京墨说出了她所查到的信息。 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下属,事无巨细她都派人查过,了若指掌。 得知娴儿的身份,张远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娴儿的气度和长相说是大家公子也不为过。 他若是皇子侍从,一切就有所解释了。 “属下想去一趟南离国,求主子恩准。” 他跑到哪儿她就追到哪儿,找到人就绑回家关起来。 “要是孤不准许你去呢?”陆京墨故意沉着脸道。 她想试探一下那个男子对张远的影响有多大。 能不能越过她这个主子。 “殿下会吗?”张远无畏的和她对视。 跪地的女子黑眸坚定,脊背挺直,与那日手执白棋的身影重合。 陆京墨清冷墨瞳微闪,音色低缓:“孤明日启程去九腾关,你且随孤一道。” “属下谢过主子。”张远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主子这是答应了。 黄通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按主子狠辣无情的处事程度,张远为了敌方探子惊扰到她,免不了要去刑堂领重罚。 可现在却…… 她的视线忽然顿住,养尊处优骨节分明的大掌占有欲极强的紧紧扣住身侧男子小巧纤细的手。 黄通弯唇一笑,坠入爱河的主子变得有人情味儿了呢! 陆京墨三人又逛了不到两刻钟,夏清妙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相府。 “爹爹,殿下明日要出发去九腾关,不能陪我了。”夏清妙伏在柳诗的大腿上闷闷道。 “殿下政务繁忙,今日能陪你出府逛街算是不错了,不可贪心。”柳诗以手代梳,帮他理着披散的头发。 夏清妙语带不舍:“孩儿舍不得殿下,就想时时刻刻粘着她。” “你啊!”柳诗好笑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儿,“男儿家家的,脸皮这般厚,不害臊!” 夏清妙傲娇道:“就殿下那冷若冰霜的性子,我要是顾着男儿家的脸皮,一辈子也追不到殿下。” 在大街上的一吻,他算是看明白了。 对待殿下,就得主动,要不然,殿下是不会接近他的。 栽的彻彻底底 柳诗认同他说的观点,便没有反驳。 左右他家清妙跟太女殿下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大胆些也无妨。 “爹爹,九腾关离泫雅有多远?”夏清妙问道。 柳诗想了想,道:“九腾关地处西北,与泫雅相隔数百公里,骑马的话,要小半个月。” 夏清妙灵光一闪,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大姐教过他骑马的,他明天可以去马厩偷一匹马悄摸的跟上殿下。 对此全然不知的柳诗道:“等殿下从九腾关回来,皇上赐婚的旨意也就颁下来了。你近期安安生生的待在家中休养,待身体好转,爹爹亲自教你刺绣。” 男子出嫁的嫁衣是要自己绣的,夏清妙的绣工,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夏清妙胡乱的点头应着,心思早跑远了。 另一边。 洛然佯装生气的瞪着陆京墨,“我要跟你一起去。” “然然听话。”陆京墨轻声哄着人,“在府中等我归来,好吗?” “不好。”洛然真有些气了。 他磨了陆京墨好一会儿,奈何她就是不松口。 “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 声音带着委屈的腔调。 陆京墨低头吻在他眉心,嗓音清悦。 “我保证,办完事立马就回来。” 洛然长睫颤了一下,气全消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京墨桃花眼微弯,将人按在怀里浅浅的吻着。 真好哄,她想。 * 翌日,陆京墨先带着洛然进宫,向众人辞行,而后去找了萧婉。 “孤要出一趟远门,然然就拜托师夫了。”陆京墨朝萧婉行了一个晚辈礼。 萧婉愣住了,一向孤傲的天之骄女居然朝他行礼了! 这可是连洛天都没有的待遇。 他反应过来道:“然儿是我一手养大的徒弟,我自会护着他的。” 生来尊贵的太女殿下,为了他的徒弟折腰,该是何等的深情。 “谢过师夫。”陆京墨冷淡的声调带了些真诚。 她在洛然身边安插了好些死士,犹觉不放心,这才进宫寻了萧婉。 萧婉武功稍逊洛天,但却精通医毒。 洛然不问世事,不知人心险恶,她不在泫雅,恐有人趁机暗中对他下手。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自保能力。”洛然把她送到城门口,为她系上黑衣金边的斗篷。 “我知道。”陆京墨白皙指尖勾了勾他的,“我就是有点不放心。” 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性凉薄的她,会为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栽的彻彻底底。 张远牵着马走了过来道:“殿下,该走了。” 陆京墨捧着洛然的小脸儿,眼神柔的能溺死人。 “我走了。” “乖乖等我回来。” “嗯。”洛然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陆京墨最后凝视了他一眼,转身跨上马,甩动马鞭,不再回头。 她怕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京墨!”洛然忽的大喊,“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隐约猜得到,京墨此去危机四伏。 所以她才不让他跟着的。 那么他不去添乱,京墨也要平安归来。 陆京墨听见洛然的呼喊,拽着缰绳的手指一紧。 随后她用力夹着马肚,马儿跑得更快了。 与此同时,成功‘越狱’扮成女子的夏清妙,从另一城门策马出发。 殿下穿 两日后。 暮色将至,云思关外城的一处密林,张远和其他护卫忙着生火烤肉。 陆京墨看完青龙传来的信,靠着树闭目养神。 九腾关饥民闹起暴动,江湖门派也掺杂其中,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混沌。”她懒懒睁开眼睛。 “主子。”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混沌抱拳道。 “飞鸽传书给饕餮,让她查一查,有哪一个江湖门派,在依附北陆的各番邦小国中都有不小的根基。” 北陆的门派数她建立的影阁最大,而且影阁还在不断的吞噬着其他的江湖势力。 是以在北路的江湖上,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势力。 那么就只能是番邦小国搞的鬼。 “是。” 混沌不敢耽误,领命而去。 “穷奇。”陆京墨又叫出了一个人。 “属下在。” 面容俊朗的女子自树梢落地。 “你回泫雅把此物交给黄通。”陆京墨自袖中拿出一张布娟,“让她即刻动身去南离国,按照这上面写的行事。” 她的计划,要提前了。 “是。” 穷奇轻功最好,几个翻转,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京墨看了看正在烤肉的一众部下,然后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迈步走向百米外的河边。 脱下外袍,步入清澈的小河,秋日的河水凉津津的,但陆京墨却捧着水往身上浇。 两日不分昼夜的赶路,也没时间洗澡换衣,她早就受不了了。 陆京墨微垂眼眸,搓洗着头发,发丝上的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划过瑰色红唇和弧度漂亮的下颚,而后滴落水中,带出一小圈儿的涟漪。 突然,她眯起清冷墨瞳。 “啊!” “救命啊!” “救命!” 一个娇小的人儿跌入了水域最深的上游,顺着湍急的水流冲到她的位置。 陆京墨长臂一伸拉住了小人的胳膊,下一刻就被他八爪鱼似的缠住了。 “咳咳……” 夏清妙呛到了水,不停地咳着。 陆京墨长指抵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下去。 可夏清妙盘在她腰间的双腿缠的紧紧的,她用力扯都扯不下来。 “呜呜,殿下,呜……”夏清妙在看清他抱着的人是陆京墨时,放声大哭。 “有……有一头,好大的野猪,它追着我跑。” “呜啊!” “吓死我了。” 他搂着陆京墨的脖子,小身子哭的一耸一耸的。 陆京墨冷眼看着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她衣服上,身上冷气不停的往外冒。 夏清妙每次都能给她带来出其不意的‘惊喜’。 她拖着身上的挂件走到河岸,绝美的脸上满是冰寒。 “下来。” 夏清妙抽噎着:“不下。” 陆京墨不再废话,直接上手将他拽了下来。 夏清妙的鞋子被河水冲走了,衣服也湿透了,此时赤着脚踩在冷硬的地上,小身子冻得瑟缩了一下。 他撅着小嘴,大大的眼睛水盈盈的。 陆京墨把唯一的一套干衣服递给了他。 “穿上。” 夏清妙接过绣着祥云的紫色绸衣,却扑扇着湿漉漉的睫毛,又还了回去。 “殿下穿。” 小脸儿认真又倔强。 微微悸动 小男儿的身子冻得发抖,却倔强的要把干衣服让给她。 陆京墨微微悸动了一瞬,她把衣服塞到夏清妙怀里,背过身。 “我有内力护身,不畏寒。” 听她如此说,夏清妙才迅速地脱下湿哒哒的衣服换上紫色的干衣。 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儿家软儒的声音。 “殿下,我换好了。” 陆京墨也用内力烘干了衣服和头发,她淡淡道:“跟上来。” 夏清妙独自一人出现在她去九腾关必经的山林之中,身边也没随从,只能说明他是跟着她偷跑出来的。 她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穿着宽松紫衣的人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夏清妙垂着头,小手绞着长长的衣袖。 “我没穿鞋。” 陆京墨沉默了几秒,随即转身返回,将他打横抱起。 “啊!” 夏清妙惊叫一声。 陆京墨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在衣袍遮掩下冻得泛红的小脚丫。 墨黑的长眉皱起。 男儿家的身子这般娇嫩? 她抱着人往密林中走,脚步略有些快。 林中有火堆,可以去寒。 一众部下见她抱着一个穿着女装的漂亮男人回来,个个惊的都张大了嘴。 陆京墨视若无睹的把人放在火堆旁的石头上。 “坐这儿烤火。” 夏清妙怯怯的点头,小身子缩了缩。 这么多人盯着他看,怪难为情的。 陆京墨把夏清妙身上套着的紫色长袍往下拽了拽,遮住了瓷白的脚背和红红的脚尖。 她抬眸凉凉的扫视众人,唇角斜斜的勾起。 “好看?” 笑容邪佞,语气凉薄。 众人悚然一惊,太女殿下这是动怒了。 “不……不好看。” 她们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陆京墨冷哼一声。 算她们识相。 夏清妙垂眸偷笑,殿下还是在乎他的。 自己没有白白偷跑出来。 “给你。” 陆京墨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双白靴摆在他面前。 “先穿我的。” 同行之人中没有男子,夏清妙只能穿她的了。 “哦。” 夏清妙的小脚没穿脚袜就想直接往靴子里进,却被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攥住。 他疑惑的抬头。 陆京墨默默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又取下火堆上架着的水壶,将热水倒在手帕上。 接着用手帕在他红红的脚底细细的擦着。 夏清妙胖胖的圆润的脚趾蜷缩了几下,脚底的暖意一直传到心里。 他几近痴迷的看着为他擦脚的陆京墨。 天神般的容颜,冰雪般的性格,便是冷着脸也能令无数男儿为之疯狂。 偶尔对人温柔一点儿,就迷了人所有的心神。 “好喜欢殿下。” 陆京墨刚把他的脚塞进白靴,起身起到一半儿,就听到了他带着痴迷的表白。 “唔。”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夏清妙,忙窘迫的捂住嘴。 他也太不矜持了,短短几日就说了那么多次羞人的话。 只是……,他小心地觑着陆京墨,期望能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不一样的神色。 有一点动心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陆京墨像是没听到一样,起身走了。 走了! 夏清妙撅了撅嘴,他都这般主动了,名声和脸皮都不要了,她却还是冷冰冰的。 委屈像潮水一般涌出。 他一个男儿家骑着马,连日追赶,大腿都磨肿了,还在林中迷了路,被野猪追着跑,结果这人却不待见他。 太伤人心了。 他吸了吸鼻子,小脑袋撑在膝盖上,看着脚上穿的白靴,伸手碰了碰靴子上的金线纹路。 就算她不待见他,他也要跟着她,粘着她。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他至死也不会放手。 陆京墨托着用荷叶包住的烤肉,走到小人儿身旁坐下,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是不是饿了?” “我给你拿了烤肉。” 刻意放低的声线,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夏清妙怔忡抬头,就看到她绝美的侧颜。 殿下不是走了吗? “能吃辣吗?”陆京墨侧头问他。 夏清妙无意识的点了下头,灵动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出大大的弧度。 原来殿下是给他拿烤肉去了,他错怪殿下了。 陆京墨拿出两个小小的糖瓷罐儿,均匀的撒在薄薄的肉片上。 佐料撒完之后,她先捏着一个递给夏清妙。 “你先吃。” 夏清妙抬手就去接,但当他的指尖碰到烤肉时,热烫的温度使他一下子弹开了手指。 “殿下,太烫了。” 他鼓起小脸儿吹了吹被烫到的指尖,声音软绵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陆京墨把捏着的肉片放在荷叶上,拉住夏清妙的手指仔细看了看。 葱白的指尖还真的被烫出了小小的水泡。 她抿了抿唇,深遂的眸底有一丝不知所措。 她没觉得烤肉烫手,却不想夏清妙的皮肤娇嫩,一点儿烫都受不得。 “我去拿药。” 陆京墨放下烤肉就要起身。 “殿下。” 夏清妙两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饿了,想先吃东西。” 陆京墨不赞成道:“抹完药再吃。” 夏清妙晃了晃她的胳膊,软糯糯的嗓音:“小伤而已,吃完再抹药。” “好不好嘛?殿下~” 陆京墨敌不过他的撒娇,拿着烤肉一片片的喂给他吃。 “太好吃了。”夏清妙吃饱喝足的感叹道,小嘴儿油光光的。 陆京墨这个资深洁癖症患者看不过眼,用热水湿了手帕给他擦拭。 夏清妙配合的嘟着嘴,心里高兴的要飞起。 殿下喂他吃烤肉,现在又给他擦嘴,一会儿还要给他涂药。 想想就美的不要不要的。 “嘻嘻~” 夏清妙笑出了声。 陆京墨抬眼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她对他完全不排斥了,更甚的是…… 她貌似,有一点儿动心了。 但也只是一点点。 而且,暗沉的墨眸看向夜空。 天意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呢。 陆京墨给夏清妙涂完药,就搂着人飞到了空间较大的树杈上。 深夜的深林里,猛兽频繁出没,睡在树上是最为安全的。 夏清妙僵着身子窝在陆京墨的怀里,小手圈着她的腰,心脏的跳动声简直要震破他的耳膜。 抱紧我 他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 后脑勺突然被人轻轻的按住。 “别乱动。” 陆京墨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萦绕着淡淡的冷香。 “安静睡觉。” 声音微微喑哑。 夏清妙听在耳里被电的发痒,想用手揉一揉耳朵,却因为圈着她的腰而腾不开手,只能微抬肩膀蹭了蹭。 能在夜间清晰视物的陆京墨看到他如此可爱的小动作,眼中万年不变的寒意慢慢融化。 * 黎明时分。 夏清妙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水蒙蒙的大眼。 他以为是在府中的床上,刚想翻身,就发现哪里不对。 抬首一看。 是陆京墨绝美的睡颜。 熟睡中的女子呼吸轻缓,容貌绝美无害,没了往常面无表情的冰冷。 他不禁用指腹描摹着她光洁的额头,墨色的长眉,浓密的眼睫,高挺笔直的鼻梁。 指腹最后落在她的薄唇上。 夏清妙像是被迷了心智般,凑上去,极轻的偷吻了一下。 一触即分。 随即,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着的人。 又壮着胆子吻上了殷红的薄唇。 他也不知道接吻的技巧,只简单的嘴贴着嘴。 吻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有些窒息,才偏头稍稍撤离。 陆京墨清墨色的眼眸睁开,完全清醒的眼神。 早在夏清妙睡醒时,她就清醒了。 之后装睡,就是想看看他会做什么。 没想到他…… 陆京墨搂着夏清妙的手紧了紧。 众人陆续醒来。 用过早饭,陆京墨等人继续骑马赶路。 夏清妙跟陆京墨骑同一匹马,被她拢在身前。 马儿极速跑了有一个时辰,他额头上沁出一些汗珠。 “热了?” 陆京墨问道。 夏清妙摇了摇头。 秋日温差较大,中午还是有些热的,但此时不到中午,太阳没有那么毒,算不上热。 “那你为何出汗?”陆京墨淡漠的嗓音带着关心。 夏清妙用衣袖拭去汗珠,闭口不言。 大腿内侧被磨的火辣辣的疼,他怕一出口就忍不住痛呼。 陆京墨瞧出了他的隐忍,沉下了声音:“说,哪里不舒服?” 夏清妙害怕她生气,这才小声道:“我……我为了追上你,骑马跑的比较快,大腿磨肿了……,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京墨就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勾着他的腰,把他提起来,让他侧着坐在了马背上。 “抱紧我。” 陆京墨用力甩了一下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全力奔跑。 夏清妙忙抱住她,双手抓着她背上的衣服。 身后的众人不知太女殿下为什么突然加速,却也跟着甩鞭。 原本到下一座城是两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缩减到了半时辰。 一到这座城的怡君之意,陆京墨没来得及下马,就抱着人直接用轻功飞上了六楼。 粗暴的踹开门,放下夏清妙的动作却很是轻柔。 “来人。” 陆京墨冷声道。 “请主子吩咐。” 守在六楼的死士抱拳下跪。 “提几桶热水上来,再准备一套男子的衣服。” “是。” 死士领命道。 这样的我,是你爱的吗? 两刻钟后。 夏清妙的小脑袋探出屏风,磨磨蹭蹭的赤脚走向坐在凳子上的陆京墨。 “殿下,我洗好了。” 陆京墨抬起眼眸,随即暗了眸色。 对面的男儿只着一件紫色外袍,腰间的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形状漂亮的锁骨完全暴露在外,由于才沐浴过,未施粉黛的小脸上粉扑扑的。 秀色可餐。 “过来。” 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夏清妙到底是未出阁的男子,被她炙热的眼神盯着,羞的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他身上穿的外袍柔滑又单薄,一扯就掉,要是殿下想对他做什么的话…… 嫩白的小手轻缓的搭在了宽厚的掌心。 如果是殿下,他怎样都可以。 陆京墨将人拉到怀里,一点儿也不避讳的撩开他的衣摆。 修长纤细的双腿,白的晃眼,因此,大腿内侧被磨破的地方格外显眼。 红肿的一片,有的还被磨出了血丝。 陆京墨拿起桌上开着盖儿的药膏,指尖抠了一大坨。 冰凉的药膏抹在发热的伤处,夏清妙条件反射的一抖。 陆京墨涂药的指尖力道更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淡绿色的药膏已经被肌肤吸收了。 大腿内侧的红肿肉眼可见的消去了大半儿。 “哇!”夏清妙惊奇,“殿下,您给我涂的是什么药啊?” 这药的药效也太厉害了。 “太医院研制的伤药。”陆京墨拧上药膏的盖子,随即递给了他。 “给你了。” 夏清妙接过,稀罕了好一会儿。 忽然,他问道:“殿下把药给我了,那您受伤了怎么办?” 他虽被母亲和爹爹保护的很好,却也不是不知事的。 位高权重的人们,身边总有歹人谋害。 他的母亲也经历过好多次刺杀,就连殿下,在过去的六年里,也传出过受伤的消息。 “殿下,这药您留着吧。” 他抬起小脸儿,捧着药盒。 即便他不懂药理,也不难猜到这盒药膏有多珍贵。 珍贵的东西当然要留给殿下。 陆京墨低头,望着他粉嫩的脸,修长手指抬起,微凉指尖摸上他的眼尾。 很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美好洁净。 是她前世最厌恶的那一种。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最讨厌光了。 可现在,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倒映的都是她。 “夏清妙。”她勾起他的下巴,“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夏清妙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问。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她松开勾着他下巴的手,修长手指摊在他面前。 “这只手沾满了鲜血。” “它拧断过别人的脖子,屠杀过人们的性命,切割过他们的尸体。” “它也曾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阴谋,牵扯了数不尽的人无辜丧命。” 她漆黑如深渊般的眼瞳看进夏清妙澄净的双眼。 “这样的我,是你爱的吗?” 夏清妙有些慌了神,他见过在人前面无表情冷血冷心的殿下,也见过牵着洛然哥哥的手温言细语的殿下,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殿下。 阴暗又邪肆。 我想亲你 “这才是我的本性。”陆京墨的声音清冷淡漠。 夏清妙心头一跳,总觉得她的下一句话一定不是他想听的。 果然,陆京墨淡淡道,“我派人送你回泫雅,你考虑清楚。” 她收回摊开的手,“这样的我,你还要不要嫁?” 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却让夏清妙白了脸色。 “殿下的意思是……,”夏清妙双手拽住她要收回的手,声音干涩,“要毁了你我的婚约?” 陆京墨静静的看着他,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眼神。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 她对他不屑一顾,冷脸以对,而他紧追不放,死缠烂打。 “不,不,我不要!”夏清妙惊惶的抱住她,“我不要殿下毁约。” “不管殿下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坏事,您都是清妙在梅林一见倾心的那个人。” “殿下不要再推开我了。” 热烫的眼泪滴到了陆京墨的手背上。 “求求您了。” 他真的不能没有殿下。 陆京墨眸中刻意露出的冷意慢慢消散,手指微微用力,抬起他的下颚,拿出帕子为他拭去眼泪。 “既是如此,你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生生世世都别想逃脱。” 低沉动听的嗓音,强势霸道的话语。 夏清妙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还没转过来弯儿。 湿漉漉的眼睫就被菲薄的唇瓣含住。 他立马僵硬了身子。 殿下在……亲他! 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陆京墨在他眼睑处流连片刻,垂眸就看到了他憋红的脸。 “傻瓜。”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呼吸。” 夏清妙这才如梦惊醒,大口大口的呼吸。 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 “殿下亲我了?” 他眨了眨眼,傻乎乎的道。 陆京墨淡定点头。 “殿下接受我了?” 陆京墨继续点头。 “那,”他带着些后怕道,“我们的婚约还作数?” 陆京墨微微勾了勾唇角,笑容浅浅,如冬雪初融。 “作数。” 她本就是故意刺激他的。 她骨子里凉薄又嗜血,夏清妙没见过她隐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可若他有一天见到了,会不会害怕的逃离她? 跟洛然带着锋芒的善良不同,夏清妙太干净了。 干净的人从来都不适合她。 但,既然撩动了她的心弦,那么,这人就只能是她的。 生生世世都是。 所以,她用了一点儿小计谋,牢牢的把人拴住。 “殿下。”夏清妙被她的笑勾的又迷糊了,“我想亲你。” 殿下的笑容太好看了,他忍不住了。 温软唇瓣覆在她的薄唇上,陆京墨好笑的挑了下眉。 她倒是没想到夏清妙胆子这么大,才确定关系就直接上嘴。 不过,他显然没有接吻的经验,只单纯的唇贴着唇。 陆京墨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长指陷入发丝。 相贴的唇瓣间,她的声音喑哑。 “小笨蛋,接吻都不会。” 她反客为主,沿着他的唇线轻咬慢啃,带起阵阵酥麻。 “唔。” 夏清妙瞬间软了腰肢,小手不自觉的环住了陆京墨的脖颈,卷翘的睫毛下眸光迷离。 脑回路清奇 直到两人微微喘息,陆京墨的薄唇才撤开。 夏清妙瘫软在她怀里,身上的紫衣在接吻中被蹭的松散,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衬着他绯红的小脸,迷离的眼神,微肿的红唇。 陆京墨眼底燃起一小簇火焰,她抬手,慢慢把夏清妙的衣领拉好。 眸色渐渐平静。 要克制,他腿上还有伤。 “主子。” 有人敲门。 “进。” 陆京墨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夏清妙。 “您要的衣服。” 死士恭敬的把一个雕工精湛的木盒放在桌子上,又恭敬的退下。 “这是雪蚕丝做成的衣服,你穿上试试。”陆京墨随意的掀开木盒。 因为身处小城镇,下属之前呈上来的衣服,布料都不是顶尖的,夏清妙皮肤娇嫩,穿着肯定不舒服。 好在每个怡君之意都有几件用于拍卖的蚕丝衣服,正好拿来给他穿。 夏清妙看着木盒里的衣服,大眼闪闪发光。 好精致漂亮的衣服,上面绣的花纹跟真的似的,裙边缀着的的宝石和珍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殿下。”他摸着衣服柔滑的布料,扭头道,“这是不是怡君之意每个季度只卖五件,每件都能卖出天价的那种衣服?” 他在泫雅见过与夏家并称九大贵族的孟家公子穿过,听说是花了十万两银子才买到一件。 等等,十万两! 他忙去数木盒里有几件。 “一、二、三、四、五。” “五件。” 那就是五十万两。 殿下花了五十万两给他买了五件衣服。 五十万两! 夏清秒觉得自己成了话本子里祸国殃民的男狐狸精。 “殿下。”他也不摸衣服了,“把衣服退了吧。” 陆京墨挑眉,“你不喜欢这几件衣服?” 男孩儿家不就喜欢华贵又精致的衣服吗? 夏清妙心里狂喊:喜欢,太喜欢了! 可他装着严肃脸,道:“不喜欢。” 陆京墨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不喜欢能在看见衣服时双眼发亮。 “为什么不喜欢?” 她想知道他口是心非的原因。 夏清妙两根食指对着戳了戳,小声道:“太贵了。” “……” 陆京墨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一件就要十万两呢!”夏清妙用手指比划了个‘十’,“都够我吃一辈子的糯米糕了。” “还不一定能花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陆京墨静静的看着他,真想敲开他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脑回路也太清奇了。 “怡君之意,我开的。” 她表现的难道不明显吗? 夏清妙眨巴眨巴了大眼,忽然扑进了她的怀里。 他想起来了,殿下是直接抱着他飞进了不让外人进的六楼,而且,这里的人叫殿下主子。 呜呜~ 他怎么总是那么蠢? 陆京墨看了一眼怀里的某人,拿起木盒里黄色的衣裙,单手托着他的小屁股走进了内室。 “下来。”她轻轻打了一下赖在她身上的人的小屁股。 “殿下!你……你怎么能,能打我,那个地方呢?”夏清妙捂着被打过的地方,如同炸毛的猫。 别勾我 陆京墨将他放坐在床边,睨了他一眼,修长手指碰在他腰间的衣带。 “我不介意帮你换。” 夏清妙清亮剔透的大眼微微睁大,蜷起身子往床里滚。 “我……我自己换。” 侧脸颊如火烧一般。 纵是他胆子比寻常男子大些,这会儿也害羞了起来。 陆京墨眸中掠过笑意,转身出了内室。 吩咐了下属上菜,便坐在凳子上等夏清妙换好衣服出来。 过了一炷香,她已经等的有些不耐了。 “还没换好?” “好了,好了。” 内室传出了夏清妙喜悦的声音。 随即,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娇美男儿跃入她的眼底。 墨色的秀发只用一根黄色的发带系着,不盈一握的腰间用同色系的衣带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几许秀发落在他的脸颊,更衬得他肌肤莹白如玉。 “殿下。”夏清妙提着衣群原地转了一圈儿,“好看吗?” “好看。”陆京墨有被惊艳到。 夏清妙笑的更开心了,爹爹说的没错,他就是夏家最美的崽。 连殿下都夸他好看了。 于是,在好心情的驱使下,他一下子吃了三碗饭。 结果就是…… “殿下。”他哭唧唧道,“肚子要撑破了。” 陆京墨酷着一张脸,却运气于掌心,力道适中的给他揉着肚子。 都说了不让他吃那么多,就是不听话。 “殿下~” 揉着揉着夏清妙就黏糊糊的钻进了她怀里。 “嗯?” 陆京墨任由他黏着。 “我疼~” 怀里的小人哼哼唧唧的撒娇,甜腻的嗓音。 在他肚子上按揉的手微顿,陆京墨垂眸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潋滟。 她低头,薄唇慢条斯理的含住他白嫩的耳垂,用牙齿轻轻的磨了一下。 “别勾我。”修长好看的手重新按揉,“你受不住的。” 夏清妙敏感的耳垂红的滴血,小身子越发的贴紧她。 他其实肚子不是太疼,但就是想黏着殿下,跟她撒娇。 殿下肯定也看出来了,却还是宠着他。 “没勾你。”他忽的仰起小脸儿,狠狠的亲在了她的下巴,“就是想亲你。” 陆京墨眼底的潋艳之色加深,气息开始不稳。 面对洛然和夏清妙,她的好感总是上升的很快,自制力也几乎为零,好似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她。 这种现象很奇怪,但又说得通。 她俯身,准确的覆上那一瓣红唇。 也许是因为,他们注定是她的男人。 …… 陆京墨横抱着夏清妙坐进了金色装潢不掩贵气的马车,然后把腿软的他放躺在两米多宽的矮床上。 “你可以睡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矮床上的人就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实在是太羞耻了。 殿下虽惦念着他身体才好,没做到最后,可也把他累的不轻。 他现在腿还软着呢。 陆京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还不忘把被子拉下一点。 “别闷到自己。” 夏清妙捂住小脸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他脑子里都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羞人的很。 他需要静一静。 真的舍不得 陆京墨也没打扰他,就这么单手支额懒散的盯着他看。 跟别的男子没什么不同,也就眼睛大了些,鼻子好看些,红润润的小嘴诱人了些。 勾的她险些克制不住。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夏清妙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能吃又能睡,小猪一样。 陆京墨轻笑一声,帮他摆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主子。” 车窗被混沌敲响。 “有洛公子的信。” 陆京墨接过被蜡封住的黄色信封,看完之后,把玩着手中黑色的小药丸,眼神微微柔和。 萧婉亲手炼制的固元丹,能填补人身体的亏空。 知她者,洛然也。 几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下一个镇上的怡君之意。 陆京墨牵着夏清妙下车时,混沌和张远几人若有若无的护在她四周。 “主子。”张远小声道,“监视我们的人又多了。” 看来九腾关的这趟水很浑呐。 混沌也随之开口:“要不要属下从影阁再调些人手?” 饕餮已经查到了,在番邦中盛行的门派乃天灵教,此教立派不过二三十年,却因其教主善用蛊毒惑人心智,迅疾在番邦立稳了脚跟,门下教徒众多。 陆京墨本想拒绝,视线却触及到了走在她身边迷迷糊糊的夏清妙。 “把梼杌调来。” “是。”混沌立马会意。 影阁四大杀神中,只有梼杌是男子,主子点名要他,十有八九是为了保护夏公子。 毕竟,她们一出泫雅就有探子暗中监视,夏公子已经出现在了敌人的视野,若是再把他送回去的话,估计会有危险。 晚膳过后,陆京墨单手止住又想往她怀里钻的夏清妙。 “吃了这颗药。” 修长白净的手指夹着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夏清妙眼中浮现出抗拒的神色,却乖乖拿过药丸,和着水咽了下去。 “不怕是毒药吗?”陆京墨玩笑道。 对面的人喝水的动作似是顿了一下,明亮的大眼轻眨,眉眼弯弯的笑道:“只要是殿下给的,毒药我也吃。” 陆京墨看着他甜美的笑,眸光微凝。 随后把人拉进怀里,修长手指再次伸出。 一颗被黄色糖纸包住的糖果赫然躺于掌心。 她撕开糖纸,捻起糖果塞进小人微张的嘴里。 “是你洛然哥哥给的补身子的药。” 不是毒药。 嘴里的糖果化开,甜滋滋的味道渗透心底,夏清妙吧唧一口亲在她白皙绝美的左脸。 “我就知道。” “殿下才舍不得让我吃毒药呢。” 小声音可傲娇了。 陆京墨搂紧怀中俏皮的小人,清冷的眸底暖意一片。 她好像,真的舍不得。 马车速度慢,为了赶时间,众人一连走了七八天都没能休息。 “可算是下车了。”夏清妙从马车上蹦了下来,看着眼前山清水秀的山谷,好心情的伸了一个懒腰。 “坐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陆京墨护在他身后的手收回,旁边的小人自发地黏了过来。 “殿下。”夏清妙拉着她往山谷深处走,“我想看看山谷里面的景色。” 已是深秋,可这山谷却绿意盎然,不知深处是何等景象。 你想找死? 陆京墨由着他闹,本来决定在山谷过夜,也就是为了让他透透气。 走了没多长的时间,两人就发现了林间的瀑布。 “殿下快看!”夏清妙高兴的拉着她往那边跑,“那里有瀑布!” 水流从瀑布的高处坠落,落在下方的深潭,带起四溅的水珠。 夏清妙脱去鞋袜就要往水里淌。 “不许下水。”陆京墨冷着脸拽住他。 “我想玩水。”夏清妙撅了撅小嘴,试图撒娇。 他发现了,虽然殿下还是冷冷的,但只要他一撒娇,殿下什么都顺着他。 他都快要恃宠而骄了。 “不行。”陆京墨蹲下身子捡起他脱下去的鞋袜给他穿上,“你会腹痛。” 前几日,夏清妙捂着小肚子痛的死去活来,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开药吃也不管用,抱着她哭了一夜。 她问了大夫,说是他落水受了寒,平日里要好生养护,不能碰凉水,也不能食冷物。 听她提起这事儿,夏清妙的玩心顿时消了。 那种痛,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我们回去吧。”他兴致缺缺的道,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陆京墨漂亮的眉稍微皱,她是让他散心的,不是让他闷闷不乐的。 一道红色闪电般的掠过。 她勾起唇角,把一枚信号弹放到他手里,飞身离去。 “我去去就回。” “若遇到危险,拉开它。” 夏清妙呆呆的握着信号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紧挨着瀑布的林间,一个面带银色狐狸面具浑身是伤的男子,狼狈的飞奔着。 他看了一眼身后几十个追杀他的蛊人,面具下的脸微微扭曲。 这些蛊人追了他一天,他的体力即将耗尽,再不想个摆脱她们的办法,恐怕他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他忍着身上伤口崩裂的痛,运起轻功,跃上树梢。 模糊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瀑布,边儿上还站着一个男子。 他狠了狠心,把蛊人往瀑布那边引。 为了活命,他只能以无辜之人为饵。 另一片林子中的陆京墨,正紧追着一只火狐。 她记得世家贵族中的公子都爱喂养毛绒的可爱的小动物,夏清妙肯定也喜欢。 故而,她看见火狐就想着捉回去送给他。 她把火狐逼到树根,右手弹出一颗石子,正中火狐的后腿。 火狐踉跄倒地,陆京墨提起它的尾巴。 “吱吱” 火狐四肢乱踢的反抗,前肢碰到了她的衣袖。 “你想找死?” 陆京墨撕下被弄脏的衣袖,眸光凶戾。 “吱” 火狐像是被吓到了般,四肢僵直。 陆京墨眸光依旧凶戾。 要不是为了逗夏清妙开心,她才不会碰这个小畜生。 “砰!” 是信号弹的声音。 她神色一寒,瞬息之间没了踪影。 “啊!” 夏清妙惊险的躲过朝他刺去的刀剑。 他好端端的站着,却突然出现一群面色苍白如死尸的人,提着剑就要杀他。 还好他反应灵敏,及时拉开了信号弹。 又是一剑朝他刺来。 他闪躲不及,只能惊恐地看着剑落下。 动了他,就得死 他颤抖着闭上了眼,等待刀剑刺破皮肉。 忽然,鼻尖传来好闻的冷香,腰间也被有力的手臂抱住。 是殿下。 他紧紧的环住陆京墨的脖颈,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里往下掉。 “殿下。” 小嗓音抖的不成样子。 陆京墨抱着人,眼角泛着赤红,精致的眉目间,杀气翻腾,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死神。 她右手拿着匕首,快狠准的卸了蛊人的头颅和四肢,面上却温柔的低头哄着吓坏的人。 “不怕。” “我在。” 一贯清冷淡然的声音,压抑着极度狂暴血腥的情绪。 小小的人滚在地上,好几把刀剑对准着他。 那一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手中的匕首挥动的更加凌厉,蛊人的四肢残骸滚了一地。 敢动她的男人, 都该死! 隐匿在大石头后,正要扔出烟雾弹的面具男子,惊骇的看着与他实力相当且战斗力强悍的蛊人被绝美的女子一个个斩断分尸。 十六七岁的武学天才,又拥有无双的容貌,他眯了眯眼…… 也就只有那位了。 思考间,他的脊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多年来对于危险的感知,让他迅速的转身反击。 冰冷的匕首划破他颈间的肌肤,男子立刻高举双手。 “北陆太女,有话好好说。” 陆京墨面无表情,手腕微动,刀刃抵着他的喉咙。 “人是你引来的?” 阴冷的满含杀意的语气。 夏清妙没有与人结怨,不会有人花钱雇人刺杀他。 感受着她身上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凤银魅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太女殿下不记得我了吗?” 看到男子面具下的容颜,夏清妙倒抽了一口气。 光洁白皙的皮肤,小巧高挺的鼻梁,薄而嫣红的唇瓣,浓密卷翘的睫毛衬着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勾人心魄。 书上说的人比花娇,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是你。”陆京墨虽认出了他,却杀气更盛。 “谁给你的胆子动他。” 匕首刺得更深了。 凤银魅疼的蹙了下眉,失血过多的面色苍白如纸,像朵即将凋零的花。 “刚才的事乃无奈之举,本家主并非有意要害殿下的夫郎。” “为表歉意,与殿下的合作我愿意让利八成。” 他想,他开出的条件陆京墨一定不会拒绝。 八成的利润,养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都绰绰有余。 扩大自己的势力重要还是一个男子重要,北陆太女这样的聪明人肯定知道怎么选择。 “呵。”陆京墨轻嗤,刀刃没入一半儿。 “动了他,就得死。” 凤银魅看着对他痛下杀手的陆京墨,狐狸眼惊愕的同时也用尽全力推开她拿着匕首的手肘,转瞬扑在夏清妙面前,故意露出胳膊上的伤。 “我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利用了公子。” “我给公子赔不是了。” “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劝一劝殿下。” 夏清妙本来是怨恨他的,可在他看见凤银魅细白胳膊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时,又心软了。 世间男儿大都不易。 他也没有真的受伤,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触到逆鳞 “殿下……” 他轻晃了一下陆京墨的手,拉长着嗓音。 求情的意味明显。 陆京墨沉默了几秒,扔了带血的匕首,随后一言不发的拉紧他的小手。 软软的暖暖的。 眸底的赤红慢慢消退,失控的情绪重新被理智掌控。 她看着遍地的残骸,黝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失控了。 因为夏清妙。 已经……沦陷了吗?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心动,她没有克制自己的感情,任其发展,将人留在身边,对他的喜欢越来越多。 她以为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理智大于情感。 现实却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听到信号弹声音飞速赶来的混沌和梼杌持剑下跪。 陆京墨抿唇,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狼狈不堪的凤银魅,声音辨不出喜怒。 “把地上的人带回去,给他治伤。” 他还有利用价值。 “是。” 梼杌应声,扶起重伤的凤银魅,架在他的肩膀上,飞身离去。 陆京墨递给混沌一个眼神,然后牵着夏清妙往林间走。 “殿、殿下。” 夏清妙脸色爆红的看着在他近乎赤裸的身上一寸寸扫视的陆京墨,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殿下一直拉着他走到隐蔽的地方,他本想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却不想殿下直接动手脱他的衣服。 他动了动细腻瓷白的玉臂,试图遮住光裸的上身。 却被人强势的捉过两只手的手腕,交握起来压在他头顶。 “不准动!” 陆京墨冷声道。 她神色阴沉的看着夏清妙如雪般洁白的后背上大片的青紫。 寒着脸从衣袖里掏出药膏,用指尖刮下一大块儿,轻抹在他的后背。 “唔~” 冰凉的药膏抹在温热的肌肤上,夏清妙忍不住低唔一声,小身子弓了一下。 陆京墨把他搂进怀里箍着,薄唇轻吻他的额头。 “乖了。” “一会儿就好。” 夏清妙本就是个黏人的主,这下子更是一个劲儿的往她的颈窝凑。 白嫩的小脸儿蹭了蹭她颈间的肌肤,深吸了一口她身上舒适好闻的冷香。 “殿下好香。” 满满的痴汉语气。 陆京墨在他背部抹药的手指力道渐渐加重,背上的淤血需要揉开。 她咬着他的耳尖,呵着热气道:“没有清妙香。” 闻言,夏清妙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埋头在她的颈窝,再不肯抬头。 半个时辰后,陆京墨带着人回了原地。 地上的尸体都被混沌处理掉了,打斗的痕迹也被消除。 “查出了什么?”陆京墨冷声道。 “殿下请看。”混沌双手呈上一枚漆黑的令牌。 骷髅头的标志十分显眼。 陆京墨转动着手中的令牌,漂亮的薄唇轻勾,漫不经心道:“让饕餮带人灭了天灵教最大的分部,不留一个活口。” 弄伤了她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遵命。” 混沌持剑行礼,心下却有些讶异,主子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凶残的命令了。 看来天灵教这次是触到殿下的逆鳞了。 殿下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听到陆京墨下的命令,夏清妙眼睫轻颤,小嘴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殿下做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她的道理。 他只管好好的待在殿下身边。 “吱吱” 脚边传来小动物的叫声,裙边也被它拉扯着。 夏清妙低头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火狐。” “吱吱” 小狐狸前肢抬起,吱吱地叫着,像是在向他要抱抱。 “你是让我抱你吗?” 夏清妙蹲下身子,试探性的伸手。 小狐狸立马跳进了他的怀里,舌头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指尖。 夏清妙高兴的笑弯了眼,小手一下下的摸着它柔软的毛发。 一狐一人玩的好不开心。 “很喜欢?”陆京墨拉起小人,淡淡的问道。 “嗯嗯。”夏清妙不假思索的点头。 火狐很是稀有,他只在画册里见过,火红的皮毛,尖尖的耳朵,瞧着可爱极了。 “殿下。”夏清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能不能养它啊?” 殿下爱干净,他害怕殿下不让他养。 陆京墨看着他含着希冀的眼神,把他耳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它本就是我抓来给你养着玩的。” “啊?”夏清妙激动的在原地蹦跳了一下,“真的?” 陆京墨微微点头。 夏清妙垫起小脚,用力的在她薄唇上亲了一口。 陆京墨迁就的低头。 “殿下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夏清妙偎她怀里,口不对心的嘟囔着。 陆京墨把夹在两人中间的火狐给丢了下去,抬手搂住小人,嗓音沉沉。 “宠坏了,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 晚上入睡前,陆京墨又给他擦了一遍药。 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服,夏清妙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陆京墨以禁锢的姿态将他整个搂在怀中,紧紧的缠住。 在林间,她残忍的一面彻底暴露,小人略微失态的模样落入她的眼底。 心情忽然下沉。 讨厌她……杀人吗? 可这才是她的常态。 也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允许他讨厌,也不允许他逃离。 狭长的眼眸垂下,埋首在小人白嫩的颈间,墨色发丝滑落,遮住了她的动作。 “疼。” 熟梦中的夏清妙微微撇眉。 陆京墨抬头,看着他颈间的红痕,黑眸略微柔和。 次日清早。 一行人再次启程。 不过,金碧辉煌的马车里多了一个人。 “太女殿下这是不欢迎我?”凤银魅斜靠着车壁,戏谑道。 坐在马车最里面一直低着头给夏清妙剥橘子的陆京墨斜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凤银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殿下还是跟以前一样,跟块冰似的。” 陆京墨喂夏清妙吃了一瓣橘子,语气冷酷。 “孤跟你不熟。” 凤银魅闻言微愣,被噎的无话可说。 他们两人确实不熟。 只在两年前谈合作时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并且这位太女殿下与他相隔十几米,全程说的话没有超过三句,他连她的容貌都看的不甚清楚。 看着陆京墨对夏清妙的宠爱,想到他今天的目的,狐狸眼一转,瞄上了夏清妙。 你可以下车了 “还未谢过公子昨日出口相助之恩。”他坐直身子,双手指尖相对,掌心向下,朝夏清妙行了一礼。 “在下凤银魅,公子日后若有差遣,我定义不容辞。” 语气谦逊又真诚。 陆京墨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南离国富甲天下的第一皇商,凤家史上唯一一位男家主,为何主动向她示好? 将手中剩下的橘子喂给夏清妙,堵住他想回话的小嘴。 “你可以下车了。” 她并不想掺和凤家的事,他借用夏清妙向她示好也无用。 凤银魅行礼的手刚刚收回,听到她赶人的话也不恼,如花般的脸上挂起习惯性的假笑。 “看来殿下已经猜到了本家主的目的,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马车颠簸了两下,身上的伤口骤然犯疼。 狐狸眼里杀气涌现。 “凤家出了叛徒,本家主一时不防,中了她的计谋。” “还请殿下助我一臂之力,待我安全回到南离,必有所回报。” 陆京墨拿起一方手帕擦着手,冷声道:“凤家主找错人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并非盟友。 凤银魅也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与亲信失去联系,又被人追杀,形式对他十分不利。 “若殿下肯出手相助,怡君之意近一年的利润我分文不取,分成的票据也全部归还。” “以后怡君之意的东家只有殿下一人。” 陆京墨继续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半垂着眼眸。 当初怡君之意在南离国开张,遭到了一些颇有权势的富商联合抵制,她这才寻了世代经商的凤家作为合作伙伴。 如今黄通已经在南离开展计划,与凤银魅的合作也可以就此终止了。 她抬起清冷浅淡的墨瞳,薄唇轻启。 “孤可以出手助你,但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凤银魅颔首道,“只要不危及到凤家的利益,什么条件本家主都能答应。” 他只与陆京墨打过一次交道,却深知这人的心机城府。 在她面前,他还是实诚些好。 陆京墨修长手指抵住她身前的小桌,漂亮的指节微微用力,桌子连带着上面的笔墨滑动到凤银魅面前。 她声线浅凉:“孤要知道,南离国所有富甲一方的豪绅,她们之间的交易往来和人脉关系。” 凤银魅是个商人,从不吃亏、唯利是图的天性让他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条件的背后,是北陆太女毫不掩饰的野心。 她要在南离国打造出一个属于她的商业帝国。 “本家主答应。” 考虑良久的凤银魅提起毛笔,蘸上墨汁,洋洋洒洒的落笔。 不到两刻钟,几张写满人名的纸张就摆在了陆京墨面前。 “还望殿下信守承诺,相助与我。” 凤银魅活动着轻微乏力的手腕。 这次他受的伤可不轻。 “今晚,孤会派人护送你回凤府。”陆京墨用砚台压住桌上的纸张,“在你未扳倒叛徒之前,她们只听命于你。” 闻言,凤银魅一边嘴角勾起,妖冶又危险。 真期待那些人看见他安全回去时的表情。 吃醋了 凤银魅走后,夏清妙又化身成了小黏人精。 “殿下。”他趴在陆京墨的肩头,语气有些兴奋,“他真的是南离国的传奇贵公子—凤银魅?” 陆京墨见他一副迷弟的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天呐!”夏清妙单手捂着小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你听说过他?”陆京墨拉下他的手,声音和缓。 “当然听说过了。”夏清妙激动的盘起小腿,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凤银魅的传奇事迹。 “五年前,经商百年,富可敌国的凤家,不知因何原因受到朝廷还有其他商贾之家的针对,导致凤家的一部分产业被封,店铺也接连关门。” “是当时还未及笄的凤家主力挽狂澜,才挽救了整个凤家。” “之后他更是一展经商才能,只用了一年,便让凤家的财力重回巅峰,更胜从前。” 他说到这里时,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他也想要像凤家主那般厉害,以男儿之身做出一番让世人都惊艳的成绩。 可是,他撇了撇小嘴,他连看账簿都能睡着。 陆京墨长指微曲,指尖轻点小人的下唇。 “不许撇嘴。” 他只适合眉眼弯弯娇憨的笑着。 “哦。”夏清妙自然的牵着她的长指把玩,继续叭叭的往下说。 “凤家主还干了一件让天下男儿都拍案叫绝的事。” “在他十五岁及笄那日,有一世家纨绔女子出言羞辱,被凤家主当众赶出凤府。” “谁知那女子心怀怨气,竟在一次宴会上对凤家主下了那等子下三滥的药。” 他义愤填膺的说着,一只小手握成了拳头。 “好在凤家主有功夫傍身,才得以脱身。” “那女子也没好果子吃,被发怒的凤家主一剑刺穿了胸膛。” 陆京墨安静的听着,清冷的眼眸带着些好笑。 小人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凤银魅,小表情简直不要太可爱。 “殿下。”夏清妙摸着手中微凉修长的指节,“凤家主是不是很厉害?” “嗯。”陆京墨配合道,“厉害。”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时代,凤银魅的确称得上厉害。 有头脑,有手腕,做事果决又雷厉风行。 “是吧!”夏清妙小嗓音清脆的很,“我也想成为凤家主那样厉害的人。” 可惜,他没那个实力。 见他字字句句都在夸凤银魅,陆京墨不悦的皱眉。 “孤也很厉害。” 长指从他手中抽出,轻捏他的下颚。 “你崇拜孤就够了。” 夏清妙呆滞了两秒,忽然弯唇笑了。 他往前移了移,大眼微微发亮。 “殿下。” “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京墨薄唇轻抿,耳垂缓缓升温,有些被看破的窘然。 “殿下快说嘛~”夏清妙不依不饶道,“是不是吃醋了?” 陆京墨长指下滑,揽住他纤细的腰肢。 淡漠清冷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是。” “孤吃醋了。” 还是吃一个男人的醋。 “啵” 夏清妙吻在她侧脸,发出响亮的声音。 “我喜欢殿下吃醋的样子。” 把事情闹大 深夜。 陆京墨把夏清妙哄睡后,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身影融于黑夜,进入林中。 张远尾随而来。 “你带人护送凤银魅回南离。”陆京墨将凤银魅写下的名单递给她,“到了南离,把这个交给黄通。” “让她照着上面的名单一个个探查。” “之后,按老规矩行事。” 要么臣服,要么灭亡。 “是。”张远躬身接过,冷硬的俊脸多了几分兴奋之色。 她可以提前去南离找娴儿了。 * 三日后,陆京墨带着夏清妙低调的入住九腾关的怡君之意。 青龙白虎等四人已等候多时。 “主子。” 陆京墨修长手指转着茶杯,语调冷冷的。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还剩多少?” 青龙跨出一步,脸上难掩愤慨。 “朝廷一共拨了一千万两赈灾银,可这些银两运到九腾关,只剩不到五百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陆京墨并没有多少意外。 户部虽由她外祖的母族柳家掌管,运输灾银的兵部和工部却由崔家和林家掌管。 崔家是实打实的保皇派,可林家是大皇女父妃的母族。 有崔家在,林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贪污。 那么,就只能是手底下的小喽啰。 陆京墨狭长的黑眸微眯。 她的这位大皇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白虎。” “属下在。” 白虎单膝跪地,等候命令。 “你带着玄武,沿着灾银运输的城镇,把贪污的官员一个个揪出来。” “不论她们贪了多少,就地斩首。” 陆京墨嗓音散漫,眸光冷冽。 既然她的大皇姐喜欢在朝廷里埋暗桩,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至于那些官员的家产,”她转杯子的手停下,黑色的杯底重重敲在桌面上,“尽数充公。” 贪污的银两都得给她吐出来。 “属下领命。” 白虎、玄武齐声道。 在她们即将走出屋子时,陆京墨又加了一句。 “把那些官员的头颅送回泫雅,挂在城门口示众。” 既然要打脸,当然是打的狠些才有意思。 “主子。”青龙眉头微皱,“这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大?” 朝堂上大半儿的官员都是士族出身,官官相护,作风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殿下此举,定然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就是要闹大。”陆京墨嘴角噙笑,语气邪恶。 不闹大,她怎么有机会收拾那些朝堂上的蛀虫。 世家贵族早就应该给寒门子弟让位了。 青龙也不再劝说。 陛下和殿下想扳倒贵族圈不是一天两天了,主动出击也好。 “主子打算何时摆明身份进城?” 陆京墨微微摇头:“不急。” 她侧头示意,混沌立马将背上的布袋打开。 满满的一袋儿藤蔓,上面还长着绿色的小枝芽。 “这是孤培育的番薯秧苗,你把它带入梁毅所在的军中,让将士们秘密种下。” 青龙疑惑的看着袋子里绿色的小苗,她从未见过这种秧苗。 但出于对主子的信任,她还是没有迟疑的收下了。 “种植方法孤已经告知梁毅了。”陆京墨淡淡道。 胜过世间万千 之后两天,陆京墨带着夏清妙暗地里探访了九腾关搭建的难民营。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逃荒难民,空气中难闻的气味,男子怀中婴儿微弱的哭声,拿着破碗跪地乞讨的老人…… 眼前的一幕幕惨象,不断冲击着夏清妙。 他自幼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从不知下层的百姓过得这般凄苦。 “殿下。” 晚上睡觉时,夏清妙揪着手指,咬着下唇,小声的恳求。 “你能不能救救那些难民。” 今日下午,他又和梼杌买了几大车馒头发给难民。 馒头发完,他们刚要返回,一位骨瘦如柴的男子牵着不到三岁稚龄的女童狂奔而来。 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车,抱着女童不停的朝夏清妙磕头。 “求公子大发善心,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他崩溃大哭,“她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会活活饿死的。” “草民给您磕头了!” 夏清妙看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逝去。 给了那男子一些银两,让他领着孩子去买些东西吃。 也不知那父女俩现在如何了。 夏清妙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他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陆京墨把小人的惆怅看在眼中,抬手把他勾到身边躺着。 “你不说,我也会救他们的。” 清冷的声线严肃又认真。 “他们是我的子民,也是我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这是陆夜从小就给她灌输的思想。 她揉了揉小人柔软的发顶,嗓音清润。 “我早已派人去别的城镇调粮,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到了。” 夏清妙主动的蹭着她手掌,软软的满是喜悦的小嗓音。 “最喜欢殿下了。” 陆京墨白皙长指挠了挠他的小下巴,嗓音缱绻。 “‘最喜欢’是有多喜欢?” “嗯?” 夏清妙想了半晌,然后小脸儿绯红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喜欢殿下,胜过世间万千。” 陆京墨嘴角缓缓上扬,潋滟的桃花眼里柔情满满。 薄唇轻轻的压了下去,她张唇咬了口身下男儿软嫩的的唇瓣。 “我也喜欢清妙。” 小男儿骤然瞪大了眼,攀着她双肩的小手紧拽着白色里衣。 殿下说,喜欢他。 “喜欢你。” 夏清妙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湿。 “殿下。”他搂住陆京墨的后颈,“这三个字,清妙等了六年了。” 做了六年的梦,终于成真了。 陆京墨眸色微暗,两人的唇瓣相贴的更密切了。 唇齿间舔吻的力度不断加大。 夏清妙热情的回应着。 炙热的唇瓣下移,吻过他弧度小巧的下颚,细软滑腻的脖颈,形状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莹润的肩头。 陆京墨平复着微喘的呼吸,努力克制住升腾的欲念。 “睡吧。”她替夏清妙系上被她解开的小衣,嗓音喑哑。 他落水之后伤了身子,还没调理好,她要忍着。 主子小心 夏清妙脸色潮红,澄澈的双眼沾染上了些许欲色,但他也知道陆京墨是在顾惜着他。 听话的躺直身子,闭上双目。 * 不算宽广的街道上,陆京墨用披风牢牢的裹住夏清妙,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后面则跟着一辆辆拉着粮食的马车。 还有随行的侍卫发放着热乎乎的馒头和包子。 在街道两边居住的百姓和路边流浪的难民纷纷激动地下跪。 “太女殿下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太女殿下一定是神仙转世,专门下凡来拯救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百姓。” “草民叩谢太女殿下的大恩大德。”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群中,一个长得高大健硕的年轻女子振臂高呼。 跪地的百姓跟着高呼:“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百上千的人齐声大喊,夏清妙靠在陆京墨坚实的怀里,心里是无法言说的震撼与骄傲。 他深爱着的人、未来的妻主,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女子。 陆京墨却是神情平淡,没有任何波动。 比这更大的场面她都经历过。 闹出的动静这般大,听到消息的城守陈升火急火燎的赶来迎接。 “微臣未能及时迎接殿下。”陈升踉跄跪地,“还望殿下恕罪。” 陆京墨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骑着马掠过她。 “……” 陈升怔愣的跪在原地。 她被太女殿下无视了。 直到马蹄声远去,她才慌乱的提着官袍朝城守府追去。 太女殿下肯定是知道什么了。 陆京墨抱着夏清妙下了马,抬手招出梼杌。 “你先跟梼杌去军中找你梁毅表姐。”她取下肩上的披风披在他身上,仔细地系好,“我随后就到。” 夏清妙篡着她衣袖的小手紧了紧,随即又缓缓松开。 “殿下一定要快些去找我。”他不安的道。 陆京墨轻笑着安抚:“最晚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就去军营找你。” 夏清妙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陆京墨提前为他准备好的马车。 梼杌一同进去,穷奇在外驾车。 马车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陆京墨脸上只余冰寒。 她浑身充满着肃杀的气息,和方才温柔浅笑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抬起,又慢慢落下。 混沌拔出佩剑,带着百余名侍卫杀进了城守府。 里面很快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陆京墨闲庭阔步般的从大门进入。 入目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血流成河,只有断裂整齐没有流血的头颅、残骸。 “主子小心!” 正在厮杀的混沌忽然大喊。 陆京墨轻蔑一笑,手中寒光闪过,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被定在了城守府的大门上。 “还不现身。” 她飞身至房顶,冷冷的声线中带着张狂。 “桀桀桀……” 渗人的笑声在她的后方响起。 “太女殿下不愧是大陆第一天才,这么快就猜到了老妇的藏身之处。” 陆京墨反应极快的转身,几根泛青的毒针贴着她的发丝边儿飞过。 手下败将 “太女殿下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啊。”从头到脚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声音破碎沙哑,语气却充斥着疯狂! “这么好的天资根骨,要是能做成傀儡……” 陆京墨嫌恶的皱眉,抽出腰间的朔天,手腕微转,剑气霹雳一般的击向对方。 诡异女子的斗篷被劈开,死尸般惨白的脸暴露在外,眼白多的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 她敏捷的躲过再次袭来的剑气,长着青色长指甲的手呈爪状,凌厉的抓向陆京墨。 “本座倒要看看,三年过去,你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陆京墨双臂一振,剑锋直指她的门面。 “今日,就是你鬼辛的死期。” “桀桀桀!”鬼辛在缠斗中大笑,“太女殿下莫不是忘了?” “三年前你可是本座的手下败将。” 陆京墨也笑了,绝美的眉目乖张邪肆。 “手下败将?” 十成的内力灌注于朔天,全力的一击。 “从来都不是孤。” 鬼辛的右手的五个长指甲被一剑斩断,身子也被震得往后退。 “当年,败的人是你。”陆京墨挥剑紧逼,没留给鬼辛一点还手的机会。 三年前,她在无忧山练武,不人不鬼的鬼辛突然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直接朝她下死手。 那时她的武功也亟待突破,于是就打算用鬼辛练练手。 可她没有料到鬼辛竟然是一个善于用毒提升功力的老怪物,内力奇高,招式也诡异狠辣。 两人整整打斗了两个时辰,她被鬼辛的利爪划了十八道伤口,鬼辛被她掰断了手腕和肩骨,武功折损了大半儿,半死不活的逃下了山。 谁也没讨到好处。 “啊!” 鬼辛痛叫一声,朔天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心口。 全是眼白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插着的剑,神情癫狂。 “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服下了那么多毒物,毒功早已大成。” “你怎么可能会伤到我?” 除非…… 她瞪着血丝遍布的眼球,像看变态一样看着陆京墨。 “才短短三年的时间,你武功竟然已入臻化境。” 看着她疯魔的模样,陆京墨神色淡淡。 朔天抽出,黑红的的血液狂涌。 “这三年间,你只顾藏在城守府掩人耳目,练功养伤。”清冷的声线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你却忘了,孤乃惊世之才。” “三年的时间,超越你,打败你,对孤来说绰绰有余。” 鬼辛捂着胸口的血洞,仍死死的瞪着她。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今日。”陆京墨声音冷厉,“手下败将,都是你。” 鬼辛被‘手下败将’四个字刺激到了,她疯狂大喊。 “当年明明是你受的伤更严重,败的人是你才对。” 陆京墨握着滴血的长剑,不屑的低笑。 她受的伤都在明面儿上,而鬼辛受的伤却在暗处。 她捏碎鬼辛肩胛骨的时候,故意伤了她肩部的一根神经。 这根神经会慢慢闭塞,最后完全堵死。 “运功时经脉堵塞,真气不流通的滋味儿好受吗?” 自裁吧 鬼辛喊叫的声音停了一瞬,随后目眦欲裂的看着她。 “是你干的!” “是你干的,对不对?” “对。”陆京墨眉梢略微挑起,承认了下来。 对于鬼辛这样穷其一生也要到达武学巅峰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击垮她的了。 “啊!!!” “我要杀了你!” 鬼辛彻底疯癫,嘶吼着朝她攻击。 自三年前打了那一场架后,她每次练功都痛苦非常。 即使毒功大成,内力也不如以前浑厚。 原以为是服毒留下的后遗症,不曾想竟是陆京墨下的毒手。 陆京墨握着剑的手抬起,想要一剑了结了她。 却忽然有数十枚毒镖向她掷来。 她提着剑,快速挥动闪躲。 前方又冲出一个身穿黑色衣裙,脸戴黑色面纱的男子。 黑衣男子直奔鬼辛而去,拉着她就要飞身逃跑。 陆京墨身形微闪,拦住了男子。 “想跑?”她眸子森寒,逼人的剑气挥下。 “叮” 黑衣男子短剑自袖中滑出,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北陆太女。”男子游刃有余的同她交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陆京墨薄唇紧抿,握剑手被震得发麻。 深邃的黑眸有着凝重。 剑气肆虐,杀招全部放出。 “怎么这般固执呢?”黑衣男子似是无奈轻叹。 他手中的短剑准确的划过陆京墨的右臂。 衣袖割裂,白衣染血。 剑划的很深。 陆京墨右手一抖,却是连痛哼都没有。 “太女真是好毅力。”男子夸赞道。 接着他打出了一道掌风。 “鬼辛对本教主还有用处,我就带走了。” 等陆京墨接下这一道掌风,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殷红血液自嘴角溢出,她毫不在意的抬手抹去。 “本教主” 刚才那位黑衣男子是天灵教的教主。 漂亮的眼尾微微眯起。 已入臻化境十几年的教主吗? “主子,您受伤了?”解决完院子里众多傀儡的混沌见她顺着手指往下滴血的手臂,惊呼道。 以主子如今的身手,应该无人能伤到她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陆京墨撕下一片衣角绑住了伤口。 这种程度的伤,她是受惯了的。 混沌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静儿!” “我的静儿!” 城守陈升抱着一具无头的男尸痛苦流涕。 陆京墨缓步走向她。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陈升慢慢的止住哭声,在地上摸索着找到了男尸的头颅,把头颅和尸体拼接在了一起。 “太女殿下。”她双目无神的开口,“微臣自知罪不可恕,还请殿下赐臣一死。” 静儿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呢? 陆京墨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修长手指抽出混沌手中的佩剑。 “自裁吧。” 闪着寒光的剑扔在陈升面前。 陈升恭敬的跪地叩首:“微臣叩谢太女。” 陆京墨转身离去,白色衣袍在秋风中微微飘起。 陈升,寒门出身,却连中三元,是少数能与黄通、张远相提并论的国之栋梁。 也是她重点培养的对象。 殿下出事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极有前途的人,却为了一个男子背叛北陆,背叛心中的大义,甚至于……背叛了她。 明知鬼辛是邪派之人,乃朝廷通缉的要犯,还把人藏进府中。 只因她说能让那个男子起死回生,重活于世。 陈升这个自幼饱读诗书的状元真就信了,听从鬼辛的话,抓了一个又个无辜的男子进行实验,放干了他们的血,做成傀儡。 “咚” 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京墨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只淡淡吩咐。 “把陈升和那个男子葬在一起。” “是。”随行的侍卫应声道。 出了城守府的大门,陆京墨牵起拴着的马,跨坐上去,有些急切的往城外的军营赶。 她想见夏清妙。 很想很想。 军营的帐篷里。 夏清妙心不在焉的跟梁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殿下把他支开,一定是要做危险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让殿下那般惊才绝艳的人也感觉到危险? 既然危险,那殿下会不会受伤? 他越想越心慌,袖口都被他搓出了褶皱。 “清妙表弟。”梁毅瞧出了他的不安,“你大可放宽心。” “殿下可是有着一身好功夫的,便是我们梁家女郎一起上,也不是殿下的对手。” 想起陆京墨去年在祖母带领的军中连挑五百将领的变态体力和身手,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夏清妙倒真被她这番话给宽慰了些。 他外祖家是柳家,柳家与梁家是姻亲,爹爹也常常带着他去梁家走动,梁家的几位表姐他也算熟悉,功夫都不弱的。 殿下既是能打的过几位表姐,武功必是顶尖的了。 “表姐可知殿下要在城守府做什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也不指着梁毅会告诉他。 可梁毅斟酌了一会儿,如实答道:“城守陈升私藏了一个会制作傀儡,而且武功很高的邪派杀手。” “殿下计划要剿灭她。” 她的语气有些怅然。 昨晚她突然收到殿下的密信,上面写着陈升近三年来的一条条罪状。 看完信,她从不相信到痛心疾首。 她与陈升共同守了这座城五年。 五年的相处里,她一直认为陈升是真正为百姓着想,清正廉明的好官。 没想到,那人却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男儿,还任由南离的奸细混入军中,窃取军中机密。 若是两国交战,泄露出的这些机密,足以让九腾关失守。 夏清妙的关注点和心中只有家国大义的梁毅不同。 “表姐是说殿下会跟一个功夫很好的杀手打架?” “嗯。”梁毅点头道,“别人打不过那个杀手。” 也就殿下能与之抗衡了。 夏清妙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小手猛地抓紧。 ‘杀手’是专门杀人的,武功招数很可能比梁家的几位表姐都厉害。 心脏忽然闷疼了一下。 “我要去找殿下。”他站起身子往外跑。 殿下出事了。 “清妙!”梁毅跟在他身后追。 出了帐篷,跑到梼杌跟前,夏清妙抖着唇道:“殿下,快带我去找殿下。” 不哭了 “公子莫急。”梼杌赶忙扶住身形不稳的他,“您说的清楚些。” “殿下出事了,我要去找殿下。”夏清妙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梼杌看着惊慌失措的他,心下一惊。 今日要对付的人曾重伤过主子,的确是个狠角色。 难道主子真的出事了? 事关主子,他也不敢大意,扶着夏清妙就往马车走。 脚还没踏上马车,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清冷嗓音。 “清妙!” “我来找你了。” 夏清妙僵硬的扭头。 入目便是骑在马背上的白色身影。 挺直的上身,飞扬的墨发。 “清妙这是要上哪儿去?”陆京墨脚尖轻点马背,落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说好了在军营等我的吗?” 冷冷的声线中有着宠溺。 夏清妙痴痴的看了她几秒,然后扑进她怀里,撇着小嘴就要哭出声。 大眼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白色衣袖上的一片红色。 “殿下!”他慌乱的退出陆京墨的怀抱,“你手臂受伤了!” 一双小手想碰又不敢碰的停在距伤口不到半寸的地方。 陆京墨垂下受伤的右臂,用左手牵着小人进了帐篷。 梁毅和梼杌很有眼色的没有跟进去。 帐篷里,陆京墨自觉的撕下右臂的袖子,露出不长不短的伤口。 “小伤而已。” 她颇为拙劣的哄着眼圈都红了的小人。 “这还叫小伤!”夏清妙泪珠滚了下来,“差点儿就伤到骨头了。” 他第一次吼了陆京墨。 陆京墨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呆滞。 从未有人大声吼过她,她应该生气才对。 可为什么心里暖融融的? “我去端盆水给你清理伤口,再拿些伤药。”夏清妙抹了抹眼泪跑了出去。 一盏茶后。 夏清妙小心地用沾着热水的白布擦拭着伤口的周围。 白布很快被染成了红色,他红着眼眶,又浸湿了一个白布,继续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陆京墨的左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顶,语气温软。 “清妙乖。” “不哭了。” “我真的不疼。” 夏清妙没有说话,拧开了金疮药的瓶盖儿,在伤口上一点点的撒着药粉。 金创药的药效是好,但也极疼。 伤口周围的肌肉疼的微微抽搐。 陆京墨虽是面无表情,但额头上滚下了豆大般的汗珠。 夏清妙的眼眶更红了,嘟着小嘴往伤口上吹气。 “呼呼~” “痛痛飞。” 他一遍遍重复的吹着,也一遍遍重复的说着。 分明是格外幼稚的举动,陆京墨却真的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意了。 满心满眼的只有蹲在她身前的小男儿。 等夏清妙给她缠好绷带,她伸出左手,将人拉到了大腿上。 白皙的长指抚过他微微红肿的眼眶。 “不哭了。” “我知道你心疼我。” “可你一朝伤口吹气,我立马就不疼了。” 温柔的话语和举动。 夏清妙终是忍不住在她肩上哭了起来。 “呜呜呜~” “殿下。” “那么深的伤口,还流了那么多血。” “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呜呜~” 陆京墨肩上的衣服很快被沾湿了。 我想学武功 “清妙乖。” “不哭了好不好?” 她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 “手臂上的伤真的不重。” “养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语气柔的不能再柔。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清妙,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抬起被泪水糊了满脸的小脸儿,声音有些抽噎。 “殿下。” “我想学武功。” 陆京墨给他擦泪的手顿了下,望着他认真的墨瞳,低声问。 “为什么想学武功?” 她有能力护他一世平安的。 夏清妙也回望着她,因为哭了太久,清透的大眼雾蒙蒙的,眼眶也通红。 “学好了武功,我才能保护殿下。” 下次殿下再碰到厉害的对手,他也能跟殿下并肩作战了。 陆京墨深遂的眸子微光流动,左手用力,不留缝隙的抱住了他。 上一世,老家主培养她,只是把她当做守护家族的工具。 这一世,她生来就担负着守护北陆的责任。 她习惯了去守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说要保护她。 原来,她也是需要……被保护的吗? “清妙不用学武也能保护我。”她在夏清妙的耳边轻声道。 夏清妙耳后颈侧尽是她温热的呼吸。 “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在保护我。” 陆京墨含住了他的耳垂,用牙齿轻轻的磨着。 怀中的小身子的敏感的一颤。 温热的唇沿着耳垂滑至脸颊…… 等梁毅送来午膳,就见自家表弟羞怯怯的坐在太女殿下身旁。 “孤给你的藤蔓可都种下了?”陆京墨替夏清妙舀了一碗鸡汤。 惹来小人心疼的抱怨。 “殿下给我舀汤做什么?”夏清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鸡肉喂到她嘴边,“说了不让你用右手使力。” 被抱怨的陆京墨张口把鸡肉咬进嘴里,眼里的宠溺任谁都能看的清。 抱拳抱到一半儿的梁毅:“……” 怎么感觉她有点儿多余? 陆京墨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梁毅忙低头恭声道:“全都按殿下所说的方法种上了。” 她前几年在番邦巡查时,也见过番薯这种食物。 只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番薯的产量极高,并且适宜种在干旱地区。 “大棚里要一直保持着偏热的温度。”陆京墨咽下嘴里的鸡肉,“不出两个月,番薯即可成熟。” 藤蔓被她加了点儿促进生长的药,虽然八月份不是种植番薯的季节,但只要弄出适宜的温度和光照,就不愁番薯长不大。 “微臣知晓。”梁毅上身微低,姿态谦卑恭敬。 其实她是陆京墨的直系表姐,大可不必对她如此毕恭毕敬。 可梁家家教严谨,尤为看重君臣之别。 再者,她早就为陆京墨的学识和气度所折服了。 “退下吧。”陆京墨被人投喂着,冷声下了逐客令。 梁毅瞅了一眼喂饭喂的不亦乐乎的夏清妙,嘴角抽了抽。 她的这位表弟可调皮的很,每次去梁府看望她的祖父,总要把她们姐妹几个耍的团团转。 没想到在殿下身边却这般乖巧听话。 她躬身后退,慢慢的撤出了帐篷。 他很想她 用完午膳,坐着马车回到怡君之意。 陆京墨就被凶巴巴的夏清妙强行勒令养伤休息。 “殿下这几日就好好的待在房里养伤。”夏清妙把她扶到软榻上躺着,“剩下的事儿交给表姐或者混沌去处理。” 回来的路上,殿下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跟他说了一遍,听的他是心惊肉跳。 如今最大的敌人已经被殿下打跑了,揪出军中奸细的事儿交给表姐也无妨。 “好,听你的。”陆京墨捏了捏他的手心。 她且顺着小人的意安心养伤,剩下的事儿她手下的人自会处理好。 夏清妙一听她同意了,高兴的起身道:“那我去给殿下做几道滋补的药膳。” 殿下流了那么多血,他特意让梼杌去药店买了一些补血的药材,就是为了给殿下做成药膳补一补。 陆京墨看着他的背影,冰河般冷然的眸子微微弯起。 ‘早晚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清妙的。’ ‘等你发现他的好,就会觉得,喜欢上他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儿。’ 然然说的话真的应验了。 她下了榻,走到书桌前,铺上白纸,又取下笔架上挂着的毛笔。 墨汁挥洒。 半个时辰后,她吹干纸上的墨迹,把纸折好装进信封。 曲起食指,置于唇边轻轻一吹,一只体型较大的黑色雄鹰落在窗边。 陆京墨把信卷起来,塞进它腿上绑着的铜管里。 “去吧。” 她摸了摸雄鹰翅膀上的羽毛,凶猛的雄鹰回应般的扑闪着。 随后展开双翅,鸣叫一声飞向天际。 陆京墨望着它飞翔的方向,微微出神。 与此同时,和她相隔千里的人,也站在宫中的城楼上眺望着。 “楼上风大,公子都站了许久了,仔细着了风寒。”随行的小芍小声劝说道。 迎风而立的洛然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声音温润淡静。 “再等等。” 距那人离去已有半月,中间只通信了两次,他有些担心那人的安危。 还有就是,他送去的药,清妙也不知道有没有服下。 那日殿下出城后,他乘车去了相府,想着同清妙说说话。 却不想,他才刚进相府大门,云儿就慌慌张张的跑到大厅,大声叫嚷着他家公子不见了。 相府顿时翻了天,到处搜查小公子。 他本也是担忧心焦的,可在听到侍卫说马厩丢了一匹马时,他冷静了下来,想到了一种可能。 清妙会不会是偷偷跟着京墨去了九腾关? 他把这个猜想告诉了相府众人,又赶紧给京墨写信问问消息。 但由于京墨一直赶路,过了三天他才收到回信。 得知清妙的确待在她身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他考虑着清妙大病初愈,去师父那儿求了一颗药,随着信件一同寄了过去。 这都过了十几天了,应当是早就吃了药了吧。 日暮西下,温度骤然降低,寒风也愈加凌冽。 等了一下午的洛然垂下眸子,声音带着些许落寞。 “今日又没有她的信件。” 他很想她呢。 “公子……”小芍叹息道。 “天色就要黑了,奴婢扶您回秋悦阁可好?” 即刻动身 寒风刮的人脸疼,洛然静默的转过身,被小芍扶着下了楼。 一路无话的回了秋悦阁。 洛然没有心思用晚膳,沐浴过后便倚在窗边。 一动不动的看着夜色。 “啸” 空中突然传出鹰唳,接着一只黑鹰盘旋的飞在窗前。 倚窗发呆的洛然惊喜的站直身子。 京墨来信了。 他伸出胳膊,黑鹰的两只爪子柔顺搭在上面,塞着信件的铜管暴露在他眼前。 洛然迫不及待的拿出拆开,可他只看了一个字,脸上喜悦的笑容霎时消失,捏着信纸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 他穿着单薄的衣衫,不顾外头肆虐的寒风,拔腿跑向洛天和萧婉的住处。 “师父!师父!”他用力拍着朱红色的大门,“师父快开门!”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萧婉急步打开大门。 “师父!京墨她受伤了,很严重的伤。”洛然抓住他的手,把信递了过去。 “您看看这信。” 萧婉忙接过,信的内容不短不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看完了。 是太女殿下的字迹,但信件上并没有提到她受伤,反而都是些报平安的话。 “然儿,你是不是看错了?”他皱眉问道。 “我没有看错。”洛然红了眼眶,不停地摇着头,“京墨的字迹变了。” 京墨的字迹他最熟悉不过了,一丝一毫的不同他也能看出来。 “师父,您看。”他指着信上的字,“京墨的字一直都是行云流水、骨力遒劲,可您看这上面的字。” “不仅少了几分力道,而且提钩收尾时还有些停顿。” 萧婉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看出。 他拉着双手冰凉情绪失控的洛然进了屋,找了一件厚重的外衫披到他身上。 “你先在这儿坐着,我拿着信去找你师母。” 他看不出信上的字有什么不同,只得找在景乾宫和陆夜议事的洛天。 “师父,我也去。”洛然披着外衫,紧拽着他。 向来温润的眉目暗沉沉的。 两刻钟后的景乾宫。 陆夜、洛天、梁涵三人凑在一起观察着信件上的字迹。 “夜。”梁涵指着信上左右偏旁分开写的‘洛’字,“墨儿写这个字儿的时候,从来都是连着写的。” 洛天和陆夜看着那个字,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母、陛下。”洛然行礼道,“君后说的对。” “以往京墨写我的名字,笔画都是连着的。” “但这次却是分开写的。” 他隐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刺破了掌心。 “这说明京墨写字时,手臂动的幅度不能太大。” “洛然猜测,京墨的右手受了极重的伤。” 若只是不轻不重的伤,以殿下坚韧的性子定然不会影响到字迹。 洛然强忍着心口的钝痛,白着脸又行了一礼。 “洛然想即刻动身去九腾关。” 京墨受了重伤,而他却不在她身边。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陆夜等人没有理由不同意。 梁涵连夜吩咐宫人准备马车。 “然儿。”他拉着洛然,送他到马车边。 “到了地方见到墨儿,记得给我写封信。” “嗯。”洛然应下。 君后对京墨的担心程度不亚于他。 容易上火 深夜时分,一辆由皇家侍卫护送的马车极速驶出泫雅。 陆京墨安排在暗处的死士悄无声息的跟上。 刚屠完天灵教分部的饕餮正在怡君之意的五楼睡觉。 “大人。”一身黑衣的女子闪身出现,“洛公子出城去九腾关寻主子了。” 饕餮闭着的眼睁开,问道:“洛公子走了多久了?” “刚刚出城。”黑衣女子有些踌躇的道,“大人,要不要汇报给主子?” 主子交代过,要她们汇报洛公子的一切动向。 “不用汇报。”饕餮曲起左腿,颇有些玩世不恭。 给主子一个惊喜,多好。 * 五天后。 陆京墨正坐在书桌后沉思。 “殿下,殿下!” 夏清妙端着一盅汤风风火火的进了屋,放在了书桌上。 “这是我新熬好的汤,殿下快些尝尝。” 他掀起盅盖儿,小手捏着汤勺搅拌,鲜香的味道在空气中传开,引得人食指大动。 可陆京墨清冷的眸子却有着微不可觉的抗拒。 “清妙。”她牵过夏清妙搅拌盅汤的手,“你不用费时费力的给我熬汤了,我不想喝。” 喝了容易上火。 “殿下为什么不想喝?”夏清妙委委屈屈的道,“是我熬的汤不好喝吗?” 他虽然绣工不行,但他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汤熬好之后,他都会先尝一尝味道的,应该不会不好喝呀。 “汤很好喝。”陆京墨把他拉坐到腿上。 夏清妙顺着她的力坐下,被牵着的小手一下下的摸着她指骨分明的长指,小嘴微微撅着。 “那殿下为什么不想喝?” 每次熬汤他都要亲自看着火候,一熬就是一个多时辰,可辛苦了。 “我知道清妙熬汤很辛苦。”陆京墨长指挠了挠他的手心,“但补汤不能多喝。” 她就是念着他熬汤费神费力,才每次都喝。 可她喝完总是浑身燥热,她怕再喝下去,忍不住哪天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不能多喝?”夏清妙疑惑的仰头看她。 补汤难道不是喝的越多越好? 陆京墨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垂眸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她说完,夏清妙的小脸儿连带着脖颈,红的几欲滴血。 她抬手捏了下,清冷眸光微微含笑:“还要我喝补汤吗?” “不,不许说了。”夏清妙伸出小手捂着她的嘴。 太羞人了。 “我去把汤倒了。”他端起汤盅跑出了门。 陆京墨坐在椅子上,纤薄唇角缓缓勾起。这候 章汜 完完全全的卸下了冰冷。 “主子。”混沌忽然从窗外跃进,“四个奸细全都抓到了。” 陆京墨面上的笑容收回,左手抚上右臂的绷带,低低的音调,带着浓浓的嗜血。 “天灵教的奸细是谁?” 混沌生生被吓的打了个冷颤。 “是梁将军的副将,张闯。” 她又道:“张闯从小到大一直追随着梁将军,昨日梁将军查到他就是天灵教奸细的时候,差点儿发狂杀了他。” 被最好的兄弟背叛,那种感觉真是…… “人在哪关着?”陆京墨站起身,往外走,“我亲自审问。”制大 制枭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不听话就炖了你 不见天日的地下暗牢,陆京墨面无表情的看着血肉模糊的张闯。 “想说了吗?” 张闯吐了一口口中的血沫,声音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发出来的。 “我,我……死也不会说。” 陆京墨左手一挥,声音冷酷。 “继续。” 她倒要看看,天灵教的人骨头有多硬。 * 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九腾关城内怡君之意的门口。 一袭白裙气质淡雅的绝美男子踩着脚蹬下了车,直直的进了怡君之意一楼的大门。 陆京墨一早就给怡君之意的所有人看过洛然和夏清妙的画像了,所以洛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六楼,无人敢阻拦。 “吱吱!”夏清妙在房间里找着陆京墨给他抓的火狐,“吱吱,你跑哪里去了?” 因为火狐总是吱吱的叫,故而他就为火狐起名为‘吱吱’。 “嘿嘿!”夏清妙攥着火狐红色的尾巴,“我抓到你了,小东西。” 他抱着火狐朝门外走,边走边训它。 “你是不是又想去厨房偷吃东西?”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我给殿下做的好吃的,除了殿下谁都不能吃。” “吱吱,吱吱!” 火狐扑腾着四肢,想要从他怀里挣脱。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夏清妙气呼呼地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它一下,“你再这样闹腾,我就把你炖了!” “吱吱!” 火狐似是听懂了,向他呲着小尖牙,吱吱叫的声音也尖锐了。 “我真的会炖了你的哦!”夏清妙继续恐吓着它。 这候 8 1zW*W*.nEt 章汜。火狐慢慢放弃了挣扎。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到处跑,我就让人每天给你炖一只大鸡腿儿。”夏清妙满意的顺着它的毛,也不把它抱的那么紧了。 火狐察觉到逃跑的时机,后腿在他的胳膊上一登,红色的小身影就蹿了出去。 “吱吱!吱吱!”夏清妙急忙去追,“气死我了!” “等我抓到你,就把你给炖了!” 他跑到楼梯口,却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您没……”道歉的话说了一半儿,就被惊的咽了回去。 夏清妙看着对面温柔浅笑的男子,大眼睛瞪的溜圆。 “洛然哥哥!” “你怎么会来就九腾关?” 洛然把突然蹿进他怀里的火狐递给他,声线温润。 “你刚才是不是在找它?” 夏清妙愣愣地抱着火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今他跟殿下在一起了,洛然哥哥一定还不知道。 他该怎么跟洛然哥哥说? 而洛然哥哥又会作何感想? 洛然哥哥虽支持他跟殿下的婚事,但并不代表心里不介意。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该怎样消除洛然哥哥对他的介怀呢? 洛然哥哥对他那么好,他不想两人之间有隔阂。 他一贯单纯,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向来藏不住事儿。 制大 制枭。洛然已然猜到了他的想法,可他却仍旧浅笑,拉住他的手走进了房间。 夏清妙坐在桌边,两只小手纠结的扯着袖口,牙齿也紧紧咬着下唇。 “洛然哥哥,我……,我跟殿下在一起了。”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陪殿下到白头 说完之后,他就发现有些不妥。 “洛然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夏清妙急切的想要补救。 “你不用解释。”洛然拉起他揪着衣袖的左手,“我都懂。” “你能和殿下在一起,我是高兴的。” 浅笑坦荡的双目,温润的声线。 “洛然哥哥……”夏清妙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世间的男儿有谁不想独占自己心爱的女子呢? 若是把他放在洛然哥哥的立场上,他自问是做不到这般坦然的。 “其实,”被夏清妙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洛然清润的眼眸微敛,“我想过独占殿下的。” 夏清妙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 他能感觉的到,洛然哥哥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可是,”洛然嘴角挂着一丝似释然又似苦涩的笑,“也只是想过而已。” 他另一只手拉起了夏清妙的右手。 “以后,我们两人一起嫁给京墨,组成三个人的小家。” “无猜无忌的陪她到白头。” 无比真诚的态度,分外坦白的话语。 “好。”夏清妙眼眶热热的,“我们一起,陪殿下到白头。”这候 章汜 洛然哥哥怎么就这么好呢? 好到让人心疼。 “不许哭鼻子。”洛然拿出手帕,柔柔的擦这夏清妙脸上的泪珠,“合该高兴才对。” “嗯。”夏清妙胡乱抹了一把脸,“高兴,很高兴。” “噗。”洛然被他抹脸的动作逗笑了。 这人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清妙。 “对了!洛然哥哥。”夏清妙忽的道,“殿下右手臂受伤了。” “被剑划伤的,伤的可重了。” “京墨右臂被剑划伤了?”洛然面色一变,“伤口有多长多深?” 他就知道,他的猜想不会错的。 “伤口不算长,但很深,差一点儿就能看见骨头了。”夏清妙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洛然的心揪了一下,脸色开始发白。 自三年前无忧山的那一战过后,她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 难不成她又对上了鬼辛? “清妙可知,是谁将京墨划伤的?” “知道。”夏清妙点了点头,“是救走鬼辛的天灵教教主。” 果然又是鬼辛。 洛然红唇紧抿,向来温柔似水的眸子弥漫着杀气。 不过。 “天灵教教主?” 他怎么觉得自己依稀听到过这个教派。 “然然。” 清冷的声线带着浓浓的喜悦。 洛然蓦的抬头。 洗去一身血腥,刚跨进门的陆京墨瞬息之间到了桌边。 狭长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夏清妙悄悄的起身出门。 殿下和洛然哥哥久别重逢,这会儿的时间应该留给两人。 “然然。” 陆京墨又叫了一遍,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是我。”洛然起身抱住了她,“我来了。” 陆京墨微微垂下眼睫,掩住眼里的波涛汹涌。 清冷的身形却狠狠俯下,薄唇啃在让她想念不已的人的唇上。 “唔~” 洛然低唔一声。 身子被人抱起,后腰抵着桌沿。制大 制枭 他眼睛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谪仙容颜。 纤细柔软的十指被人紧紧的扣住。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想你 “想你。” 半抱着他的人辗转撕咬着他的唇瓣,冷淡舒适的香在唇齿间缠绕。 洛然的理智有些模糊了起来,身子渐渐发软。 直到他快要昏过去,缠绵炙热的亲吻才结束。 陆京墨的前额抵着他的,平复着微喘的呼吸。 扣着他的手握的极紧。 清冷似仙的人撒娇一般的低喃。 “想你。” “……”第一次听见她这种语气的洛然。 陆京墨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随即又在他微微红肿的唇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 “真的很想。” 回过神的洛然抬手捧起她的脸,声音温软。 “我也想你。” 这候 章汜。陆京墨心中一动,正想再吻下去,却被他捂住了唇。 “我先看看你手臂上的伤。”洛然说着就撸起了她的衣袖。 陆京墨立马将右手藏在后背,不让他看。 “伤口已经结痂了,没必要看。” 洛然执意要看,陆京墨无奈的抱着他坐到凳子上,任由他解开绷带,露出手臂上结着厚厚一层痂的伤口。 洛然细嫩的指腹一下一下的磨挲着。 “是不是有点儿丑?” 陆京墨牵住他的手,调侃道。 谁料,洛然忽然垂下头,温热软嫩的唇吻在了她自以为丑的地方。 “一点儿也不丑。”洛然强压喉咙中的哽咽。 他看着这道伤口,有的只是无以复加的心疼。 手臂处被吻的酥麻感蔓延到了全身,陆京墨的眼神终于彻底没了克制。 她抬起左手,修长手指插进洛然的发间,再次摄住他的红唇。 …… 用晚膳时,夏清妙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洛然微微破皮的唇角,随后触电般的收回视线,耳根羞得通红。 真是的,殿下也不知道克制着些。 洛然哥哥唇上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吃饭。”陆京墨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夏清妙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抗拒。 “殿下~” 他最讨厌吃青菜了。 陆京墨直接把一盘子青菜端起来,放在了他面前。 “全都吃了。” 挑食的毛病不能惯着。 夏清妙还想抗议,就听到洛然柔声的劝说。 “只吃肉不吃菜对身体不好。” “清妙听话,把青菜吃了。” 闻言,夏清妙咬着筷子想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抱着碗听话地吃起了菜。 陆京墨微微讶异。 夏清妙挑食她也是近几天才知道的,每次吃菜的时候都得磨蹭好大一会儿。 今晚却因为洛然的一句话就这般听话。 看来两人相处的还真的挺不错。 她突然轻笑一声。 既是如此,那么后院着火的情况在她这儿,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六楼的空间很大,一共有三个房间。 最中间的房间是会客用的,再有就是左边的主卧和右边的侧卧。 就寝时,夏清妙主动去了侧卧睡,把主卧留给了陆京墨和洛然。 “然然。”陆京墨躺在床上搂着人,“你怎么猜出我受伤的?” 她很好奇。 “你写给我的信。”洛然埋在她的臂弯,“我看了一眼,就发现上面的字迹变了。” 制大 制枭。陆京墨抚着他长发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当时写信,满脑子都是他,这些小细节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不知所谓 “京墨。”洛然蹭到她的颈间,清朗的声线有些沉闷。 “下次不要再瞒着我了。” 那种明知她出事,却无法得知详情的感受,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好。”陆京墨眸色深沉,长指搭在他的腰间,纤薄唇瓣印在他的额头,“再也不瞒你了。” 她没想到,然然对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本人。 洛然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连日奔波的困倦席卷而来。 但他还是强撑着困意,问道:“我听清妙说,你手臂是天灵教教主所伤?” “嗯。” 想起在暗牢里审讯的结果,陆京墨眸底微微晦暗。 张闯在天灵教只是一名不受重视的的教徒,吐出来的情报有限。 目前,她猜不出来天灵教教主的救走鬼辛的目的。 这候 81zw w .NEt 章汜。洛然手肘撑着床,从她颈间抬头。 “京墨,在无忧山上,我好像听到过师父和师母讨论天灵教的事情,说话的语气很是沉重。” 因为这件事情有些久远,他歪了下头,似乎在回想。 “我记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依稀能想起师母提到天灵教教主的时候,脸上貌似有着愤恨和忌惮。” 陆京墨的眉梢微微挑起,伸手将洛然按回了怀里。 能让凤鸣大陆久负盛名的国师忌惮,天灵教教主绝对不容小觑。 可经过鬼辛的事儿,再加上之前夏清妙在林间被蛊人追杀,她已经和天灵教结下了梁子。 一个入已臻化境十几年的强大敌人…… 又有智谋的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北陆的军中埋下探子。 陆京墨红唇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动了她的人,还想动她北陆的江山。 简直,不知所谓。 洛然伏在她怀里,嗅着好闻的冷香,意识慢慢昏沉。 听着怀里人悠长绵软的呼吸,陆京墨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眼睑下的青黑。 “辛苦了。” 我的然然。 * 一处繁花遍地,幽深静谧的山谷。 天灵教教主裴灵坐在雕刻着黑色曼陀罗的高座上俯视着重伤未愈的鬼辛。 “说吧。”鬼辛嘶哑着声音,“你想要我为你办什么事儿?” 她可不相信这人会无缘无故的救她。 “既然你这么识趣,那本教主就明说了。”裴灵靠坐在座椅上,姿态散漫。 “把心智坚定,武功高深的活人制成傀儡,你有把握吗?” 一提到她感兴趣的事儿,鬼辛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亢奋了起来。 “我现在只能把普通人制成傀儡。” “不过,要是多给我找些人做实验的话……” 她的话暗示性极强。 裴灵自是领悟到了。 “做实验的人本教主给你抓。” “但是……”他坐直上身,“你得告诉我,实验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成功?” 等了二十多年,他没剩下多少耐心了。 “这就要看你想要制成傀儡的那个人,武功境界有多高了?”鬼辛答道。 武功境界越高的人,制成傀儡的难度就越高。 想起那个人,裴灵的眼眸瞬间柔软。 “她二十多年前便已接近臻化境。”他低声道,“如今怕是早已到达了。” 臻化境! 制大 制枭。武学的最高境界。 鬼辛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把一个臻化境的强者制成傀儡…… “若是实验的人数够多,最多两年,我便能成功。”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为了凤银魅 “两年?”裴灵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如果实验顺利,一年半也是有可能的。”鬼辛怕他反悔,把时间压缩了一下。 裴灵思虑半晌,才抬头道:“本教主姑且给你两年的时间,但你要保证,把她制成傀儡时,一定要万无一失。” “我保证。”鬼辛忙道,“绝对万无一失。” “记住你今日所言,若你两年之后做不到……”裴灵眼中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本教主就,把你挫骨扬灰。” 鬼辛又保证了一番,裴灵才让人送她下去安置。 “本教主不在的这几日,教中可有大事发生?”裴灵揉着额头问道。 “有。”被问话的下属战战兢兢的道,“影阁的四大杀神之一,饕餮,带人灭了我们最大的一个分部。” “上千人全部毙命,无一活口。” “什么!”裴灵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上千人全死了?” 那些人可是他培养蛊虫的好容器。 “教主息怒。” 下属吓的立马跪地磕头。 裴灵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怒火。 “本教与影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影阁怎会针对我教?” “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教徒得罪了影阁?” 那可是影阁,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 即使天灵教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与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回教主。”下属伏地道,“属下已经查过了,近段时间内,除了追杀凤银魅的几十个教徒未归之外,其余的从未进过北陆境内。” “你的意思是?”裴灵手指描摹着扶手上刻着的曼陀罗花型,“影阁之所以针对我教,是因为凤银魅?” “属下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这候 章汜 裴灵沉默了一会儿,道:“日后再有刺杀凤银魅的单子,我教不再接收。” 影阁发展的趋势如日中天,他还是暂避其锋芒的好。 不过这仇,他算是记下了。 “教主。”门口的教徒来报,“少主来了。” 裴灵收敛好表情,朝跪地的下属挥了挥手。 下属起身从侧门退下,走到拐角时,眼角禁不住地向正门瞟去。 少主的绝世风姿,她只在八年前接他回教时看过一次。 但只那一次,就让她惦念至今。 身着一袭浅紫色百褶裙,发间斜插着一支紫色流苏簪子的男子,缓步迈过正门的门槛,走到高座前微微行礼。 “星楚拜见爹爹。” “楚儿快快起来!”裴灵笑容满面的从高座上下来,“让爹爹好好的看看你。” 莫星楚缓缓的抬起了头,白皙胜雪的面容上,一双染了淡淡冷清的柳眉弯似月牙,纤长浓密的睫毛映衬着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目,高挺的琼鼻下是不点而红的朱唇,垂至腰际的发丝柔顺的披在后背。 美的惊心动魄。 “我儿出落的越发美貌了。”裴灵慈爱的拉起他的手。 莫星楚朱唇轻启,却是轻轻的咳了两声。制大 制枭 “可是又着了风寒?”裴灵着急的轻拍他的背。 “咳咳……,没有。”莫星楚又咳了几下。 “星楚体弱,入了秋便总是咳喘。”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亲生父子 “可曾请了教中的大夫诊脉开药?”裴灵心疼的道。 “咳咳……,年年总要咳上一阵儿的,用不着请大夫。”莫星楚似乎是咳得有些难受,黛眉微蹙。 “你这孩子,不请大夫瞧病怎么成?”裴灵嗔怪道。 “不……不用。”莫星楚轻微摇了摇头。 裴灵看着他固执的样子,把他腕间的袖子推上去了些,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探上了他的脉搏。 浮脉空泛无力,阳气浮越,体虚非常。 沉脉沉而无力,内里邪气较盛,缺乏正气。 他虽只研究蛊毒,但医毒是相通的。 这样的病症他还是能治的。 “楚儿的身子太过虚弱,务必要好好调理。”裴灵担忧道,“你坐在这儿等着,为父去给你开几副药。” “麻烦爹爹了。”咳喘不停的莫星楚,喘匀气儿道。 裴灵横了他一眼,假意怨怪道:“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莫星楚唇角微微勾起,声线如清泉般沁人心脾。 “爹爹说的是。” 一刻钟后。 莫星楚拿着药方,在小侍茯苓的搀扶下,走两步歇一步的回了观星阁。 进了屋,茯苓立马就关了屋门。 “谷主,快让我瞧瞧药方。” 见他急的抓心挠肝儿的,莫星楚抬手把药方递给了他。 “白术、人参、黄芪、当归……”他念着药方上的药材名字,念着念着就没了声。这候 章汜 过好一会儿,他才道:“谷主,这些都是对症下药的药材。” 莫星楚淡淡地嗯了一声。 茯苓苦恼的道:“你都试探了多少回了,可这天灵教的教主就是漏不出一丝马脚。” 莫星楚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神情冷淡漠然。 茯苓见此,惆怅的仰天长叹。 十四年前,他家谷主生死不明的倒在路边,是老谷主把谷主救了回来,并且把失忆的他带回了天医谷。 之后六年,老谷主更是把毕生所学全数交给了谷主。 谷主也十分争气,只学了六年,便以十二岁的稚龄打败了天医谷的所有医者,得了‘神医’的称号。 可惜的是,谷主才刚得了‘神医’的称号,老谷主就去世了。 谷主虽然一向冷淡寡情,但把他养大的人去世了,他怎么可能会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那段时间,本就身子不好的谷主更是日渐消瘦。 于是他便劝着谷主出谷去散散心。 就在这个时候,天灵教的教主找上了谷主,说谷主是他失散六年的儿子。 然后就把他和谷主接进了天灵教,而他家谷主竟然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谷主和他已经在这儿住了八年。 八年的时间里,谷主无数次的试探自称是他父亲的天灵教教主,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谷主。”茯苓蹲下身子,小声的道,“你说教主会不会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呀?”制大 制枭 “我觉得,他对你的好不像是装出来的。” 莫星楚蝶翼般的长睫颤了一下。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反复试探的原因。 明明教主对他是真的好,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诈尸了 而此时,南离国凤府却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 “小……小姐,大……大事不好了。” 身穿白色丧服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厅。 凤家庶女凤青悠悠然的喝着茶,主人架子摆的十足。 处处压她一头的凤银魅都被她雇人杀死了,凤家的家业都是她的了,她心情正好着呢。 因此见小厮慌张的模样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出口呵斥,只端着架子道:“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小厮手脚哆嗦着,眼里是深深的恐惧。 “家……家主,他,他回来了。”这候 章汜 尸首还在棺材里放着,人却从大门儿进来了。 凤青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小厮抖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家主回来了!从大门走进来的。” 走进来的。 活生生的人。 凤青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完了。 “这就是凤青给本家主办的丧事?” 凤银魅身着绯色曳地长裙,穿过挂满白色灯笼和丧幡的长廊,走进放着漆黑色棺材的主院。 前来吊唁的人吓的自动往边儿上退,有些胆小的男子更是直接尖叫了起来。 凤家主,这是……诈尸了。 不理会那些快要掀破房顶的尖叫声,凤银魅先是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儿,抬手敲了敲,然后拿起了刻着‘凤家嫡子凤银魅之灵位’的牌位。 “用的居然是上好的楠木。”他微勾唇角,嗓音意味不明。 “本家主还以为,我的好姐姐只会用破草席卷了我的尸首扔去乱葬岗呢。” 毕竟,他的好姐姐恨他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的事儿了。 “家主!”跪在灵前老泪纵横的管家抱住他的腿,“老奴就知道您还活着。” 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哪儿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算计了去。 凤银魅伸手把老管家扶起,柔声宽慰道。 “周伯伯莫哭,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了吗?” 周莲只流着泪点头。 “您先坐着歇一会儿,我处理点儿事情。”凤银魅踢翻了凳子上供着的香炉,把他扶坐到了上面。 周莲端坐着,心里知晓,家主定然是要当众揭穿那心肠歹毒的幕后之人。 他且要看看,到底是谁存了害家主的心思? “来人。”凤银魅转身拂袖,绯色衣摆徐徐绽开。 “凤家庶女凤青,雇凶刺杀本家主。” “把她提到灵前来。” 影阁死士闻声而动。 数秒后,被提着后衣领的凤青就被扔在了灵堂前。 “呃!” 她的后背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一位腰间系着白布的老者脚步后移,想要逃跑。 张远手中的石子弹出,老者扑通倒地。 她抓着老者的衣服,胳膊用力一甩,人就落在了凤青旁边。 凤银魅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制大 制枭 北陆太女手底下的人就是管用。 见老者被抓的凤青再也没有一丝侥幸之心,连忙跪地求饶。 “家主,饶命啊,家主。” “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有了害您的心思。”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把她扔出去 凤银魅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眼底杀意浮现。 凤家嫡系只他一人,旁支子女也只有凤青。 凤青为人嚣张跋扈,处处惹是生非,连累着凤家的名声也不大好。 他虽看不惯凤青的所作所为,但凤家人口凋零,他也只能一再忍让。 可这一回,她竟然敢谋算凤家的产业,他是再也忍不得了。 凤青被他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的腿脚发抖。 “银……银魅。”她打起了感情牌,“看在你我有血缘关系的份儿上……” “血缘?”凤银魅打断了他的话,讽刺出声。 “你为了凤家家产,雇人杀我,现在倒有脸跟我提血缘了?” 风青的面色青白交加,余光却看到了旁边的老者。 “家主,是吴掌柜给我出的主意,也是她撺掇我这样干的。”她指着老者,力图把自己摘干净。 面对凤青的指控,吴掌柜没有否认。 这候 Et 章汜。“没错。”她梗着脖子道,“主意是我出的。” “你一介男子,凭什么霸着凤家家主之位?” “还不如早日退位,在凤家或众掌柜之中择一人继位。” 在女人固有的观念中,男子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后院相妻教子。 凤银魅极冷的撇了她一眼,眼含嘲弄。 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将吴掌柜拖下去,杀了。” 他不欲与这种人多说。 “我手中握着凤家的大半儿帐本。”吴掌柜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你今日要是杀了我,立马就会有人把账本送到大理寺。” 朝廷要的赋税太重,只要是从商的,账本多多少少都会作假,凤家也不例外。 她本以为亮出这个筹码,凤银魅肯定会有所忌惮。 熟料…… “账本?”凤银魅轻笑,“你大可去送。” 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可不惧这点儿威胁。 “把她拖下去。” 他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不!”吴掌柜意识到,凤银魅是真的不怕威胁。 “家主,饶命!”她被死士拖着往外走,大声嘶吼着求饶,“我告诉您账本藏在哪儿!” “求您饶了我!” “家主……” 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弭。 “接下来就到你了。”凤银魅看向浑身都打着哆嗦的风青。 “周伯伯。”他轻唤道。 周莲起身行礼:“老奴在。” “按照凤家家规,谋害家主,该如何论处?” 凤青是他凤家的人,自是要按规矩罚的。 周莲秉公道:“谋害家主,是为一等罪。” “须鞭刑一百,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风青一下子瘫软在地,张了张嘴,却是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凤银魅看着她的怂样,眉心微微皱起。 “就按家规惩处。” “是。” 周莲去凤家祠堂取出带着倒刺儿的软鞭,躬身递给了凤银魅。 “银魅……”看到软鞭上带铁的倒刺儿,凤青跪行到他面前,“饶了我,饶了……啊!” “一。” 凤银魅一鞭子抽在了她身上。 “二。” 第二遍又紧接着落下。 “三。” 凤青疼的满地打滚儿。 “……” 一百鞭打完后,凤青的全身上下没了一块儿好皮肤,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制大 制枭。凤银魅手中的鞭子也沾满了血迹和从他身上钩下来的皮肉。 “把她扔出去。” 残忍无情的声线。 围观的人们时隔四年,再次见识到了凤银魅的狠厉。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谢礼 在大街小巷对凤家主亲手鞭打亲堂姐解释的议论中,凤银魅又以迅耳不及掩雷之势辞退了一批不服他掌权的各个店铺掌柜,把自己这些年来培养的心腹替换上。 不到十天,凤银魅完全掌握住了凤家大权,再无人可撼动。 “这是本家主给你们主子的谢礼。”凤银魅把一个小匣子交给了张远。 北陆太女派给他的人,不仅帮他杀罚了叛徒,还帮他肃清了凤家内部。 于情于理都对人家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张远肃着脸接过,只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怡君之意的五楼,黄通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张远在一旁嫌弃的看着。 “吃饱饭的感觉真幸福!”黄通捂着吃的饱饱的肚子仰躺在了靠椅上。 她收到殿下的命令就马不停蹄的到了南离国,紧接着又按照殿下的计划收购店铺,带着匠人没日没夜的将店铺装饰成怡君之意的装修模式,连饭都顾不上吃,都快累成狗了。 “这是殿下给的名单。”张远掏出陆京墨给她的纸张,放到桌子上,“按老规矩行事。” “又有任务。”黄通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却规正了坐姿,微眯着眼,拿起纸张看。 看完后,她轻啧了一声。 “南离国各行各业大东家的人脉关系网。” “还是殿下有本事啊!” 这都能弄到手。 商场如战场,人们都善于伪装。 有些商人表面上关系很好,实际上却是敌对的关系。 影阁和怡君之意的势力在南离国的根基不深,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查到这些隐秘,还是很有难度的。 “名单上的人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确定准确无误。”张远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做了。” “我一个人?”黄通不解道,“那你呢?” 张远沉默了几秒,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找人。” 找一个不知道回家的人。 黄通自然知道她要找的是谁,本想训斥她一两句,可看着她略显颓废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这候 章汜 话音一落,她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眼。 张远握着酒杯,半个多月来一直阴沉着的脸,微微变得明朗。 “我还真有一事要求姐姐。”她不客气道,“姐姐可有法子让我混进南离国皇宫?” 娴儿的主子是南离国十皇子,必定是在宫里住着了。 黄通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南离国夜间宫禁不严,你扮作宫中侍卫便能蒙混过关。” 张远朝她拱了下手,真挚一笑。 “谢谢姐姐。” 黄通面色不愉的冷哼了一声:“堂堂的正三品大官,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张大人,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要去夜闯皇宫。” “这要是传回北陆,我看你怎么继续当你的大理寺少卿。”制大 制枭 张远听着她的骂声,垂眸不语。 当不了便不当。 待她将人寻回,便是永不入仕,只能去太女府当个小小的谋士,也是好的。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她待你很不同 黄通骂了张远几句,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她主要是气不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不管不顾的一头栽到一个男人身上。 “今晚我同你一起去。” 她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宫禁不严不代表宫中的守卫不严,若是惊动了守卫,两个人更容易脱身。 张远拧眉:“姐姐专心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我自己一人便可。” 这是她的个人私事,夜闯皇宫的结局是好是坏都应该由她一力承担,她不想让黄通牵涉其中。 黄通起身走出房间,不容置喙道:“任务自有我手底下的人暂时接手,皇宫我陪你去定了。” 张远梗在喉咙里的劝说,被她这番强硬的态度给堵了回去。 已过戌时,夜色纯黑无月。 张远、黄通两人穿上侍卫服饰,顺利的混入了皇宫。 黄通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宫中分布图,带着张远无声无息地在黑夜里游走。 “穿过御花园,往右拐,直走半个时辰,就是十皇子所住的清宁宫。”黄通沿着地图的路线分析着。 张远却突然把她拽到假山后,低声道。 “有人来了。” 黄通忙屏气凝神,隐匿自己的气息。 耳朵却支了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 走廊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凤家主真是命大,被天灵教的蛊人追杀还能活下来。”娇媚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十皇子半夜约本家主来宫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凤银魅淡淡道。 “如果是,本家主恕不奉陪。” “凤家主莫要生气。”离子悠魅惑的声线中带着调笑,“本皇子只是难得见凤家主吃亏,有些新奇而已。” 凤银魅不想跟他打舌战,干脆道:“十皇子找本家主到底所为何事?” 离子悠娇笑一声:“本皇子听闻,凤家主是在一批黑衣人的护送下回到凤家的?” “呵。”凤银魅冷笑,“不愧是冥宫宫主,消息总比旁人来的快。” 他明面儿上只带了两个陆京墨派给他的人,可这位权倾朝野又有着庞大情报网的十皇子却在短短几天里就查出了他身边有一批人。 “黑衣人是影阁的死士。”离子悠似是朝凤银魅走近了两步,“是北陆太女救了你?” 影阁? 北陆太女竟是影阁阁主! 凤银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惊讶的不行。 北陆太女本来就贵为一国储君,身份尊贵,可她竟然还有多重身份。这候 章汜 既是怡君之意的东家,又是影阁阁主。 世人都说他是天纵奇才,可他跟北陆太女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离子悠走到他面前,幽幽道:“她救了你,之后又借人给你。” 凤银魅沉默以对。 不说话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凤银魅。”离子悠直呼他的姓名,天生娇媚的声音此时却带着满满的寒意。 “她对你,很不同呢。” 这种不同,让他非常的不悦。 凤银魅听着他微微泛着醋意的语气,狐狸眼眨了眨。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太女殿下是待本家主不同。”凤银魅故意用暧昧的语调说道。制大 制枭 果然看见了离子悠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可这跟十皇子有什么关系?” 他又添了一把火。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情之一字 离子悠凤眸燃起怒火,身上那种娇揉造作的气质全数消失,凤银魅的话如火线般牵动着他暴怒的情绪。 北陆太女怎样对待其他男子,是跟他没有关系。 可在手底下的人禀告,在背后给凤银魅撑腰的是北陆太女时,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如洪水般爆发。 她不是已经有夫郎了吗? 为什么还要招惹其他的男子? 难道她跟别的女人一样,也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肤浅之人? 凤银魅看着离子悠妖精般的面容上掩也掩不住的怒火,却还是忍着不发作的模样,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北陆太女当真是好魅力,竟能引得慵懒深沉,情绪永远深藏的南离国十皇子单相思。 就是不知道,离子悠查到北路太女身边已有男子了吗? 他忽地弯唇一笑:“十皇子为何动怒?本家主与北陆太女只是做了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听到他的解释,离子悠面色并未软化。 他从小经历的阴谋算计多的去了,怎会看不出凤银魅是故意刺激他的。 可他还就真的被刺激到了。 “账本在本皇子手里。”离子悠反将一军,“凤家主说话怪声怪气的,莫非是想去大理寺体验一下住牢的感觉?” 凤银魅倚着廊上的红木柱子,轻笑一声:“本家主倒是挺想去大理寺喝茶。” 两人彼此针对多年了。 凤银魅早就摸透了离子悠的为人。 他如果打定主意要拿着账本对付凤家,只需让手底下的官员在朝堂上参凤家一本,根本用不着在大半夜亲自见他。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无意跟离子悠继续周旋,索性挑明了道:“十皇子约本家主在宫中见面,之后又出言试探本家主与北陆太女之间的关系,是怕本家主成了北陆的奸细?还是怕本家主……” 说到这里,凤银魅的声音懒懒的打了个弯儿。 “成了北陆太女的人?” 闻言,离子悠瞬间紧绷了身子,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 “本皇子当然是怕凤家主成了敌国的奸细。” 凤银魅哂笑一声:“那本家主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十皇子,你多虑了,本家主只忠于利益。” 他又道:“至于第二点……,十皇子更是不用多心。” 这候 81zww. nE*T* 章汜。“北陆太女身边已有一位姿容绝色的男子,如珠似宝的宠着,本家主自然不会做那插足之人。” 离子悠微微垂下凤眸,克制着脑海中翻涌的绞痛。 他知她已有夫郎,也知自己对她动了心。 所以,他召回娴儿,匆匆回到南离,撤回盯着她的线人,刻意的不去关注她的任何消息。 就是为了及时斩断他这不该有的情丝。 可当他知道她与凤银魅有瓜葛时,又心神慌乱的约凤银魅进宫,生怕两人有了首尾。 却不想,从凤银魅口中听到,她待那人如珠似宝。 ‘如珠似宝’ 那该是多宠爱啊。 “十皇子若没别的事儿,本家主就先行回府了。”凤银魅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虽然离子悠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伤感。 走出宫门的凤银魅轻轻摇了摇头。 最会算计人心的人爱上了最不能爱的人。 制大 制枭。情之一字,真是最为难解。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不能爱人 走廊只剩离子悠一人,他不再伪装,失魂落魄的走过长廊。 第一次见面是在怡君之意的六楼。 他故意勾引,她不为所动。 他起了驯服她的兴趣,却在她认真的注视下动了心神。 仗着帮她的人情,腆着脸要来了她的专属楼层。 葱白手指摸向袖中的白玉佩。 当时不知为何要那般做,现在细细想来,他也许只是想要拥有两人在一起待过的地方。 第二次见面,他在百阙坊跳了一支舞。 当众邀她上楼,在屋里被她避如蛇蝎。 这候 81Z 章汜。对她更感兴趣的同时,失落感也随之而来。 之后娴儿探听到她有了夫郎,他暴怒的弄伤了手指。 也就在那时,他才意识到。 原来,他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动了情。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然后,他选择了逃避。 因为,他这一生,不能爱人。 离子悠右手按在闷疼的心口。 明明是他先放弃的,她也对他无意,身边也有了疼之若宝的男子。 可是,他怎么会, 这么疼呢? 他退后了一步,左手撑在了假山上。 瓷白细嫩的手指,重重的抠着石块儿。 假山后的张远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屏住了呼吸。 黄通憋着气,木着脸,眼珠却转个不停。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看见这样一出好戏。 南离国第一美人,美的近乎妖媚的十皇子,居然为了她家那冷若冰霜的殿下争风吃醋。 算上洛公子和夏公子,殿下的桃花有三个了吧。 “皇子,夜里湿气大,小心受了凉。”一道嗓音清雅的男声从一边的假山传来。 张远的呼吸乱了一瞬,垂在两侧的手也紧握成拳。 娴儿! 这是娴儿的声音。 她终于找到他了。 “皇子,子时已过,您该回宫歇下了。”娴儿为离子悠系好有着薄薄一层绒毛的披风,轻声说道。 离子悠木然的被他扶着往清宁宫走。 张远听着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忍不住微微探出头。 她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黑夜中,她只能看见那人青色的略显消瘦的背影。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娴儿似有所感的回眸。 张远大脑一乱,脚下一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谁!” 离子悠立马捕捉到了假山后的动静。 不远处的十几名暗卫抽出刀剑朝假山攻来。 “跑!” 黄通一把拽住张远,迈开脚狂奔。 这么多暗卫,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那就只能逃跑。 跑了没几步,暗卫就追了上来。 敌强我弱,且对方人多势众,张远两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一会儿我把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你趁机逃走。”黄通吃力地挡着暗卫猛烈的攻击,扭头道。 张远不发一言,只是握紧手中的剑,更猛烈的回击。 一个暗卫被她刺伤,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她迅速的把手掌抵在黄通的后背,用力一推。 黄通瞪大了眼。 “快走!” 制大 制枭。张远一人挡住了所有的暗卫,身上的伤口在不断的增加。 一把闪着寒意的剑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心脏。 “张远!” 黄通惊慌的大喊。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一见钟情 “叮” 剑与剑相碰。 娴儿赶在最后一秒救下了张远。 “大人。”他护在张远身前。 黄通也持剑护着两人。 张远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她的娴儿在哭。 她想抬手帮他拭泪,可失血过多带来的昏沉感侵袭着她的意志。 “你……,你别……,别哭。” 艰难的断断续续的说完,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大人!” 娴儿惊惧地哭喊着。 黄通还在与暗卫厮杀。 “住手。”不远处的离子悠冷声道。 一声令下,暗卫全部停手。 这候 81 Z *et 章汜。“把她们抓起来关在偏殿。” 离子悠看着身上多处负伤的两人,又道:“找个御医给她们治伤。” 她精心培养的人,不能死在他手里。 * 九腾关。 从军营种植基地回来的陆京墨无奈的掀开右臂的衣袖,进行每日例行一次的上药。 “再涂几天药,疤痕会不会消下去?”夏清妙捧着小脸,朝伤痂脱落只余新长出的粉红色嫩肉的伤处吹着气。 洛然边轻柔的涂着药,边道:“会消下去的,这是我师父配制的药,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去疤和治伤都是一等一的。” “怎么这么不想让我留疤?”陆京墨抬手戳了戳夏清妙一鼓一鼓的脸颊。 “是殿下不想。”夏清妙微微偏头,义正言辞道。 “殿下每次看到手臂上的疤,都要嫌弃好一会儿。” 他可都注意到了呢。 陆京墨挑眉,看向洛然。 “不是我说的,是清妙自己看出来的。”洛然抹完了药,拧着药盒道。 陆京墨忍受不了身上有伤疤,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儿。 至于清妙,则是他自己细致观察出来的。 “什么时候学会观察我的神色了?”陆京墨轻捏着夏清妙被她养的肉肉的小脸。 “我才没有观察殿下。”夏清妙拿下捏着他脸的长指,“是殿下的表现的太明显了。” 她表现的太明显? 陆京墨眼神放空了几秒,忽然露出一个浅笑。 她自己都没感觉到,在洛然跟夏清妙面前,她完全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展现出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笑起来,弧度总是轻微,但这次却清润的仿佛宠溺。 “殿下还是多笑笑好看。”夏清妙看呆了。 “不笑就不好看?”陆京墨见他又犯花痴,忍不住出言逗逗他。 “好看!”夏清妙没有迟疑的道,“殿下怎样都好看。” 清脆的嗓音坚定的很。 被夸奖的陆京墨想起洛然告诉她的事儿,莫名的有些不悦。 “夏清妙。” “嗯?” 她微微眯起墨眸,倾身靠近。 “你当初喜欢上孤,是不是看上了孤的脸?” 夏清妙懵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 “不是的。”他仰着小脸儿,满脸认真,“我是被殿下的风姿迷住了。” “然后,一见钟情。” 一个尚未出阁的男儿家,说起这话来毫不害羞。 陆京墨静静的看着他,平淡道:“一见钟情?你确定不是见色起意?” 制大 制枭。“……”夏清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起先是被殿下的容貌给迷住了,可后来,随着对殿下的了解不断加深,就慢慢的爱上了殿下这个人。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次下厨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洛然。 “京墨,你别逗清妙了。”洛然帮陆京墨把右臂的袖子放下,“他对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你心里最清楚。” 陆京墨左手食指微曲,不轻不重的敲在夏清妙的额头。 “你要是喜欢孤的脸,最好就一直喜欢下去。” 否则…… “殿下的人和脸,清妙都喜欢。”夏清妙忙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 陆京墨轻描淡写地睨了他一眼,傲娇的冷哼一声。 洛然觉着好笑,刚想出声,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 陆京墨轻轻推开夏清妙,端正坐姿。 门一开,混沌就满脸急色的道:“主子,黄通和张远出事了。” …… 七日后。 南离国国都新建的怡君之意的六楼。 “然然,然然。”陆京墨心疼的轻声唤着在她怀里昏睡着的人。 黄通和张远被离子悠关在皇宫,南离国的部下群龙无首,她实施的计划被迫打断。 情势所逼之下,她只能带着洛然和夏清妙连日赶来主持大局。 可洛然一到南离,便因水土不服病倒了。 吃什么吐什么。 “唔。” 洛然缓缓睁开双眼。 “醒了。”陆京墨低头,亲密无间的用侧脸蹭着他的。 洛然小猫一样的回蹭。 她腾出一只手拿起冒着热气儿的玉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汤。 “我亲自下厨做的玉米蔬菜汤,然然尝尝好不好喝。” 这里的厨子做的东西洛然不喜欢吃,她便想着自己动手为他做一些易消化的吃食。 “京墨会做饭?”洛然惊讶道。 陆京墨把勺子轻轻抵在他唇边,柔声道:“本人第一次下厨,若是不合口味,还请师兄不要怪罪。” 向来冷着一张脸的人,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 洛然忍着笑,微微启唇,喝下了勺子里各种蔬菜混合熬制的汤。 玉米粒软糯香甜,胡萝卜也煮的软烂,味道十分鲜美。 这候 8 章汜。“好喝吗?”淡然如陆京墨,这会儿也有些小紧张。 洛然咽下口中的汤,奖励性的探手去拉揽在他腰间的长指。 “很好喝。” 见他没有反胃的意思,陆京墨又给他舀了一勺。 “好喝就多喝一点儿。” 洛然从善如流的喝下。 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洛然也吃饱了肚子。 “京墨,我还要吃你做的饭。” 洛然难得一见的赖着她撒娇。 “好。”陆京墨一口应下,“只要然然想吃,我天天做都没问题。” 她很少说这般的甜言蜜语,洛然红了脸的同时心尖也止不住的发甜。 陆京墨见他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眼底深藏的担忧慢慢消散。 只要然然能吃进去东西就好,她费事些也无所谓。 晚间,给洛然做了饭又喂着人吃下去,她才着手处理黄通和张远的事儿。 “跟离子悠联系上了吗?”陆京墨抬手揉了揉眉心。 制大 制枭。“联系上了。”混沌取出一封信,高举过头顶。 “这是他给主子的信。” 陆京墨拿过,撕开。 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亥时,宫中。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断了吧 清宁宫。 “都跪了一天了,膝盖不想要了。”月儿拉起跪在殿外的娴儿。 娴儿拂开他,又跪了下去。 嘴唇干裂起皮,身形摇摇欲坠。 “你说你怎么这么犟。”月儿气恼地蹲下身子,“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为了钱财权势抛夫弃女的女人多的是,你我这些年跟着皇子见的还少吗?” 见娴儿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娴儿,便是她张远如今待你真心,不远千里的来南离寻你,可你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 跪到全身麻木的娴儿嘴角紧绷,唇瓣干裂的地方有血丝渗出。 “且不说你是入了贱籍的,身份低微。”月儿冷静的分析,“只凭你是南离国十皇子的心腹,张远是北陆太女的心腹,你们两个就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 当今天下北陆独强,各路势力动荡不安,南离和北陆终有一战,张远不会背叛北陆太女,正如娴儿不会背叛十皇子。 “娴儿。”他的手轻轻搭在娴儿的肩上,“你我亲如兄弟,你就听我的劝,同张远……断了吧。” 娴儿半阖着眼,面色平静。 “我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大人,也并未奢求能与大人重修旧好。” 这候 *t 章汜。“只是……”他望着正殿紧闭的大门,“大人被抓因我而起,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殿里把玩玉佩的离子悠刚好听到。 “你承担罪责?”他推开门,踱步到娴儿面前。 “夜闯皇宫,可是死罪。” 娴儿颤颤巍巍的抬起双臂,手心触地,额头磕在手背。 “奴婢愿一命换一命。” “娴儿!”月儿惊骇的叫了他一声,忙随着他叩首。 “求皇子网开一面!” 离子悠看着跪地的两人,凤眸深沉。 “你不必跪着了,本皇子没打算杀张远。”他红色衣袖一挥,内力推动气流,娴儿和月儿被这股力道托着起身。 “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 话音未落,空旷的院中就掠进了两个人影。 离子悠目光灼灼的看着来人,却在下一秒被他极好的掩藏在了眸底。 “太女殿下来的真准时。”他妖妖娆娆的朝陆京墨走去,旖旎垂地的大红色裙摆上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曼珠沙华。 美艳到逼人的容颜是黑夜也遮不住的绝色。 “人呢?”陆京墨无心欣赏美色。 洛然还在病中,她得尽快赶回去。 离子悠停在距她三步远的位置,叫出暗处的暗卫。 “把偏殿里关着的两个人带出来。” 没一会儿,张远和黄通就被带到了院中。 陆京墨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墨色的眼瞳跳动着怒火。 “你们两个可真能耐。” 黄通羞愧的低着头,张远撩起长袍,屈膝下跪。 “属下该死。” “你的确该死。”陆京墨声线凉薄,带着些微的杀意。 要不是因为张远,她的然然才不会生病。 制大 制枭。黄通抖着双腿,连大气也不敢出的跟着跪下。 她听的分明,殿下这是对张远动了杀心了。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无偿放走 离子悠在陆京墨身后,色泽诱人的红唇微微翘起,凤眸紧紧的黏在了她身上。 一段时日不见,她好像更迷人了呢。 陆京墨警惕的往身后看去,离子悠眸色瞬间转变,眼里的痴恋被魅意代替。 “太女殿下看本皇子做什么?莫非……,是被本皇子的美貌迷住了?”他莲步轻移,离她更近了,一步的距离都不到。 鼻尖嗅到她身上特有的冷香,还有……淡淡的玫瑰香。 是男子沐浴时洒进桶里的玫瑰。 离子悠的眼神略微恍惚了下。 这几日,他按耐不住,派了人去查探有关她的所有事情,才知道,她的身边除了同她青梅竹马的师兄洛然,还多了一个丞相之子夏清妙。 那日凤银魅提到的男子,便是夏清妙。 可她身上的玫瑰香,怕是来自另一个生了病的男子身上。 手下的人来报,她进城时,可是横抱着洛然下车的。 离子悠的眸色慢慢变得有些诡谲。 她对她的两个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宠呐。 “孤不喜与人靠得太近。” 陆京墨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离子悠收敛好神色,想要习惯性的勾起唇角,却发现嘴角周围的肌肤僵硬的很,怎么勾都勾不动。 “殿下打算拿什么来换你的这两个属下?” 他微微侧过身子,眸光细碎摇晃。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抗拒他,不喜他靠近,不喜跟他待在一个房间,也许,连看到他都会不喜。 陆京墨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离子悠的表现跟前两次她见到的不像是同一个人,感觉差别很大。 让她不得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殿下还没回答本皇子的问题。” 离子悠转过身,微弯的凤眸,魅人的笑意,娇媚的声线。 与初见时一般无二。 陆京墨升起的疑惑一下子被打消,没有任何人能伪装的和原身一模一样。 “你开个条件。”她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黄通和张远。这候 章汜 但张远看向的却是虚弱的娴儿。 她被关在偏殿养伤,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偶尔看他一眼。 此时重逢,又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张远的情绪都要控制不住了。 离子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面色苍白嘴唇渗血的娴儿。 他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把散落在身前的一缕墨发拂到背后,,一举一动都是勾人。 “本皇子可以无偿放了这两人。”他垂着眸,漫不经心的道。 “也可以把娴儿许配给张远。” 陆京墨侧过头,狭长的黑眸正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每个想要离开冥宫的人都要挨过五十军棍,只要张远代娴儿受过,本皇子就既往不咎,把娴儿下嫁给她。” 离子悠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廊上灯光的照耀下投下了一片剪影,为他惑人的容貌增添了几分神秘。制大 制枭 “娴儿的奴籍和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他拿出两张泛黄的纸,回视着陆京墨,话却是对张远说的。 “想要娶本皇子身边的人,总得拿出点儿诚意来才是。”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警告 他抬起长睫,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直直的望着陆京墨,少了几分与生俱来的魅惑,有的只是身为皇子的高贵。 陆京墨漆黑的墨瞳平淡的移开,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今晚的一切应该都是他一步步算计好的。 先是把她约到宫中,然后利用张远对娴儿的情意诱导张远受罚,当着她的面儿教训她的人。 这样一来,虽是无偿放走了张远和黄通,却也没让她落得了好。 做错事的是她的下属,被她教训无可厚非,但被别人教训,丢得可是她的面子。 不知不觉地摆了她一道儿,这次交锋,是她落了下风。 如此善变且工于心计,怪不得能把持住南离的半个朝堂,是个有资格能跟她抗衡的对手。 “张远,五十军棍,你要不要受?” 她把选择权抛给了张远。 张远看了一眼朝她摇头的娴儿,抱了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这候 81zww. N Et 章汜。“属下愿受。” 五十军棍能换来她的夫郎,不亏。 离子悠招了下手,就有两个暗卫拿着手臂般粗的方形木棍一左一右的站在张远两侧。 “不要辜负皇子的用意。”月儿拉住要冲出去求情的娴儿。 娴儿看着张远挺直脊背,挨过一棍又一棍,尽管心在滴血,也再没有动过一下。 皇子此番行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试探张远对他的真心。 只有张远通过,皇子才会放过她。 木棍敲击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十棍下去,重伤未愈的张远后背的衣服被血浸湿,她咬着牙承受。 二十棍下去,她猛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三十棍下去,她身前身后的地面上,都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 五十棍打完,张远只能在黄通的搀扶下站稳。 “还请十皇子遵守承诺。”张远强撑着一口气道。 离子悠面上没了庸懒散慢,他撕碎手中的纸张。 “契约已毁,娴儿已是自由之身。” “伤好之后,去郊外的林中小筑迎娶娴儿。” 张远得到准确的答复,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放松,昏迷了过去。 陆京墨神情云淡风轻,雪色的指尖抬起,黄通忙和混沌忙架着张远出宫找大夫。 “太女殿下的属下可真是痴情。”离子悠的语气似是感慨,漂亮的凤眸意味沉沉的望着她。 陆京墨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 “本皇子突然有些好奇。”离子悠微微歪了下头,竟带着点儿孩童般的稚气。 “太女殿下对你身边的两个男子,也能……做到这般地步吗?” 华丽的声线透出了些诡异。 陆京墨形状精致的桃花眼看着他,眸色冰凉又狠厉。 “孤不介意和南离提前开战。” 制大 制枭。警告的意味十足。 随即,她看也不看离子悠,运起轻功目不斜视的越过宫墙。 离子悠仍旧保持着歪头的姿势,甚至微微勾了勾红唇,只是眼里的碎光摇晃的厉害。 “我还什么都没做,就提了一下那两人,她居然就用两国交战威胁我……” 心里的嫉恨快要把他吞噬。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不用解释 陆京墨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厨跟夏清妙探讨厨艺,身体还未大好的洛然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两人。 “洛然哥哥,尝尝我蒸的糯米糕好不好吃。”夏清妙抱着一碟蒸的软软糯糯的糯米糕蹲在洛然面前。 手上还粘着面粉的陆京墨跟着走过来,听见他这句话,长指轻轻揪了揪他白白嫩嫩的小耳朵。 “你蒸的?” 明明是她和的面,捏的模型,这人就只负责烧烧火,陪洛然聊聊天儿。 夏清妙没有一丝心虚的道:“我烧的火,可不就是我蒸的嘛。” “……” 陆京墨:男儿家都这般不讲理? “对,是你蒸的。”她捻起一块儿糯米糕喂给笑眯眯看戏的洛然。 最近这两人不知道是想挑战她的底线还是怎么的,总是和她唱反调。 夏清妙对着洛然得逞一笑。 殿下整日冷着个脸,无趣的很。 于是他便和洛然哥哥想出了这个法子,希望殿下的脸上能多点儿表情。 他擦掉耳朵上的面粉。 事实证明,非常有效。 一碟糯米糕被消灭完,夏清妙就缠着陆京墨要上街游玩,洛然也表示赞同。 陆京墨虽然向来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但她两个夫郎都想去,便也顺了他们的意。 南离国的街道要比北陆更繁华些。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可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仍是人来人往,而且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买着各种小吃的小商贩,每个摊位上几乎都坐满了人。 夏清妙眼巴巴的看着陆京墨手中冒着热气的焦黄的油饼,口水都快沿着嘴角流下来了。 “殿下,能吃了吗?” 闻着油饼的香气,他都要馋死。 陆京墨见他实在是馋的可怜,就从油饼上轻轻的撕下一小块儿,放在唇边吹了吹,散了散热气,才喂到他嘴里。 夏清妙急不可耐的咀嚼着,灵动的大眼满足的弯起。 吃着陆京墨买的小零食的洛然含笑的看着。 这候 章汜。“你的胃口才刚调理好,这饼太过油腻,我就不喂你吃了。”陆京墨侧头看着洛然,柔声道。 “我知道的。”洛然从怀里的油纸袋里拿出她特意给他买的山药糕,轻缓的塞进她嘴里,绝美的面容上笑意不减。 “京墨不用解释。” 陆京墨愣了一瞬,薄唇才上扬出惊艳的弧度,一向无波无澜的桃花眼里水光敛艳,咬住糕点时,故意用牙磨了磨洛然的指尖。 她的然然向来善解人意,因此,在夏清妙和他中间,她总害怕会忽略了他。 所幸,她担忧的,他能懂。 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洛然红着脸抽出手指。 制大 制枭。“这是大街上,你……你收敛一些。” 哪怕双颊羞得绯红,声线却还是温温和和的。 陆京墨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把手中散过热气不是那么烫手的油饼递给挽住她手臂的夏清妙,修长手指借着长袖的掩盖慢慢牵住了洛然的细滑的左手。 薄暮的夕阳余辉淡淡的普洒在三个并肩而行的人身上,地上的倒影在三人的行走中不断的交叉相融,最后融合在中间人的倒影上。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恨嫁 红砖绿瓦的楼阁上,凤银魅散漫的用手撑着栏杆,俯视着下方其乐融融的三人。 北陆太女的身边原来还有一个容色绝美的男子,而且看样子跟另一个男子相处的非常融洽,两人没有一点争风吃醋的感觉。 凤银魅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两男共侍一女,真的能和平相处? 他不信邪的垂眸,眸光紧追着大街上那三人的身影。 看到不苟言笑,清冷淡漠的北陆太女温柔浅笑的掏出手帕,为较为活泼的男子拭去嘴边的油渍,然后又扭头跟身边另一侧气质柔和的男子说话,上扬的嘴角是他从未见过的弧度。 凤银魅的眼神一阵恍惚,是被震惊的。 北陆太女是天性冷情没错,可她在喜欢的男子身边也能化作绕指柔。 这种极度的反差,莫名的让人心生向往。 不知是在什么感觉的驱使下,他下了阁楼,尾随在三人的身后。 隐隐约约听到那个活泼的男子软着嗓音撒娇。 “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辰,殿下给我准备生辰礼物了吗?” “没有。” “殿下!”男子好像气的跺了跺脚。 “清妙不气,京墨是逗你玩的。”一旁气质绝佳的男子柔声安抚道,“昨日我还瞧见她在书桌上打磨一样东西。” “然然。”清朗的女声似乎有些无奈,“你答应过我不说出来的。” 随后,风中传来了两个男子偷笑的声音。 这候 81Z w w .nEt 章汜。…… 凤银魅停住了脚步,前面的三人渐行渐远。 他有些震撼的看着白衣女子挺拔欣长的背影。 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亲自为一个男子打磨生辰礼物。 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尚且不会做的事,她却做了。 她可是……太女啊,身处万人敬仰,万民尊崇的尊贵地位。 凤银魅秃自怔愣在原地,从来只看重利益的大脑,头一次思考男女情爱。 * 次日,天色才微微亮。 陆京墨便被兴奋的夏清妙给叫了起来。 他拿过衣架上藕紫色的腰带,双臂半圈着陆京墨的腰身,纤细手指熟练的缠绕打结。 “张大人今日娶夫,殿下怎么着也得去捧场啊。” 他系完腰带,又去梳妆台拿梳子要给她梳发。 看着他忙忙碌碌又带着雀跃的身影,陆京墨忽然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肢,把人整个抱进怀里。 因为刚起而微微朦胧的眸光凝视着他满是笑意的小脸。 “张远成亲,你怎么这么高兴?” 夏清妙的眼神有些闪躲,低声道:“张大人是殿下的得力下属,她就要成家立业了,我自是为殿下高兴。” 他总不能说,是他想要沾沾新嫁郎的福气,以待早日嫁给殿下。 爹爹常常对他而提面命,嫁娶之事必须由女子主动上门提亲,以三书六礼为聘才能表现出对男子的重视。 若是男子主动嫁去,女子是断然不会珍惜的。 陆京墨早就看穿了他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制大 制枭。肯定是他在梦里也念念不忘的事。 想起前日夜里小人说的梦话,陆京墨哭笑不得的刮了刮他的鼻尖。 她就没见过这般恨嫁的人。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 他好凶啊 夏清妙帮陆京墨收拾稳妥后,叫上洛然,一起坐上了去往林中小筑的马车。 马车在迎亲队伍的正中间,最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绑红花的张远。 在床上躺了几天,勉勉强强能下地走动的张远,一下床就开始着手准备迎娶娴儿的一切事宜。 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把聘书、礼书、迎书全部写好,又请了媒人去林中小筑提亲,择吉日把婚期定了下来。 也算是神速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接亲的地方。 “哇!”下了车的夏清妙张大了嘴巴,“这里的景色也太美了。” 南离国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一年四季的气候都很是温和,可以称得上是四季长春,风景优美的景色不在少数。 陆京墨牵着洛然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长得郁郁葱葱的树木,长长的溪流环绕着错落有致的一排排木屋,木屋之间用一座座的木桥搭连着。 清晨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射在铺满了红色花瓣的木桥上。 张远下了马踏上木桥,黄通和混沌紧随其后。 “吉时已到,张远特来求娶娴儿。” 张远站在贴着喜字的木屋前躬身抱拳。这候 章汜 “吱呀” 木屋的木门被打开了。 一袭金线红裙的离子悠慵懒出声:“吉时未到,诸位还是在林中等着吧。” 砰的一声,木门被用了狠力的关上。 “……” 迎亲的众人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 夏清妙懵圈儿的眨了眨眼,抬手轻轻的扯了扯陆京墨的衣袖。 “殿下,这个长很美的男子,就是南离国的十皇子?” 陆京墨淡淡的点了点头。 夏清妙皱了皱鼻子,默默加了一句。 “他好凶啊!” …… 木屋里的离子悠眸尾泛红,极力忍着心底升起的怒气。 上次在宫里不欢而散后,直到今日他才好不容易的调整好心情。 可却又看见她和那两个男子亲密的互动。 “皇子。”娴儿掀开头上的盖头,担忧叫道。 身为离子悠最亲近的贴身小侍,他最为了解自家皇子了。 以皇子的性子,爱而不得,怕是会酿下祸事。 “掀盖头做什么?多不吉利。” 离子悠细指捏着盖头的一角想把它盖好,娴儿却一把扯过盖头,跪在他脚边。 “奴婢只想一辈子侍奉皇子,不想嫁人了。” 皇子这次能把他许配给张远,着实在他意料之外,让他喜不自胜的同时也止不住的担忧。 他一嫁出去,皇子身边就只剩月儿一个知心人陪着了。 将来皇子要是做下错事的话,月儿必是拦不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离子悠扶起他,“本皇子将你许给了你心仪的张远,怎的又不想嫁了?” 娴儿咬着下唇,透过门缝,看见一身红色婚服的张远,脑海中闪过她为了娶他后背血肉模糊的模样,还有那天夜里她被暗卫围杀的画面。 这样好的她,他还忍心再辜负一次吗? “皇子,奴婢……” 他纠结的道。 “好了。”离子悠打断了他,“本皇子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可父后临终时你和月儿都在场,自是知道,本皇子这一生都不能如你们一般嫁人生子。”制大 制枭 喜欢我家妻主超飒哒请大家收藏:()我家妻主超飒哒八一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