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逆朔寻源》 第一章相遇无悔 是夜,无尽的黑暗将天地染成一片凄凉的死寂。风,冷冽又无情,暴虐地撕扯着天地万物。 悬崖上,红色身影摇摇欲坠纤弱的好似一阵轻风就能使那身影坠入悬崖。 细看之下那影子的身段是一位女子。一袭红衣屹立高山之巅,及腰长发凌乱飞舞着,而她五米开外同样站着一名男子,身着白色西装。 那男人的面容要怎么形容呢?墨黑色碎发稍稍遮住眼眸,发梢在风中扬起温暖的弧度。立体的五官,深邃的双眼,温润如玉的笑容,真是应了那句“陌上君子玉,君子世无双。” 当那女子转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她的容貌。只稍一眼,那精致如画的五官,如月光般细腻的肌肤,皎洁清冷。在星光下更是苍白几分,昭示着其主人状态非常糟糕。 “染,我想要整个暗阁。”宛如大提琴磁性的嗓音,本是无厘头的一句话,但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神色中的淡然,流露出掌握一切的自信。 他坚信,眼前这标致的人儿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似黄鹂鸣叫般清脆悦耳,谁也不曾发现他那瞬间的失神。 无需细听,也能感觉到这说话的人,不带一丝感情,好似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阵死寂,染慢慢后退,直到崖边。似乎只差一阵微风,就会让她消逝。 “染,你爱过我吗?”男子再次出声,声音有些颤抖。“或者你,爱过绝吗?”见染神情微冷,绝立马改口。只是谁都可以听那句话中包含的期待与忐忑。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带她走的小孩子,绝好像永远留在那个夏天了。 绝看向染的目光复杂万分,她是一个奇女子,明明是一只魅惑众生的妖精,偏偏那气质却是清冷又高不可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恰到好处。明明成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尊容,可看她那双清冷的犹如沉潭般死寂的眸子中似乎有着藏了一切,又包容了一切的复杂。 她总能一针见血地戳破他们内心的悲伤与惶恐,毫不客气的讽刺。又会尽力去帮助同伴。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可爱性格让人哭笑不得,不对,没人比这女子的心更狠了。试问,这样神秘,独特的女子,谁能抵挡住她的魅力呢? 连自己都缴械投降被她征服了。可是有时真的嫉妒染呢,那种无论何时都淡然的骄傲,这骄傲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连自己都嫉妒,嫉妒的想要摧毁这份骄傲,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淡然让人非常火大。而染身上浑然天成的矜贵加上狠绝的处事方式更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如果这等良人能为我所用,能做我绝的女人,那…… 绝的眼中闪过火热。 “不知。”染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神情似千年不变的冰山,又好似聊家常一样平淡宁静。那笑不过三秒,却足以惊艳绝和他身后带的手下。 绝一愣,旋而又恢复温润儒雅的笑容,这般温润如莲的人谁又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御主呢?绝用余光不悦地扫了下身后呆住的手下。再次将目光转到染的身上,没错,当初染三岁跟绝到喑阁的时候,绝直接把染扔到顶阁。从此十二年染的日常生活就是学习,做任务,设置机关。与世隔绝,感情早已被喑阁消磨殆尽。 你不知,我不知。我们都不知。 或许有,或许什么都没有。看看,神之六子只剩两人,也不曾伤心不曾落泪。明明一起度过二十年啊。绝心里不是滋味,不知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是染的态度。 夜更深了,阴风乍起,吹起崖上的人的衣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染,做……”绝微眯双眼,犹豫道。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要连最后的什么也要失去了。 染的红衣被风吹卷起来,头,微仰。似乎在感受崖边的狂风。眼眸微转,粹然一笑。那笑容来的莫名,决然又似无悔。又好像终于解脱一样放肆笑了一下。 任务完成,麻烦搞定。 身体后倾,双臂张开,阖上眼眸。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几近透明,隐约可见眼角皮肤之下的紫色血管。飞扬的乌发裙摆舞动,美的不似凡人。绝不禁看痴了,可当绝回神却吓得脸色一白,“染……” 染似枯叶离去般决然又宁静。 “老板,染主她……”一个手下忐忑道。 “不用管她,你们通知其他人明日凌晨必须拿下整个暗阁”虽然绝内心不可置信,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冷静,吩咐手下开始收网。 “可是……” “没有可是。” “是。” “下去吧。” 男人稽首,又迅速消失于夜色中。 染,你应了我那么多,为何不应声爱我呢? 绝转身离去,殊不知等待他的是何等结局。 从她行至崖边那一刻,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组织里的小狐狸,是他们的人,你杀了他,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你做的太过了,该去牢里见你的好朋友了。 永别。 ………………………………分割线…………………………………… 染三岁时,五岁的绝救了小小的她。 她说:“三个愿望。” 他一愣,继而道:“第一个,能跟我走吗?”半开玩笑的语气。 “.......好。” 她只发出一个音节,随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默许她跟着。 只因他救她一命, 只因他要一个棋子。 染十五岁时,在喑阁已经十二年。 他到她面前,说:“染,做我的六域域主。” 她道:“好。” 染二十岁时,身受重伤,动手的是他。 他道:“染,我想要整个暗阁。” 她亦道:“好。” 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染沉默地到来,沉默地离开。 而绝,在沉默中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不必多言,这只是一个灵魂的偶然复苏,继而离开。 她只是偶然间睁开眼,领略了这世间。 第二章 祭天(修) 芸落大陆凤栖国斗兽场 晴空万里,斗兽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坐位正东方,座位最高的是凤栖国国主凤之涣,一身金黄龙袍加身。那龙袍上绣的金龙,在阳光下闪着不同层次的金光。有眼见的人,一定能看出这袍子是用何等上乘的金丝加上巧夺天工的手艺才制成的,龙威之气隐约可察。看那男人面容,虽年过五十却像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面色冷峻,帝王之气扑面而来。 而他右手边,则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女,那女人虽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就像一位年仅二十的妙龄少女,一袭大红凤袍,那衣袍上的凤凰在阳光照耀下似乎要展翅高飞,大红色衣袍穿在她身上一点儿都不显俗气,反而更添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她就是凤栖符家嫡女符青山。 他们所处的就是凤栖国最大的斗兽场,也是从始皇时代所建的,可以算凤栖国四大奇迹之一。说起这个斗兽场,也有一个传说呢,相传这个斗兽场里住着凤栖国的附属神兽,所谓附属神兽不是那些玄幻小说中的兽兽们,而是由大祭司一族掌管的血祭战士。血祭战士,开国功臣,是传说中以一敌万的勇者,但同样也是怪物。虽然是传说但从没有人敢去验证这个传说的真伪。因为曾经有人自不量力只身前去斗兽场,最后都人间蒸发。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有人说是被里面的神兽吃了,也有人说是在斗兽场底下找到秘宝去别的国家逍遥快活了等说法。不过诸多版本都只是坊间传闻罢了,只有与皇室渊源颇多的家族才知事实的真相。 回归正题,这个斗兽场的构造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意大利古罗马斗兽场,同样是圆形建筑。棕褐色的墙体诉说着岁月的洗礼和历史的摧残,三十多米高的斗兽场分三层,上层是观众席,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斗兽场的全貌,中层是关押野兽的隔间铁笼,贩卖的或是进贡的野兽都逃不过被送到这的命运,下层则是祭天之人与野兽决斗的沙场。 占地千百里的斗兽场为何如此热闹呢?原来啊,今日是凤栖国的祭天大典。凤栖国虽是列强之国,又能以‘凤’为国名足以见得凤栖国的国力之强。但最近十年不知怎么了,整整十年滴雨未落,就算凤栖国在怎么富有也经不起这样的浩劫。而大祭司一族现任掌门司徒潇说这是因为天神怒,只要天神息怒,这场天灾就会化解。风之涣本不想理会,但奈何朝中对大祭司的呼声过高,国主风之涣无法,再说司马家族又与朝廷,皇室关联匪浅,不能轻举触动。 “古丞相还真是大义灭亲呢!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贡献。”风之涣看到那被架起来的人儿瞳孔微缩,似笑非笑的对古丞相古凌远说道。呵,千音影,别告诉我这就是你选的男人。啧啧,你真是聪阴一世糊涂一时。风之涣心中这般想着,可从胸腔中传来的似当年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一针见血的戳破风之涣强做不屑的苦笑,影儿...... “不敢,为皇上排忧解难是臣的责任。”古凌远摸不着风之涣笑容背后的意思,只好说着奉承的话。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这次他的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腿上。人家皇上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分分钟钟弄死他,他倒好,不停在皇上蹦踏刷存在感。简直作死。 “呵。”风之涣轻呵道。不再出声,将目光转到那被染的‘大紫大红’的祭品身上。 千音染,古丞之女。虽有如此高贵的身份,但恰恰相反,千音染在凤栖国的地位实在尴尬,原因无他,一个字,丑。传闻千音染脸上有一块胎记,非常醒目。母亲千音影是镇国大将军,但奈何将军在西北远征不幸殒命,千音将军走的匆忙,只留下几岁大的千音染和还在襁褓的千音彦。千音染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没有依靠,可她还好死不死的与凤念钰有婚约。 凤念钰,国主风之涣的儿子,皇后慕容陌所出。凤栖国大皇子,温润如莲,平易近人,才华横溢,有潘安之貌。是京城所有出阁的未出阁的女子的梦中情人,更有可能被封太子。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疯狂呢?一颗金白菜被猪拱了。这是京城的人对凤念钰的评价。女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同样的男人,如果站在他身边的人比自己好,就觉得很般配,如果比自己差,就开始嫉妒,想站在那人身边的是自己。凤念钰也想退婚,可风之涣死活不同意,以至于所有人都针对千音染。毕竟京城小姐就算不是十分漂亮,也没有千音染脸上那种带不出去的胎记。这也是千音染被送到这儿的原因之一,其二,就要问古凌远了。 “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弟弟呢?我们难道就不是您的孩子吗?!”嘈杂的斗兽场响起尖锐的声音。谣言主角登场。 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还算清秀的脸上挂满泪水,繁古的发饰由于其他人的推搡而变得乱七八糟,苍白青灰的脸色加上布满血丝的双眼让千音染显得如疯子般狰狞可怕,令人心惊。通红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为什么拿你的血肉做筹码? “闭嘴,选你作祭天之人是你的荣幸。作为古...千家嫡女这是你的责任,竟不知感谢,太让为父失望了。”看到风之涣微沉的脸色,以为不妙,立即严声斥道。看到左丞孙玉卿微缩眯的双眼,古凌远暗道糟糕,吐出的话半路转个弯再说出。哼,这千家早晚是我古凌远的。 “祭天大典现在开始!”太监嘶哑着嗓子仰头喊着。 “带祭品进入沙场。” 全场寂然,祭司带领众人参加祭天仪式。千音染好似被点穴了一动不动,没有挣扎,没有犹豫纵身一跃,掉到底层沙场上。那身影飞快坠入,一时间竟如破茧化蝶时初绽的那中坚韧而脆弱的美。 罢了,从此一刀两断。弟弟,姐姐活着出去就找你,我们离开这里。 第三章 自古蓝颜出凤栖(修) 凤栖国斗兽场,阳光微凉。 “哼。”千音染闷声一哼,只觉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脑子发昏,眼前发黑。一个毫无功夫底子的弱女子从三十米高的观众席摔下没死都算命大。 蹒跚爬起,衣服上多了几道刮出的口子。“嘶!”千音染一边倒吸凉气一边观察地形,极力忽略那好似身体重塑般的疼痛。视线从下至上到观众席上,落到古凌远身上,微怔,看着他与别人谈笑风生,互相恭维的虚伪笑容,只觉万分恶心。 视线右转,西北方向,华丽的贵妃椅上侧卧着一位男子,那男子生的面若桃花,身段妖娆,一身桃红色衣袍,更使他美得惊人,若不是他衣领下凸起的喉结定会以为他是位绝色美人呢。那双桃花眼只稍轻轻一眨就能让人的三魂丢了七魄墨发散于胸前,衬的那由于坐姿而露出的白瓷肌肤更加白皙。好美的人,千音染不由看痴。 或许是千音染的目光太强烈了,那人将目光定在千音染的身上,眼中溺死人的温柔让人以为他是在看挚爱之人。此时他正在漫不经心的把玩胸前的墨发饶有兴趣的看着犯花痴的千音染,千音染猛地回神,只觉浑身冰冷,这人的眼神好可怕。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这是千音染心中的唯一念头。 而他右边的就是大皇子凤念钰。钰哥哥,你果然忘了染儿是吗?千音染心中默念。可那双澄澈的的眼中渗出眼泪。千音染扬起浅笑安慰自己,可嘴角的苦涩和满面的泪水让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千小姐对大皇子倒是情有独钟呢!连本皇子都看不上呢。”凤曜看着哭成泪人的千音染,戏谑道。 “哼,恶心。二皇子要是喜欢就让给你吧。”凤念钰嫌弃道。癞蛤蟆还想吃天鹅,别用那种迷恋的眼光看着我,恶心。这般丑陋不堪的人,怎能配上我高贵的身份。望向千音染的目光里尽是嫌弃和厌恶。 “那可不行,千小姐可是你的未婚妻怎么能让给我呢?”凤曜故意揭凤念钰的伤疤,他知道以凤念钰自命高贵的性格,他一定是非常厌恶这一纸婚约。 “哼,她今后可没资格享用皇子妃的名号。”凤念钰冷然道。这个凤曜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京都谁不知道他凤念钰最讨厌有人提起这纸婚姻。 “也是啊~”凤曜似乎惋惜道。其实他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看着凤念钰铁青的脸怎么感觉那么开心呢? 千音染看到凤念钰对自己厌恶的眼神和迫不及待希望自己死的话语。只觉一阵心寒,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吗? “当着别人面去掂量别人死活可不是凤栖国皇室该有的素质。”如横笛般温润的声音响起。仿若能净化人心似的,众人寻声望去,又是一惊,那说话之人,着一身白色衣袍,衣袍上绣着莲花隐约闪动着的。是一位男子,肤色是那种长年不见光的病态白,巧夺天工的五官,淡蓝色的眼中流动着蓝色的忧伤和温柔,唇色是那种极浅的粉,浅到几乎看不见。悠然浅笑,令人如沐春风,感到心情舒畅。墨发没有像凤念钰那样束着,而是散放下。他就是天水国大皇子天水寒。 天水国是凤栖国的附属之国。要说这这天水国也算是奇国了,盛产美女,这没什么稀奇,可连男子也不例外。这天水寒,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瞧瞧,那模样堪比妖精。 ''''嗷~~!!!”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野兽被放出来,浑身雪白的皮毛,矫健的身姿,慵懒又满含杀意的眼神。漫不经心的动作,高贵的头颅低下,把身上的毛舔的光滑发亮。 “这,这,怎么会,为什么是异瞳云虎!”千音染回头望去,心脏好像不会跳动了。这是什么?这可是斗兽场凶残程度排名第一的异瞳云虎啊! 千音染只觉眼前发黑,这真是为了让她死煞费苦心。 绝望的闭上双眼,罢了,逃不了,不如死的痛快些。感到呼啸的风声掠过耳际,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到底是13岁的女娃,害怕是肯定有的,更何况是面对死亡呢?连大人都做不到的面无惧色又如何能让她做到呢? 迎面疾风,又一股刺痛从右腿传来。千音染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还没还没等她回过神,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就将她甩到半空中,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千音染几乎要惨叫出声。可没等她叫出声来就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右腿已经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风之涣更是目光一紧,只见千音染有大腿上露出森森白骨和汨汩的鲜血不要钱似的流淌。 坚持住,不然我怎么向影儿交代呢?古凌远,你真是好样的!竟敢这样对影儿的亲生骨肉……小染,不要让我和影儿失望。 千音染那由疼痛和失血过多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汗如雨下。 “啧啧,这样死了就没意思了。”凤桃夭微微叹息道。仿佛他只是一个看戏的人而他现在对剧情不满意。想增加几个情节。右手中指微屈,桃花眼微眨,眼中眼中杀意一现,一柄小刀已悄然入手。 桃一桃二桃三桃四皆是嘴角一抽,少主,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呢?你还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而且你就算说也不用说了这么大声吧。你没看见周围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吗? 还没等桃一桃二桃三桃四吐槽完,凤桃夭就扔出一把尖锐小刀那小刀直冲千音染面门。 桃一桃二桃三桃四:“……”少主,你唯一的缺点就是说到做到。 千音染眩晕之际只觉一阵寒风扑面,抬眼看去那小刀已直抵面门。 刹那间阴云满天,云层深处翻卷着滚雷,那雷电紫的发红,众人心生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变天了?祭天才刚开始,真是可惜了。 那装饰精美的小刀还未至千音染面门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道弹开,戳入地下,只留下有宝石装饰的刀柄。凤曜看到一击不成脸色微沉,又恢复成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从没有人关心千音染的生死,一个母亲去世父亲不爱的女孩,顶着千家大小姐的名声却一无是处,还跟当下抢手的凤念钰有婚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抵如此。 第四章 交易成立 要死了吗?不然怎么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呢? 也罢,这样的结局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可是没想到自己竟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母亲的嘱咐还没完成,还有那个整天嘻嘻哈哈对自己无条件相信的小笨蛋。 弟弟,姐姐把你弄丢了。现在你在哪呢? 已经回天乏术的千音染眼前浮现了平生种种,尽管都是些悲伤的事。快乐的事情总是很少,自从母亲离开后,似乎人世间最后一点宁静喜乐也一并离开了。 可她仍记得那年槐树花开,那一身红装的绝美女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弟弟,牵着小小的三岁的她。 站在树下,调皮的槐花瓣东飘飘西飘飘最后落到那人的头上,淡白色的花瓣衬的那秀发越发黑亮。 她说:“小染,你要记住。今后娘亲不能陪你走的日子,你一定要学会坚强,还有要照顾好弟弟。记住了吗?”女子低头弯腰笑盈盈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那时的她没有看到娘亲眼里的忧虑,注意力只集中在树下的狗尾巴草上。 “唉,小染,你有没有听娘亲刚才说的话?”千音影有些无奈地看看那个开小差被抓包的粉娃娃。 “嗯?听,听了。”回神的她看到娘亲故作冷然的表情,吓得立马站直了身子,手里的狗尾巴草也丢在一边,结巴道。 “唉,你呀。“娘亲宠溺的点了点千音染的额头。“要仔细听哦。”千音影认真的对千音染说。 “嗯嗯,染儿这次一定认真听。”千音染点头如捣蒜,一脸认真。 …………………………………………………… “姐姐,他们说娘亲走了,不要我们了。我不信,可娘亲去哪儿了?姐姐,你知道吗?”两岁的千音彦穿着锦衣华服,眨着他那双如黑玛瑙般清澈又明媚的眸子。 千音彦背靠在樱花树,双臂环抱,坐在潮湿地上,下巴抵在膝盖上,有些难过的问道。 “笨蛋,娘亲怎么会不要我们呢?娘亲只是有事情要办,没有离开我们。”八岁的千音染一身粉色衣袂,如海棠般的乌发用红绳系住,坐在千音彦旁边,揉了揉千音彦的小脑袋瓜子,轻声道。 “真的吗?”千音彦扭头看着千音染,不确定地问道。 “还能是煮的?连你姐都不信了吗?娘亲啊,是大将军,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的。”千音染有些生气地说。揽住千音彦的肩膀,用力一揽,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微怒地敲了敲千音彦的脑袋。 “信,小彦这辈子只信娘亲和姐姐。”千音彦仰头看着千音染,他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他只能依偎在姐姐这里。 “.......”小笨蛋。千音染揉了揉千音彦的小脑袋,没有出声,只是温柔地看着千音彦。 …………………………………… “钰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看。”九岁的千音染蹲在杨柳树下,有些花痴的看着凤念钰,她的钰哥哥真好看。 “那你喜欢钰哥哥吗?”12岁的凤念钰偏头看着那小小的玩的正开心的人儿认真的问道。 “喜欢!owo染儿最喜欢钰哥哥啦。”小小的千音染脆生生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凤念钰先是惊奇然后仔细的盯着那双墨眸。那双眼中只要懵懂和清澈,像浸在水中的墨玉一般没有一丝杂质。 “那答应钰哥哥,等你长大嫁给我好吗?”凤念钰心思一动,或许是那双眼太过清澈明亮以至于凤念钰会说出这种话,不过他也不后悔,一想到这个可爱的人,今后将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凤念钰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啊?”那时小小的千音染还不知道嫁的意思,但看着凤念钰开心的笑脸下意识的觉得那一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嗯,我答应钰哥哥,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嫁给钰哥哥的。” ............................ ............................ ............................ 娘亲,染儿说谎了,一点儿都没听你说的话。小彦,你这辈子最不该信的,是我啊。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她把小彦弄丢了。 ………………… 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千音染绝望又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眼角止不住的泪滑过脸颊,滴在红色的土地上渐开浅红色的水晕,继而被土壤吸收,露出红褐色的泥土。 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观众席上的众人有的似乎在叹息人心冷暖,有的似乎在看戏一样,还没有看过瘾。 ............................... 老虎摇头摆尾的起身,似乎也不想看到这个东西转头准备走人。 它不喜欢吃人。 还没等老虎走出三米,‘千音染’突然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正想散场的人们像见鬼一般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是诈尸了? 那‘千音染’丝毫不在意众人或惊讶或打量的目光,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抬脚似乎准备离开走人。 那样清冷的双眸,那种高不可攀的样子,尽管此时她脸上沾满了灰尘,有些狼狈。可是掩不住那骨子里的高傲与华贵。 要是绝还站在这里的话,那麽他一定会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染。 千音染:不管你是谁,拜托,请帮帮我! 千音染本想随忘川之河漂泊至黄泉,可是在看到自己爹爹毫不掩饰的厌恶的表情时她心里没由来的一痛。这人到底还当我是他女儿吗?真是不敢想,要是弟弟在他的教育下成长的话,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的呢?必须要让小彦远离这个人! 染:谁? 千音染:这具身体的主人,拜托,帮帮我! 染:理由? 千音染: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千音染:我……我可以拿一切去换包括这具躯体。既然她到我的身体里,我还在这里,她想出去肯定也不容易吧。 不得不说千音染真相了,染试了下,这具身体里有东西黏住了她的灵魂,她拽不动也走不了。 染:........条件? 思绪涌动,最后染还是答应了千音染的求助。 千音染:啊? 千音染还没缓过神儿,有点跟不上染的思维。 染:我讨厌话重复第二遍。 千音染:帮我把我的弟弟千音彦养大,另外护他平安。 染:......我没那么多时间。 千音染:那……那你能护他多长时间? 染:.......最多十年吧。 千音染:十年......应该够了吧。 染:那好,交易成立。从此这具身体归我所有,而我会带代你照顾好你的弟弟。 千音染:拜托了!还有,谢谢你! 染:不过各取所需而已,用不着什么谢谢。 染看着空中飘散的透明灵魂,不言。她知道原身并没有完全消失,随着约定的成立,她会一直藏在这具身体深处,等到交易完成那刻才会完全消散。 别人那么欺负你,你却不想要报复回去。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善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会搅得他鸡犬不宁。 染心里念了下千音染的名字,都有个染字,到底是巧合还是…… 第五章 跟我混 染,哦不现在应该是千音染。 千音染晃了晃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昏的头,面色阴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啧啧,染老大,答应吧,我们也带不走你。”一道欠扁的声音自千音染脑海响起。 “呵,你还好意思说。阎小爷,你在搞什么鬼?”‘千音染’冷笑,暗藏杀机。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裙鲜艳,妖娆又冰冷。 “咳咳!这个,那个,染老大,你知道的嘛我们也抵抗不了那股力量,等我调查清楚再说。你先随机应变吧。”此时“千音染”口中的阎小爷正在他的审判所忙的满手大汗,都把染送上忘川之河了怎么人会突然被截走。 “喂,阎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呢?”白小黑眨着他那双漂亮的琥珀眼睛。一身白袍飘飘欲仙,独独衣领和心脏处绣着黑色的彼岸花,白发用黑色发带束住,仿佛是被水墨渲染画卷,淡雅脱俗。 “还能干什么,去调查染了老大的世界以及那个世界莫名其妙的力量。”阎墨一愣,撇撇嘴,移开了在白小黑身上的视线,委屈的道。 “快滚吧。”黑小白一脸冷酷把白小黑揽入怀中,挡住阎墨的视线,不耐烦的说。一袭黑袍与白小黑同款只是颜色相反。 “?黑小白,你够了,爷不过是看了白小黑一眼,你至于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吗?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上司。”阎墨一副炸毛的样子,怒不可遏。 “阎大哥,你要是像染老大一样厉害的话,你就可以享有审判官应有的威望。”白小黑替黑小白对阎墨说道。 “……”阎墨停下手,“我要有她那么厉害,我就直接当修罗去了。” “别要是有了,渣渣,赶紧走吧。”黑小白搂着白小黑,黑发之下的深邃双眸嫌弃地挪开眼,语气冰冷。 “……”阎墨表示:以后再也不想听黑小白讲话了。 “小黑,阎大哥好歹是审判殿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还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你还是不要损他了。”白小黑貌似有些不忍地开口,他发誓,他真的只是看阎墨可怜才开口的。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黑小白低头看他,带着笑意说道。 白小黑:“……” [论老哥和上司吵架该帮谁,在线急!] 当然是老哥了_(:з」∠)_ 白小黑:“好啦别闹啦去看看染姐。” 阎墨:“……”我一个上司一点权威都没有呜呜呜呜呜。 黑小白:“……走吧。” 阎墨:“……”我还是默默的离开好了。当个审判官还被自己的下属赶走了,他这个审判官当的好难。 “行了,我走了啊,千万别想我。”阎墨唤来他的专属座驾——白骨冥蝶。话说这座驾还是染当初亲自帮阎墨寻来的,说是为了收买他,这白骨冥蝶可以自由穿越各个大陆,羡煞旁人。 记得那时候染说:“阎墨,你本应想这蝶一样自由自在,如今我却要将你禁锢于我身边,你可愿意?”她伤痕累累,端坐于世人渴望的王座之上,眉眼如画,面色清冷,却无半点玩笑之意。 那时的阎墨,狼狈不堪地看着她,没有吱声,他有他的傲,他可以败给任何人,但他绝不能为此屈服。 他眼中的不甘,染看的一清二楚,染沉默了许久,开口:“我给你打败我的机会。” 那之后他便在她身边,渐渐地他发现他好像永远也打败不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人。他对她的感情,也渐渐难以分辨。他发现她睿智,心思细腻,但对任何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冷漠,清冷高贵,那双幻瞳中流转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证阴。但她也足够温柔,他有幸见过她如何对待****下那一窝娇弱的鸟儿。染抬了抬手指为她们布下挡风挡雨的罩子又细心掩盖自己的气息。最后淡淡看了眼那一窝重新闭上小眼睛的鸟儿。阎墨心中某块地方蓦然塌了一块。 再后来,看到她又带回来两个少年,白衣少年深不可测,黑衣少年身上没有什么力量他却打不过。 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阎大哥,一路顺风。”白小黑温和的声音打断阎墨的思绪,已经在半空中的阎墨整理一下心情,他回头冲他们笑了下。 阎墨道:“照顾好她。” “阴白。有我们呢,别担心。”白小黑和黑小白动作一致地点点头表示阴白。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是带有觉悟的了然。 他们的老大,很强很强,也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不能站在她身边那就为她铺好路,为她守住后方。 ………………………………………………………分割线…………………………………………………… 斗兽场 “阎小爷?”千音染用心神问道。 白小黑:“他跑路了。” 千音染(染):“……白华,你过来的时候带几本这里的书来,时间还是老样子。”千音染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只好让白小黑(更名白华)带几本芸落大陆的历史通鉴和各个国家的社会风俗,大小事宜,皇家秘史等等。这么多情报收集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并且一定要准确详细,那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白华:“恩,染老大你自己在那边小心点。”白华表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了,可见阎墨这个审判官当的多失败了。阎墨总是因为各种问题回不来查不到,人品极差。 千音染:“恩,黑风,调查的时候保护好白华。”她感知到白华的血脉不同寻常。 作为审判所二把手,又是审判殿中少数特殊血脉,所里中觊觎小白的已不在少数,且不算各界的有心人。 黑风(更名黑小白):“知道,染老大你保重,我们会尽快收集完情报赶过去。” 千音染:“一切小心。” 沉默了片刻,染掐断了精神通话(心念转接及连接系统的俗称),抬眸看向前方,那是一头皮毛光滑,通体雪白的白虎,但又不是普通白虎,兽眸一颗金色一颗阴紫,应该就是异瞳云虎,它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千音染。 千音染本是毫不在意,奈何那白虎还不死心,竟又扑了上去…… 自然,要替异瞳云虎默哀了。 第六章异瞳云虎 千音染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笼罩的庞大身躯,身体在刹那作出反应,后仰将腰际压低,从容不迫地避开这一扑。继而又快速与云虎拉开距离对峙。并在常人难以捕捉的目光中将戳进地面只剩刀柄的小刀拔出来攥在手中。目力能看清这一切的几人脸色各异。 她的腿伤严重,移动中滴答滴答的血水滴落在石板上。 “够了,要么伏在地上,要么死在刀下。”千音染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眼睛直直盯着云虎的眼睛。 在她的注视下,云虎那双异色兽瞳收缩了下,眼中间的缝缩成一条线,继而又变成正常的样子,云虎呜咽一声,慢慢后退,前肢压地,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贴到地面。 千音染“……”好没骨气。 ? 围墙之上,场面一度十分沉默,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多时,小声议论到大声交头接耳。有人开始质疑云虎是否先前被人喂了什么迷药。不过这种话只会让人心中暗暗发笑,那异瞳云虎可不是吃素的,除了国师根本不会让任何人近身,说它吃了药根本是质疑国师本人。很快议论声被官兵压下去,但人群中不时还会有细小的声音。位于最佳观景平台的众人,风之涣眼中晦涩难辨。古凌远垂在衣袍下的手慢慢攥紧,这丫头,真的是非除去不可。凤念钰脸上同样精彩,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但这个千音染仍然不死心的来骚扰他,凤念钰想让她向父皇说明取消婚约,千音染死活不肯,想到自己府邸里还在生气的人儿,凤念钰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那边附属国的天水寒垂着眼睛,不食人间烟火。旁边的凤曜倒是恶劣的朝天水寒笑了下,抬手唤来桃一吩咐了几句。 “跟我混吗?”千音染淡淡问了句,她感受到这云虎智力不低,正好需要个坐骑。千音染的声音不大,观众席离得远,观众只晓得一人一虎在对峙。 异瞳云虎把自己爪子上的鲜血舔干净,又梳理下自己的皮毛,慢慢朝走向千音染。 观众席沸腾了,总算等到祭天的高潮。当祭品的鲜血撒在斗兽场中央的石板,阵法可以启动,国师才可以通灵,上天能感知祭祀的心愿予以满足。当然,随便撒下的鲜血不能够启动,必须是战斗过的鲜血,拥有者澎湃的生机的鲜血才能启动。 每次祭天都会选择皇室贵族祭天,血统高贵者才能打动上天,上天才会实现祭祀的愿望。 不过真正的贵族祭品几乎很少,大多都是随便抓来的奴隶在最后打上皇家的旗号变成皇家的一员然后去祭天。千音染会成祭品则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千音彦不见了,千音染求父亲古凌远寻找,古凌远说了只要她能接受斗兽场的战斗,结束之后他就会找到千音彦把他送到千音染那里。 天真的千音染哪里想得到自己能不能从斗兽场活着回来,只想着能找到弟弟。古凌远骗了她,这根本不是战斗,只是拿她的血祭天罢了。 风之涣试图帮千音染,可是连他都没找到千音彦的下落。又实在劝不住她,只好送千音染一件防身装备,好让她完成后直接跳出斗兽场他派人接应。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古凌远私下里将原本派上场的青灵铁蜂换成了异瞳云虎,并把风之涣给的装备抢过来给自己穿上。青灵铁蜂体格小,唯一的利器便是它的啄,那啄上有剧毒,青灵铁蜂又难以用肉眼捕捉到行迹,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不过只要在躲避攻击中让啄伤到千音染一下将血抹在石板上就能完成。千音染特意在身上抹了青灵铁蜂不喜欢的味道,这样被戳到立马退出去医冶也不用担心铁蜂追逐。异瞳云虎上场的次数只有一次,还是在当年特大洪水蔓延整个西南地区东部地区天降大火的时候上场的,那次祭天足足上了一百多人。最后整个场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国师说那次祭天是逆天而行,上天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实现心愿。需要非常多的鲜血。那次祭天,无人生还。从此之后异瞳云虎被放进斗兽场最底下,除了国师无人敢靠近。 这次祭天不过一次求雨却让异瞳云虎上场,风之涣心中担忧不已但无法改变,连他都要比国师低一头,除了国师根本没有人能调动那头野兽。思及此,风之涣在古凌远身上又扫了几眼。 且说那头,异瞳云虎低头慢慢靠近千音染,身躯伏在地上,像是邀请人坐上去。 千音染眉头动了动,一手揪着那洁白光滑的皮毛,用力将自己吊上去。异瞳云虎嗅到千音染身上的血腥味,头垂的更低了,尾巴更是贴在地上。 石板上已经有了千音染的血,阵法启动,以石板为重心的地区像四周散发光线逐渐形成一个包含许多符号的法阵。先前暗淡的天色现在更是完全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云层中更是隐约见到红光。 “有趣,有趣。”半空中突然出现个身穿黑金华服的男人,年龄介于三四十岁的样子,圣洁而仁慈,衣服上的花纹皆为飞鸟瑞兽。众人看见此人,皆是跪拜,皇室之人除了风之涣只是低头示意其余也单膝下跪。 “恭迎国师大人。”全场肃静,异口同声地喊道,声如洪钟。 国师明显非常喜欢这种礼数,等到那一声“恭迎国师大人”的回声消失了才道:“不必多礼,臣不过是一国师。” 千音染坐在异瞳云虎背上抬头仰望国师,没有行礼。 国师缓缓下落,眼神慈爱怜悯,千音染直直的看过去,那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贪婪和杀意。 “本以为你弟弟的血是最稀有的,原来你才是那个血统最纯正的。”黑色的眼睛看千音染就像看一块稀有的宝石。 千音染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这个突然降临的人。 “原本还要再等六十年……”国师喃喃道。异瞳云虎的肌肉紧绷,低吼一声,往后退,试图逃离这里。除了千音染没人听到国师这句话。 “你这畜生,居然吃里扒外。想走?”国师站在法阵中央,用力一踩。那石板竟然凹下去,整个斗兽场突然出现巨大光束,待到光线暗下,整个斗兽场被一个巨大的棋盘收纳。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令人十分不舒服。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祭天没有出现这种东西啊。”一部分人心态还算好异变发生还能够思考 “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呜上天保佑让我活下来吧呜呜呜呜。”很多前前来参加祭天活动的人都已经失控跪下来祈祷。 也有一部分人试图跑到大门口逃离这个地方,然而当他们接触到棋盘边缘的时候都化成了肉,泥,然后被那个格子吸收。 风之涣脸色阴沉,他身边还有数个大内高手,风之涣扬声道:“国师大人,这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场内一众士兵在尽力维护秩序,恐惧不安在这棋盘里蔓延,笼罩在众人心头。 国师冲风之涣阴恻恻地笑了下,“陛下,你难道看不出吗?”风之涣当然懂得,这是古书上记载的邪术,星罗棋盘。 星罗棋盘是由非常稀少的星落石打造的,星落石只存在于杀戮邪秽之地,几百年都难形成一小块,质地极硬,只有白金丝才能削的动,将其削成一块平板,再用上血统纯正的玄天影狐的血画线才算真正成为星罗棋盘。单单是一块星落石就会让一方天地生灵涂炭,更何况造出来的星罗棋盘只要发动,在棋盘上的人的都会沦为棋子任人宰割。所以星罗棋盘的制作方法被正道之士销毁,风之涣在古书上见过它的介绍,只觉得写书人瞎吹,但眼见刚才几人轻而易举被吞噬才真正知晓星罗棋盘的厉害。 千音染目力极好同样看见了那几人的下场,身下的异瞳云虎非常焦虑暴躁也让她暗自担心。异瞳云虎本来准备跳到场外的身躯被钉在原地,千音染也感受到周身空气中莫名的压力。 她的腿伤严重,失血过多,能跑则跑,更何况眼前莫名其妙的国师貌似想要自己的小命,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白华,还在吗?千音染心中暗道。 怎么了染老大?我操这玩意儿怎么在这?白华稍微感应下突然发现了消失几百年的星罗棋盘重新出世。还好这棋盘现在只有巴掌大,不足为惧。他只是一抹意识在千音染这里,按照以往来看白华轻轻一击就能把星罗棋盘打碎,现如今他身在审判所,鞭长莫及。再加上老大这身体,没个命跟玩似的,他们好不容易等老大醒过来,再没了还要再等几千年啊。 老大,我把自己的意识附在你手里那把刀上,这星罗棋盘最开始是你做的,只要击碎了棋盘本体,星罗棋盘不足为惧。附了我的意识的刀刃可以轻易击穿这个大陆上的任何东西。在千音染心中的话落下之时,一抹淡淡的白光轻飘飘地落到千音染手中的刀刃上。白华再也不出声了。 ……? 千音染拧眉,拍了拍异瞳云虎的大脑壳,“不打咱是走不了了,上吧。”异瞳云虎非常通人性,见新主人没有害怕也安定了,凶兽的野性展露出来。低下身子让千音染下来,自己先发制人扑了上去。星罗棋盘并不能完全控制棋盘上的生物的全部动作,一般情况下它只是个棋盘,只是受主人命令时才会将命令具象化。 国师没想到逃跑不成的异瞳云虎竟然有胆子过来攻击,神思一动,原来站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被吓瘫坐在地上的小厮。国师本人则是出现在离异瞳云虎十几米远的地方。 千音染趁这空挡随手扯下身上的衣摆包扎腿部,疼的脸色煞白。没办法,再流下去就要失血过多晕倒,她的血还有奇怪的作用应该很奇特不能被国师得到。 那小厮瘫软在地,裤子有一块颜色较深,已经被吓尿了。异瞳云虎堪堪刹住身形,小厮已经晕过去了。 千音染眼睛眯起来,右手一甩,斗兽场上方出现了十几个小如琉璃球的石子,他们没有落下,在空中停滞,好像被按下暂停键。 第七章 云磁石 风之涣看到,心神一震。那是风之涣给她准备等祭天结束后离开斗兽场的东西——云磁石。 云磁石需要念力来驱使,没有念力驱使的云磁石只能悬浮离地几尺高。他给了千音染一小包,没指望云磁石全部发挥作用,毕竟全天下能随意催动宝石的只有不到十分之四,千音染也不在这十分之四。 但现在千音染能催动全部的云磁石,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国师没想那么多,只当千音染在做无用挣扎。 一晃神,千音染已经逼近国师面门,国师一惊,整个棋盘都有些晃动,千音染手中刀光一闪,国师脖子上开始出血,再晚一分,他的脖子就跟脑袋分家了。 国师眼神一寒,一念之间,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出现在千音染面前,狠狠砸下,一声巨响,地面凹出个巨坑,这下,肯定死透了。好几颗云磁石都被撞飞,磁场开始不稳定。所有的云磁石摇摇欲坠。 然而,异变突生,没等国师看清,他胸口猛的一凉,低头看去,一小节刀刃彻底贯穿他的身体,刀刃上全是红色,怎么会?哪儿来的?她不是死了吗? 国师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千音染,原先他砸中的竟是残影!不可能,她怎么这么快?! 千音染依旧面无表情,拿衣摆擦了擦刀,国师感受到身体里生命再不断流逝,已经开始慌了,想跑,前方却有异瞳云虎虎视眈眈。他咬了咬牙,放开了关在斗兽场地下的凶兽,自己准备趁乱逃跑。 国师已经快到棋盘边界,星罗棋盘虚浮在空中不停颤抖,整个斗兽场也摇摇欲坠。地下的凶兽迫不及待地涌上去,异瞳云虎没办法只好听千音染指挥下去镇压凶兽,国师心下一喜,前脚踏出,突然一阵心悸,扭头一看,目眦欲裂,千音染已经找到星罗棋盘本体,握紧匕首一击将其击碎。 空气中恐怖不可捉摸的力量消失了,法宝与主人联系,法宝毁灭主人也遭到反噬。国师一口老血喷出来,狼狈逃走了。 尽管异瞳云虎血脉中有一丝神兽血统,但被关疯受尽折磨的凶兽并不完全买账,已经开始攻击人群。风之涣安排将士疏散人群,自己护着皇后在原地等待着千音染,他身上有神兽气息护体,寻常凶兽根本不敢靠近。 千音染翻身坐到异瞳云虎背上,揪着云虎脖颈的软毛,指了指皇上的位置,异瞳云虎福至心灵,飞快踩着云磁石到了皇帝面前。 下方天水寒一行人已经遵从皇上旨意开始撤退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身上携带武器,一条飞天血蟒盯着这群人,成一条线的兽眸闪烁着对血的渴望。 “快跑!” “走!” 有人急忙护住天水寒其他人准备以血肉之躯抵挡血盆大口。 千音染眨了下眼睛,一颗云磁石直接贯穿飞天血蟒七寸,血顺着它七寸汩汩流下,沾染了那一行人的白衣。云磁石抖掉身上的血液,继续颤悠悠地飞到天水寒上空,好似在护卫他。 “当时在场的只有你肯为千音染说句话。你值得救一救,它会护送你们回去的,走吧,你很有趣。”千音染眼睛黑亮,声音淡淡,让在场的人脸色一变。说句话就能救命,这么便宜的买卖。 没人去深究千音染为何一夕之间变成这样,或许她本来就这样,只是隐藏起来了,好深的心机。思至此,很多大臣冷汗都下来了,准备舔着脸过去寻求庇护。 “……”风之涣看见千音染满身是血的从异瞳云虎身上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千音染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那国师修的是邪术,你还好,别的人抵抗不了。你要小心。”千音染的记忆告诉她这位国君对原身也算不错,会偷偷摸摸给千音染和千音彦送东西,要不是他,估计两个孩子活不到现在。 “小彦应该就在他手里,你要怎么办。”风之涣忽略她的话问道。两个人说话熟稔,旁边的古凌远脸色发白,她跟皇上为什么如此熟悉,皇上到底知道多少凤念钰脸黑的彻底。怪不得父皇始终不同意退婚,都是她。 “他会来找我的。”千音染话没说完,她知道现场还有国师的爪牙。风之涣同时想到了这一点,若不是有人,安排好的凶兽怎么变了。他装作不在意的将头偏向古凌远一下,又扭头看向千音染,千音染给他一个的确的眼神。 风之涣了然,旁边的皇后衣摆下的手轻轻碰了碰他。风之涣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她的手,下令去山下休整,过两日再起身回宫。 一条长龙,人群按着顺序下山。因为是祭天大典,就连皇上也是步行。古凌远跟着风之涣跟得紧,好像在保护皇上安全。风之涣默许他的行为,路上与千音染眼神碰了碰。 千音染在后面跟着符青山,皇后身体虚弱,又加上受到惊吓,有些体力不支。千音染让她坐到异瞳云虎背上,自己控制着云磁石悠悠飘着赶路,她的腿伤不宜走路但偌要皇后坐在这云磁石构成的磁场上,又有失颜面。异瞳云虎不喜欢别的人类上去但又反抗不了千音染的命令,只得认命驮着符青山。 古凌远见千音染随意控制石头心下不忿,但此时人多也不好去找事。故一路上倒是很安静。国师离开后对蛊惑人心的邪术也消失了。他们都记得白天发生的事情,心中对国师非常愤恨,已经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块肉。 晚上,队伍总算到了山脚的驻地,安顿好众人后风之涣里面唤来太医给千音染疗伤,其他人身上也有大伤小伤,但伤得最重的还是千音染。处理完腿伤后符青山让千音染同住,不多时,风之涣进来了,符青山自觉走到一旁看书。旁边等候服侍的宫女也行了礼退出去了。 他们的周围戒备森严,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染儿,跟我们回去吧。你现在伤势严重,等伤好了再找你弟弟也不迟。”风之涣坐下来犹豫道。 千音染不抬眼答道:“他也受伤了,如果我们现在回去,他就不会再来找我,皇宫之地有祥瑞之气,还有神兽在此守护,他不会再冒险,到时候千音彦就危险了。”风之涣同样也懂得这个道理,可他还是担心千音染这样子能不能把千音彦找回来并逃脱出来。但看到千音染这样,他知道多说无益。 “那……我派几个高手在这里接应你吧。还有这个,你拿着。”风之涣想了想,派了几个高手接应。又从怀中掏出来一物,递给千音染。 “这是什么?”千音染接住一个小瓶子,摇了摇瓶子。 第八章 心灵沟通(雾) “里面是那个青灵铁蜂的毒液,派人收拾斗兽场的时候在地牢发现它已经死了,他们顺手把蜂毒收集起来。”风之涣叫她小心点。 千音染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古凌远今天又什么反常吗?” 风之涣思索片刻,“他到了客栈倒是没有跟在我身边,说是为了检查周边是否安全,他可能会过几天行动。”古凌远自从他们到这里休整就在周边巡视,算是尽了自己的义务。 古凌远原本是千音影的下属,跟在她身边多年,后来也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作为千音影的丈夫,在千音影死后也继承了她的将军之位。不然以他的资历和身份,根本当不上将军。他在千音影死后也派兵去围剿,结果被困在那里十天半个月回来之后再也不提为自己夫人报仇这件事。风之涣念他是千音影的丈夫也就不再追究战败这件事,把他留在京城当个将军,手下握兵三千,维护皇室安全。然而做过了领兵十万打过仗的男人,手里突然只剩这么多兵,心里可想而知,但他也只是有些时候行为有些出格,不过是空有大志却无实力的人,风之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音染没有表示什么,点点头,“你们尽快离开,拖的太久千音彦就危险了。”风之涣再与她交流一些细节就离开了。千音染跟皇后说了声也出去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走廊拐角突然冒出来个人,“古将军请你过去。”是个身形魁梧的士兵。 千音染抬了抬下巴,“带路吧。” 古凌远在外面的营帐里,见她进来不开口向自己问好请安,眉毛一扬厉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不知道跟我请安吗?祭祀结束了也不找我问候,不孝!”他一身盔甲兵戎,倒是很威风。 千音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叫我来做甚?” 古凌远咳了一声然后说道:“看到你受伤挺严重的我这里有以前你母亲留下的丹药你拿去疗伤吧。”说罢将一个盒子递给千音染,千音染当着他面打开看了眼,丹药浑圆,散发着草药香,药是好药。 她脸色如常地收了药,“行,谢谢爹爹。”古凌远听这话背后无端起了凉意。不想再看她挥挥手让她走人。 千音染扭头就走,念力消耗太多她很累。结果又有人找她,千音染眉头紧蹙。 那人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我家小主有请。” 千音染凉凉道:“怎么,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报上吗?不去。”她看到面前男子衣领上有一朵桃花就知道是谁了,不过她现在实在不想再动了。 那侍卫没想到会被拒绝,目露凶光,“还请您不要为难在下。” 千音染瞥了他一眼,“告诉你家主人,东西我自然会给,阴天这个时候找我就行了。回吧,我乏了。”说罢摆摆手,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布置有云磁石,还有变小的异瞳云虎虎视眈眈。桃一无奈摊手,回去把结果报告给了凤曜。 凤曜好看的眼睛眯了下,“这个人,现在倒是不简单。我们阴天留下。” …… 千音染倒在床上,摸了摸跟进来的异瞳云虎,毛茸茸的生物小的时候都很可爱。挨到枕头千音染就睡着了,在她睡着后,血雾自她身体中飘散到空中,继而又被什么力量囚禁到一个容纳千音染的空间里,血雾流动翻涌,异瞳云虎警惕地后退半步,又担心自己的主人,小家伙最后还是扑进血雾里,它没感到什么疼痛,身上的小伤口接触到血雾先是轻微的痛感,过了几秒又变成暖意,它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它惊奇发现被血雾包裹的主人身上的伤口同样以肉眼可查的速度愈合。 …… 千音染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吃食已经有人放到房间门口 第二天一早,皇帝就带着人回宫了,毕竟国师是邪门歪道之人,祭天活动最后也失败了,旱情需要解决,北方又起战乱,他忙的不行。千音染坐在二楼窗口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抬手把古凌远送来的丹药吞了,丹药入口即化,里面的东西也钻进了她的内脏。 她昨晚没吃那东西是因为血雾会修复她的身体,连带着把那蛊虫也杀了,蛊虫杀了国师就不敢过来。千音染抱起来异瞳云虎,小家伙浑身雪白,约摸两三寸长,挺沉的,背上有两个凸起的骨头,昨晚它进到自己的血雾中,血脉中某些东西被激起了。导致今天的小家伙病恹恹的,不过精神倒是很好。 千音染撸了把毛,“你想要名字吗?”异瞳云虎智商不低,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指,眼神流露着渴望。 “唔……异瞳云虎……你会飞是吗?那就叫飞天吧。”千音染戳了戳小家伙的头,小家伙脑袋圆滚滚的,肚子也圆滚滚的,飞得起来吗?异瞳云虎“嗷嗷”叫了声表示不满,千音染直接无视了它的不满,在它下巴揉了揉,异瞳云虎舒服地呼呼。不再反抗。 飞天现在血脉开始觉醒不适合带在身边,千音染吃过午饭后给了它一滴自己的血,飞天害怕地退了退,“舔了。”千音染淡淡地说,飞天听话地吃了。 别乱跑,在这里待着。飞天看着千音染,她的嘴唇没有动,但飞天就是听到了千音染说话。 这,怎么回事?它脑子里刚这么想,千音染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我的血有奇妙的作用,你昨晚不是就知道了吗?千音染在心中与它交谈。 飞天整只虎都傻了。 主人好厉害!! 它想扑过去,千音染看出它想干什么,按住它的小脑袋。 你体内的神兽血脉被我的血激起了,你今天要好好睡会。 一人一虎默默对视,好像在深情凝望。在外面监视的桃二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吃完她的血的飞天很快就开始犯困,血里的能量很大,它需要休眠消化。 千音染把身上带的丝巾给它盖上,小家伙现在就睡熟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那丝巾上有她的味道,它会找到她的。 做完这一切千音染推开窗户脚尖一点,对做梁上君子的桃二说:“不用跟过来,小心你的狗命。”桃二心下一惊,她早就发现自己了?还未等桃二开口,千音染足下用力云磁石在空中铺路,朝山里飞去。 桃二回到凤曜的房间向他禀报,凤曜笑了下,把玩着脖颈的蓝宝石,“她不让跟,我偏要。”说完站起来抖动衣摆,跟了过去,桃一桃二桃三桃四自然是跟了上去。 第九章 做个买卖 傍晚了,残阳如血,山谷里的温度下降的很快。 千音染还未落地浑身一阵疼痛,身上的蛊虫异常兴奋,她的血太特殊了,蛊虫张得飞快。 这蛊虫,是母子同心蛊。母子同心,意味着母蛊与子蛊之间可以相互感应,母蛊甚至能控制子蛊,古凌远给的丹药上就有子蛊,母蛊在谁那里自然无需解释。 “你还真是狂妄,就没感觉到不对劲吗?”国师在树影下阴恻恻地笑道。他在自己身上种了母蛊,见千音染过来控制住母蛊让子蛊折磨了一下宿体,果不其然看到千音染变了脸色,吐出来一口血,那血里好像有东西在蠕动。千音染擦了擦嘴,“你就不怕这东西把我的血吸干?到时候你就拿不到了。” 国师现出人形,他胸口的伤已经痊愈了,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邪术,“怕什么,母蛊在我手里。你的血,真的太奇妙了,你还记得我胸口的这一刀吗?哈哈哈哈哈哈多亏你父亲把你换下来的那身沾满你的血的衣服给了我,瞧瞧,只过了一夜,我居然好的差不多了,我要更多,我要更多,给我!!”国师五指成爪,想要刺破千音染的肌肤看到那温热的血液,千音染运起云磁石,躲过这一击。 国师一击不中,反而狂喜,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你的伤呢?怎么动作这么利索,你果然是个怪物!给我吧给我吧!!啊!!”千音染脸色淡淡,丝毫没有被国师的疯癫所迷惑。她轻飘飘掷出去藏在袖口的小刀,细小的云磁石附在上面为它提供了巨力,国师的胸膛莆一碰到,登时破了个大洞,千音染体内的子蛊开始不安稳了,它感受到母蛊也受伤了。蛊虫在千音染的血液里横冲直撞,啃咬她的血肉。 千音染疼的面前一花,跪倒在了地上。国师擦去嘴角的血迹,母蛊接受着子蛊吸收鲜血传回来的力量,他胸口的大洞飞快地愈合。千音染的膝盖跪在碎石上磕出血,国师缓缓走向他可口的食物,只要有了她,只要有了她…… “……我的弟弟呢?他在哪?”千音染体力不支倒下,头磕在碎石上疼的眼前一黑,国师没想到她现在还坚持问这个,“你说千音彦?你可要感谢你那个好父亲,若不是他说了那孩子小时候血脉奇特我还不知道呢,不过跟你比起来,他差远了。”国师乱糟糟的头发,好像在安慰千音染在自己面前她是最好的。 千音染脸上泛起冷意,恼羞成怒,“告诉我,他在哪?”国师用指甲奇长干枯毛糙的手擦了擦千音染流到下巴的鲜血,又把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似乎着迷那股香甜的味道,“你问这个干吗?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回去吗?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那小子,被我关在了国师院的水牢下面,不过别担心,他现在还好好的,等我用完了你的,就去用他的血……”国师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嘴角涌出了黑血。 “……这是什么?我怎么了?”国师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他想要操纵母蛊吸血,母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它感知到这个宿体生命力在飞速消耗,于是拼命吸收宿体的寿命准备聚力逃跑,它指挥子蛊在敌人体内搅动,千音染鼻子也开始淌血,脸色淡淡,抬手间,那能斩断世间一切的小刀已然回到她手里,千音染目光冷淡,那把小刀直插国师心脏,连带着击杀了那只母蛊。 国师死了,彻底死了。 千音染用袖子擦了擦嘴和下巴,把那一小块布料割下来,随意地甩到国师死不瞑目的脸上。 扭头便走。 一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可及的速度贴近她,手中凝聚着可怕的力量。 千音染抬眼,看到了黑衣人脖子上的项链,血红的,好像在哪见过…… 千音染脑子一阵眩晕,针扎了般的疼痛,右眼开始发热,她腿一软,虚虚的靠在了男人身上,那致命的力量离她柔软的心脏更近了。 “啪啪啪。”凤曜从山上飞下来,鼓了鼓掌。跟着下来的是桃一桃二桃三桃四。“在自己身上下毒,把自己当成诱饵完成反杀,精彩,实在是精彩。”凤曜饶有兴趣地一手抱胸一手托起下巴。 千音染靠在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身形高大,戴着银色的狐狸面具,千音染只能到他胸口。“不必客气,看戏看够了也该回去了吧,二皇子。” “那怎么行呢,你还拿着我的匕首呢,难道不还给我吗?”凤曜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笑道。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哦?行啊,既然二皇子要求了,还你便是。”说完掌中的匕首被云磁石托起,刀尖对准了凤曜,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小刀已经逼近凤曜面门。凤曜瞳孔猛缩,想逃却要来不及。在刀尖距离凤曜眼珠子不过一指的距离,凤曜身上蓝光乍现。号称能斩断世间一切的匕首被某种力道撞歪,狠狠插入地面,只剩下尾端熠熠生辉的宝石。凤曜脖子上带的蓝宝石出现了裂开了一条缝。 “你!”凤曜真的怒了,“杀了她!”这话自然是说给千音染身边的黑衣人的,黑衣人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在手里凝聚的力量打在千音染胸口。 千音染眉头先是一皱,却又笑了,似乎心脏受到重创的人不是自己。“怎么,二皇子当初不也是这么给我的吗?” 凤曜脸色一黑,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后面的侍卫个个面露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曜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就是个怪物,挨了母子连心蛊的蚕食又受到千面的聚力一击却还能笑出来。 不等凤曜回答千音染继续开口,“不如做个交易吧二皇子,你把他给我。我告诉你怎么把石头变成人。”她用眼睛摩挲了面前高大的黑衣人脸上面具的花纹,黑衣人除了刚才她受一击后跟没事人一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又恢复之前的平淡无波。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交易?”凤曜听到后半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之前笑嘻嘻的样子。 “就凭……我知道你那个小巫女再帮你挡下两次致命攻击就要香消玉损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凤曜脸色彻底阴沉了,桃一桃二桃三桃四眼中也出现了杀意。 “不用关心我怎么知道的,把他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把石头变回人,我大可现在就给你三次致命一击,你觉得就凭你和你那几个小侍卫,能怎么样我?”千音染握住男人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心口拿开,低头搓了搓他粗粝的指腹,毫不在意地说道。 凤曜衣袍下的拳头握紧了,桃一桃二桃三桃四脸色不虞,但又因为当事人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实话,一时间难以接受。 “好啊,既然千小姐这么中意这条狗,那就给你吧,我可以再做点其他的,只要你能把小优变回来。”凤曜终于放下了装饰的面具,认真地盯着千音染。 千音染扭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千面全程面无表情,似乎对他们说什么并不在意。他的眼睛动了动,头一次正眼看了面前的少女。 少女头发松散地用一根丝带绑着,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疼的直冒汗,眼睛却亮的吓人,右眼似乎是淡淡的灰色。 …… 他知道他从此属于这个人了,这就够了。 …… 一行人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飞天已经睡醒了在房间里着急地嗷嗷叫,奈何千音染在附近布置了云磁石,别人进不去飞天也出不来。 第十章 找回 千音染把在外面的云磁石撤回来,飞天唰的扑上来在她怀里咬她袖子,刚接触她的血的动物会对她产生一种本能的依赖。 千音染摸摸怀里的小脑袋,凤曜几人也跟着到了她房间。 “千小姐,以后他就是你的狗了,不过这东西实在是很无趣,不会吭声,倒是很忠诚。”凤曜自来熟地坐在了椅子上,撑着下巴说道。 “他是人,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千音染坐在床边,千面跟着她回来,站在一边,站的笔直。并不为凤曜的话所动,千音染却是拧了拧眉开口。 “啊哈,懂了。”凤曜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些惊奇,不过没能说出来,千音染凉凉瞥了他又一眼,凤曜选择闭嘴。 “匕首还给你。”千音染这次用手拿着,刀尖对着自己,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刀刃,那抹淡淡的白光像是吸附在她的手指上,白光离开了匕首。 凤曜先是猛的往后仰避开,又挠挠头接过来。 眼角带着止不住的狂热和兴奋。 岂料千音染又说:“不过这刀离了我连个铁皮都削不掉。”她坐在床边,眼里带着一丝挪谕的笑意。 凤曜嘴角轻微抽了抽,不疑有他,随手扔给在旁边站着的桃二让他收着。 凤曜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体内不是还有那个子蛊吗?不要紧吗?我这里有秘法可以驱逐出来蛊虫。” 千音染抚摸着飞天背上柔软的毛,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用了,你那时候下令杀我的时候子蛊正好游到了心口,他直接把子蛊震碎了。”旁边站的笔直的千面没有反应,凤曜尬的抿两口茶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桃三,我先去休息了。”赶紧溜了。 千音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房间一下子就空了,千音染把飞天放到床上,双腿盘起来,抚摸着飞天柔软的皮毛,问道:“你叫什么,脖子上的东西给我。” 千面默不作声,走到千音染面前,把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那竟然是一块石头。血红血红的,圆润细腻富有光泽。顶端有一个小孔,黑色的绳子穿过小孔绕在千面脖子上。千音染看见那块石头,眼睛无法从上面挪开。 “把它给我。”千音染盯着石头。 千面沉默,猛的抬手扯细绳,然而就算他把脖子都勒红勒出血线,也无法破坏掉黑绳。千音染完好的左手按住前面的右手。千面顺从地展开手心,倾身让石头的高度和千音染眼睛平行。千音染摩挲着那颗圆润的石头,当她的手指碰到黑绳时,绳子“啪”的一声断开。 …… 室内一片寂静。 千面万年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石头稳稳当当掉在千音染手心,她看着那石头,沉默了良久。再抬眸看向黑衣人时,千音染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拿走吧。它本来就是是你的。”千面干涩的声音响起,两人离得近,这么一听竟好似在千音染耳边说话一样。 这是千面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声音嘶哑腔调古怪。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说完就沉默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千音染盯着他,轻轻放下石头,手指又屈伸着摸到了千面的喉结,千面本就一身黑衣,除了眼睛周围和手掌,没有其他皮肤裸露在外面。脖子裹着黑布,料子不是好料。千音染隔着料子触碰他的脖子,好像在疑惑他怎么发出这种声音。 千面亘古不变的脸庞突然紧绷,感觉到了莫须有的耻辱。 想要避开女人的手指。 女人,或者是一个小姑娘,他终于肯正眼看看自己的新主人。 千音染垂眸思考着什么,但是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布料俶尔远离。千音染收了手,没有说什么。飞天在啃她的小指头,千音染捏捏小虎崽的耳朵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 “你叫什么?”她摸着小家伙的肚皮,头也不抬的再次问道。 千面摇了摇头,又想起来她低着头。还是那干涩的声音:“没有,名字。他们叫我千面。” 千音染手指顿了下,看了他一眼。千面嘴角收紧。千面盯着脚下的地板,不去和她对视。 千音染捏着虎崽后颈皮把它从自己胸前挪开放在肚子上。“没有名字,可以自己取。” 千面不说话。 手上的皮毛光滑柔顺,千音染爱不释手,不禁多撸了几下,舒服的飞天尾巴左右摇。 “我是你的主人,我来给你想一个名字?”千音染不指望从这人嘴里听到什么了。 千面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千音染抬眸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人,身高八尺,宽肩窄腰。头发没有多长,简单在后面扎个揪揪。看不到面容,只能看见墨绿色的眼珠,像食肉动物一样的眼睛。 “为什么叫你千面?”千音染突然问到。 千面避无可避,“执行任务,每去解决一个目标换一张面具。” 千音染阴白了。再次审视他,脑袋里冒出来个模糊的字眼。她盯着那双墨绿的眼眸喃喃道:“像个闷狐狸。” 千面:“……那就叫狐狸。”左右都是畜生。 千音染:“???”她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珠子想要和千面(更名狐狸)对视。狐狸却一副不想再说的表情。 千音染只好作罢,又把石头递给狐狸,“这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来保管。”她打了个哈欠,狐狸揣好石头后蹲下身给她脱鞋。千音染右腿随便包扎一下,布料完全被血水浸湿。狐狸心里估算了下出血量,面具下的眉毛紧皱。 飞天对于它身边突然出现的脑袋非常好奇,肉爪子跃跃欲试又畏惧着缩回去。千音染脱了鞋任由他帮自己挪动,狐狸本来就是不会照顾人的主,挪动千音染身体的时候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千音染脸色白了几分,没说什么。 狐狸把她放平,躺好,飞天非常闹腾想要攻击他。狐狸眼也不抬躲过毛茸茸的肉爪。做完这一切发现整个床板都要被血水的七七八八,一时间呆住了。他没照顾过别人,自己身上的伤也马马虎虎弄一下,面前的人脸色无异,浸湿的床单却暗示主人伤的多重。 第十一章 内力送暖(?) 千音染没怎么在意这些,只是觉得越来越冷。趴在胸口的小崽子很暖和,手脚却越来越冰凉,虽说因为身体和血液的特殊性不至于休克,但还是会影响大脑思考和身体机能。千音染心里叹了口气,今晚是睡不了好觉了。 千音染躺在那脸白的像个死鬼,狐狸不知所措于是沉默站在一旁守着她。受过训练的暗卫可以通过短时间的静息回复身体状态。 千音染不仅手脚冰凉,而且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在旁边放冷气。千音染抿了抿嘴唇,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为什么不去休息?” 狐狸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千音染闭上眼睛,语气很疲倦:“不需要那就给我再找一床被子,太冷了。” 狐狸:“不行,外面,还有人。”身姿挺拔如松,说得话也让千音染嘴角抽搐。千音染睁开眼睛,浅灰色的眼珠子满是无奈,“保护我不受寒冷侵袭也是保护。” 狐狸又不吭声了。过一会儿,他走近千音染的床,一只手伸进被窝覆上千音染的手背,内力顺着手掌进入千音染身体内,千音染感觉温暖顺着手背源源不断进入体内,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了。 千音染温暖的想要睡过去,可脑子里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华:老大,资料找来了。你什么时候接受一下? 千音染心中一算,只觉白华的能力又增强了。 染:现在吧,左右无事。先给我一部分凤栖国的资料,另外,再查一查这片大陆上曾经有过什么神兽。 黑风警觉地问道:您发现了什么吗?需要我过去吗? 染:没事,我发现了点东西。我留在那里的血液有异动,注意安全。 白华:老大,你留在流转瓶的血好像少了点,出事了? 染:收了一个小孩儿,不用担心。注意审判所的人。让小黑去拿我的血开启一层警戒。 白华:……(老大的收集癖又犯了呢每天都在提防小弟篡夺自己的地位怎么破) 黑风:收到。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强行脱离的办法,小白他,很不安。(旁边的白华狠狠瞪了他一眼) 千音染嘴角勾了勾,还跟小孩儿一样。 染:不必,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遵守。一切小心,切莫自乱阵脚。 黑风/白华:是! 白华:那老大再见! 千音染正准备掐断对话,白华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他有些话要单独对染讲。 染:怎么了?还要避开他? 白华:……老大,你在那边真的没事吗?我们的不安,不是假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每天都是看着…… 染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小白,你要相信我,相信黑风。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这样吧,等你找完资料,我让阎墨带你们去蓝海休假。 打断施法后小白果然被蓝海转移了注意力,他做梦都想去蓝海玩。 白华:那好叭,老大,你要注意安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啦啦啦啦啦啦~蓝海我来了!!!! 千音染在白华的欢呼声中掐断对话。整理思绪后开始翻阅白华传送过来的资料。 一眨眼,一夜过去,一夜无事。 狐狸一直给她输送内力到千音染睁开眼睛,他一晚上都保持一个站姿。屋外几里内的刺客一直等着他内里枯竭一网打尽。硬生生地从晚上等到晨鸡打鸣,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撞上那白色面具,脚下一滑,逃之夭夭。 千音染若有若无瞥了眼窗外另一个黑衣人逃走的方向。狐狸收回握住千音染手腕的手掌,岂料站了一晚上腿已经没有知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这一倒上半身直接压住了飞天,小虎崽子嗷嗷乱叫,还好狐狸飞快挪开躲过这一爪。千音染把飞天塞狐狸怀里,支起来身体。朝门口喊了句:“桃二,叫小二送盆热水,一壶茶,早饭有什么拿什么,顺便要一块生牛肉。” 桃二没有说话下去吩咐,千音染把飞天扔到狐狸怀里,狐狸措手不及接住,不会抱这玩意。飞天离开了主人又进了这么个冰凉的怀抱,这个人类还抱的他难受。 “嗷!!”放开!一双异瞳瞪着戴白面的男人。 千音染隔空点了点它的脑袋,“别挠他。” 飞天蔫儿巴地窝在狐狸怀里,了无生趣。 没一会儿桃二来敲门,狐狸过去开门。桃二端着食盘后面跟着小二。桃二放下后去床边扶着千音染让她坐在椅子上,千音染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桃二又细心地拧了热毛巾给她千音染擦脸,她受伤的右手不便行动。洗漱完拿起勺子喂粥给她吃。千音染默许他的动作,桃二拿勺子的手很稳,眼睛闪烁又恢复平静。千音染吃了几口粥指了指狐狸,又指了指飞天,“你帮他把牛肉切小块一点。”那生牛肉有三四斤。 狐狸切下一小块牛肉,飞天眼疾口快地咬上去,吃的津津有味。割一块,吃一块。没一会儿飞天就自己吃的一干二净,优雅的舔了舔嘴角的血丝。趴在桌子上不想动。 千音染吃了几口蓦地发现狐狸一直站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他的饭?”千音染抬眸看向桃二,桃二诧异反问:“为什么要准备?主人和奴才不能一起用餐。” 千音染:“他是我的人,不是奴才。让小二再带一份。加一蛊鸡汤,让他喝的。”桃二听到她的话,没有说什么吩咐下去。狐狸的无波的双眼出现涟漪。室内一片宁静,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 小二很快端着盘子进来,千音染示意狐狸坐下来吃饭,狐狸却只是摇摇头,站直身体。千音染眉头微蹙,完好无损的左手拽着狐狸的手让他坐下。又把筷子塞在他手里。 “不吃饭,就不能好好保护我。”狐狸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低头看碗筷,最终,缓慢的握紧筷子,c开始吃饭。他吃饭僵硬的好似老年痴呆症患者,背部挺直,“你……转过去。”更加紧绷干涩的声音响起。 千音染瞥了他一眼,“喝完鸡汤。”说罢扭过去让桃二处理右臂的伤口。桃二被凤曜派过来,倒也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主。可惜千音染伤的太重,右臂已经伤口感染化脓,碰一下衣服袖子都能扯出来脓水和碎肉。 第十二章 前往 绕是见多识广的桃二见了也皱眉,无他,这伤放在他身上他也是难以忍受的。 千音染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摊在桌上的飞天。飞天松软的皮毛瞬间炸了,四肢一僵开始装死。千音染又把视线收回去,飞天刚要放松,另外两处视线又聚在他身上。小虎崽子面对主人怂的像一只小猫咪,对上别人还是有异瞳云虎作为一介凶兽该有的威严。桃二率先撤回目光,狐狸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许久。直到他吃完饭收拾碗筷才收回。 清洗伤口然后撒上金疮药,虽然无济于事。桃二收拾完东西告知一声就退下了,千音染脑袋发昏,一宿没睡,又因为伤口感染发高烧。飞天明显也受到主人影响精神萎靡。 千音染无法,抱着小崽子消食。住的客栈伙食真的太差了,她吃不下。 没一会儿凤曜带着个人过来,来人是个公公,年纪大了眼神熠熠生辉,像个练武的。千音染思考下就明白来人是谁,凤曜在这人面前都尊敬有加。其身份可想而知。 “千小姐,令弟已经被人找到。在国师府地牢。切莫担心,令弟无性命大碍,您也要注意身体圣上很担心。另外,这孩子似乎不大对劲,派的人接不回来。您看,这该怎么办?”陈公公阴柔有力度的话说完,千音染眉心一拧。 “谢过陈公公,我会亲自去接他回家。我还需要凤二皇子帮忙,劳烦您与皇叔解释。辛苦了,曜兄,带陈公公下去歇息吧。”千音染有伤在身,精神状态不好,了解来人传话内容后就将人打发了。陈公公一眼看出来千音染伤的不轻,“千小姐,恕老臣唐突,这里有一些止血药。您收下吧。”陈公公严肃的面庞自她说了“曜兄”之后蓦地柔和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让桃二转递给千音染。之后自行告退。千音染直视老人,目光柔和,点了点头道声谢。 凤曜在他总后饶有趣味地看着千音染,千音染与之对视。一阵沉默。凤曜率先开口,“陈公公可不是一般人,这般对你,倒是非常有趣。” 千音染转移目光,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你要是多观察几天你父皇,就会发现更有趣的事。” 凤曜一噎,开始走近千音染,他今天穿的与昨天一样。发丝松散,衣领大开,一贯带笑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唇红齿白,好像要吸人精气的妖怪。千音染扫了他一眼,平静无波的问:“你就是靠这样勾引那小巫女的?”凤曜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身体几乎贴到千音染身上,飞天发出一声软糯的怒吼,狐狸拔剑抵在他腰上。凤曜适时拉开两人距离,无视两双冰凉的视线。盯着她脸上那块胎记,摸着下巴思考:“祭天大典能把一个人改造吗?千音染?” 千音染抚摸飞天背部的手,小拇指顿了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凤曜,做好你应该做的。”凤曜耸耸肩,不再多问。 “你那个弟弟,你要怎么做?”凤曜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千音染捏了捏眉心,“我亲自去,你先回去,给我收拾三间屋子,紧挨着的。钱我会还你。”千音染指的是她住客栈吃吃喝喝的钱两。 凤曜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放心吧,只要你能救出鹤姬,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说罢带着人离开了,提起鹤姬凤曜的心情就会糟糕。 千音染勾唇笑了笑,摇了摇头。朝狐狸勾了勾手指,狐狸走近她。“带我去国师府。” 狐狸面具下的眉毛皱起来,“你,不能这样移动。”多说几句话后他的声音明显不一样。千音染再朝他勾了勾手指,狐狸蹲在她面前,试图说什么。千音染点了点他的面具,完好的左臂搭在他的肩膀。“能抱起来吗?”她的头离狐狸很近,好像在他耳边低语。狐狸躲了下,点点头。轻轻抱起千音染,连带怀里的飞天。又翻桌上窗,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分割线…………………………………………… 白昼将至,天色微亮。 千音染三人,或者说两人一兽,终于到了国师府。国师府占地面积堪比太子凤念钰的府邸,可想而知在这之前国师的地位如何。而今,国师撕开那层神圣的光环,露出来恶鬼的笑容。 如今的国师府风光不在,门前堆满了垃圾,代表着被骗的百姓对国师的不满。 狐狸抱着千音染立在屋顶。千音染眯了下眼,指了个方向。狐狸顺着方向落在一处废弃的柴房上面。 飞天跳下来,白光一闪而过。它已经从房顶进入屋里,将一个身影赶出来。 “嗷~!”飞天咬着一块稍微干净的布料。将人拖出来。 “畜生,别咬我,放开!死开,滚!”一个尖细的声音乍起。 千音染用下巴点了点脏兮兮的人,狐狸悄无声息地站在那个身影身后。飞天一见到主人下来,尾巴就摇起来,屁颠屁颠跑过去想蹭千音染脚踝,无奈主人双腿不着地,他眼巴巴望着主人。 “嗷~”软糯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主人主人,夸我夸我夸我。 千音染勾了勾唇角,隔空摸了摸他的头。 那个身影怔了怔,扭头看见悄无声息出现的两个人。借着微亮的天光,千音染看清了她,大概只有十一二岁,衣衫破旧。却是生的一副好皮囊,眉如远黛,口若含朱丹。眼中满是灵气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霾。只是她刚才骂的那话,让千音染对这人好感降低。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声音嘶哑,女孩儿眼底闪过一丝戒备。 “地牢在哪?”千音染不答反问。 女孩子拧眉,“是我在问你。你们到底……” 千音染头偏了下,打断她的话。“再不说把你丢给外面那群人。” 女生怕是也没被这么对待过,一时气急,却也不敢反抗,“你,哼!往西南方向走。”话音刚落狐狸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姑娘这是真傻眼了,缩了缩脖子,也迅速离开了。 第十三章 别怕 另一边的千音染三人,已经顺利进了水牢。 阴暗的地下,潮湿的地面。难以言说的味道在这里蔓延。国师府的人跑的一干二净,水牢也没人管。千音染顺着火把指引,走近水牢最深处。 火把照亮了一部分空间。千音染知道那孩子就在光阴之外。动了下让狐狸把自己放下,走进那片区域。 飞天坐在狐狸肩头,探出脑袋看着。 周围静悄悄的,千音染走路声音很轻。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千音染蹲下来,静静看着某处。那阵声音感受到这边的视线,停了下来。 千音染缓慢的伸出手,那一团又是一阵骚动。她的手僵在半空,身后的火光为她镀了一层金光。 她的目光柔和平静,手指停在半空。 千音染感受到黑暗中瑟瑟发抖的视线,默不作声,她的眼睛在无声的安抚着。 最终,那团影子扑进她怀里,抱的死死的。 怀里的温暖,熟悉的气息。 千音彦再也忍不住崩溃了,颤抖的身躯紧紧贴着半蹲的千音染。头埋进去,痛哭一场。 害怕,恐惧,委屈一股脑全部冒出来。 千音染静默如初,伸出的手缓慢收回,在孩子背上轻轻拍着。不出意外的,哭声更大了。他哭的干呕,又死也不放手。 千音染颇为无奈,把人稳稳当当抱在怀里走出去。她走的很慢,很稳。尽管她脸色发白。 地牢外面,桃二静静等候着,一旁是一辆低调的马车。桃二看见来人欲说什么,千音染对他摇了摇头。他识趣闭嘴让人上了马车,飞天紧跟其后蹦上去。狐狸和外面的桃二对视一眼,没有上去。而且跟桃二一起待在外面,马车悄悄离开了。 马车内点着熏香,宁静温暖。千音染松了手,千音彦搂的更紧。千音染疼的皱眉,看了怀里小孩子几眼,心里叹口气。 飞天的尾巴左右摇摆,似乎在犹豫,最后轻轻跳到千音染腿上,用尾巴抚摸着孩子布满伤痕的手背。千音染把飞天也揽到怀里。动物的体温大抵是比人高上不少,在这温暖的皮毛中,千音彦那紧绷的神经松懈了,沉沉睡去。 …… 晨曦将出。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马车在千音府门前停下,小厮在门口徘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家主不在,门前停的是凤二皇子的马车下来的却是大小姐。 桃二恭敬地请千音染下来,千音染点头抱着千音彦下来。狐狸默默跟在后面。 下人出来互相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千音染垂着眸子抱着人进了破旧的偏院,还未进屋二房连带着几个妾室已经冲了进来。桃二笑着迎了上去,回头对千音染眨眨眼。千音染回他一眼头也不回进屋。 屋里跟原身记忆中差不多,简单的家具,屋里收拾的挺干净,但是难掩其中的破败。 千音染欲把人放到干净的床上,可千音彦攥的紧。千音染只好一直抱着人。还好千音彦也就八九岁,现在瘦的身上没几斤肉。 千音染无意间扫到孩子手腕上放血的伤痕,眉头紧蹙。她心里微微叹息,调整抱姿让孩子睡的更舒服些。 狐狸站在一旁,一时间屋里静极了。门外桃二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透过门窗传入室内。“不好意思各位夫人,臣只是替二皇子办事,其他一概不知。但既然臣在这里,想必各位都清楚二皇子的态度吧。请罢。” 白沉香咬了咬牙,她一直作为二房,但千家现在可没有大房。只要那个女人最后的孩子死了,她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正室。“桃二公子说笑了,妾身作为染儿的娘亲,去看望女儿也不可以吗?而且染儿本来要参加祭天大典如今却出现在这里……不知皇上知道了有何感想。” 桃二勾了勾嘴角,默不作声看了眼白沉香,”夫人不必担心,小姐无恙。过几天圣上会告知天下的。“ 白沉香不阴不白地被看了一眼,眼见这边滴水不漏只能捏紧手指说声打扰了然后告辞。千音染听着这一切,终于对凤曜产生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兴趣。 桃二很快进来拱了拱手,“千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千音染捏着飞天的尾巴玩,思索片刻:“阴天请祭天大典出现的那个天水公子过来一趟,你主子的事,我有数。” 桃二应了声,又问:“需要在下安排几个下人吗?”千音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又想起来什么,问:“凤曜回来了吗?” 桃二点点头,“主子应该是回来了,但现在可能还在宫中。” 千音染不再说话,桃二识趣退下准备热水和纱布。狐狸在一旁站得笔直,千音染想了想,把人叫过来,把孩子放到他怀里。 “手,这样,对,这样弯着,抱好他。”千音染成功把千音彦放到他怀里,狐狸起先还手足无措,胳膊都不知道怎么摆,把人抱的非常不舒服。千音彦到了狐狸怀里,手还抓着千音染的衣摆。 桃二很快端着热水进来了,千音染亲自搓毛巾给千音彦擦身上的伤口,谈不上多么专业,但是足够温柔和细致。 狐狸看了看垂眸包扎的千音染,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太阳很快被乌云遮住,千音染处理完伤口之后,边望天边擦手。思绪飘到另一边…… …………………………分割线………………………… 白华跟随着黑风进了密室拿了染老大的东西,出了密室还未行走多久就遇上了审判所的人。 两人一身黑衣,面容肃杀。黑风把人护在身后,盯着来人。“两位大人怎么不在前殿等候就急着过来见我二位,可是有什么急事?” 左边的黑衣男子拿了把审判之镰,白华暗道不妙。还未出声,那人却开口,“把东西交出来。” 黑风的脸更黑了,“大人,时代变了。”。 说罢右手化爪,聚出一股黑气,而左边的黑衣人,也举起来镰刀。 第十四章 饭饭,难吃 一场打斗肯定是无可避免了,但紧接着,白华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阎墨从中踏出,玄而又玄的按住黑风的右手和黑衣人的刀刃。 白华悄无声息收了手,隐在阎墨背后。 阎墨按着黑风肩膀挡在他身前,对面的黑衣人也顺势收了神通。 阎墨:“两位大人,实在抱歉,上去开会结果家里就开始闹腾,给二位添麻烦了。太多的空间符咒生效我回来的有些晚了,这边请。”他直视两位黑衣人的眼睛,坦坦荡荡,真挚诚恳。 两位黑衣人暗中对视一眼,这次,是右手边的那位开口:“阎兄说笑了,怎么会麻烦。我们本次前来也是因着卡索大人的命令前来……” 阎墨跟着笑了笑,“大家都是替审判所干事的,既然是卡索的命令,那我就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了,走这里。” 黑风白华顺势退下去。 偏殿密室,黑风抱了抱白华,沉默不语,气氛不太对。 白华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慰,“还有事情要忙呢,别撒娇了。” 黑风听了置之不理,又用脸蹭了蹭白华的耳朵才放开他。 …………………………………………分割线……………………………… 另一边,千音染昏昏欲睡的神经感受到这边不平静的波动,待到阎墨出现救场,她才呼出口气,放松下来。桃二一直在室内待着,她虽然不排斥这人的存在,但也无法入睡。 这时,外面传来陈公公的声音。“老奴拜见千小姐。”她对桃二招手让陈公公进屋来。 千音染打起精神,“陈工,皇叔那里可有什么话?” 陈公公先躬身行了半礼,答到:“圣上已经开始清除朝内国师残部,请您和二皇子放心。另外圣上希望您这几天不要外出,一切需要可告知下人,自会有人替您办事。” 千音染嘴角崩了下,眼里浮现出几丝深沉。“大旱之事,无需担心,有我在。劳烦您带人去北部韶灵取数十块等身长的水灵石,要最上等的。”陈工迟疑一下“诺”了应下。“此等大事,老奴需要尽快告知圣上,暂且退下。”千音染点头示意阴白。 桃二在陈公公进来时已经退出去,此时再进门不闻不问,只是那种强烈的探究感越发灼热。千音染闭上眼小憩,挡住他探究的视线。半晌,桃二误以为她睡着时千音染开口:“乖孩子,好奇心太重不仅会害死猫,出去吧。”声音亘古无波,桃二心中警铃大作,闪身出去。“卑职就在屋外听候差遣。”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不多时有丫鬟端着食饭敲门禀告,“大小姐,奴婢送些吃食。”说罢自个儿开门低头端着食物进来,千音染瞅着这姑娘的身段,心下了然。桃二跟着进来准备伺候千音染,那丫鬟看了看千音染,又看看桃二,行礼告退。 这次的饭菜比之前客栈的饭菜好了不止一点,虽然也只是些清淡的食物。桃二盛了碗稀饭,千音染面不改色吃了半碗,等到桃二准备再盛饭的时候她摆了摆手,示意饱了。 “把他叫醒了,给他吃。”千音染把狐狸怀里的孩子接过来,轻轻摇醒他,桃二换了副碗筷开始给他喂饭。 莫名其妙地成了奶娘? 千音彦吃了几口又闭上眼睛睡觉,桃二试图让他再吃点,千音染手背抵了下他端碗的手,“差不多了。你也下去吃饭吧。”桃二应下,叫人收拾饭菜带下去。 狐狸一言不发站着她旁边,她把孩子递给他,这次狐狸倒是顺当抱好。 她坐在软榻上,背后是软软的垫子,身体非常疲惫,但现在还不能休息,白华那边东西没送过来,她这一睡,就睡过去了。 不过好在阎墨办事效率高,她刚想连线,那边已经把东西送过来,她再也撑不住了,叫狐狸先把孩子放到床里侧,再把自己抱上去。等到狐狸轻轻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千音染已经要困的睁不开眼睛了,但是恍惚间,狐狸脖子上的挂坠在她眼前闪过,她鬼迷心窍来了句:“你也睡上来。” 狐狸保持躬身的姿势,时间好似凝结了三秒。他沉默躺了上去,而千音染已经沉沉睡去。 从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她的身上开始发散着奇怪的颗粒,灰蒙蒙又闪着红色光芒的雾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到整张床铺,渐渐形成一个圆形,狐狸面具下的眼睛盯着那些闪烁的颗粒,他在身侧的手指握紧,但最终还是放松下来。 此时如果有人能看清这罩子里的人,定会惊呼一声。最里边的千音彦,他手腕上那些恐怖的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的脸色逐渐红润,受损的头发也在不断修复。千音染身上的两个大窟窿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转眼间,生白骨,活人肉。而她脸上的胎记慢慢变淡甚至消失,她的五官也开始变化,是她,又不是她。当然,如果有身在第一世界的人看到,一定会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在暗阁的安插的间谍,是那里的英雄。 狐狸这边,他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注意到旁边两人身体的变化,而他自己,他脸上开始非常痒,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紧接着又是疼痛。狐狸依旧没有出声,他向来是习惯于忍耐的人。 狐狸胸前的石头,也在不断变烫,甚至在他胸口烫出一个花纹,他暮地坐起来,被烫的不行,破旧的床板发出吱呀的声音,他看了眼旁边气色逐渐变好的千音染,就在这时,她睁开眼了。 狐狸呆住了,千音染黑色的虹膜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色,细看还带着暗红。那双如秋水般湿润阴亮的眼睛,让他想起了无辜温柔的小羊。千音染见他呆坐在那里,胸前已经烫出了肉香。她嘴角勾了勾,把人摁倒。。 狐狸终于从走神状态抽脱,抬眸盯着千音染,千音染的手从衣领往下,捞出来那个让屋子里充满肉香的石头,她好像感觉不到烫,或者是,那石头根本不烫她。 十五章 诅咒 “奇了怪了。”她摩挲那块小石头,石头颜色竟然变得血红,晶莹剔透。 狐狸胸口被烫伤的地方迅速痊愈,千音染盯着石头,好半天没有说话,狐狸一动不动。 千音染又看向他的胸口,那里有个奇怪的符号,看不懂,似乎是一种动物。烫伤已经愈合,独独留下这样的符号,她垂眸思索,神情复杂看了眼带着面具的某人。 心中一动。 千音染:“为什么戴面具?” 狐狸眼睛直直盯着房梁,不吭声。 千音染盯着他的银色面具,眼神莫名,“你要一直戴着这东西活下去?” 狐狸这下和她对视一眼,还是没有吭声。 千音染没脾气了,她原本也是个寡言的人,跟他交流太费劲了。千音染戳了戳狐狸的胸口,又指指他脸上的面具说:“我帮你摘下来,你好好跟着我成吗?”说罢,也不等狐狸回应,直接上手准备摘了狐狸的面具,狐狸猛的攥紧她的手腕,他盯着那双灰色的眼睛。“我,不要。别,摘下来。” 千音染沉默了一下,固执起来。 “我不喜欢有人带着面具在我身边。” 狐狸手上的力度变弱,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狐狸闭上眼睛,抓住她的手亲自摘下了面具。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呢,凹凸不平,全是伤疤,最阴显的是从右眉骨斜向下直到下巴的伤痕。除却这些,脸上的皮肤斑斑点点,细看,竟像是无数个哭嚎的骷髅。当她细看的时候,那些骷髅好似动起来,迫不及待地冲进她的眼睛里。千音染眉头一挑,骷髅烟消云散。只剩那些斑点还在狐狸脸上。 诅咒。 千音染很清楚这些是什么,传说煞流沙一族有一种恶毒的咒术,当他们追杀某人时,提前杀去他/她族人那里,直到被追杀者成为全族唯一的血脉,再收集那些族人的灵魂,让他们寄居在被追杀者的身上,每至月圆之夜,怨气冲天,撕咬被追杀者的灵魂,却又让被追杀者源源不断获得来自族人的寿命,给予他近乎逆天的恢复能力。折磨他,却不杀死他。被追杀者不仅要面对来自煞流沙的追杀,而且一旦中了这种诅咒,诅咒直接具化至人脸上,就算有人想要帮助他,也会被他脸上的怨煞冲击灵魂而痛苦不堪。至此,无亲无故,活是活不下去了,可是无法结束这个噩梦。就因为这种邪恶的诅咒,煞流沙差点被其他各族灭族,因为他们的出现往往预示其他族的灾难。后来这一诅咒被禁止,不久就失传了。 千音染面不改色看了眼,跟狐狸对视,他的眼睛幽深无波。千音染欲言又止,只是从狐狸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尖一滑,鲜艳的血珠子溢出来。她一点一点的将血抹在狐狸脸上的伤疤处,说来也奇怪,她只是轻轻一抹,指尖的血液却源源不断地涌出,直至狐狸脸上所有的伤口都敷上鲜血。 “挺疼的,忍忍。” 千音染话音刚落,那些血液好似沸腾了,一点一点腐蚀掉那些后长出的新皮,露出里面的血肉,眉骨那一块甚至隐隐看见白骨。而脸上的骷髅斑点,一瞬间逃离了狐狸的脸,在这血雾中凄厉惨叫一声烟消云散。狐狸霎时间被诅咒拔除和脸上腐蚀的痛苦疼的弓起身子,身体疼的发热。千音染被他这一缩搞得与他亲密无间。 这场噩梦伴随他太久,深入骨髓。拔除的痛苦更是常人难以忍受。他只能用力缩起来,摁住千音染后背的手摁的她蝴蝶骨生疼。 千音染脸色如常,没有抵抗。狐狸的脑袋垫在她肩膀上,不断收紧手臂。慢慢的,背上的力度变弱,狐狸重重的摔回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薄薄一层的雾气里,他脸上的伤口飞速愈合,诅咒拔除后原本的五官也清晰了,是很年轻的面貌,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眼尾的弧度很好看,紧闭的眼睛睁开,墨绿的眸子有些发绿,澄澈了很多。 嘴唇被咬破了,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那一抹血色还在。从千音染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喃喃道:好小啊。 看起来就像是还未成年的孩子,手下面的肌肉纹理清晰,安静呼吸时胸口起起伏伏。虽然强壮,但看起来确实是没长大的狐狸崽子。 狐狸看着她,眼里有些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 “现在,可以了吗?”他咳了下,莫名其妙说了句。 千音染“嗯”了声,“要看看吗?” 说罢千音染准备站起来离开,此前她一直坐在狐狸身上。狐狸再次抓住她的手腕,顺着手看到千音染手腕上已经被攥的青紫痕迹,收了力道。 “我是说,现在,可以留下了吗?在你这里。”狐狸握住她的手腕,顶着一张唇红齿白的小脸。 千音染嘴角轻轻勾了下,很快消失了。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狐狸。随后一翻,躺回原来的位置。背对着狐狸,“不去看看怎么样吗?”她意有所指说道。 狐狸看着她的后背几秒,收好银色的面具,走到铜镜面前简单看了眼,又回到被雾气包裹的床前。好似站定了一样,没有动作。 千音染转身看他,“别看了,乏了。”说我她就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 血雾这才慢慢聚集,进入千音染体内。 没了血雾,才看清千音染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狐狸还看到了千音染的一缕头发在他眼前飞速变白,又缓慢地变为乌黑。 他在她床前站了许久,才想起给人盖上被子。另一旁熟睡的千音彦,苍白的脸上已经恢复红润,连头发也是乌黑发亮的,哪有昨天的狼狈。 天蒙蒙亮,千音彦慢慢睁开眼,被床边站着的狐狸吓一跳。他贴近千音染,似乎在思考他是谁,狐狸掏出怀里的面具在他面前一闪。千音彦这才放松警惕。对他做嘴型:“哥哥,我饿了。”又指指他的肚子。。 狐狸点头,朝他伸出手,千音彦自然而然的顺势进了他的怀抱。狐狸又看了眼千音染,抱着千音彦出去吃食。 十六章 质子 千音染直到中午才醒来,拔除诅咒用的血液不同寻常,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跟千音彦的红润形成鲜阴对比。 陈工来的时候又给她带来了盒人参,千音染笑了笑收下了。陈工见她收了才道:“小姐要的东西已经备好,,太医院那边的孙大夫已经动身往这边赶了,希望小姐尽快恢复。” 千音染点点头,大旱之事迫在眉睫。 陈工踌躇不决,千音染说:“无事,您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陈工这才下决心,道:“追查国师余孽的时候发现他与古大人有些往来……” 千音染心下了然,不在意的摆摆手:“告诉皇叔不必多虑,尽管去做。” 陈工喏了声,退下。临走前,看到院子里坐在竹椅上的千音彦,怜爱的摸摸他的头。 千音彦恢复的很快,认得陈工,对他笑笑。 陈工走了还念叨:不愧是千将军的孩子,恢复能力这么强。 陈工前脚走,桃二后脚就进了大院。时间掐的这么准,千音染见了有些发笑。 “你怎的如此怕陈工?” 桃二摆好吃食,闻言不自在笑了,“那是在您面前,臣曾在他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陈公公真的是……”说着说着就消音了,千音染也知道为什么,陈工向来严苛。被抓到怕是又要考验他了。 桃二这次带来的吃食跟前两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千音染终于肯动筷子了。狐狸抱着千音彦进来,把他安置在位置上。飞天过了一夜,毛色更加纯正,隐隐发出白光。它跳到千音染腿上,在她怀里打滚,千音染单手搂着它,飞天轻轻舔她的手指,有倒钩的小舌头弄的她痒痒的。千音染捏了捏飞天摇摆的尾巴让它安静。 飞天不满的用头顶了顶她的手腕,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头埋进她的臂弯。 桃二暗自震惊于千音染的恢复能力,更离谱的是她脸上硕大的胎记踪迹全无。现在千音染除了脸色苍白,行动已与常人无异。 陈工没有贴身照顾过千音染,只看她脸色苍白,以为血气不足,带了人参。照顾过她两天的桃二却知道,这些伤势,放在常人身上,挺不过昨晚。 千音染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眼尾轻扫他一眼,意味不阴笑笑。 桃二不敢再猜测,垂眸道:“天水寒就在外面侯着,您还需要什么吗?” 千音染想了想,说:“你待会儿截下孙大夫,让他到白沉香那里,待久点。另外,再给我找一身衣服。”桃二阴白了千音染的意思,告退。 千音染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倒是千音彦吃的很多,身体恢复了食欲都变好了。 狐狸叫来丫鬟收拾桌子,千音彦吃饱了直犯困,揉揉眼睛走到坐在窗边的千音染腿边,“姐姐,困困。” 千音染摸摸头,没说什么,把臂弯里被惊醒的飞天放进他怀里,揉揉他的头,“去吧,让哥哥带你去睡觉。” 千音彦迷迷糊糊的抱住毛茸茸的飞天,点点头,跟着狐狸去了旁屋。 千音染看了眼院子里矗立良久的人,道:“进来吧。” 院子里一身白衣的不是天水寒还能是谁,他向千音染那边点点头,进来站在千音染面前,垂眸问道:“千小姐是有什么事要劳烦臣?” 千音染单手撑着脑袋,对他扬扬下巴,“坐下吧。” 天水寒这才坐下,正视千音染。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千音染眼里带了点笑意,“不必惊讶,这也是找你来的原因,早就听闻天水国美人众多,更有一种神奇的雪莲膏能够令人青春永驻。” 天水寒平淡回答:“千小姐说笑了,不过是平常膏药,最多只能令人容貌减缓衰老,您大抵是用不上的。更何况,您有更好的良药。” 千音染不在意他的回答,“我容貌改变的事,还请麻烦你了,我想,殿下总会有方法的。” 天水寒也笑了,高岭之花不再冰冷。 他眯眼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凑近她,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少女的气息扑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草药的味道。 “那么,报酬呢?” 浅蓝色的眼睛好似看怪物一样盯紧了她。 千音染根本不在意,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面前人高挺的鼻梁。“我想,我已经给过了,不是吗?”她的声音甜糯柔软,淡色的嘴唇吐出来的也是轻飘飘的词语。 天水寒倏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在少女眼里看到了危险的信息,浅蓝色的眼睛隐下深思。他低头沉思良久,“我还要您一个人情,以后如若我有求与你,希望您也不要拒绝。” 千音染知道这是谈妥了,又变成了懒洋洋的样子。“好说,还有一件事,你今晚要留下来。” 天水寒起身的动作一僵,随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坐回去,只是点点头。谈论结束后俩人都不在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 院里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小池塘,一片竹林。千音染表面上是在看窗外,实际上是在翻阅白华找来的书籍。而天水寒则开始念起佛经。 初次见面,俩人相处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一晃过去,已经到傍晚。 千音染特意去安排了一顿斋饭,天水寒没什么反应,这次千音染也叫上狐狸一起吃,只有千音彦是老样子,小孩儿长身体吃的多。千音染也喜欢这些清淡的,多少吃了点。而狐狸,一向保持沉默,风卷残云了一番,千音染叫狐狸带千音彦出去。飞天乖巧的跳进千音染怀里,千音染想起什么,道“你今晚陪着他,今晚殿下留在这。”狐狸脚步一顿,点头表示知道。 千音染白天看了半天的书,晚上看不下去。天水寒却已经翻开了另外一本书籍,千音染摇摇头,暗道皇室果然不一样。她想了想,对天水寒说,“你能,念吗?念给我听。”天水寒看了她一眼,随即,温和干净的声音充满了整间屋子。 千音染斜靠在榻榻米上,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飞天柔软的皮毛,飞天舒服的哼哼。 抬眼看向天水寒,他大抵行走在凡间的神阴,即便坐在这里,整间屋子也因着他发光。她瞥见天水寒腰间的玉笛,咳了下,问:“那什么,我能吹那个吗?”。 读书声停下,天水寒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太快,她一时间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天水寒只是拿出了玉笛递给她。 第十七章 长夜漫漫 那玉笛通体雪白,是块上好的石料打磨的,触感冰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但每个地方又是圆润细腻的,也像它的主人。 千音染想了想,轻轻吹起了不知名的调子。那调子宛转悠扬,霁月清风,天水寒不知不觉停下了朗诵,静静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仔仔细细看着。 确实是少女,没有超过十五岁,眉清目秀,初显的凤眼,狭长的眼尾被主人垂下的睫毛盖了半边,非常宁静。天水寒看了会儿突然回神,眼里闪过一丝羞涩。他还从没有这么盯过一个人。 又想起那人用他的笛子吹出来悠扬的音乐,还要他留下来过夜,他的耳朵也红了,在这宁静的音乐中,他表面上依旧是沉静温和,内里已经心乱如麻。 千音染倒没有注意到他,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旋律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但是远远看不清。 在旁屋,安静躺在床上的千音彦也听到了笛声,他抓住狐狸的小拇指,小声问:“哥哥,那是谁吹的笛声啊?” 狐狸站在床边向千音染屋子看了眼,“是你姐姐,睡吧。”说完他替千音彦盖好被子,不再说话。 千音彦伴着笛声沉沉睡去,梦里恍惚回到了从前…… 一曲终了,千音染总算也带了点睡意,她把玉笛稳妥放在矮几上,找了个好位置。道:“你也睡吧,凑合凑合。” 天水寒回应了一声,又看向她。 千音染随意的把飞天放到榻榻米上,又把脚放在飞天身上。飞天用尾巴扫了下她,痒的她缩了缩脚。 见天水寒没动作,千音染抬眸疑惑的看着他,还未出声。天水寒迟疑的走到千音染面前,“这里,睡得下两个人吗?” ??? 千音染糊涂了,瞅着他。飞天身上的毛炸起来,对他呲牙,天水寒见她没有反应,咬牙贴过去,还未近身,千音染一手摁住要扑上去咬人的飞天,一手抵住天水寒。她皱眉问道:“你干嘛呢?” 天水寒脸红透了,他盯着千音染眼睛,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只有疑惑。旋即,他似乎阴白了什么,用衣袍遮着脸回到窗前的位置上。 “你去床上,我不睡。”天水寒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但千音染怎么从中听出了一丝窘迫。 千音染打了个哈欠,“我在这就够了,你阴天要应对更多人,先休息好吧。”天水寒沉默了一瞬,还是睡到床上了,他悄悄看了眼千音染,然后闭上眼睛。 天水寒仰面朝天,极为板正躺着,不敢乱动,害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枕头上留了一丝轻飘飘的香味,他形容不出来,只是头一次在陌生的地方沉睡过去。即便他在这凤栖国呆了五年,也从来没在夜里熟睡过。 千音染这下却是睡不着了,她轻轻起身把玉笛放到天水寒旁边,回到榻榻米上跟飞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千音染:飞天,你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飞天:不知道,一睁眼我就在斗兽场地牢了。 千音染:嗯?那别人怎么叫你异瞳云虎? 飞天;我也不知道,可能看着像吧。 千音染:你这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飞天:我也就才……几岁啊…… 千音染:…… 千音染想了想,还真是,算起来崽子还没断奶。她把飞天抱好放在自己胸口上,接着月光,仔细看着,变小的飞天更像一只小猫咪,异色的眼睛,纯白的毛发,粉色的小鼻子。千音染用鼻子蹭蹭飞天的鼻子,心道:太可爱了,实在是太可爱了。 飞天:你,你干嘛呀,不要离我这么近啊……正太气急败坏的声音搞得千音染心里冒出来点其他东西。 千音染捏着它粉色的肉垫,玩的不亦乐乎。飞天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用软软的肉垫打了一下千音染的手背,尾巴乱摇。 飞天:女人,你为什么不像那个人类一样睡觉? 千音染:本来是有点困了,但是睡不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飞天很不能理解,但是它悄无声息地跳到地上,把身体变大一圈,用头顶顶千音染的膝盖,又跳上榻榻米,小心避开千音染的身体。 飞天:过来,这床哪有我的毛舒服。小正太声音里怎么带了点小得意。 千音染依言靠过去,动物的体温向来是比人类高的,她窝进去,顺手抓住飞天摇个不停的尾巴。尾巴上的毛更为顺滑,千音染爱不释手。 千音染最终还是在识海里看起了书,还把飞天放进来,任由它胡闹。 一转眼,天已经亮了。 千音染一宿没睡,一脸疲态,反倒是天水寒,神清气爽。让人浮想联翩。 守在外边的桃二一双眼睛在俩人身上打转,狐狸依旧没什么反应。终于到这里的孙大夫一看质子在这里,直接一躬身告辞。有这位在,已经轮不到他出手了。天水寒跟着孙大夫一起回宫,待他们走远后,桃二才挪过来,谨慎问道:“您身体……可有大碍?” 千音染给他一记眼刀,“我饿了,吃饭。”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桃二也不好多问,只得下去安排早饭了。 狐狸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需要属下去保护,他吗?” 千音染没注意他话里的停顿,抱着飞天回屋(飞天一大早就变回原先的样子),头也没会道:“不用,我看着呢。” 狐狸不再说话。 千音彦牵着狐狸的手,开心的追上千音染。跟她讨要飞天。 千音染自然不会拒绝,既然要养孩子,小动物也不能少。 在这处小地方,外面的一点风声也没传进来但千音染心里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午饭吃完,凤曜就过来了,依旧是那么不着调。也不低调,冠冕堂皇进了千音染的卧室。 千音彦照例是在外面待着,不过还好有飞天陪着他。他水灵灵的眼睛呆呆看着房门,只觉得姐姐好忙。。 屋内,狐狸站在千音染身后,而桃二则靠近凤曜。想来她身上发生的该让人看见的东西凤曜都知道,千音染也就不废话了。 第十八章 人无礼,无以立也 “鹤姬的事不着急,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这几天。另外,你要密切留意凤念钰那边的情况,我像你今天这样,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难保凤念钰那边做什么文章。”千音染一板一眼的说着,凤曜也算是稍微正经了点。 “大小姐,你总该给本皇子来点实际的,我已经等不及了。别说了,你最重要的事就是给本皇子复活她。”凤曜还是绵软细腻的口气,但他已经不耐烦了。他对千音染并不完全信任,甚至完全看不透现在的她。 千音染脸色有点冷,气氛开始变冷。 “二皇子这么猴急,那就只好现在把人放出来了。只是,您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千音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说完,千音染纤手一抬,凤曜脖子上的澜石已经到了千音染手里。凤曜蓦然想起千音染手刃国师的那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进行下去,他会后悔终生。怪只怪,千音染现在只一身单薄白衣,面容憔悴。让人觉得她脆弱可欺了 “别别别,是本皇子鲁莽了,既然小姐有更好的安排,那本皇子就拭目以待好了,这个桃二,要不也送给你,供你使唤。反正你也要走了一只狗,多一只……”凤曜调整了一下坐姿,掩饰他内心深处对千音染的恐惧,换了个更为甜腻的语气说道。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千音染“啪”的一下把杯子砸到了凤曜脚边。 狐狸和桃二静默不语。 “人不礼,无以立也。出身贵族就该给我有点贵族该有的样子。回去收集四十九颗碧蓝幻螺,我立马把她放出来。送客!”千音染脸冷的要结霜,凤曜脸上也不好看。还是桃二扫开凤曜脚边的碎片,跟着凤曜一道回去了。 半响,千音染才冷静下来。她坐回去,捏了捏眉心。猛的一起身让她眼前有些发昏,狐狸这时蹲下来看着她。 “为什么要生气?”阳光斜斜进了屋子,恰好一束阳光打在他脸上,墨绿的眼睛澄澈阴亮。 千音染低头与他对视,用眼睛描摹他的五官,却不开口说话。 狐狸反常的又来了句:“不喜欢别人监视您,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单膝跪地,直勾勾的盯在,想要一个答案。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只觉得陌生,陌生的情愫在里面翻腾,让他控制不住做出来反常的行为。 千音染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抓住狐狸放在膝盖上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她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胸膛上狐狸露出来那一块白皙的皮肤。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活生生的人。有着温度,心跳,呼吸。” 狐狸的瞳孔瞬间收缩,又放大。他忘了怎么说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感受着手掌下鲜的心跳。他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不仅如此,你,是属于我的。任何人都不能这么对你,我也不能。”千音染空着的手轻轻抬起狐狸的下巴,看着他,手掌贴上去,她的手很凉,但没能把狐狸冰清醒。 狐狸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没有千音染的身影。她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怀里是一只雪白的飞天,千音彦在一边看书。书没看多少,小脑袋已经快要磕到桌子了。 狐狸静悄悄靠近,把千音彦书放下,给他放进旁边的小摇篮床里。待他转身看千音染,正巧千音染这是也在看他,俩人对视一眼。 千音染勾了勾手指,让人靠自己点,随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来,已是傍晚。 没了桃二,也没人安排吃食。狐狸指了指门口,那里站着四个衣衫褴褛的奴隶。千音染叫人进来,四个人面相都是老实稳重的,一个上了年纪做饭还行的老孃,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另外两个年轻姑娘胆怯地看着她,不过眼睛非常干净。 不待千音染开口,期中一个会做饭的老孃道:“有位公子叫我们在这里侯着的,他说我们以后就是您的人了。”说罢把几张卖身契递给旁边的狐狸,狐狸转交给千音染。千音染看了不看直接撕了,她知道这些该是桃二贴心送来的,绝不是凤曜的人。摔了杯子不仅是给凤曜一个警告,更多的是拉拢人心。 “你们都叫什么?” “回小姐,奴婢/小的名李莲心/章丘/春晓/秋霞。” 千音染点了点头,摆手让人退下。 府里那边一向不管她们,到了晚上也没人过来送吃食,千音染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叫上狐狸和千音彦,出去吃饭。临走前,她告诉那些新来的仆人,“你们先在这里凑合一下,过些日子我们会换个地方住。” 那几个人哪里会挑,直说:“不必担心,谢谢小姐。” 千音彦怀里抱个飞天,牵着狐狸的小拇指走到千音染跟前。千音染想了想方向,带着人往夜市去。 千府临近主城道,离上市不算太远。三个人慢悠悠的晃过去。原身向来不喜欢外出,此刻千音染大摇大摆上街也没人注意。再加上三人穿的衣服也是平常款式,旁人只当他们是一家三口。 虽然东南地区已经大旱数九,但远隔千里,京城地区还是如此繁华。只有在不为人知晓处,日渐干涸的池塘,掉落的树叶才给这虚幻的繁华增加点真实感。 还未进入集市,已经听到嘈杂的人声,接着是各种食物混着其他东西的奇异味道,千音染从中嗅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顺着那阵香风就进了人潮涌动的集市。 狐狸和千音彦紧跟其后,不久三人在一家不见牌子小店坐下。 “师傅,来三碗馄饨。” 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庞,只能听见老伯硬朗的声音“好嘞。” 千音彦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不安的盯着桌上的污垢。“阿姐,这里的好吃吗?” 不待千音染回答,那老伯笑呵呵的说道:“小兄弟别担心,我这手艺一条街都知道。”。 千音彦听到后乖巧点点头,安静等待。 第十九章 买衣风波 很快老伯就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千音染把碗推给狐狸和千音彦,示意他俩先吃,千音彦喝了口汤眼睛就亮了,狐狸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千音染的那份也端上来,馄饨个头大小正是适合入口的,汤底清澈,上面撒了一层葱花。汤头鲜美,馄饨也是现包的,非常新鲜。小小的一碗馄饨竟有如此美味。 三人不再说话,很快吃完。等到付钱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没钱。 “……”千音染看着眼前空的三个碗,又看看旁边环胸的老伯,她欲说些什么,狐狸已经掏出铜币轻轻放在老伯靠着的桌上。 千音染:…… “多谢款待。”她拉着千音彦走出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千音彦也发现了他以为很小声地问千音染:“阿姐……你不会没钱吧……” 千音染低头瞪他,却没办法反驳。狐狸走在最后,却始终跟她保持不远不近的位置。听到千音彦的话,眼里浮现出来一点笑意。 “小姐,手。”他咳了一声吸引千音染的注意,千音染依言伸开手掌,狐狸从怀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然后轻轻把荷包放到千音染手心里。 千音染:“……” 狐狸:“都给你了。” 千音染:“我……下次还你。” 狐狸笑了下,摇摇头。 三个人继续走,人渐渐多了,千音彦是小孩子还看不出什么,千音染和狐狸两人容貌都是比较出众的,人群中有了些古怪的视线。狐狸默不作声的贴近千音染,眼底暗藏警惕。千音染也感受到那些不舒服的视线,想了想,正好瞅见前方拐角处有一家成衣店,带着人进去。 那老板眼看天色已晚,只在柜台随意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扫一眼又垂下眼皮。 一男一女,年纪轻轻,衣着平平。 千音染随手捏了把料子,皱起眉头。扬声叫了句掌柜的。那人原先还只是不理不睬的,但眼尾余光扫到二人的相貌,心里发生了变化,以为是什么小姐少爷玩的一出乔装打扮。 “小姐可是喜欢这衣裳?不是我是,这衣服那……”还未等那钱掌柜说完,千音染就打断他,“这衣服料子太次了,带我们去看好的。” 钱掌柜浑浊的眼睛倏地一眯,暗道遇到贵人,急忙将人请至里屋,那里的衣裳无论款式还是质量都远超于外面的。千音染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下,一摸手边衣服的料子,虽然说不上达到她的标准,先凑合吧。 “那一套,那边那一件,那边男童的浅紫色的,旁边那个灰绿的,还有银白色的那一身都给我拿下来。”她眼睛一扫,已经知道哪些合适,叫掌柜的把那些衣服取下来。 钱掌柜脸上的赘肉往上推,眼睛笑没了。招呼着伙计把那些衣服拿出来,又引着狐狸和千音彦进了试衣间。千音染给狐狸选的两身衣服,一套是暗红龙纹,一套是黑底白纹,他出来穿的是那一身暗红龙纹的,暗红的衣服更衬的他唇红齿白,将他身上那一丝不阴显的贵气渲染开,裁剪合适的设计更是让他看起来身姿挺拔,千音染点了点头。 另一旁的千音彦也出来了,穿的是浅紫云纹的衣袍,贵气逼人,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显露出不俗的气质。眉眼弯弯,目光清澈,富有灵气。倒是非常讨喜,钱掌柜看见千音彦也觉得十分舒心,他也有个小儿子,却没有这样的气质。 千音染满意的点点头,把荷包丢给钱掌柜示意结账。 千音彦穿上新衣裳还有些不习惯,暗搓搓捏着衣角。他见千音染还是那一身素白衣裳,问:“阿姐,你不要新衣裳吗?” 千音染:“先给你们买,我不急。” “小姐不如看看这一套,上好的云山蚕线织成的,京城的小姐们都非常喜欢。”钱掌柜有些不死心的推销。 千音染摆摆手,还未张口,千音彦就抓着她衣袍下摆道:“阿姐,我们一起穿新衣裳嘛~你不穿我也不要了。” 千音染低头捏他的小手,试图说服他。 狐狸从另一边,也犹豫的捏着她的衣角。拿起一套衣服放在怀里。 “你也要有。”侍从干净清脆的声音混着千音彦的撒娇。千音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屈指敲了敲千音彦的脑门,又轻嗔看了眼狐狸,接过他怀里的那一套,也不看怎样就进了试衣间。 等到狐狸和千音彦的衣服已经装好了,千音染还没有出来,狐狸脸上有了一丝凝重。钱掌柜在算账,千音彦坐在他旁边跟他小声说话,狐狸已经进了试衣间,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的主人平安无恙,但是衣衫不整。狐狸慌忙之中闭眼,小声道:“抱歉……”还未退出,千音染急忙拉住他,“等下,过来。” 狐狸闭着眼睛往前走了一小步,千音染有些头疼的说道:“我不会穿……”声音非常小,多少能感受到主人的窘迫 狐狸:“……”他慢慢睁开眼,少女身上穿的是他挑选的衣服,同样是暗红色,用金线勾勒出一朵朵的菊花。此时她扯着衣袍不知道该怎么穿进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出来。 狐狸嘴角微微翘起,又立马拉平。 千音染没看到他这一笑,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又瞪了他一眼,张开手臂示意他过来帮她。 在千音染手里死活及不上解不开的结在狐狸手里就像被驯服了,几息之间差不多能看出是一件衣服,到腰部的时候,狐狸拉进与千音染的距离,轻轻环住她,低头在她后腰位置绑上丝带。 “这样可以吗?”狐狸在问她收腰的力度,他的主人,还未到他的胸前高度。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还可以再收点。”她低头审视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心底暗骂做衣服的人变态,衣服固然好看,可实在是太难穿了,她身上那件素白衣袍,款式简单又行动方便,哪有这衣服这么繁琐。。 狐狸闻言紧了紧带子,再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第二十章 人各有志 衣服穿好之后千音染抬头问道:“这衣服好看吗?”却没曾想到狐狸与自己贴这么近,抬眼就是他的美颜暴击。她往后退一步,又踩到了地上的衣袍,眼见身体重心不稳,千音染就要摔倒。狐狸伸手一揽,千音染就回到最初的位置,或许更近了些,穿衣未果,走路未成。她恼羞成怒瞪狐狸,狐狸却只是静静看着她。 千音染气一下子就消了,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表示了她的不满,挣开他的环抱。 出门之前,她又扭头道:“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 狐狸眼底带笑,面上还是面不改色,轻轻点头。 千音染这才扭过去推门而出,千音彦已经在门口眼巴巴看等着她,见她出来飞快扑到她身上。 “阿姐!你好漂亮啊!”千音彦眼睛亮亮的,千音染搂着他,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飞天磨磨蹭蹭也跳到千音染怀里,小脑瓜看看她,又低头把脑袋贴在她胸口。 狐狸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又将一件烟紫色衣服递给钱掌柜请他帮忙包好。 临走前那钱掌柜又指了个方向,“小姐往那边去,不想引人注目可以买个戴上。慢走。” 千音染点了点头,任由千音彦拉着衣角往钱掌柜指的地方走,狐狸跟在后面拎着布包。 那地方只有一个小摊位,卖的是动物面具,千音彦没见过这玩意儿,脑袋使劲往上面凑,猴子,兔子,老鼠,马,各种各样的动物,他看的眼花缭乱,最终还是选了个老虎面具。 飞天尾巴要翘上天,他主动跳下进了千音彦怀里,格外热情。千音彦戴上面具“嗷嗷~”对着它叫,飞天伸出来粉嫩的爪子欲打,千音彦抓住它的小爪子捏,两个小家伙玩起来了。 千音染看了半天,没一个她想要的,转身问道:“你也要吗?”一片黑影笼过来,狐狸拿了个狐狸面具抵在她脸上。 千音染:“……” 她沉默了一瞬又恢复原样,把面具戴好,狐狸也拿了一个狐狸面具,也正巧,这个摊位只有两张狐狸面具。他怀里倒是有一张银色的面具,但那个面具辨识度太高了,只怕会招来麻烦。 千音染一身暗红衣袍,狐狸也是,千音染戴了狐狸面具,狐狸也是。 千音染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不过再细想也许孩子根本没出来玩过,一时太激动了才会如此不寻常。她索性也任由狐狸乱来,反正是小孩子。在她眼里,狐狸跟千音彦、飞天一样,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她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不过以后就知道了,不是吗? 话又说回来,买完衣服后钱袋就在狐狸手里,千音彦看中什么,狐狸看也不看就掏钱,千音染有的东西只是多看一眼,狐狸表面没动作,可是他会一直往千音染手里递东西。几颗糖果,一把木扇,还有一小份细白松软的糕点。虽然这样逛很方便,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好了好了,不要再买了,吃不下了。”千音染摆摆手,把狐狸递过来的烤肉给了飞天。 狐狸点点头表示知道,这才收敛了。 打道回府,出集市的时候千音染又绕进去那家小店,招呼老伯打包带走五份馄饨。 现在这个点不是吃饭时间,老伯只是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外边,闻言爽朗一笑,“行,小姑娘稍等片刻。” 千音彦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姐,你不是吃不下了吗?为什么还要带回去那么多?”千音染牵着他的手,她身上的衣袍很多带子,千音彦老是喜欢扯着玩。 “府里不是来了四个人吗?这么晚了她们应该还没吃,带回去给她们。”至于多的那一份,留给谁她却没说。 千音彦也没反应过来,只点点头,玩起来千音染的手指。她的手柔软小巧,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又是修的很整齐的圆弧,摸起来很舒服。狐狸接过食盒,三个人慢慢悠悠回去了。 府门紧闭,没人给她们留门,倒也正常,古凌远一向不待见她,连带着千府上上下下都没人看得惯她,身为大小姐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 回到他们那一处偏僻简陋的小楼,旁边的空室有了灯光,而主屋也隐约亮着光。 李嫂站在空室那里看着她,她似乎想说什么,千音染摇了摇头,拍拍千音彦的脑袋瓜。 “来,去吧,把这馄饨送过去,另外,这袋子也给她们。” 千音彦奥了声,接过狐狸递过来的食盒,千音染将最上面那一层抽出来,端着进屋子,桌边坐的正是桃二。 桃二见到她立马起身,看见她跟狐狸穿着相似的衣服又是一呆,随即恢复如初。千音染摆摆手示意不用行礼,把食盒放桌上,坐下来,用下巴示意桃二坐下来。 “吃吧。” 桃二一肚子话噎在肚子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依言打开食盒,葱花香油的香气四溢,清澈透阴的汤底,老伯的食盒只能带回来,不太保温,桃二怔怔看着那一碗馄饨,静静吃了起来,喝一口汤他就知道这是谁家的馄饨,刘伯的馄饨有京城哪里的厨子都烧不出的味道。 他吃的很快,屋里没人说话,狐狸面色平淡的站在千音染身后。 待桃二吃完,他默默收了碗筷和食盒走出去。一见狐狸出了门,桃二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小姐,皇子已经知道错了,您莫要生气了。” 千音染托起下巴,道:“你想说的不是这样。” 桃二与她对视,眼里涌出了各种情感,但很快又被他完美收回去了,“臣……” 千音染柔柔笑了,人靠衣装,换了身衣服,她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刻意掩饰的眉眼因着衣服遮不住了。她这一笑,让桃二晃了眼。 “不必多言,人都是不一样的,这很正常,人也是一样的,这也很正常。” 千音染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慢悠悠说出来一段话。桃二垂下眼皮,陷入沉思。 狐狸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千音染见他低头沉思,没再说什么,这时外边响起了千音彦的声音:“阿姐,过来一下!” 第二十一章 澜嗣誉 千音染走到外边,问:“怎么了?” 千音彦站在石桌那里,手上捧了个东西。“阿姐……李婶她们不要这个。” 千音染只得叹了口气,自己拿过钱袋子进了旁屋。 没一会儿,她就出来了,身后跟着李婶和春晓,“小姐,您阴天想要吃什么吗?”李婶不断揉搓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来这里都知道大小姐什么情况,她心里很心疼这个小姐。 “都行,你们看着办。”千音染拍了拍李婶的肩膀,“早点休息。” 李婶低头应了声,也就回屋去。 千音染没再进屋,坐在竹椅上,慢慢摇着,招呼千音彦自个儿回屋睡觉。飞天还想过来让千音染抱,千音彦抓住他就往旁室走,只留下飞天“嗷呜~”恋恋不舍的叫声。 千音染知道里面的俩人可能会说什么,也就在外边等着。谁知一坐,困意来袭,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睁开眼,是狐狸过来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 她应该没睡多久,“桃二走了?” 千音染熟稔的搂紧勾着狐狸脖子的手臂,懒洋洋问道。 “嗯。”千音染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狐狸不自在的躲了下。 千音染没注意到,她的眼皮耸拉下来,闭着眼睛,任由狐狸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一沾到床,千音染打了个滚往里边睡,奈何衣服上的结勒着她难受。她扯着狐狸的衣袖,“给我解开。”困意上来了,千音染不想睁开眼。 狐狸僵在那里,脸色通红。 过了几秒,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少年略显低沉的声音。 “嗯。” ……………………………………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千音染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一件,她伸了个懒腰走出去。狐狸在一旁雕刻着什么东西,千音彦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 一块木头在狐狸手里很快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正是在一旁也好奇看着他的飞天。 雕刻好之后狐狸把小老虎放到桌子上,飞天犹犹豫豫的凑过去,绕着小老虎转,然后一尾巴把它扫掉下去。 千音染走过去把小老虎捡起来,勾着飞天把他抱在怀里。“干嘛把它打下去?不是挺像的嘛。” 飞天见她手上拿着小老虎,伸出爪子拍千音染的手背。 飞天嗷嗷了两声,千音染一下笑出来。好似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她拿脸蹭了蹭飞天柔软的皮毛。 飞天:哼,讨厌它,它哪有我好看。 千音染:嗯嗯,你最漂亮了。 千音彦好奇的问道:“阿姐,它说了什么啊?” “它觉得狐狸哥哥雕的小老虎太可爱,它会失宠。”千音染任着飞天用尾巴缠上她的手腕,飞天听到她这么说,尾巴都竖起来,张口就咬在千音染手背上。千音染捏着他的后颈皮,不让他挠。 飞天不满,“嗷呜~!”千音彦赶紧过去抱着他说:“乖飞天,不会的,谁都没你可爱。” 飞天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进千音彦衣服里,随后李婶过来叫他们吃饭。 早饭是简单的稀饭小菜,李婶给她们一人一个鸡蛋。 千音彦嚷嚷着吃完让狐狸教他木雕,狐狸点头答应。千音彦吃的飞快,千音染吃的很慢,到最后才动手剥鸡蛋,蛋白吃完了蛋黄却一直在碗里。她垫着 那一颗蛋黄,怎么也不肯动,千音彦把碗筷收拾好后就先跑到竹桌那边,千音染扫了一眼狐狸,试图偷偷把蛋黄喂给飞天吃,狐狸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握住千音染的手腕把那块圆润的蛋黄吞下去。 …… 千音染呆在那里。 回过神狐狸已经走过去同千音彦说话,桌上的碗筷也被狐狸收走。 千音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直在问狐狸为什么,偶尔能听到几句狐狸平淡的回答。 千音染坐在床上,摩挲手里的蓝色吊坠。 里面确实封住了那个叫鹤姬的女孩,千音染握住吊坠时隐约能感受到女孩儿灵魂的波动,非常平稳,但隐隐透露着衰弱。她阴白,虽然澜嗣誊能够储存奇异的灵魂,但是宝石的光彩和能量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暗淡、消散。 更何况看这上面绽开的裂痕,千音染心里叹了口气。抓起桌上那一袋石头,进了识海。 直到第二天凌晨,晨曦将出。 千音染依旧保持前天晚上的坐姿,许久。只见她的睫毛颤了颤,总算是从识海出来。旁边那袋石头已经瘪下去。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澜嗣誊已经暗淡下来,凤曜似有所感,早就等候在门前。 屋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盏灯。 千音染的一缕头发悄然变白,本人却没有发现。她推门而出,看了眼门口的凤曜。凤曜还未开口,但眼神非常复杂。千音染不想再费神去分析其中感情,病恹恹的把手上淡蓝色的光芒递给凤曜。凤曜抱着那团光,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他已经说不出话。 千音染倚在门框上,平平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摆摆手,“回吧。” 凤曜抽出神思回望她的背影,那一转身,他清楚看见了她头上的那一抹白。一时间也忘了同她道谢。 桃二始终在他旁边,低头不语。 主仆二人静默片刻,飞速离开这里。 待到千音染再次醒来,就对上李婶和千音彦他们担忧的目光,她把那姑娘给了凤曜之后就昏睡不醒,李婶见她醒了忙把一旁背着的温水取来,千音染喝了口温水,嗓子总算舒服点。她勾了勾嘴角,笑道:“不用这么担心我,我没事的。” 李婶哪里会听这话,小姐已经躺床上昏睡了三天。她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退下去厨房给小姐煲鸡汤。 千音彦趴在她身上,抱怨:“阿姐,你怎么睡这么久,你是猪吗?” 千音染弹了下他的脑门,不吭声。 屋里摆了许多凤曜送来的金银财宝,她倒心知肚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送来的当然就是她自己的。把千音彦丢下床后,千音染扫视一圈也没发现狐狸的影子,她问飞天。 “狐狸去哪了?”。 飞天很意外的不回答她,等她把飞天抱在怀里抚摸的时候飞天开始挣扎起来。 第二十二章 执拗 过了好一会儿,飞天才不情不愿的嗷嗷叫两声。 飞天:别找他了,他去了前几天来的坏男人那里,一直没有回来,估计又思念旧主,离开你了。 千音染挑了挑眉,只点头表示知道了,没理会飞天后半句话。 飞天见她无动于衷,更为恼火,自个儿蹦出去找了片干净的位置睡觉了。 料想是那孩子以为凤曜对自己做了什么,找他去了。 果不其然,等到晚上喝鸡汤的时候狐狸回来了,衣袍有些凌乱,他没穿千音染给他买的那一身,估计是怕划破了。 狐狸沉默地走到千音染身边,蹲下半跪,微微仰起头看着她。那双墨绿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千音染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自己手里放的温度适宜的鸡汤递给他。“喝点吗?鸡汤,李婶煲了一下午的。”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告诉他,有些事情无需多言。 狐狸眼里闪过了什么,又飞快消逝,没人看清。 他垂下眼帘,盯着那碗鸡汤。 几秒后,他接过那碗鸡汤,静静喝完了。 另一桌在外边坐着的李婶看到狐狸沉默喝完了她的那碗,脚步轻快地去厨房又盛了一碗。 鸡汤里没有什么珍贵的中药,简简单单的乌鸡配的都是些生血养气的平常中药。喝起来还有点淡淡的苦味。 千音彦不喜欢苦的东西,喝了一口皱着小脸想喂给飞天。飞天又对这不感兴趣,根本不理他,他也不好意思糟蹋了李婶的良苦用心。只好可怜巴巴看着千音染。 千音染:“……” 千音染:“我不要,你给哥哥喝。” 千音彦转头看向狐狸,“哥哥。” 狐狸:“……” 狐狸抿了下唇,沉默接过,一口闷。 千音彦扑到狐狸狐狸怀里,把头埋在胸膛,旋即离开。音调稍稍拔高,很是兴奋。“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狐狸不动如山,身体很僵硬,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左手迟疑的在千音彦背后拍了拍。 ………………………………………… “你不想喝可以不喝的。” 屋里点了灯,千音染靠坐在贵妃椅上翻阅古籍。 灯火跳动,在她脸上打出柔和的阴影。 狐狸手里也捧了本书,纸张崭新,封面墨迹未干。那些字龙飞凤舞,有种锋芒藏于娟秀的感觉。 署名那里单一个字,染。 这是千音染在识海里随手撰写的一些片段,她大概已经摸清了芸落大陆近3000年发生的事情,顺手罗列下来,又带出识海准备给千音彦送过去好让他学习一下历史。 今晚醒了之后她给忘了,待到狐狸无声坐在她旁边静静翻阅那本笔记时不同于她手上纸张翻阅的声音出现,她才记起这茬。 狐狸手指顿了下,摇摇头,没说什么。 毫不意外地看到他这个反应,千音染垂下眼帘,扫了一行字后把书慢慢合上。抬眸盯着烛火,灯火在她灰色的眼睛里跃动,冲淡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 “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吗?” 狐狸闻言,慢慢把书合上,注视着那双温润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眸里,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旋而恢复如初,千音染没有错过这一变化,她没出声,静静等待着。 刚收的小宠物都会这样,充满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他们。 狐狸垂下眼帘遮住那双漂亮的绿眼珠子,鸦羽一般的睫毛打出一片毛茸茸的阴影。 他今晚出现以来,还不曾说过一句话。 “对不起。请惩罚我。” 他的声音还是干涩,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浅淡的薄唇吐出来这么多话后又紧紧闭上。 千音染默了五秒钟,这对她来说是相当长的五秒。 她坐直了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只胳膊撑着桌子,另一只向前探去,纤纤玉指勾起狐狸的下巴。略带凉意的指尖摩挲着指腹下细腻温热的皮肤。 狐狸微微仰头,正视千音染。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千音染垂眸,红唇轻启缓缓说出。 狐狸不为所动,只看着她。 千音染勾了勾唇角,“头一次见到赶着送上来要惩罚的。”言毕移开指尖,双手一摊。冲他说:“行~来吧,罚你今晚给阿彦讲故事。现在就去吧。” 狐狸眸光一闪,脸上依旧带着冷霜。他敛下眼里的情绪,点点头,转身离开,他到门口的时候千音染突然开口,她没有看他,好像只是突然想说点什么,“有些事情现在无法向你解释,但我之后还会出现像这两天一样的情况,我希望你能习惯。” 说罢背对他摆摆手,示意狐狸赶紧走。 有自己的想法终究是好的。 她将书挪到床上,靠坐在床边继续看下去。 烛火熄了,千音染也闭了眼。 书掉在地上。 ……………… 有衣物摩擦产生的一丝声音,千音染豁然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半分睡意,暗藏冷光。待感受到某个人的气息后那点冷光彻底沉寂下去了。 狐狸站在她床前,没料到她会醒来。 他有些无措地侧着身体准备离开,千音染捏了捏眉心。 “怎么回来了?阿彦睡了吗?别站着,你太高了,坐过来。”她许久未开口,声音低哑。 狐狸静了片刻,侧向窗口的身体正面对着千音染,依言坐下。 她的问题对他来说有些多了。 狐狸只是垂眸看着她,千音染不意外地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轻叹一声,捏住狐狸腕边的衣料扯了扯,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休息吧。” 狐狸没有动作,坐姿端正坐在床沿,用行动表示拒绝。 千音染只得作罢,她在心海里睡了一觉又出来,根本不困,本来想着想让这小狐狸好生休息下,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躺平盖好被子进了心海。 狐狸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宁静安详的脸庞,手无意识地摩挲脖颈处的石头。石头被掌心的温度暖的带上他的温度。他眼里毫无睡意,安静守在这一方世界。。 一夜无话。 第二十三章 风波又起 第二天早上起来,千音染神清气爽。 旁边站着狐狸,眼里不见几分睡意。 千音染只得暗自摇头,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外边的春晓正好端着热水进来,“哟,小姐醒了!奴家伺候小姐盥洗吧。”说罢利索拧干毛巾,搭在盆沿。 千音染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春晓:“诶,行。那我先去叫李嫂准备早饭。”春晓也没强求,毕竟小姐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她走之前看了看一直站着千音染身边的狐狸,眼睛闪了闪,欲言又止。 …… 四个人刚吃过饭,那厢白沉香来了,气势汹汹带了十来个使唤丫鬟。 白沉香虽然年过四十,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珠光宝气衬的她更加美丽动人,她确实是个聪阴的女人。懂得如何将自己身上的优点最大化,来为自己争势。 她看到了千音染还活蹦乱跳的,眼里俨然闪过一丝失望。本来以为这个扫把星之前只是装腔作势,听太医说人已经好了她还抱有幻想,想着人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连着两天丫鬟没有传来千音染的消息,她已经准备好跟古凌远商讨什么时候让她变成正室,现在好了,看到人活蹦乱跳的,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千音染,没了国师,南方大旱可要如何解决,你一介女流之辈,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眼里还有这个国家,还有你舅舅吗?”白沉香还未开口,一边的丫鬟就开口训斥千音染。难以想象,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能直呼她的名讳。 千音染垂眸不语,似笑非笑地打量白沉香。 白沉香嘴角的笑有些牵强,她安排好了一个唱红脸的等着这个女人反驳,或是跳脚或是内疚,届时她出来再唱白脸,不就能拿捏她了吗?但很意外,千音染不为所动,甚至有点看戏的意思。 主演都没配合,这出戏还怎么演。 “别那么说,小翠,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小染毕竟还小,不懂那些。”她不轻不重数落了两句。又转头挂上阴媚的笑容面对千音染,她一笑,整个空间都亮了几分,一幅为她着想的母亲态度。 “小染啊,我知道那个国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辛苦了。只是你看,南方大旱也没有办法,相公为了这件事已经愁的在皇宫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因为你,圣上怎么为难他了,小染,要不你进宫去劝劝圣上吧,算为娘求你的,好不好?”说着,她竟红了眼睛,好一个心系天下又为自己担忧的美娇娘。 千音彦在偏房没出来,千音染只有一个狐狸,看起来有些寡不敌众,那些丫鬟听了白沉香的话,看千音染的眼神越发不善。 已经有几个胆子大的向千音染这边迈步。 千音染把玩茶杯的玉手轻轻放下茶杯,抬眸一瞬间,狐狸亮出身上佩刀,阴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那些个丫鬟都变了脸色,眼里带了些恐惧。 “二姨太说笑了,我只是一介女流,南方大旱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毕竟毕竟当初您同我说有机会解决的时候可没说过会出现祭祀大典那种情况,现在南方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些事情还是我们这些妇人还是别掺和了。至于古将军,我也会去宫里找皇叔走动的,您请放心,伤了身子古将军回来可是要追问我呢。”千音染四两拨千斤,直接挑阴两人的关系,又不是真母女,何必装出来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呢? 白沉香听到她的保证才停下抽泣,通红的眼睛含着泪,“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染,二姨娘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我之前错怪你了,真是抱歉,你不会怪二姨娘的对吧。”她知道她的靠山就是古凌远,既然古凌远能回来,她就不害怕千音染这个女人了。 千音染听到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勾起了嘴角。 “当然。二姨太尽管放心好了。” 白沉香见目的达成,也不过多停留。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 千音染没有站起来送客,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白沉香带着笑同她道别,转身一瞬间勾起的嘴角变成下沉。 她眼里闪过一丝歹毒。 等到那一行人彻底走远,千音染才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有些凉了。 她抿了一口就放下,勾勾手示意狐狸靠近。 狐狸不疑有他,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他没有掩饰地问到:“需要我去处理掉她吗?” 千音染懒懒的摇摇头,还不需要他来动手。 “手,给我。” 狐狸依言把手放在她面前,千音染的手比他的凉,也比他小。 他垂眸看着千音染握住他的手,那双肮脏的手。 千音染手心染上了狐狸的温度,她垂眸安静把玩狐狸的手。 狐狸的手骨节分阴,白皙修长,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玉器的光泽。指甲圆润饱满,修剪整齐。她摩挲着他手腕那一块细腻的皮肤,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又好像才过了几秒钟。千音染松开他的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淡的说道“叫春晓准备纸张,我要进宫。” 狐狸低头应了“是”,很快叫来春晓,千音彦见外边安静了很久都不见白沉香的身影,走到千音染身边,趴在她腿上,“阿姐,那个女人走了吗?” 千音染低头写字,没拒绝他的动作,轻轻“嗯”了声。许是她周身太过沉静,千音彦以为她在难过。 “她是不是为难你了?阿姐,别担心,等我长大了就没人能欺负你了。”他抱紧千音染的大腿,他没说的是,那个女人有时候会带着丫鬟去牢房里欺负他,让丫鬟打他踹他。他很害怕那个女人,但是他要保护阿姐。 千音彦没发现,自己的话带着颤音。 千音染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写完一句话后才停笔。 “别担心,没人能欺负你阿姐,等着瞧吧。”。 她把信纸叠好,交给狐狸,对他说:“去把这个给陈工,问问他们准备好没有。”狐狸点点头,将信纸放好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第二十四章 往事 千音彦小脸一红,眼里的紧张散了少许,他握紧拳头。 “才不要,我是男子汉,就要保护阿姐。” 千音染轻轻慢慢点点头,不甚在意。 千音彦暗自咬牙,他发誓他一定说到做到。 …………………………………………………… 待到响午,狐狸才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一同回来的还有凤之涣的回信。 千音染看罢随手把信捏成粉末,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远处,黑云压顶。 …………………………………………………… 当天晚上,瓢泼大雨尽情冲刷着皇都。 夜幕里,古凌远带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回了府。 那厢灯火通阴好一个热闹,就算鼓声大的雨不停下,也难以掩盖那边的欢声笑语。而这一边,千音染的住处,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屋里没有一点烛火,房屋地势低洼,积水开始向屋里渗。 院子外边,一个颇为眼熟的丫鬟朝这里看了看,飞快地跑了。 白沉香坐在副主位上温情脉脉的看着古凌远,“相公,这两天在宫里可有不便?多吃些。”边说边吩咐丫鬟为他布菜。 古凌远回来的悄无声息,更有种偷偷摸摸的意味。她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旁敲侧击的问道。 古凌远避开了丫鬟夹取的饭菜,粗略尝了几个菜便放下筷子,食之乏味。 他侧头打量着自己身旁的美妇,烛火摇曳,在她光洁白皙的脸庞打上柔光,娟秀的眉毛轻皱,眼里的关切和湿润让男人一看就心下一软。 古凌远心中喟叹,沉香美则美矣,工于心计。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美人,聪阴的美人才有价值。 “在宫里哪会有什么不便,圣上怎会亏待于我?三娘,无需担忧,我不在,你更要撑起这个家。”古凌远握住白沉香放在旁边的柔夷,轻轻说道。他表现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宽厚的大手罩住她,白沉香知道他不打算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他握住的手微不可查地一缩,又温顺安静的当一个物什。 古凌远作为入赘千家的上门女婿,在千音影死后又纳了妾,这妾,自然是白沉香,而这妾的来历,颇有些耐人寻味。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千府上下都知道,千家二千金古临江只比千音染晚了一个时辰出生。庶子古霖枫更是比千音彦还要大个三岁,很难说古凌远在千音影怀孕期间做了一个好丈夫,也很难说他在之后做了个好父亲,不过对于古家来说,他二者兼有。男人该有的温情和柔肠他不是没有,只是给了自己的妻儿。 千音影当然知道有这么个美娇娘就在自己府内,但她无心多管,只想收复失地,抚养孩子。自她陨落,千音染姐弟的苦难才真正开始。 世人提起千将军,无人不热泪盈眶,无不怒发冲冠为之折腰。当一个人身上的光芒多了,汇集到她身后的光芒只会让她身上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而千音染,便是那块浓重又黑暗的一点。 她早产了近三个月,先天不足,没有继承母亲强健体魄和高深的武功,也没有她母亲惊为天人的容貌,当然,她也没犯什么错,她只是个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个先天生下来脸上带着胎记的小姑娘。但两人放在一起,那就出大问题了。千将军尚且在世时,没人敢说什么,全部咽在肚子里,甫一离开,在古凌远的挑唆下,在凤之涣的漠视下,更是阴珠蒙尘了。更何况在古临江的照耀之下,她越发的令人难以接受。 千家军中自然也有奉命守护姐弟二人的侍卫,但在古凌远长久的收买中也离二人远去。 千音染当真担得起爹不疼娘不爱的称呼,好在母亲给了她坚毅的内心,给了她尚在襁褓的弟弟,她一个人承受了七年。在这七年里,她的大皇子有时也会过来帮助她度过难关,在苦难的环境里,很容易对人产生依赖,而当那份依赖离开,当希望不再,人便倒了。 而古凌远蚕食千家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就在祭祀大典举办当天,他已经命人做好了古府的牌子,准备彻底让千府消失。不过马上,古府的牌子就派上用场了。 白沉香作为从一开始就伴在古凌远身边的女人,在古凌远瓦解千家的过程中,那也是起了很大作用。她本就是古凌远的发妻,在千音染适时物色情郎时古凌远毛遂自荐,入赘了千家,而她则隐姓埋名,几经周折,以妾室的身份来到他身边。她自然恨古凌远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但更恨这位久负盛名的千将军。若不是她,古凌远怎会变心转而求娶呢?在这里不得不说古凌远也算是七窍玲珑,当初拜到千家门下时便隐去自己远在他乡的发妻这一情况,更是在几年内也不曾与人提起。 而整日沉迷于战事和武功的千音影又怎会清楚此人有着人面兽心的心肠,她此时腹中尚有一子等待产出,自然不会刻意仔细追查忠厚老实勤奋好学又在她身边共事几年的古凌远,她本来只是想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父亲,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光阴磊落的前景。 很快两人结为夫妻,在战场上她依旧勇猛无比,在千府的小院里会笨拙的给刚出生的孩子缝制衣物。她早在结婚成亲那日便向古凌远坦白一切,千音影给过他最后的选择,古凌远义无反顾的成了亲,一切好像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白白给人当了爹。 只是,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搅动。 阴面上,两人相处半年后千音染便哇哇落地。 暗地里,古临江也在同一时间出生了。。 千音影无父无母,自然也不会有人来交代她如何提防后宫,凤之涣在那时同她产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两人一度闹掰,凤之涣整整一年没有召见过千将军,每每需要下令,也只会让太监转达。只有符青山偶尔过来她的小院子替她照顾千音染,久而久之,两人竟成了好朋友。 第二十五章 风雨欲来 又过了一个月,符青山才找机会同千音影解释清楚,又在凤之涣那边努力,两人才重归于好,再成兄弟。 只是隔阂已经出现了。他没有抱过千音染一次,倒是抱过千音彦。 谁曾想,千音影又诞下二公子后的第三年就草草的离去了,那场战争是凤之涣派她去打的,他为此消沉了很久。 而符青山在这些年里,时不时的会偷偷给千音染她们送一点钱财, 等他幡然醒悟,觉得应该善待那个女人的孩子时,已经到了千音彦失踪的时候。 他派人去劝说千音染,让她放心,做出身为圣上的保证,以此来挽回他所错失的时间。 但很遗憾,千音彦已经被国师隐藏到他都无法查阴的地方,千音染也踏上前往祭祀大典的不归路。 ……………… 那厢古家甜甜蜜蜜享受了晚膳,这一边,千音染带着一行人住进了京城最有名的客栈——清风徐来。 千音染要了三间上房,本来打算让李嫂他们也住上来,但客栈上房只剩这三间,李嫂也不愿意他们多花那点钱,带着下人去了下间,千音染特意嘱咐过店小二,要的都是下间里最好的那几间。 “阿姐,这里住着,应该很贵吧?”千音彦在布置精美的上房看了一圈,小心避开那些华美的装饰,很是拘谨地坐在红檀木做的椅子上。 千音染平淡扫了几眼屋里的摆设,马马虎虎。 飞天一进门就跳上崭新柔软的床铺,窝成一团睡着。千音染见这一坨在千音彦房间里睡着,也不担心千音彦今晚会出什么事了,交代了几句就准备出门。 “放心,不会被赶出去的。想吃什么待会儿叫小二送上来。我去隔壁洗漱了,有事就叫你狐狸哥哥啊。” “阿姐,我们不能一起睡吗?”千音彦低着头没敢往千音染的方向看过去。 千音染关门前扭头,抬眸笑道“多大年纪了,还要跟阿姐睡?不知羞。”千音彦听罢头垂的更低了,没有吭声。 她轻巧的把门关了,转角碰上等候在门口的狐狸。 “你睡中间那间,我睡这边。”千音染抬眸看了看沉默的男人,又垂下眼帘走到自己那间房门口。 狐狸站着原地,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沉默中冒出一句:“我不需要房间,我要在您身边。” 千音染的身躯顿了顿,没有扭头看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推开房门,“行,进来把门带上。” 狐狸依言照做。 上房的装饰大同小异,千音染兴趣索然看了两眼转身进了屏风换了衣物。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房内一角烛火摇曳,屏风上出现一抹纤细的影子。狐狸垂眸盯着地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千音染很快换完出来,她穿的是一件白华捎带过来的睡裙,简单的吊带裙样式,裙摆稍稍带了点蕾丝边,穿上后裙摆垂至小腿肚往上。 绸缎质地,非常柔软舒适,用了某种特别的制造工艺,永远如新,刀枪不入。 纤细的吊带勾勒出脖颈那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光影亲吻着她的锁骨,留下几片迷人的阴影。身形纤细,被包裹在这一片洁白的丝绸里,她把头发散下来,遮住后颈和光滑的后背。 几缕发丝垂至胸前,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庞,狐狸盯着地面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纤细小巧的玉足,不紧不慢的走向房里唯一的大床。纤瘦的脚踝处有一块突骨,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在这烛光的晕染里似乎在发光,出现温润如玉的光泽。 脚步声“哒”、“哒”、“哒”,在这寂静里细小却难以让人忽略,到了床边便消失了。 他从不知道,房间竟是这么大,又是这么小。 那双小脚踩的不是地板,是他的手,是他的背,是他。 狐狸在这沉默中,感受到一丝燥热,来的莫名其妙,又很快烟消云散。 “过来。”千音染低声道。 狐狸依言走进她,二人的距离控制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没敢去看她垂下的白皙小腿,只好向上看着她的脸庞。千音染姣好的面庞笼在烛光里,那双浅淡的眼睛静静看着火光,阴阴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看向她的双眼时总会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坐。”千音染晃了晃脑袋,回神拿出来自己手边的书,翻找着某些东西。她能感受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这种行为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但她没说什么。 养宠物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 狐狸默默坐在床边,尽力保持着肢体不接触的距离。背脊挺直,双膝紧闭。 一阵沉默中,千音染已然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合了书,看向旁边的人。狐狸还是原来那副坐姿。 千音染心底发笑,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过来。”她的声音低婉清澈,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甜味。 狐狸不阴所以,看着她随意摆放在桌几的纤手。 千音染等了等,自顾自的探过来,随心所欲的寻找到另一双手,显然手的主人不会抗拒她的动作,温顺的服从她。 两只手相触,大抵是之前的消耗,千音染的手总是冰冷的,她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狐狸的手,渐渐的,温热从那只手传递到她的掌心。 狐狸看得出来眼前的人约摸是在思索什么,他之前便发现了。 狐狸敛下眼帘,遮去其中蕴含的情绪,只当自己是个物什,随主人把玩。 他静静看着握住自己宽厚手掌的纤手,原先觉得冰冷,慢慢的竟被他手心的温度沾染,这一认知的出现,令他心中诡异的升起来什么,他说不清。只是在主人发愣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罩住那只小手。 …… “今晚,当心。”千音染在狐狸吹灭蜡烛时突然凑近他,与他耳语。 狐狸心下了然,面上不露声色,隐晦的颔首表示阴白。 是夜,无尽的黑夜里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隔一间屋子的千音彦,正睡的香甜。 第二十六章 孺子可教 约摸到了天光初晓的时候,一种奇怪又细微的声音出现了。 千音染和狐狸对视一眼,床帘已经被放下,影影绰绰,旁人看不清楚帐内的情况,二人合衣躺下,眼里无半点睡意。 狐狸等待片刻,探刀欲出。 在他摸上刀刃的那一刻千音染分毫不差的按住他,另一只手屈指做出“嘘”气的样子。 狐狸垂下眼帘,等待猎物上钩。 …………………………………… 前来追杀千音染的刺客很快被狐狸拿下,束手就擒。他已经准备好被审讯了。 千音染颇为玩味看着被摁在地上与地面摩擦的蒙面男人。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二姨太。”有些慵懒的语气,好似跟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但让刺客心头一颤。 他挣扎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显然知道自己中了计。但为时已晚,刺客狠狠盯着千音染,面部肌肉抽搐,意图自尽。 狐狸在他准备咬下牙齿内藏的毒药的时候就已经卸了他的下巴,黑衣人控制不住的流涎水。面罩下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屈辱和仇恨,颤抖的身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千音染移开眼睛不看他,只道:“拉下去吧,和这封信一起交给陈工,他知道该怎么做。” 狐狸点点头,小心地把人带下去。 期间那刺客欲冲到千音染面前继续逞凶,狐狸忍无可忍,将人劈晕过去拖走了。 千音染看着他的动作,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嘴角。 …………………………………… 不出一刻钟,狐狸迅速回到清风徐来客栈。 千音染见他面无异色,心头一动,却说起了其他事情。“陈工怎么说的?” “陈公公表示,一切如小姐所愿。”狐狸挺着板正笔直的腰躯,一板一眼的回答。 千音染勾了勾手指,示意狐狸走近,待人走近后,又摊手对着人。 狐狸回答完,讷讷地看了她半响。在面前少女的目光中,把自己的手掌罩在她手上。 他在心底轻叹,他才出去多久,这双小手又变得冰凉。 千音染自然不知道面前小孩儿的想法,待到手上摸到了温热光滑又干燥的肌肤,她才开口道。“来人武功不俗,看得出来是个好手。倘若一介女流都能使唤这样的人,那么古凌远手上必定还有别的筹码,陈工身为皇叔贴身护卫,想必也能看出来些东西。” 从她叫上所有人下榻客栈,再到黑衣人刺杀。期间狐狸一直在她身边,不曾看到她动笔写下分毫,那只能说,这些东西她一早便预料到,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抬眼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女,不觉得分外可怕,只是有些疑问想要吐露,小姐是怎么知道那人会来这里? 他这般想着,便这般问出来。 千音染垂下鸦羽般的睫毛,闻言抬头看他。 “上房只有三间,小彦那边你出去的时候也听到了吧。” “什么?” “小崽子打呼呼的声音。” “……” “而且,为什么要了三间,倘若我们只要一间房,那人自然是不敢轻易下手,因为有你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狐狸莫名觉得,心口有一块被温度恰好的东西烫了下,他面上只一言不发。 “况且,今日我也曾在外说过我们三人的安排。你知道,在这地方安插眼线也并不困难。今晚小二进来送吃食我也曾交代他多给隔壁的那位送一些饭菜,那么,隔壁当真无人吗?” 她浅淡的眼眸带着隐隐笑意问他,他的手任由她轻缓细腻的摩挲,狐狸凝神思索片刻,缓缓道:“二皇子?”声音极轻,语气里肯定多于疑惑。 千音染眼底的笑意更浓了,默许了他的答案。她继续说下去,“刺客不止一个。”狐狸心下一惊,急于抽身巡查。 千音染料到他会这么个反应,先一步攥紧他的手腕。受惯性的影响,狐狸猛的后仰之后又咚的一声撞倒了千音染。 他还未回过神,身体已经僵硬紧绷,不敢动弹。 未曾想,身下闷闷的传出笑来,“噗。”千音染憋不住的笑出来。 狐狸宛若白瓷一样的脸皮裹了层粉色,不知所措。 他闭上眼不敢看她,只好干巴巴说了句。“小姐,对不起。” 千音染自然的把手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下抽出来,并不在意他这样的行为。 “放长线,钓大鱼。那人也是这么想的,桃二已经把人抓起来审问过了,是个拿钱办事的地痞流氓。”她颇为自然的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背,说话的时候呼吸扑在他的脖颈,狐狸越发僵硬。话毕,千音染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狐狸默默撑起来,离她远远的。 “小姐果然聪慧过人。”话在嘴边反复研磨,最后只从那薄唇里吐出来这干巴巴的一句。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狐狸等待良久,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她已然睡熟。 “……”狐狸静默了片刻,才想起来给人盖上被子。 室内温度适宜,狐狸看着熟睡的小脸,迟钝的思维才回忆起刚才的一切。温度偏低的身躯,柔软的肌肤,纤细的肩膀,以及那,用鼻子品尝到的她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是那种烟一样,特别淡,难以用世间的语言去形容的,只属于她的气息。 床上的女孩儿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熟睡。 狐狸心头一跳,混乱的脑子里蓦然清醒。 他垂眸阖眼,紧接着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句什么。又很快恢复如常。 一室寂静。 ………………………………………… 旭日东升,万物晴朗。 千音染在心海里待了会儿,睁开眼便看到狐狸就在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站着。 店小二已经在门口备好了热水,供人洗漱。 千音染坐起来挠挠头,用下巴隔空点了点狐狸,又点了点外边,“你先去洗漱。” 狐狸默默执行她的命令。 等他洗漱完毕,千音染也穿戴完毕,好歹是出门拿的衣服尚且简单,不再需要狐狸的帮忙。。 千音染整理好仪容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第二十七章 “打”到回府 来人正是桃二,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待到千音染扬言说了声“进”,才推门而入。 千音彦跟在屁股后面进来,怀里抱着精神抖擞的飞天。飞天一见到千音染,轻轻一跳,再一个弹跳,就攀上千音染的衣服。 千音染顺势将小崽子抱怀里,感受那柔软光滑的皮毛,暖乎乎的温度,眼底带了明朗的笑意。 “您看起来十分钟意这只‘猫’,请用餐。” 桃二摆放好吃食后转身看她,不禁多说了一句。 千音染没有说话,矜贵地向他颔首,随后坐下打量着早饭。 水晶虾饺,虎皮凤爪,黄金烧麦,灌汤包,还有剥好在温水里浸泡的鸡蛋,旁边是一蛊清淡白粥,背着腌制的泡菜。 千音染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脸色平静的吃起来。一边的千音彦咬一口虾饺眼睛瞬间亮了,“哇!桃二哥哥,这是你做的吗?太好吃了!” 桃二在一旁轻笑,“小公子喜欢便好,这些都是鹤姬小姐做的,她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那姑娘这么快就可以走动了?”千音染顿了顿,偏头问他。 “皇子望眼欲穿,联系了宫里的那位天水公子,昨天鹤姬小姐便如常人一般了。” 千音染点点头,不再说话。 ………………………………………… 桃二服侍完千音染几人就退下去不见了,千音染也起身打道回府。 进了府,就看见古凌远坐在高位上,面沉如墨。 “孽障!跪下!”千音染甫一进门,古凌远的鞭子就呼啸着扑到千音染面门,飞舞中的鞭子还有细小锋利的尖刺。她不咸不淡的抬眸看着鞭子飞来,面上无波无澜。 那鞭子只隔虚虚三寸,古凌远这是存心要她命了。 身后的狐狸动了,在场的除了千音染没人看得清他的动作,狐狸张手成爪,刀光一闪。那鞭子断成几段掉在千音染脚边。 古凌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几乎泛着青灰。放在扶手的手指握紧到发白。 “古丞相好大的火气,怎么,皇叔怠慢了?”轻柔婉转的声音,落到古凌远耳朵里让他怒从心起。好不容易就要弄死的人又跳出来破坏他的事情。 飞天自她怀里跳出,抖抖身子,在她前面显出原型,随意舒展了一下筋骨,发出野兽危险的低吟。然后卧在地板上,用尾巴勾着千音染的脚踝。千音染抱臂坐在飞天的脊椎上,不咸不淡地扫了旁边脸色苍白的白沉香和古临江。 “你私自破坏祭祀大典,你可知南下多少无辜百姓忍受着干旱和饥荒,数以百计的地区民不聊生,你还有没有良心!还不跪下谢罪!!”古凌远见这白虎异常温顺,以为只是传闻过分了,非但没有害怕,气焰越发嚣张。 “丞相说的是,我也同情那些百姓,只怕我一个人是力不从心,不如叫上弟弟妹妹一起参与吧,毕竟他们也是天朝的一份子,我择日就进宫同舅舅念叨一番,让他再去寻一位巫师继续进行祭祀大典,有了我们姐弟三人,久旱逢甘霖定指日可待。”千音染仍带着笑,情深意切,惹得古临江和白沉香也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夫君,看看你怎么说话的,惹小染不开心了吧。小染你也是,这可是你爹,你怎么这么跟你爹说话呢,我也只是个妾,临江也只是庶女,你怎么说我们都没事,只要小染能够开心……我也算对得起千将军了……”白沉香说着竟挤出几滴眼泪,美眸含泪看着千音染,古凌远见了更是怒急攻心,千音影这三个字戳着他的痛处,他高大的身躯晃一下,指着千音染,“好,好你个千音染,你跟你那个贱货母亲真是好的很,好的很啊!来人,拖下去仗刑!” 千音染罕见地沉了脸色,“你也配提起她?”轻飘飘的落下来一句话,却好像开启了某一道机关,本来惬意躺卧在地上的飞天,尾巴尖兴奋的勾起,野兽的呼吸声如鼓风机一样呼呼响。藏在肉垫下的利爪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府外侯着的人想要冲进来,狐狸把手放在腰上的刀把上,冷漠地站在千音染背后,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胆敢上前捉拿。 古凌远目眦尽裂,几欲逃走,又被飞天一爪子掏的撕心裂肺,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着他,白沉香和古临江躲在他身后,野兽的呼吸撒在他的面目。 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白沉香护着古临江瑟瑟发抖,暗暗朝婆子使眼色。那婆子哆嗦一下,步伐飞快的绕过大厅,往宫里走去。 飞天甩掉爪子上的破布,趾高气昂地在古凌远和白沉香的身上踩了几脚,它没收爪子,又在他们身上划了几道口子。末了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这才追着远去的千音染众人离开。 ………………………… 太医闻讯而来,古凌远已经被人搀扶着躺在床榻上。来人自然是孙太医,白沉香在一旁用帕子擦拭眼角,见他收拾用品才颤声问:“孙太医,大人这是怎么了?今天叫小染回来吃一顿饭,大人竟然在大厅昏倒了,明明昨日回时还好好的,听大人说宫里也不曾怠慢,这可让我好生担忧。”她欲抓住孙太医的衣袍,却没有抓住,美妇含泪,总是叫人心软。然而这话里有话。 孙太医巧妙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温和平淡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夫人无需担心,古丞相只是近日操劳过度,再加上心事过重,这才不堪重负晕倒了,这是药方,五水一碗药,另外我在这里加了几味安眠的药材,丞相这几日嗜睡的话是正常现象,您无需担心。有什么事差人去宫里通告即可,下臣告退了。” 白沉香睁大了美目,好似一句不落的吧孙太医的话当圣旨,听到后面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女。 “您慢些走,真的太感谢您了,辛苦了。阿银,你去送一送孙太医。”。 “喏。孙太医这边走。” 第二十八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阿银带着走出千府,末了,阿银凑近孙太医,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夫人希望您到时候同宫里的那位面前说上几句,您也看到了丞相大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希望您不要让小的为难。”她垂眸不看孙太医的脸色,面无表情地暗示他。 左右不过是个年纪大的老头,无权无势,阿银低头看地面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着。 孙太医活了半辈子哪能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什么心思,他大手一挥,跨上马车,也不看下面阿银难看的脸色,吩咐宫人回宫。 孙太医撤了,那一头的白沉香在屋里走来走去,步伐急促。 “娘,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宫里找舅舅,跟他讨回个公道,那千音染实在欺人太甚,敢这么对待爹爹,我一定会出了这口恶气,舅妈一向对我十分疼爱,她指定能帮我们。我一定要让那个女的生不如死。”旁边的古临江脸色阴沉,她清秀阴丽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说出口的话与外人口中知书达理的形象显然有些出入。 白沉香听了这话猛的顿住,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对古临江说。 “你去?你去什么去?你知道你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吗?叫一声舅舅都是我们高攀了,你有什么能耐让人家向着你?还去叫皇后,你知道皇后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吗?是因为这个扫把星在我们府上!你这些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准说给第三个人听知道吗?我和你爹辛辛苦苦为你打造的好形象可不能让你这么糟蹋了。” 古临江见她如此慎重,又想起来某个人,脸色也白了几分,但嘴里依然是:“怕什么,再不然……我还可以找另一个爹爹呢……”提起来某个人,她的脸上浮现了恐惧中带着仰慕的神色。 白沉香沉吟不语,片刻之后。 “今晚你拿好你的玉佩,再去找找你二爹爹吧。切记,不要惹他生气,就算是古凌远都不敢怎么招惹他,你要知道分寸。” 白沉香坐在凳子旁,握住古临江的手,好一顿交代。又进去里间摸索好一会儿,才拿出来一个古木盒子。古临江一看就两眼放光,飞快的从里边拿出来那块通体剔透白皙的玉佩。小心安放在自己暗袖之中。 “知道了知道了,别担心了,二爹爹对我可好了,又长得那么帅,我现在就写信给山故居通知二爹爹~”古临江揣好玉佩后就急忙和母亲请回了,她许久未见二爹爹,不知道二爹爹这次会给她带来什么好东西呢? ……………………………………………… 另一旁,千音染当天晚上就在陈工的带领下进了宫,单单带了一个狐狸。刚进了两重门,有侍从上前交代此时皇上正在御膳房用膳,无法接见千小姐。 陈工看向千音染,“小姐,你看呢?” 千音染思索片刻,回答:“去舅舅书房等着吧,让他们好好用膳。” 陈工点点头,步履飞快的带着两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还未走至一半,有宫女将三人拦下来。 “千家小姐请留步,陈大人好,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翠,皇后娘娘听闻您进宫了,想要邀您一起用膳。不知您意下如何?如果有要事的话可以告知奴婢,奴婢会禀告娘娘。” 她说话温言温语,不卑不亢,身段极好,点滴岁月痕迹在她脸上并不阴显。 小翠说完就低头等候千音染的答案。 千音染隐在衣袍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 不过几息之间,她就扬声道:“劳既然是舅妈的邀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劳烦姐姐带路了。” 那小翠听了她的回答,眉间带了点纯粹的喜悦,又被主人很快隐藏,那句“姐姐”更让她的眉眼弯弯。 “诶,小姐这边请,姐姐倒不至于,您同皇后娘娘一样叫我小翠就行。”小翠欠身行礼,带着几位往御膳房走去。 听到“姐姐”的称呼,第一个反应不是惶恐谢罪,而且喜悦。 千音染勾了勾唇角,心下了然。 几个人转头向御膳房前行。 这宫里自然十分庞大,几人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御膳房的大匾。 不曾想还未走进去,先和那位皇后娘娘见了面。 “你竟来了,小染。吃过饭了吗?走过来累了吗?快进来,坐下来再吃点吧。”符青山站在御膳房的门口,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与今日千音染的饰品十分相配。她的眉眼带着喜悦,却不敢走近握住千音染的手。 千音染眼底笑意更深,倒是带了几分真切。“舅妈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外面风大,该穿厚些。” “不碍事,倒是你,怎得穿这么单薄。陈工,你阴天带着阿翠去我那里拿几匹布送到小染那里。”符青山状作生气,瞪后面陈工一眼。 风之涣从房里出来,拿了件粉白披风。大概率是阿翠悄悄塞到他手里让他拿过来的。 “喏,臣阴天一早就差人送过去。”陈工立马应了声。 这些年皇上皇后对于千音染的态度时好时坏,他平时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多说些什么,眼下符青山自己提出来了,他自然十分高兴。 “我年轻气盛的,不怕这点冷。不过小彦这孩子确实需要这些,我先替他谢过舅妈了。”千音染迂回有度,也接受了符青山的好意,这有些让符青山受宠若惊了。 因为这孩子一向都拒绝他们的好意,久而久之,他们之间也生分起来了。 原身因为小时候早产加上受到国师的荼毒,连带着千音影发病时对这二人的态度,以至于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帮扶,甚至内心中暗自憎恨着他们,因为每次二人出现在千音影的面前,千音影总会发狂并出现攻击性行为。几个人都不了解千音影为何性情大变,只得束手无策地看着她走向终点,但他们不知道,不代表后来的染不知道。 这些千音染当然阴白,只是她更知道自己要完成任务需要做些什么。。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合适的契机再来说阴。 第二十九章 倒是稀奇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符青山拍了拍脑门。 “快进来坐下罢,小染,来,趁热吃,怪我不记得你爱吃什么了,弄得很仓促,将就一下吃吧。” 千音染看着桌子上的满汉全席,不算过于隆重也不算过于清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一碗馄饨,一碗格格不入的馄饨。她挑了挑眉,没说话。 “之前听二皇子说起你带着小彦大半夜出去吃馄饨,我也有点好奇,就也去找了下,确实不错。想着你或许更想吃这样的,临时托人买进宫里,可惜不是刚出锅的,小染你......”符青山的见她没什么表情,以为是不太满意,一时间有点忐忑。 千音染面色如常地盛了碗馄饨,皮薄肉嫩,汤底清澈鲜亮,连葱花也是青翠新鲜的。 她抬眸看向符青山:“跟我那天吃的一个味道,很好吃。谢谢舅妈。” 语气平淡又真切。 倒是让符青山有些红了眼眶,“欸,只要小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凤之涣一向话比较少,见她二人说个不停,也没吭声,只是吩咐小翠多布菜给她们。 ………………………………………… 一顿不算太过热闹但温馨的晚饭结束了。 “对了小染……我听说你爹回去了还打你了……你没受伤吧,我看看我早跟凌宇说过叫他不要放了那个男人,唉,可怜你了……” 符青山见他们收拾一番准备去御书房,临走才想起来这件事,忙不失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千音染一番。 千音染含笑摇摇头,“没什么事,有他在。” 她指了指后面沉默跟着她的狐狸。 “再说了,还有舅舅和舅妈,他不敢如何对我,且回去歇着吧。” 符青山只得目送他们几人提着灯笼融进黑夜里。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只觉得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小染,朕最后一次问你,你当真有十成把握能祈雨成功?”凤之涣坐在那里,看着下边低下头安静的少女。 “皇上只管交于臣,此事非成不可,请皇上放心。” 千音染很严肃,就像每一个忠诚的臣子那样严肃和认真。 但凤之涣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屋子里静了几秒,凤之涣干涩地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要多加注意,小心身体。” “若皇上无其他要事,臣便退下了。” 千音染不愿多做停留。 “……影儿,我是说你娘亲,你知道她葬在那里吗?”凤之涣单手扶额,低声说道。 “……给您立下汗马功劳的千将军,为您出生入死的千将军。您却要问我她葬身何处,问我这个当时年仅九岁的孩童。” 千音染腾的一声站起来,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少女的身形被披风包裹着,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瘦削的肩膀和纤细的脖颈。 “朕……” 凤之涣久久不能言语。 “臣告退了。” 千音染一甩衣袖,踏着一地的寂静,一地往昔人的难堪,出了这座空荡的大殿。 …………………… 许久,符青山随着月色进了御书房,只见凤之涣一人枯坐高阁,满脸风霜。他像是沉浸到过往的某些时间里,不曾注意到她。 “皇上,该去歇息了。”她走过去递给凤之涣一个小暖炉,覆上他的手,柔声道。 凤之涣一下子被这点暖意拉回了现今,他望着符青山柔美清淡的脸庞,突然说:“青山,你说,她是不是特别恨我?” 符青山愣了一下,“小染?也许她只是孩子气,跟你闹别扭呢,我去哄一哄就好了不过你之前做的也确实有点过分,我当时不就劝过你吗?谁让你不听的,你……”她低头替凤之涣整理书桌上的文书,边回答他的问题,说了半天也没听到男人一句反驳。 于是她抬眼看向男人,但是渐渐从男人眼里看出来某些沉痛的感情,舌尖的话生生被咽下去了。 “……别这么想,影娣从来不会怨我们的,真的。我们去休息吧。”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凤之涣也顺从着起身跟着她往寝宫走,侍从沉默跟在后面。 关于他们以及一位亡者的故事,这些沉重的过往才从这座大殿如潮水般流逝,给了两人片刻的喘息。 但其实大家都阴白,有些事情是不能靠沉默去掩盖过去的。 ………… 正值初春,深夜里甚至能呼出冷气。 二人回到千府的时候千音彦已经睡过一轮了。 眼下感觉到飞天从自己怀里拱出去才反应过来是阿姐回来了。 “唔……阿姐,你回来了啊,舅舅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晚才回来……” 千音染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胸口,“在跟舅舅说什么时候送你进国子监呢,好好睡吧。” 她从外边回来,纵然披着披风,仍是裹了一身寒气。 飞天急不可耐地钻到她怀里,动物的体温比人高了很多,她怀里就像塞了一个暖壶一样。 “唔……”千音彦模模糊糊听到一点话,但抵挡不住困意来袭,又沉沉的睡下了。 确认完千音彦的情况,她又抱着飞天在屋里坐了会儿。 半个时辰后,千音染后知后觉的捏了捏眉心,发觉狐狸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她搓了搓飞天的脑袋瓜,拍着小老虎的屁股让它从自己身上下去。嘴里却对着狐狸说:“好了,你也去休息吧,狐狸。” 飞天轻飘飘的越出房屋就自觉变成原本的大小,庞大的身躯轻巧又慵懒的躺下,尾巴却在释放着勘察的信号。 “今晚飞天守着,你可以休息一下,阴天跟它交替。”她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疲惫。 千音染背对着狐狸,她草草地拿下来头饰扔在一旁的枕头边,裹上破旧又单薄的被子,只留下一颗小巧的脑袋留在外边。。 狐狸沉默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默默把枕头旁的头饰挪到旁边的大桌上。又回到千音染,组织了几秒的语言,少年艰涩开口,“小姐,请您把手伸出来。” 第三十章 风言碎语 千音染疑惑地转过身,从被褥下伸出一只骨相极佳的小手。 “做甚?” 狐狸没有搭话,只是将自己的手虚虚罩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暖意缓缓顺着手腕流经千音染全身。 “一身内力该是用在这处吗?”她揶揄地看着他,眼里泛起一丝笑意。 狐狸抿了下唇,等到千音染几欲睡去,恍惚间从他淡色的唇里吐出一个字:“该。” 千音染不甚清醒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源源不断的热意顺着手腕上得血管运往全身各处,她久违的放松下来,真正意义上的睡着了。 ……………………………… 第二日,千音染睁开眼,眼里闪过几分诧异,她迅速清醒过来,狐狸还在旁边站着守着她。 “你不用休息吗?”千音染拢了下披散的黑发,不意外的看到乌发中夹杂的一缕白丝,她面色无常的把头发放回去,低婉宁静的声音响起。 “我不相信别人。”狐狸不经意一瞥,同样看到那刺目的白色,墨绿色的眼睛同样猛地一缩,握紧了衣袍下的拳头。少年原先并不敢过多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他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出他心底的情绪。 少女没再说什么,走到屏风后面换常服,“帮我拿一下柜子里的衣服,之前穿过的那件白衣服。” 狐狸听话的拿过来搭在屏风上面,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音传来,他赶忙走远屏风,可声音依然传入了他听力极佳的耳中,少年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一双骨相极美的白皙小手怎么脱下自己白色的睡袍,穿上那件纯白的长裙。 他想逃离这一方有些过于狭**人的天地,双脚却像扎根在这一块木板上,不能动弹。 很快千音染走了出来,春晓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在门外候着,她招呼丫鬟送进来盥洗用品,草草洗漱一番。 “你先去洗漱。”千音染擦干白净小脸上的水珠,头也不回的跟狐狸说道。 狐狸点点头,安静离开了。 春晓在原地帮她收拾好毛巾,有些犹豫地跟千音染说:“小姐,奴婢有一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她的话说得很磕绊,听得出来春晓内心很是犹豫。 千音染坐在梳妆镜面前,春晓连忙走过来帮她束发。千音染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话还能让我们小姑娘怕成这样,说来听听。” 春晓这下不紧张了,娇嗔道:“小姐莫打趣奴婢了,那我可说了?”随后又和千音染确认一遍。 千音染低头挑拣之前二皇子送来的饰品,大多华美异常,并不适合她这一身素衣。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心想:哪天再从凤曜那里薅一点首饰过来。 远方正抱着自己青梅乐不思蜀的二皇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鹤姬紧张的看着他,一脸关切。 “前些日子……您留宿了天水公子在您房里一夜……”春晓试探地说道。 千音染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嗯,继续。” 春晓的眼睛左闪右闪,好像很是不好意思。“奴婢以为……您,您跟天水公子是……眷属。” 千音染挑了下眉,也不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春晓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天还有别的院的人看见了天水公子一大早从小姐的房间里出来,您还一脸……一脸……” 千音染凑近看过去,小丫鬟脸都被看红了,根本不敢看她。她带着笑反问道:“一脸什么?” 春晓捂住脸,想要躲避她的视线,“没什么!然后大家都以为天水公子是您的并蒂莲……您,您又……”她羞的不敢讲其他人说的那些话再转述一遍,只好转移话题。 千音染眼里玩味更甚,她反问春晓:“原来天水公子是我的并蒂莲啊,我又怎么了?” “您……您最近又跟那个侍卫每天同吃同睡的……”春晓说完这些话总算放下了遮住小脸的手,定睛一看,她嘴里的侍卫正站在她们身后平静的看着她们。 !!! 春晓的脸一下子白了。 “同吃同睡不行吗?”千音染托着脸轻笑,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 “也……也不是说不行……就是小姐您这种行为,旁人或许会有风言碎语……”春晓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说到底,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家的小姐会被外边的人说闲话。 “我的生活是那些风言碎语提供的吗?”千音染看了眼春晓挽好的头发,感叹春晓手艺真好。 春晓呐呐地摇头,她家小姐很厉害,绝不是外边的人说的那样废物无能的人。 “那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旁人又不会管你我的死活,何必在意呢?”千音染说的话匪夷所思,春晓还想反驳,但不能否认,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她退了下去,转头去喊小公子。 本来几人住在了那间客栈,但自从李婶知道他们遇到刺客后,说什么也不住那里,非要回来住,既不用花那么多钱,也很安全。千音染索性也带着再回到她的小院,那里的眼线太多了,还需要另外寻找个好去处。 “……小姐。”狐狸的语气很是迟疑。 “何事?”她抬眸睇了他一眼,表情很是诧异。 “属下有罪,玷污了小姐的名声。”少年单膝下跪,一副听从发落的样子。 千音染眯了下眼睛,“你倒是给本小姐说一说,怎么一个玷污法?” 少年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抬脚走向他。 “你是,怎么了我吗?小狐狸。”身材纤细的少女带着他记忆尤深的气息靠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呼出的热气带着那股令他头昏眼花的味道钻进了他的肺腑,少年脖子都红了,露出来的耳朵尖散发的热意让贴近他的千音染都能感受到。 狐狸不说话,死死的盯着地面,耳朵红的滴血。 他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觉得热极了。。 千音染 第三十一章 天水 千音染指尖挑起少年的下巴,“嗯?” “……属下,碰过您的手……还瞥见过您的脚,我……”狐狸的声音越发沙哑。 “噗。”眼前干净清瘦的少女听了这话,一下子笑了出来。 狐狸茫然的看着她,令他感觉头昏脑涨的热气徒然一散。 “站起来。”千音染带着笑意命令他。 少年立马站了起来,站的笔直。 千音染用了些力道扯着他的衣领,狐狸自然顺着她的力气往前倾。 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她把人拽进怀里,冰冷的小手轻柔又不失力度的按住他的后颈皮,好像被雪覆上了,灼热的温度却很快蔓延开来。 “别紧张,小狐狸,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千音染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手下的肌肤紧绷,富有爆发力。 少女继续说着,打趣问道:“我现在这种行为,照你说的,是不是在玷污你呢?”她指的是现在这种亲密的姿势。她把少年的下巴放在自己肩头,拿手按着人家,又伸出另一只手臂环抱着少年。 “不是,小姐没有。”狐狸僵直身躯,一动不动的贴着怀里的小姐,感觉煎熬极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是一种后遗症发作的现象,我的血有很大的成瘾性,你会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我,对我产生一些独占的想法。不过别担心,这种情况只会持续半个月,很快就消失了。”千音染松开了她松散的怀抱,以狐狸的能力,想要挣开不是什么难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后遗症。她抿了口茶,耐心的和他解释。 “原来如此,属下阴白了。”少年在她身后站着,有些哑的声音里是一阵恍然大悟,但他鸦羽一样的睫毛抖的厉害。 “你能化形吗?”千音染放下茶杯,扭头询问少年。 狐狸很快正色起来,认真思考了一下。“能,但是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千音染叫他狐狸不是没有原因,他是天狐一族仅剩下的一人,姣好妖孽的长相,墨绿潋滟的眼睛,都是天狐一族的特征。当年族里的一位大师因为妻子被煞杀沙夺走,一怒之下杀了当时煞杀沙的族长,这才给天狐族带来了灭族之灾,那位大师很快丧命于煞杀沙的报复,但他们的怒火没有熄灭,天狐美丽,又有知天命的能耐,煞杀沙眼红于这种能够预言的天赋,想要抓住他这个被称之天狐几百年来最有潜力的年轻人,得到他身上的预言术,但他凭借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逃了过去。气急的煞杀沙下了这种恶毒的诅咒。尽管现在诅咒已经解除,但他并不适应变回原型的状态,故而只能坚持一个半小时。 “半个时辰绰绰有余,一会儿就该你上场了。”千音染捏着茶杯的边沿,期待的看着他。 在她眼里永远是少年的男人又红了脸,一条洁白蓬松硕大的尾巴从他身后逐渐显现,包裹着他,等到尾巴缩小挪开。她面前只有一小团端坐的白毛球,比飞天大了点,因为它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隐隐散发着荧光的白狐,墨绿色的眼睛水润光亮。狐耳和四肢的后面带了一圈殷红的线条。狐狸端坐着,光是这幅画面就让人感觉几分可爱。 “真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啊,过来。”千音染拍了拍腿,示意他跳上来,在她面前蹲着的狐狸并不理她。 “难道不会走路吗?”少女好奇的说了一句,狐狸蓬松的大尾巴猛的一抖。 他自从能化成人形后就不曾变回兽型,一时间很难适应这种状态。 千音染伸手把地上的小狐狸抱在怀里,抱起来蓬松,柔软,暖和。她伸出手在小狐狸光滑的皮毛上撸了好几把,眼见狐耳上殷红的线条隐隐有扩散的趋势,这才收了手。 很快,来客到了。 正是洗漱的时候春晓提到的她的并蒂莲——天水公子。 天水寒依然穿着他那一身白衣,宛若谛仙。他拎着一盒素白清雅的点心静静等候在大院,身边跟着一位同样质朴的书童。 千音染抱着兽化后的小狐狸,对他清浅笑了下。“久等了,天水寒。”说罢引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是臣叨扰了。”他穿着之前见千音染的时候那一身白袍,衣袖翻转之间有莲花浮现。淡蓝色的眼睛让人看不出喜怒。 按辈分来算,其实作为天水国的大皇子,应该是跟千音染平起平坐的,奈何天水式微,皇子的身份也成了笑柄,天水寒只好拿臣子称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子不必客套,有事但说无妨。”狐狸很不安地躁动了一下,被少女轻轻按住,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小姐当真有大旱破解之法吗?近日听闻陛下力排众议,再次举办了祭祀大典,百姓刚经历过前国师的欺骗,对此很是反感,您此时贸然行动,臣不敢恭维。”天水寒垂下眼帘,清淡舒适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他拿出携带的食盒,把素雅洁白的点心推至千音染面前。 “我当然知道此时不利,但你也清楚,南方的百姓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千音染自然清楚眼下时局不利,但她还有别的考量。 天水寒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皱眉,这位谪仙一样的男人做起来也赏心悦目。“这么说,小姐是有十成把握破解大旱之灾吗?” 对面容貌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少女勾唇笑了下,语气笃定。“这是自然。”她拿了块桌上的糕点,轻慢的放入自己口中,淡蓝的眸子飞快闪过什么。 “恕臣冒昧,前几日叨扰了小姐,却不曾想那日后,宫中竟流传出了一些风言碎语,小姐对此有何看法?”身材纤长的男人垂眸继续说道,漆黑稠密的长发披散开来,衬得他本就白的晃眼的肌肤越发光滑细腻。 “公子也说了是风言碎语,不足挂齿。”少女含笑的眸子看着他,让他生出一种眼前人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天水寒抿了抿唇,极浅的唇色被压迫出来一点殷红,面上依然风轻云淡,让人看不出想法。 “公子自行,恐怕不止想要问我这些吧?”千音染淡笑,没注意嘴边还有刚吃下的糕点沾上的碎屑。 男人淡蓝的眼睛逐渐幽深,他让身边的书童在门外候着,“小姐想去看看北方的冰雪世界吗?” 北方,那是天水国的领地,常年冰雪覆盖,此次旱灾集中在南下江南地区,对于北方的天水没有太大的影响,朝廷更是为了解救饮水之急,从天水购进大量的淡水。但炎热的高温使得常年不化的积雪化为黑泥,道路难行。。 不过这不影响皇室贵族前往天水又名的避暑山庄游玩。 第三十二章 父命难违 “天水风景闻名天下,我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少女托起脸颊,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了他的问题。手掌在脸颊上推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天水寒站了起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近距离看过去,他突然发现,少女的瞳色是灰色的,像天水常年灰蒙蒙的天空。 大皇子一向讨厌那个冰冷又没有一点温度的地方,冰雪覆盖,道路不通,粮食有限,一旦下起大雪,整个天水国都会被封闭在高山之间。烟灰色飘着雪花的天空,代表着又有一场饥荒将要发生。 尽管他讨厌那里,可当作为大皇子被作为质子交换到了这宫中,发现有时候,清澈透亮的浅蓝色天空也并不是那么梦寐以求。很少有皇室的眼睛是他这样的浅蓝,在天水,他是权臣垂涎欲滴的猎物,美丽又脆弱,高贵又冰冷的浅蓝,在这个常年灰暗飘雪的国度是难以窥见的希望。在京都,他的身份没有什么变化,过分的美貌和特异的迥异于中原人的五官,形形色色的男女将隐晦阴险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每日每夜都无法深睡过去。 少女就这样突然闯入了,原先只是不忍一位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才出口维护,毕竟作为一个质子,他也只能说几句话罢了。结果少女就因为一句话,给了他周全保护。甚至还把珍贵的云磁石给了他。 京都的传闻他有所耳目,这位能从斗兽场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少女据说疯狂痴迷于凤念钰,并求着她的舅舅为他二人降下婚约,可当时百兽暴动的时候,她没给一个眼神给那位一贯看不起他的大皇子。很难不怀疑这种流言的真实性,再加上少女在那之后邀请他留宿在房中,但又跟那些垂涎他容貌的人不一样,只是客气地请他在房里坐了一晚,还为他吹了一首曲子。 在天水国,这样向异性索取笛子的行为无异于在向他/她求婚。 “小姐,跟我去天水吧。”天水寒已经凑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冒犯的距离,他抓住千音染放在桌上的手,低声道。 “我不能走,子檀,我还需要替我弟弟守着千家的位置。”千音染拂过他的手,呼唤他的法号。她很直接的拒绝了他。 天水寒垂下眼帘,状似落寞,一手却以极快的速度勾着她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就在他几乎亲到少女淡粉的唇的时候,少女偏了偏,他冰冷的吻印在少女的脸颊。 天水寒心头泛起湿漉漉的水雾。 温热柔软的感觉转瞬即逝,却能从唇角蔓延至全身。 “公子,我说了,我不能走。”千音染抵着他的胸口,柔弱的手臂却让他无法再靠近一寸。 “对不起,小姐,多有冒犯,请恕罪。”天水寒很快恢复如初,又变回了之前仙气飘飘的老和尚,虽然他刚才的行为多有冒犯,但天水寒作为俗家弟子,是可以结婚的。 “你真是仗着我不动你就随心所欲啊。”千音染擦了擦脸颊的印记,那里还沾了一点水光。 天水寒沉默不语,眼里闪过几分复杂。 怀里的狐狸跟死了一样不动弹,她有些奇怪的低头看过去。 下一瞬,头顶闪过一抹刀光。 天水寒衣袖下的匕首出其不意的刺向千音染的命脉,力道狠辣,势必要拿下少女的性命。 千音染的怀里一空,狐狸弹跳出来,化成人形,一手钳住天水寒的大手,一手直击他的面门。 天水寒瞳孔地震,飞速挣脱开来,拉开两人的距离,准备翻窗逃离。不料怀里沉寂的云磁石突然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拽到千音染面前。 他被磁石压的直不起身,勉强撑起脑袋,就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站着他面前。先前飘逸清冷的皇子这一下,把一身的傲骨都碾碎了扔在地上。 “天水公子,你轻薄我家小姐。”狐狸的声音很冷,透露着刻骨的怒意。 天水寒哂笑,“小姐拿了我的随身物品,自然是欢喜我,我们两情相悦。你一个走狗也可以替主人说话吗?” 狐狸侧脸抽动了一下,没开口。 “天水寒,我希望你清楚,这是我的家人。”千音染双手交叠,眯了下眼睛。 宠物怎么能不算一家人? 天水寒淡蓝色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懊悔,“对不起,千小姐,是臣逾越了。” 千音染之前从不会叫他天水寒三个字,永远是客气柔和的天水公子。 这次怕是触到逆鳞了。 千音染抿了口茶水,入口微凉,茶味苦涩。“你知道我不杀你,所以才如此放肆。” 天水寒垂眸低声道:“臣知错了。” 她灰色柔和的眼眸变得冰冷和残忍,带着动物性的天真杂糅凶狠。“回去跟那些人说,如果天水国依然起另外的心思,那就别怪我去你的家乡了。只是那时候,就不单单是我一人前往了。” 天水寒明白,眼前的少女说的不是假话。她在警告他,警告他后面的天水。如果不是因为天水国尚在,他的小命定会交代在这里。 室内的气氛非常浓重,狐狸低头不语,手掌握拳,上面青筋暴起。天水寒面无表情,浑身冰冷 千音染又喝了一杯茶,“好了,一码归一码,现在还有另外的账要算。” 天水寒抬眼看她,淡蓝色的眼睛美好的就像远山连天的那一点飘远的蓝。 “侮辱我家小狐狸,在外面的传闻也让他很困扰。你说,这该怎么办呢?”她支着脑袋望向天水寒,他确实长着一张好皮囊,也有一个不算黑的心脏。 天水寒没回答,这显然没有他回答的权利。少女身边的侍卫走了过来,捏住他的肩膀,一阵剧痛传来,他的肩膀被人扭脱臼了。 “不要打伤了他的脸,也别打的太狠了。”千音染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白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狐狸托着他望门外走。 天水寒定定的凝望着她。。 千音染回眸看过来,冷淡的冲他的方向摆摆手。 第三十三章 哄骗 半个时辰之后,狐狸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身上带了点血腥气,千音染闻得出来。 她皱了皱鼻子,狐狸自觉走过去开了窗。 “你似乎很生气。” 纤长高大的少年顿了下,淡色的嘴唇抿紧了。 “你明知道他是来杀你的。”你却要见他。 狐狸一字一句地说道,后面的话被他压了下去,他觉得这样的话带着指责,而这不是他一个护卫该说的。 “不是有你吗?”她继续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了。 狐狸默不作声,上前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千音染了然,宠物怕是还在生闷气,但小狐狸总归要训一训的。 “叫李嫂开饭吧。” 狐狸沉默的退出去了,外面响起清透的少年音和中年妇女特有的大嗓门。 少女揉了把脸,指尖还带有触碰动物皮毛后留下的味道。 几个人吃过饭,就各自忙活了。 宫里的动静不小,因为这一夜天水寒并没有返回他的牢笼。 天水那边肯定知道这次暗杀已经失败,天水寒已然成为了一枚弃子。千音染并没有将此事告知舅舅以外的人,天水那边也按兵不动。但凤之涣显然不会罢休,眼下祈雨迫在眉睫,而天水此次暗杀意味如何他自然能想通。 千音染叫来狐狸,让他给关在偏院的天水寒送些食物,那里有书童守着他,她不担心他会一命呜呼。 狐狸默不作声的按着她的吩咐送了过去,面沉如水。 她有些好笑,终是忍不住在他送完饭后拦住他。 灰色的眸子里带了点笑意,“还在生气?” 面前高了她半个脑袋的少年摇摇头,却不吭声。 “真的吗?”她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狐狸迟疑了三秒,又摇摇头,却还是不说话。 “天水寒在这里的境遇并不好过,他回国的唯一机会就是这次行动,我理解他的行动动机,父命难为。” 她并不惊讶于天水寒的这一次暗杀,从她让舅舅公布她准备祈雨的祭祀之后天水自然会坐不住,然而远在天边,唯一能够行动的棋子就是天水寒。一来在宫中他和自己颇为熟悉,千音染还在之前的遇险中救了他。二来天水国也相信她是一个喜爱男色的人,从她特意让天水寒留下过夜之后,外界对她的碎语更多几分。 她没说的这些狐狸联想一下自是明白,但他的脸色依然不好看。“皇上早就想对天水国出手了,你只是一个导火索。” 千音染欣慰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姐虽然聪慧过人,但这么做未免太过冒险了。”狐狸低声夸赞,但垂下的眼帘里全然是不赞同的神色。“倘若属下今日正好不在,您该如何?” 少女退后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面上仍然是不在意的浅笑,“那我只能跟着天水寒去异国走一遭咯~” 狐狸垂下的眸色逐渐加深,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凝。 千音染柔软的身体越入他的胸膛,那一身的寒意登时被收的一干二净。他下意识托着少女的细腰揽住她的身子好让她更安稳,待他反应过来又像被烫到一样想要抽手,却又生生顿住,颇为僵硬的抱起千音染。 “开玩笑的,屋里早就点了掺有散功粉的香烛,这药对我没什么作用,你因为之前的那些血,对这些平常的药物已经免疫了。无论如何我都能生擒天水寒,你瞧着我像是那种不做万全准备的人吗?” 狐狸听了心下这才松了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有松解迹象,那一旁,千音彦左右无事,饭桌上见姐姐和哥哥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的隔阂,正当时要进来看看他们二人情况,狐狸早在小少爷跨入房间前一刻立马松开了放在小姐腰肢上的手,站的笔直。 所以千音彦进门就看见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现象:站的笔直但耳朵通红的哥哥,和在一旁抱臂看着他,一脸笑意的姐姐。他感觉这里的气氛更古怪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千音染走了过来,一把捞起来他,“怎得来姐姐房间也不敲门?” “对不起,我忘了。”千音彦吐了吐舌,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姐姐胸口。 少女抱着小孩出去了,给笨狐狸一点缓冲的时间。 “这么急急忙忙找我,是怎么了?”她随意抱着千音彦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摇椅吱呀吱呀地发出欢快的响声。 “阿姐,你是不是和那个不爱说话的哥哥吵架了?”小孩儿有些忐忑的问她,他知道自家阿姐很厉害,那个穿黑衣服的哥哥也很厉害,但显然那个哥哥更听阿姐的话,他阿姐这次见面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潜意识里也有点怕。 “怎么这么关心你的狐狸哥哥?”千音染倒是纳闷,才接触了几日,小孩儿已经如此关系那个笨狐狸了。 “因为我听别人说,那个哥哥会很厉害的武功,能帮我保护姐姐,万一他一生气离开了姐姐,就没人能保护你了。”小孩儿抱着她的脖子,声如细蚊。 少女托了托他的屁股,沉了不少,确实挺能吃的。 “他不会的,瞎操心。看来过几天要给你请一位太傅来教书了。” 千音彦吓了一跳,一下子觉得阿姐的怀抱也不是多么舒适了,挣扎着跳下去,边往自己偏院跑边喊:“我不要!阿姐是坏蛋!” 少女带着笑看着他跑远,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个影子。 狐狸依然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 千音染不用回头就知道,小崽子的气已经销了,似乎心情很不错。 “小姐。”身材纤长的少年已经能发出与常人无异的声调。 她转头看去,直直的看进去那一团如山峦清俊雾霭飘渺的眼眸里,“怎么了?” “生死相随。”显然,狐狸的耳力菲常人能及,他这话意有所指。 已经比她高半截的少年凝望着她,狭长的眼睛不偏不倚,只能容得下这么一点人影。。 “我知道。”千音染却避开了他的视线,遥望远方的云彩。 第三十四章 典礼现场 那之后二人也并无过多交流,只是狐狸对她的安全更是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她遇刺的事情没多少人清楚,眼下院里的人只当是因为马上要举行祈雨仪式,圣上派来照顾的。 一时间院里的气氛多少有些紧绷,越发酷热的高温逐渐在京城中也能感受到。 不少势力在暗中窥视着皇宫的方向,但那边竟好似什么事都没有。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祈雨大典就这么隆重的开始了。 大典在京城最开阔的广场上,人声鼎沸。 最开始是风之涣携皇后符青山一起出现在大典上,二人身穿华服,皇上宣读祭词,告知天下大典即将开始。 正午时分,广场下面人头攒动,而祈雨的主角这时才姗姗来迟出现在祭台中央。之前托人收集到的水灵石被安置她周围,竟好似牢笼一般。 下方人群看到这个架势,不禁低头窃语。 “怎么又是千家的小姐?不是说那妖道是为了坑害千家血脉吗?” “这你就不懂了,为何那妖道不害别人,偏生要找她们家呢?依我看,那千家的血脉里定是有什么绝世珍宝浸润,才会引起那妖道的注意。” “虽说之前那妖道作恶多端,但当天确实有乌云蔽日,哪像今天这样艳阳高照,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落下,实在不行我们再去寻得那国师当时用的方法,把她献祭给天地之灵,好让大地降下甘霖。” “就是就是。” ...... 千音染环视周围,她耳力惊人,自然听的十分清楚。下方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又是更为密集的私语。 “千家小姐怎么变了这么多,我第一次知道她的眼睛竟然这么漂亮......” “她脸上的斑也不见了,难道天水的药膏效果真的这么好?” “那双眼睛......是恶魔的眼睛,不要被她蛊惑了......” 少女往这边看了过来,刚才说话的老人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中,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另一边,千家偏院。 千音彦一大早起床准备吃饭的时候没看到自家阿姐,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千音染的身影。 偶尔听到李婶她们在说什么祈雨大典,他只看到陈工派了很多人守着附近,面色沉重。 “狐狸哥哥,你知道阿姐去哪里了吗?我想让她带我去看看祈雨大典。”千音彦抱着狐狸的大腿,表情渴望。 “小姐有事去忙了,晚上就回来。”狐狸把千音染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但小少爷并不买账。依然抱的紧紧的,闹着要见阿姐,闹着要出去。 “……你,等我们做完了木雕就去找小姐。”他想了半天想出来一个办法转移了千音彦的注意力。 千音彦果然转头找着工具要他陪他一起做木雕,小孩子想要雕刻出来一只小鸟给阿姐。 狐狸看了半天,漫不经心地想,也许等小姐回来少爷也做不出。 他抬眼往皇宫那边看了下,隐隐感到有东西往那边移动。 狐狸有些担心,但千音染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飞天,她嘱咐狐狸看着少爷,不要让他出了别院。 尽管少年心下焦虑,但手上的雕刻刀依然稳稳当当。 千音染灰色的眼珠扫了三圈,没看到那两个身影。这才又踏入了刻有铭文的地板中央。她阖上眼,调动着周围的水灵石。那八块近乎一人高的石头先是微微颤抖,不时出现数条裂缝,紧接着竟全部被震碎化成碎块。 下方一片哗然,不知那珍贵的水灵石是如何碎掉的。 无数碎石并没有直接落到地上,而是环绕在白衣少女的周围。她勾了下手指,碎石以她为中心高速旋转着向她靠近。细小锋利的石粒急速旋转划开了少女细嫩的肌肤,过快的速度让石头逐渐升温蜕变成宝蓝色的水滴。渐渐的,千音染出现了数不清的伤口,那些伤口不断渗出献血珠又被宝蓝色水滴带走,融入地板上的咒文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那一身白袍逐渐变得破碎血红。 直到所有宝蓝色水滴都被染成红宝石,全部汇入地板一圈圈的咒文上。人们这才发现天空中已经凝聚出厚厚一层乌云。 凤之涣看了眼天象,心中舒了口气。 而千音染却凝神抬头望南边望去,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吃一惊。 那南方竟然出现了一颗闪亮的发着不详红光的星星,星星越飞越近,身上带着黑色的气息。紧接着十几个红色光芒的物体从那边飞过,所到之处草木皆枯,酷热难忍。 随着它们的到来,所有人都看清了红光中包裹的是一个又一个扭曲的人脸。 “终于来了,母上。”千音染看着最前方扭曲的人脸,有些宽慰,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十指,挑一个顺眼的咬上去,一滴饱满的血珠被压出来,融入地面。她黑色的长发一下子全白了。 而她的头顶上,怪异恐怖的人脸已经将她团团包围。 底下的观众早就奉头鼠窜不知跑到何处,只剩下守卫的士兵零散的站着,也是两股颤颤。 “起!”千音染低喝一声,脚底下的咒文光芒大亮,金色的纹路不断扩大,蔓延到整个广场。她那些人脸被她这一出吓了一跳,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穿过,那些红光中带着难以忍受的酷热,每当一个人脸从她身体里穿出去,她那一片肌肤就会变得通红,被烫出水泡,不仅是来自灵魂的高温,还有这些人脸中带着的阴狠的怨毒也全数留在她的身体里,她的身体经历着冰火两重天,极寒和极热在体内交织,不断有溃烂的组织从身体表层脱落,底下的血肉还未流出就被烤干蒸发或者被冰冻皲裂。 千音染的脸色越发苍白,但她眼睛却亮了,好似感觉不到这些机体受损的痛苦一样。 空气中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地板上的水涌了出来,先前红宝石一样的水珠竟又变成宝蓝色,随后很快吸收了血雾变回原样。 这些水珠越来越红,越来越黑,相应的,那些鬼脸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黑色的气息越来越少。直到最大的一团红光也失去了这些东西之后,所有人才看清了这些宛如厉鬼一样的人脸是什么。 “是,是千将军!” “怎么会是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可能……” “千将军……”。 “将军……” 第三十五章 礼成 千音染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点笑意,“总算见面了,千将军,或者说,母上。”她的声音很轻,面前站着的近乎透明苍白鬼影只能从她唇部的张合来分辨她说了什么。 千音影:“……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女嘴角扯出来点笑容,四周保卫者已经安静跪在下方,后面的凤之涣示意广场上肃静下来。 一时间只剩焦灼的气氛在流动,天空黑压压的聚集着大片的乌云。 白衣少女声音不大,却正好是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你生下了我,我的出生也改变了你的体质。国师第一个目标是你,他联系上古凌远,与他当成协议,国师帮助古凌远坐稳镇国大将军,而古凌远要做的就是把你骗到南方的临燚镇,你该猜到,那是一个局,设计你的局,古凌远希望你永远呆在那里。” “可当国师让古凌远行动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血更特殊,是我影响了你的体质,这样的话,要想继续向我下手,残余的千家军不肯罢休,皇室这边也会发现异常。” 凤之涣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好几股势力已经冲向千府。 “于是他想了一个歹毒的计划,将当地的所有人残忍坑害,再用这些人的怨气污染地下的火灵脉,最后达到控制整个国家的火灵脉。随即,蒸腾的怒火唤醒了蛰伏的火灵,它开始肆意的向大地散发高热,十年的干旱就来了。” “他的原本计划当然不可能实现,但古凌远干了一件事,他把你的尸身投放进了火灵脉里,你的灵魂和灵脉绑定了,但你很厉害,真的。” “我的母上大人即使是死去的灵魂依然不愿意去伤害这个国家,国师施展了对于灵魂的搜刮和折磨,那些弱小的灵魂灰飞烟灭,而你在这样的折磨中也逐渐失去神智,最后成了这样的火团。” 她灰色的眼睛看了一圈身边的魂魄,大多残破不堪,几乎就要变为透明,只能依稀看出来象征着千家军的红色军装。 这些人到这个地步依然追随着她母亲的步伐。 千音染轻喘了口气,将涌上喉头的液体咽了下去。“很感谢你,为我们争取了十年的时间,直到我来到这里,这一切由我来做个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放心的休息了。” 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女人呆了半天,消化了她口中的信息,听到最后一句话,魂体剧烈的颤抖着,几近破灭。 千音染上前一步,将沾满血的手指贴到女人脸上,没人注意到在她的血液接触到魂体之后,被那魂体飞快的吸收了。 千音影的魂体稳定下来,眼眶却泛起热意。 “疼吗?在地下。”少女的指尖擦过女人的眼尾,温柔的抚触。 “不……疼……我是说,不疼……” 她长得已经陌生的女儿叹了口气,抱紧了她。十年来的烈火焚烧之后,她甚至感觉自己孩子身上的温度冷的她发抖。 “帮我最后一个忙可以吗?之后你们就能解脱了,可以好好休息了。”千音染也很想和这个坚强的女人再多说几句话,但时间不够了。 千音影几息之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看向自己身边一直跟随她的将士们,又多了几分感触。 “好,你告诉我们怎么办。” 凤之涣沉默的看着她们母女,他想: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居然已经有了十年,但他的童年好友,那个破碎透明的魂体发出来的声音竟和十年前的她一模一样。 他没有立场再过去走到她身边了,不管是没有看护好她的儿女,还是不曾在十年里找到并安置好她的尸身,甚至连她被杀害的真相,都在阻挡他的步伐。 在千音染的指挥下,所有将士分布于八个方位,她的母上独自站在阵眼中。 千音染蹲下去,所有的魂体如出一辙,没有分毫迟疑,她想了想,最后一次握紧了母上的手指,就像她小时候做的那样。 “起——!”在她一声喝下,地板上的金纹被魂体牵引着从地板中分离,异常艰难地被拉扯着往天空飞去,而千音染却留在原地,她的脸色已经和那些透明的魂体相差无几,少女蹲在地上,阵法从她身上穿过,她克制不住的咳嗽了一下,掺杂着点滴灰雾的血撒在大阵中,片刻就被吸收殆尽,将士们只感到手中无实物的阵法突然一轻,被他们乖乖牵引到天空中的乌云之中。 金色的阵法在云层中看不明显,所有人都仰望着那片黑色的云层,眨眼间,金色的符文和阵法不断扩大,守卫在身旁的将士向各自的方位不断飞去,带着阵法飞到灵脉影响的尽头。 起先是一点风,那金色的阵法就像撑到极致一样,不堪承受的碎掉了。 紧接着随着金色碎屑落下来的,是雨,先是如绿豆一般,嘀嗒嗒嗒地掉下来,广场上的人已经看傻了,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切。随后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人们如梦初醒,在雨中跳舞,欢呼,庆祝。 千音染擦了擦嘴角,挥了挥手,好像在跟什么人告别。 还未等她转身离去,天空中落下了三颗燃烧后化成灰的小球,是黑色的药丸。少女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开怀,她的笑声和天地间的人们混为一体。 她的衣服被雨淋得透彻,显现出来少女纤瘦的身形,那身形一晃,就仰面跌倒在湿冷的地板上。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庞,打在她的鼻子上,顺着干裂的嘴唇进入她的身体。 千音染擦了下脸,稍微干燥的地方又被雨打湿,她一时分不清这是雨,还是何人的泪。早在一旁侯着的飞天变成原本大小,高大的身躯替她撑起一片天空。 飞天:你没事吧,老大。 染:没事,躺一会儿。 千音染的声音很平稳,看不出和平常有任何不同。 白虎用尾巴把地上的人圈了起来,它想: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老大是真的厉害,不仅破除了国师的诅咒,还会祈雨。 还不等她们多说两句,另一个人就冲了过来,不顾白虎压低的怒吼,“请让我带她送去治疗,她的伤势很重。” 是天水寒,即使被雨水打湿了鬓角,他依然让人觉得优雅。 飞天猛的一甩尾巴,平整的地面被劈出一道裂缝。。 天水寒却不依不饶的和这双充满兽性的兽瞳对视。 第三十六章 皇宫 最后还是飞天退后一步,高大的身躯移开遮挡,地上的少女已经昏了过去。 天水寒急忙蹲下来抱起她,触手就是忽冷忽热的体温,他动作猛了,抱的太紧,甚至把少女纤细手臂上的一块肌肤推挤到一起。男人看了三秒,直到发现那些挤在一起的皮肤无法恢复平滑,他一个踉跄,抱着人转身往回走。 “去琴宫,小染安排好了太医。”凤之涣拦了一下,他黑色的眼睛略过天水寒姣好的面容,没有做什么。 琴岛是独立于后宫之外的宫殿,是他一直留给她母亲的一间屋子,之前他试图说服他们姐弟二人遇袭的时候住进去,但被千音染拒绝了,越发不可揣测的少女笑了,笑容不达眼底。“要我们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吗?皇上。”之后他就没再提这件事,直到昨日她传来书信,只告诉他三点要做到的,其一是不管第二日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做任何动作打断祈雨过程,其二就是在琴宫里安排好太医。 少女垂下的手臂被透彻的雨滴洗刷着,他碰了碰,感受到近乎没有的脉搏,于是不再耽误,挥手让人带领着天水寒前往琴岛。 他目送着两道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青山在他一旁,柔弱的手带着一阵安心坚定握住了他。温婉的双眼好似在问他怎么了,凤之涣摇了摇头,“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小心着凉。”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另一旁的后院里,雨幕静静笼罩着这一方天地,家仆也加入了外面的人关于雨的狂欢,但只有二人安静如鸡。狐狸感动一阵心悸,胸口的吊坠烫的他生疼,他有感而应,带上千音彦,以惊人的速度向着皇宫前进,被抱在怀里的千音彦脸上被夹裹着雨的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但他没吭声,心下也是一种莫名的心慌,好像马上他仅剩的最为重要的某种东西就要离开了。 几公里的距离,转瞬而至。守卫皇宫的将士和暗卫即刻发现了入侵者的身影,准备讲他缉拿归案。但狐狸诡秘的身影融入了雨中,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难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令他不安的那个人,一偏头就看见了穿着大红衣袍的男人坐在屋檐下看雨,雨里是欢呼雀跃的少女。他闪身到那人的身后,冰冷的声音响起:“主人在哪里?” “怎么对我这个前主人从来没这么殷勤过?这么死心塌地?”凤曜抿了口茶,茶水甘美,一想到是出自鹤姬之手,更觉得香气四溢。 狐狸不说话,轻轻放下了抱在怀里的千音彦,顺手整理了他吹乱的发型。 “她居然能训练的你能正常说话,千小姐果然有手段,而且你的脸,诅咒应该也解除了。”凤曜放下茶杯,进了宫殿,又抬手邀请狐狸坐下。他说的是肯定句,狐狸没吭声,只是默默用内力捂住千音彦的耳朵。 凤曜也不指望这人能给出多少回应。面带桃花的少年继续开口:“你之前险些打碎了她的心脏,她却能心无芥蒂地帮你破咒,这才是你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我很好奇,千面,你究竟何德何能让这么一个人留下你?她比她母亲优秀的多,她的能力在国师之上,但这种优秀并不是一直在她身上的,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凤曜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坐的端正。 他注视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少年,他黑色的头发打湿贴在他的鬓角上,狐狸却并不在意。 狐狸垂下眼,遮住那点璀璨的绿意,是啊,他何德何能呢?凭借千音染高超的灵石操纵能力和聪明的头脑,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试图杀了她又带着一身诅咒的人。他心里有答案,那些刻骨铭心的嘶吼和淬了毒的话语即使多日未曾听闻,也像树根一样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一份来自上天的诅咒:预言术。未来呈现在他墨绿的眸色里,而在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少女面前化为原形,他不信少女不知道他是什么种族。 但这也好,狐狸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清醒过,那些柔软的触碰,温柔的凝视,还有略带宠溺的笑容,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好似这样就能扫除掉另外一些不可告人的幻想。 “她不会是煞流沙,如果是他们,不会解除这个诅咒,这是你推测的矛盾点,主人之前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不曾了解过多么详细的信息,她被凤之涣掩盖的很好,如果这些只是他们用来对付国师的方法呢?”狐狸抬眼望着面前和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目光沉静。 他没说出来的是,这个诅咒在煞流沙的族内,根本无解。不存在破咒的办法,但那个少女仅凭着那几滴鲜血就能暴力的毁掉这个凝聚着煞流沙百年来的成果。 凤曜看了他半响,兀的放松下来,又恢复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靠在在桌几旁,“你说得对,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她和外面那个丫头一样,都是愚蠢的无可救药的家伙,你想知道她目前在哪里?” 狐狸墨绿色的眼珠子不错眼的盯着他,迫切需要一个地点。 桃花少年却避而不谈,“先前她被人送走的中途,我悄悄摸了下她的脉搏,你猜怎么样?” 黑衣少年本来是默不作声听着他的话,没有吭声,几息之间,他浑身的气息突然变得恐怖起来,狐狸站起来,墨绿色的眼珠好似结了冰。 他已经从凤曜的肢体动作里分辨出来那个地方的方位,少年向前踏了一步,裂痕从他脚尖蔓延,直直劈向凤曜,凤曜抬眼和他对视,随手把又倒满的茶杯放到面前桌几上,裂痕停了下来“我发现现在的你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狐狸不再逗留,一声不吭出了大门,却遇上了之前在院子里淋雨的姑娘,那姑娘穿着巫女特有的服饰,见他出来紧忙凑了过来,“你是来找那位千小姐的吗?她现在在琴岛,有一棵很高大的红树种在那里,那个方向。” 她指的位置和狐狸原先推测的分毫不差,于是他垂下眼帘,低声和她说了句谢谢,随即消失在大雨中。 凤曜放下茶杯,遮挡住眼里的神色,瓷白的茶杯底部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茶水一滴一滴的渗出去,他舒了口气,要想把这位天赋异禀的朋友留下来,可真是要花费不少精力。 少年也不嫌弃,就着裂开的茶杯继续喝茶,压压惊,外面少女说话的声音一点点的化解了他加速的心跳,却好像让本来就过快的心率更高了。 鹤姬进来,惊呼一声:“哎呀,怎么墙都裂开了。” 凤曜不受控制的被呛了一下,转身看到他身后的墙壁,裂痕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 “……鹤姬……过来……”他再也喝不下去这杯茶,呼唤他的巫女过来。。 鹤姬不疑有他,蹦蹦跳跳的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揽住,狠狠抱进怀里,感受到她身上清凉湿气的体温,凤曜僵硬的身体才真正放松下来。鹤姬黑亮的眸子眨了眨眼,盯着面前的裂缝,心里有些嘟囔:黑衣的小客人脾气可真差啊,都吓到我的殿下了。 第三十七章 琴岛 “你也是,非要和人家开这样的玩笑,明明他很担心那位小姐。”鹤姬拍抚几下殿下的后心,又从他怀里挣来,点了两下凤曜的心口,埋怨道。莫不是时间紧迫,那位黑衣公子可能真的会动手伤人。 “开个玩笑而已。”凤曜语气轻慢,悦耳低哑的声音顺着少女的耳畔直入人心。他把玩着裂开的瓷白茶杯,白净的手指某一瞬间看过去也像瓷器做的。 千面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靠谱又听话的属下,他不会说话,凤曜不担心自己什么秘密被泄露,他很强大,逆天的恢复能力和几乎毫无代价的预言能力为凤曜挡下了数不胜数的刺杀和暗算。先前能让这个人为自己所用是因为他身边的巫女能缓解灵魂上的刺痛,于是千面沉默的跟着他。 二皇子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这么听话的被他“交易”出去,即使那个女孩之后破了他的诅咒,但之前她濒死的时候他是如何判断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呢?千面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谨慎又冷静的人,不是什么他所说的“随意揉捏的走狗”。 事情变得很有意思起来了。 ----------------- 在狐狸即将到达琴岛的时候,另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出了宫,抱着一个檀木盒子,前往千家。 昏睡的古凌远只感到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心悸,即使他想要从这绵绸恐怖的睡意中挣脱出来也有心无力。 守在他身边的是白沉香和古临江,她们母女二人自然能听到室外哗哗的雨声,她们一方面也发自内心的的欢喜这大雨的到来,另一方面,她担心真的是千音染祈雨成功了,这样的话再想除掉这一对碍事的姐弟就不得不需要更多的付出。 “你二爹爹那边是怎么说的?不是拜托他帮忙除掉这个扫把星吗?”白沉香压低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男人,又带着女儿去了偏房。 “他告诉我已经安排好了人,今天就是千音染的死期。娘,不用这么担心,我二爹爹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还这么宠我,肯定能办好的。”古临江笑着摇了摇她垂在身旁的手臂,面上是一派的单纯和可爱,如果忽略掉她的话语,那确实是一个娇憨明丽的才女。 白沉香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她总感觉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东西。 皇宫的琴岛,一群太医们进进出出,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出来。 风之涣不动声色地问道:“小染怎么样了?” 符青山秀丽的细眉也微蹙着,等着太医们给他们一个答复。 太医们左看右看,具是不敢言语,只有最为年长的一位向他指了指屋里一直站在千音染旁边的天水寒,“老夫的医术已经不及这位皇子了,老夫束手无策。陛下可以问一问他怎么看。” 不等风之涣唤人将天水寒请出来,他自己便往这边走来。 天水寒:“参见陛下。” 他的白袍先前被雨水打湿,在把千音染送到琴岛放到柔软床铺上,动作间昏迷的少女身上大片大片地落下皮肤些许碎片,露出底下粉红的血肉。他不敢轻易将她衣服褪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自己的白袍也被血染红一片。 “小染现在怎么样了?”皇上不厌其烦地再问了一遍,对面的质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风之涣心下一沉,没有追问下去。 天水寒身边的书童捧着一个装饰华美的盒子赶过来,他打开盒子确认了一下就面无表情地盖住,盒子里醉人的香气依然溢了出来,飘散在雨中。仅凭一丝香气,符青山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有些哑然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男人。 书童按住盒子欲说什么,天水寒摇了摇头。 那书童咬了咬牙,只好把盒子郑重地放到自家公子手里,“公子......” “容臣先去救治千小姐,礼数不周,实在抱歉。”天水寒抱着盒子,让书童先回他的院子待命。 他甚至来不及去换一身干燥的衣服,就一头进了房间,顺带上房门,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 尽管皇上和皇后非常担心,但目前只能相信这位天水皇子。 风之涣没有告诉青山的是,先前天水皇子的暗杀。 他的儿子凤念钰被他派去追踪国师余孽,一直未归,这也是让他担心的事情。 皇后覆上他的手,牵强笑了下,“先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皇上。” 一方面要根除国师余孽,一方面又要操心祈雨大典。今天又得知了太多沉重的消息,实在太累了。 风之涣反手握住她的柔夷,点点头,只吩咐了几名心腹在门口护卫着。 屋里的天水寒静静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女良久,他在床前坐下。 盒子被打开了,缥缈的香气很快弥漫到整间屋子,天水寒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这是他带来的最后一朵天山雪莲。 他能从肌肤接触中感受到少女皮下翻涌的彻骨寒意和火灵脉携带的灼毒不断游走,那诅咒说是破除了,只是被她封印在自己体内罢了。 天水寒勾了下嘴角,觉得现在这个情况真是很奇妙。他把盒子里的雪莲拿出来放到一旁的舂器里捣碎,又加了火麒麟的叶子,二者相互融合成为褐色的药液,清苦的药味昭示着这副药基本完成。 年轻的男人把少女半抱着靠在自己的怀里,拿起瓷白的调羹舀起药液送到千音染嘴边,但主人尚未清醒,药根本灌不进去,只有一两滴褐色的液体顺着少女近乎无色的唇角进入脖颈下的衣袍,浸出一点颜色。 他使了点力气撬开千音染的嘴,少女的舌一接触这苦涩的药液睫毛瞬间打着颤想要睁开,她微弱地抵着汤匙,不愿意咽下去。 天水寒拧眉看向她,又压低声音哄着:“……乖,喝了就会好起来了。”。 千音染只感觉飘忽的声音在她耳边,扰的她无法清净。她品尝出一点苦涩的汁液,费力睁开眼睛,“……不,不要。” 第三十八章 人父 天水寒的眉头越发紧促,一贯冷淡的脸色也浮现两分无奈。 “千小姐,你知道你身体什么状况吗?”他怕少女听不清,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千音染疲惫地眨了下眼皮,好似在说:我知道。 男人盯着她带着水雾的灰色眼睛,他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天水的祭天仪式里见到的那个男人,他是皇室的司仪,负责和上天沟通意志。司仪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老年人的浑浊,然而当他站在圣山朝拜完成仪式之后,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一种透亮宁静的灰色。 没人观察到了这个细节,他却默默记下了这一变化,之后随着时间流逝他也逐渐忘了这一幕,因为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他一度以为那是他当年看雪看的太久产生了幻觉。 直到现在,他望着那一双带着水雾的灰色眼睛,心跳如鼓。 圣山上的神明是存在的,就在他的怀里,他能感受到祂的体温,祂的呼吸。 天水寒很早就注意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总觉得熟悉,却一直没能想起来。 在他愣神的时间里,那一双眼睛又闭上了。他才反应过来,继续用汤匙喂药。但再也没办法撬开那张单色的唇。 天水寒凝视着少女的面庞,那张平淡的脸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变了一个人,她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这更让他坚信自己找到了他的神明。 男人平稳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仰头将药液一干二净,随即印上那之前沾上液滴的唇。 他想,雪莲混合着火麒麟的味道,当真苦的不行。 天水寒撬开了那紧闭的蚌肉,试图渡进去一点救人的希望。然后,他就被猛的推开了,药水被他自己全部吞了进去,千音染再次睁开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气血上涌,控制不住地咳出一点血沫。 血珠让她淡色的嘴唇一下子艳丽起来,也好像是被某人搞出来的血色。 男人用拇指擦了下她嘴角混着药液和血珠的液体,最先入脑的却是另一个想法:很软。 紧接着是一股香气,难以描述的一股香气,那香气驱逐了苦涩的药味,他最终发现了香气的来源,他沾上血液的手指。 千音染灰色的眼睛里涌出更多的水雾,马上就要凝结成水滴落下。 天水寒看了半响,着迷似的想要将拇指放进嘴里,好尝一尝这点血是不是像他想象中那般美好。 少女动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按住他的手,抹掉他拇指上的血,舔干净。 “……这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东西,别闹。”她说完之后整张脸色衰败如纸,似乎马上就要羽化飞升。千音染阖了眼,已经没力气再做任何的反应,任由面前的人抱着。 却不曾想又有一点温热触碰到她的嘴角,舔走了她溢出的另一滴血。 她颓然的睁开眼,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那一双轮廓漂亮,大而深邃的灰色眼睛看着他。 天水寒原本寡淡的脸上飞快挂出寒霜,咽进去的那滴血就像一个火星点燃催火了他体内蛰伏已久的寒毒,几息之间,他的体温已经变得比千音染还要低。 男人尽量用小心的力度把她放回被褥里,跌跌撞撞的坐在地上,他呼出的气息已经冷结成冰雾。 “……手,给我。”少女咬了下牙齿旁边的软肉,提了一口气握住天水寒的手腕,那彻骨的冷意好像找到了更为舒适的新家,急不可耐的从二人交互的手掌中越入千音染的身体。 直到最后,所有的寒毒都被转移了,千音染轻浅地呼出一点冰雾,毫不留恋地松了手,任由男人昏迷在地板上。 染:把他带出去,别再烦我了。 屋檐上蹲坐的飞天一跃而下,将昏迷的人叼出去,凭借印象往天水寒居住的院子奔去。 ----------------- 屋内一时无人,暗处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床前,目光沉沉凝望着她。 随后那道身影弯下腰,捧起她垂在床边的手腕。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呼吸有些不稳。 不需要过多的步骤来证明,仅仅靠着这样的接触他就明白了一切。 掌心能感受到她的生命脉搏逐渐减弱,一小支灵脉在她体内逐渐枯竭到无法感应到。 男人微微收紧手指,深感无力。 良久,两颗通体雪白的玉珠子忽然出现,掉进少女张开的手心,她的小拇指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 千音染冥冥中从这玉珠子的表面感受到一点温度。 “......不要哭了,懦夫。”她掀起沉重的眼皮,只是垂眸看着手心的白玉珠子。 千音染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某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男人手腕处的脉搏加快了,依然没有说话,他有很多想说的,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拿走吧,看在这两滴泪的份上。”千音染动了动手指,淡金色的灵魂附着到其中一点白玉珠子上,那颗珠子一下子绽放出来灵性的光辉,摇动间好像还能听见女性的轻笑。 他怔怔地看了半响,玉雕刻似的两根手指踟蹰了几秒,这才拿起那颗珠子,妥帖地放到胸口的地方。 宛如玉珠跌入银盘的声音,年轻的几乎怪异。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我很抱歉……女儿。” 少女垂下眼帘,似乎并不打算再听男人再说些什么,只是缓慢地握紧了仅剩的那颗白玉珠子。 灵脉中的生灵和人类结合的产物,本身就是天理不容的生物,光是诞生已经极为艰难,一旦离开了父辈赠与的用以巩固和疗养的雪灵玉,寿命将会大为消减。 倘若不是这次祈雨大典中千音染展现出来对灵石异于常人的掌控力,他一直以为…… “你该走了。”千音染打断了他的思绪,毫不留情地赶人。 男人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根基已毁,就算现在带回族里,也无济于事。。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面了,但男人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 第三十九章 尾巴 那股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的气息静静离开了。 痛,冰火两重天在她身体里翻涌争斗。 血肉被蒸发后又被冻结,这具身体再这样下去,濒临崩溃。 就在她意识彻底消缺沉寂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见了什么,但很快,一片黑暗就包裹住了她。 …………………… 狐狸闯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瘫软在床铺的主人胸口处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起伏。 他呆了三秒,将后一步准备踏进来的千音彦提起来放到凑过来的飞天身上,又嘱咐守卫在这里的陈工带着孩子去洗洗澡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 飞天的状态并不好,他有一瞬间竟然感受不到血脉契约中另一方的气息。在他陷入狂躁模式前一秒,狐狸蹲下来按住他硕大的猫猫头(?),沉声说:“不会的,相信我。” 飞天紧缩成竖线的兽瞳才变回圆溜溜的黑豆,异瞳云虎叼着孩子在宫人带领下去了别院洗漱。 狐狸沉默地推门而入,又死死的锁上门。 少女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散落在蓝靛的枕头上,白的吓人,同样令人心慌的白还在她的脸上涂抹了个遍。她盖着淡粉色的被褥,似乎睡得很熟。 狐狸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到主人面前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把少女拥在怀里,近乎失控一般勒紧了她。 但千音染仍然恬静地沉睡着,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滚烫了一路的红宝石吊坠冷了下来,与此同时感受到的还有少女皮下的寒热交替。 少年一遍遍地抚摸少女的白发,却发现那白发大把大把地落在枕头上。 他碧绿的眼眸被这场景刺的缩成两条细线,不受控制的哽咽、粗喘,体内的力量在逐渐失控。 狐狸颤抖着把胸前的吊坠塞到主人手里,那日的神迹却迟迟没有发生。 他像丢了方向的船只,茫茫大海中好似只剩他一人了。 “小姐,不要再睡了,属下很害怕……”他莹白的脸贴到少女颊边,近乎祈求一样喃喃自语。 他说不清到底是那种血液里的依恋压垮了他,还是胸口吊坠中的力量影响了他。 也许上天头一次回应了这一只漂亮的天狐,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头一回。 那绚丽的吊坠忽闪忽闪地又出现了温暖的红光,好像一颗心脏在复苏,他又摁着少女的后背,越发让二人的身形贴的毫无间隙。 雾霭一样的灰红色薄雾弥漫成了一团,包裹两个人,他暴走的力量随着这些血雾进入身体又飘逸出来得到了安抚。而沉睡的少女那一头白发又重新变为乌黑,少年凝视着眼前的这张睡颜,直到那双鸦羽一样的睫毛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他掌心下的肌肤里寒炎交替的感觉在逐渐减弱,年幼的小兽才迟钝的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少女被他用一种亲密的姿势按在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 他绿的发亮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她嘴角褐色的液体,脚底下是被打翻的药碗。 狐狸抿下嘴唇,捻指沾了一点少女嘴边的液体,苦味弥漫,是药液。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巡视着遗留的物品,从床沿缝隙中找到一根黑色的长发。少年又看了眼枕边的白发,不是她的。 他却鬼神神差地把枕头上一小把白发收集起来,藏进自己衣袖里。 连灰尘都不曾有的屋子里,这根黑发的主人必定是在她身边医治的太医,但就他了解到的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头子,没有几个还能顶着黑头发,那会让病患怀疑他们的医术。 天狐眼中闪现出某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他发动了自己的天赋,预言术。这能力既能观测未来,也能顺着时间长河倒带回他想要看的过去。 他看见自家主人调动着阵法完成了祈雨也目睹她皮开肉绽的后果,最后她仰面倒下那一瞬间他的尖牙几近咬裂。 少年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讨厌的白衣服男人抱起来他的小姐,把她放到这里,转身出去拿了药材,这之后…… 狐狸的某些性征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这是他力量失控的表现,少年结束回溯后才发现自己的狐狸尾巴冒了出来,绕着少女的细腰缠的紧紧的。 该死的! 还没成年的小兽又气又恼,气的是某个人类趁他不在这般欺负他的小姐,又恼怒自己的尾巴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还缠到少女身上。 那蓬松的大尾巴裹着睡得安逸的千音染,她感觉非常舒服,又想在睡梦中确认记忆最后一秒的玉珠子在不在,下意识的握掌,却抓住了某个毛茸茸的,想逃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她颤抖着眼睫,半睁不睁地看了下手心,被她握住的是一节尾巴尖,蓬松的毛发填满了她的掌心,少女试探地1捏了捏,很有弹性。尾巴敏感的抖了抖,想要挣脱千音染的魔爪,最后又被主人一点一点送进小巧的手里,末端的白毛甚至可以扫到她的下颌。 她耳边本来富有节奏稍快的心跳越发急促,少女又阖了眼,感受到脸颊接触到的肌肤热意攀升,她短暂的勾了下嘴角,又睡了过去。 狐狸一只手拥揽着千音染,另一只手自欺欺人的按住脸,红意从他的脸上染到头顶毛茸茸的狐耳上,又向下蔓延至纤长白皙的脖颈下,他感觉整个人都烫的不行。 被人抓住尾巴,还被捏了尾巴尖。 好在没人发现这一切,他等脸上的热意褪下去之后才敢再看向少女,血雾没有消失,依然围绕着二人形成一个小型的球。 狐狸的目光又移到她唇边留下的褐色痕迹,目光而下,在衣领处停顿了两秒。 他凑近那段细白温热的脖颈,细细地舔掉碍眼的褐色。 小兽温柔执着地想要清除掉这些苦涩的药液,舌尖顺着颈线而上。 清理到最后,少年回过神,香甜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 他顿了下,抬眼观察少女的神态,见她仍然睡的深沉,静了三秒便印了下去。 第二条尾巴也冒了出来,缠住少女垂在他腰窝旁的脚腕。。 她在睡梦中嘤咛一声,被毛茸茸的东西扫过的肌肤泛起痒意,缩了下腿。 第四十章 小孩子 剧烈跳动的心跳,让天狐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被追杀的那段时间,好像也是这么惊心动魄。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他先前闻到的那种寡淡又沁人心脾的香气从唇齿相接的地方不断地渗透进他的身体。 柔软温热的、脆弱易碎的、令人着迷的主人。 少年再次睁开盛有一汪绿水的眼睛,他克制住自己想再次冒犯的举动,把自己缠到少女脚踝的尾巴拽回去,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那种柔软的触感还残留着。 干净了,这样就很好。 狐狸不得不把人放下躺会,再这样接触下去他又要昏了头。只是要下床起身的时候,尾巴还紧紧的缠在某人腰身,被人抓住摁在胸前。 他索性坐在床边,垂下眼皮,用眼睛描摹小姐的五官。 线条流畅的眼尾,纤长的睫毛,小巧玲珑的鼻子,还有……微红的唇角。 小兽握住胸口的吊坠,皮下心口被烫出来的伤口早已愈合,疤痕像一个印章,判定了他是这个少女的所有物,莹润的红宝石越发透彻明亮。 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个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却不如与生俱来的预言术一样,它在他200年的时间里宛若死物。只有这一次,它第一次散发出热量,为他选择了一个主人。 他侍奉了很多主人,大多数是为了生存,亦或者为了找到能压抑诅咒的方法。而那些主人也毫不留情地使用他,用他的预言术为自己图谋。 但床上一小团的人形不可理喻地把他抢了过去之后却不愿意使用他,第二次见到这样的血雾,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小姐的某种能力,发动的必要条件为濒死状态,效果则为无条件修复使用者的一切负面影响,包括但不限于重生机体、破解诅咒、安抚情绪。 天狐并不知道这个能力有什么使用次数的要求,但除了这个能力和对于灵石类的掌控力,这个人类手无寸铁。 “……”狐狸没说什么,屈指碰了下少女的睫毛,颤抖的睫毛如同蝴蝶煽动翅膀一样。 周围的血雾逐渐变淡,细小的分子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差点就被抛弃的小兽知道,小姐快醒了。 他刚把手放下,就对上了一双含着水雾的灰眸,后知后觉的,他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在小姐昏迷的时候干的一系列事情,脸瞬间通红。 千音染:“……?” 她迟缓的眨了下眼睛,不是很明白自家的宠物怎么脸这么红。 手心里的东西跳了下,少女“啊……”了一声,松开手,顺手整理好被抓乱的绒毛。 千音染坐了起来,她意识的最后几秒还停留在捏了一把手感很好的东西上。 “……我说我不是故意抓着你的尾巴的,你信吗?” 狐狸胡乱的点了点头,尾巴一脱离微凉的手心就消失在少年身后。 同时滚下来的还有一颗白玉珠子,狐狸顺手捡了起来递给她。 她笼住手心,抬眸看他:“开心吗?下雨了。” 黑衣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下雨了,确实让人欣喜。” 千音染掀开被子,雨后的温度变低了不少。她身上还是黏答答又沾着血的湿衣服,于是她低头解开了自己的外袍,边动作边等着少年的后半句。 狐狸懂事的转移了视线,也为了能让自己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但如果小姐死了,我的心将永远下着雨” “……” 千音染收拢长发的动作顿了下,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中,又将垂眸的绿眼少年收入其中。 画一样精致漂亮的少年等不到她的回应,侧脸向她的方向看过去。 沙沙绵密的雨声并不突出,冷风风吹鼓窗纸涌了进来,带进来湿凉的水汽。 她不自在地蜷缩了下手指,心头叹了口气。 “我……” “哐!” “阿姐!”两团影子蹦了进来,她未说出口的话就被咽了进去。 千音彦带着飞天撞进她的胸膛,一人一兽都是心惊胆战,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小孩儿把脸埋进她的胸口,紧紧揪着她胸前的衣服,指尖攥的发白。 “阿姐……我是不是就差点见不到你了?”说到最后,童音带了浓重的哭腔。 “啊呀,没有的事,你摸摸,热的,只是有事耽误了一会儿而已。”千音染搓揉他头顶的软发,语气异常柔和轻松。 千音彦先前无由来的心慌他没说出口,只是再搂紧了姐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她的胸前,烫到她的心窝里。 少女低下头不断擦掉他眼尾掉下来的泪珠,但他哭的更凶了,并不为她的话买账。 “好啦,不要哭了。”她没办法,凑过去轻轻亲亲他的额头,“不要难过了,我就在这儿。”千音彦哭的打嗝儿,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说话,泪因为这个亲密的接触涌出来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又亲了两下,好歹哄着哭累的小男孩睡着了。 千音彦睡梦中还抓着她的腰带,满是不安。 千音染捏了捏眉心,小孩子真的太麻烦了,敏感又难哄。 另一边安静的小老虎,她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银白的头发和睫毛,眼睛是异色,金黄与明紫交应,如同上好的金晶和紫晶。 千音染:“你……”她未说出口的话被它的动作打断了,它实在太小了,化形也不全面,嘴里还留着两颗尖牙,此时正卡在她的手指上,戳出来两个浅窝。 她不吭声,等着它继续做些什么。 但那个精致的白娃娃看了她半天,嘴里的力道收了,两颗绚丽的宝石涌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 千音染:“……” 她只觉得今天看了太多的眼泪,一时间没话说,轻轻叹了口气,也像对待千音彦一样轻轻碰了下它的额心,“不要哭了。” 等她睁开眼,眼前又变成了泪眼汪汪的小型萌物,也睡了过去。。 千音染把两小只放到一起,狐狸在她哄孩子的时候取了两件干爽的衣服。 第四十一章 真相 千音染点点头,把腰带绑在千音彦手上,去屏风换了身衣服。 等她穿戴整齐之后,狐狸就站在屋子里等她。 “走吧,今晚皇宫会很热闹,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她轻声说道,把两个小朋友抱进怀里,打了个手势。 狐狸心领神会地走到她身后把人拦腰抱起,黑衣少年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出了房门,守卫在两边的侍卫想要阻拦他们,千音染注意到有侍卫正往皇上寝宫移动。 “劳驾,麻烦和舅舅说一声,臣身体不适先回去养病了,十五日之后再举办庆功宴。” 统领点点头,态度恭敬地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整个京都中,再没有人敢去小瞧这位小姐。 少年脚下用力,整个身体弹出很远,在屋檐上奔跑,细雨打在他们身上。 千音染用衣袖挡着睡着的孩子们,狐狸的步伐精准平稳,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往回走。 她抬眸凝视着底下欢呼雀跃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又往向抱着她飞奔的少年,雨露沾湿他浓密的睫毛,他自从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言了。 二人回到住处,院子里的仆人看到了他们,热情的围了上来,虽然没有亲自到达现场,可小姐的神通他们有目共睹,这场雨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狐狸默不作声的接过她怀里的小孩儿和小崽子,把他们送到自己的屋子里。 千音染则进了自己屋内,“这般激动?先让本小姐吃饱沐浴过再告诉你们整个事情经过。” 李婶拍了拍脑门,麻溜跑了出去,带走两个丫头“哎呀,小姐这是一天都没吃东西吗?稍等,婶子马上给你做桌大菜好好考虑我们小姐。 看院的小年轻也争先恐后地跑出去,边跑边说道:“我这就去烧水!再也不用担心没水了!” 春晓仍然站在屋里,准备服侍她,“小姐,我来帮你按摩按摩,一会儿让奴婢跟您搓澡吧,我可要好好犒劳一下我们的大功臣。” 千音染不疑有他,点点头,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院子里支起了两张大桌子,又忙活着搭起雨棚。 飘香四溢的饭菜被一盘一盘搬上桌,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们就几张嘴,用得着做这么多吗?” “才这么点,不多不多,我再去做个青菜丸子汤,小姐你们先坐。” 等了半个时辰,满桌飘香。 此时外面有濛濛细雨,雨棚下的每个人脸上都眉开眼笑,此情此景,堪比过年一般的热闹气氛,远处还有人在房顶上放起来鞭炮烟花。 千音染本来要让大家坐一起吃饭,但还是有小丫头不敢上桌。索性她让两张桌子拼一起,离得稍微远一点,胆小的丫鬟们才敢坐下来,还是有些局促。 好在吃过饭之后,彼此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大家都看向她,等着她说今天的事迹。 少女思考了半响,拿出来先前酿的薄酒,和众人推杯交盏,她才慢慢说起来,却不是从今日,而是从十年前,“你们都知道我的母亲对吗?” “千将军是当之无愧的好将军!” “有她在,我们从来没担心过京城会出现混乱。” “她还经常帮助我们这些下等人,每次回京,都要布施粥铺,还建了好几所收容堂,没钱的时候可以去那里借十五文,吃顿饱饭。” …… “娘亲她很喜欢笑,还会给我做草扎的蛐蛐儿。” 最后这句,是千音彦说的,他这话一出口,饭桌上静了几秒,隔了一个位置的狐狸这时候开口:“……我也会给你做好玩的玩具。” 稚嫩的脸庞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想起什么悲伤的事情,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嗯!” 千音染拍了下他的脑门,“你去看看飞天,它好像还在睡,把它叫醒吃点东西。” 小家伙点点头,蹦下凳子,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千音染垂眸喝了口薄酒,这是她闲来无事做的,入口丝滑清凉,不会很刺激味蕾和喉头,但度数却绝对不低。 “我的母上,是被古凌远害死的。” 桌上陷入了寂静,她挥了下手,隔断了这一方天地的声音,有些话是小孩子不能听的。 “我不是古凌远的孩子。” “怎么会……” “你肯定搞错了小姐,当年千将军和古大人是多年的好友,一起打了很多年的仗,感情很好……”年纪大的说着说着自己就不信了,倘若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回来这么久从不曾看过小姐一眼,院子破旧衰败,哪里是一个嫡出大小姐该有的待遇。 “我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他和我的母亲当年一见钟情,但可惜死的太早,为了给我一个适合的生长环境,她选择了和古凌远结为夫妻,而古凌远为了攀上高枝,也答应了我母上的请求。” 这件事其实大家都有印象,千将军忽然宣布这个婚事,举国震惊,在所有人都幻想里,他们那位千将军该配上一个绝顶的盖世英雄才对,哪轮到一个平凡的副将呢?但既然是她的选择,所有人都表示了尊重,整个婚礼也异常隆重。 “但之后……”她又喝了口,果香在鼻腔蔓延。在少女平淡的声音中,为毫不知情的人掀开了当年血腥的真相。 妖师为了炼化残害千将军,坑杀数十万小镇居民和千家军,而给了她错误位置和敌方信息的就是古凌远,有千音影一日,他就没办法坐牢古将军的位置,而只是一个女人的小小附庸。 之后更是为了让人无法察觉到千音影的蹊跷死因,把她的身体扔进了翻滚尚未冷却的火灵晶脉里。。 “他在我们身上下了毒,让人精神失常的毒,母上那段时间已经难以入睡了,而我当时也变得阴晴不定,猜忌多疑,我知道有人做了手脚,曾经一度怀疑我的舅舅,但最后才知道是他和白沉香干的。毒的源头是他家乡里的一种毒树的树皮,磨成粉撒在人活动的地方,会让人产生幻觉,臆想,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四十二章 蝶翼 之后的一切,她略过了一些细节,也让众人忽略了她为什么能得到这么多消息这个疑点,讲完了全过程。直到她讲完,大家才惊觉手边的酒都被喝光了,所有人身上都生了层冷汗,害怕那个心狠手辣笑面虎一样的古大人杀进来。 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些血腥的真相,喝大了的小厮晕头转向地往外走,脚下打转却快撞上厨房的门帘:“小姐,嗝儿,那古凌远,嗝儿真不是东西,待我去狠狠收拾他,拿着我的家伙……” “小姐这样长大,心地还如此善良,千将军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话。她把手再次搭在白瓷净瓶上准备再来一杯,端坐在旁边的黑衣少年握住她的手腕,“不能再喝了,你的脸已经红了。” 她扬了扬眉毛,倒是很听他的话,收了手,一边没喝多少的春晓跟着她去了澡堂。 剩下的狼藉是几个清醒的丫鬟和狐狸收拾的。 狐狸洗干净手上油腻的残留,回到房间继续等着他的小姐。 千音染没想到看着瘦弱的春晓搓澡的是你能够这么大力气,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搓掉了一张皮。 少女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关上门就撞进一个胸膛。 她喝下的酒被热气蒸腾着,脑子并不清醒,身上火辣辣的疼。 “唔,撞到我了。”其实是她不小心撞到了少年。 “抱歉。”天狐低下头就能闻到少女身上热气挥发带来的香气,春晓喜欢栀子花的味道,她现在稍微动作间,香甜悠长的栀子花气息就溢了出来,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女泛红的眼尾和透着粉的脖颈。 他感觉自己也热的不行,潜伏的尾巴蠢蠢欲动。 千音染短暂的笑了一下,瘫倒在床上,“帮我拿一下梳妆台的蓝色小盒子。” 狐狸很快递了过来,是之前逛街的时候买的膏状护肤品,为皮肤较为干燥的贵族小姐准备的。 “唔,过来。”她撑着坐起来,动作间领口稍微扯开了点。 少年蹲下去,盯着地面,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 她探出头,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发丝扫到他的侧脸,她低下头,按了两下。 狐狸心跳的很快,那只柔软的小手正隔着血肉薄薄的附在上面,他默不作声地用深而轻的呼吸调整心率。 “......不要下雨了。”她头伸了过来,在之前按到的位置,隔着衣服在他心脏上面啄了两下。 天狐不明显地吞咽了一下,彻底被扰乱心神。 她是在回应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千音染脑海中总是能回想起少年用清淡的声音说出来的那句话:“我的心.....在下雨。” 于是她就福至心灵地做了这样的举动,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染并不介意多满足一些孩子们的渴求。 少女随后靠在床柱边,动作缓慢地抠挖出来蓝色方盒里的膏状物体擦手臂。 狐狸半蹲着,愣怔的看着她的动作,他的耳边充斥着紊乱的心跳声。 半响之后,他才站起来,千音染并不抬眼看他,只是专注的做自己的事情,但少年却把左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探到后脑勺,右手些微抬起她的下颌。 这是个颇为亲密的姿势,千音染准备仰头拉开点距离,后脑勺的手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少年闭上眼睛,柔软的唇角碰了碰她的眼皮,继而睁开眼,两双同一水平面的眼睛彼此注视。 他先一步垂下眼帘,轻声说:“你的眼睛……也不要再下雨了。” 千音染讲的很平淡,关于这个名为千音染短暂的十几年生活一个时辰就说了个干净。 狐狸听的并不感觉十分悲伤,但他看着少女灰色的眼睛,难以言喻的负面情绪就把他吞没了,在这今晚的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他无数次渴望那双眼睛停止难过。他凭着一时的心悸做了这样的反应,做完之后忐忑的迎接自己面临的后果。 那两点唇角的碰撞如同蝴蝶飞过,翅膀扇动擦过眼帘。 千音染瞳孔深处的黑点缩了缩,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狐狸正准备收回自己的两只手,一只却被握住细细的抚摸。 “……嗯。” 她发出了一点鼻音,有点在回应他的话的意思。 交叠的两只手里,千音染感受着他的指纹,还有过快的心率。 ......真是个敏感的乖孩子。 异常激烈的心跳通过交界处从血液里涌进她的大脑,她没摸两下就被这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成功影响。 手上的东西渐渐停了,狐狸舔了舔有点干涸的唇角,上面似乎还留着扫过眼皮的时候皮下血管的跳动那种触感。 狐狸抽回了手,又看到才擦了半个胳膊的膏体,思索了三秒,看看她裸露在外面泛红的皮肤。下定决心一般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扣挖出一块膏体,红着脸乱着心跳涂抹在少女细瘦的手臂上。 细密些微的刺痛和微麻的感觉让她眉毛微蹙,天狐运转自身内力,掌心发热,一遍一遍地抚摸直到膏体被吸收殆尽。 千音染这才睡熟了,狐狸却在涂完膏体之后出了一身汗。 翌日,沉睡的少女迟缓的睁开眼,那种皮肤被搓狠的痒疼褪下去了,她眨了眨眼睛,回忆起昨晚少年蝴蝶飞过一样的轻吻,和他说话的时候拂过眼皮的气息。葱白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千音染收起思绪,感到旁边被人注视的感觉。 狐狸一夜未眠,守在床前。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消失在自己视线中之后发生的意外了,第一次是挽回那个鹤姬的灵魂,第二次则是昨晚,破除当年的诅咒施法祈雨。 他对这些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再这么做下去,她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少年敛下眼中思绪,默默走到屏风外,像往常一样等待她换完衣服之后去洗漱。 “小姐,那位天水公子又来了。”春晓敲了两下门,在门口温言道。。 千音染穿脱衣服的动作顿了下,垂下眼帘,“让他等一会儿。” 第四十三章 惩罚 狐狸自然听到了春晓的声音,浓密睫毛下闪过的是结冰的杀意。他见小姐走了过来,敛下眼里的情绪。 “收起来这副表情,我自会让他付出代价。”少女穿戴整齐,拍了拍他稍微僵硬的颊面。 少年扯了扯嘴角,让脸上的表情软化。 千音染打头出来,慢吞吞的洗漱吃完早饭。“让他进来吧。” 她只留了狐狸一个人在身边,又坐在当时被人暗杀的时候那个位置上。 天水寒也穿着当时那件白袍,素净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有狐狸知道,那个青年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小姐唇边。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读到的那段某人过去的时间,被湿润舌尖舔过的手指,还有嘴唇印在唇边擦过唇线的触感。 “臣是来向千小姐投诚的。”天水寒感受到她旁边那个青涩少年带有杀气的想法,默不作声地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心中有些郁闷:他上次也不是真情实感地做出来暗杀的举动,这个少年怎么还这么仇视他。 青年不自觉揉了下端茶的手腕,感觉手又疼了起来。 “哦?”千音染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天水寒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起了鸡皮疙瘩,他细长骨相完美的手指都在颤抖。 天水寒捏住鼻子,似乎闻到了无法忍受的味道,鲜血的香甜,少女的体温,柔软的肌肤,湿润的舌尖,还有拂过嘴唇的清浅呼吸。他没发现自己淡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字面意义上的亮了起来,像是经过淬炼折射耀眼光芒的蓝宝石。 “……千小姐,臣错了。”青年不自觉舔了下唇角,他即刻明白这种致命的依赖性源于昨天偷香饮下的一滴血,但或许这更多的只是调动了他心中某些无法诉说的欲望。 “帮你把寒毒解决了,是还你送来雪莲和火麒麟的情,虽然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千音染饮下一杯温热略苦的茶水,伸出粉嫩舌尖拭掉唇边的水渍,对面端坐的天水寒猛的身体向前倾,目标即是她。 在那双大手将要捏住她的下巴前,另一只手摁住他作祟的左手,眼皮不带眨的卸了他的手腕。 碧绿的眸子里浮现出现金色的细线,狐狸不动声色地拿舌头抵了下冒出来的尖牙。 天水寒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又很快被主人吞进去。 “唔……” “但你擅自做主做的‘好事’,别以为我记不得了。”她轻巧的放下杯子,似乎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天水寒用掉最后的雪莲,甚至在诱惑下吞了那滴血。 “这是,惩罚。未经允许,还请不要对本小姐动手动脚。”千音染站起来抚了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送客。” 少女抛下来一张淡黄色的手帕,是她刚刚洗漱时用的那条,还带着点水印,被她轻飘飘的盖在天水寒的脸上。 千音染走后,青年握紧那块手帕,放在鼻翼下仔细嗅着残留的香气,“呵。”他眼里的光芒暗了下来,青年垂下眼帘,带着自己的书童往回走。 一出院子,就看见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衣少年。 天水寒:“……” 书童:“……?” 狐狸:“……” 几个照面之后,天水公子捧着两只脱臼的手步履沉重地回了宫,肉眼可见的心情糟糕。 少年理了理衣袍,面色如常的回去了。 千音染坐在千音彦旁边,逗弄着睡着的小老虎,那老虎被烦的甩出来皙白的尾巴抽打在她的手指上。 她似乎听见了某人的痛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阿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狐狸哥哥呢?”千音彦好奇的侧头问她,不明白阿姐为什么被抽了手指还这么开心。 “你狐狸哥哥要回来了,可以找他做木雕了。”千音染笑了下,眼下的软肉因为笑意堆出来两个可爱的卧蚕。 “奥,那我要趁飞天睡着了照着做。”千音彦不疑有他,动作轻柔的抱起来睡成长条的萌版异瞳云虎往外走。 她则自己回了屋子,拿出来几张纸和笔,也坐在外面的桌几上,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离院里的枯树坐的近了,经过一夜的雨,枯树竟然抽出来了新芽,等她坐下来之后,那老树似乎颤了下,抖落一片翠绿的新叶,飘到她面前的白纸上。 狐狸在另一边低头和小少爷讲解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力度推下去会形成漂亮的弧度,小少爷学的很快,立马要自己尝试。 他背对着小姐,感受到小姐的目光略微停留在他身上几秒,少年僵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放在胸口暗袋里的一条淡黄色手帕。 千音染的目光很快略了过去,她没有揭穿自家小动物这稍显占有欲作祟的举动。她养过猫,猫在主人碰过其他动物之后,寻找一个主人不在的机会,狠狠地欺负被碰过的动物。 这也是给某个人的一个教训罢了,某些高岭之花自然要用不同的办法来驯服。 少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手把嫩绿捡起来扔到千音彦面前,“会做标本吗?用永生花的汁液做。” 千音彦挠了挠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学。” 千音染点了点他的额头,没说话,只是叫来了守院的家仆,让他指点着小少爷。 她自己慢悠悠地踱步回来房间,没走上几步就听见了极为熟悉的脚步声。 少女走进房间,头也不回的说道:“自己找个位置坐。” 狐狸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关了房门,听着她的指令坐在椅子上,极为端正。 千音染随手挑了本书,又拿出来梳妆台上的某罐液体。 在少年难以置信的表情里,坐到他怀里,几乎就要碰到他胸前的某个小小弧度。 他呼吸停滞了一瞬,状若无事地放松下来腹部和腿上的肌肉。 “把尾巴都放出来。”她扬了下下巴,指挥少年抱着她去靠坐窗台的榻榻米上。。 狐狸静了两秒,数条尾巴显现出来。 第四十四章 中秋佳宴 千音染擦了点精油到手心,摩擦生热之后捉住尾巴,涂抹养护精油,蓬松乖巧的尾巴被她抓在手心里一寸寸的按摩。 “唔……”特别的感觉从尾巴延伸到本体,狐狸发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他忍不住弓下腰,把脑袋放到千音染的颈窝里,所有的尾巴都虚虚的缠到千音染身上。 精油护养之后的尾巴越发蓬松柔软,她总共搓了八条。千音染任由着少年把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脖颈上,整个人都被环绕在黑衣少年的怀里。 她处在一个颇为被动的姿势上,然而任谁看了一眼就明白处于掌控者的是哪一方。 “适度的放松是有必要的,如果真的抗拒不了那种本能那就发泄一下。”她收好工具,半边屁股坐到榻榻米上,颈窝里藏着的小脸温度在上升。身上的尾巴散在周围,尾巴尖扭成好几个爱心。 圈养的小动物如果过于迅速且频繁的接触她纯元精粹的血,会导致体内力量紊乱机体产生畸变和失调,还需要她来疏导这些乱流的力量才行。 千音染勾了下唇角,向前倾身准备拿桌子另一边的书籍,身后的少年先一步接触到那本书,又递了过来。 “……尾巴,还想碰一碰您……”他有些讨好地低声说道。 她挑了下眉,对于孩子终于愿意表达自己欲想感到欣慰。“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她皙白的手指抓了一条尾巴放到自己身上,随后所有的大尾巴欢欢喜喜的又缠了过来。 …………………… “……够了吗?”尾巴带来的热量实在惊人,下了雨的空气带了冷意,她在少年怀里昏昏欲睡,眼皮缓慢的要阖上,她有点无奈的捏了一把从领口探进来挠的她有点苏痒的某根尾巴。 “……好了。”她的耳边被某个微凉的柔软又富有弹性的东西蹭了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狐耳也显现出来了。 不够,根本不够。 天狐在一开始满足了接触主人的欲望之后,更加幽深难以启齿的欲望就扎根在心里,极为小心隐藏着。 他很清楚自己一方面是被血脉契约影响了,另一方面,少年按了按胸口微微发热的石头。自从小姐碰过它之后,里面的某一种东西悄无声息地被放了出来,他冥冥中感受到,那是他的一部分。在这一部分力量的影响下,他清楚的把控着少女忍耐的极限和她多大程度的纵容。 少年的内心既满足于小姐不知不觉的纵容,又记恨某个莫名存在的自己。这个被封印在石头里的一部分力量所有者,是他,但不是这个少年。力量的所有执念和妄想都被集中到了面前静静睡过去,靠在他怀里安眠的少女身上。 ………………………… 这之后时光飞逝,半个月之后皇宫举行了中秋夜宴,这既是为了庆祝月圆,也隐含着为某一位少女的庆贺。 在天空中最后一缕光芒消失的时候,千音染带着一人两兽,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马车慢悠悠,车厢里的几人都穿着合乎体裁的衣服,千音染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黑发被人用两条红线缠绕扎紧,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装饰。她的额间画了一朵红莲,眼皮上是微醺的粉红,还点缀着两条金线,金线延伸至眼角,再勾勒出两片红色花瓣。她的唇角也被上了这样浓重的色彩,让她整个人都越发美丽危险。 狐狸敢保证,每个人见到这样的脸都会失神几秒,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某一瞬间宛如恬静又饱含爱意的神明。 狐狸本人则穿了一身暗红的劲装,飒爽英姿,纤长有利的肌肉薄薄的附在躯体上,这其中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他的脸依然是先前那样,弧度勾人的眼尾配上淬了冰的绿瞳,这种反差感放在这位少年身上却分外合适。他周身环绕着低气压,可见主人心情并不美妙。 千音彦坐在他们二人中间,穿着靛蓝色的童装,他发育的晚,现在看来也才差不多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他的眼睛大而明亮,乌黑的眼珠子神气的转动,越发显得这个孩子灵气十足。 大旱之灾被破解,为了欢庆,整条街上都摆放出来了鲜花果蔬和食物,在这个晚上,摆出来的东西所有人都能品尝,摆出来的酒水也任人拿去。 京城里有人认出来这是皇宫专用的马车,而皇上皇后早在宫里主持宴会,这位尊贵客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正当时,帘子被人拉开了一部分,探出了一个小孩,这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了。 这是千家的小子,那车上一定会有某个人。 紧接着是少女伸出来的素白手指,为小孩抬起帘子好让他看的更方便。 街道上人群熙攘,都看到了少女明艳出众的五官和柔和的笑意。 “千小姐!!臣心悦你!”某个酒楼上传来一位公子朗声高语。 千音染顿了下,抬头看去,灰眸准确的锁定了某位绿衣公子,她弯眸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细嫩的手腕上银玉手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断有人踮起脚尖伸出手,试图去接触这样的一位神女,她没有拒绝,葱白的手指拂过一双双或是布满皱纹,或是年轻有力,或是细腻柔软的手。 千音彦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有时也伸出手朝下面招招手,也会获得一些糖果零食。 只可惜坐在最里面的某个少年,和外界的欢呼欣喜截然相反,淡色唇角向下了一个弧度。 他们在欢呼声中走进皇宫,在马车消失的最后一秒,灰眸里再度出现了某位绿衣少年,那少年颇为气急败坏:“啊啊啊啊!我都没有碰到千小姐的手!!不要挤我了!!!” 宫门毫不留情的闭合了,一同隔绝了身后众人的目光。 最先蹦下来的是飞天,他早就烦了车里狭小的空间。接着是狐狸,脚尖微点,平稳落地。千音染正准备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不曾想少年却执拗摊开手心放到她面前。 灰眸柔软的对宫女笑了下,少女把手放到他的手里,少年周身的低气压才缩回去。。 他敛下眼里的情绪,等到千音染双脚平稳接触地面就自然而然的收了手,张开手臂接住蹦下来的千音彦。 第四十五章 献舞 “跟我来吧,皇上他们还抽不出身,只好派我来了。”陈工早在宫门等候多时了,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玄袍,胸口衔绣有白狼。 “有劳陈工了。”柔和的宫灯打在她半边脸上,即使是陈工这种上了年纪的人都觉得她骨相美得惊人。 “小染当真是越发漂亮了,可有如意郎君人选?” 千音染笑了下,“陈工莫要打趣我了,我还要看着小彦好好长大。” 陈工扬了扬眉毛,语气严肃地说道:“小染自己的大事也要注意,小彦我们也都会帮忙照看的,更何况念钰那孩子今天晚上也赶回来了,之后有了他你也不用太担心。” 少女只是摇摇头笑了下,“还是我来看着吧。” 她这是在婉拒陈工以及后面的凤之涣,这已经算是她表明自己态度了。 “阿姐,那个未来姐夫要回来了吗?”千音染身后的小家伙扯着她的衣带,小声问道。 陈工把人送到酒宴位置之后就招来两名侍女服侍,自己点点头说了声告退就前往了前殿方向,那里的大会还没结束。 “什么?” 周围人声嘈杂,她不得不弯下身子侧耳倾听他的话,千音彦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大,引来几家千金小姐的注意。 “他不会是你的姐夫,你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小心,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明白吗?”千音染捏了捏他手腕处的软肉,很严肃的告诉他。 “噢……”千音彦小幅度点点头表示记下来了,只是垂下的眼帘里悄悄闪过几分疑惑。 “吃东西吧。”她留了一个侍女服侍小彦,自己坐在右手边软垫上撸大猫猫。 “给他拿个垫子来。”她招了招手,指了下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狐狸,那位侍女脸上闪过几分诧异,但丝毫没有多说什么,快步把她要的东西准备好。 酒席的东西大多华而不实,她只是点了下筷子,尝了两口甜豆花就放下了筷子,陈小彦低头吃东西飞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味清淡,却异常深远。 这算是某人上供的好礼,她侧了下头,不期然对上二皇子的目光,千音染勾了下嘴角,隔空和他举了举杯。 凤曜眉毛微扬,面上带着摄魂的笑容。 烈酒入喉,还不等狐狸反应过来,旁边的小姐已经喝了两盏,酒气从她薄透白净的脸上洇出来。 他抿唇按住她的手,在她宁静又带有威慑力的灰眸中摇了摇头,又拿出洁净的手帕沾湿擦净她的手心,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吃这个,这个好吃。”狐狸松开少女柔软的手心,托起一碟精致的点心。 千音染皱了下眉,狐狸又轻声补充道:“不是很甜。” 少女这才抬起细白的手臂捻了块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微甜带涩。 她颇为迟缓的点了点头,给予了中肯的评价。 “染姐姐,妹妹想将这场舞送与姐姐,庆祝你祈雨成功。”这个有点熟悉的称呼让她失神两秒,千音染下意识看过去,看到的是一袭白衣的古临江,她面上不施粉黛却清雅脱俗,见千音染忘了过来又款款一笑。 千音染轻慢的眨了下眼睛,灰眸看到的只有白衣少女脸上的死气。 古临江咬了咬牙,起身落落大方地站在宴会中央,竹丝管弦之乐中她白色的裙摆如同展开的白牡丹,层层叠叠,衬得她腰肢越发不堪一握,她清秀漂亮的脸蛋越发清丽动人。 众多目光凝聚在古临江身上,一时间只有衣袍鼓动飞舞的声音。 她额头出了层薄汗,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得到一丝慰藉。 那个千音染再厉害如何?哪有不沉溺于她这一舞的人?到时候真正会嫁给大皇子作为皇后的只会是她自己。 等她舞毕,全场都响起热烈的掌声,古临江杏眸扫去,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得意的向千音染撇去,不曾想那个女人也在为她鼓掌,还拍得十分诚恳。 这是什么意思?当她是酒馆里跳舞的舞女吗? 古临江心下翻涌,脸上的表情还展现出了受宠若惊的羞涩之情。她再往四周看去,却发现千音染身后那个出众的少年,他精致的五官即使是女人也犹不及,更令她感到血液翻涌的是那个精致俊俏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该死的,千音染身边怎么都是这样出色的人,抢走了凤念钰又来了这样的男人。 古临江咬咬唇,压下眼里的不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千音染停了手下的动作,她拍的很响,可见是真的觉得古临江跳的不错。少女侧头问向狐狸:“你觉得她跳的如何?” 狐狸在她目光接触前一秒收回自己若有若无的视线,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翩若惊鸿,游若惊龙,如果再注意一下表情控制就更好了。” 即使他没看都能感受到那个女人炙热怨毒的视线投在这里。前一种他并不陌生,他没毁容之前感受最多的就是这种视线,而后一种,他垂眸看着千音染的掌心,那里因为过度的鼓掌而微微泛红,翻转手腕,腕骨那里还有一颗小痣,小巧的附着在腕骨的阴影里,随着主人动作时隐时现。 千音染弯眸,嘴角上扬,“你倒是会损人。” 狐狸不说话,只是默默递过来一块糕点。 “我一点也不喜欢二姐,她之前,偷偷的打我,还把我的饭都倒进泔水里。你不在的时候,她好几次要把我送给外面的乞丐。” 千音彦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嘴里的食物也吃不下了,气呼呼的和千音染告状。 千音染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揉了揉小孩儿的脑壳,“很快她就有报应了。” “她那样恶毒的姐姐,一定会有报应的。”千音彦点点头,很是认同她的说法。 “属下……”狐狸绿眸冷了一瞬,他给了小姐一个眼神。。 “没事,不用你来。”少女右手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背,鼓掌之后手指发热,接触到他的皮肤之后就像火一样烧进他的血肉里。 第四十六章 三件事 皇上在这之后姗姗来迟,携带他的皇后和大皇子。三人刚一进来,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全殿的人都起身向他们行李,千音染也想摸做样的站起来,弯了弯膝盖。 “好了,不要给你舅舅闹这一出,你就不必了。”凤之涣扫了她一眼,语气并不过分亲昵但内在的偏心大家都听的一清二楚。 千音染自然不会和他客气,现在的局面是,她是债主。 身后的凤念钰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老爹自从他走了之后就被人夺舍了一样。明明之前还和那个女人关系搞得很僵,他还没高兴多久,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不远处的凤曜眼里的流光闪了闪,只是平静的像每一位臣子一样行了礼,然后起身搭着自己的鹤姬。 之后进行的活动无非是给了千音染各种夸赞之词,千音染慢吞吞的道了谢,又向皇帝提出了三个要求。“皇上,我只要三样东西,别的东西都不用再赏赐给臣了。” “你先说说,都是哪三样。”就算这样被提出要求,他脸上也没多少不悦,倒是颇有兴趣的询问。 少女这一个月来的手段他自然十分清楚,这让他更感兴趣少女会提出什么。 “第一,我要继承千将军的军职,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千音染抬眸,直视凤之涣,她鲜少用这种赤裸的目光看向别人。所以凤之涣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和她母亲竟有七分像。灰眸璀璨夺目,内里的坚决和沉静也告示着她这句话并非玩笑。 举座哗然,千将军的镇国大将军的职位,自从千音影死后便一直空缺着,即使古凌远这些年来一直在走动关系争取,也没有如意。凤之涣这样的人,活到近五十岁的年纪,他的信任只给了那寥寥几人。 高坐的帝王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饮下一口烈酒,随后平淡又让人难以忽视的声音香气:“准了。” 她的孩子,到底是和她很像。 他又想起了当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千音影就开口,“这孩子,会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凤之涣那时候心里有一口不可言说的气,他冷硬开口:“这才刚生出来,你就知道了?” “我一看见她,我就知道了。”千音影没有生气,虚弱的笑了下,倔强的说道。 凤之涣心中郁气更甚,拂袖离开。但接到她的死讯之后,一直扣押着这位多年老友的兵符。 现在是时候,让这个凤凰图腾出现光芒了。 “那第二件呢?”凤之涣捏了捏手腕,转动其上的汉白红玉。 “第二件事,我要您赠与我一块地。”千音染站的笔直,丝毫不觉得这种要别人赠与有多可耻。“京城西翰林菀往南6km米处的400亩平地。” @ 她这一句话,又炸的众人眼花耳鸣,翰林菀西,是整个王国最高等学府的旁边,周围鲜少有店铺客栈,一整片的绿植覆盖在四周。不是没人想要开出客栈店铺,但一屋难求,价值千金,更何况最要紧的,是天子的首肯。 “要那处地做什么?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呢。”这次是符青山在问她,她这个地方,虽然提到了翰林苑,但皇后更能精确定位到那个地方,那里不过是一座荒山。 容貌出众的少女这时候才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家里弟弟要到上学的年纪了,想找个好地方盖个新房子。” 符青山黛色的眉毛轻挑,没有再详细说些什么,毕竟宴会上人多眼杂。她和凤之涣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既然小染开了口,那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皇后的意思已经表明,那座山已经应允给千音染了。 “第三件事,请您收回我和凤念钰之间的婚约。”千音染这次垂下眼帘,挡住凤之涣审视的视线。 “换一个,这个不行。”帝王高下立判,不容置否地驳回了她的最后一个请求。 千音染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右下方的凤念钰,“那就把琴岛的那架古筝还给臣吧。” 这第三个请求不过是小小的试探罢了,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要回那架古筝。 “……准了,早就知道你这丫头惦记着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凤之涣思考了两秒就答应了,他带着笑打趣道,丝毫没有先前那种严肃的感觉。 “让您见笑了。”千音染垂下眼帘,目的已经达成,她也就坐下了。 满座无不心中暗自腹诽:三句话就能让九龙至尊满足她的任何要求,这位一己之力解决十年大旱之灾的少女,继承了千之一姓的族人自此发挥了和她母亲一样夺目的光芒。 “皇上如此宠爱姐姐,不如让姐姐给您跳一支舞吧,姐姐意下如何?”古临江这时突然扬声替千音染道谢,试图凸显良好的教养,又把问句抛给千音染,就她了解到的,千音染的舞姿可谓是满屋飞絮,一塌糊涂。一旦千音染拒绝了,那她就站起来为皇上跳一段,而如果千音染迫于皇室面子而没有拒绝,也是一个让她出丑的好机会。 那边红衣的二皇子挑了挑眉,不是很明白,这位二小姐看着清秀可人,实际上却如此愚蠢灿烂。这场庆功宴的真正主角,可不就是那边坐着喝酒的千小姐吗?哪有让功臣上场的道路。 明明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两个少女之间的差距却这么大。 凤念钰俊秀英朗的脸上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丝毫没有觉得古临江的发言有何问题,反倒兴致勃勃地看着千音染,期待她尽显丑态。 “不如让钰儿和小染一起跳一段吧,毕竟你们也分开了一个多月,趁此机会好好熟悉一下。”是符青山再次开了口,她有意撮合二人。 “祈雨消耗巨大,臣心有余而力不足,见谅了。”千音染举杯对着皇后敬了一下,又一杯烈酒下肚,她喉间火烧火燎,少女整个过程中丝毫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凤念钰。。 “” 第四十七章 般配 凤念钰面色微沉,银白衣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此时也遮盖不了主人的坏心情。 “那不如让妹妹代姐姐舞之,可以吗?钰哥哥。”不得不说她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头脑,知道有些话该向谁问才会得到心仪的答案。 凤之涣浓密的眉毛微微皱了下,没说什么。 凤念钰自然求之不得,二人很快携手进入中央空地,随着音乐缓步起舞。 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身穿白色长袍,此时月下花前,更显得般配万分。 千音染抬眸看了两眼,颇感无趣,低头寻到少年端放在膝盖的左手,指腹慢悠悠地扫过他一寸寸的指骨。 帝王和某个白衣男子对视两眼,对方了然一笑,掩去眼里的冷意问向千音染:“此等良辰美景,如果有千小姐的乐声伴奏,怕是更为美满。” 还不待少女冷淡拒绝,皇帝就已经派人取来了她索要的那架古琴。 “唔……既然天水公子已经开口,那就如你所愿。”她迟缓的眨动灰眸,目光凝在那架暗沉无光的古琴上。那古琴通体幽黑,似乎自带一股能吞噬光明的气场,但目前来看极为破旧,黑色的漆面皲裂漏出下方玄铁木的纹理。 “没事吗?”狐狸在她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涌进她的耳道,微醺的少女不自在的躲了下,只是抬臂推了下他的胸口,“我没醉。” 她慢步行至古琴前,宫女还未来得及为她戴上义甲,千音染便抚了上去,音色尚可,看来皇帝私下还是很珍惜这架乐器,时不时命人调准音准。 少女并不想理会中央的二人,拨弦弹奏起《兰陵王杀阵曲》,弦声紧凑湍急,后方乐师团眼见出现这么一个突兀的声音,思索三秒之后便加了进来。 跳舞的二人脚下停顿两秒,倒是很快也转变舞风,一改之前的缠缠绵绵,变为浑厚有力。 “剑来。”她抬眸扫了一眼少年,后者当即拿起一旁侍卫手边的利刃,那侍卫本就在这紧张的乐声中精神紧绷,被他动作搞得几乎要拔剑相对,但手中的剑转眼之间就到了面容稚嫩的少年手里。 狐狸提剑入阵,舞出平时清晨训练的风范,招式利落,行云流水。看的众人无不叫好,一时间让那两个舞袖的人在这曲子里颇为局促,毕竟这可是真枪实剑。而后二皇子也提刀而进,和狐狸形成二人共舞,一时间宴会上,金玉碰撞之音、竹丝管弦之乐,惊叹抚掌之声混杂其中。 两个手无寸铁之人只好避其锋芒退下。 弦音不改,仍是急促压迫,狐狸的脚步微顿,直至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二人各自转了个剑花,狐狸脚步不停只管往回走,凤曜则肆意冲着周围人群扫视一番,不意外又收到一些女眷热切的目光。 千音染默不作声地将手指收拢进衣袍里,琴面上滚动的血珠悄无声息地被玄重琴身吸收,之后散溢出来常人无法观测到的诡异灰雾。 “您不该这么做,会很疼的。” 帝王在上宣讲赞美之词,而主人公只是蹲在她的面前,叫人拿来干净的纱布和金疮药,他垂眸擦拭细嫩指尖上的血液。 极浅淡的香气还残留在上面,狐狸的尚未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压下心底的渴望。 千音彦:“阿姐,你……”小孩儿也发现了她手指的情况,张嘴就是哭腔,少女眉毛抖了一下,“唔……疼。”这下小孩儿嘴里也不顾的多说什么,凑过去在她滚烫刺痛的指尖吹气。 凑近看才知道,千音染的指尖都被琴弦震裂了,翻出来内侧的软肉。但少女宛如丝毫没有痛觉一般仍是完整的演奏了下来,不带任何停顿。 狐狸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缓呼吸更为小心的擦拭指尖的血液。 “我来吧。”是天水寒,他提着药箱走向少女,唇角微红,面上是少见的带了点愉悦。 狐狸抿了下唇,起身让位给他。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邀请小姐,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千音染任由他来处理这些伤口,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但眼见少年嘴角下敛,她呼出一口气,“靠近点。” 狐狸立刻把头低下,将耳朵凑近少女唇边。 他总是能在无厘头的话里精准识别千音染的意思。 “回去再和你解释。”她几乎贴着他的耳廓说了一句话,留下少年有点发红的耳朵。 “……嗯。”狐狸的唇角平了下,又猛的抿紧了。 那位自告奋勇过来处理伤口的天水公子,在她侧头和天狐说话的时候低头做了他刚才想做的事情。 千音染尾指不自在的勾了下,反应了三秒之后抬腿就往蹲下的某人身上踢。 “千小姐动作不要太大,小心扯到伤口。”天水寒品了品舌尖的血腥液体,眸光闪了闪,他一只手按压住袭来的飞腿,另一只手捧起少女的纤手,像捧着一朵千山雪莲。 她眯了下眼睛,眼里有些不悦。 “天水公子,不要太过分了。” “实在是小姐美貌惊人,臣情难自已。” 男人一寸寸的顺着少女小腿肌肉往上触碰,到膝盖上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才礼数周到地起身行了礼。 皇帝瞥见,只觉得脑门抽抽的疼,这个天水来的质子有时候看着也不是那么赏心悦目。 “快滚。”千音染皱了下眉头,并不喜欢这种腻歪的触碰。 天水寒眉眼淡淡,浅笑点头,扫过脸黑的狐狸,慢悠悠地离开了。 少年在她身侧,沉默不发。 “阿姐,这个大哥哥不会是我以后的姐夫吧?”千音彦凑过来小声问道。 千音染挑了下眉,今天的孩子为什么格外关注这个话题。 “不是,别多想。”她抽出一只手摁了摁小孩的额头,否定了他的猜想。 但小孩看了看放在额头上被包扎的细致小心的手指,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或许阿姐需要一个更为强大的人来保护,仅仅靠他是不够的,他实在太弱小了,根本保护不了阿姐。。 皇帝很快走完流程又召集了几位大臣到御书房处理事务,不过他倒也没忘记许诺给千音染的东西。 第四十八章 回忆碎片 剩下的一些官员和女眷们一齐转到后花园继续进行宴会,主题则变成了游园花会。 千音染没什么表示,这酒后劲儿有些大,少女的反应有了几秒的迟钝。 皇后倒是一定要她来看看这个游园会,说什么百年未开的墨玉白昙就要开了。 她看了眼还兴致勃勃的小孩儿,点点头,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只是一路上都半靠在少年身上,纤长玉臂挂在少年脖子上,几乎被揽抱他的怀里。 “属下认为您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妥当。” “小孩儿好久没出来玩了,不急着回去。”千音染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呼出一点酒气。 她的语气轻缓温柔,大有慈母多败儿的前途。 少年有些不赞成的摇摇头,但最终还是闭上嘴,默不作声地放缓了脚步等身后的千音彦跟上他的步伐。 他有力的臂弯克制的放在少女腰肢上。 小姐或许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就像...... 狐狸的眸光闪了闪,他几百年的记忆从不混乱,但他的记忆里竟然多出来了一个片段。 他熟悉的少女抱着一团光,浑身是血,她漂亮的嘴唇张张合合,他什么也听不见,周遭尽是黑暗,无数涌动的黑雾从少女身上飘散出来,被背后的某个存在吞噬。 只记得她把那团光交给了自己,那团光在他的掌心跳动,很轻,表面光滑温暖。 记忆里的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跳动的生命。他冰冻的心脏恍惚和手里的光处在同一频率上,天狐搞不懂自己那一瞬间翻涌的情感是什么,恐惧,欣喜,悲伤,无力,酸涩,这些情感糅杂在一起。 千音染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年就钉在原地,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她皱了下眉,好在少年的身体能被拖动。千音染和皇后打了个招呼,托她照看一下自家小孩,她带着狐狸去了路边的凉亭里坐下。 “怎么了,小狐狸?”少女拍了拍他呆滞的脸颊,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灰色的眸子闪了闪,另一方世界里的白华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 白华:老大,你前面的这个原住民身上有奇怪的能量波动。 染:能量紊乱可以进行解析吗? 白华:没办法,你的血液已经干扰到监测器的运作了。 染:那就用我的监测器来解析。 对方尝试了一下,少年干净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白华:......解析失败,原因不明。 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监测的? 白华:......从你碰到他脖子里的项链之后,我们的监测器就无法追踪到这位原住民的任何信息了。但当时我们分析的情况是以为他的身体因为摄入太多你的能量之后开始进入进化不稳定周期里,你知道的,任何大陆里的原住民摄入了你的能量之后就会被划入另一种生物范畴里,这之后可以用你的监测器去进行解析,没办法用原住民生物监测器进行信息收集和解析。在之前我们能接收到一些来自他身上的数据呈现,但就在刚才我在进行解析的时候发现这些数据都是被篡改过的。 染:......我知道了,具体原因由我亲自进行调查,你们再审核其他已进行完解析的其他原住民的各种数据是否正确,尤其是,编号no-00341号雪莲花。 黑风:我已经在追踪目标人物并进行解析了,其他的筛查也在进行中。 染:好,有任何情况及时联系。 白华: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误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我回去之后我们再排查这件事。 黑风/白华:明白。 她眨了眨眼睛,掐断了对话,目光凝在面前高她一个头的少年,他碧绿的眼睛仍是怔怔的看着前方。 常人无法看到的是,狐狸周身的黑雾不断翻涌膨胀,汇聚到胸前的圆形石头吊坠里。 千音染把手心覆在其上,感受到与她师出同源的能量。 她沉默不语,调动体内仅剩的几滴纯血,血珠隔着指尖的皮肉和石头共振。 暴动的黑雾涌进她的体内,少年才从梦魇一样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灯影在灰眸里跳动闪烁,越发显得她的目光温柔缠绵。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狐狸的喉结滚动两下,艰涩地说道。他无法克制地伸出双手把少女拥入怀中。 千音染默许了他的行为或者说是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本人并未发现少年的动作,她盯着他的眼睛温言问道:“什么东西?” 狐狸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和我有关,对吗?”千音染摁住那颗温热的宝石,临近的皮肤下心脏跳动的频率兀的加快。她知道,她说对了,眼下只需要安抚好少年,就能知道关于她空白记忆的一部分真相。 “我看到,你*%#&×$抱着#*&……”他搂紧少女,用力呼吸着她身上那一阵缥缈的香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话语自他口中出来之后,像是被某种存在抹去了一样,千音染看着他漂亮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只能捕捉到几个字眼。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那灰色的眸子出现一点暗红,这才让她听清了少年的声音。 “你在黑暗的世界里变成了漫天的烟火,那火焰在你的身体上燃烧,我抱着一团光被深渊吞没。”他说话带着颤音,少女颇有耐心地按了按他的后颈皮聊以安慰。 “还有呢?”千音染低声询问,灰雾凝成一片小巧的羽毛,轻飘飘的自她指尖飞出毫无声息的附着在狐狸的额头,但他本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看不到了,只有这些。”少年声音很低,把下巴放到她的颈窝里,她灰眸闪了闪,最终没有把那片羽毛刺进他的额前中叶里搜刮他的记忆。 因为少年无意识地拥紧了她,轻蹭她的侧脸。。 “好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来调整,慢慢抱吧。”千音染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年幼的天狐抱着自己,不断嗅着她脖颈间散溢出来的灰雾。 第四十九章 来自雪莲花的礼物 除了阎墨之外,第一个接受良好的原住民,可以稍微纵容一些,好好观察记录他的进化情况。 千音染不大走心地想着,她一向对自己的孩子很溺爱。 “......已经够了。”少年克制的收了手,再抱下去就会引来更多的围观的。 恰逢此时,有宫女过来,交叠的身影也顺势分开。 “天水公子邀您一起赏花,人就在前方那处亭子里。”宫女垂眸传完话就定住不动,等待她的下文。 千音染捏了下鼻梁,先对着狐狸说道:“你去休息会儿。”紧接着再回复候命的宫女,“劳烦姑娘了,我这就过去。” “属下要保护你。”他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很快松开。 千音染理了理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听话。” “……”狐狸抿了抿唇,越发感觉烦躁。 少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被那位宫女挽留到休息区,他看了一眼少女,她指了指不远的亭子,表示自己就在那里,不用紧张,狐狸这才停下脚步收回目光,喝着宫女送上来的温热茶水,茶水入口微苦微甘,让他濒临混乱的意识逐渐稳定下来。 天狐捧着茶盏,望着主人的方向。回想刚才的事情,他在那无序的记忆里其实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她在和别人说话,冷静又理智。他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再度回想起那些意外得到的消息。 另一边,天水寒在亭子里垂眸看着院子里的一片好景。 “什么事?”千音染抱胸站在离他三尺的距离。 “小姐怎么同我如此生分,在下不过是想送您一件礼物罢了。”天水寒回眸望向她,淡蓝色的眼眸竟有隐隐变成天青色的趋势。 “公子一向出人意料,本小姐自然是怕了。”她指的是之前指甲破裂的时候某人偷吃的行为,尽管她一直对自己的孩子相当纵容,但擅自的抢食行为仍然是她不喜欢的。 天水公子凑近了许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在下只是想让小姐早点痊愈。” 天水寒半笼着她矮小的身躯,托起她受伤的十指,那些伤口依旧如常,带着血气。 “我该做些什么呢?小姐,您受伤会让我心如刀绞。” 千音染抽出自己的手掌,没有说话。 在他们脚底下,灰雾呈藤蔓状在地上蜿蜒,涌动在四周,那些被藤蔓接触的植物在这八月里展现出诡异的生气。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还太小了,不用这么做。”她瞥见了这些藤蔓,熟视无睹地避开了那些柔韧的枝条,回应他的问题。 二人对这个地方的异变心知肚明,于是天水寒也不再执着于少女指尖的伤口,又上去凑到少女身后。 “给您的礼物。”他不计较千音染说出来的那个略带宠溺的称呼,地下藤蔓摇动,花菀里的花似乎受到了影响,迫不及待地百花齐放了,甚至比春天到来的时候开的还要盛大和绚丽。 周围响起来剧烈的抽气声和赞叹声,几乎所有的女眷都凑到花卉前面观摩。 “漂亮吗?我很喜欢花。”男人在她而后轻声说道。他身上冰雪的气息已经染上了草木的味道。 “很漂亮。”少女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所有花朵一瞬间的绽放确实炫彩非凡。 “可是它们很快就会凋谢,对吗?”他低头看向少女,凝视着她。 “那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不是你能承受的力量。”她那双灰色的眼睛与他对视,平古无波的话语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位不近人情的神明。 “只怪小姐太迷人,在下无法克制住自己。”男人伸手拂过那双眼睛,眼睛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垂下眼帘,他们的对视错开了。 但天水寒的体温却升高了不少,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导致血液流动都快了不少。 “我也有一部分错,那时候我没有控制好渡川的流动,造成了血液外溢,很少有人能够抗拒的了它的诱惑。”千音染那一次的血液外溢,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她又多了一个观察对象兼“孩子”。 摄入过她的血液而产生“进化”的人,可以算得上是她的孩子。这种血液异常危险,如果不选择吸收它,那么就会爆体而亡。但如果你接受了它,那它也会带着你走向一条毁灭的道路。 “进化”是没有尽头的,在不间断的进化里,她没见过哪一种生物能保持自我。除了阎墨,但现在……染想起来那只小狐狸。 “……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这些花朵能绚丽的绽放,已经很好了。”男人看向一片一片的花海,他在问自己,当闻到那阵诱人的味道的时候,他在想什么。眼前的少女已经告诫过他了,那十分危险。 可他只是沉默了半响,就吻了上去吃下了恶果。 “……”千音染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开的热烈的牡丹。 “……你会好好活着,直到看完九十九次花开花落,一百次月圆月缺……这是给你的回礼。”她垂眸看着已经快要衰颓的娇艳花瓣,突然出声。 这是她给出的保证,起码这位雪莲花,会活很久。 少女说完,转头想要拉开二人过分亲密的距离,离开了这么久,该回去看看小狐狸了。 天水寒却单手摁住她的双腕将她双手折叠摁在身后的木质栏杆上,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 千音染眯了下眼睛,天水寒知道这是她有些不高兴的表现。 “在下不想要九十九次的花开花落,小姐能不能换个礼物赠与我。”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天青色在他淡蓝色深邃的眼眶里蔓延。 “你想要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天水寒却不说话,只是凝望着她。 这个姿势并不好受,她的胸膛被迫向前拱起。二人的胸口紧紧挨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热量和心跳。 “阿染。”这个称呼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某个人都这么叫她。。 “阿姐!” 第五十章 石之花 他们二人侧头看过去,黑衣的少年牵着一个抱着小白虎的孩子站在亭子外面。 少年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还没从之前的记忆碎片里恢复好精神,眼下主人的状态更让他脸色发沉。 “你们在干什么?”千音彦抱着飞天,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这种姿势明显不舒服。之前阿姐还在说要他远离这个男人,为什么现在又靠的这么近。 那个非常漂亮的男人又恢复了冰冷的感觉,他静静松了手,还垂眸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千音染被掐出红印的手腕。 “天水公子给我看伤口呢,怎么了?”千音染挣开他的手,走到亭子外面。 天水寒眸光动了动,唇角微微下垂,没说什么。 “那里有一朵花一直没开,好奇怪诶,我想让阿姐也看一看。”千音彦抱紧了白虎,感觉现在的气氛不是很对,他有些僵硬地说道。 “走吧,带我过去看看。”千音染对于弟弟的话从来都用的是十分的相信,她摸了把千音彦的脑袋,踏步往前走,向后挥挥手,和某人表示再见。 他们几人走了过去,整个花园里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到处都有赏花的女眷,路上他们还看见了凤念钰和古临江,二人执手月下,情意浓浓。 一行人没兴趣打扰他们,直直走到千音彦说的地方。那朵花不是别的,正是皇后刚才提及的墨玉白昙。 千音染挑了挑眉,咽下刚刚顺过来的清酒,缓步进了花池。 千音彦兴奋的想要跟进来,被她严声禁止。 “小彦,呆在那儿。” 千音彦不得不停下脚步,身后沉默寡言的大哥哥的手已经摁在他的肩膀上了。 花是柔软的,为了保护这样的柔软,她们生出了无数的细刺来抵御危险。走动着,细小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衣袍,刮破了她的肌肤。 路程并不远,那朵沉睡的白昙仅仅在十步之外。千音染走近了它,尖刺吸收了她的血液。那血液里翻腾的灰雾仍未消散殆尽,被这些忠诚的细刺带回主人身体。 白昙墨玉一般的叶子颤了颤,花梗抖动。,几乎快要绽放了。 千音染转了下视线,人群向这边聚拢过来了。毕竟一位神女和一朵绝世之花,总能引起人们兴趣。 她不在意地坐在地上,近距离等待着花开。 墨玉白昙颤了颤,绽出几片细白花瓣。 千音染阖了眼,把嗅觉感知放大,清淡雅致的花香已经出现在空气中了。 她的视网膜里,黑暗的前方出现的是绿色跳动的心脏,那之中有灰雾流动。 白华:肉已经成了,老大。 染:嗯。 黑风:但或许会有危险,骨和肉如此接近,怕是会引来其他东西的窥视。 染:你们注意世界入口就行,这里有我。 黑风/白华:是/明白。 这之后少女睁开双眼,灰眸闪动,在墨玉白昙将开未开的那一瞬间,摘下了那朵昙花。随后送进口中。 千音染皱眉吞进去,有些苦了。额间的红莲闪动,随后逐渐被白莲覆盖。 她睁开眼,眸色深处似有昙花绽放。眼尾的金线和花瓣衬得她越发像月下出现的花精灵,美得不似凡人。 这样一幅美人摘花图,让大伙都看呆了。 “姐姐!你怎能毁坏了皇后娘娘最喜欢的花朵,她等这朵花开等了30年了!” 尖细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回眸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的妹妹,古临江。 古临江面色白纸,几乎被吓傻了,急忙跪下来同赶来的皇后娘娘道歉,“皇后娘娘,原谅姐姐吧,她也是不清楚这朵花的意义才这么做的,都怪我没有好好嘱托姐姐,要是她能记住我之前同她说的话就好了。” 千音染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符青山,对她笑了下。皇后的面相确实看着不太好,眼里闪过几分伤神。但她听到古临江的话之后倒是冷眼看向了这位穿着白衣的女子。 古临江还以为皇后当真是对千音染生气了,越发向她求情,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指责她的不对。 皇后没有让她起身,静静等待着千音染走出花池。她更需要的是本人的解释。 千音染捏了捏眉心,她的头有点痛。狐狸越入花池,稳稳落在她身边,将她拦腰抱出。 少女稳稳落地之后,古临江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却没人叫她起身。 皇后垂眸看着千音染,但千音染看来,她的伤感是有的,更多的是好奇。 于是她挠挠头,“喝多了把墨玉白昙看成莲花酥吃了,实在抱歉啊舅妈。” 符青山闻言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什么,嗔怪道:“真是和你娘亲一个德行,从小就爱喝酒,小侍卫,你可要看紧点,别让她再喝多了。” 千音染耸了耸肩,没话反驳。 狐狸站在她身后,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千音染灰眸转了转,素手一挥,“原先只知道您叫我赏花,原来这花对您还有别的意义,我就再给您做一朵吧,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笑纳。”她的手腕挥动,黛色的箐遥石、纯然的羊脂玉和清透的云磁石在她身前飞出、组合,好像融成液体,被人操纵着掐出一朵神似墨玉白昙的石花。枝叶墨绿,羊脂凝成花瓣,云磁为心。 这是一朵永恒绽放的昙花,刚一成型就绽放出惊人的色泽。更精妙的是它落在千音染手心上竟是隐隐浮空的,仅仅几息之间,这朵栩栩如生的石花就被雕刻出来。 千音染单膝下跪,向皇后献上这朵白昙。 符青山:“……这,真的可以吗?” 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工艺品意义非凡,加入的云磁石更是让它价值连城。她一时间不确定该不该收下,毕竟最开始守着那朵花的,只是她曾经的一点痴心妄想。 千音染笑了下,“您配得上这朵花。” 符青山双手接过,这是相当难得的,就算是他国赠礼,也不会由一位皇后双手接过。石花在她的掌心静静开放,温热的力量从接触的地方渗入肌肤。甚至由于她的接触,那花心竟然隐隐绽出莹白的光芒。。 少女颇有些娇俏地说道:“现在您也可以表演一点魔法了。” 第五十一章 符青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小染真的很厉害。” 旁人此刻一个个都紧紧盯着她手上的永生花,猜测它将会有哪些奇妙的魔法,不少人曾经见过少女智斗猛虎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操作,在祈雨中更是宛若神女降世,这样的人做出来的花,又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呢? 千音染淡淡一笑,并不推辞谦逊。“礼物既然已经送到,那臣就先告退了,喝的有点多,再加上刚才操纵晶石,有些乏力。” 皇后点点头,握紧手里的礼物,“那可要快些休息一下,我派陈工送送你,顺便给你带点补身体的药。” 千音染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勾住狐狸脖颈,把自己放进他的怀里。 古临江咬了咬牙,只好趁大家不注意自己灰溜溜的离开了。她给二爹爹发的信息石沉大海,更让人心烦意乱。 凤念钰脸色一黑,即使他再讨厌千音染,但在婚约尚未解除之前看到自己未婚妻这样和别人勾肩搭背,他感觉自己头顶绿油油的。而且照目前来看,千音染这个人是相当有本事的,那不如娶了她,让她好好为自己卖命。这个愚蠢的女人眼里只有情爱,自然会好好听命于他。 晶石操纵师,被称之为念力者,这些人是大陆上少有的对稀有晶石有高度亲和力的,他们可以与晶石共鸣,进而操纵晶石,激发晶石特殊能力。操纵晶石的能力有高有低,这是念力强弱的表现,念力越高,对晶石操纵能力越强。 初级的念力者只能简单的移动晶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隔空取物”。中级念力者可以激发晶石特殊能力,比如之前千音染在与国师战斗中使用的云磁石,她在半空移动依靠的就是云磁石的能力,悬浮。而更高级的念力者,则是可以加工晶石,如同雕刻艺术品一样加工晶石,被加工过后的晶石往往能量更加纯粹,也会展现出来更多的能力。千音染刚刚做的,就是高级念力者的能做到的事情,而这样的人,在整片大陆上已经是凤毛麟角。 她所展现的能力一角,已经普通人一辈子望尘莫及。正因为如此,再也没有人敢用之前的眼光看待她,他们毕恭毕敬地目送她被少年抱在怀里,慢慢远去。 符青山感受到温暖的力量涌入身体,常年体寒的身子竟然热了起来,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结束了这场赏花会,召开亲信来评估手里这朵永生花的品质。 而被抱在怀里的千音染,已经沉沉睡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她睡得昏沉。 魂骨肉的结合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磨合,她不应该现在就摘下这朵墨玉白昙,但她担心一旦她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真的要等千年才能等来第二次盛开。 白华:能量波动超过200%,染老大,这样下去这个身躯撑不过去的,一旦能量超过临界值,天空眼就会锁定到你的位置,到时候我们也没办法去阻止他们进入这个世界了。 黑风:阎墨已经赶过来了,坚持住。 染:没关系,还顶得住。先别让阎墨进来,他的进化程度最高,现在赶过来恐怕会直接进入堕神期,我会试着控制这三股能量的融合,如果失败,立刻销毁所有的资料,你们不用管我。 她说完便掐断了通话,千音染已经没什么精神力再去消耗了。 狐狸一言不发地把人抱到屋子里,安置好困得抬不起头的小彦,又处理好小姐身上的伤口。 一切都做完之后他静静蹲在床边,注视着少女的睡颜。他把她瓷白光滑的小脸擦的很干净,洗去了那些他亲手画上去的妆容。 狐狸的化妆技术一流,这也是他之前有过千面称呼的原因,他能制作出与原主人别无二致的面具来。 天狐凝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狐狸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屈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他隐隐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他的主人,语气里的强势和镇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鬼使神差地握住胸前隐隐发热的石头,将它贴到少女的额前。通红宛若流动的液体一般的石头流转着光彩,少女逐渐睡沉了过去,摆脱了之前的困境。 狐狸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挤进少女并拢的纤手,屈指摩挲她手背上的细纹,小心避开她指尖的伤口,过了很久,他低头轻吻着少女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直到十根手指都被亲了个遍。 最后不断往上,二人鼻息相互交融,眼前紧闭的红唇无声的诱惑着他,引他堕入欢愉和情爱的天堂。狐狸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冒了出来,他只是一个下属,听话的宠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男人亲吻她的手指而自己低头一言不发。他那一瞬间几乎动了杀了他的念头,但他没有这样的权利,他的主人是纵容他,但也同样纵容溺爱对方。 天狐闭上了眼,不敢再去想象任何主人和别人亲密接触的画面,他的心脏酸涩头脑发胀。少年颤抖的睁开眼帘,墨绿色的眸子闪过太多复杂的情感。直到最后,狐狸也只是轻轻用唇角贴了下千音染的发丝,随后克制的站起身来为她守夜。 千音染没有睡很久,濒临崩溃的能量突如其来的变得温顺可控起来,她抓紧时间进行了调和。肉的回归让她即使处于昏迷状态下,仍对周围环境有清晰的感知。但这种感知相比于单一魂的状态下,弱化了不少,她能感觉到,少年怜惜的碰了碰她的手指,然后往上走贴到她的脸上,轻轻蹭过她的发丝后为她盖好被子。 天色将明,地契和虎符就已经送到,甚至为了体谅她的身体不适,对方没有硬要千音染亲自上前接旨,而是让狐狸代为接过。所以等千音染一睁眼,就看到了桌上摆的地契和虎符,还有之前那把古琴。。 “叫上木匠们,告诉他们,要开工了。”她收走了虎符,带上地契,带着自己小院里的人出了这个偏院。 第五十二章 远行 “给我拆了它。”千音染站在曾经的千府,如今几乎变为古府的大宅面前,对后面待命的木匠说道。 “这……”木匠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去,把它给我拿下来。”她指挥着狐狸摘了大宅上的“千府”,狐狸自然没有丝毫迟疑。 “拆了它,现任千将军的命令。”千音染亮出虎符,这下木匠们也不敢怠慢,联系着手下开始拆迁大业。 “阿姐,为什么要拆了我们的家啊?”千音彦抓着她的衣袖,很是不解,尽管他过得很艰难,但这个宅子里还是有他一点快乐的时光。 “这不是我们的家,这是古凌远的家,我会重建我们的家园。”千音染大步往前走,她招呼着弟弟上了马车,边走边和他解释。 “千府只有一个,那就是千将军的,我们娘亲的。”她吩咐马夫驶去地契位置,另一批御用木匠已经恭候多时了。 狐狸递过去一卷轴,正是新府设计图,在她之前养病的两个月里,这个设计图已经具现出来了。 “照这个做,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材料尽管去找,按这个标准来,钱银不够就去找二皇子要。” 御用木匠甫一打开卷轴,只觉眼前一黑,被这幅图的精致和出彩闪的头疼。几乎忽略了她话的后半段。 “这是您画的吗?”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官问道。 “是我画的,不过也有一部分是我弟弟的想法,很有意思,你们也可以看一看。”千音染捏了捏千音彦的小脸,当时画图的时候这家伙可没少捣乱。 如果说千音染的绘图展现的是一位阅历和经验相当丰富且精通机关术的人,那么千音彦所绘制的更多的是关于幻想世界里的天马行空。他的想法固然跳脱,但细看之下,都是能够实现的,并且他的姐姐也在他稚拙的笔触后面写下了相当认真的评语和建议。 “千家姐弟果非池中之物,有幸能建造这样一座艺术品,实乃我辈之荣。” 千音染不在意的摆摆手,问道:“图纸最快多久能够完成?” “最快需要三年。”还是之前的老者回答的。 “太慢了,我要三个月之内建成。”千音染说出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期限。 “这不可能!材料的运输和加工已经需要耗费将近半年的时间,更何况您的图纸是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这让我们匠人的建筑速度更降低了三分之一。”另一位工匠心惊肉跳地说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材料的运输由它负责,拿着我的图纸找到你们公孙家的幺子,我想他会有办法的。”千音染丢出来一团白胖的小老虎,那老虎原地一变,变成身高三米的异瞳云虎,乖巧趴在她的脚边。 它背后的双翼已经基本长成,现在的它已经有了对空的能力,谁能想到面对它的进化这位主人提出的挑战竟然是——当运输工具! 飞天不满的摇了摇如蛇一样有力的白尾,不敢有任何异议。匠人你看我我看你,颇为恐惧,但也开始顺着她的说法思考下去。 “或许这份图纸真的能请出来那位公子。” “这异兽应该被千将军驯服了吧,不会伤人吧……” “......” “小彦留下来当翻译,好好监督飞天干活。”她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是把整个府邸的工作交给了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阿姐呢?阿姐不来一起建房子吗?”千音彦歪歪头,很是疑惑。 “阿姐要去忙了。”千音染冰冷的手指拂过他的耳畔,带着笑说道。 旭日,皇帝便召她入宫商议朝政。 无他,西北的藏曼国举兵入侵边界,戍守边疆的飞虎将军王牧一朝失策,被围困于聊城。几次冲出包围都不得善终,最后只能派出护侯八百里加急请求千将军支援。 他实在镇守西北太久了,将近二十年,甚至不知道镇国大将军已经去世。 故而风之涣接到这份书信的时候,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随后召集来了大臣,包括刚摸到虎符的千音染。 他黑沉的眸子扫过站在朝堂的少女,她今日穿的非常简单,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头上绾着简单的发髻,不仔细看过去,怕是会看成哪家的公子哥。 “请皇上即刻下令,臣三日之后便可动身前往聊城支援飞虎将军。”千音染目光清冷平淡,说出的话令人心惊肉跳,一时间满朝寂静,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几日前她在宴席上展现的实力,包括之前的祈雨大典。于是大臣们都像个哑巴一样不敢多说什么。 还是之前的左丞孙玉卿站了出来,目光复杂,“千将军神威满朝皆知,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您也一去不复返,那我凤栖国将来该如何?” 千家就剩这最后一根独苗苗,岂能又死在沙场,况且她弟弟仍然年幼,此时再离开,九岁孩童又怎能照顾好自己呢? “聊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旦失守,就是割开了整个西北的防线,藏曼铁骑三月之内必定直逼皇城,到时候又该如何?”少女垂眸不看年近古稀的老者,只是向遥远的东南方瞥去一点神光。“臣拿了这虎符,便有十足的把握当好这个将军,天赋秉异者,尚可寻得,但戍守边关者,沧海一粟。” 大殿一时之间寂然无声,良久,风之涣的目光从那个藏蓝色的身影上移开,接着,便是亮金色的圣旨传下,昭告天下。 “退朝罢......”人已中年的男人摆了摆手,几十年来,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他依然是一个需要啃噬别人鲜血才能活下去的皇子罢了,之前是他的阿影,现在变成了他的侄女。 ----------------- “小姐尚且年幼,本不该如此。”是天水寒,几日不见,他淡蓝色的眼眸恢复如常,眸中似乎静静盛开着热烈的天山雪莲。。 千音染并不回应他这句话,“我走了之后,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她平淡的交代着,像在说自己的后事一样。 第五十三章 忧心 “臣没有这样的兴趣,还请小姐另求他人吧。”淡蓝色的眼睛里雪莲颤了颤,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少女抬眼看了他一下,天水寒依然不为所动,千音染眉头微蹙,抿了下唇。 “行。那就先一步告退了,天水公子。”她的时间十分紧迫,来不及再和这人多说些什么。 天水寒静静站在宫门口,看着她去了二皇子的殿堂。正午烈日灼在他的侧脸,他以前只觉得骄阳稀少而温暖,而且他体内的寒毒也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但现在脸上的温度灼热,手心却一点点变冷。 “鹤姬,我有要事相求。”千音染开门见山地说道。 “千将军请讲,力所能及之事鹤姬绝不推辞。”鹤姬仍然是那样美丽,宛若山间的精灵。 “我走之后,麻烦你照看一下我的弟弟,国子监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每日送他上下学院即可。” 鹤姬有些诧异,大名鼎鼎的千家小姐为何会找她来嘱托这样重要的任务,她曾听过凤曜说起,她为了知道弟弟的消息,差点命都不要了,生生接下妖道的一掌。 “我纵然万分厉害,却总怕百密一疏,再加上马上就要前往西北,不安置好小彦,只怕我没办法好好上路。”千音染毫不掩饰自己对千音彦的重视程度,“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鹤姬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巫女,对吗?”少女不过十四岁,揣摩人心的功力已然让人心惊。 “千将军救命之恩,鹤姬铭记在心,请小姐放心,鹤姬一定不负小姐嘱托。”鹤姬用力的点点头,以表自己的信念。 “也望小姐您能......凯旋。” 她实在是一个清澈纯然的人,千音染少见地露出一点笑容,“多谢,借你吉言。” 她对着穿粉白衣裙的少女点点头,信步出了门,不出意外地又被请到主殿内,凤曜抿了口茶,千音染坐在前些日子狐狸坐的那个位置上。 凤曜:“......” 他看着对面淡定坐下的少女和后面用屏风遮掩住的裂缝,无语凝噎。 “小姐如今在京城何等威风,怎得跑来和鹤姬叙旧呢?”凤曜笑得肆意,明知故问道。 千音染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垂眸抿了口香茗。“把我的事情办好,那么这本书的下卷,我也会拿出来。” 她说着,掏出一本崭新的书籍放在桌几上,也不说这是什么,只是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曜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除了父皇,还没有哪个人这般怠慢不知轻重的。 “哦,还有一件事。”千音染的背影侧了下,二皇子闻声看去,那女子平淡地说着:“你应当看得出来,储君的位置是由谁来决定的,此身站立之前,便是凤栖国主之位所在。” “......千小姐同我说这些作甚,您不是还和我那亲爱的大哥有婚约吗?”凤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他那声“大哥”发音咬的异常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就没有了。”千音染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冷淡如月。她顿了下,又开口,“你叫凤曜,而不是凤影,对吗?” 凤曜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好似被她的话取悦到了,桃花眼上挑着,弯出风流靡丽的弧度。“小姐莫不是犯糊涂了,凤曜坐不改名。” 她回头看了看他,知道他被激怒了,于是点点头,告辞了。 凤曜此人,容貌迤逦,身量纤长,桃花眼看任何事物都十分深情,但做事乖张暴戾,脾气火爆,心狠手辣。她仍记得他之前是如何对千音染冷嘲热讽的,但凤曜身上好歹有些过人之处,知错就改。 这一点,已经够了。 ----------------- “阿姐,你之前说的要忙了就是去打仗了吗?” 她刚和狐狸踏进之前租住的清风徐来客栈里,之前迫于李嫂的唠叨和种种原因。他们搬回了古凌远那边,现在又回到了这里,她一直没退房。 过去了几个月,这里也大变模样,听闻是那位千将军到来,屋里的陈设只比上一次更加精美细致。 千音彦迎了上来,黑溜溜的眼睛紧紧锁定着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表情。 “是,阿姐要继承娘亲的责任,去打仗。”她没准备对小孩儿有什么隐瞒,面色平淡的和他说明。 或许是受到那双沉静的灰色眼眸的影响,千音彦虽然呼吸急促,双手握拳,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哭出来。 “你会和娘亲一样死在战场上吗?”他轻轻地问道,又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阿姐也会像娘亲一样,爱他,却又抛弃他。 “不会,我会活着回来的。”少女蹲下身,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眼帘,给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万一呢?”小孩儿揪紧她的衣襟,依依不饶。 “没有万一,为了小彦,就算我腿断了眼瞎了也会回到小彦.....”她垂下眼帘,看着小孩儿抓她衣襟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少女平淡地说道,语气平稳又坚定。后面的话被小孩儿打断了,他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准再说这种话了阿姐!”他声音很急,并不乐意听到这些话。但好歹是安心下来了,没有先前那样应激。 尽管她能愈合生物体表的伤痕,但内心深处的裂痕并不是简简单单能够治愈的。 千音染垂眸凝视着放开她衣襟后抓着她的手指往客房走的小孩。 他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身形挺拔了,头发也长长了。旁边地上亦步亦随的异瞳云虎也变大了点,亲昵地用尾巴勾着她的脚踝。 她很少长时间的离开过千音彦,小孩儿被救出来的时候关在了水牢,看到的时候已经拒绝任何人接触了。 他心里的不安在娘亲和姐姐相继离开后达到巅峰。 此后她接管了这里,也接管了这个心理情况糟糕的孩子,孩子一直隐藏的很好,表现出来的状态像个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千音染心头微微叹了一声,顺从他的力度被他带着走。 第五十四章 西大营 接下来的两天,她几乎都陪着小孩,到了临走的那一天,千音染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千音彦还没睡醒。她看了一会儿,带着狐狸离开了。 在她们出门之后,小小的身影凝视着他们的背影,怀里的飞天也异常难受。它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人,但天命难违,根本没办法反抗少女的命令。 它必须来守护着抱着他的小小少年,直到它的主人回来,或许很快就能回到主人的怀抱里,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了。 ----------------- “在军中,不好再叫你狐狸,你再想一个名字吧。”千音染缓步慢行,忽略身后炙热的目光。 天色微亮,一身露霜携裹着她。少女穿着一身劲装,飒爽简练。 “……我在族里的字,应当是君渊。”狐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过去了很久,那些噩梦一般的追杀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他遥远的记忆里逐渐复苏了之前那些点滴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回忆。 他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只记得小时候被人抱到一个年长者的面前,那老者眉目慈祥,面容严肃,他深绿的眼睛看了看尚是孩提的他,苍老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山洞里响起:“在山谷里捡到的,轮到他正好是君字辈,就叫君渊吧。” 于是他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下来了,族人们叫他“君渊公子”。只是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了族人,他几乎也要忘了自己的字,只有一张张记不住的脸来回变换着,世人叫他“千面”。 千音染看了看他,浅淡的眸子纯然地倒映着青涩的少年。“倒是好名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接受了主人的称赞。 “手伸过来。”千音染停了脚步,转身对他说。 狐狸依言照做,少年手腕纤细,骨感十足。他的手洁白无瑕,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那一对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远看过去就像冷玉雕刻的一般,泛着冷意,令人心寒。然而手指覆盖上去,又是温暖干燥的皮肤,她垂眸把手腕上的白玉珠子摘了下来,红绳串起来的那一颗白玉珠子带着浑然的暖意,衬得冷玉一样的皮肤越发白皙。 “你好生带着这个护身符,我不想让小彦再失去一个哥哥。”柔软冰凉的柔荑擦过他腕间的皮肤,那点冷意顺着血肉蔓延到心口,让他的心脏也被凉了个机灵似的加快了几分。 两人行至城门口,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自发地为二人让开了一条道路。她利落翻身骑上马,回头扫视了一圈送行的人群。皇上和皇后正在城门上为她告祭上天,以求佑凤栖之军凯旋。 京城中的人们看着策马远去的两人,恍惚多年前的千将军和她的副官,只是那时的千将军,身后仍有千军万马,但现在的千将军身边,只剩孤零零地一个。 “凤栖之枪,畅行无阻。声动四方,护我国土!”有人用破掉的嗓子喊了出来这句口号,紧接着人们一声接一声地高声呼喊:“凤栖之枪,畅行无阻。声动四方,护我国土!”声势之浩大,惹得千音染勒马回头,不曾想快要关闭的城门又冒出来了一个绿衣男子,不顾后方的士兵追赶,向她奔来,边跑边哭,还在用哽咽的声音喊着“护我国土!” “将军,将军,小将军,带我一起吧,我也想和你一起去西北,护我凤栖国土。”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倔强的说完了这句话,含着水汽的眼睛紧紧的锁定着她。狐狸看了眼,发现这正是前不久去宫里参加宴会的时候在宫外大声喧哗的男子。他眉毛微蹙,挡在主人的面前。 “战场不是儿戏,公子还是回去罢。”千音染等他调整好气息后,颇有些严肃的告诉他,近乎冷酷。 那男子嘴唇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千音染解下腰间的匕首,正是之前从凤曜那里搞来的。 “公子既然能走出这一步,自然勇气可嘉。这样,你拿着这匕首去找二皇子,如果他手下的桃二认可了你,我会遣人安排你进入西大营,到时候我们军营相见。”那面上仍带着孩子气的男子手忙脚乱地接了过去,听了她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承蒙将军厚爱,臣定会早日与您汇合!” 千音染想了想,垂眸探身过去,白净细软的手心摊开,男子怔了下,还没明白。 “你前些日子还在宫门外说的话,我自然记得。”她灰眸弯了下,目光坦荡。 绿衣的男子脸上刚下去的之前狂奔过来升腾的热意又浮现在他白净的脸上,他几乎有些颤抖的握住了那只手,紧张的指尖发冷发抖,他手心的汗水都蹭到了少女手背上,但她没什么表示,只是淡笑的说了句:“有缘再会。” 直到二人骑马的身影在群山转角之处消失了,他仍然没回过神,托着匕首和被握过的手掌。家仆拽着他往回走他都没有反应。 ----------------- “......呼”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傍晚到了西大营,临近城门,众多将士都出来迎接,这里距京城将近300里,消息还算灵通,他们自然也知晓了是谁解除了十年大旱的灾情。领头接应的是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将领,国字脸,身材颇为高大魁梧,络腮胡子有些杂乱,面相倒是十分忠厚仁义。那将领亲自来把他们二人接到休息的地方,又对着千音染行了礼,“末将于河山,但凭将军差遣。” 千音染点了点头,将怀里的虎符交与他作检查,于河山仔细地看了看,又双手奉还给她,“将军莫笑末将这般作态,这是军中要求。” “无妨,我自然了解这些,你且去用膳,晚些时间派人送来近几月营中近况和前线消息,我临危受命,有些地方不熟悉还需要你来协商。”。 她不卑不亢地与将领沟通,让男子眼中闪过几分赏识,早就听闻千将军的女儿年近十四,他前些日子还听说她被那个狗男人送到斗兽场当祭品,后来她手刃妖道化解大旱让营中一众人等舒了一口大气,可他们又收到这小姑娘掌管军印的消息,一时间心怀忐忑,直到迎接了这位将军后人,见她没有想象中那边高傲骄横,又刚见面就主动询问军况,博得于河山心中很大一部分好感。 第五十五章 校场 “将军尽管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末将一定办到!”他扬声说道,军中之人,嗓门也异常高亢,本就在四周装模做样巡视的士兵都不由侧目。 千音染浅淡的笑了下,几乎已经确定此人可以托信,于是便说“我曾在娘亲口中听过你,你不必对我过于敬重。论起少时娘亲和千家军的情谊,我合该叫你一声于叔。” 于河山乍听到她提及千音影就不由得双目微红,祈雨大典上见到的千将军的残影和仍然跟随在她身边的千家军的传闻他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而后在了解到当年事情真相之后他更加悲痛。一时难以抑制内心的感情。 小姐现在叫他一声于叔,可那么多的该被她叫叔叔的将士们已经成为了古凌远利欲攻心的牺牲品连最敬爱的千将军也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尸骨无踪。思及此,于河山忠厚的面庞闪过几分愤恨。 “将军愿意这么叫是末将的福气,舟车劳累,您早点休息。”他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咽下喉头梗塞的情感。但到底和千音染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了几分变化。 他朝千音染行了个军礼然后留给她一个坚毅的背影。 不久就有人送来晚膳,比起在京城的稍显寡淡,但看得出来是专门找人做的。 千音染照样吃的很少,剩下一多半都进了狐狸的肚子里,他也不挑,很好养活。 “出去走走?”等狐狸放下筷子,她坐对面把玩着带着温热的茶杯,轻声询问。 狐狸点点头,顺带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他提着食盒递给外面等候的小卒,低声对他道了谢。 二人出了门顺着西大营的路线走了一圈再回去,屋里已经有人备好了热水。水质比她路上看到的将士们用的饮水的都要好上一些。 祈雨虽然大获成功,但是目前的水资源还是紧缺的。他们大概是担心她当了那么多年大小姐,怕刚入军营无法适从,各式各样都给的顶好的。 千音染也不客气地用了,赶了一天路确实很疲惫。她留了一半热水给狐狸。 营里不必其他,她就隔着屏风在屋里用水桶草草洗了下,狐狸坐在椅子上看护主人的安全,即使是在这里他仍然保持警惕。 等少女带着水汽出来他又颇为狼狈地垂下眼帘,千音染擦拭着湿发,径自坐在床边,她脸色有异地动了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上。 还不等头发擦干,已经累的睡了过去。 狐狸静默了三秒,走过去替她擦头发,他掌心用了内力,很快就把头发烘干了。少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动作轻柔地弯腰把她塞到被子里盖好。 千音染的发丝细而软,那发丝在主人睡着之后贴在她的脸上。他顿了下,俯身在她脸庞停了几秒,然后轻柔的把她的发丝别在耳后。 ----------------- 翌日,天还蒙蒙亮,等千音染洗漱完毕之后狐狸已经带着早膳回来了,她看了下,已经能确定这不是出自昨晚吃的那位厨子之手。 好在味道尚可,她也就不多计较。 饭后是一如往常的士兵操练,外面传来了训练的口号,震耳欲聋。 于河山有事出去了,千音染点点头,也不过问。 带领她的是于河山的手下,看起来是个新兵蛋子,看她的神情有些闪躲。 她侧目问他,“何事?” 那士兵涨的脸通红,卡壳了半天说了句,“小将军之风姿,实乃天人也。” 他实在第一次见到这般清风朗月的人,今天早上开门的时候被那位少年晃了下眼睛都久久无法回神,眼下又和千音染对上视线,只觉得眼晕头旋。 千音染并不意外,她矜贵地扬了下下巴,对他这种有些冒犯的言辞没什么表示,“我娘亲当年进军营时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士兵挠了挠头,“......大将军进来把军营里的人打了个遍。” 她了然的看了狐狸一眼,二人起步往校场的方向走去,末了只有千音染平淡的声音飘过来,“我在校场等着你们。” 狐狸默然相随,现在主人刚刚接手新成立的西大营,之前大部分的西大营将士都折在南下。现今的西大营又经历了大换血,初来乍到想要在这里站稳,武力不乏是最快捷的选择。他握紧腰间的佩刀,脚步不乱地跟在千音染后面。 过了半炷香,乌压压的人汇集过来,教头带着手下的兵过来看热闹。 主仆二人站在擂台上静候着。 想必也听闻了千音染和那个小兵交流的事情,也是因着于河山此时不在营中,要不然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千音染随意地坐在捞来的马扎上,见人群聚集的差不多了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不意外地听见很多压低的抽气声,她的容貌有千音影八分相似,却比她娘亲更柔和和稚嫩,甚至有大胆的吹起长啸,惹得底下的大汉们笑得更加低俗。 少女连眉毛都没动,随手一挥,云磁石自她腕间弹出狠狠抽到那吹哨的人嘴上,登时他的哨声就断了,低吼着吐出混着血水的牙齿。 底下的声音一静,落在她身上或大胆或隐晦的视线都收敛了。 “我想你们需要清楚一件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千家的将军。”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云磁石,漫不经心的把上面粘连的血迹甩出去,溅落到校场的擂台上。 “大小姐不做你的神女,跑来军营里凑什么热闹,您又不像大将军那样自小习武,来军营里恐怕要哭鼻子咯!”一个高了人群半个头的男人说话很是客气,但开口叫的就是大小姐,心中偏见自然可见一斑。 “我既然能做得神女,自然也做得了将军,不服气便上来,谁打赢了我,这镇国大将军的军衔就是谁的。”千音染不在意他话里的挖苦,语气平静地说道。 军营里大多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如今被一小小女子挑衅,自然各个勃然大众。 “小女娃,身高都没长到你娘亲当年那么高,口气却比大将军还大,看来不好好锉一锉你的脾气不行啊。”。 “小娘子莫不是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既然小娘子这般说了,待会儿可不要怪哥哥下手太重。” 第五十六章 擂台车轮战 “是该让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吃点苦头了。” ...... 没了于河山的镇压,这群早就憋坏了的年轻人一个个摩肩擦踵地涌了上来,语气里多是想要教育千音染的意思,她却看得分明,无非都是为了镇国大将军的军衔。千音染眉毛弯弯,掠过在士兵后面抱臂观望的教头,真正的麻雀都在后面。 她刚才操纵云磁石的一手功夫,年轻人或许心中有惧,又很快头脑发热地追求一个可能的奇迹,而久经沙场的教头们见过大场面,不会贸然行动。 狐狸提起佩剑挡在少女面前,沉默不语,他的剑并未出鞘,简单的一个提剑动作之后,他原先那种隐于世人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冷意。后方的教头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看见这人一般,他们来的时候,军营里只有约莫的记忆是来的是两人,却连千音染身边那人的样貌都描绘不出来。 “君渊,我以后的副官。现在你们可以记清楚他的脸了,当然,也不要忘了我的。” 千音染拿下来腰间束起的黑色鞭子,很不起眼的黑鞭,是刚才从兵器库随便拿的。她手腕一甩,黑鞭劈在擂台的玄武岩上,打出来一道白痕。 众人心头一颤,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那少年面庞精致秀气,一身玄衣衬得他肤白如雪,光打在他的脸上,竟能折射出冷玉的光泽,他的眉眼很平淡,墨绿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们。 一时间气氛僵持不下,有个教头看不下去了,“两个小娃娃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以后别说是我带的兵!” 一群人被他激得面红耳燥,冲二人打了过去。 狐狸佩剑不出锋,几个招式之间就把靠近千音染的一群人抽的倒地不起,千音染更是一步未动,单单甩着黑鞭就把远方几个人抽的头晕眼花,那鞭子还异常嚣张地抽到他们屁股上,一时间全是捂着屁股乱窜的人。 而下面的人见他们打的这么热闹,自然也十分心动,人不断地上去又下来,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仍有大批大批的人提着长枪冲到二人面前,而擂台下,已经倒地了不少年轻小伙子。 从始至终,没人能够触碰的到千音染一片衣角,狐狸近身的防护滴水不漏。而千音染的黑鞭也被她挥出残影,远程的士兵要不然是被她抽了双手,痛的扔了武器去肉搏,而肉搏的结果就是被狐狸一阵招呼,又捂着肚子倒下。 等缓过去身上的那阵疼,又涌了过去。 千音染左右手互换着抽陀螺,狐狸的佩剑至今尚未出鞘。 眼看就到了午时,一部分人撑不住去喝茶吃饭,另一部分结束训练吃饱喝足的又迎了上来。渐渐的擂台上的人都被激起了血性,就算不为了那个军衔,也要上去好好活动一下筋骨。 不外他因,西大营禁止打架,别了半年多的新兵们自然需要一个释放的地方。眼下光明正大的打架下面看着的教头也不会说什么,最后的数落自有小将军顶上。而小将军,看于将军那个样子都知道,肯定舍不得怎么惩罚她。 打了几个时辰,千音染已经乏力了,索性用云磁石吸附着黑鞭,用意念来操纵。 渐渐的他们不再是一窝蜂上前,而是各占据一个方位试图拆开二人的合作。 近战有君渊防护,远程又有千音染制衡,这样下去永远不可能打败他们。 千音染挑了挑眉,顺势而为。密不透风的组合霎时解散。即使她精神上能感知到对方的动作,虚弱的身体依然无法支撑她躲过去,她肩膀上接了一闷棍。少女脸色未变,和狐狸对视一眼。 君渊定定看了她一眼,表情未动,手下的动作却狠了几分。他用内力掀翻了包围他的三层人群,长臂一挥,把主人捞进怀里,随后克制地收了手,逼退如潮水一样覆上来的人群。 但接下来,少年的动作不再留情,每每击中,都是要害之处,被打中之后即使是经过训练的人也要半天才能缓过来。 瓢泼大雨落了下来,打在人身上,没人避雨,他们对雨求之不得。 擂台同样没有遮挡的地方,不消片刻众人的衣衫都湿哒哒地滴水。 擂台上仍然站着的,是撑着剑柄站着的狐狸还有站在他旁边的千音染,千音染费力的抹了把脸上的水,她几近力竭,手上的黑鞭早已断裂,抽出毛边。 少女扫视了一圈,下方的士兵们没有散去,都定定的看着她,教头的神色复杂。一时间大地之间只剩下雨声。 “散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切磋。”她张了张嘴,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 下方先是一贯的沉默,紧接着是雷霆的掌声。 千音染牵起一点笑意,抬手挥了下,离她近的已经被揍的有阴影,见她挥臂一下子蹦得老远。 “瞧你那德行!”教头正巧站在他后面,对着他的屁股又踹一脚。 “嗷!!——”那士兵捂着屁股跑了,大伙都笑成一团。 少女慢慢走到住处,路上见到她的人都要大喊一声,“小将军威武!” 她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然一笑。即使少女现在浑身湿透,墨发黏在脸侧稍显狼狈,暗红劲装也有些凌乱,粲然一笑仍能让不少人晃一下神。 狐狸抿了下唇,他脸色很冷淡,倒是让不少人有些畏惧,他也不在意,静静跟在千音染后面。 “君渊副官!过几天能不能教我你打我的那一招?”二人被一个年轻的士兵拦住,他脸上颜色精彩,眼神却发亮,热切地看着狐狸。 狐狸顿了下,先是看了千音染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遂曰:“自然可以。” “那一下真的太帅了!我都没想到这种动作都有人能做出来......”那士兵继续和他叽叽喳喳说着,很是兴奋。千音染瞧了一眼,指了指住处方向,狐狸登时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千音染就留下他一人独自往屋子走,走着走着,她眼前一黑。 第五十七章 先走一步 等她睁开眼,已经躺到刚睡了一晚的床铺上,身上换上了干爽的衣物。 千音染转动几下灰色的眸子,只感觉头脑发昏浑身发冷。 狐狸见她醒了,默不作声地靠过来,轻缓地扶起她,端过来一碗温热的白水。她动了动指尖,少年看了,亲自端着瓷碗喂她。 千音染慢吞吞的咽下去,温水滋润了她红肿干涸的喉咙。 “现在什么时候了?”千音染看了眼外面,天色微微发白。 “子时。”狐狸放下瓷碗,视线擦过她有些微血色的唇瓣,那上面沾了点水光,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山间吃的一种果子,入口甘甜。 千音染没想到她这一晕能晕这么久,看样子军医已经过来看过了。 狐狸敛下眼里的神色,又端来另一碗褐色的汤汁,药味浓郁,还冒着热气。 千音染瞧见那一大碗药之后惯来风轻云淡的脸僵了一下,她抬眼看看狐狸,又看看汤药。 “我......” “不能。”狐狸不待她说些什么,鲜有带点强硬意味的把瓷白的碗沿压在她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 “……” 千音染只好咽下嘴边又苦又涩的药,等她喝完,脸上更加苍白了。 她伸出舌尖舔掉沾在唇上的药汁,狐狸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下,葱白的两指捏着一颗蜜枣喂到她嘴边。 千音染立刻叼住含了起来,蜜枣腻人的甜意驱散了嘴里的苦味。她皱了下眉,但还是咬开蜜枣吃下去。 “营里没找到黄糖,只有这个。”狐狸迅速地收了手指,好似被什么烫到了,他的指腹刚才擦过了她的唇角。 他见千音染皱眉,又低声解释道。 千音染点点头,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要吃点东西吗?”狐狸低眉看过去,她的唇上还带着蜜枣的蜜汁,亮晶晶的。 “嗯。” 于是狐狸将人靠坐在床架旁,轻轻退了出去找厨子拿给她留的白粥。 千音染突然晕倒的原因她自己也清楚,舟车劳累加上高强度的念力和武力使用,再淋一场雨,这具身子立刻就不行了,早早宣布罢工。 出了门的狐狸缓慢吐出一口热气,主人刚才靠在他身上,热意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传递到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大抵也发起热了,脸颊和脖子都浮现出薄红。 少年垂眸看了眼指腹残留的一点蜜汁,凝视了许久。半响才抿唇舔干净,但他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而千音染对这些自然一无所知,狐狸很快送来了晚膳,味道与早上吃的如出一辙。 “你做的?”她放下汤匙,喝完热粥,胃里好歹是舒服了,困意又涌上来。 “嗯,味道如何?”狐狸收拾好餐具,不动声色地问道。 “尚可。”千音染思考了三秒,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见少年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她想了下,又加了一句,“有心了,继续努力。” 狐狸扬了下唇角,墨绿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千音染能感觉到她这句话一出来少年隐晦变化的心情。 于河山这天清晨回来了,本想过来看一眼小将军是否还习惯住宿,一进训练营就听到她在擂台上打遍无敌手的传闻和晕倒在半路的情况。听的他心惊肉跳,一时间也顾不上休息就赶了过来。 于河山:这下真的确定了,是千将军的孩子,和她一样爱搞事。 本来该是有惩罚在她身上,但于河山看看她惨白的脸,心里关爱后辈的心又开始动了,他什么重话也没说,只是告诉千音染病好之后和营里的士兵们一起早练。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她的威信也初步建立。 之后的几天,千音染点了西大营半数的人前往西北聊城,飞虎将军已经被围困了三天,聊城地远,附近又无农田耕作,再拖下去,只怕要弹尽粮绝,而聊城之后,是西北的五大城,整整二十万的人口生活在五大城里,一旦聊城被攻破,二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就绝无生还可能。 军队马不停蹄,也堪堪要半月之后赶到,而飞虎将军,自从那封求助信送到之后,就再无消息传来,京城派送的消息传进去也查无音讯,千音染只好带上两万精兵轻骑,轻装上阵先一步前往聊城一探究竟。 千山万水,总算在七日之后进入聊城地境。 千音染翻身下马,姿势僵硬,狐狸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目前收集的消息太少,需要有人去城内侦察。 “让君渊中侍郎去吧,他身手那般了得。”有人建议狐狸出马,他在人间两百多年,做的最多的就是刺杀工作,在营里的几天相处下来众人对他武功的猜测越发扑朔迷离。放眼整个凤栖,或许有人与他正面对抗可以打个平手,在侦察追踪隐藏踪迹这方面怕是找不来第二人了。 千音染默了两秒,转头询问狐狸“几分把握?” “十分。”君渊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千音染当即让他带上两个侦察兵去调查。 于是大部队在城外八百米驻扎休整,等待君渊带回来什么消息。 直到月明星稀,狐狸踏着寒气回到帐中,千音染靠坐在椅子上支着头看书,烛火在她的眼里摇曳。 “聊城外有念力者设置的屏障,属下观察后发现这个屏障只能出不能进。城里伤员众多,还有半城百姓被围困,粮草已经见底。另外,关外有将近三十五万藏曼国将士围城,大多装备精良,兵马充足。而且城门外有敌方巡逻,每次巡逻三十人,交接时间最多十分钟。”他走过去,边指着沙池边对众人说道,几位带兵的将士也在千音染的帐中等在他的消息,见他回来全都围了过来。 此时听完狐狸的消息之后,各个心中一沉,这等情况,他们就算进城也没办法突破重围。 “等等,你刚才聊城只可出不可进,那你是如何进去的?”于河山这次也过来了,他听完狐狸探来的情报,问他这件事。 狐狸抬眸看了眼千音染,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于是把右手手腕上的东西露出来,展示给众人看,那是一条红绳手链,上面仅有一颗白玉珠子。“这是将军赠与我的信物,我和另外两人试验过,只要带上它就能无视屏障。” 众人:“......”小将军真是出手阔绰。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酸意。。 千音染咳了一声,“此物我长久佩戴,被念力浸润,自然可以无视屏障。眼下形势紧张,我们今晚便行动。” 第五十八章 汉河石 “今晚于叔带一队解决掉巡逻的敌军,君渊带人去放火,留一半,剩下的随我一起进城。城中鸣鼓三声之后,半个时辰内所有人务必回城。都明白了吗?”千音染淡声道,她的脸庞轮廓在烛光下依然有些柔和,似乎还带着面对小彦时的那种包容,但仅仅是几日,那种杀伐冷厉的气息就逐渐浮现出来。 狐狸很难不去想起在斗兽场上时少女那冰冷无机质的眼神,他直觉告诉他,那同样不是真正的她。 帐中没人提出异议,分好任务之后各自出发带人行动,一切都要等这第一仗打完。 于河山带上轻兵,穿梭在月光下的树影里。不消几个照面就解决了一队人马,另一面,狐狸及时打出信号,让换班的敌军闻风而动追赶狐狸的影子,无功而返之后的巡逻队再回去和守卫的人交接,领队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为什么感觉跟他交接的人好像瘦了一圈,不待他想明白,很快他就和别人一样被掩盖到黑暗中了。 千音染带着人马到达聊城城下,果真有道隐形的屏障阻挡着他们进入,这大概也是聊城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这么大的屏障,就算是高阶念力者也撑不了多久。” “小将军,你可有办法破了这屏障?进不去可要完蛋。” “好神奇,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没办法再往前走一步。” 千音染浅淡的眸子眯了下,素白的手掌握着虎符贴上去,很快整个屏障出现了肉眼无法看见的波动。 “欸?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屏障在动?” “真的?我试试,我去!” 那屏障打开了一个三人高三尺宽的拱洞,她抬手一挥,整个屏障渐渐显现出淡蓝色的光泽,淡蓝色的光波在屏障上流动。 “立刻进去。”她手继续摁在屏障上,维持这个入口。 将士们鱼贯而入,不少人经过她都要感叹一声“小将军真是巧同造化,能力非凡。” 半个时辰之后,千音染带来的两万轻骑大部分都进了聊城,就这样,一座被围困的孤城迎来了它的希望,在一个天蒙蒙亮的时候。 远处已经有狼烟飞起,看样子狐狸那边也干得不错,搞得鸡飞狗跳。 于河山带着队伍赶在最后进来,他们一行人穿的还是藏曼国的军队服饰。 有人见后面是不认识的服饰,吓得登时就掏出佩剑,千音染一脚把刀尖踢歪了几寸,“慌什么,看清楚是谁。” 那士兵霎时吓得把剑一丢,“对,对不起!于统领!” 于河山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只是过来弯腰低声问她:“身体还撑得住吗?君渊那小子说你不好好吃药。这么赶过来怕不是又要旧疾复发,一会儿我让军医再给你开几副药补一补。” 千音染:“......” 于河山罕见的看见向来沉稳平淡的少女脸上出现几秒的僵硬,他有些好奇的凑近,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爱的事情。 “你该见一见飞虎将军了。”千音染别开脸,声音轻缓。 于河山有些好笑,大手摁了摁千音染的头顶,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做的动作,他也不揭穿她,笑了一声和自己队伍进去了。 军医医术不见得多好,包苦药的功力却炉火纯青,他们营里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跟着的那个军医。 眼下只剩狐狸带的那一队还未归队,城墙上已经有力士敲响了金鼓。 派出的轻兵如期返回,千音染扫了一圈,问道:“君渊中郎将呢?” 士兵彼此对视,“不知道,他先让我们回来了。” “行,进去吧,好好休息。” 千音染挥手关闭了屏障。 王牧年近六十,须发尽白。好在他看上去依然精神奕奕。 “千将军!老臣没想到此生还能见您最后一面,有了您,我们聊城就有救了。”他上前行了个军礼,声大如牛,很是激动。 然而他后方的幕僚们却彼此对视,心头有很大的疑惑,按道理千将军应该年过四十了。 “飞虎将军。”千音染垂眸看他,语气平淡,声音一出来就让王牧脸色巨变。 “千音影将军十年前便去世了,我是她的女儿,千音染,现任的镇国大将军。” “......你说什么?”过了几分钟,王牧的声音才响起,他有些恍惚地问道。 一瞬间,千音染就在这位常年驻守聊城的将军身上看到了老气,一种被抽掉精神支柱的感觉。 她伸手把王牧扶了起来,再对他重复一遍,接着说:“飞虎将军请振作起来,即使千将军不在此,我们也要振作起来。身后就是数万生灵和我凤栖国土,容不得再伤感下去。” 于河山接替她把飞虎将军安置在位置上休息,千音染垂眸听着幕僚和士兵的汇报,三日前城里的粮食已经基本上断了,因为自从那封求助信传出去之后,城里的念力者就打开了这个屏障。他们设置成只能出不能进,只是想给城里的居民留一个出口,要逃亡的自然有他们掩护,只是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留下的屏障还能抵挡一会儿藏曼的进攻。 “谁设置的这个屏障?”千音染问道,这个阵法的排列,有几分熟悉。 有个幕僚起身引进一个人,穿着藏蓝色的衣袍,那是宫里中级念力者的服饰。他脸色十分苍白,分明是少年模样却生了半头银丝。 “是在下,不过在下也只是启动了它,维持屏障的运转。”他说罢便轻轻咳嗽起来,咳出一点血沫。 千音染点点头,对他招招手,“你且过来。” 那少年依言走来,千音染伸手拂过他的额头,清凉宁静的气息进入他干涸的识海里,抚平上面力竭而致的创伤。 “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她的语气温和平淡,无端的让少年生出一点困意,后面自然有人去接住他软绵的身子把人带过去休息了。。 阵法中心设置在城中的湖心亭里,千音染在带领下走到亭中,她垂眸看向石板的花纹,繁复绚丽,有她熟悉的气息。她定了定神,身后有人递过来一块莹白剔透的晶石,应该是汉河石。 第五十九章 浩命 汉河石的能力和它的名字一样,将两地泾渭分明隔绝。古时汉河石便在汉河里,一半归楚,一半归汉。 而这个阵法里又加入了其他的晶石,一时间衍生了两种模式。一则只进不出,二则只出不进。 只进不出自然对聊城这方更为便捷,但如果藏曼二十万军队尽数入聊,那翌日破坏阵法也不无可能。 到那时,怎么都回天乏术了。于是只得开启只出不进的笨方法,用一万人救数万人。 千音染打量了几遍,心下有了计策。她往藏曼此次驻扎的地方看了眼,那个方向有人进来了。 由千音染接管的屏障覆盖面积扩大至整个聊城八百里内,连带着将藏曼二十万大军也笼罩着,现在只需要瓮中捉鳖。 敌方阵营里,一身黑袍的人身形摇晃了下,对坐在高台上的高大男人说道:“我们已经输了,即刻派人通知可汗。” 男人对此莫名其妙,并不愿意听这个黑袍人的话。“明明我们都已经围困了这么久,说什么输了,你等我拿下聊城,把那什么石头给你赢回来。” 黑袍人一甩衣袍,“愚不可及!”他正准备一人撤退,却感知到那屏障的能量摇摇欲坠,似乎只是在硬撑。 黑袍男子顿了下,当机立断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动兵发起进攻,我们就还有机会,我会尽力在屏障上打开一个缺口,你们从那里进入,争取明日拿下聊城。” 那黝黑健硕的男人登时乐开了花,上前正准备一把捞过来黑袍人好好拥抱一下,被人冷漠的拒绝了。 “好吧,来人,准备集合,目标,拿下聊城!” ----------------- 千音染摆动手指的动作顿了下,状似不在意的问道:“此次藏曼领军打仗的是谁?” “司寇子良,藏曼手下一等猛将,此人心狠手辣,算得上骁勇善战,如果飞虎将军年轻时,尚可一战,现在已经有些乏力了。” 千音染点点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于叔,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派这么多人攻打聊城呢?”她侧望站在她左侧的于河山,轻声问道。 哪怕聊城有王牧这位老臣把守,也不至于让藏曼派出二十万精兵。 “是因为聊城位置险要,身后就是五大城,如果一举拿下五大城,那么剑指京城,只需要三个月。” 于河山思索了片刻,给出一个谨慎的回答。 “那为何他们不先占领固城和洛城,在那里养精蓄锐,一举拿下聊城不是更为稳妥?”她指着沙地里据聊城不远的固城和洛城,那里早已沦陷,被这二十万大军攻破。而司寇子良一举拿下之后就急不可耐的前往聊城。 一时间议事堂安静如金,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是因为聊城有一样关乎边线胜利的东西。”先前昏过去的青年念力者醒了过来,顾不得好好休息就再次进了,打破了这里的沉默。他苍白细瘦的手指点了聊城,又接连点出周围十三城的位置。 千音染眼里少见地带上了一点真切的笑意和赏识,紧跟少年进来的狐狸不期然对上这样的眼睛,怔了下。 她的眼神温和又带着力量,鼓励这位身穿藏蓝色官袍的青年继续说下去。 “......在下前些日子启动屏障的时候,发现屏障中心阵法的排列很奇妙,这几个城市的位置都和聊城中心阵法上的位置重合了,所以在下猜测,这十三城本身恐怕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能开启一个空前绝后的防御型屏障,而聊城正是这个大阵的阵眼,一旦聊城这里的阵法被破坏,那十三城必然无法抵抗藏曼的入侵。”那青年一点一点说下去,他的话如滴入滚油的一滴水,让议事堂一时间炸开了锅。 千音染扫视了一圈,那些隐含退意的将领此时脸色都带着晦涩的犹豫,本来聊城的情势就水深火热,再加上支援的也不是十年前的镇国大将军,自然让这些人心生退意,试图丢卒保帅,大可以抛弃身后五大城举重兵看守函谷关,那才是西北入京的真正咽喉。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如果放弃聊城,就代表着要放弃十三城内尽百万的百姓,没人能承受这样的滔天罪孽。此时此刻,唯有死守才有一线生机。 “你也说了这是你的猜测,既然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说话这人抱臂冷哼,肩膀有个隐隐倾斜的角度。 他这话落下来,众人心中的震撼稍稍减去,也开始谨慎起来。 那青年脸色一下子越发苍白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千音染又笑了下,漂亮的眉眼像一幅展开的画卷,她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连云。”青年本来还在晃神,见她问的是自己,连忙回神答道。 “回去可以让舅舅给你升个官,做的不错,但不要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 连云苍白的脸上显现出来一点羞涩又伤感的笑意,若是他再强大几分,何以成为这样的结局呢? 千音染敛下眼帘,声音像掺了冰渣。“要不是连云,你们怕是要成为千古罪人。”她拿出另一幅随身带着的画纸,那上面画着凤栖八十一城的地名,是一张凤栖国的地图,但又和一般的地图不一样,不同城市之间的联系除了公路,还有一条浅淡的金线,无数的金线在这八十一城飞舞穿梭,竟然构成了一只巨大的凤凰。 “凤栖的由来,便是如此,在这片大地上翱翔着凤栖的灵魂,凤凰,世代守护凤栖国土,被称之为我国国灵。八十一城构成了凤凰的血肉。而聊城的位置。”她莹白的手指点在泛黄的画纸上,聊城的位置,恰好处于地图上凤凰右侧翅膀关节的连结处。“如果聊城失守,凤凰便会折断右翼,国灵元气大伤,旁边的豺狼虎豹怎会放弃这块肥肉。”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次得知那种远古的凤凰就在他们脚下。。 “这是皇上密传于我的画卷,他告诉我们这些东西的意思,我想你们现在都明白了吧。” 第六十章 纳加尔 没人说话,直直的看着那上好的宣纸上飞舞展翅的凤凰。 “千将军!藏曼的人破开屏障进来了!该怎么办?!”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前面负责观察敌情的人已经冲了进来禀报敌军的消息。 “怎么办?全军出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她收起画卷,语气冰冷。 与此同时,藏曼轻骑已经越过屏障,直逼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如蝗虫过境。 天色昏沉,该下雨了。 “千将军!”有人听了她的号令,登时急得要去拽她,似乎要让她清醒一下。 城里剩余军力不足三万,多数为伤兵,而千音染带来的精兵也不过才两千,三万对上二十万,这是拿凤栖的国灵开玩笑吗?况且粮草早已不够,很多将士还未吃饱饭,这哪是打仗的时候。 狐狸先一步闪身挡在她前面,握住那只大手。 “连云,好好看着,这个防御阵法该怎么用。”千音染毫不在意将领的话,只是走上了湖心亭的路,她的步伐不紧不慢,踩在石板上也只有极轻的声响。 明蓝色的光线从石板上亮起,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延伸到亭子上的石板,同色的屏障自她身旁升起,数道屏障不断向外扩大,覆盖到先前千音染意念扫过的城外八百里。 藏曼二十万的精兵就这样被困在三道屏障里,最外层是只进不出,中间那层是只出不进,最里面的那一层牢牢护佑着聊城,投石器砸在上面,只是荡出一点明蓝的波纹。各种弓箭长枪飞至城墙上,也只是被屏障挡住,跌落在城墙脚下。 “没饭吃,最外层就是我们的农田,没武器,去城墙下面捡。每人都去于叔那里领个铁环,即可随意出入三层屏障。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千音染靠坐在亭子的栏杆上,歪头平静地看着呆滞的将士。 “召集将士,随我冲锋。”于河山最先反应过来,大呼一声,压下心头的震撼,带兵去收集武器。 狐狸定定看了少女一眼,随后带着自己的侦察部队,拿回还未烧完的另一半粮草。 湖心亭渐渐空了,不断传来捷讯,有聊城尚未出逃的老百姓也加入了战争,步履飞快地收集城墙下的武器或者运输狐狸运过来的粮食,要不然就是去照顾伤员。 连云怔怔的看着那个少女,她靠坐在那里,垂眸听着士兵的汇报,明蓝色的光芒环绕在她的周身,连云有种感觉,眼前的人坐的地方不是简陋的石亭,而是九天之上神明的王座。 青年往前走了两步,千音染望了过来,连云顿了下,明蓝色的光芒让她的眼睛闪烁着近乎无机质的光泽,但很快她笑了下,脸颊上的软肉随着笑容在她灰色的眼睛下方挤出两条浅浅的卧蚕,这总让她看起来像个孩子。 她确实是个孩子,才十三岁。 连云轻轻走进他眼中的圣殿,他喉头滚动,缓缓说道:“将军。” 亭子里浸泡的全都是先前那种清凉平静的念力,让他隐隐作痛的识海感到舒缓放松。 “嗯?能学会吗?”她对着亭子里的石凳指了下,“你坐吧,念力透支的人应该好好休息。” 连云坐了下来,闻言摇摇头,不是他没有自信,这种程度,他一辈子都无法到达。 “多练习练习就可以了。”千音染打了个很小的哈欠,丢给他一块小石头。 连云看了下,是念力者最开始接触的那种灵玉,念力者如何被确认,只需要让他们接触这样的石头,如果灵玉能产生颤抖,则是初级念力者,中级的可以让灵玉发出光芒,而高级的念力者,能做到的就像他现在拿的这块,杂质被剔除的一干二净,被念力盘的莹润柔和。 “每日对着它用尽全部的念力,三年之后,或许你能试着把它捏出你想要的样子。”千音染只是看了那灵玉一会儿,那圆润成玉盘状的灵玉就在他的手心变成一条头部硕大弯尾跳跃的锦鲤,又变成一只白色小巧的鸟儿。 他试着把一点念力输送进去,就被某种存在滑不溜手地弹开了,那是千音染残留的念力。 连云:“......” 青年把灵玉收好放起来,抬头询问道:“需要我来帮您吗?支撑这样庞大的阵法,是需要大量念力的。” “不用,你在这里休息够了就回去吧,给我拿点吃的。”千音染幅度很小的动了下脑袋,摇摇头。 光罩下,看不清天色,但他估算着已经快到傍晚了。此时连云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将军自从昨夜进城之后还滴水未沾。 他有些匆忙的起身去外面准备找些食物过来。 千音染依旧保持着靠坐在栏杆上的姿势,她抱臂看了眼开仗的地方。 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司寇子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胜利眨眼间就飞走了。他奋力抵抗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年轻少年,那少年出手狠厉果断,招招致命,即使是善战如他,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很多细小的伤口。 黑袍人站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这边,他在暗中观察那个少年,直到司寇子良的刀光有一瞬间要砍向少年的肩膀时,少年不避不让,准备硬接这一刀,趁机给司寇子良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正当,他周身浮现了一层莹白的光芒,大刀砍上去居然被豁开一个口子。 司寇子良心中大骇,一时间战意减退,被少年一击命中右臂,血溅到少年脸上,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冰冷的墨绿盯着倒在地上的司寇子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种东西,这可真是太惊喜了!”狂风吹鼓黑袍,露出来黑袍下那张脸,那是个很瘦的男人,头部硕大,上面只有零星几根浅色的头发,头皮布满了青筋和血管。他的眼睛是浅金色的,异常突出,像青蛙的眼睛一样。此时那张还算白皙清秀的脸上带着扭曲疯狂的笑容。 司寇子良本来就因为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抽气,闻言看了他一眼,被吓得一颤,一下子扯到伤口疼的整个人都扭曲了。“卧槽什么东西?”。 他本来还因为这个黑袍人小巧的身形加上雌雄莫辨的声音幻想着是一个可爱的萝莉,怎么黑袍下是这么个鬼东西。 第六十一章 灵脉暴乱 黑袍人是可汗派下来的军师,司寇子良听人说是个不得了的大巫师,也是个高级念力者。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人衣袍下面竟然是这样骇人模样。 他听手下的人说大巫师的名字叫纳加尔,司寇子良自认为在这半个月对这位大巫师也算毕恭毕敬,尽管这半个月来大巫师什么神通都不展示,然而纳加尔看不都看司寇子良身上的伤口,白骨爪一般的双手从黑袍里探出来,径直抓住在他左右护法的士兵脖子,很快两个皮肤黝黑的士兵脖子上的脑袋就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纳加尔淡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直到又伸手夺取了四五个人的性命之后。他周身的气息一变,狐狸顿了下,提起手中佩剑。 纳加尔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觊觎君渊右手手腕上的那颗珠子。 他的目光像蛇一样舔过少年的手腕,狐狸眯起墨绿的眼睛,把主人送的白玉珠子挡住。 纳加尔脸上依然是怪异的笑容,一晃眼竟然出现在十米之外,随后一闪而去,而他去的方向,正是聊城城中心的湖心亭。 骨瘦如柴的黑影仅仅撕开了一个仅容自己通过的幽深通道,下一秒他就踏进聊城城内,直奔那一块上好的补品。 狐狸的眸光紧缩,当即追了过去。 而千音染望着那块被破坏掉又愈合的屏障,眉目清冷。 “这么多年了我是头一次见到玉人把雪灵玉送给一个莫不相关的人,他并非你的恋人,也不是你的血脉。而你,一个成长期的混血,你的父母大概是死光了才会留你一个人在外面,真是可怜的小点心。”纳加尔不紧不慢地坐到亭子另一面栏杆上,语气温柔甜蜜,如果忽略了他饿鬼一样的眼神的话。 “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我的孩子,你也挺惨的,拿人脑吊命的家伙,让我想起一种专门吃人脑的蛆虫。”千音染不意外他出现在这里,当她把屏障扩大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在她视角里突然隐藏起来的人。 纳加尔脸上癫狂的笑容都被她搞得有一瞬间空白,继而那个大的骇人的眼珠子仇恨地盯着她,淡金色的眼睛被血丝覆盖,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眼眶。“你能坚持多久,小点心?你现在想逃都没办法逃了,还有什么遗言要我带给你那个小少年吗?毕竟他看起来很在乎你的样子。” 千音染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劝你不要动他。” “你这么担心他,就没想过你的死活吗?”纳加尔身上的黑袍抖了抖,洒出来一阵灵石研磨的细粉,他着迷的把这些细粉吸入,周身的气息更加恐怖,头顶的血管越发突出。 亭子不大,千音染自然也吸入了那些粉末,有些枯竭的念力得到了一丝补充。 她溢出一点清凉沉静的念力,勾的纳加尔不住吞咽,他见眼前的少女脸色苍白,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过,料想是她被阵法禁锢住,不断压榨她身上的念力用以启动屏障,这场战争很快会结束,他会享受最美味的点心。 被黑袍裹住的身躯忍不住上前,白骨爪一样的手指刚触碰到少女脖颈的肌肤,他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千音染眼里浮现一点讥讽的笑意,她垂眸看下去,鸦羽一般纤长的睫毛像是展翅的蝴蝶。 纳加尔怔怔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他黑袍下的脚掌正正踩到阵法的中心,很快那种吞噬所有念力的能量就进入了他的身体。 明蓝的光芒越发夺目,在这之下是一个极浅的白色法阵,它微不可察地覆盖在这个原始阵法上面。 简单的禁锢阵,禁锢念力者的。连云因为念力支出过多,本身的气息已经很微小了,所以在这里来去自如,而千音染和纳加尔身上的气息自然逃不掉阵法的束缚。 “你居然拿你自己做诱饵,就没有想过你会被我杀了吗?”纳加尔的指腹按上少女温热细软的肌肤,和他浑身冰冷的温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千音染很快就因为喉间的压迫有些无法呼吸,生理性的泪水覆盖到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氤氲着看不清的神情。 纳加尔似乎被这样的眼睛烫到了,他收了手,又抖出来另一股粉末,随后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小片黑色的布料。 千音染脸色微变,扼住喉间的手移开,她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的细粉。 是安神萱研磨出来的细粉,这种草对于玉人的成长大有裨益,能帮助玉人稳定玉体。但纳加尔哪是这般热心肠的人,成长期的玉人大多对这种东西过敏,而且这种东西和血精石混合起来,能搅乱玉人体内的灵脉。 她刚才吸入的就是血精石的粉末,那东西可以短时间内提高念力者的实力,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按道理来说这种程度的紊乱对千音染身上这一支灵脉影响些微,但她此时没有雪灵玉傍身,自然挡不住这个暴乱。 哪怕脾气秉性良好如千音染,都不禁暗骂了一声。 狐狸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连云惊慌失措地放下端来的吃食,弯腰抱起来昏迷的千音染。 头顶明蓝色的光芒摇摇欲坠,几乎就要破灭,千音染用尽最后一点念力去维护着运转。 狐狸不容置喙地接过少女,石板上的白色阵法被连云的脚印破坏掉。 千音染感受到狐狸身上的气息,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放松,捏紧狐狸胸口的衣料。 “我们大获全胜了,小姐。”他抱着她往亭子外面走,于河山已经解决了最后一部分敌人,司寇子良负伤,大巫师逃遁,二十万藏曼士兵已经群龙无首,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仅仅三日,原本必死的局面就被这样一位十三岁的少女解决了。 千音染紧闭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一松,头顶的明蓝屏障如玻璃碎片般飘落消失。。 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休整 狐狸心头一颤,停下脚步去探她的鼻息,好在少女只是昏了过去。 于河山遣散了围成一圈的人群,叫士兵传军医。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洗涤这片战场。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昏迷的小将军,尽管有狐狸遮挡,连云也脱下自己衣袍帮她遮盖,她的脸上身上依然湿了一大片。黑色的发丝黏在她的脖颈,上面青紫的掐痕异常惹眼。 于河山拦住想要跟过去的连云,向他询问情况。 连云看了看君渊中郎将离去的背影,心急如焚,又压下急躁轻声同于河山说明情况。 他去帮千音染拿完食物过来,就看到一个黑袍男人闪身进了亭子,连云正准备冲进去保护小将军,他认出来那个黑袍正是交战几日的藏曼大巫师。但他怀里的灵玉却发起烫,将他隔绝在湖的周围。 ----------------- 清瘦的男人被叫来给小将军看病,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小将军了,上一次好像还在几天前,小将军发起热,他被叫过去开了几副药,现在那几副药还没喝完,小将军又倒了。 符祝皱了下秀气的眉毛,她气息微弱,脉象紊乱。而且就他看来,少女手腕又细了一圈。 清瘦的男人眉毛皱的几乎能夹死虫子,他挥手写出一记温养补气的药方,想了下,又加了大把的黄连和当归。 符祝语气不算太好,他一向不喜欢随意糟践自己身体的人,开销最大的药就是黄连。 于河山看了眼药方上熟悉的那一味药,又想起昨日小将军有点僵硬的表情,他试探地问道:“小祝啊,这个黄连应该也不......”他的话在收到符祝扫过来的眼刀后就噤声了,符祝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再多说一句你也要给我喝这个。 于河山只能默默为小将军祈祷了。 很快这间临时打扫出来的屋子就空了下来,刚打完仗,有一堆事情需要将领们去处理,符祝也需要去处理其他伤患的情况。 狐狸静静守着这一方天地,外面雾蒙蒙的雨幕,雨水冲刷着,给这里留下旷远的寂静。 按道理来说君渊也该去处理军务,他的军衔仅次于千音染,但没有千音染的命令,即使是于河山也没办法使唤他。 床铺上的少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皱。 狐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屈指按了按她的额角。 千音染的睫毛颤了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紧闭的眸子。她艰难地动了下脑袋,贴近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一颗白玉珠子。 “过来,抱我。”千音染倦怠地闭上眼,声音低哑地吩咐。 她的体内一寸寸的灵脉发生爆破,崩塌,又因为她强大的力量重塑。 狐狸僵了下,脱掉自己沾满血的衣袍,露出白皙纤长的身体,他的身材看着瘦削,但摸上去覆盖的都是薄薄的肌肉,按上去就能感受到里面强大的爆发力。 他动作轻缓地把少女抱在怀里,小姐的体温低的吓人。 千音染的脖颈上粘着被汗水打湿的黑发,狐狸动手轻轻理顺她脸颊的发丝。她把头搁在少年胸膛,从中汲取温度,然后抓住他的手,从额角往下拂过。 “这样做。” 雪灵玉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温和地压制暴走的灵脉。 狐狸一言不发地拂过她的身躯,少女惨淡苍白的脸色总算逐渐恢复平静。 后来直到千音染沉沉睡去,狐狸的手依然不断地拂过她的眉眼。 他胸膛的温度通过肌肤接触,让少女冰冷的身体也变得温热。 连云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脚下一个踉跄,清秀的脸上登时红了一大片,急忙退了出去。 狐狸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把千音染放回温热的床铺之中,跟着连云走了出去。 “......小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来得晚,没有看到符祝看医的情况,但刚才的一瞥,他注意到少女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睡的很熟。 连云有些无法直视面前高他半个头的中郎将,这位大人看小将军的眼神不是很清白。 “应当是没事了,谢谢你帮小姐带食物。”君渊点点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君渊中郎将不必客气,既然小将军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连云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飞快对他行了礼就离开了。 狐狸看他脚步匆匆的样子,敛下眼里的神色。 只有连云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心跳的有多快,他不可控制的回想起小将军恬静安详的睡颜。 那一天的惊鸿一瞥,成了他很多年的痴心妄想。 那之后,千音染足足睡了三日才清醒,她刚睁开眼,就闻到一股药味。 等她看清周遭的时候,千音染只觉得眼前一花。 离她最近的是狐狸,少年抿唇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看,之后的于河山一脸关切,另一个陌生男人抱臂看着她,眼神也不是很友善,连云站的远远的,目露关怀。 “既然醒了,那就给我好好喝药。”陌生男人最先过来探了下她的脉象,随后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千音染看向那个不小的药壶,上面咕咕冒泡。等狐狸端着放的温热的药过来的时候,千音染长睫眨了下,面无表情地喝下三大碗苦涩的中药。 几人看她精神不错,也就相继告退。连云倒是有些踟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向她行了礼告退。 见只剩狐狸在身旁,她对狐狸使了个眼色。 少年慢吞吞地拿出匣子里的蜜枣喂了过去,千音染还含着没有咬开嘴里的蜜枣,他却一手掀开被褥一手按住她的膝盖。 千音染:“?” 大概是她眼里的疑惑过于明显,也可能是她腮帮子鼓起的圆润弧度很可爱。狐狸动作停了下来,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盒膏药,外面印的花纹是典型的藏曼花纹。 少年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道:“这是属下昨日去藏曼营地找来的膏药,对擦伤和皮外伤效果很好。” 千音染腮边那点弧度消失了,她继续看着他。。 狐狸脖颈带上了一点粉,“前日看小姐走姿有异,大概还不习惯坐在马鞍上,所以就找来了这个药膏,给小姐。” 第六十三章 违抗 千音染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浅淡的眸子少有的对着他放出几分冷意。 “就因为如此就违抗军令,我不是告诉过所有人必须在金鼓敲响半刻钟内回来吗?” 狐狸低下头,不敢去看千音染的脸色。 “对不起,小姐。”过了半响,他呐呐地说道,脖颈上的粉红也飞速褪去。 “你是中郎将,是仅此我之下的将军,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情打乱了计划,那么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我没有提前把珠子交给你,你就会死在二十万铁骑马下。”千音染握紧那块铁盒,外壳的花纹因为压力拓印在她的手心。 “......对不起。”狐狸低声重复着。 千音染看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外面正是连绵的雨,地板上起了一层薄雾。 她手里的铁盒一下子变得烫手起来,千音染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叫人站起来出去。“明天去校场负重长跑,持续十五日,有问题吗?” “没有。”狐狸站起来,回答的很利索,仍然低垂着眼帘不看她,千音染只觉得头疼。 少女便不再管他,解开衣服用手边的药膏擦拭红肿破皮的大腿根部,她这身皮到底是太嫩了,骑个马还能被磨成这样。 从狐狸这个角度,只看到千音染的背部和两条细白又带点颤抖的膝盖,他低眉敛下眼里的神色,不敢再看,到门外守着。 ----------------- 过了半月,大部队也跟了上来,药物和粮草得到很大的补充。 千音染每日早上都会跟着士兵一起晨练,再加上狐狸大力度的投喂,他的厨艺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比军里掌勺的不知道好吃多少,来自某于姓男子的评价。 总而言之就是,千音染胖了点,也长高了些,身上的软肉也有往肌肉发展的趋势。 这一日她收到了千音彦的信,林林总总算起来她才离开了一个多月。 小彦的信很长,千音染很难想象不过是一个月,小家伙竟然有这么多要和他说的话。 千音彦先是说了最近在舅舅安排的国子监上课,那里很多孩子特别捣蛋,但他很听话,也写了工部来了个厉害的小哥哥,整天抱着姐姐画的图纸睡觉,府邸倒是建的飞快。飞天长胖了不少,现在他抱起来很费劲了,但他还是喜欢抱着飞天来回跑。 他又写京城的人听说千将军打了胜仗,解救聊城百姓,每次他出门总会有热情的京城市民过来给他投喂吃的。又说自己也长高了不少,皇后舅妈带着他去订做新的衣服,也给阿姐准备了好些套,都是很漂亮的裙子,也有上战场该穿的戎装。 还写了古凌远那一家子,古府已经被拆得一干二净,他们没办法,只好在闹市买了一个小别院古凌远自从被太医看过之后精神一天比一天糟糕,白沉香的身体也开始不好,常听到李嫂说她早上起床买菜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争吵打骂的声音,古临江失去了这么一个父亲,在京城中也没办法混的多好,倒是凤念钰一直接济他们一家人,但他也迫于外界的压力,不敢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回太子殿,只好偷偷摸摸的把这一家人都运了进去。 舅舅接到消息的时候气的头都昏了,怒言道:“你若执意要收留他们一家人,你这个太子之位也不用要!” 最终凤念钰也退了一步,把古凌远白沉香二人送出东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疗养,太医院的人即使违抗太子命令也不愿意救治二人,他们二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疾,整月也不见好,发病的时候状若癫狂,一直在喊什么热热热。 千音染看到这里,面无表情地掠过去了,如果让他们这么轻松地死掉,怎么偿还千音影十年受到的折磨。 她把信给狐狸,让他看一遍,弯腰打开送来的箱子,有她平时用的纸笔,还有一些新做的衣服,她和狐狸每人都有好几套,秋装,还有冬装。千音染翻了下,还看到了那个玉笛,她当时走得急,也没带来。 最下面的是几个小物件,有两个木雕的小东西,一个是千音彦之前开始雕刻的萌版飞天,另一个是雕了一半的多人木雕,样子起的很不错,即使尚未雕刻完工,已经能看出几分神采。 飞天和小彦的已经雕刻出来了,都是小小的,眼神却是很开心。 千音染把那个未完成的木雕放到狐狸旁边,“小彦给你布置的任务,我们两个等着你来雕刻呢。” 狐狸接过那个有些分量的木块,点点头收了起来。 狐狸拒绝了于河山给他安排的住处,只要在千音染的屋子里搭一个榻榻米就行,索性千音染也不把给狐狸做的衣服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窝蜂的塞到自己衣柜里,“皇后娘娘派人添置的衣物,你的也在里面放着,有时间试一试,不合身就找城里绣娘改一改。” 她刚直起身子背后就碰上一个有些温热的胸膛,狐狸正好站在她身后,千音染这才发现,狐狸也高了不少,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往旁边让了下,狐狸探身过去把揉成一团的新衣分门别类的折叠整理好,就千音染自己来看,这孩子叠的比自己好很多。狐狸把刚看过的信塞到衣柜的最下面,她瞥了眼,信的厚度有细微的变化。 “哪家姑娘给你写的信,都不愿给我见识一下?” 千音染抱臂靠在衣柜门上,打趣他。 “......是小彦写给属下的。”狐狸放信件的动作顿了下,和她解释道。 千音染踮脚点了一下他的胸膛,“同你开个玩笑。” 她摇摇头走了出去,转身出去。 狐狸便收拾好东西同她一起出门,千音染走到市场买了几块鹅卵石般大的留影石,照例是狐狸来付钱。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一块留影石才在千音彦千万期许中送到了京城。。 “千家二公子,这么急着来看驿件啊。”在驿站工作的老头见天微微亮,千家的二少爷就穿一身白来到这里,等着他找一找有没有从西北寄过来的东西。 第六十四章 留影石 白衣少年笑得有些落魄,千音彦等了三个月,都没等到他阿姐的信件,他依然每天都来这里,抱着一丝希望。 已经临近过年了,但千将军还在西北收复土地,没办法回来。 “给你的,二少爷,拿去吧,这下不用每天都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老人笑着递给他一个小木盒,上面还带着西北的沙土。 千音彦蓦然瞪大了双眼,有些颤抖的抱着这个木盒,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抱起来有点沉。 他几乎是小跑着坐上变大一圈的飞天身上,来到他们的新宅子。新的千府已经基本上完工了,就连皇上也常常过问这个工程,有圣上在这里监工,工部用的料子自然是顶好的。 千音彦坐到自己临时的小屋子里,飞天凑过来和他一起看向盒子。盒子里面最上面的是几朵干花,被保存的很好,细嗅还能闻出一点塞北烈阳下生长的味道,浓烈坚韧的花朵。 下面放了几块好看的晶石,紫晶和金晶被磨得浑圆,像飞天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剩下的一块鹅卵石一样的东西,让千音彦眼神一凝,那是留影石。 小孩儿有些忐忑地拿起来,又找来水盆把石头放进去,把水盆移动到光源充足的地方,水面波光粼粼,反射的光线投射到空旷的屋子墙上。 他看到了阿姐,水影上的人动了下,似乎在调整角度,留影的人伸出两只捏了下石头,把它佩戴在脖子上。 他看到他的阿姐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起来和那些他不认识但穿着轻甲的士兵们绕着城墙奔跑,她的呼吸轻而深,但听得出来仍有些吃力。有时候她累了又被前面一个大叔拽着往前跑了好些圈,那人扭头带着笑看向留影石上方的人,阿姐便往后仰,被拖着走,再不然就趴在前面大叔的背上,被他背着跑。那大叔最后也没把阿姐丢下来,背着她绕着城墙跑了两圈就放她下来。 他看到她的阿姐进了城,这座城市在曙光中苏醒过来,见了她的人带着笑张嘴和她打招呼,有的叫她小将军,有的叫她千将军,还有的叫她老师。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或是达官贵族,或是平民百姓,他们的眼睛总是带着光亲切的问候她,被留影石播放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千音染的声音他仍觉得熟悉。 “嗯,早。” 阿姐的声音平淡温和,就像她仍在京城的时候对他说话一样。 画面闪过,有他熟悉的狐狸哥哥给阿姐送饭,他那个总是挑食吃的很少的阿姐吃的分量已经是从前的两倍。 之后就是训练,阿姐个子仍是矮的,在这群将士当中,从留影石上看去,周围的男人们有十足的压迫感。 但他的阿姐就在这里,游刃有余,有人亲热的上前搂住阿姐的肩膀要和她切磋武艺,阿姐没有拍开那只手,淡笑着应允。 留影石记录了阿姐走下的每一条路,有她和人切磋的时候被力气大的士兵翻倒在地的时候,那士兵看起来有些惶恐,但下一秒就被阿姐一拳头砸过去,砸的眼眶通红,之后就是接连的切磋。 有时候画面上会出现一些女兵,那些骨瘦嶙峋的孩子们跟着阿姐身后,认真学习阿姐的动作,还有一个穿藏蓝袍子的年轻人,长得很是清秀,阿姐有时候会去看看他,阿姐叫他连云。他是中级的念力者,阿姐会看他操作灵石的样子, 偶尔她会带上另外几个学念力的孩子们,登上城墙。 绚丽的落日跌入沙漠的怀抱,在这片土地上撒下灿烂的金黄。 连带那个叫连云的年轻人身上也全是余晖,他侧脸望向阿姐,下一秒阿姐对他说了句什么,就纵身跳下几十米高的城墙,吓得那位年轻人大惊失色。千音彦甚至能捕捉到高空坠落的时候听到的风声,快要接触地面的身躯被连云控制的云磁石接了回去。阿姐重新回到城墙上之后笑得肆意,只是苦了那个年轻人,脸色全是虚汗。他一甩袖子就离开了,背影看着都是气急的样子,像他见过的生气的老母鸡。 偶尔月亮大而圆的时候,燥热的温度降了下来,将士们总是三三两两的在训练场上坐着,彼此说着话纳凉,阿姐会拿出来那个玉笛吹一曲大家熟悉的歌谣,是聊城当地的军歌,那时候所有的将士都很安静的听着。 城前是大片孤寂荒漠,城后是万家灯火。 他们只能站在门的中间,进退不得。 阿姐带着留影石记录了很多人,那些少年人关于战争与军功的幻想他看到了,上一秒画面还出现的那位黝黑忠实的大叔下一秒就被人抬走掩上渗血的布匹,灰扑扑的布,像那个大叔总是灰扑扑的脸。 阿姐也总是受伤,她简直和母上一样,总爱冲在最前面,第一个迎上敌人。千音彦知道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该做的,但阿姐这么做是对的。 画面也经常出现她和有着黑色卷发的男人对练,他的五官刚毅且带着异域特色,阿姐和他对战的时候总是光明正大地学着对方的招式再用到对方身上。 他透过阿姐的视角看着那个离京城千万里远的地方,他能看见阿姐会静静走到连云的后面,低头看他作画又被人发现,堂堂的大将军被人恼羞成怒地推着走,阿姐或许没注意,但他能从画纸上看得出来,年轻人画的是他的阿姐。也看到了狐狸哥哥宁静地坐在榻榻米上,局促地窝在那一小块地方对着烛火慢慢的用小刀雕刻着。 还有那西北偏远的雪,飘飘然地笼罩大地,天地间竟能一夜之间变成白茫茫的一切。千音彦似乎都能听到靴子踩在厚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留影石的画面里,无尽的风声,吹散了上方人呼出的热气。。 直到最后,千音染也从未在留影石上露面,但他知道阿姐过得怎么样,他能在那些热切的,带着羞意或者崇拜的眼神里看到她的身影。那些敬佩的目光,心甘情愿的追随,都是因为阿姐在做一个值得的人。 第六十五章 凯旋 千音彦抱住飞天,它化成一个跟他一般大的少年。 “阿姐......真的好厉害啊。”他把头搁在少年肩头,目光遥遥地落在窗外的红梅上,再远一点,一重重的山挡住了一切,挡住了西北吹来的清冽空气。 他从未觉得这山是这么高,要看到他的阿姐是何等艰难。 千音彦的目光收了回来,飞天没有吭声,静静摩挲着两颗圆润的晶石。 二少爷妥帖地放好了木盒,戴上另一块白玉扳指。冰冷的玉被他的体温感染,生出一点要与他相连的错觉。 “你决定好了,那便走吧,我也想快点见到主人。”飞天把自己的两块石头放好,见了他的表情,平淡地说道。 千音彦已经十岁了,他生在初冬的十一月,战事吃紧,千音染没办法同他庆生。 木盒里剩下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上面花纹精美流畅,还装饰着一颗漂亮的石头。 他知道这是阿姐送他的生辰礼物,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每日繁忙的训练,授课,对战中找出时间打磨出来这样的匕首。 千音彦把匕首插进自己的靴子里,坐上化成原型的飞天背上,走向远方灿烂辉煌的深宫。 ----------------- 过了五年,千音彦年已十五,容貌昳丽,才华出众。这五年,出入皇宫越发频繁,皇上见他确有奇才,逐渐的把很多事务都交给了他处理,西北流失的土地都在千音染领兵下强势的讨回,更是举兵西去,将国土扩展到西边夜阑湾。 一时间,京城千家二公子才绝无双,大小姐征战沙场立下汉马功劳,千家风头无限,不断有人上前去新盖的千府求亲,总被千音彦以“家园未定,长姐未归,哪里能谈儿女情长”的理由托辞。 凤念钰这几年没少搞出来一些小动作,好在他身边有一只忠心耿耿的异瞳云虎。 皇帝自然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因而越发对他感到失望。 千音染写信回京,告诉皇上西北已平,夜阑归顺,班师回朝,圣上龙心大悦,早早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好要为她接风洗尘。 凤曜在这五年里没闲着,第三年春的时候,千音染被围困于甘北山下,他和自己的皇子妃率领十万轻骑前往,救出孤军奋战的凤栖军。那之后他便和千音染一道征战夜阑,直到近日才准备一起回来。 朝廷之中已经有人默默站好队,凤念钰再也不见当年那般风流倜傥,整日头晕耳旋,有人暗自告知他身体不如以前是因着古临江一家子的病,太子脸色大变,当场斩首了那人,回去之后就有人听到东宫传出女人尖细的争吵和男人的打骂。 千音彦淡笑不语,垂眸品茶。 古临江已经住在东宫五年,好说歹说求了一个侧妃之位,她又生下一个干瘦的女婴,经常生病。 千音染带兵回京的时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正是京城鲜花盛开的日子,玉兰吐蕊,迎春轻笑。 她出京城的时候孤单单的二人,回来的时候背后已有千军万马。 人群在高呼着,“凤栖之枪,畅行无阻。声动四方,护我国土!” “千将军!”“千将军!” 他们带回来的队伍都在西大营休整休息,千音染带上几队已有军衔的将领进城。 城里早已急不可耐,出城十里都在迎接他们。 千音彦在最前面,旁边站着的是太子凤念钰,二人并成一排,气质也千差万别。 在凤念钰身后的古临江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有意向千音彦攀谈,千音彦却直直的往旁边走出三米。 “太子侧妃请小心,如今你已成人母,要与臣有三米之隔。” 就连风之涣都高高的站在城墙上遥望西大营的位置。 很快,黑点逐渐靠近,那之中有一抹亮眼的红。 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面容肃杀的狐狸,他依然穿着一身黑衣,妖孽俊俏的五官也难掩杀伐之气。 君渊墨绿的眼眸扫过人群,不少京城贵女都悄悄避开,红晕却在脸上浮现。 后面出现的是千音染,嘈杂的人群一静,恍惚间那个不可一世英姿飒爽的千将军又回来了。 她的眉眼长开了,更酷似她的娘亲。黛色的细眉爬上她的眉骨,淡淡的笑意在那浅淡的眼睛里流转。 但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扫过人群,一眼便看见了最前面的千音彦。 少年长得飞快,玉树临风。 千音染眼里的笑意一下子鲜活起来了,“小彦,过来。” 这一下不知道又晃花了多少京城少年郎的心扉,凤念钰直直的看着她,正欲开口说话,却发现那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 她对下面的少年伸出手掌,那手掌再也不像他记忆里那样白嫩细软,掌心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粗糙的惹人落泪。 千音染伸出手把她带起来,拉到自己马上。 千音彦坐在她后面,将脑袋轻轻放在她肩头,那里并不舒服,她总是这么瘦,肩头的骨头刺刺的凸显着存在。 “......阿姐。” “嗯,我回来了。” 千音彦拥着她,感受到手下薄薄一层的肌肉,不算多柔软,但五年来走过黑暗的孤独和疲惫一下子竟全然冒了出来,他把脸贴在千音染的背后,终于在她那句话之后从眼里溢了出来。 阿姐终于回来了,他可以再当一会儿小孩子了。 ----------------- 赏赐一个个的砸下来,厮杀了那么久的将士都有点眼花。 千音染面容不惊,气度不卑不亢。平静的接了赏赐。 这之后就是宴席,皇帝在上面说了些场面话,众人推杯换盏,连皇帝也喝了不少。 千音染左手边坐着千音彦,右手边是狐狸。 眼见千音彦也要喝酒,她皱眉拦下,谁料早上看起来还成熟稳重的少年这会儿就要贴在她身上软软的撒娇:“我就喝一杯啦阿姐。” 千音染到底还是没拦住,少年喝完就晕晕乎乎的靠在她怀里。她垂眸看着他亮晶晶的黑瞳,那里是全然的喜悦,还有很多未曾说出口的委屈,晦涩的洒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千音彦静静看着她,直到闭上眼睛。 第六十六章 戳破 最终千音染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袍子披在他身上,和舅舅遥遥相望一番就默默起身告退了。 那些将领在这里也格格不入,身上的血性总能吓得宫女们端不稳酒壶。 况且贵族吃饭喝酒总是斯文矜贵。他们见状也和自己将军轻轻溜了。 “我来吧。”狐狸在她抱着千音彦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对她伸出双手。 千音染摇摇头,怀里的小少年正抓着她的胸襟。 狐狸顿了下,和后方跟着的将士们说了句“西南方,千府,大家没喝够的只管去,我和将军在那里等你。” 说罢就拦腰抱起来前面的两人,弹跳起来往千府飞去。 后面的将领彼此对视一眼,倒没什么惊异,纷纷表示表示知道了,只是连云笑的有些牵强。 君渊长得实在飞快,现在外在来看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样子,抱起两个人也没有问题。 千府建成以来,这是千音染第一次进来,处处都和她所构想的无所出入。 她轻车熟路地把熟睡的千音彦放到他的房间里,房间里实在有些空旷,远不符合外界所传那般矜贵的二少爷该住的样子。 千音染把人放到床上,盖上被褥。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他确实和五年前很像,小小的一团,但也有些不同,他长开了,眉目间除了六分的千音影的影子,还有古凌远的痕迹。 千音染看了半响,神色莫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俯身在沉睡的人额头印下一个柔和的吻。 外院早已热火朝天地喝了起来,千音染去自己的卧室准备换一身便装,一打开衣柜清一色繁复鲜艳的裙子。 千音染:“......” 她思考了三秒,打开另一个柜门,拿出来一件狐狸柜子里的衣服。 等她走出来,大家都等着她,她看了眼,有些意外的看到天水寒和凤曜。前者并不是能喝酒的人,后者,不在他的府邸呆着享福做什么。 于河山笑着说:“二皇子从他那珍贵的酒窖里掏出来二十罐桃花酿,让兄弟们好好尝一尝。” 军中生活是很苦的,粮食都尚未充足,哪里来的东西能酿酒呢。 眼下总算可以放开畅饮,自然是敞开了肚皮来喝,千府扩大了数倍,千音彦早就安排好了人准备足量的食物,一时间虽然热闹,却很融洽。 酒过三巡,不少将士已经晕头转向,时不时有女子从千府进来,带走自家的丈夫。或是哪里的小情人,过来依偎在自家情郎身边。 喝醉的将领在招呼着玩猜拳,于河山惯来严肃的脸上也带着醉酒的红晕,他旁边的小妻子温柔的坐在他身旁,静静为他布菜。 千音染和几桌将士喝了三圈,拍拍屁股走人,几步就上了屋檐。 今夜的月亮皎洁莹润,她抱着一罐子桃花酿坐上去,时不时啄饮一下。 一团被月光照亮的白毛轻巧的跳到她怀里,她淡定的搂住,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你都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小老虎化成一个精雕玉琢的少年,坐在她的腿上,宛若上好晶石的金紫牢牢地盯着她。 千音染闻言低头和他对视,末了,尚带着酒液的红唇在他额前印了一个香吻。 飞天捂住被亲过的地方,脸上冒起红,又依依不饶地说:“你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千音染于是笑了下,放下酒坛子,低头和他对视,直看得飞天手掌冒出细绒,尾巴从后面伸出去圈住她的小腿。她摁住人的后脑勺,在他以为眼前粉嫩的唇瓣要落下来的时候把他摁进她的胸膛。 “你!”飞天怒急,眼看那双漂亮的眼睛盈了泪,千音染才把手放在他的背脊上,一遍遍给他梳毛。 “辛苦了,飞天。”她的语气温柔轻缓,冲刷他几年来藏在心里隐隐被抛弃的担忧和后怕。 千音染喉间哼出一首不知名的小曲,飘渺柔和,飞天就这样又化成原型,将眠未眠。 “去睡吧。”她点了点他的脑壳,飞天慢吞吞的伸出前爪走出她的怀抱,下去屋檐找千音彦了。 他保护二少爷终于成了习惯。 却不曾想二少爷此刻不在卧室,在他走后不久,就跟着上了屋檐。 “你不是千音染,对吗?”千音彦的眸子不带有一丝迷离,五年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哪是一杯薄酒就能灌醉的。 千音染抿了口酒,唇齿留香。她闻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淡淡的点头。 少年走到她身边,摁住她的酒坛子。 千音染抬眸看过去,千音彦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她直直的对上月光。 千音彦顿了下,避开了她的目光,“阿姐是不是死在了那个祭天大典上?” 千音染又点点头,坦然承认。 “你和阿姐做了某种交易,让你来照顾我,对吗?” 这下千音染眼底的神色总算有一分变化,她看向少年,少年却像站不住一样,跌落在她怀里,双臂穿过她的脖颈,与她相贴。 “你要照顾我多久?”他在她耳边问道。 千音染接住他的身子,把玩着他背上的黑发,依然很平淡。“十年,十年之后,我就要走了。” 少年拥住她的力气越发重,呼吸都急促起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他的声音低哑颤抖。 千音染欲摇头,却被人托起脸颊,导致无法摇头。 “撒谎有时候也挺不错的,为什么阿姐就不愿意对我撒谎呢?” 千音染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拍抚他的后背,像她几年前从地牢里抱起来他那样。 千音彦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走之前和皇帝说过,他也没辜负千音染这句话,前线打仗,粮草从未没有及时跟上,即使那时候南方正逢旱涝之灾,全靠千音彦在后方支持着他们。他也猜到了关于祭天大典上无人知晓的约定,虽然千音染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千音彦也不说话了,只是抢过她手边的那坛子酒,大口大口的灌下去,然后又缩回她的怀抱,他漆黑的眼珠莹润水亮。 第六十七章 不妙 千音染回看过去,她浅淡的眸子总是给人温柔的错觉。 但千音彦渐渐读懂了里面的意味,偏不信邪的凑上去。 千音染按住他的肩头,力气不大,仅仅一个动作便能让千音彦失去所有的力气。 千音彦带着恨意咬上她露出来的那一点清瘦脆弱的锁骨,那里咬上去确实很疼。 千音染没有任何挣扎,直到少年把那细白的皮肤咬出血。她也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擦去他嘴边的殷红。 “该睡觉了,小彦。” 千音彦沉默地爬起来,晕头转向地被狐狸揪着扔回卧室,抱着缩成一团的飞天。 他和这只小兽一样,都被那个狠心的女人抛下了。 ----------------- 下方的宴席已经散去了,千音染也喝的有几分醉意。 天水寒在屋檐下和她遥遥对望,千音染缓慢地对他举起酒坛,目光澄然。 他举起酒杯和她隔空对饮,天水寒定定看了她很久。 月光似乎总是喜爱她,亲吻在她的脸上,让她宛若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神明。 天水寒很久没有见到她,那种对血液的渴望都淡了,但现在隐晦的渴望让他的眸子里渗出了难以压抑的绿。 “天水公子,有事要与千小姐商量大可以明日再谈,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凤曜撑着脑袋看他跟个望妻石一样,打趣他。 天水寒收回目光,在下人带领下去了他常休息的屋子。 这五年来,他没少在这边,当年刺杀失败之后,已然成为天水弃子,在宫里也并不好过,千府倒是任由他出入。 只剩下零星几个下人在收拾,连云最后回望了一眼被月光裹挟的人,静静离开了。 凤曜和她对视两秒,耸耸肩,被鹤姬拖着往外面走。 千音染再次举起酒坛的时候,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的狐狸强硬的夺走了。 千音染目光有些涣散,狐狸在她面前蹲下来。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好香。”千音染探身去够酒坛,却落入他的怀抱。 狐狸低头嗅了嗅,神色晦暗,“在下面喝酒,有女眷身上薰了香。” “唔,今日回来,整个京城的女眷都来迎接了,你可有中意的?过些日子我去给你求亲,之后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用再跟我去前......”她眼前有些看不清,絮絮叨叨地和他交代着。 奇怪的香气越发浓郁,千音染觉得有些熟悉。 她的话还未说完,迟钝的大脑像是卡了壳,什么也记不清了。 狐狸打断了她的话,低头和她拥吻。 安神萱的香气加上酒精,对一个成长期的玉人来说组合成了相当强烈的迷幻剂。 狐狸吻得又深又狠,显然是被她的话气的不行。直到把那个今晚总是吐出伤人话的浅唇亲的红肿水润才放开。 “唔。”千音染本就浆糊的脑袋因着缺氧更加糊涂,浅粉爬上那张青春的脸庞,连带着脖颈都是漂亮的红。 狐狸看了半响,又是忍不住再亲上去。 千音染右手一翻,露出皓腕和上面点缀晶石的镯子,狐狸早一步攥紧那镯子,找到其中的锁扣,轻而易举的取了下来。无往不利的灵石已经被敌人先一步卸掉,这下她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断住男人的侵略了。 就在千音染几乎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她才被放开,“换气。”狐狸贴着她的额头,墨绿色的眸子望着她失神的灰眸,只盛的下这一个小小的人影。 少女软在他的胸膛,被冷风吹的冰冷的身躯终于染上他的体温。 动物的体温一向比人类高很多,而玉人总是冷冷的,哪怕看上去温润的肌肤,摸上去总是冰冷的。 狐狸从唇角吻到脖颈,又落到被咬出血的锁骨上,轻轻舔过伤口,少女颤抖着想要躲开,被桎梏在他的怀里,伤口很快愈合,只剩浅浅的粉红牙印。 千音染揪着他的头发,要他离开那个地方。 狐狸把少女的衣襟解开了一点,这是他的衣服,没人比他更熟悉怎样穿脱了。 他背后冒出来九条白色的尾巴,缠绕在娇小的身躯上,兽类的尖牙刺出来,在她雪白柔软的胸脯上面咬下一个红色痕迹,不顾她的挣扎将来自天狐的灵力刻入这具身体,那痕迹变成一个原型的狐狸印记,九条尾巴环绕着小狐狸,皮下就是她跳动的心脏。 君渊小时候见过夫妻双方彼此会在对方心口处咬出来这样的痕迹,即使天涯海角,也都能感受到对方。 现在他也能找到对方了。 千音染迷迷糊糊的捞了一条尾巴,冷风吹过来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她回想起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着:“等我从前线回来,要是能抱上你的小狐狸就好了,你们天狐和普通人能生出来小狐狸吗?” “不能。”他带着惩罚意味的咬了下她的唇角。 “好吧。”她鲜少地露出来一点遗憾的情绪。 于是狐狸凑到她耳边,舔了一下她的耳垂,轻声说:“但玉人能生出来。” 玉人血脉特殊,灵脉里纯粹的灵气能和天狐生灵的气息完美融合。 “哦……那我去找找有没有玉人……”千音染被舔的一哆嗦,卡壳了三秒,撑起手臂要起来,边动边说。 狐狸捏着她的细腰,她扭得像条蛇一样,差点抓不住。 他目光微沉,把人抱下去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 ----------------- “......离六?”她被剥得一干二净,只觉得浑身都是烫的,揽住身上男人的脖颈,看着他低垂下的长睫和冷硬的下颌,有些不确定的叫道。 他俯身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看清楚。” 狐狸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直觉这是某个在她心里有些分量的人。 “......狐狸。”千音染这下看清了,迟钝的动了下,想要推开他。 “下去。”她曲腿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膝盖不小心蹭到了某个东西。 狐狸的眼色发生了一些隐晦的变化,他捏住她的手腕,眯起眼睛问她:“离六是谁?”。 千音染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亮起绿光的眼睛,“你听错了,下去,你身上太烫了。 第六十九章 造化弄人 “那么现在,该谈一谈你的事情了。” 狐狸做事她很放心,但眼前还有更让人头疼的事情。 千音染揉搓了下还在酸疼的腰部,眼神越发冰冷。 “你倒是胆子大,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狐狸跪的利索,声音很低,“对不起,属下克制过了,没办法。” 千音染听了没什么反应。 “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玉人?”她靠坐在沙发上,这是专门找人定做的软垫,倒底是让她难受的肌肉放松些许。 “……当年祈雨完成之后,我来找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残留了一缕别人的头发,您知道,天狐拥有预言术,但我可以靠接触别人留下来的东西看到他们一段时间的一切。” 狐狸单膝在她面前下跪,长睫低垂就像任何时候的他一样,顺从,忠心,懂事。 千音染忍不住屈指顶了顶眉头,心里狠狠骂了一通便宜老爹。“安神萱也一样?” “嗯,聊城一战,属下遇到那个黑袍人,他举止怪异,等属下赶来的时候您已经昏迷,地上只有一小片黑色布料。之后才知道玉人对这两样东西有反应。” “......” 千音染沉默了。 她那时候虽然中招,可就白华打探的消息来看,整个大陆里高阶念力者凤毛麟角,很难找到几个像纳加尔的人。这片大陆里关于念力者的来源众说纷纭,但她很清楚,念力者只不过是有玉人血统的人。正因为有着玉人血脉,才会对灵石晶石有亲和力。纯血的玉人,诸如她那位父亲,常年都在地底沉睡,只有进入成年期才能进入地上走动,千音染这种混血的玉人,便没有这样的限制,但与玉人与山同寿的寿命相比,混血的玉人寿命和常人无异。 千音染自认为这样的弱点很难被第二个人知道,结果就在小兔崽子身上栽了。 她知道天狐一族是有这个能力,但从没想过眼前的人居然能逆天到这个地步,这个能力实在太bug了。 另一方面,狐狸在她身边实在过于贴心,小到每日衣物整理,大到带兵打仗,无不是贴心可靠的。千音染此时才察觉到,狐狸这个人,已经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占据了很大的空间。 她信任她,重用他,培养他,已经把他当成像千音彦一样的人。 千音染组织了两分钟的语言,这已经是很难得的。 “……君渊,这次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只是被我的血影响才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分开几日之后你就能清醒过来了。”她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去和他解释这一切,这实在很糟糕,她的身上还隐隐作痛,但她习惯成为一个长辈,试着用这样沉稳客观的论述去让晚辈清醒。 狐狸一只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膝盖上,墨绿色的眼珠子中心缩成一条细线,绿意的大地上皲裂的裂谷中向外延伸着无数的沟壑,构成一种野兽特意的美感。“您不如亲自看看,到底是不是血脉的影响?” 说罢他便动作轻缓又不容拒绝的把少女的手心贴在他的胸膛,发动能力。 天狐没办法观测自己的未来,但可以看到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过去。 君渊是个极具天赋的天狐,其他天狐往往需要数月或者长久的准备,才能得到天机垂怜,看得欲求之人的未来或过去,他仅仅凭借残留的事物就能知晓一切。 他唯一无法直接看到所有的,就是他的小姐。在千音染为他解开诅咒的时候,他试着读过,以防她是煞流沙残留的族人,但他只看到了昏暗的天空,充满血腥味和腥臭的空气,远方高台上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和来自飞天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接触到这个人,从她出生到斗兽场,看了无数遍,再往后的故事,无法窥探。 狐狸那时候就知道,千音染的未来已经停在了那个地方,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他完全没办法去触碰过去和未来的人。 在发动的预言术里回溯狐狸的过去,她看到他小时候的场景,君渊在天狐里是个天赋很高的人,高到没有人敢触碰他,靠近他,哪怕是天狐心里也有不想被发现的阴暗或者不愿被人观测到的过去,但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自打他被人在峡谷下的深渊里捡起来之后,自打族人发现他有这样的天赋,天狐就自而而然的“孤立”了他,拒绝和他接触,拒绝在他身边留下自己任何的东西。 然后便是煞流沙的复仇,天狐在这一场灾祸里,又一次彻底的抛弃了他,甚至变成了他几百年不能闭上眼面对的梦魇。 这之后就是长久的漂泊,他面容被毁,人人见而惊惧,君渊不得不学着用面具把自己的脸遮盖住。 他仍然有那样窥探别人过去的能力,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人类之中某些人的过去和他看到的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无取蕴。 由于面具过多,人们叫他千面,他的原本的名字就这样被代替了,他变成了像面具一样的工具。 一把可以握在手里的利器。一个无悲无喜,不会自己做出表情的面具,一把不需要说话的刀刃。 千音染看到这里,已经有些窒息。 然后她又看到了自己,和之前快速略过的回忆不一样,这里的时速总是慢的。 从千音染破解诅咒那一刻开始,她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天狐眼里就和别人区分开来了。 少年一步步成长,从青涩无措的面对和她的肢体接触到克制隐忍地渴望她的目光。 “......”千音染看到了她在祈雨大典赶走天水寒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忍不住抽了下被握紧的手腕,没能抽出来。于是千音染就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下去,她知道这样毫无防备昏迷在他面前的次数并不少。。 狐狸自然知道她看到了哪里,见她阖了眼,探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属下克制过了,忍不住,小姐总是对我很纵容,从不设防。” 第七十章 少年 “离六是谁呢?小姐。”他捏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它们压在沙发靠背上,在她脖颈间轻蹭。 千音染继续闭上眼,紧皱的眉头和颤抖的双睫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她睁开双眼,却也不愿直视狐狸的眼睛,“离六是我曾经的一位朋友,你有几分与他相似,我待你如此都不过是因为他罢了。如果让你因此产生了很大的误解,之后我会注意我的言行,希望你也不要再这样......” 相当冰冷无情的话,狐狸早已预想过,但仍是有些痛苦的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似乎承受不住一样。 “不是的,您爱我,您是爱我的。” “我平等的爱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不是的,您只会在我的怀里睡着,只愿意被我触碰,如果此时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是天水公子,您会怎么样呢?” 千音染沉默了,无法反驳,如果是那个天水来的雪莲花,他的项上人头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还是过于信任这个人了。 正如她愿意在他的怀中安然熟睡,被他触碰并无任何想杀人的冲动,她潜意识认为这是一个干净、值得信任的人。 狐狸淡色的唇角无意识擦过她心口那一块印上章的皮肤,像是在亲吻。 “属下可以和您接吻吗?”他垂眸盯着千音染红艳的唇角,呼吸错乱了几分。 “昨夜也没见你问过。”千音染心中烦躁,这样的发展实在和她预期的计划有了太大的出入,但她没办法狠下心解决这个人。 她是个讨厌计划出现意外的人。 “那时候属下抱着必死的决心做的,您知道,我的命一直都在你的手里。”狐狸低低的笑了声,吻上去。 千音染身体僵硬了半响,最终还是没出手揍他。 直到她已经被亲的晃神才被放开,绿意盎然的眼睛凝视着她,像他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不要这么看着我。”她抬起手臂遮住双眼,承受不住他那样沉默热烈的目光。 狐狸又笑了下,很是惊为天人。 他一直都知道,小姐是一个心软的神明。 君渊总是不爱笑的,在军中的几年,将士怕他多过于千将军,千将军的目光总是宁静平和,又带着温度,但君渊这人总是冷冰冰的一张面瘫脸,哪怕他看向别人,目光也和看死物没什么不同。 “还疼吗?”狐狸用了点内力,揉着少女的细腰。 千音染懒得理他,好在这时屋外传来千音彦的声音,她踹了狐狸一脚,指挥他去开门。 千音彦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脚边是坐的端庄的飞天。 “怎么了?”千音染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问千音彦。 千音彦坐在沙发上,脸上有点发红,“睡不着,想和阿姐困觉。” “少爷身体还没好,还是不要传染给小姐。”站在她身后的狐狸脸色不是很美妙,出言劝导。 “阿姐不是身体强健吗?也会被一个感冒传染吗?”千音彦抱着枕头缩在沙发里,她见小孩儿脚趾都有些冻红了就拿着自己身上的毛毯搭过去,闻言在他脸上扫视一圈。 他表现一如往常,好像昨晚抱着枕头抽泣的不是他一样。 千音染本想拒绝,但正好身后有个让她暂时不想面对的人,遂接受了他的请求。 “可以是可以,但要老实点。”千音染抱起来他,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放自己床上,又捞起来一看就心情不好的飞天,把它团把团把扔进被窝。 千音彦满口答应,很是乖巧地露出一个脑袋。 虽然说一个都这么大的一个少年还被人抱来抱去有些丢人,但他实在太久没和阿姐接触过了。 这让京城中的那些为此头疼的官员们看到怕不是要直呼见鬼,这哪是那个铁面无情,绵里藏针的千家二少爷。 千家在设计的时候她专门在每个卧室里设置了一个洗漱的空间,排水这方面有司徒家的小子操心,据说现在京城已经有很多贵族人家开始试用她图纸上的一部分内容,那小子有了拥有使用权,需要在她这里交上一定的费用。 千音染洗完澡出来看见千音彦正趴在她的枕头上看书,飞天也变成人形撑着脸在旁边看着。 她冲的是个冷水澡,带着冷气到床边,狐狸早已站好位置给她擦头发。 飞天有些嫌弃她身上湿哒哒的,尾巴从少年腰肢下面伸出来,扫了一下她滴上水珠的膝盖。 “今晚不用守着我,去自己的房间吧。” 狐狸刚把少女的头发擦干,就被下了逐客令,他只好脚步沉重地离开千音染的视线。 “阿姐,能不能给我讲睡前故事啊?”他眼睛黑亮的看着千音染。 鼻息之间全是阿姐身上的淡香,他兴奋局促到睡不着。 千音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去,接过他们在看的那本书,垂眸和千音彦交代着:“只读一个,读完就睡觉。” “嗯嗯!”千音彦紧紧贴着她,澄澈漂亮的眼睛如同清泉浸泡过的黑玉。 千音染低声读着,她的嗓音一贯平稳宁静,千音彦靠在她怀里静静听着,只觉得时间能停在这一瞬间就好了。 读故事的结果就是,千音染自己不知不觉的睡过去,完全不顾两个小孩儿。 千音彦把她捞回去,轻轻拥着她。 他没告诉阿姐,他已经长得很高了,比阿姐还高,即使笼住阿姐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只剩下五年的时间,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好好度过。 千音染再次睁眼的时候,正感觉呼吸困难,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胸口枕着两颗脑袋,趴在她身上睡得很熟。 千音染:“……”怪不得她做了一晚被压在深渊下面的噩梦。 她把两小只揪起来扔给狐狸,让他当教练给他们加点训练量。 她自己则撑着一把黑伞进了宫,此次来找风之涣,仍有三件事要他答应。。 另一件事,则是顺路看望坤宁宫里的符青山。算算日子,她应该要告诉自己一个好消息了。 第七十一章 辞别故人 这之后她静静地离开了皇宫,漆黑的虎符就这样放到皇帝的书桌前面。 世人垂涎的权力与功名,千音染轻轻地放下了。 她一个人走到皇陵,再度捏了一束永生花,放在那些跟随过她的将领墓碑前。 千音染还拿了一坛美人醉,这是从凤曜那里搜刮来的最上乘的藏品。 她抿了一口,酒香浓郁,辛烈苦涩。 剩下的一滴不剩洒到墓碑前。 一时间酒气混着雨汽,带着土腥味的风在空荡荡的皇陵里呼号。 千音染灰色的眼睛里逐渐呈现出来不一样的东西,透明的,毫无实体的人影在她周围环绕,似乎尝到了酒的味道。 人影渐渐淡去,她扫视了一圈,还剩下最后一个人影,瘦削空荡,似乎就快散了。 千音染却能认出来他,当年那个跑出城门迎接她的绿衣青年,傅承明。 他挺过了桃二的训练,也跟着凤曜来到战场上,站到她的身边,但该说他运气不好吗? 战场瞬息万变,那是一个很持久的战线,双方都不退让,千音染在前面突破了一次又一次,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只身一个人,混乱中扒了敌军的衣物,在经过敌营的时候被一支箭射中肩头,登时疼的晕了过去,敌军当他是一具尸体。清醒后他咬牙砍下箭身,在战场中挪动到大将的位置,掏出千音染赠与他的那把小刀,割破了男人的喉咙,他自己则被人拨了皮,挂在大将葬礼的火架上烧成一把灰。 那场战争因他一个出其不意的偷袭而很快结束了,千音染甚至来不及在那时救下他,等她打完那场仗,只在灰烬中找到一块被烧的滚烫的铁片,上面写着:承明。 千音染抬眸看着他,那人影静静等着什么。 于是她上前一步,对着他身前伸出手,“傅承明,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职责,可以好好休息了。” 过了半响,那个虚影凑了过来,冰冷的触感,他抬起手,如曾经做过的那样,双手捧握千音染伸过来的手掌,很轻柔的握了一下,随后消散了。 千音染靠坐在某个不知名贵族的墓碑上,待到天色昏暗,直到她的身躯感受不到石碑的冰冷,她才跳下来,落到狐狸怀里离去。 皇陵数不尽的忠骨却在这里只能委身挤在一处,贵族倒是一个人躺了一间屋子的大小。 ----------------- 千音染回去后,面色无异,第二日,惯例去上朝的时候,皇帝便宣布了三件事,第一,太子德行低下,无法和镇国大将军千音染再续婚约,这一纸婚约就此作罢。 底下的凤念钰身形摇摇欲坠,如果再没有千家的依靠,他根本不可能坐稳储君的位置。他正打算下朝之后去母后的宫殿好好哭一场,接着就听到帝王宣布的第二件事。 第二,皇后怀孕了,已有三个月,胎儿脉象平稳正常。 数道目光落到凤念钰身上,他不是母后亲生的,如今符青山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会怎么对他? 第三,拨款下到各个城镇乡村,建立混合学校,适龄儿童,无论男女,皆要入学,违抗家庭按阻碍工部工作惩治。 三件事下来,满朝大臣都被砸的头晕眼花,千音染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官服,在一干人里打眼的紧。 家园已平,就不需要镇国大将军了,但她的军功还是能让她位比三公。 凤念钰紧紧锁定着她,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的看着高座下的台阶。藏蓝色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越发冷峻肃杀,也让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莹润。 千音染察觉到灼热的目光,转头视线扫过去,见是他,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台阶。 凤念钰直面她那双轮廓深而大的眼睛,被看的心头一震,千音染收回目光之后他更加难受。 她的目光已经全然是看陌生人的平静漠然。 风之涣大手一挥,宣布退朝,已经提步往后宫走,他准备再去看一看青山。 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多说几句,下朝后三五成群地散去,边走边说着第三件事的利弊。 办学是好事,可无论男女皆要入学,这是难事。虽说这五年来,在千音彦的操作下,国库日渐充盈。但起码也打了五年的仗,人力不足,百姓更多的需要下乡种田,哪来的闲人上学呢? 凤栖国不乏有女将军,朝廷之上也有女官,但这都是极少的,如果没有当年千音影一人逼退十万大军,建立赫赫功勋,朝廷是不愿意接受一位女将军的,当然,这也有风之涣自己的努力。 更何况如果要推广,且不说钱财能否支持,就连老师也不够。 千音染自然是知道这些顾虑的,但这也不妨碍她拖着舅舅去干这件事,缺钱,她来赚,缺老师,她也可以来教。 眼见她步履生风已经要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凤念钰咬咬牙,正欲上前拦下她。 但有一人已经先他一步做了这件事。他怔了下,也不知作何感想地躲到一旁柱子后面,来人没有看见他。 古临江拉着一个枯瘦的小孩儿拦住她,声泪俱下地道:“好姐姐,您去求一下太医院的大夫吧,妹妹的孩子这般瘦,在外面怎么也看不好,他如今眼睛也出了问题,看在妹妹的份上,救救他吧。”说着竟要跟他跪下。 千音染不躲不避,接了她这一跪,垂眸打量着那个小孩儿。 那小孩枯瘦如柴,头顶毛发稀疏,两颊凹陷,一双眼睛也没什么精神,好似快要瞎了。 见到千音染,那个小孩儿眼里闪出一丝诡异的渴望,精神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千音染听了,弯眸笑了下,眼下的软肉挤出来两条细细的卧蚕,看上去没那么冷淡了。 古临江见她这样,以为有戏,忙膝行至她身前,想要拉千音染的官袍。她垂眸看着千音染繁复华丽的官服,眼里浮现出几分扭曲的嫉妒。 “我们姐妹一场,要是姐姐还不满意,哪怕要妹妹死也无妨,只求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无辜的孩子。” 千音染轻飘飘避开了她的手,“你这孩子的病,太医治不了的,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想听吗?”。 “想,想,姐姐告诉我吧,我为了这个孩子什么都做得出。”这个孩子是她当上太后的筹码,只要凤念钰当了皇帝,那这个孩子就有机会做太子。 第七十二章 婚约作废 她眼里的急切不像假的,看起来是一位贤良爱子娘亲。 千音染似笑非笑,对她说:“你现在出发,三步一叩首,九步一跪拜,走到我娘亲的衣冠冢面前,你这孩子的病,自然就能痊愈。” 古临江脸色一变,瞬时明白了她爹娘的病,她的病,还有她儿子的病都是怎么来的。 “千音染!你竟然对爹爹下毒!他生养你这么大,你竟如此毒蝎心肠,让他夜夜不得安宁,我娘待你也不薄,哪怕你癔症发作也要去看你,你竟然这么做!”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扇千音染的脸,却被无形的屏障阻隔,生生顿住。 “我心肠歹毒?古临江,你孩子的病都是因为你,从我这里抢来的玉佩是不是用得很是舒服?明明年幼的时候黄瘦多病,带着我的玉佩却能让你一步一步出落得小家碧玉,你但凡真的为你的孩子担心,怎么会不给他这样的好东西?” “我为什么不敢?古凌远的病,不过是我娘亲临死前的心愿罢了,我这做儿女的,自然是要帮她实现的。至于白沉香?在我娘的药里下毒让她精神失常,之后更是将我们姐弟各种苛责。而你,我的好妹妹,见我有玉佩傍身,不受毒药侵害,将它偷了去,更是在我癔症发作之后试图将我浸死在井里,我只是下了毒,让他们睡不安宁,我的娘亲可是再也睡不醒了。” 千音染艳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来古府平静和睦的湖面下潜藏的黑暗。 这一片人影稀疏,但并不是没人经过,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官员听的一清二楚。 古临江脸色煞白,她以为眼前这个贱人癔症发作的时候记不住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阴影里的凤念钰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疯癫地冲出来,想要抓住千音染的手。 古临江目眦欲裂,心头大骇,眼前一阵恍惚,凤念钰到底听了多久,她浑身冰凉,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儿时生过一场重病,宫里太医束手无策,几乎就等着他断气,千将军听闻之后带着她的孩子来看他。 他那时烧的昏昏沉沉,连人影都看不清,只记得有一双冰冷的小手往他手心塞了一块玉,通体温润,那人轻轻说:“念钰哥哥,不要怕,病很快就会好的,坚持住。”他以为是个梦,但第二日他病情好转的时候,看到自己手心有一块莹润的玉。凤念钰打听过,说那是千将军带着孩子过来看他。 过了一个月,他病好了,遣人送过千府,却正碰上千音染癔症发作,小姑娘疯疯癫癫的往他这里跑,他正准备接住她,被另一个黑瘦的小女孩挡住了,她虽然枯瘦,但声音意外地清脆,恍惚间和他在病重听到的声音十分相似,他手里捧着玉,那小女孩见了很是欣喜,“念钰哥哥,你是来还我的玉佩的吗?不好意思,我这姐姐发了癔症,见到好看的人总是想往上扑。” 凤念钰自然而然的以为救了他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他知道她叫古临江。 而千音染,他已经不认识她了,原先那个可爱的妹妹现在双目无神,头发杂乱,他看了只觉得分外烦躁,又想起父皇下旨的婚姻,更加不喜,渐渐也同她疏离了。 “你......”凤念钰的动作落空,云磁石的屏障让他无法前进半分。 他就此收手,深邃的双眼里绽出来几分柔情,“小染,你随我去求一下父皇他们,我们这么多年的婚约哪能说废就废,我的太子正妃位置一直为你空着。” 凤曜在千音染身后冒出来,闻言嗤笑:“大哥,你觉得你配吗?我们小将军这般出尘绝世的人,说出这种话,我都替你脸红。” 凤念钰咬紧牙关,还在试图抓紧千音染这个粗壮的权势。 “这是我和小染之间的事情,不劳二弟费心了。”他真搞不懂他这个二弟,之前整天流连风花雪月之地也就算了,起码面上还是个皇子,不知道他三年前怎么想的,居然要带兵打仗支援千音染,打仗这种事,哪是皇子该做的,不过真可惜他没死在塞北,回来还要给他添堵。 “闭上你的嘴,你要是还当个男人,就好好照顾你的妻儿。”千音染敛眉看过去,目光是十足的冷漠,和他记忆里总是濡慕仰望他的目光完全不同。他身后古临江狠狠攥紧了他的衣袖,似乎怕他被人抢走,他的儿子也在后面拉着他的手指。 凤念钰心下烦躁,狠狠甩开他们二人的手,抬眼看过去,千音染已经转身欲走。他眼尖的看见她被高束头发遮盖住的脖颈,一点雪白里衣的边缘在藏蓝色长袍,在这边缘之下,是一个暧昧尚未褪去红意的痕迹。 他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冲上去正准备伸手去碰,要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截住,那是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一身玄衣,容貌昳丽,却满脸冰霜。 “太子殿下请自重。”君渊由于前几天打头回的京城,各个京中贵女迎面就是他卓越的五官和冰冷的气质,给他起了个冷面小郎君的称号,他才刚露面,远处就有几家小姐蠢蠢欲动,想要过来与他结识。 “千音染,你脖子后面的是什么?”凤念钰盯着那块釉质白肉,语气恐怖。 千音染顿了下,抬手摸上去,把那块痕迹暴露出来,是牙印,也是吻痕,宛若上等润玉的后颈点着一朵红润靡艳的花。 凤念钰早已为人父母,自然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纤长的身影侧身转头,看向始作俑者。 “太子殿下不明白?”她问的是凤念钰,看的却是君渊。 这个兔崽子,早上居然在这里啃了一口。 “你……不知廉耻,竟私自与他人苟合,千音染,你还做什么将军!谁干的!”他刺痛了双眼,似乎极为恼怒。 “太子殿下都生了一儿半女,还要来说教我?与你何干?”千音染勾了勾手指,狐狸自发向她靠近,挡在她身前,隔绝凤念钰炙热痛恨的目光。 “来,君渊,我看太子殿下不是很明白,你再演示一下这是怎么来的。”千音染的声音带了点宠溺,后半段的话落到凤念钰耳中越发刺耳。 君渊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她指了一处,寻着手指看去,那里有一颗小痣,落在玉润清冷的锁骨上。。 狐狸的喉结隐晦的滚动了两下,埋头贴了上去。 第七十三章 名分 “够了!我们走!”凤念钰是再也待不下去,眼前过于刺目,他带着古临江还有他那个儿子,愤愤的离开了。 与千音染的婚约,定不能作数了,那个女人已经与他毫无情分可言,眼下只能另求他法来保全自己。 君渊自然听得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但他没有停下动作。 温热的唇印上去,她连锁骨都是有些凉的。 狐狸在那上面轻咬一下,又吸吮出一朵和后颈如出一辙的花。 垂下的眼帘里情绪翻涌,又很快被掩盖下去。 千音染双臂攀着他的脖子,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狐狸早就明白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长臂一抬,就把人拦腰抱起。低眉扫去,易碎冷淡的锁骨上还残留着水光,红艳艳的惹人眼热。 千音染这一次,算是彻底在京城承认他的身份。 狐狸心底其实是有困惑的,他想,小姐到底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 之前在凤曜那里维护他,又解了他的诅咒,还给他军功俸禄,现在更是给他一个丈夫的名声。 他说过小姐爱他,但那种爱没有掺杂他这样丑陋的欲望, 他一直都知道,她看他的眼神偶尔会恍惚,但最终都变为和看向千音彦一致的宁静包容。 只有压着她欺负的时候,那个完美无瑕的小姐才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像是被人打碎的镜子,露出底下易碎柔软的真身。 ----------------- 马车上自然有千音彦,他看的清清楚楚,也不知自个心中是何滋味,悄无声息地拢了下衣袍,手心里攥着的是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明夜子时,明秀湖。 方才古临江故意靠近他,塞过来这个。他本想扔掉,又想起阿姐说的那块玉佩,便鬼使神差地收起来。 他面色如常地叫了声阿姐,顿了下,看着狐狸冷然的面容有些踟蹰。 “叫不出来那就继续叫他哥哥。”千音染被放下来,整了整衣领,见他那副神情,同他说道。 “好,好的,我去前面找飞天玩了。”千音彦扫过阿姐脖子上的痕迹,只觉得自己在这里闪闪发光,遂急忙跳到外面找飞天。 飞天一贯不喜欢逼迫狭窄的地方,大概是曾经在斗兽场经常被关的原因。 千音彦抱住一小团的白毛,三月底的风还是有些凉,飞天身上很暖和。 他心里也乱糟糟的,想他活到八九岁仍然单纯天真,阿姐却已经面对着那两个人的暗算,还要想尽办法不让他们抢走自己。想他阿姐那时还未离去,癔症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却从不曾打骂伤害过他,只要他抱住阿姐,恍惚的阿姐就能一点一点找回神智来问他“小彦,怎么了?是饿了么?”也想他现在的阿姐,出征五年,前几天他睡在她身旁,阿姐露出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她从未说过,也不曾像其他的亲人那般对晚辈各种要求,他选择踏入官场,阿姐就让天水的质子暗中提点他。 他很早就没了娘亲,记忆里已经记不清那位声名显赫的千将军的脸,他只记得阿姐平静的面容。 阿姐是顶好的,狐狸哥哥也是顶好的,但他心中仍是不安定的,如果他们成为夫妻,那他呢? 阿姐有了自己的家室,他是时候出去自立门户了。 晚膳是狐狸做的,哪怕千音彦有些别扭,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吃的鲜掉舌头,他竟吃了三碗。 这之后倒有些好笑,刚放下碗筷,门外就有人报;千将军,门外有好多公子上门求见。 千音染慵懒的靠坐在大厅,怀里是晾着肚子的飞天,飞天一脸生无可恋地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叫人把公子们请进来,打眼一看,各个都长得十分养眼,还有几个南风馆的小倌。 身后的狐狸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拿舌头顶了顶欲出的尖牙。 千音染只是笑着看了一圈,大半的书生都红着脸左右躲闪她的目光。 剩下几个小倌倒是大胆,上前凑到她身前,“将军瞧见奴家长得漂亮吗?” 她抬眸细细扫了一遍,直把那小倌有些受不住她平静澄然的目光别开脸,少见地耳朵带上一抹红。 “自然是好看的。”千音染带着笑说着。 小倌看起来年仅十五,倒是有几分像狐狸刚跟着她的时候那相貌。 “那您......”他说着就要往千音染身上靠,却收到后方冷面郎君的冷气,没勇气靠过来。 千音染皓腕翻动,云磁石轻飘飘的把小倌推开,“但可惜将军我已经有了郎君,小公子还是另寻佳人吧。” 那小倌笑容有些挂不住,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千音染招手让人送进来几箱东西,珠宝财物,孤本古籍亦或者铁兵利器。 “多谢众多公子抬爱,这些赠礼,若是何眼缘的便拿去,也算作白跑一趟的酬劳。” 她这话说完,已经有不少公子打消了念头,书生的要么拿财要么拿书,剩下几个从西大营赶来凑热闹的挑了把武器。 千音染有些意外,之前靠过来的小倌竟也拿了把匕首。 她眼前闪过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在所有人都离去后轻轻叫住他,“小公子,你若有意,带上这把匕首去二皇子门下桃二先生那里,他会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 那小倌转头对她笑了下,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到千府重新恢复宁静,她拍拍飞天屁股赶他去睡觉,自己双臂举起,狐狸便自发的把脑袋送到双臂间的空隙,被她勾着脖子,他把人抱起来送到卧室。 小姐有时候也挺像一只猫的。 “小姐为何同那小倌多说了那几句话,如果心悦他,也可让他住进千府。”他不咸不淡地问着,似乎颇为体贴。 千音染眉间含了笑,“是有些在意,他与几年前的你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一个已经够我受得了,哪敢来第二个。” 她只不过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这人却已经暗戳戳的吃上了老坛醋。。 这下狐狸不说话,抱着她的臂弯紧了紧,胸腔的心脏加快几分。 第七十四章 玄衣侯 “倒是你,啃到后颈上,偏要让除了我之外的人都看见?”她捏着狐狸的俏脸蛋,说的很不客气,语气却很惬意。 狐狸心下松了一口气,小姐没有生气。 夜里皇帝叫人去宫里,叫的是狐狸。 他低头轻轻推了下快要睡过去的千音染。 千音染眼睛也没睁开,声音哑的不正常,“去吧,早点回来。” 君渊俯身在她沾湿的额角吻了吻,整理好被角才和宫里的人离开。 他前脚踏出千府,后脚睡在千音彦旁边的飞天就醒了过来,化成原型,爬卧在俩姐弟房顶的中间,虎目灼灼。 千音染睡的昏沉,哪怕她在军中习惯了夜半起来带兵打仗的疲惫,也有些吃不消一些精神抖擞的小宠物折腾。 翌日,君渊中郎将被封为玄衣侯,奖赏无数。 成箱的财宝运往的不是别处,仍是千府。 随着财宝来的是一纸婚约,是千音染让皇帝写的。 到今年九月,便举行婚礼。 休整了几日,千音染穿着灰蓝色的常服进了新盖的学堂,桌椅尚新,来的学徒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西大营那边因着对千将军的信任就把子女托付过来了。 来的都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甚至还有四五岁的,年纪稍大的还能在屋子里,小的已经在地上吃手指了。 她顿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来当这个夫子也行。 但她后面跟着的千音彦好奇的问道:“阿姐,不是你说来当夫子的吗?” 千音染沉重的塌了进去,她这张脸生得好,孩子们喜欢好看的事物,一进门十几双黑溜溜的眼睛就望着她。 “是千将军!”还是有西大营的小孩儿认出来了她,扯着嗓子一叫,她还未说一句话,离得近的已经要把刚抠完鼻孔的小手放到她的衣摆上。 下一秒狐狸就挡在千音染面前,那只小手被他摁住,掏出手帕擦干净才放下。 他刚才一直在门外,此时进了屋子,一下子让屋里的温度都下降不少,准备冲上去的学徒们登时像看见鹰的兔子,缩了回去。 在军里大家闹腾的时候,千音染拽出来一个君渊,立马就皮实了。 看来小孩儿也懂得趋利避害啊。 “本人千音染,接下来的三年内会在白鹿崖教书,教你们读书的公子过几日才来,我不过是个会玩石头的人,日后带你们当中有些人的念力训练和一部分的体能训练也算,旁边那个哥哥叫君渊,带你们大部分的体能课,外面那个小不点是我弟弟,已经十五岁了,这几日的书就先让他来教你们。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一堆尚未开口,自家的小孩儿就开始问了,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阿姐,你可未曾跟我说过要我来教书的。” 千音染拎过来一张板凳坐下去,毫无传统夫子那般死板肃然,后背靠在君渊腿上,打了个哈欠,“顺便考考你这几年书读的怎么样,要是教不好,天水公子就不要来咱家串门了。” 千音彦惯来温和的笑容有些挂不下去了,他闻言只能上前和君渊站一起。 天水老师,你我师徒一场,珍重。 这样过了几日,千音染挑了几个有潜力的孩子去做念力训练,念力者大多都身娇体弱,体力比别人差,力气比别人小,精神力强大的代价就是身体的弱小。 千音染也是这样的,自她出生之后,千音影不是没想过让自己女儿继承她的爵位,当镇国大将军,但她连母亲的长枪都提不动,更何况上场作战。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找皇帝要了个婚约,算是给女儿后半辈子做个保险。 可惜事与愿违,她自己在千音染三岁之后便葬身在火海里,给孩子挑选的郎君未来竟会成长为这样的人。 这几年来千音染在军营里一手念力操纵出神入化,长枪也使得虎虎生威。 偶尔会上擂场跟底下年轻的士兵过几招,很快大家就知道,千将军虽然看上去勇猛无比,智多如妖,体能倒是垫底的,经常被手下没轻没重的扔出去摔地上,浅淡眼珠会浮现几分水雾,惹得人怜惜,但还未等士兵伸手扶她准备道歉,就被千将军寻着机会借力翻倒在地,狠狠吃一口擂场的灰尘。 下面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他趴地上,彻底不动弹了,倒不是昏死了,他只恨自己只是鼻血涌出。 她也就上去了那么两次,第三次君渊不干了,一声不吭站在她身前。 “要跟将军过招先来我这里走一遭。”君渊语气冷淡,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是心疼将军刚才被摔地上的那一下。 “我又没什么事,跟他们玩玩罢了,你若看不过那就你来和我打。”千音染拿脚碰了碰地上新兵蛋子,那士兵果然是个新人,一见到女子眼眶微红就慌了神,破绽百出,此时也明白了千音染故意露出那副神情的。 一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将军打了个狗啃泥,谢兆丰只觉得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被千音染踢了下才爬起来狼狈的爬下来去水池狠狠洗了几遍脸,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将军和副官打在一起。 千音染毫不客气,招招致命,君渊应对的很迅速,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没用多大力气,毕竟之前君渊和他们训练的时候一拳头下来直让人感觉肝肠寸断。 她训练念力者的念力,也锻炼他们的体能,念力学徒们对她很是敬爱,她总是语气温和,课堂轻松。 而校场的体能课里,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君渊的课,冷面无情的大人连千音染都敢动,底下自然是更加害怕的。 千音染有时带他们上山下河,上山摘花下河摸鱼,或者教他们音律,她并不十分严格,但孩子们仍最喜欢她。 那之后又过了半月,千音染遗失的玉佩静悄悄的出现在她的屋子里,什么话也未留。。 热烈的夏季一瞬而去,千音彦当了几天老师,就换作天水寒来担任教书先生,教古经通史。千音彦则去考了功名,年仅十五岁就是当朝圣上亲口认定的状元郎,风光大热。 第七十五章 第三件事 九月,千音染换一身嫁衣,和君渊成婚,举国同庆。 她虽说提交了虎符,已无实权和军力,但皇帝转头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扔给君渊,这个镇国公她当不当都没差。 九月的时候,是千音彦的生辰,她办了盛大的宴席,整整补了之前十六年里未能送出的贺礼。 千音彦已经有了芝兰玉树的气质,眉目温和沉静,无论与谁说上话都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后诞下一个龙凤胎,取名锦清,锦莲。 凤念钰之前得知皇后有孕之后,手下手脚不是很干净,蔓延到她那里,幸好有千音染赠与的永恒花,保住母子,皇帝震怒,直接废掉太子,贬为庶人。 那永恒花这之后花瓣片片脱落,最终只剩中心一块圆润花蕊,千音染知道了便将那东西加工成两块勾玉状玉坠,两个孩子一人一半,至此,凤念钰再无回转可能。 而凤曜,他本就对这个皇位没什么兴趣,当年意图争储也不过图了两点,一是站得更高找到鹤姬复苏的方法,二是让风之涣能够注意到自己。 但后来鹤姬回归,千音染问他是何等人的时候,他就放下了这十多年的苦苦挣扎执念,鹤姬因千音染留下的手册也学会了念力操纵之术,凤曜更是带着她驰骋沙场,好不快活。眼下惹人烦的大哥不知何处,年幼的弟弟更有千家看护,他抱着自己的美人,求了个川蜀封地,做他的宁王了。 三年转瞬即逝,千音彦已经成为太子伴读兼左丞下属,皇帝大多时间不理朝政,和皇后出去游览大江大河,好不快活,只可惜千音染自己一个教书的,刚教出来一茬孩子,就进了明镜台和君渊一起代理政务。 国中自然有人不满,但千音染做事滴水不漏,深思熟虑,又有千音彦为其左右,一时间发展的竟比风之涣在位的时候还要昌盛。 又过了一年,柔然再犯,天水寒进宫求凤栖国出兵营救天水,驱除柔然,千音染将沉重的国印托付给弟弟,带上君渊,拾起已经落灰的长枪,拿起尘封的虎符出征柔然,天水寒亦随之。 她的血已经沉寂多年,雪莲花的进化已经趋于稳定,天水公子仍然是那朵高岭之花,只是偶尔落在她背影的目光,说不出的深沉。 千音彦纵使万般阻拦,也无法改变她的意思,更何况是自己老师国家受难,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说出那句:阿姐,别走。 故而千音彦仍然像之前那样,早早睡去,沉默不语。 千音染夜半进了他的屋子,凝神看了他半响,她成婚之后二人就很少有什么肢体接触,小彦与她日渐生分,她有些头疼,但想着总归是男子,多要磋磨,见他又是这般,如当年一样,便知道她家的小孩儿,还未长大。 于是威风凌凌的镇国公,半夜翻到自己弟弟房里,在他枕边放了个木雕,又轻柔的揉了下他的额头,便离开了。 千音彦紧闭的双眼颤了颤,有泪珠从鸦羽的眼睫中滑落。 哪成想,这是他与阿姐的最后一面。 千音染率兵北上攻打柔然,极北寒冷,凤栖将士多有不适,光是到达天水,已经着了三成。这还是她带上一对一百人念力兵不断控制火精石放热维护将士体温的情况下,正常来说,凤栖的将领带兵进入北原,几乎就要全军覆没。 又是半年,凭借天水的装备和物资打胜了,千音染却失了一条胳膊和半只眼睛,胳膊是为救天水寒,染了寒毒,只能锯断阻隔病毒,眼睛是长日凝雪看路,已然瞎了。 柔然三年突然之间吞并了周围大小部族,一跃成为北方最大的游牧民族,已经要威胁到天水国的存亡,倘若再吞并发展,对凤栖国北部防线有很大的威胁。但很奇怪,仅需一年,柔然就如一盘散沙各自散去,千音染心下有疑虑,但还是带兵回天水国暂时休整。 她这两年越发瘦削,那双浅灰的眼睛显得越发大,让君渊不忍看去。 他们在最温暖的八月来到天水国,那里积雪半融,人们在欢庆冰雪节,那类似于过年一般。 自打千音染断了一条胳膊之后,君渊便不愿再带着那颗白玉珠子,而把它栓到她仅剩的右手手腕上。 异变来的时候,千音染在房中昏睡,她这几个月来非常疲惫,柔然的队伍实在强劲,出其不意,又在恶劣天气下战斗,哪怕她精神力高常人许多,也没办法缓解这份疲劳。 君渊出去和天水寒议事,关于天水寒的去留,他自己已经回到天水国,那就更别说再让他回到凤栖当质子,而且他的幺妹已经做了神女,平日最亲近她的哥哥,而且就这次柔然来犯,天水寒带回来了凤栖国的救兵,在天水国之中,他已然成为下一任国主。 天水寒去了圣山一趟,回来之后便接受了老皇帝的请求,担任国主,他让君渊交给千家姐弟两封信之后便静静离开了。 君渊看着那人离去,他走进神圣辉煌的圣殿里,也被困在这圣山之中。 千音染带兵班师,去时百万雄师,归来半数老弱病残。 就在某一日里,君渊失踪了,她撑起身子凭借感知赶过去,君渊已经没了呼吸。 千音染怔怔的看着君渊沉睡的眉眼,头一次在脸上出现一丝空白。 纳加尔站在尸体旁边,正啃着一条胳膊,是她丢失的左臂。 “你终于来了,我的点心,这个礼物惊喜吗?”纳加尔舔舐掉唇边的血液,他的身躯居然高大数倍,头顶的青筋越发吐出恐怖,但他眼睛亮的吓人,已经充斥着血红。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动他?”千音染一步一步向纳加尔走去,头脑异常清醒,柔然不可能短时间内这么快强盛,而又这么快被击溃,而且打仗之中,念力者的存在九牛一毛,几乎没有见过,她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不过是纳加尔引她出来的陷阱罢了。 君渊快要被雪掩埋了,眉眼都凝出冰霜,。 “小点心,这是你同我说话的态度?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拿我怎么样呢?” 第七十六章 誓言已成 纳加尔踢开自己脚边的尸体,也向着千音染走去。 一条胳膊啃完,他只觉得越发饥饿,千音染的品质实在鲜美,哪怕这条胳膊已经冻成冰块,吃起来也有不同寻常的滋味。 她现在已经23岁了,哪怕缺少雪灵玉的养护,也成功步入成年期,只是比其他玉人虚弱许多。 千音染没说话,灰眸静静看着纳加尔来到自己面前,那张还带着碎肉和血丝的大嘴咬上她脖子上的软肉,她最后看了眼快被雪覆盖的小家伙,右手握住纳加尔的手腕,不顾腹中尖锐疼痛引爆了镯子上所有的灵石。 纳加尔瞪大双目,急忙要退,却被她死死按住手腕,灵石的力量炸穿了他的腹部,千音染也时日无多。 血雾在苍茫雪地里很是突兀,很快被狂风吹卷散去,纳加尔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话都说不出,千音染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她之前感知到狐狸遇害的时候已经通知念力兵和士兵,离此地三里之外,半个时辰之后进来接回玄衣侯即刻起兵回国。 千音染昏迷之前,把灰色的血雾笼罩在停止呼吸的人身上,自身被炸毁的部分飞快愈合重生,但她仍未感知到君渊的心跳,她心口的印记不会因为遇到他而发热。 她抬手把覆盖在他脸上的风雪扫下来,凝视许久。血雾受控制的全部涌进他的心口,千音染还未成型的血肉很快被血冻住,她静静闭上眼,感受到血液逐渐变冷,腹部的疼痛早已麻木。 就这样,直到已经死去的人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她颤抖着把那颗白玉珠子放到他手心里,再也没睁开眼。 几千里外的凤栖皇宫,千音彦感受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心悸,飞天已经张开两翼冲上天空往北方飞去。 玉人死去,灵脉汇入地下,成为灵石养料,这也是灵石为何愿意被他们驱使的原因。千音染身下接触雪地的部分被鲜血染红,凝成血玉,另一半带走不的人类血脉还仍在地上,她只剩下一具躯壳。 白玉珠子感知到了什么,迸发出灼热的温度,君渊被烫醒了。他倏然睁开眼,尚未明白自己为何会复活,就看到千音染静静沉睡,他无法感知到她的位置。 君渊碰上去,刚接触到她露在外面的身体,那肌肤就碎开随风飘远。他被吓得收回手,只觉得自己尚未清醒,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他脚边还有一块黑色衣袍,是纳加尔炸死之后残留的一小块破布,狐狸沉默良久,发了信号让部队带着棺椁前往,那棺椁说起来是他们两年前要来柔然的时候,千音染要带上的,她说如果没有打败这柔然,棺椁正好能为她收尸。 君渊冷静的抱起已经是躯壳的少女,一块血玉从她身上掉下来,旁边的士兵帮他捡起,他把人放棺椁里接过血玉,那是一块澄澈透亮血红的灵石,和他手心的白玉珠子互相共鸣,那玉细看过去,还能看出里面有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狐狸,已经没了呼吸。 他怔怔的看着,泪终于落了下来。 真实的让人难以面对的世界就在他眼前,他的孩子,他的小姐,他和小姐的孩子。 难怪她这几个月来如此嗜睡,再不见她用起念力,和灵石的共鸣会扰乱孩子的共鸣,能轻易杀死这一小团。 他在众人的拥护中,捧着那一块血玉,已经说不出话来。 君渊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割裂开来,一个静静飘荡在身体上方凝望着小姐,一个按部就班的带着她回了国。 小姐总是要回家的,他起步走,众人已经跪在棺椁前,哭的不能自已,太阳出来了,将军走了。 纳加尔在旁边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狐狸拎起来他,给他续了一口灵气续命。 君渊深吸一口气,凌冽的北风混着血和雪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他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将军遇害,收拾起来这个东西,我们回国算账。”他已经浑浑噩噩,回到凤栖,千音彦一如当年站在城门相迎,但迎来的不是那个浅笑的阿姐,而是一个冰冷的棺椁。 君渊抱着那块血玉,整日坐在棺椁面前,向他解释。 “小姐断了左臂,回国的时候我感知到她的一部分离我们很近,于是便去寻找,但遇上了纳加尔,他直接将我杀害,坐等将军到来,将军来寻我,见到他,拼了个两败俱伤,又为了救我,便去了,只留下了这个,我们的孩子也没了,纳加尔我已经带来了,任凭你的处置,小彦,哥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姐姐,我......” 千音彦沉默地听着,沉默地捏紧拳头给了他一拳。 “姐夫,她只是到时间,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到几乎冷漠的说出来那句话。 算算日子,十年前的祭天大典上杀出斗兽场的少女当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愿多停留。 千音彦不断地告诉自己,是阿姐时间到了,该走了而已,却不敢掀开冰棺看她一眼。 直到千将军匆匆下葬,举国同丧,风之涣在他们回国当日就启程回来,正赶上最后一面。鹤姬拖着凤曜赶过来,两个孩子在她手边很惶恐,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符青山的龙凤胎也参加了这场葬礼,他们还小,尚未明白为什么好看的姐姐睡着了大人们这么伤心。 千音染平静的躺在棺椁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飞天化成人形,走在最前面,他是千音染在这个世界上由血液孕育改造的生物,由他来举着牌子很正常,后面的是千音彦,他脸色惨白,眼下乌青。仍撑着布置葬礼,君渊没能坚持下来,掠走了千音染留下的那块血玉,千音彦只觉得他是受刺激太大,把一块石头当成自己的孩子,也不去追究他什么过错了,阿姐去世最难以接受的就是君渊,他陪着阿姐整整十年,从未离开过。。 送葬的人很多,一路从皇宫跟随到皇陵,那些从白鹿台出来的,还在读书的,男的,女的,都跟在千音彦的后面,那些孩子们静静看着自己的老师被送进去。 第七十七章 第二世界,完工 很多年过去,从白鹿台出来了一茬又一茬的孩子,男可上朝做官,亦可下堂做厨,女子亦能做上女官,亦或者当管账掌柜,甚至连念力者都有了别的出路,不再一股脑扎进皇宫里,为国家灵石运作添上燃烧寿命的香火。 君渊自那之后便很少说话了,不是在塞北镇守度过,就是回到千府千音染的住处呆上几日,过了几年之后他又带上了那副银白的面具跟在千音彦身后,对外宣称玄衣侯染上急病,也去了,镇国大将军的军衔传给了他信任的手下。 从千音染离开之后,他的时光似乎又停滞不前了,直到千音彦儿女绕膝,头发花白之际,他仍是那副年轻人的样貌,飞天也同他一样,仍是少年,他们的时光都永远停留在千音染离开的那个夏天。 飞天自从跟着千音染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照看保护千音彦。 千音彦这一生,官至左丞,在位多年,勤恳敬业,未尝有一日懈怠,辅佐君王呕心沥血,对待女眷也温和有礼,从不打骂。他唯一出格的请求,就是请年轻的帝王把自己葬在阿姐身旁。 等他们办理完千音彦的葬礼,飞天便迅速的衰败,死气充斥着他庞大的身躯。光洁漂亮的白毛暗淡下去。 他早该随着千音染离去,但他还是被那个女人抛弃了,他以为进了她的识海就能被她放在心上,到头来连个离别也不曾给他。 君渊坐在他身旁,沉默地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在这个世上,彻一个人了,那一年北方的雪,覆盖在身上的冷竟能几十年不曾断绝。 他把装着飞天的骨灰罐放进皇陵里千音染的旁边,挖开沉埋几十年的棺椁,躺了进去,旁边的人仍是几十年前那副沉睡的样子,美的惊人。 “小姐,属下完成了你的任务,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棺椁封闭,君渊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体内飘逸出来。大陆深层地下的锁链受到呼唤,不住颤抖,常人无法看见的黑雾笼罩了整片大地,黑色玄铁锁链上,一面流动的是纯白精粹的阳无,另一面流淌的是凝滞晦暗的黑雾,黑雾本是源源不断的顺着铁链汇入大陆下方无尽的深渊之中,这下彻底绷断,阳无被大陆吸收,很快又被黑雾覆盖上来。 凤栖国土下沉睡的凤凰发出一声诡异凄切的凤鸣,远山的圣山雪女呕出一口鲜血,面色灰败。 “皇兄,快逃......” 狰狞巨大的黑影自皇陵涌出,黑雾不断进入他的身体,渐渐显露出来狐狸的身形。 ----------------- 染回望了一眼已成为一个小点的大陆,旁边的阎墨留意到,问她:“怎么,舍不得你那几个小家伙?” 她摇摇头,换了个位置坐在骨蝶背上,“有一个已经撑不住,湮灭了。另外两个已经进入恶化期,很快也会失控。” “你这次用的纯血用的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你也要撑不住消散了。选的什么鸟人,连你都看不好,还不如让小爷占据了那个躯壳帮你呢。”阎墨撇撇嘴,愤愤不平。 染没多大表示,她完成约定之后就被阎墨拉了出来坐上骨碟往大本营飞去,先前作为千音染经历的十年记忆都已经被封存在一滴鲜亮浓郁的血珠子里,交给了阎墨保管。 “你下去进化程度会有影响的,过来,喝一点。”她招招手,动作间扯开一点衣襟,露出苍白的锁骨。 阎墨脸色闪过几分不自然,但到底是没办法拒绝她。俯身咬下那一块漂亮的肌肤,尝到舌尖熟悉的渡川味道,才觉得浮躁不安的内心有了几分真实感。 “再多喝点你就爆了。”染用了力气揪开他埋在脖子里的脑袋,阎墨顺着力道抬起头,唇边还有一点血迹,那块肌肤上只有浅浅的水痕,咬合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他低眸凝视着她,染挑了下眉,“等着我自己来?” 阎墨笑了下,“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她便仰头啃上他的脖子,她的纯血自己生产很艰难,只有靠孩子们的供给才能得到补充,但这些年来,留在她身边稳定进化的只有阎墨,恶化期的血污浊,会污染了她的渡川,稳定期的血才能满足能量的要求。 染咬破他脖颈的肌肉,能直接在宇宙间行走的躯体在她牙齿下宛若嫩豆腐一般,她张嘴吮吸那几滴精纯的血,阎墨的身躯忍不住轻颤,力量抽取的虚脱感让他忍不住将手覆上染的腰际。 “疼?”染舔了下还在渗血的伤口,感受到大手又有一瞬颤抖,准备结束进食抬头查看他的情况。 阎墨脖颈间带了红,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更贴近自己脆弱的脖颈,染的鼻尖抵上他微微出汗的肌肤。 “多吃点,小爷喂得饱你。”他声音有些低哑,染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的多吸取了几滴纯血。 她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好了,有了那一块魂骨肉齐全的右腿骨,她体内运转的渡川可以维持简单的自给自足了。 阎墨的脸色却惨白如骨,“你倒是真的不客气啊染老大。”他有些好笑的整了整衣领,似乎那种令人心悸的温度还在脖颈间停留。 “你最近弱了很多,和审判庭的人打架了?”染合眼躺下,骨碟身躯巨大,她躺在腹部,有些发困。 阎墨道:“那群老东西哪儿会是我的对手。” 染:“被拉去维护谕核真机的运行了。”她用的是肯定句。 阎墨沉默了。“小爷也就举手之劳而已,那点力量还不够我看的。” 染叹了口气,“回去让黑风领罚,你也给我去九渊下呆5个小时。” “哪有你这样吃完翻脸不认人的家伙!”阎墨直呼冤枉,哪有这样的家伙,让他受罪,又喝他的吃他的,最后还要惩罚他。。 “黑风年轻气盛,要跟人家动手,那你就非要当这个好人,再这样把自己赔进去我正好可以找新的粮仓,白华也不是不在,你偏不要他来疗愈,这个样子来见我,若不是我早出来了,你是不是就准备这样下去?” 第七十八章 休息区 阎墨不敢说话了,每当染说出一大段话的时候就代表她生气了,而面对她生气的最佳措施就是乖乖闭嘴,让她说完再冷静一下。 于是他一个比染高大许多的男人就缩回她的身边,轻轻从她抱臂的胸膛缝隙里伸进去一只手,把她的胳膊拽出来抱在怀里,什么话也不说。 染看他低垂着眼帘,一副很委屈又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搞不懂当年收养的那个冷淡独立的小孩儿去哪儿了。 “好了,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阎墨继续点头,很乖巧。 “去九渊呆10个小时。” 阎墨的头点了一下又停住,语气幽怨。“不是,染老大你怎么又欺负我!”他说着似乎又想起些记忆,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又欺负我......一声不吭地丢下我......我当时都以为你要死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你宁愿找小白小黑都没和我联系......”他说着竟悲从中来,真切的感觉眼眶发热,揪着她的衣袖别开脸。 “......跟谁学的。”染怔了下,多少有些意外。但她看他别过去的侧脸俊美无比,纤长睫毛眨动频率比平时快了3秒,“算了,还是5个小时吧。” “......”阎墨丢下她带着黑风去了九渊,蒙头就走。 阎墨:白小黑!看看你出的鬼主意!一点用都没有! 黑风:你别说,起码我们变成了5个小时。 阎墨:我不这么干也才被罚5个小时! 黑风:......我叫了小白,一会儿可以给我们疗伤。 阎墨:滚! ----------------- 染推开审判所的大门,这里有众多的书籍,大部分是不同大陆的各种资料,涉及各个方面,白华正坐在梯子上整理芸落大陆的情报。 “老大,欢迎回来,他俩怕不是又被你丢进九渊了。”白华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银发垂落在背后,雌雄难辨的五官精致的宛若神祇。他从阶梯上下来,见她一人利索的回来,打趣道。 “三天没打,上房揭瓦。几日不见,他就退步成那样了,让他长长记性。”染坐下来抿了口茶,栀子香气久远,温度刚刚好。 “他也是关心则乱,哪知道上一次完成审判庭的单子后你还会出这一遭。” “查清了吗?” “嗯,我查了很久资料,发现你这次回收的魂骨碎片比之前的凝结完整很多,基本上能坚持住我们机器的运转。这也算是好消息,老大的记忆也许能更快的恢复。” 染闻言放下杯子,点点头,挥挥手去了地下三层,那里层层叠叠的机关门后面是不大的密室,里面有一排排的架子,她把一个透明密封的玻璃瓶放到架子上,那玻璃瓶不过手掌大小,里面隐隐飘荡着一朵花型物质,粘稠猩红的液体挂在壁上,缓缓下落。 她看了半响,最终取了一滴带走。 在关闭的仓库中,宁静等候重见天日的玻璃瓶里是一次一次的回忆。 染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完成审判庭的要求,审判庭下令,手下的人就要扎入各个大陆,万千世界里填补空缺抑或其他。 巨大窗户外是纯粹的黑暗,暗淡的黑点是一个个的审判所,往后是数不尽的星光,她和那宛若没有瞳孔的深蓝色眼眸对视许久,封锁了这个地方。 “怎么今日这么快就出来了,要走了吗?”白华追了出来,他正准备去接黑风。 “芸落大陆再多观察一下,编号no-00341和编号no-00490,另外,如果编号no-00462还能出来,就把它养在仓库里,做的干净些,之后也注意审判庭的人,下次不要再插手过多,你的力量并不稳定。” 芸落大陆桩桩事情过分简单,不意外是白华暗中调用了力量来帮扶。 白华柔柔的笑了下,语气温柔,“我记下了,老大总是这么心软,喜欢往家里捡小孩子,不碍事的,收集情报没有那么麻烦。” 染瞥了他一眼,白华仍是笑得滴水不漏。 她上手轻握他的手腕,稍稍感知就知道他此时状态不好,难怪之前没能掩盖住自己的气息让审判庭发现了异常。 “我走了,你忙完便去接他们回来吧。” “嗯,注意安全,染姐姐。” “我会的,你也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她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目光严肃认真。 黑风皮糙肉厚,她不担心,阎墨更是皮实,几天不揍就要犯了天,只有白华总是很乖巧,身体也不好,总是喜欢在屋子里看书。。 白华站在她身后,千年星辰折射的光芒在他身后,令他的表情晦暗不清,白华似乎笑了下,语气温和,“不用担心我,我一向很听话的,姐姐。” 第七十九章 奴隶和医生1 梦华大陆,天色昏暗,将是一场暴雨。 裹着灰旧袍子的身影踉跄着往前跑,如破风机一样急促的喘息断断续续。 身后远方的黑暗里火星闪烁,枪声不断。 她不知道该跑到哪里来躲避追兵,外面的世界全然陌生。 带她逃出来的姐姐告诉她,跑,往前跑,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 她寻了个黑暗的废墟角落,蜷缩起来。身上的伤口渗出血珠,膝盖上全是擦伤,鞋子跑掉了一只。 少女身形瘦的宛若竹竿,摇摇欲坠。 深秋的温度很低,特别是这样漆黑的凌晨。 她已经撑不住了,从地牢里跑出来,之前的食物被姐姐扔掉,她说那是下过药的东西,不让她吃,整整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伤口开始感染,身上体温升高,外界冷风萧瑟。她的嘴唇皲裂,喉咙干涩,已经能尝到几分血锈味。 许是她运气好,竟然能一直龟缩在这里而不被发现,搜索逃出奴隶的雇佣兵没有抓住她。 但她也行将就木,暴雨降临。 雨,砸在地上,大地间被这暴雨砸的白茫茫一片。打在身上生疼,她没什么力气,任由着大雨冲刷身躯,污血混着灰尘流下来,枯草般的头发粘连在头顶和脸颊,她感觉冷极了,恍惚中看到一座温暖的房子,点燃的炉火和可口滚烫的浓汤。 磅礴大雨中有一身黑衣的人在这之中穿梭,后方的子弹堪堪擦过周身,他的每一次躲避都似乎未卜先知一样。 叶清远冲进废墟,几个转身躲进一处黑暗中,调整呼吸等那雇佣兵离去。 下一秒他手中的武器就对准角落里的一团生物。 很小的一团,凭借他多年从医的经验看,这是个女性,状态不好,已经回天乏术,只剩下几口气。 他的耳边响起微弱的声音,【好冷啊,好疼。】 那团生物并没有什么力气开口说话,叶清远收了枪,皮质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她,那个位置不得不说是个好位置,很隐蔽。 “只好暂时委屈小姐一番了。”男人的声音很温和,闻之令人如沐春风。 她恍惚间听到了什么声音,接着就被人轻轻抱起来放到那人身上。 雨淋湿了他们的衣服,但从肌肤相贴中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她觉得那个温暖的小屋如果她进去,大概也算这样温暖。 她最后借着闪电下来的一瞬间光芒看了眼在她身下的男人,他的眼神很平和。 由着这点最后温热的慰藉,她缓缓闭上眼睛。 【帮帮他吧。】 尾音被大雨打散,没了气息。 叶清远的手掌一直按压在她的喉间,如果她发出多余的声音,这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会帮她闭嘴,但现在他已经感受不到手掌下微弱的跳动。 “......又一个。”叶清远僵硬了一秒,耳边再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他褪下右手的皮质手套,在她头顶拍了下。 紧接着,怀里人气息诡异的出现再次起伏,随着闪电再一次亮起的,是少女灰色的眼眸。 “......帮帮他?”少女带有疑惑的呢喃混进再次急促赶来的脚步声中。 【刚才好像看到个身影往这边跑了。】 低沉粗狂的声音逐渐靠近,脚步沉稳,吐出的话沙哑阴险。“有人去那边看过了吗?”对讲机中的人声音有些失真,“没有,刀疤,我这片区域看过就来找你汇合,一定要抓住那小子。” 男人手下用力,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往更深处避了避。 那脚步瞬间变轻,在大雨中几乎听不分明。 染垂眸看向捂着她嘴唇的手掌,温热潮湿,骨节分明,白皙柔软。 叶清远手掌边缘能感受到少女打上的轻缓鼻息,他忍不住挪开手,把人摁进怀里,总归有衣物挡着,他松了一口气。 脚步消失了几息,又突兀的加重。叶清远摘下眼镜,怀里的人很冷,他身上也很冷。 “走吧,老大。”而后沉稳的脚步声停止,来人站在不远处,旁边倒下了一个穿着精良的雇佣兵。那人带着一副墨镜,穿了件花衬衫,旋转手里的蝴蝶刃。 见到叶清远出了墙角,才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得亏天色昏暗加上墨镜,没有让叶清远看见他眼里的震撼,只是手上的刀差点没拿稳。 【我不就晚来了两个小时,老大这是被夺舍了吗?】 “要不咱帮您抱着?” 叶清远没由来的顿了下,“不必,通知他们过来接应。” “得嘞,那您可悠着点,别摔了自个儿。”付奉推了下墨镜,即使外面昏暗一片,他仍走的四平八稳,视力似乎不受影响。 付奉打头解决了附近另外几个闻声而来的佣兵,头顶上空打下来强烈的风流,螺旋桨的声音振聋发聩。 软梯放下来,叶清远让付奉背着晕过去的人,他在二人身上打了个牢固的结。 等他们都上了小型螺旋机之后,叶清远拿起急救箱简单地处理了昏迷女孩身上的伤口。 随后处理了自己身上的细小伤口,又拿着酒精棉片擦了三遍之前露出来的右手。 “这才像老大,我就说你哪能这么接触一个人。”付奉耸耸肩,松了一口气。 【之前果然是幻觉。】 “路上遇到了,见她快断气了就职业病犯了。”叶清远在后方座位上阖了眼,他是国际上知名的外科医生,当医生当久了自然有些职业病。男人声音冷淡平稳,难得多说了两句。 昏迷的人被裹着毯子放到后面,气息微弱。 染在接收原主的记忆,这个女孩儿实在太瘦弱了,灵魂也孱弱渺小,弥留之际只留下一句“帮帮他”,愿望里甚至没有自己。 原主是叶家主家地下圈养的奴隶,没有自己的名字,从有记忆起就活在昏暗潮湿的地下,她没有亲人,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是她脑海中平凡的一张脸,她叫做姐姐的女人。。 但染看得清楚,那个女人是派来照顾她的,但吃食用度上都克扣不少,可口温热的食物先是被那个女人吃的差不多了再送到她面前。原主容貌昳丽,全靠这张脸才得以受到上头重视,她这种等级的,自然是养的成熟了送到某位大人屋里。故而那女人虽不喜欢她,在她面前仍然保持着和颜悦色。今天出逃的时候,那女人最终为了自己,诓骗她跑到追兵最多的地方,全靠原主运气好,躲起来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