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在年代文发家致富》 第1章 第1章 绿皮火车载着晏唯晃晃悠悠行进了十几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海城。为了省钱,她买的是站票,一路过来没能坐几下,感觉腿都快瘸了。 一下车就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好不容易从出站口围着的人群挤出来,又被高悬于天的烈日一晒,顿时觉得更加头晕眼花。 晏唯顺着人群找了个阴凉的台阶坐下,翻出水壶喝了两口。 这是1987年的海城,正是要经济腾飞之时,每天都有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来这里打工。 晏唯在其中并不显眼。 大热天的,她穿了一身半袖短褂、麻布黑裤,因为长途跋涉,看上去灰扑扑的。藏在布鞋里的脚早就磨出了水泡,一走路就痛得要命。 但她还是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半个月前,晏唯穿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 原身名叫晏招娣,今年十八岁,生在一个叫东河村的地方,母亲早就去世,家里还有一个在县城上学的弟弟,和一个两百块就把她卖给隔壁村老光棍的爹。 老光棍五十多岁,长得丑但想得美,一心娶个漂亮媳妇儿,攒了多年老婆本,最后盯上了招娣。 因为她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和她爹晏勇强完全不同,个子高挑,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除了太瘦,没什么毛病。 晏勇强把她当个待价而沽的货,就等着长大了来人买走。老光棍给的两百块是笔巨款,所以媒人一提,他就二话不说答应了。 但没想到招娣平时逆来顺受,在这件事上却反抗得厉害,一个不注意,竟然投了河。 等捞上来,又足足昏了两天才醒。醒来,身体里就换了人。 晏唯前世刚拿下个大项目,马上升职加薪,一睁眼就穿成了这么个小可怜,属实郁闷了好久。 但回又回不去,嫁也不可能,只能想辙跑路。 她在晏家装乖扮好半个月,总算在结婚前找到机会,拿了晏勇强藏在床铺下的五十块钱逃了出来。 这期间受了多少苦她都不想回忆了,要不是招娣以前足够温顺听话,她又会演戏,骗得晏勇强放下戒心,八成真的会被抬进那个老光棍家。 晏唯把水壶放回去,翻弄着手里的纸板票看来看去。 虽然逃出来了,但其实前路茫茫,她举目无亲,原身还是个没学历的姑娘,找工作不是容易事。 不过她以前挺爱做饭,手艺也还不错,这年代又不看身份证,找个饭店帮工的活儿应该不难? 现在火车站不像之后那样有各种店,但卖小吃的还是有几家的,晏唯准备歇一歇就去旁边问问。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穿得很时髦,长相也不差。 他俩往晏唯旁边的阴影里一戳,就开始自顾自地聊天。 “赵雪鸣这厮,大热天的支使我们来帮他接人,回去非得宰他一顿!”男人徒手扇了扇风,说话带着火气。 女人头上戴着顶遮阳帽,倒是没他这么暴躁:“谁让你打赌输了呢。欸,我听说雪律哥现在大小也是个军官了,这次退伍回来是不是就直接接手家里养殖场了?” 男人睨她一眼:“干嘛?你又惦记上赵雪律了?” “那怎么了?”女人撩了撩长发。 “嗤,那赵雪鸣呢?” 她语气带着点讥讽:“他怎么跟雪律哥比啊,也就是有张脸,整天混吃混喝的,要不是赵家人,谁乐意搭理他。” “哎呦喂,不知道谁,平时一见到人家就两眼冒光地贴上去。” “滚你的!别废话了,到点没?” 男人抬臂看了看手表:“快了,走,先去出站口等着。” 两人顶着大太阳往站口去了。 他们没注意旁边那个打扮土气的农家女,自然不知道刚才的话多让晏唯震惊。 不是她故意偷听,主要是赵雪律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就是她闲暇无事的时候看的一篇年代文里的男主角。 故事的背景也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赵雪律退伍回家,娶了一个娇气大美人先婚后爱,小两口日子甜甜蜜蜜,还把家里每况愈下的养殖场重新带上正轨,发展得越来越好。 他也确实有个叫赵雪鸣的弟弟,不学无术,整天招猫逗狗,虽然没害过哥嫂,但也添了不少堵,最后兄弟分家,赵雪鸣拿着钱回老家了。 一个名字是巧合,这么多就有点太巧了。 晏唯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单纯的穿越时空,而是穿进了这本书里。 她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原书中出现的人物,既没有叫晏招娣的,也没有叫晏唯的。 倒是有个叫晏鹏飞的无赖和她那便宜弟弟同名,因为做车匪路霸害女主受伤而被送进了监狱,炮灰中的炮灰。 晏鹏飞他爹还拖家带口堵在赵家养殖场外闹了两天。 不会晏招娣就在这个背景板里吧? 就是说,穿个书还穿成了一句词都没有的路人甲? 而且她现在这个情况,得知这个信息好像什么用都没有啊! 晏唯靠着墙,皱起眉,手指在额头一下下点着,脚不自觉踏了踏。 不对不对,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对她这个一人不识的外来者来说,出现了一群熟悉品性的人。 就算不抱大腿,去主角那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吧?虽然她不会养鸡…… 但是路人甲要怎么和主角搭上关系? 晏唯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打定了主意。 海城人爱好搓麻,以前不允许,这两年时代开放了,犄角旮旯里陆陆续续开了不少棋牌馆。 赵家老太太平时不大喜欢去那种地方,觉得乌烟瘴气的,玩着不舒坦,她一般都在家里自己组局,只除了一家比较特殊——百相棋牌馆。 那儿的老板是个讲究人,不让抽烟不让喝酒,还有专人在旁边候着,水果饮料一应俱全。 除了环境好,赵老太太主要还是贪那儿的点心。 国宾大饭店去年开了个窗口卖新奶油蛋糕,一小块就要一元钱,虽然贵但又确实跟别的不一样。 赵老太太儿子孙子都有出息,倒是负担得起,但她也不好天天去买。更何况年纪大了,这些东西都不能多吃。 后来百相棋牌馆开起来了,不仅有茶水瓜子,还提供小点心,味道不比饭店差,价格也更便宜。 这下赵老太太可是找到了去处,时不时就去光顾。 这天,她带着老姐妹们一到百相就点了卷酥和奶油蛋糕。 穿着利落干净的女服务生客气致歉:“不好意思,今天奶油蛋糕卖完了。不过我们新上了一种蜜桃蛋糕,用的是稀奶油,您要不要尝尝?” 赵老太太人很好说话,虽然遗憾没能吃到想吃的,但还是点点头:“行,来一份儿尝尝。” 没一会儿,精巧的蛋糕就连着其它茶点一起推到了麻将桌旁。但是老太太们已经投入了第一轮战斗中,谁都没顾上吃。 晏唯伸着脖子等了半天,没等来任何反馈,失望得头都耷拉了。 原书提到过赵老太太爱吃点心,中式西式各有喜好,但最爱的还是奶油蛋糕。为了吃一口奶油,还做出过假装离家出走这种啼笑皆非的事。 十天前,晏唯好不容易找到赵老太太爱去的百相棋牌馆,却因为没身份没背景,被拒之门外了三次。 人家有自己的点心师傅,中西都会,并不想招她个来历不明、只会做点奶油蛋糕的小姑娘。 还是她厚着脸皮求老板给她一次表现的机会,这才靠前世做甜品的业余经验应聘成这里的西点师傅。 蜜桃蛋糕就是她照着前世所做的样式。 她以为可以靠此引起老太太的注意,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其实晏唯也没有多迫切,无非是想着男女主一家她比较了解,有个赚钱的事能找女主合作而已。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有钱赚。 她正默默自我安慰,负责赵老太太那桌的兰芳突然过来掀了帘子:“晏唯,客人又点了一份蜜桃蛋糕。” 晏唯又惊又喜:“真的?!” “我还能骗你?”兰芳翻了个白眼,扭身走了。 赵老太太对蜜桃蛋糕喜欢得很,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外带。 晏唯总算是迈出第一步,心里高兴,下班还顺便在旁边奶奶那买了根冰棍。 一毛钱一根,绿豆的,吃在嘴里又冰又甜,消散了些夏日暑气。 逃出来时拿的五十块钱只坐车就花了好几十,棋牌馆不包住,晏唯就跟一群同来海城打工的年轻人住在棚屋里。 一间大屋子,男女床铺分在左右,中间就隔着两道帘子。夏天天热,屋里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晏唯住进去,第一个晚上根本睡不着。可是没钱,她只能住这种地方。 冰棍吃完也到了棚屋,屋外大树下有几张石桌,都是下工凑在一起吃晚饭的人。 晏唯坐到几个熟悉的姑娘那桌,打了声招呼,便吃起了饭。 和她睡上下铺的宝玲瞧见她饭盒里的菜,羡慕地说:“陈老板真大方,还有肉吃。” 百相老板叫陈志伟,广东人,在海城不止一个买卖,对员工确实算大方的,开了个小食堂,每天午晚供应几个菜,有荤有素。 一份冬瓜炖肉,翻半天才能找出一块肥一块瘦,在晏唯眼里不算什么好菜,但对其他来务工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毕竟他们老板大多连吃都不包。 “给你分点儿。”晏唯笑了笑,把饭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宝玲也不客气,立马把自己那盒土豆丝也推到中间,旁边两个姑娘见状连忙跟着。 其实这几天她们都是这么吃的,因为不好意思开口,每回都等着晏唯主动。 吃过饭,四人结伴去洗了澡,回来坐在树下聊天。 “小唯,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宝玲突然说。 晏唯看她像看妹妹,闻言忍俊不禁:“那我借你吉言了。” 宝玲欸了一声,推了下她的胳膊:“你别不信啊,我可会看人了。” 单说相貌晏唯就够出挑的了,她来的那天穿得土土的,还不如她们,但是一双眼灵动有神,不怯不慌,说话办事又得体,跟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一样。 这片棚屋多少男人盯着她呢,但是她从不分他们半个眼神,也就跟她们几个说说话。 宝玲听到过他们嚼舌根,说晏唯是白日做梦的鸡,讽刺地叫她晏孔雀。 但她觉得晏唯确实像孔雀,让她想起之前住在这里后来去了百货公司的梁春燕,身上都带着一种不外露的骄傲和不服输的劲儿,这种人不会一辈子困在这儿,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只是宝玲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第2章 第2章 自从上次在百相吃过蜜桃蛋糕,赵老太太就点卯似的日日来光顾,每回都点一堆吃的。 旁边桌笑她不是来打牌是来吃饭的,她还一点头认了:“谁叫这点心这么好吃?” 其他人都尝过,倒也没人反驳她。 但是赵家保姆刘姨坐不住了,老太太天天出门去打牌,不知道是打的什么牌,回到家饭都不吃。 她告诉了老太太儿子赵卫东,赵卫东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立马交代赵雪律去把老太太带回来。 赵雪律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奶奶跟别人提起自己:“雪律都二十四了,我能不急吗?还好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我一说心口疼,他就把亲应下了。” 满堂大笑。 坐门边的大爷瞧见赵雪律,扬声叫他:“雪律来啦!” 赵老太太神情一僵,面带心虚地转头。 屋里人都忙着跟赵雪律打招呼,说他有出息,说他又变俊了,语气热络得像自家亲戚。 赵雪律一一应对过去,走到赵老太太那桌,看到旁边小推车满满两层的点心蛋糕,忍不住叹气:“奶奶,您整天就是来吃这些东西?” 赵老太太一梗脖子:“对啊,你尝尝就知道,很好吃!” 赵雪律无奈:“跟您说多少次了,您这年纪不能吃这么多甜的东西,以后万一生病多遭罪啊?” “那我现在不好好的嘛,你少咒我。”她端起一盘蛋糕凑到赵雪律面前,“你尝尝。” 赵雪律歪头避开,伸手接过又放了回去,搀着老太太的胳膊把她扶起来:“今天您不能吃了,刘姨炖了虫草汤在家等着呢。” 赵老太太被他拉着走,嘴里还不情不愿:“我才刚来。” 她回头看着那些点心,心疼地嘱咐自己的老姐妹:“你们可别浪费了啊,赶明儿我再来。” 但是第二天赵老太太没来,甚至接下来半个月都没露一面。 晏唯知道,肯定是赵家人把她看住了。 赵卫东当年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改开刚出,他就从老家跑来海城,从走街串巷地卖小商品到摆地摊,赚了些钱以后又开始养鸡养鸭,没两年就直接跻身“万元户”,现在更是海城数一数二的养殖场老板。 可他忙碌的这些年,母亲生病都没能在旁照顾,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自然特别重视老太太的身体健康。 不仅请了会做营养餐的阿姨照顾,还每年都带着老人去医院检查身体。 现在赵老太太整天不好好吃饭,他哪能不管,直接吩咐刘姨把人看住,门都不许她出。 老太太从骂人到哭诉,招都使遍了,赵卫东硬是不松口,直到她老人家开始绝食。 赵卫东算是拿这个老小孩没办法了,吩咐赵雪律回家路上给奶奶带块蛋糕,老太太还不忘强调:百相麻将馆晏师傅做的蜜桃蛋糕! 最近养殖场事不少,赵雪律刚退伍回来,什么都得重新熟悉。下班的时候天都黑了,等绕去百相,蛋糕早就卖完了。 他一想到回家奶奶会怎么闹,头都大了。 站在棋牌馆门口半天,正想着要不去国宾饭店买个差不多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从里面出来了。 赵雪律给她让了让地方,却没想到她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站在他面前问:“赵先生?” 赵雪律一愣。 晏唯笑了笑,解释道:“那天我看见你来接赵奶奶了,她爱吃我做的蛋糕,跟我挺熟的。” 赵雪律看着她:“您是……晏师傅?” 晏唯点点头。 他有点惊讶,因为知道自己奶奶口多挑,所以他以为是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师傅,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顿了顿,赵雪律说:“今天也是过来给奶奶买蛋糕的,没想到卖完了。” 晏唯腼腆一笑:“一般下午就没了的。” 赵雪律随口问:“晏师傅这手艺,怎么屈居棋牌馆?” 晏唯哪敢说是为了接近赵老太太,只随口道:“陈老板挺厚道的,活儿也没那么忙。” 意思是钱多事少。 不过棋牌馆确实不会像正经店那样需求量大,但相应的工资肯定也比不上。 赵雪律听说过百相陈老板大方,便信了她的话。 见她要走,犹豫了一下,说:“晏师傅,有个不情之请,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晏唯眨眨眼:“您说。” 赵老太太看到晏唯跟着赵雪律进门,眼睛都瞪圆了:“雪律啊,我叫你给我买块蛋糕,你怎么连师傅都给我带回来了?” 赵雪律叹气:“我去晚了,蛋糕都卖完了。还不是怕您不乐意,我特地请人家晏师傅过来专门给您做。” 要是今天吃不上,他怕奶奶能闹一晚上。 赵老太太一拍大腿,起身拉住了晏唯的手:“你这孩子,奶奶哪有那么贪嘴。晏师傅,快坐快坐。” 她话是这么说,嘴却早就笑开了。 晏唯不好坐,忙说:“赵奶奶,我先给您把蛋糕做了吧,要费点儿时间的。” “急什么呀,吃完饭再说咯。”赵老太太这时候倒不馋了,拉着她的手心疼道,“哎哟你看你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手这么多茧子,是吃了多少苦啊。” 晏唯笑了笑:“我不觉得苦,不然也做不出好吃的蛋糕。” 老太太怜爱地拍了拍她:“今天留在家里吃饭,瞧你瘦的。” 那边赵雪律和刘姨把车上的东西都提进了家门,面粉、奶油、一袋桃子,还有各种做蛋糕的工具,都是刚才路上买的。 晏唯不好意思再在屋里坐着,忙跟着刘姨一起去厨房准备东西。 蜜桃奶油蛋糕不难,就是费事,尤其是蛋糕胚。 时下家里买个电视冰箱都是了不得的大件,烤箱这种东西很多人见都没见过。 赵家也没有,不过晏唯既然答应下来,自然是有办法的。 她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种蒸蛋糕的方法,出于挑战心理跟着做过,虽然比用烤箱难,但记好时间用料还是能成功的。 刘姨在旁边帮她给桃子剥皮,看她动作利索,忍不住夸道:“小晏你手可真巧,老太太一向嘴挑,外面卖的蛋糕很难合她心意,偏偏你做的她都爱吃。” 晏唯抿唇一笑:“奶奶喜欢就好。” 刘姨又问:“你几岁了?学了多少年手艺?” 晏唯:“十八了。小时候就看人做,后来就自己摸索的。” “我闺女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十七八了还什么都不会,就一心追着……”她忽然止住话头,意识到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些,岔开了话题。 桃子上锅后,晏唯正和刘姨聊天,便听见院里传来说话声。 赵家房子在桐春巷,面积挺大,一个正院带东西两个跨院,赵老太太住的正院北屋,厨房就在边上的小屋里。 晏唯听到声音抬头,便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打扮十分洋气的女人。 她穿了条靛蓝色连衣裙,衬得人肤白腰细,正窈窕立在院里跟赵雪律说话。 晏唯起初以为她就是女主许知意,但看赵雪律表情不是很好,又想他们还没结婚,许知意应该也不会贸然上门,便明白了眼前人是谁。 赵卫东去年娶了个比他小快二十岁的妻子,名叫冯佳慧,原书描写她相貌漂亮,但不安于室,在嫁给赵老板后,竟然又对他大儿子动了心思,屡屡挑拨男女主感情。 简言之,恶毒女配。 晏唯垂下眼,盯着锅里的蜜桃。 不关她事,她是来做蛋糕的。 哪知道旁边刘姨冷哼一声,居然啐道:“呸,狐媚子。” “……”晏唯装作没听见,搅弄锅里碎桃。 刘姨却自顾自说起来:“小晏你可不能想着走歪路,姑娘家就该嫁个年纪差不多又疼人的,这一辈子才能幸福,净想着投机取巧,靠脸勾引人,早晚要栽大跟头!” 晏唯心里叫苦不迭,心说大姨您怎么还跟外人议论主家的事,面上却笑了笑:“您说得对。” 蛋清打发费时费力,赵老太太来叫晏唯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连忙推辞:“奶奶,我不饿,你们吃吧。” “不急这一会儿的啊,小晏,你听话,先吃饭。”老太太站在厨房门口拉她的手。 刘姨也跟着劝:“是呀,我还多做了一道菜。” 晏唯连连摇头:“真不用奶奶,我这耽误不得,你们先吃,等待会儿蛋糕做好了,我再尝尝刘姨的手艺。” 看她实在腾不出手,老太太面带歉意:“哎呀雪律这孩子,我又不是一晚上都等不了,非得把你叫来折腾。” 晏唯笑:“有您这样的顾客是我的荣幸啊,别说来家里做蛋糕,去月球上做都行。再说了,赵先生给我赚钱机会,我巴不得呢,您老可别赶我的买卖。” 老太太和刘姨被她逗得笑出声,也不再劝了,嘱咐她差不多就行,外面给她留着菜。 晏唯应了一声,等她们出去又低头继续打发。 这年头奶油特别贵,自家做蛋糕其实挺不划算,赵家人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专门请人到家中做,可见多孝顺老人。 她生怕失败浪费材料,做得十分认真,专注地按照步骤,不知不觉就沉浸了。 等上锅蒸上蛋糕胚才终于松了口气,一回头,吓了一跳。 厨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个年轻男人,站在冰箱前,手里拿着瓶汽水,直勾勾地盯着她。 第3章 第3章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晏唯回过神看清来人,心里更惊讶了。 他穿着一件花衬衫,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膛,下身是黑色的条纹裤,显得腿笔直修长,即使吊儿郎当地靠在冰箱上,也能看出个子很高。 其实这打扮有点辣眼,但架不住他长了一张过于出色的脸。 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脸型流畅,棱角分明,皮肤比女人还白,用帅来形容感觉不太够,得叫美男子。 这种长相对晏唯来说冲击力很强,她一向喜欢美人脸。 眼前人能看出与赵雪律的三分相似,晏唯知道是赵雪鸣,却还假装慌张地问:“你、你是谁?” 赵雪鸣一手搭在冰箱顶上,一手拿着汽水的玻璃瓶晃了晃,眼神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 是那种非常不礼貌的打量,晏唯感觉他像在挑菜,心里顿时来了气,连带看他的脸也不好看了。 “你又是谁?”赵雪鸣开了口,竟然连声音都好听。 晏唯拽了拽衣角,说:“我是来给赵奶奶做蛋糕的。” “哦——”他拖长了音调,挑挑眉,“晏师傅?” 晏唯点点头。 赵雪鸣嗤笑一声,喝光汽水放到一旁的桌上,直起身走到她面前,轻佻地抓住她一边的麻花辫晃了晃。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师傅,原来是个小土妞。” “……” 忍住,忍住,这是在别人家,你以后大腿的家,不能打人。晏唯双拳紧握,死死咬着牙,垂着眼没说话。 好在赵雪鸣也不想和她多说,表现完自己的无礼后就施施然出去了,走得趾高气昂的。 晏唯趁他看不见,隔空给了他一拳。 难怪别人叫他二世祖,连他朋友都瞧不起他,简直活该。 居然当面说别人小土妞,他不会以为自己那身有多潮吧? 蛋糕端上桌,收获了赵家人一众夸赞,连冯佳慧都忍不住凑到跟前啧啧感叹:“做的赶上瑞尼诗的大师傅了。” 除了赵雪鸣,他坐在电视机前的椅子上,看都没看过来。 赵老太太眼神发亮,拉着晏唯的手让她留下来吃饭,晏唯见天色太晚,不想再耽搁,就推脱了两句。 估计也是考虑到她一个姑娘家回家太晚不好,老太太没强留,只让刘姨给她装了一保温桶的饭菜,还嘱咐赵雪律一定安全把人送到家。 晏唯不想麻烦赵雪律,但他坚持,没办法,只好跟着上了车。 为了谈生意的时候充面子,赵卫东买了辆三菱,但他自己不怎么开,直到赵雪律退伍回来,才把这车给了他代步用。 八十年代的车其实舒适度一般,车里还有一股汽油味,但她两次坐上来都特别兴奋,因为这种车她只在老港片里见过,莫名有一种拍电影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能跟人飙起车来。 但实际上这车动力不足,赵雪律又开得十分平稳,跟飙车八竿子打不着。 赵雪律把她送到出租棚屋,趴在方向盘上向外看了看,有些不解:“晏师傅你住在这儿?” 毕竟是能学西点的姑娘,他一直以为她家境就算不太好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没想到不止潦倒,连家都没有,竟然就挤在这种群租屋里。 晏唯点点头,倒是挺坦然:“我不是海城人。” 赵雪律张了张口,最后掏出一个信封:“今晚麻烦你了。” 晏唯也没客气,接过来道谢后就下了车。 看着她进了其中一间屋子,赵雪律想了半天才发动汽车回家。 进了门,赵老太太忙问他:“送回去啦?” 他点点头,又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酝酿半天,仿佛难以启齿。 老太太横他一眼:“有话就说。” 赵雪律这才问:“奶奶,你知道晏师傅不是海城人吗?” “啊?没听说啊。”在棋牌馆的时候她拉着晏唯聊过几次天,但却没问过她家在哪。 “我刚送晏师傅回去,发现她住在城西的棚屋里。厂里小朱也住在那,我听他说起过,那地方鱼龙混杂,都是各地来打工的年轻人,租不起房又住不起招待所才去那,男男女女混一块,就靠层帘子挡着,又脏又乱。” 赵老太太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行呐!你快去接她,别让她住那了!” 赵雪律却没动:“奶奶,听您说这晏师傅在百相做了没多久,除了名字别的谁都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住在那种地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我先查查再说吧。” 这一查才发现晏唯这人神秘得很,别说同住的几个姑娘,连给她发工钱的陈老板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她只说自己从申县过来,我看她老实巴交,模样也挺好,最关键的是手艺一绝,自然就把她留下来啦。”陈老板坐在茶楼里,对赵雪律特意为了个西点师傅请他出来坐很诧异,但也没什么好瞒的。 “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啦,她的本事去瑞尼诗都行,不知道怎么硬要进我的棋牌馆,看来我确实有魅力啦。”陈老板带着广东口音,说完摸了摸稀疏的头发。 聊完赵雪律把人送回百相,到晚上的时候,又绕来找了一趟晏唯。 “赵先生,这么巧。”晏唯看到他有点惊讶,“我正想着怎么把保温桶还回去呢。” 赵雪律降下车窗,低着头看她:“有点事找晏师傅聊聊,要不上来说?我顺便送你回去。” 晏唯顿了顿,点点头上了车。 “是这样,那天我把你送回家后,跟我奶奶说了一下你的住处。她老人家心疼你一个姑娘住在那种地方,就想把你接到家里住,晏师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晏唯面露惊讶:“不用了,我在那住的没问题,帮我谢谢奶奶好意吧,就不麻烦了。” 仿佛猜到她会拒绝,赵雪律没再劝,转而说:“不怕得罪晏师傅,其实我也不太放心陌生人住进家里。按说你是个姑娘,我不该这么防备,但我这两天打听了一下,根本没人知道你从哪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晏唯一怔,心说不愧是小说男主,还挺有心思的。 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赵雪律下意识踩了下刹车。 晏唯继续说:“我本名叫晏招娣,家在申县下面的东河村,娘早就去世了,我爹为了两百块彩礼要把我嫁给隔壁村五十多岁的老头,我不愿意,投过一次水,没死成。结婚前一天实在忍不下去,拿了家里的钱跑了出来。 “之前偷偷跟着县城回村的点心师傅学过手艺,听他提起海城,说这里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就坐火车来了这儿。但是租不起房也住不起宾馆,只能先住棚屋,还好陈老板人好,活不忙,给的钱也不少。比起以前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特意掺了点私货解释自己会西点的事,情绪一到位,还配合地落了几滴泪。 赵雪律哪见过小姑娘哭,一时被她吓得手足无措,没想到她是这身世,连忙靠路边停了车,想给她手帕又觉得不好,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两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晏唯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勉强似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这话还是头回告诉别人,一时没控制住。赵先生,我感谢奶奶的爱护,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更不想厚着脸皮白吃白住。以后奶奶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别的就算了。” 她把保温壶放下,直接下了车。 等了几天,赵雪律果然又来了,这次直接就说:“晏师傅,我奶奶还是想请你去家里。你放心,不是白吃白住,我家聘你做保姆,你帮着刘姨做家务,偶尔做个蛋糕给奶奶解解馋,你看行吗?” 晏唯故作纠结,考虑了两天,答应了。 收拾东西离开棚屋那天,宝玲说:“我就知道,小唯你有大出息。” 先前被晏唯冷对的一个男人听到,靠着门框嗤笑:“当小保姆算什么大出息啊,晏大小姐,以后真傍上赵家少爷了,别忘了咱同甘共苦的情分。” 晏唯没搭理他,拉住要吵架的宝玲,嘱咐她有事去找自己,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赵家时才发现赵老太太竟然亲自等在门口,她连忙上前:“奶奶,您怎么还出来了,天怪热的。” “我怕你出什么事呢,一路过来渴了吧?家里买了西瓜,快进来。” 晏唯莫名鼻头一酸,这还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觉。 虽然,她只是个小保姆。 晏唯吃了片西瓜解了渴,刘姨又带她去看了看她住的屋子,就在正院厨房旁边。 不算宽敞,但是很干净,白墙木头梁,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摆在床边的书桌,上面放了个台灯,甚至还有一瓶擦脸油。 比起那个乱糟糟的棚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晏唯心里很感激,只有她知道,能得到这些其实是她靠原书描写故意接近老太太,利用一个老人的善心换来的。 她能做的就是记住这份恩情,日后予以报答。 赵卫东很少回家,吃住一般就在养殖场宿舍,赵雪鸣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准什么时候露面,所以赵家通常就是赵老太太、赵雪律和冯佳慧三个主人。 晏唯来的这两天干活很认真,每天连带着东西跨院一起打扫,还会帮着刘姨做饭。 恰好赵雪律和许知意的婚事定日子了,赵家最近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她一来也算帮了刘姨大忙。 这天,为了做新婚用的被罩,两人正在院子里裁布料。 忽然听到巷子传来一串音乐声:“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刘姨哎哟一声,乐道:“费翔!” 然后那歌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赵家门口。 砰的一声,自行车撞开门,赵雪鸣嗖地窜进来,猛一拐弯,利落地把车子停在了墙角。 挂在车把上的小录音机还在放费翔,他长腿一扫,支住车,提着录音机往西跨院走。 刘姨显然习惯了他这德行,只扯着嗓子问了一句:“雪鸣,吃了没?” 他摆摆手,头都没回。 晏唯也没在意他,一心看手里的布料。 然而赵雪鸣走到西跨院门口突然又停了步,关掉录音机,倒了回来,一手叉腰,躬身凑到她面前。 晏唯吓得后仰,他直起身指着她,转头问:“刘姨,这什么情况?” 刘姨拍了下他:“你少指人。这是晏唯,以后也是家里的保姆。” 赵雪鸣一时没吭声,晏唯琢磨着要不要先打招呼,却见他忽然又一笑,表情蔫坏:“我不同意。” 第4章 第4章 “我不同意。” 赵老太太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他说这话,问:“什么你不同意,臭小子又去哪野了?” 赵雪鸣仰着脖子说:“奶奶,我不同意她当我们家保姆。” 老太太一愣:“你为什么不同意?” 他睨了晏唯一眼,说:“她太丑了,有碍我们家形象。” 老太太一听顿时拉下脸,抄着拐杖就过来揍他:“臭小子又放屁!小晏不比你好看!再胡说八道你也不用进家门了,属你最影响咱家形象!” 赵雪鸣一边躲一边喊:“我长这样比不上她?喜欢我的小姑娘能从桐春巷排到国宾大饭店,奶奶您年纪大眼神儿不好了吧?” “你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说!”老太太气死了,健步如飞地在院子里追着他打,“整天就会招惹小姑娘,你倒是给我领一个正经的回来看看啊!” 赵雪鸣脸皮厚如城墙,听到这话竟然还回头说:“长得没我好看的我都不娶!” “你——我把你脸刮花了!让你能!” 刘姨在后面一边拦一边劝,晏唯跟着拦了两声,其实心里恨不得多抽他几下。 一场鸡飞狗跳,直到赵雪律回来才偃旗息鼓。 他看着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几人,茫然问:“奶奶,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被刘姨和晏唯搀着,深吸了两口气,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他这个臭小子,满口胡话!” 赵雪鸣挨了好几棍,表情仍然吊儿郎当,完全不觉得有错。 “好了好了,别气了,该吃饭了。”刘姨连忙打圆场,“雪律啊,你爸今天又不回来了?” “嗯。”赵雪律点点头,“慧姨也留那了。” 他走到赵雪鸣面前,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多大了还惹奶奶生气,快点认错。” 赵雪鸣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手:“欸大哥,别搞乱我发型。” 赵雪律笑了出来:“你有个屁发型。” 他一把搂住他脖子,钳着人到奶奶面前:“快认错。” 毕竟当过兵,赵雪鸣哪抵得过他,立马识时务地说:“奶奶,我错了。” 赵老太太横他一眼:“你是该跟我认错吗?” 这下他又不乐意了:“干嘛啊,我也没说错。” 老太太作势要打,赵雪律拦了一下,忙问:“怎么回事?你到底说什么了?” 这时候晏唯不好再不吭声了,上前说:“没什么,雪鸣少爷跟我开了两句玩笑,奶奶向着我还帮我教训人,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赵雪鸣闻言古怪地看向她。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你还叫他少爷,别给他脸上贴金了。算了小晏,不搭理他了,咱去吃饭。” 她说完又瞪向赵雪鸣:“你饿一顿吧,咱家不给没教养的人吃饭。” 赵家虽说条件不错,但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平时也就晚上小辈都回来吃饭才添两道带荤腥的。 晏唯是跟着上桌的,这多了张嘴,做的菜也比以前多了一道,赵雪鸣站在门口,看着几人在桌前吃饭,阴阳怪气地说:“这么丰盛啊?” 老太太瞪他:“你杵在这干嘛?回屋反省去,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吃饭!” 赵雪鸣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老太太顿时更气了。 刘姨忙说:“好了好了,雪鸣一直这个性子,您还不清楚吗?越骂他越不肯认错。” 说到这,老太太像忽然泄了气,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晏唯看了看她,说:“奶奶,您别动气了,我真没放在心上。一会我给他端点吃的过去,您先吃饭吧。” “你别管他,他那张嘴,说不定又要欺负你。” 晏唯笑:“我觉得雪鸣少爷挺有意思的。他要不想让您打,跑回屋就行了,何必在院子里四处乱窜,还挨您好几棍,我看他也知道不对,想让您撒气呢。” 饭桌上其他三人都是一愣,赵老太太叹口气:“小晏你真是玲珑心,还替他说话。” “以后也别叫什么少爷的了,咱家又不是地主,没得那些规矩。” 晏唯张了张口,其实她是揶揄赵雪鸣来着。 不过可以理解,老太太那年代过来的,就算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摆不出有钱人的谱。 她大手一挥:“好了,吃饭吧。待会就让小晏给他送吃的去,他不道歉你就别让他动筷子!” 饭后刘姨给赵雪鸣煮了碗阳春面,劲道的面条浸在清爽的高汤里,混着猪油的香气,面上撒了一层翠绿的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赵雪律还找了管药膏出来,偷偷跟晏唯说:“雪鸣就是说话不好听,你别跟他一般计较。问问他伤得重不重,疼的话让他抹点这个。” “好。”晏唯接过来,端着托盘往西跨院走。 正院北屋住的是老太太和赵卫东夫妻,原本他们住在东跨院,赵家两兄弟一起住在西跨院,考虑到赵雪律要结婚,便叫他搬去了东边。 现在西跨院就赵雪鸣自己住,晏唯站在拱门前顿了顿,才迈步进去。 开着灯的屋子房门大敞,赵雪鸣趴在书桌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连她来了都没注意,一脸专注的神情。 晏唯见他浑然不觉,轻咳了一声。 哪知道赵雪鸣吓了一大跳,立马盖住了桌上的东西。 抬头一见是她,脸一黑:“不知道敲门?有没有礼貌?” 晏唯心说您还知道礼貌呢。 嘴上却道:“门开着的。” 赵雪鸣一噎,瞪她一眼,迅速把压在胳膊下的东西藏进了抽屉,然后抬头朝她扬扬下巴:“进来。” 她把面端过去放桌上,又指指药膏:“这是大哥给的,说你要是疼的话,可以涂一涂。” 赵雪鸣表情一言难尽:“你叫我大哥什么?” 晏唯眨眨眼:“他让我叫他大哥的。” “嘶——”他站起身,低着头抱臂看她,“我就知道,你叫我少爷是故意笑话我呢。” 她一脸无辜:“我没有。” 赵雪鸣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又没正形的一笑:“那你也得叫我哥哥呀,喊一声听听。” 这年月,叫大哥还铿锵有力的,听着就很兄妹情。换成哥哥,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叫起来就多了层暧昧意味。 赵雪鸣本意肯定是想看她脸红,借势笑话她,但她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哥哥。” 哪成想他反倒像被吓了一跳,登时后退一步,腿撞翻椅子,发出哐当声音。 晏唯眼看着他的耳朵迅速变红,因为长得白,显得要滴血似的。 “……”怎么一副纯情小男生的样子……你不是挺会的吗? 赵雪鸣全然没有之前的轻佻样儿,色厉内荏地教训她:“你、你、你这小土妞!叫谁哥哥呢?” 晏唯无语:“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我让你叫你就叫?我让你出去你怎么不出去?” 她眨眨眼:“奶奶说你不跟我道歉就不让你动筷子。” 赵雪鸣一口气上不来,内伤似的捂住了胸口,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会跟你道歉。” “那好吧。”晏唯伸手就去端面。 赵雪鸣目瞪口呆:“你干嘛?” “你不道歉的话,这面就不能吃了啊。” “你——”他快气死了,“你就是我们家的小保姆,凭什么敢这么对我?!” “我的工资是大哥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深吸了一口气,哼笑道,“好啊,晏唯,你可算露出真面目了吧,平时在我奶奶那装乖卖巧的,到我面前就跟个小辣椒似的,你装的累不累?” 晏唯一乐:“还行,不累。” 赵雪鸣又被噎了一下。 看他像炸了毛的猫,晏唯见好就收:“我跟你闹着玩呢,你吃饭吧,奶奶那我就说你道歉了,到时候别自己说漏嘴。” 说完她转身就走,赵雪鸣傻眼,不知道这场战斗怎么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晏唯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我打扮不好看,是因为我没钱买衣服,比起来——” 她像那天赵雪鸣一样,挑菜似的打量他一圈,笑了笑,“有钱还穿得土的,好像更好笑。” 赵雪鸣一时愣住了,直到晏唯走到拱门,才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她笑了一声——谁等你,我先出了气再说。 第5章 第5章 晏唯回到正院,赵老太太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红楼梦,见她进来,忙问:“是不是那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她去了半天没回来,老太太担心她受气,却想不到实际是自己孙子被气了个倒仰。 晏唯笑了笑:“没有,雪鸣哥跟我道歉了。” 老太太一愣:“真的?” “嗯,他还让我叫他哥。” 这可是稀罕,老太太笑了起来:“你怎么治的他?” 晏唯摆摆手:“我可没有啊奶奶,也许是……他想吃阳春面?” 老太太忍俊不禁:“算了,绕过他这一回。再有下次,你就上手揍他。” 晏唯心说这是懿旨啊,下次她可就真不忍了。 想到赵雪鸣那张气得通红的脸,她忍不住又想笑。 四四方方的电视里,宝玉正因为紫鹃骗他黛玉要回苏州而失魂落魄,老太太看着看着,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雪鸣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晏唯没接话。 老太太自顾自道:“雪鸣他妈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了,他爸在海城做生意,我带着他们兄弟俩在老家,本来挺好,偏偏我生了场病,没法再照顾他,他爸就把他接来了城里。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孩子,等我到城里,雪鸣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唉。” “奶奶,有时候人也不能只看一面。雪鸣哥年纪也不大,以后怎么样谁说的准,他要是做得不对,您就教育他呗,我看他还是听您的。” 老太太得她宽慰,点点头:“你说得也对,雪鸣是纨绔毛病多了点,但也不是掰不回来。” 她想到什么,忽然说:“小晏啊,你以后替我盯着点他,有事记得跟我说。” 晏唯没想到给自己多揽了个活儿:“……好。” 不过她觉得赵雪鸣也就这样了。 原书中对他的描述并不算多,因为他只是个爱好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顶多给他哥添添堵,远比不上那些极品人存在感高。 每次提到他,都是他又仗着那张脸招惹了哪个小姑娘,害得人家动心又伤心。 眼下他才二十岁,还没大学毕业,等毕了业,分配的工作辞了职,整天四处鬼混,开始还听听奶奶和大哥的话,后来奶奶去世,他就愈发颓废,最后拿着分家的钱回了老家。 晏唯是看不上这种男人的,自己不求上进,别人怎么救? 她负责自己的人生就够了,才没那个闲心关心二世祖的未来。 可赵老太太毕竟对她有恩,既然应了,免不了替人盯着点儿。 想想她就后悔了,刚才不该多话。 第二天一家人一起吃早饭,赵雪鸣也在。 刘姨笑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这个点就起了?” 赵雪鸣往嘴里塞了个小包子,直勾勾地盯着摆碗筷的晏唯,眼神跟看仇人似的:“我饿。” 老太太拍了他胳膊一下:“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暑假快过完了,你这两月就没几天着家的,趁开学前好好收收心,跟你哥去养殖场看看也行。” 赵雪鸣筷子一顿:“我不去。” “那你就在家待着好好看看书。”老太太看到晏唯,又补了一句,“我让小晏盯着你,你别想再出去胡混。” 赵雪鸣漂亮的眼瞪圆,语气比刚才更坚定:“我不要!” “这不去那不要的,全依着你?”老太太横他一眼,“就这么定了。” 晏唯比他还不情愿,但昨晚都已经答应老太太了,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能给他添堵她就开心。 于是抬起头,朝他甜甜一笑。 赵雪鸣感觉她这笑特别不怀好意,还想说什么,他大哥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奶奶,明天大伯他们一家来。”赵雪律岔开话题。 老太太闻言面色淡了淡。 赵卫东上边还有个哥哥,叫赵建国,但老太太并不怎么待见他。 倒不是偏心,主要是因为以前赵卫东刚到海城来的时候,走街串巷赚不了几个钱,赵建国不想被他拖累,老太太还在呢,就硬是分了家,还以赵卫东进城管不了地为由把家里的几亩田全要走,又拖家带口搬出去,连老母亲都不怎么管。 没想到赵卫东发迹了,生意越做越大,他又觍着脸来巴结,也想到养殖场谋个位子。本来赵卫东顾念兄弟关系,打算答应他,结果老太太不同意,说你就在家种地呗,当初自己要过去的。 赵建国没办法,只能多找借口进城走动。赵雪律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他立马要带着家里人来,说帮忙准备婚礼。 原书中这一家就是典型的极品亲戚,赵雪律以前跟着奶奶住在乡下,没少受他们的气,婚礼后这一家成功赖在了城里,可给男女主找了不少麻烦。 不过到底是亲大伯,侄子结婚也没理由拦在外面。 所以虽然没人欢迎他们,老太太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那美娟和小晏下午把西边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吧。” 刘姨应了一声,又说:“两间不够吧?秀秀现在是大姑娘了,还跟他们住一起?” 老太太拍下了手:“差点忘了秀秀,她跟着我在北屋住吧。” 吃完饭晏唯就跟着刘姨去西跨院收拾屋子,怕她不清楚人,刘姨还特地跟她介绍了一下赵家情况,顺便说了点八卦。 “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当初老太太生病,他们家连顿饭都不愿意送,还是雪律扛起担子照顾奶奶。后来赵老板发家,把老人孩子接到城里,他们还想跟着过来,都是分了家的兄弟了,没得这么不要脸的。” 刘姨越说越气:“去年见着我,他大伯母还阴阳怪气,说赵老板钱是挣的多了,连饭都请人专门做。你说怎么有这种人,自己不管老人,还不乐意别人孝顺。” 晏唯耳朵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句。两人一人拽一边,把床单铺到厚厚的棉褥上,直起腰,刘姨看向门口,惊讶地问:“雪鸣,你站那干什么呢?” 晏唯回过头,发现赵雪鸣正倚着门框站着,表情不是很好。 “我找她。”他指了指晏唯,“你出来。” 晏唯莫名其妙,跟着他出去。直到走到他屋子门口,他才说:“你跟我出去一趟。” “啊?” 赵雪鸣啧了一声:“没你跟着奶奶不让我出门。” “……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雪鸣脸一黑:“你别得意。我警告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点数。” 她轻咳一声,仰脸看他:“有什么数?奶奶让我盯着你,那你做什么我都会如实说的。” “你——”他顺了口气,摆摆手,“算了,你去家门口等着我,跟我去个地方。” 晏唯应了,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把大少爷等出来,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赵雪鸣脸上戴着□□镜,上身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摆扎进黑色的直筒裤里,脚上蹬着一双皮鞋,站在台阶上,抱臂看着她。 简简单单,但很利落精神。 “……”她盯着看了两眼,移开了视线。 赵雪鸣不乐意了,走到她面前,强迫她看,还要问:“好看吗?” “啊?” “你少装傻。昨天你说我土我可记着呢,今天这身怎么样?” 晏唯顿了顿:“挺好。” 赵雪鸣哼了一声,转身把自行车推出来,长腿一跨,回头叫她:“上车。” “……”晏唯磨磨蹭蹭坐上去,手刚抓住车座,赵雪鸣就一脚蹬了出去。 夏天进入尾声了,海城还是很热,太阳高挂,赵雪鸣白嫩的皮被照得透出粉红,自行车快速地行进,伴随着铃响绕出小巷,带着他的头发随微风飘扬,像个青春正盛的少年。 晏唯坐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可惜。 赵雪律作为原书男主,十八岁参军,立过功,得过奖,还在部队读完了大学。退伍回来接手家里事业,力挽狂澜,收获幸福,是真的优秀,也是真的人生赢家。 赵雪鸣这个亲弟弟却好像对照组,从小就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大哥,好不容易按头参加了高考,分数也只能勉强上个海城大学分校的“没用”专业——人文艺术。 一生碌碌无为,靠着父亲和大哥的庇护生活,直到原书最后值得被拿出来提的还是只有一张脸。 晏唯可惜的是,在这个年代,赵雪鸣有着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他却没想过向前跑一步。 晏唯猛地甩甩头,觉得自己傻了,她现在就是个小保姆,还操心起大少爷的人生了。 赵雪鸣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他把自行车支在树下,转头对晏唯说:“在这等着。” 晏唯:“我不能进去?” 赵雪鸣:“你进去干嘛?” 她眯了眯眼,视线往院子里扫了扫,又回到他身上:“你不会要进去犯错误吧?” 赵雪鸣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耳朵顿时变得通红,他凑近一步,压着声音咬牙说:“我带着你来犯错误?” 晏唯赶紧摇头:“不是,您请进,奶奶要是问我就说你来这了啊。” “随便你。”赵雪鸣撂下话就往里走。 晏唯看他进了那栋小楼,就找了个最阴凉的地方蹲下来,百无聊赖地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忽然一双皮鞋停在面前,抬头,赵雪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多大了,还数蚂蚁?” “……”我是因为谁啊? 她怼人的话还没出口,赵雪鸣弯腰把一瓶汽水放在她面前。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轻咳一声说:“我怕你中暑晕了,还要麻烦我。” 说完转身又走了。 玻璃瓶上是寒气融化的水珠,晏唯拿起来喝了一口,沁透心脾。 第6章 第6章 晏唯把汽水喝光,又在大树下等了赵雪鸣半个小时,一直没见他出来,她嫌热,正准备直接进去抓人,就远远瞧见楼里出来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赵雪鸣,还有两个戴眼镜的,一胖一瘦,三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瘦的那个抬手拍了拍赵雪鸣就进去了。 赵雪鸣和胖的那个并肩出来,看到晏唯,他顿了顿,跟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对方揶揄地看向晏唯,嘴刚动了动,屁股上就挨了赵雪鸣一脚。 那人也不生气,笑了笑,拍拍屁股走了。 赵雪鸣走过来,看了她两眼,跨上车:“走吧。” 晏唯不动:“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他先是惊讶回头,随即又冷了脸:“关你什么事?” “我也不想管啊。”她实话实说,“但是我答应奶奶要看着点你,你要是做了什么坏事,回头我怎么跟奶奶交代?” 赵雪鸣啧一声,手搭在车把上,吊儿郎当地看她:“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坏事?” “走那什么,拐那什么,贩那什么……?” 她越说,赵雪鸣脸越黑,最后忍无可忍伸手按了一把她的头:“我先把你宰了,上车!” 晏唯撇撇嘴,还是坐了上去。 没想到赵雪鸣骑的根本不是回家的路,她坐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衬衫:“你不会真要把我宰了吧?” 他在前面哼了哼:“对啊。” 晏唯忽然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腰,赵雪鸣吓了一跳,猛一刹车,回头瞪她:“干嘛呢你,女流氓?” “我怕你把我宰了。” 赵雪鸣张了张口,瞥见她额间的汗,比刚才少了很多,但仍黏得头发贴在脸上,看着就不舒服。 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重新骑车:“谁敢宰你,损你一句奶奶都要揍人。”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家叫荣德兴的饭店前,赵雪鸣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往里走,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就开始报菜名:“银芽炒鸡丝,韭菜炒蟹粉,红烧包菜,水晶虾仁,再来个菠菜豆腐汤。”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晏唯看菜单:“你要吃什么?” “……”两个人四菜一汤,还问我吃什么,你猪啊? 她摇摇头:“我不用了。” 赵雪鸣也不在意,看向服务员:“就这样吧。” “好的,您稍等。” 饭点没过,荣德兴里人不少,赵雪鸣摘了墨镜,露出他那张脸后,旁边吃饭的两桌就频频朝他看过来。 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还是没注意,反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那,任由别人打量。 晏唯感觉也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由轻咳一声,问:“你怎么带我来吃饭了?” 赵雪鸣摆弄筷子的手顿了顿,说:“中午了,我饿。” “那怎么不回家吃,这好贵。” 他啧一声:“又不要你花钱,你吃不吃?” “吃啊。”她笑得灿烂,“不吃白不吃。” 赵雪鸣似乎懵住了,半天才扭过头,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你也别想白吃,回去就跟我奶奶说我是来见同学的。” 晏唯推了推盘子:“那算了。” 赵雪鸣一噎,阴阳怪气:“你倒是忠心耿耿。” “我是信守承诺。”她摇了摇食指,表示拒绝收受贿赂,“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 “……行。” 他不说话了,就抱臂看向窗外。 晏唯也懒得搭理他,翘首以盼等着上菜。 不一会儿,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不得不说,赵雪鸣这位二世祖还是很会享受的,这几道菜荤素搭配,摆盘讲究,只看色泽就让人忍不住满口生津。 晏唯穿书过来这么久,在赵家都没吃过这样精致的菜,立刻忍不住动了筷。 饭桌上更没人说话了,两人面对面埋头苦吃,最后都吃了个肚撑。 菜剩了不少,赵雪鸣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打包。” 晏唯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赵雪鸣莫名知道她什么意思,脸一沉,但话要出口又咽了回去。 转而说:“我去招待所确实是见同学的。” 晏唯一愣。 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那胖子叫王胜川,是我大学同学,奶奶也认识他,你就说我是见他去的,行不行?” 她点点头:“行。” 这下轮到赵雪鸣愣了,这么好说话? 晏唯起身往外走:“感觉有点渴,想吃个冰棍。” “……”赵雪鸣原地坐了坐,咬着牙跟过去,忍着怒气,问,“盐水棒冰行不行?” 她甜甜一笑:“行呀。” 回家的时候晏唯手里还提了一袋给奶奶带的水果,当然,是赵雪鸣付的钱。 他有求于她,敢怒不敢言,就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到家猛一刹车,晏唯一头撞在他背上,他疼得嘶一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两人没再就此互斗,因为都听到了门内尖利的说话声。 “哎哟雪律结婚可是天大的事,您年纪大了,家里就剩几个大男人,哪能准备得齐全,还不得我这个大伯母来?妈,你放心,华光都结过一次了,这事我熟。” 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有美娟在呢,也不用麻烦你。” 晏唯和赵雪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四个字:不是明天? 她上前替他打开门,赵雪鸣推着自行车进去,一眼就看到堵在影壁前的一群人以及一地的行李。 一个上挑眼,面相略显刻薄的中年女人看到赵雪鸣立刻迎过来说:“雪鸣回来啦?一段时间不见,你可又俊了!这是……” 她看到晏唯,顿住了脚,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也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 赵雪鸣理都没理她,径自去停车子,倒是晏唯客气回答:“您好,我是家里新来的保姆,我叫晏唯。” 孙丽英脱口而出:“又请一个啊?” 赵雪鸣忽然把车子一推,转身抱臂看向她:“怎么了,大伯母有意见?” 她立刻有些讪讪的,嘟囔道:“没有啊,这不是、这不是家里已经有刘姨了吗?” 赵雪鸣嗤笑一声:“你管呢。我爸有钱,我哥孝顺我奶奶,别说两个,十个八个都请的起,做饭的、端茶的、打扫的、捏腿的,样样不落,又有你什么事?” 晏唯暗自忍住了笑,好家伙,不知道谁因为不同意还挨了奶奶一顿打。 那边孙丽英一个长辈被他这么不客气地当着外人面教训,登时挂不住脸了:“欸雪鸣,我也没说不让请,你夹枪带棒地冲谁啊,好像我怎么着了似的。” 赵家其他人讲体面,再不高兴也不当面埋汰人。赵雪鸣这混不吝的就不一样了,一张嘴狠起来谁都拦不住。 “少在这装大尾巴狼。我哥下周才结婚你们来这么早干嘛?家里农活不用干了?大包小包的,知道的是来参加侄子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赖这了呢。平时不见给奶奶送一口吃的,一见面倒挑起了别人的孝顺,年纪越大脸皮越厚是吧?” 孙丽英气得脸通红,她身后的中年男人立刻沉声喝道:“雪鸣!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赵雪鸣往墙上一靠,跟个炮仗似的逮谁炸谁:“我怎么了?反正我没有拖家带口去分了家的兄弟家里添堵,也没对着侄子挑三拣四,更没有对老娘不闻不问。我一个二世祖都办不出来的事,谁干谁丢人。” 说完他又盯住旁边站着的一对夫妻:“赵华光,你结婚的时候一辆牛车就把堂嫂拉家里去了,你妈跑来说结婚这事她熟,熟什么熟,也让我嫂子去坐牛车?瞧不起谁呢?” “你——”赵华光气极,想冲上来揍他。 “好了!”老太太敲了下拐杖,瞪了赵雪鸣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对着你大伯一家跟仇人似的,像话不像话,回屋里去。” 赵雪鸣瞥一眼,扭头昂首阔步地走了。 赵建国一家气死了,这臭小子每人都骂了个遍,老太太就这么教训两句就算了?! 确实算了,本来也是靠着赵雪鸣出出气。 老太太手里拉着一个小姑娘,对晏唯说:“小晏,你过来。” 晏唯走过去,老太太跟她介绍说:“这是他大伯家的姑娘,叫秀秀,今年还不到十七,你俩年岁差不多,这几天你带着她点。” 小姑娘长得挺可爱,但是眼神怯怯的,也不敢抬头看人。 晏唯笑了笑,应了:“好,奶奶放心。” 老太太展颜:“你俩先去吧。” 晏唯接过赵淑秀的手,说:“秀秀,我带你去你的屋子好不好?” 赵淑秀转头看了看自己脸红脖子粗的爸妈,点点头。 等把她的行李搬进屋子,晏唯一回头,见她站在门口,一副犹豫该不该进来的样子。 “怎么了?” 秀秀扯着衣服,声若蚊蚋:“我一个人住这吗?” “对啊。”晏唯笑了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进来,“奶奶说你是大姑娘了,自己住一个屋才方便。” 秀秀愣愣抬头,环视四周,眼圈忽然红了。 晏唯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她吸吸鼻子,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奶奶对我真好。” 晏唯失笑,拉着她坐在椅子上:“你是奶奶的孙女,她当然对你好了。” 哪知道秀秀竟然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我爸妈都没有这么好,他们不让我上高中,还要我来嫁城里人。” 晏唯一愣,尽量轻缓地追问:“你爸妈他们不让你上学了?” 她点点头,凄惶地看向晏唯:“他们要我留在这里,还要我去勾搭雪鸣哥的同学。” 第7章 第7章 秀秀的话是不能通过晏唯去说的,毕竟她是个外人,传话雇主的隐私影响不好。可又不能不让赵家人知道,她犹豫了一下,带着秀秀去见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完气得不行,直拍桌子:“糊涂啊,这不是糊涂吗!秀秀今年还不到十七呢,嫁什么人?” 秀秀被吓得不敢说话,垂着头缩了缩。 晏唯劝说:“奶奶您别动气,赵大伯就算想嫁也嫁不成啊,国家不让领证的。” 话是这么说,但老太太哪能不清楚,农村都是先摆酒,到年龄了再去扯证。赵建国夫妻多半就是这么个打算,只是他们惦记着找海城大学生,那是白日做梦了。 城里早些年就管得挺严了,以前还用票买东西的时候,得先领了证才能置办新婚用品,现在民政局更规范了,受过教育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看秀秀一脸怯色,老太太安慰说:“好孩子,这事你别担心了,奶奶不会让他们把你嫁人的,留在城里也好,到时候奶奶送你去上学。” 秀秀一听立刻哭了起来,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谢谢奶奶。” “行了,你回屋玩去吧。” 老太太把人一支走就冷了脸色:“我这儿子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赵建国为人小气,十分贪财,当初觉得只有赵华光一个儿子立不起家,便想着再生一个,备孕多年最后生出了女儿。他还想接着再要,结果超生管得严起来,舍不得交罚款才作罢。 这气最终撒在了秀秀身上,动辄又打又骂,老太太在老家的时候还能护一护,走了以后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对孩子的,让好好的姑娘这么胆小。 老太太忍不住叹气:“小晏,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要说笑话也是赵大伯一家的笑话,奶奶,您别伤心,我觉得每个人长成什么样还是看他自己怎么选,父母固然有教育的责任,但要是从根上就不好,那不管怎么教都没有用的。” 她知道老太太是自责没有教好孩子,赶紧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你说得也对,”老太太勉强点点头,“雪律这孩子就是打小懂事,我也没管他什么,他就长得这么好了。” “那也得是您以身作则,赵大哥才能有样学样。” 老太太噗嗤一笑:“你这嘴可真会说话,你阿爸能有你这样的姑娘才是……” 她连忙止了话头,后悔不该提这个。 哪知道晏唯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我不像我爹生的。” 老太太被她逗笑,随即又叹气:“这事怎么办呢,他们毕竟是秀秀的亲生父母,我看今天那架势,估计是想趁着雪律结婚赖在海城不走了。” 晏唯想了想:“秀秀说他们想让她通过雪鸣哥的关系去认识大学生。” “说这个呢,要是让雪鸣知道,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晏唯笑:“那不是更好?” 以赵雪鸣的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直接撕破脸把他们骂出家门。 老太太一想,果断决定坑孙子:“你说得对,找时间透露给雪鸣去。” 当晚赵卫东和冯佳慧从养殖场回来了,这还是晏唯第一次正式和他打照面。 他和赵家两兄弟不太像,长了一张国字脸,面容严肃,身形有些富态,穿着打扮就是八十年代常见的老板装束,回自己家还煞有介事地夹着公文包。 原书中的赵卫东是个大男子主义的典型中年男,刚愎自用,最讨厌别人忤逆他。好面子,自己小学文凭挣了大钱就瞧不起读书人,但又逼着自己儿子必须考上大学。看重名声,但又娶了比自己小十九岁的新老婆。 本来赵雪律和许知意的婚事他是不同意的,因为许家父母就是棉纺厂的普通工人,不算穷,但肯定比不了赵家。是老太太喜欢许知意,觉得她漂亮,还是会教书的大学生,赵卫东没法跟老太太犟,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现在婚期将至,自己哥哥又从乡下过来了,他终于拨冗回了一趟家。 赵建国见到这个弟弟就一脸谄媚,忙上前打招呼:“卫东回来啦。” 赵卫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问老太太:“妈,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老太太是以这个儿子为傲的,好几天不见,忙让他坐下歇歇。 赵卫东坐在红木沙发中间,家里其他人像迎接大领导似的分立两侧围着他,晏唯莫名有点想笑。 他问了一圈情况,才发现屋里少了个人,脸一下拉了下来,沉声问:“赵雪鸣呢?” 连名带姓的,带着怒气。 刘姨忙说:“在屋里呢,估计学习呢。小晏,你去叫他。” 晏唯应声往外走,听到赵卫东在身后冷哼,语气鄙夷:“他还学习?当我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但赵雪鸣还真坐在书桌前,就是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听到声音就立刻收了起来。 晏唯站在门口说:“赵老板回来了,叫你呢。” 赵雪鸣表情淡淡地哦了一声,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一路沉默,他愣是一句话没说。 到了主屋,他就吊儿郎当地往墙边柜子上一靠,懒洋洋地叫了一声:“爸。” 赵卫东一看到他眼睛里就迸出了火,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磕出刺耳的声音。 “你这一暑假都干嘛了?” 赵雪鸣半垂着眼:“玩。” 他这态度立刻将赵卫东的怒气点燃,愤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二十岁的人了,你有一点能干的事吗?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上了个没用的破专业,学些狗屁倒灶的玩意,交一群同样废物的狐朋狗友,你还觉得挺美是吧?!” 赵雪鸣一声不吭,旁边看热闹的赵建国一家都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晏唯被赵卫东吼得耳膜疼,抬眼看了看赵雪鸣,发现他神情平静,仿佛被骂的另有其人。 就像原书里写的一样,赵卫东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但凡见面必是一顿教训。而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的赵雪鸣,每每面对父亲,都只有沉默。 最后还是赵雪律和老太太一起打圆场,才把这场“训儿子”的戏码给揭了过去。 赵卫东缓了缓气,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说:“雪律明天跟知意拍完婚纱照,记得带她去吃个饭,问清楚她那边有没有什么忌口,好在改一改菜单。” 赵雪律嗯了一声。 赵卫东起身:“不早了,都歇了吧。” 他说着便要回屋,赵建国忙跟了上去:“卫东,我有个事跟你说……” 其他人也都散了,赵雪鸣插着兜往外走,赵华光在后面来了一句:“雪鸣你别把二叔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是怕你以后没法混了。” 赵雪鸣停了步,回身看着他,表情倨傲:“我再不济也考上了大学,你算哪根葱,在这阴阳怪气?” 赵华光气得不行,赵雪鸣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晏唯看到孙丽英拉了赵华光一把,低声说:“你招他干什么!” 第二天赵雪律换了一身军装,手里还提着套西服,因为婚纱照打算拍两版。 出门的时候瞧见赵雪鸣出来,他问:“你要不要见见你嫂子?” 赵雪鸣看鬼似的看他一眼:“我闲的?” 赵雪律捶他一拳,笑骂:“你可不就是闲着呢。当初相看的时候你不在,婚前见一见也行,一会中午十二点,在国宾大饭店等着。” 赵雪鸣不想去,正愁找不到借口,看到晏唯端着一盆东西从厨房出来,便指了指她,跟赵雪律说:“没这小土妞跟着,奶奶不让我出门。” 赵雪律皱眉:“你好好说话,别乱叫人。” 他转头看看晏唯:“那就把小晏叫上,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赵雪鸣:“……” 晏唯:“?” 赵雪律临走时跟老太太说了一起吃饭的事,不到十一点,晏唯他俩就被赶了出来。 国宾大饭店在淮西路上,市中心最好的地段,离桐春巷有点远,赵雪鸣吭哧吭哧骑车半个多小时才到。 赵雪律还没来,饭店门口人来人往,戳着一个相貌优越、个子挺拔的赵雪鸣,谁路过都得看两眼。 晏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说:“我们就不能去旁边等着?” 赵雪鸣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这扎着你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忽然明白过来,笑得欠揍:“跟我站在一起就是要被人看,你早点习惯吧。” 晏唯不理人,就直勾勾盯着他,一双大眼睛透着光,像要把人吸进去。 赵雪鸣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赵雪律和许知意终于到了。 许知意和原书中写的一样,长相清纯,因为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所以眉宇间还带着天真。 赵雪律个子高大,相貌英俊,两人并排走过来,好像一对金童玉女。 许知意见到他们,脸有些红,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们好。” 语调娇娇柔柔的,让人也忍不住跟着轻声。 赵雪鸣草草点了下头,反正他们没见面也听过对方名字。 倒是晏唯特别真诚地看着许知意,说:“您好,我叫晏唯。” 她目光灼灼,反倒让许知意一愣,反应过来才笑说:“你好小晏,我知道你。” 晏唯心说不,你不知道,你可是我以后的财神爷。 第8章 第8章 这顿饭主要是让许知意尝尝味道,有什么忌口的,赶在婚礼前改了,免得到时候吃席让客人不舒服。 不过四个人除了赵家兄弟,那两个女孩子根本没吃两口,只顾着聊天了。 “你也看了红楼梦?”许知意一脸兴奋。 晏唯点头:“我天天跟着奶奶看。” “那你喜欢黛玉还是宝钗?” “都喜欢,一个山中高士一个世外仙姝,真要论,那就不待见宝玉吧。” 许知意咯咯笑:“我也是。不过我觉得他们演得都挺好,我们办公室里的老师也看,但他们觉得拍得不好,因为少了一些情节,还想打电话去电视台投诉呢。” 晏唯心想再过几十年87版红楼梦就是经典,没想到在这时也免不了批评声音。 两人又把话题引到了费翔身上,说他长得实在英俊,唱歌也好听,说着说着脸都闹红了。 赵雪鸣和赵雪律面面相觑,除了低头吃饭,插不进一句话。 走的时候许知意还亲亲热热拉着晏唯的手,说到时候给她带费翔的画报过去。 赵雪律这才找着机会问她菜单的事,许知意想起这顿饭冷落了未婚夫,一时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说没什么忌口。 四人在门口分道扬镳,赵雪律送许知意回家了,赵雪鸣站在自行车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 晏唯装看不见,问:“不走吗?” 他把自行车一横,阴阳怪气:“叫费翔来送你呗。” 晏唯嘟囔:“我倒想呢。” 赵雪鸣瞪眼,踏上车子就要走:“那你慢慢想吧。” 晏唯赶紧上前,一把拽住了后座,弯着腰探头去看他:“你生气了?” 他嗤笑一声:“我生什么气?” 晏唯:“我就说呢,你应该不至于,毕竟你也挺好看的。” 这下赵雪鸣愣了,轻咳一声,故作不在意地问:“你觉得我好看?” “好看啊。”晏唯点点头,“你和费翔是不同类型的俊。” 她含笑说:“虽然你说我丑,但不妨碍我客观地认可你。” 赵雪鸣表情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几次张口,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我也不是……算了,上车回家!” 晏唯笑着坐上后座,越发觉得赵雪鸣这二世祖就是个纸老虎,简直随意拿捏。 晚上的饭是孙丽英和她儿媳李静梅做的,晏唯拦都拦不住。 刘姨把她拉走,私下跟她说:“让她们表现去呗,我巴不得轻松些。” 吃饭的时候,孙丽英一个劲儿地往赵雪鸣碗里夹菜,说:“雪鸣多吃啊,你平时学习费脑子。” 她也就随口一说,毕竟现在就他还在上学,但谁不知道他什么样,这话听起来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赵雪鸣把筷子一放,抬眼看她,也不说话。 孙丽英心口突突跳,生怕这祖宗再蹦出什么难听话,连忙又说:“我的意思是,那什么,劳什么合来着。” 赵华光提醒:“劳逸结合。” 孙丽英:“对对,劳逸结合。妈,我看雪鸣今天又在屋里看了一下午书,不如让他明天出去玩玩。”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女儿的头:“也顺便带我们秀秀逛逛,这孩子没怎么到城里来过,想长长见识呢。” 秀秀头都快埋进碗里,一声不吭。 话说得突兀,但老太太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没揭穿,就问赵雪鸣:“你明天出去吗?” 赵雪鸣抄起筷子继续吃饭,眼皮都没抬:“不,我在家歇着。” 孙丽英急了:“那也不能一整天都闷在屋里啊,总要放放风的。” 赵雪鸣审视地盯着她,面露讥讽:“大伯母,我中午刚出去吃了饭,放不放风不用你操心。” 许是他眼神好像要看透人心,孙丽英不敢再提,讪讪地收了声。 晏唯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明天要把彩礼送去许家,晏唯帮着刘姨对了一遍礼单,忍着孙丽英酸里酸气的话,一直折腾到快十点才回屋歇下。 但她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在见到许知意之前,晏唯一直担心她与书里的性格不同,今天聊了聊,才确认她就是个性情单纯同时又有反叛精神的女孩子。 许家父母对她宠爱有加,但家教也很严格,要求女儿按部就班地上学、进学校教书,最后嫁人生子。 许知意没有拒绝过,因为相信父母的选择总是有道理的。 但作为一个接受过新事物、新思想的大学生,她也有自己向往的东西。 原书中说她爱美,最喜欢买衣服,还偷偷跟着服装学院的高中同学学做衣服,但被许母发现后强行没收了。 因为许家父母在棉纺厂工作,并不认为“裁缝”是个多体面的工作,一心想让女儿做教师这种赚的不多但是安稳有面的。 于是许知意这个天赋只在穿自己做的衣服收获街坊四邻羡慕的时候才被提起。 但晏唯想的不一样。 改开已经要掀起新风潮,经济发展的同时带来的还有对美和个性的追求,所以九十年代服装行业很赚钱,也是晏唯想要踏入的。 穿书前她就是某服装品牌在中华区的业务经理,不过彼时服装远没有之前暴利,但她毕竟有经验,又面对将要腾飞的前景,怎么可能不心动? 九十年代出现过很多服装品牌,但随着时代发展却慢慢没落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有设计环境,打造不出风格。 晏唯设计知识有限,在这个年代找一个有水平的设计师也非常难,与其日后广撒网,还不如和拥有“主角光环”的原书女主合作。 问题是她只是一个小保姆,谁会想和她合作创业? 所以她得先和许知意搞好关系,再自己单干出点名堂,这样才能说服她翻出内心的反叛精神,跟她上贼船。 想到这晏唯又坐了起来,打开台灯在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开锁数了数里面的钱。 在赵家包吃包住,还有工钱拿,说实话她肯定找不到比这更舒服的活了,但毕竟是死工资,攒不出大钱,所以她准备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就去进点货,然后摆摊练练手。 就是不知道赵家允不允许保姆请假搞副业……奶奶应该会同意的吧? 晏唯感觉自己越来越厚脸皮了…… 咚咚两声,窗户忽然被敲响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外面,把晏唯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 “谁?” 黑影开口:“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 晏唯把盒子收好放回去,才打开了门。 赵雪鸣倚着墙看过来,表情不怎么爽利的样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晏唯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小声说:“没干什么。” 赵雪鸣跟着她进了厨房,嘴上还不饶人:“我不信,开个门都磨磨蹭蹭,你肯定在干坏事。” 晏唯朝他一咧嘴,阴森森的:“我分尸呢。” “……”赵雪鸣炸毛,“你这小土妞说话怎么总这么没遮没拦的?是不是女的?” 她翻出剩的挂面,又在冰箱里拿了两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头都没回:“你管我是不是。” 她看一眼外面,对他说:“把门关上。” 赵雪鸣哦了一声,顺从地关了门。 关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咬牙说:“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胆子肥了?” 晏唯烧上水,抬起头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啊。” “……”赵雪鸣面对她总是无力,远不像在旁人面前伶牙俐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走到小桌旁坐了下来,大爷似的,“不好吃你就给我重做。” 晏唯没理他。 她把西红柿过热水剥皮,切块备用,然后打蛋炒碎,快速地做了个西红柿炒蛋,最后煮面捞出,将菜盖在面上,端给了赵雪鸣。 他吸了吸气,勉强说:“还挺香。” 晏唯给他另倒了杯水,放在旁边。 赵雪鸣大概是真饿了,一声不吭地把面吃完,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晏唯去洗碗,听到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面汤?” “刘姨说的,上次的阳春面,我看你一口没喝。” 她洗好碗转身,赵雪鸣还坐在那里,她问:“还不睡吗?” 他转头看向她,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 晏唯表情平静:“如果你从小在家里当牛做马,没感受过一点温情,长大了还要像货物一样被卖给老头当老婆,你也会跑的。” 赵雪鸣沉默了很久,身形陷入阴影里,在晏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忽然说:“也许不会。” 晏唯一怔,想问什么意思,可他说完就起身走了。 重新躺到床上,晏唯眼前还总是浮现出赵雪鸣刚刚那个神情。 平时的他总是高傲的、张扬的,平等地瞧不上所有人,但那一瞬间,晏唯却窥到了一点脆弱和无助。 其实她昨天就觉得有些奇怪。 赵卫东的“恨铁不成钢”是真的带着恨意的,他看赵雪鸣的时候,不像父亲面对不成气的儿子,反而像看一个仇人。 就这么恨他给自己脸上抹黑吗?好歹赵雪鸣也是这年代难得的大学生,赵卫东何至于此? 晏唯生出一点好奇,但并不打算去探知,翻了个身,把灯按灭了。 第9章 第9章 赵雪律和许知意领完证的第二天就是婚礼。 赵老板家的长子结婚,亲朋好友、街坊邻里,足足请了四十几桌。酒席摆在国宾大饭店,临街的二层小楼,棕字招牌,自行车和汽车停了半条路,一顿宴席要花上几千块。 赵卫东还特意从朋友那借来一辆皇冠轿车让儿子去接亲,总之,排场大得很。 晏唯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很多事都不懂,一整天也就陪在老太太身边,端个茶倒个水。 酒席上没她认识的人,别人更不会跟她个小保姆来搭话,但是架不住一些人若有似无、饱含深意的视线。 晏唯被看得烦了,也不忍让,每次察觉到就直接看回去,几次也就没人敢打量了。 赵雪鸣跟在新人后面挡酒,掺着水都喝得满脸通红,偏偏他是新人的弟弟,在座的基本都认识他,所以挡下的全都灌进了他肚子里。 他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脚步虚浮地走到主桌这边,口齿不清地跟赵老太太说:“奶奶,我不行了。” 周遭人都大笑起来,老太太也笑,但到底心疼孙子,就让他先回家休息。 赵雪鸣摇摇晃晃地走了。 晏唯想了想,低声跟老太太说:“奶奶,要不我回去给雪鸣哥煮个醒酒汤?” 老太太确实担心赵雪鸣,便说:“好,那你快去追他,跟他一起坐车走。” 晏唯连忙起身跑了出来,结果赵雪鸣溜得比兔子还快,门口早没他的影子了。 她不可能叫车专门送她回去,又没有自行车,偏偏身上还没带钱坐不了公交,饭店离桐春巷很远,等她走回去,估计赵雪鸣酒都醒了。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找老太太要钱,饭店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头发微长,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 他在晏唯身后站了站,才开口:“需要帮忙吗?” 晏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感觉有点眼熟,想了想才记起他刚才就坐在主桌上。 “我是新娘的堂弟,许敬山。”他自我介绍道。 晏唯欠了欠身:“您好。” “你是姐夫家的人吗?我看你刚刚匆忙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许敬山问。 晏唯点点头:“我有点事要回家。” 许敬山立刻明白过来:“那我送你吧。” “……不麻烦了。” 他却笑了笑,说:“我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场合,早就想走了,你就当帮个忙,让我找个借口?” 话都说到这份上,晏唯只好点了头。 许敬山都没回去跟家人说一声,就骑着车子将她送回了桐春巷。 晏唯道了谢,他却没有走的意思,笑得和善有礼:“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晏唯一顿,也礼貌地笑:“我叫晏唯,是赵奶奶家的保姆。” 她特意把保姆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许敬山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原来你是……不,我的意思是——” 晏唯打断他:“多谢您,回去路上小心。” 她微微鞠了一躬,便开门进去了。 留许敬山剩下的半句话落在地上:“能不能交个朋友……” 晏唯紧赶慢赶地回来,没想到赵雪鸣却正歪在沙发上啃苹果,半点醉意都没有。 见到她进来,眼眉一挑:“你怎么也回来了?” 晏唯没好气:“你那个样子,我不说回来照顾,奶奶怎么放心?” 他长腿一伸,搭在茶几上,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晏唯看他脸上确实不红了,但又不确定,问:“你真没醉?” “没啊。”赵雪鸣眼睛盯着电视,嘴上嗤了一声,“那群人就盯着我灌呢,我不跑就是傻子。” “那你装得还挺像的。” 他一脸得意:“我喝一点酒就会上脸,每次装醉都百试百灵。” 晏唯忍俊不禁:“那你这挡酒的也太不称职了,大哥怎么办?” 赵雪鸣:“我哥两瓶白酒下肚都能走直线,用我帮他挡?更何况那敬的酒里一多半都是水。” 说完他看向她,突然问:“你怎么回来的?” 晏唯顿了顿:“别人送我的,谁让你跑那么快,本来想跟你一起的。” 赵雪鸣正要回嘴,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他伸手揉了揉:“家里有没有吃的?” “有昨晚剩的。” 赵雪鸣脸一黑,忍辱负重:“那我也吃。” 晏唯笑了笑,起身给他热饭去了。 放着大哥婚礼的豪华酒宴不吃,赵雪鸣端着剩菜剩饭吃得倒是香。 吃完还对晏唯说了一句:“你脾气虽然呛人,手艺还是不错的。” 晏唯无语地瞥他一眼:“你给我发工资,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赵雪鸣啧一声:“张口闭口就是钱,庸俗。” “嗯,大少爷不庸俗,您就不爱钱。” 赵雪鸣哂笑:“谁说的,我也爱。”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所以有件事找你合作,我真的给你发工资。” 晏唯挑眉:“什么,说来听听。” 赵雪鸣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晏唯听完眉心都蹙起来了,果断拒绝:“不行。” 他脸一垮:“为什么啊?” “因为跟老太太的任务冲突了,我答应她在先。” “就几天时间,等我开学你想盯都盯不着了呢。” 晏唯不松口:“那也不行,如果你这几天出事呢?” “我又不是去干坏事,能出什么事?” “那你去哪?为什么不敢告诉奶奶?” 赵雪鸣被她气得原地转了一圈,恨恨道:“我去偷人!要不你也一起?” 晏唯转身就走:“我去告诉奶奶。” “你给我回来!”赵雪鸣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回来,深吸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我告诉你,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晏唯抱臂看着他:“你先说来听听。” 他停顿了半晌,才说:“我去找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头,跟他请教点事情。” 老头?请教? 怎么听上去和他完全不搭边? 见她不信,赵雪鸣恼了:“算了,我就多余问你。” 他转身要走,晏唯拦住他:“等等。” “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但我也要一起去,不然你出了事我没法跟奶奶交代。” 赵雪鸣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还是答应了:“可以,不过你也保证,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奶奶那也要帮我瞒过去。” 晏唯竖起食指:“一次五块。” 赵雪鸣咬牙:“成交!” 太阳落山后,婚礼的一群人闹哄哄地回来了,许家亲戚都走了,赵家的一些亲朋却吵着要闹洞房,跟着回了赵家。 晏唯给这个端茶给那个送水,忙得脚不沾地。 赵雪律被按在客厅,一连喝了七八杯白酒才被放过,脚步略有些踉跄地回房了。 剩下的那群人不肯走,在院子里吵吵嚷嚷,刘姨去东跨院照顾新人了,只能晏唯硬着头皮应付。 一时不妨,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呼出的酒气扑了她一脸,她险些吐出来。 “欸,你是、你是这家小保姆吧?赵叔叔福气啊,生的儿子俊俏,连保姆都这么好看。” 他说完硬掰着她面向众人,手挥了挥:“我说,看这小保姆,还挺漂亮的。” 人群里有人笑骂:“于兴伟,你怎么连小保姆都不放过,小心赵老板去你爸那告你一状!” 于兴伟听完扭头朝晏唯笑:“你这么大面子啊?” 放在以前,晏唯大概已经一拳揍上去了,根本不会跟他废话,但现在却只能虚与委蛇。 这狗东西是肉联厂厂长的儿子,也是原书中的炮灰,在婚礼上见过许知意后就一直惦记着夺□□,后来赵雪律收集了他爸贪污腐败的证据,又带人抓了他猥亵妇女的现行,父子俩最后都进牢里去了。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连赵卫东都要给他这个厂长儿子面子,因为赵家的养殖场还挂靠在肉联厂下面。 晏唯轻巧地闪身,躲开他的掣肘,含笑说:“您说笑了。天热蚊虫多,各位别站在院子里了,屋里准备了西瓜和绿豆汤,正好醒酒解暑。” 闹也闹过了,众人听她这么说,便都往客厅走。 晏唯跟着转身,就见赵卫东陪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方才情形,赵卫东沉沉看了她一眼,满满的不悦。 第10章 第10章 赵卫东的一眼把晏唯的火气看出来了。 她确实就是在他家打工的保姆,所以被冒犯了也顾忌着雇主没有发作,甚至好声好气地把人应付过去了。 他凭什么还不高兴? 话又说回来,他自己儿子结婚,却任由宾客在家里调戏小保姆,就不觉得被打脸吗? 于兴伟敢这样轻浮,本质不就是看轻他这个赵家主人? 晏唯本来就非常不喜欢赵卫东,此刻更是生了怒气。 好在于兴伟看到赵卫东身边的人,立刻远离了她,讪讪喊了一声爸。 于厂长看他一眼,跟赵卫东说了一声就带着他走了。 晏唯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赵卫东说:“你过来。” “……” 她顿了顿,跟着他进了厨房。 眼下人都在客厅,厨房还没收拾,有些乱。 赵卫东抽出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审视地看着晏唯。 半晌,他才开口:“你的事我听雪律说了,老太太心善,看你一个小姑娘出来闯荡不容易,就把你接来了家里。你心里应该也清楚,我家不需要两个保姆,老太太偶尔吃块蛋糕,也不至于特地请个师傅。换言之,你在这个家是多余的,不过赵家请得起,所以我也就任他们去了,但你心里得有个数。” 他说话毫不客气,眼神透着了然和鄙夷:“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见过了城里的繁华,就不想再回田间地头刨食吃,但说句不好听的,人得有自知之明。 “空有一张脸有什么用,男人能被你一时勾引,就也能被别人勾走。没文化、没本事,就不要做飞上枝头的大梦,免得到时候跌下来摔惨。” 晏唯听明白了,赵卫东这是受害者有罪论,觉得刚才都是因为她勾引于兴伟?! 她火还没来得及起,又听他说:“我们家发迹没几年,但也是有点底子的。雪律现在结婚了不用说,赵雪鸣那个混帐挂着赵家的姓,以后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有些心思,要是有,就趁早收了。” 晏唯感觉怒气上头,险些破口大骂。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赵老板,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刚刚那个情况,您要是没看清,我可以说一遍,是您的客人首先冒犯了我,而我顾忌主家的面子,委婉地摆脱了纠缠。” 赵卫东一脸“那又怎么样”。 晏唯没忍住,讥讽地呵笑一声:“感觉您的想法挺有意思的。我好好地站着,那位先生对我出言不逊,却是因为我故意勾引。那有朝一日赵家遭了贼,是不是也是因为您太张扬,赚了太多钱?” 赵卫东脸色瞬间一沉:“你说什么?”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像您直接下定了结论。”晏唯毫不退却地看着他,“有海城数一数二的养殖场,但您好像还不理解什么是雇佣关系。虽然我是受雇于赵家的保姆,但我们地位是平等的,您出钱,我出力,我们是一种公平的交易。我不是旧社会的丫鬟,没理由听您对我人格的侮辱。” “平等?”赵卫东忽然笑了起来,“确实是个小姑娘。晏招娣,你别忘了,你还在你家的户口本上,只要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他现在就能来带你回家。” 晏唯彻底冷了脸:“你威胁我?” “是警告。”赵卫东其实已经对她忍耐到了极点,他最不能容忍小辈忤逆他,刚才晏唯说的话已经踩到了他的红线,如果不是考虑到老太太,他现在就会把她扫地出门。 他不是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这个小丫头眼睛里有倔劲,她想留在城里,绝对会不择手段,而赵家不可能做她的垫脚石。 晏唯双拳紧握又松开,抬头无惧地看向他:“多谢你的警告,我记住了。不过赵老板,你有今天的成就,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卫东脸上的嘲弄毫不掩饰,一个山里出来的野丫头,还真想着鱼跃龙门不成? 他鄙夷地瞥她一眼,说:“那我祝你马到成功。” 说完不再理会她,直接转身出去了。 晏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天,赵卫东就又住回了养殖场,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他其实已经焦头烂额。 赵雪律也是,结婚休息了三天就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老太太喜欢许知意,见赵雪律没空陪她,便总叫着她一起说话,知道她也会搓麻,干脆又在家里组起了局。 许知意和晏唯也更熟悉起来,有前世的经验,晏唯想要投其所好简直不要太容易,没两天就成了兴趣相投的好朋友。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赵雪律会很忙,且和赵卫东的矛盾也不少。 之前私营企业要想拿到经营许可证必须挂靠在集体下面,这也是赵卫东给于家父子当孙子的原因。 但是养殖场这两年非常赚钱,引来了不少人的眼红,而只能吃点红利的于厂长自然也动了心思。他故意跟赵卫东放风声,说局势摇摆不定,上面可能要把私营的充公了。 赵卫东怎么舍得自己的心血,所以在于厂长提出将养殖场彻底归为肉联厂,但仍由他做主后,他就动摇了。 而赵雪律是坚决不同意的,一旦归为集体,那不就和充公没什么区别,能不能做主还不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而且他觉得上面改开很坚定,这种说法没有来由。 赵卫东虽然也犹豫,但更不喜欢一向顺从的儿子反驳他,这两人以后有的吵。 晏唯是有上帝视角的人,她很想对赵卫东幸灾乐祸。 但赵卫东先前那些话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为了尽早立户,她得快点赚到钱,不然谁都可以拿晏家来威胁她。 至于赵家父子吵不吵架,关她屁事? 赵雪律不在家,她倒有更多机会和许知意相处。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别的人得解决。 按说婚礼结束赵建国一家得回去了,毕竟正是农忙的时候,他们拖家带口地全留在城里也不行。 赵建国软磨硬泡好几天,老太太死不松口,最后还是求到赵卫东头上,才把赵华光夫妻和秀秀给留了下来。 赵华光硬是去养殖场找了个工,秀秀则是以照顾老太太为由留下,赵建国夫妻俩后天就打道回府。 比起原书中一家人都留在城里,这也算好的了。 但晏唯不乐意。 本来主角家的极品亲戚怎么样跟她没关系,但孙丽英和她儿媳每天见着她就嘀嘀咕咕,还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打量她。 用脚趾都能猜到她们在背后议论什么。 本来晏唯是不在意的,但经过赵卫东之后,她现在不能容忍这种揣测了。 一想到因为儿女都留在这里,那对夫妻会时不时就出现,她就觉得烦。 所以赵雪鸣跟老太太说他要出门,并对晏唯挤眉弄眼的时候,她拒绝了。 “我今天要给奶奶和大嫂做蛋糕。” 赵雪鸣脸一下垮了,却又听老太太说:“你带秀秀出去玩玩吧,她来了还没在城里逛过。” 孙丽英一听这话立刻来精神了,连忙说:“是啊雪鸣,秀秀从小在乡下,没什么见识,你带她见见你朋友也行啊。” 带着秀秀他就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了,但赵雪鸣还是同意了,虽然不耐烦带孩子,但好歹能出门。 “走吧,我跟朋友约了吃饭。” 秀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走了,孙丽英喜不自胜,已经幻想起了大学生女婿。 却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赵雪鸣气势汹汹回来了,且恰好在门外听到孙丽英和儿媳说三道四。 “找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在家里做保姆,长得还不差,雪鸣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又没定亲,天天待一起,外人看了说不定怎么想呢。老太太也是糊涂,花钱请个勾引自己孙子的狐媚子回来。” 赵雪鸣砰的一声踹开门,面如恶鬼,把屋里的人吓得惊声尖叫。 第11章 第11章 “啊!” 孙丽英被赵雪鸣吓了一大跳,想到刚刚说了什么,顿时又冒了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雪、雪鸣,你、你回来了。” 赵雪鸣立在门口,大高个子背着光,一张脸沉得像要吃人,死死盯着房里的人。 孙丽英吞吞口水,想出去,却被他完全堵住了门,只好又问:“怎、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赵雪鸣森森一笑,终于开口,“大伯母不知道吗?” 孙丽英眼珠转了转,讪笑:“我怎么知道,雪鸣,我今天可没招你吧。” 赵雪鸣眉心一皱:“你是没招我,你准备利用我呢!” 晏唯刚扶着老太太进了西跨院就听见他吼了这一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了步。 赵雪鸣一张嘴像机关枪,突突突的,损人不带脏字:“大伯母,长城都修了几百年,您几十年就把脸皮修得这么厚,厉害啊。别人家好竹出歹笋,你们家一窝歹竹好不容易出了赵淑秀一个好笋还要马不停蹄给卖了,你不穷谁穷呢?天天在那算计来算计去,干的全是乍一看精明实际蠢到没边的事,我要是你们,现在就关门闭户,免得让人看笑话。” 孙丽英被气得只会:“你……你……” “你什么你?”赵雪鸣继续发挥,“死皮赖脸把赵华光他们三个留在这儿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不是我当家,有人要装菩萨我管不着。但是你算计到我头上,不会以为我也给你随便吸血吧?我告诉你,今天就是把这屋子砸了,我也不会让他们继续住下来!” 他说完看到床上正在收拾的包,冲上前一把提起扔到了院子里,衣服撒了一地。 孙丽英大叫一声,跑出来见到赵老太太,当即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侄子指着鼻子骂,还让人家扔了行李扫地出门,我还活不活了!” “那就别活。”赵雪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张脸冷得不行。 “大伯母,趁我还在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一家子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孙丽英猛地爬起来,跑到老太太面前:“妈,您就看着雪鸣这么对我们?建国可是您亲儿子,华光可是您亲孙子,您也不顾念亲情了?” 赵雪鸣迈步过来,挡到老太太面前,垂头冷眼看她:“你也配提亲情?” 孙丽英一噎。 这时,赵建国从外面回来,一看到这个场面惊了一跳,冲过来怒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雪鸣哟一声:“大伯,您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了,赶紧提着行李,带赵华光一起滚。” 赵建国横眉怒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赶我?!我是你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什么尊卑?”赵雪鸣讥讽一笑,“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海城出了名的二世祖,不学无术,嚣张跋扈,我眼里连我爸都没有,哪放得下你们啊?” 赵建国他们吵不过他,就是因为只会损他没出息。但他是个混不吝的,早就习惯了这种话,自己承认是二世祖,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赵建国气得不行:“赵雪鸣,你这混帐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不敢不敢,论不要脸我哪比得上大伯和大伯母。”赵雪鸣冷笑一声。 “当初我和我哥在乡下的时候,你们趁我爸不在,逼着我们两个下田给你们家犁地,自己坐在田边嗑瓜子。有一次我中暑晕倒,我哥要送我去医院,大伯一把把我扔进河里,说让我清醒清醒。” “我醒了,醒得特别彻底。” 他个子高,一步步走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赵建国,气势压得对方步步后退:“我爸来海城,你们分家的时候说以后就是有血缘的陌生人,奶奶生病都不愿意去看一眼,逼的我哥扛起家里重担,让我被送到了城里。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清醒地给你们记着呢。” 赵雪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寒声说:“今天就算一起被扫地出门,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赵建国踉跄一步,栽坐在地上,孙丽英连忙一把扶住他。 赵雪鸣说的那些事连老太太都不知道,她听完气火攻心,抄着拐杖就打了过去:“在我眼皮底下都敢苛待我孙子,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见他们!啊?滚!给我滚走!以后都不许再来!我没你这种儿子!” 老太太说完一时气极,当场晕了过去。 闹这一出,赵卫东当晚就从养殖场回来了,二话不说先上前甩了赵雪鸣一巴掌。 他那张白嫩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印迹明显,可见使了大力气。 老太太本来已经缓过神,见赵卫东这样又气起来:“你打他做什么?!” 赵卫东冷眼瞥向赵雪鸣:“我打他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竟然敢当众侮辱伯父伯母,赵雪鸣,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 老太太急得猛敲地面:“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干了什么糟心事!” 赵雪鸣面无表情地站着,既无桀骜也无悔恨,仿佛被抽了魂,像一根木头。 赵建国一家脸色好看了些,以为赵卫东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正准备说什么,没想到秀秀突然从旁边屋子冲了出来。 “二叔,您别打雪鸣哥了,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眼睛红肿,抽噎着说:“我爸妈不让我上高中了,他们把我留在城里就是让我攀着雪鸣哥去嫁给大学生,我把这事告诉了雪鸣哥,他才这么生气的。” 孙丽英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当即要伸手打她:“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 老太太怒声道:“我让她说的!你打她一下试试!” 孙丽英一僵,转头狡辩:“妈,您不能听小孩子瞎说啊,这、这没谱的事……” 老太太沉声:“那你们到底打不打算让她再上学?!秀秀的学籍又落在哪里了?!” 孙丽英顿时收了声。 农村人哪在乎孩子上不上学,当初他们家华光也上完高一就退学了,秀秀一个姑娘,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嫁到别人家去,当初要不是考虑到读过书的姑娘能找个门第高点的婆家,他们让她读小学就不错了,还想着上高中呢。 但这话她不敢说,老太太因为当初没钱供两个儿子读书,就特别重视孙辈教育,让她听了这种话,非抄家伙打人不可。 赵建国说:“妈,要是有条件,谁不想让孩子读书呢?我们又不是卫东,家里就那么几亩田,等华光媳妇生了孩子,那可就揭不开锅了。” 老太太胸口起伏,被气得说不出话。 他又转向赵卫东:“卫东,这两年收成不好你是知道的,要不是要养活这一大家子,我也不会求到你这弟弟头上。说到底,我们也是想给秀秀找个好婆家,雪鸣因为这个生气,行,那秀秀我们带回去,以后嫁什么人都是她的命。” 老太太瞪向他:“秀秀跟你们回去干什么,让你们卖给村里的流氓?建国,我生养你这么多年,就教了你干这事?” 赵建国做出一脸愧色:“妈,您跟着卫东过上好日子了,怎么知道我们的苦呢,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老太太气道:“行,你被逼无奈!那秀秀过继到我这,我来养,以后你们高低叫她一声小姑!”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赵建国反应过来,哂笑:“妈,您别开玩笑了。” 老太太本也是脱口而出的气话,现一想又觉得怎么不行,当即说:“怎么了,你不是不乐意要吗?生你们这两个儿子我还嫌怄气呢,巴不得有这么好的闺女!” 赵建国噎住了。 赵卫东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怎么会看不出赵建国的小算盘,之所以纵着还不是顾忌面子,好歹他现在是个老板,要是对亲兄弟横眉冷对,难免遭别人指摘。 偏偏现在事情被赵雪鸣这个混帐闹到了这一步,眼看着侄女要变成小姑,他只好开口:“妈,秀秀过继到我这吧。” 众人又都是一愣。 赵卫东坐到沙发上,说:“我听懂大哥你的意思了,不就是嫌那几亩田不赚钱吗?我也能理解,这年头地不好种,村里的人都想到城里找个发财的机会,也确实多的是。我们怎么说都是兄弟,在这一点上帮个忙没什么。” 赵建国立刻面露喜色。 赵卫东却又话音一转:“不过,毕竟是分了家的,当初大哥也说了,咱现在就是有血缘的陌生人,忙总不能白帮。既然你说那几亩田赚不了钱,不如就卖给我。 “也别说我欺负大哥,原本里面就有我的一份,当初让你家白白拿走了,现在我出钱买回来,不算过分吧? “要是你们同意呢,就拿着钱到城里来,我给你们找个房子,给华光介绍个工作,还能把秀秀过继到我名下,你们觉得呢?” 晏唯原本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看戏,闻言抬头诧异地看了赵卫东一眼。 这老狐狸够会盘算的,一招就把赵建国一家的后路给切断了,他们要是答应,那可就真是棒槌了。 现在田地原则上是不许买卖的,但可以转让使用权,当初分家就是把赵卫东名下那份那份转到了赵建国家。 如果真全部转回来,日后赵卫东只要不让,他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棒槌赵建国犹豫了半天,和孙丽英几次嘀咕,最后不情不愿地说:“可以是可以,但秀秀是我们女儿,总不能白白过继……” 他们还是惦记着日后的彩礼钱的。 赵卫东叹口气:“我这二叔日后要供她吃穿,送她上学,花的可是我的钱。大哥,你也别太贪了,要是不乐意,就都算了。” 赵建国面色一僵,和孙丽英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咬牙应了下来:“行!但你得保证给我们华光找个好工作。” 赵卫东站起身,难得笑了笑:“你放心。” 赵建国一家喜不自胜,晏唯却暗暗感叹,人要是太过短视,只能上赶着被坑。 地对农民来说是生存根本,像赵建国一家这样的人,没有学历,也没有头脑,就算海城遍地是黄金,也轮不到他们捡。 为了进城,把地卖给了赵卫东,看上去是占便宜了,实际不就是把头伸进了别人的绳里?工作是人家介绍的,房子是人家给的,还没有城镇户口,以后赵卫东想怎么拿捏他们就怎么拿捏。 比较起来,原书中他们被赵雪律整得在城里待不下去,好歹还能灰溜溜地回乡下守着田过日子。 晏唯心想,赵卫东狠的时候是真不留情面,她得尽快想办法了。 第12章 第12章 闹完第二天,赵建国一家就回乡下办手续去了。 赵雪鸣自那天后就一直待在家里,直到开学前两天,才终于找上了晏唯。 “跟我出去一趟。” 晏唯正和刘姨在院子里择菜,赵雪鸣过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她连一句去哪都没来得及问,就被拉出了家门。 他载着她先去买了一堆水果,然后自行车七拐八拐地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小巷子口。 赵雪鸣让晏唯下来,指着门前挂着两个灯笼的一家说:“我就去那。” 晏唯问:“你说的那个齐老头?” 他点头:“你去找个地方待着吧,我等会去接你。” 晏唯不同意:“我也要跟着你进去。” 赵雪鸣瞪眼:“你非要这样是吧?” “之前说好了的,我也一起进去。”晏唯跟他对瞪。 倒不是她真的想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是答应了老太太的事,她肯定要上心的。谁知道那门里是干什么的,又有没有什么齐老头。 她这脾气太倔,赵雪鸣没办法,只好答应她一起进去。 晏唯还火上浇油:“你放心,我对你的事完全没兴趣,就是确认一下,以后你再来我就不跟着了。” 赵雪鸣气得牙痒:“我谢谢你。” 他推门进去,四方小院虽然地方不大,倒是收拾得干净,摆着不少花花草草,屋前还种着一棵树,不知道什么品种,这个时节还开着白色小花。 树下摆着一张小桌和一个摇椅,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手里还拿着蒲扇,时不时摇两下。 听见声音,老人睁开眼看过来,瞧见赵雪鸣就咧嘴一笑:“你小子还知道来?” 赵雪鸣快走两步,露出后面的晏唯,齐老头一看,登时坐直了身体,哟一声:“终于有姑娘看上你了?” “胡说八道什么。”赵雪鸣跟他说话完全不客气,“她是我们家保姆。” 齐老头失望地靠回去:“你个狗东西来看我还带个保姆,什么意思,显你家有钱?” 晏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爷爷好,是赵奶奶不放心雪鸣哥,让我跟过来看看。” 她长得漂亮,未语三分笑,齐老头顿觉舒展,站起身呵呵乐道:“你好你好,小姑娘倒是乖巧,赵雪鸣,你还不如你家小保姆懂礼貌。” 赵雪鸣已经走到了屋门口,闻言回头啧道:“要不你们聊?” 齐老头横他一眼,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什么意思?你到这来告诉家里了?” “没有,就是我奶奶不放心,她不会说的。”赵雪鸣有点急,“你去津门一趟,淘到什么了?” 齐老头得意地哼笑两声,迈步进去:“过来,给你开开眼。” 赵雪鸣迫不及待跟进去了,晏唯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齐老头进了里间,没一会捧了个盒子出来,看到晏唯,他一愣:“这丫头也看?” “……”赵雪鸣瞥一眼晏唯,“没事,她什么都不懂。” 齐老头不乐意:“你干脆去大街上让人一起看算了。” 晏唯顿了顿,凑到赵雪鸣耳边,低声问:“你们是在搞古玩?” 赵雪鸣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猛地转头,晏唯的脸就近在咫尺,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他顿觉脸热,向后躲了躲。 晏唯:“猜的。”也太明显了。 又是“淘”,又是“开眼”的,还捧着盒子藏着掖着。 不过赵雪鸣这样的纨绔倒腾古玩不奇怪,没钱没闲谁会玩这个。 她直起身,笑了笑说:“爷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完又看向赵雪鸣:“雪鸣哥,我五点过来找你。”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齐老头探着脑袋看她真的关门走了,说:“你们家这小保姆还挺会看眼色。” 赵雪鸣收回视线,敷衍地嗯了一声,扬扬下巴:“给我瞧瞧?” 齐老头呲牙一乐:“掌眼吧。” 晏唯对古玩没兴趣,确认赵雪鸣不是来违法犯罪就懒得管了,今天出来她也是有正事要干的。 这些日子在赵家做活,每次出门采买,她都会特意多走几圈,四处逛逛,跟当地的人随口聊一聊,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海城的服装行业也是分档次的,做为全国数得着的大城市,百货公司卖的衣服动辄就要上百块,质量好样式新,多的是进口货,这是第一档。 但毕竟不是人人都买的起。 第二档就是街边的服装小店,橱窗明亮,衣服新潮,比不得百货商场里的贵,但也没便宜到哪去,主要卖给有点小钱、对穿着有追求的顾客。 第三档就是专门的服装市场,比起大街上或者集市上卖衣服的地摊,服装市场虽然价格稍微贵了点儿,但是样式却更时髦,一般没有多少钱又想穿得好看点的人,都会选择去那买。 海城大大小小的服装市场有好几个,最出名的就是在华阳路的。 因为华阳路服装市场摊位多,样式也比着别的新奇,所以去的年轻人多,口口相传,现在俨然已经成了第一大市场。 在这里做生意,好处是客流量大,坏处是竞争也大且摊位费贵。 晏唯到的时候,除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最先看到的是一个个红色的棚子,面对面紧挨在一起,各式各样的衣服有些就摆在台子上,有些则挂在棚子两侧。 狭长拥挤的走道入口处立着架子,上面挂着两块牌子,右边写着华阳服装市场,左边则写着八个大字——搞活经济繁荣市场。 正好是周末,哪怕天气热,都有不少人来闲逛。 晏唯跟着人群走了一圈,大致数了数,大概共有六十几个摊位,衣服和鞋都有卖的。 和其他市场不一样的是,这里各个摊位之间风格都不完全一样,当然不是说多奇特,而是在年龄、性别、样式上各有区分。 她随便找了两个摊位问了问价,比起服装店,称得上物美价廉。 由此可见,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是动了脑子的,但这也说明她要打入这里不是件容易的事。 晏唯刚在一个卖年轻女装的摊位前停了停,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老板就赶紧开口:“姑娘要不要看一看,全是新进的时髦货。” 她也不算吹嘘,这的衣服摸着布料不是特别好,但样式很新颖。 晏唯也笑,指着一条挂在左边的淡蓝色裙子问:“我能看看那条吗?” “好嘞。”老板利落地把裙子用衣杆勾下来,放到台子上给她仔细看,还一直在喋喋不休:“妹妹你可真是好眼光,这是我特意去羊城进的最新款,你再看这裁剪……” 晏唯拿起裙子在身上比了比,老板立刻又说:“哎哟太合适了,这颜色衬得你多白啊!” 她把镜子摆过来,晏唯顺势照了照,确实挺漂亮。 她来海城这么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为了打入内部,只能破费一下了。 “多少钱?”晏唯问。 老板眉开眼笑:“十五!” 晏唯面露难色,放了下去:“太贵了。” 见她好像确实嫌贵,老板只好又说:“那十三,真不能再便宜了,我也要赚几个钱的。” 晏唯当然不信,在这个年代,这条裙子的批发价也就几块钱。 她厚着脸皮一路把价砍到了十一,老板人都懵了,直接说:“十一给你拿走,不然我不卖了!” 晏唯立马应了下来。 装袋子的时候,老板还透着点不高兴,连招呼其他人都差点没控制好语气。她在这见的砍价厉害的客人多的是,不乐意主要是觉得被一个小姑娘给拿捏了。 晏唯一边递钱过去,一边笑说:“老板放心,不会让你吃亏,明天就让你赚回来。” 那老板偷偷翻了个白眼,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损她不知说什么大话。 提着衣服,晏唯又去二手书店淘了几本书,眼看快到五点,她赶去了齐老头家。 齐老头自己在院子里逗鸟,赵雪鸣不见人影,晏唯愣了愣,问:“雪鸣哥回去了?” 齐老头朝屋里努努嘴:“里面。” 晏唯进了屋,刚要喊人,就见赵雪鸣端坐在书桌前,腰背挺直,全神贯注。 屋里光线有点暗,他还开了台灯,手里拿着个镊子一样的东西摆弄,浓密纤长的睫毛半天才眨一下。 她没出声,在门口站着看了他五分钟,他就五分钟都没动一下身形,也根本不知道她来了。 晏唯心里有点惊讶,想上前看看他在干什么,又直觉是什么很精细的东西,才能这样专注,万一影响他不好,就干脆悄声慢步地退了出来。 齐老头一挑眉:“怎么不叫他?” 晏唯笑了笑:“我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赵雪鸣揉着酸痛的脖子出来,就看到晏唯坐在树下看书,齐老头在她边上吃橘子。 见他出来,晏唯收了书装回袋子里,起身问:“回家吗?” 赵雪鸣顿了顿,点点头。 两人跟齐老头道了别就走了,赵雪鸣载着她晃悠回桐春巷,巷子里飘的都是饭菜香。 晏唯闻着就饿了,也不知道刘姨有没有做饭,走的时候两人还商量晚上做腌笃鲜呢。 她要进门,赵雪鸣把车一横,拦住了她:“你今天干嘛去了?” 晏唯晃晃手里的袋子:“买衣服和书。” 赵雪鸣哦了一声,又问:“什么书,好看吗?” 晏唯没忍住笑了出来,直言:“你放心,我跟奶奶说你去见同学了。” 赵雪鸣这才松了口气,有了心思笑话她:“买的什么书,能把字认全吗?实在看不懂,我可以免费教你。” 他恢复平时德行,晏唯就不待见他了,手一伸:“给钱。” 赵雪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之前答应要给她“报酬”,倒也没犹豫,直接抽了一张大团结给她:“明天也去。” 晏唯心说正好,她明天也要再去华阳路。 正要把钱揣进兜里,后面传来一串车铃声。 两人回头,冯佳慧正推着自行车,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第13章 第13章 冯佳慧在赵家的位置其实是很尴尬的,她也就比赵雪律大三岁,端不起长辈的架子。但嫁给了赵卫东,成了两兄弟的后妈,又得被捏着鼻子叫“慧姨”。 不过那是赵雪律,赵雪鸣向来对她没有一个好脸色,平时连话都不说一句,更遑论是打招呼。 现在见了面,赵雪鸣回头瞥她一眼,就推着车进去了,理都不理人。 晏唯却不能像他一样,连忙对冯佳慧说:“您回来了。” 她来的第一天冯佳慧让她叫慧姐,说不乐意听别人喊自己姨,但这样就乱了辈分了,所以每次晏唯见到她都觉得尴尬,能不叫人就不叫人。 冯佳慧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视线将晏唯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发现当初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出挑了很多,仔细看看,她现在脸蛋娇嫩红润,已经显出了标致的五官。 冯佳慧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靠脸嫁给赵卫东,也知道赵卫东没多喜欢她,只是需要一个漂亮的“花瓶”给他大老板的身份装点门面。 但她没有后悔过,她穷怕了,用美貌换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觉得很值。 贞洁烈女倒是名声好,可她们用得起外国化妆品、坐得起轿车、买得起漂亮衣服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天天柴米油盐,三十岁就人老珠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这是她的价值观,也是支撑她如今这样生活的骄傲,只有靠踩别人才能让自己忽略内心的不适。 但与之相对的,是她特别不愿意见年轻小姑娘能嫁给家世好、相貌好的男青年。 毕竟,赵卫东只有钱拿的出手。 许知意就算了,她是个大学生,还有份体面的工作。而且赵雪律看上去对她也不热情,结婚才多久,就天天待在养殖场。 但晏唯凭什么? 一个山沟里的农女,连张身份证都没有,不是赵老太太多管闲事把她带回家,没准现在已经被遣送回去了。 赵雪鸣就算是个没本事的二世祖,那也是赵家的儿子,以后靠家产就能衣食无忧,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那么招人的脸。 怎么能跟一个农村小保姆牵扯上呢? 冯佳慧以己度人,觉得赵雪鸣已经和晏唯勾搭上了,不然怎么会给她钱?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行使一下做为赵家主人的权利,就直接问:“雪鸣给你钱做什么?” 晏唯一愣:“他……让我帮他买个东西。” 冯佳慧不信,她嗤笑一声,手臂环抱在胸前,说:“你是我们家的保姆,就专心干保姆的活,整天跟着雪鸣进进出出,胡乱攀扯,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家多没规矩。” 服了,赵雪鸣是什么香饽饽吗?一个个的都来警告她,生怕她打主意。晏唯气到极点反而笑了,对赵卫东夫妻只剩了无语。 她点点头,语调认真却莫名像在阴阳怪气:“您说得对,我现在就把钱还给他,买东西这事轮不到我干。” 她说完就要往里走。 冯佳慧懵了,这要是让赵雪鸣知道她在背后置喙他的事,她还要不要在赵家呆了?这丫头怎么还会告状的? 她连忙上前拽住晏唯:“欸你等等,我又没说什么。” 她死死拉着晏唯的胳膊,往回找补:“跑个腿的事,本来也该你做的。我是说,我是说你尽量少跟他成双入对。” 晏唯眨眨眼,恍然大悟:“明白了慧姨,我这就去跟奶奶说,以后盯着雪鸣哥的事,我就不干了。” 她甩开冯佳慧的手进门,冯佳慧原地愣了愣,连忙追进去。 刘姨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到晏唯就问:“诶,你怎么才回来?雪鸣刚都进去了啊。” 晏唯说:“慧姨刚在外面跟我说话呢。” 刘姨脸拉了拉,看向她身后:“说什么,马上吃饭了。” 晏唯要张口,冯佳慧一个箭步冲上来,搂住她的肩膀,呵呵笑道:“没说什么,随便聊两句。刘姨,开饭吧。” 刘姨没答话,转过身暗自翻了个白眼,进屋了。 冯佳慧松开晏唯,横了她一眼:“刚才我只是给你个忠告,没说让你直接划清关系。” 一个“警告”,一个“忠告”,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都挺会找事的。 晏唯哦了一声,到底没跟她撕破脸。 而冯佳慧却觉得自己主人的架子没端起来,还被她挑衅了,愈发看晏唯不顺眼。 这小插曲晏唯气过就忘了,反正她早晚都会离开赵家。 她现在有正经事要干。 晚上晏唯把新买的裙子洗了,又翻出了一双之前刘姨送她的小白鞋,说是她女儿以前穿的,晏唯给刷得干干净净,晾在房门口。 夏天衣服干得都快,第二天她又拿熨斗把裙子熨了一遍。 吃完午饭,赵雪鸣就说要出去找同学,老太太看他最近出门回来得挺早,有晏唯跟着应该也不是去不正经的地方,就没拦着。 临出门,晏唯说要回房换衣服,赵雪鸣还愣了愣,但也没说不行,推着车子去门口等她。 晏唯换上新买的连衣裙,把麻花辫拆了重新绑成松松的马尾,又找了根淡蓝色的格子布条在头上系了个蝴蝶结。 小白鞋还不是很干,但她也没有其他鞋可以搭配,还是凑合着穿上了。 这一身出门,赵雪鸣抬头直接愣住了,脱口而出:“你谁?” 晏唯:“……” 呆了半晌,赵雪鸣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下,猛地回过神,移开视线,故作镇静地问:“你怎么还换衣服?” 晏唯走过来,也没多解释:“昨天新买的,穿穿试试。” 赵雪鸣哦了一声骑上车,感觉她坐上来,后背不自觉僵了僵。 他想起那天晏唯笑话他的话,她说她打扮不好看是因为没钱买衣服,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 但是赵雪鸣的感觉有点奇怪,一方面觉得她这样是很漂亮,脱胎换骨的漂亮,一方面又觉得之前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土妞更可爱一点。 等等,可爱? 赵雪鸣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突然蹦出这个词,连忙踩上踏板骑了出去。 然而刚到路口晏唯就让他停下了。 “你去齐爷爷家吧,还是五点,我去找你。” 赵雪鸣顿了顿,问她:“你去哪?” 晏唯歪歪头,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但还是说:“去华阳路看看。” 赵雪鸣还想问她去那干嘛,但又觉得轮不到他问,随便应了一声就骑车走了,飞似的像逃跑。 晏唯也没在意,这个点太阳正盛,华阳市场应该人不多,刚好旁边有家租书屋,她就进去看了看。 在那耗时间耗到三点,她就坐公交去了华阳路。 今天的人比昨天只多不少,晏唯刚走过去,就引来了几个人的打量。 虽然这具身体从小被饿得骨瘦如柴,但不知道是基因还是什么,个子倒是不矮。进城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不仅皮肤变得细腻,身高也窜了窜,大概有一米六八的样子。 在八十年代的南方,这个身高的女孩子自然称得上高挑,她比例又好,只是换换衣服发型,就像变了个人。 大城市里的姑娘漂亮的很多,晏唯主要显眼在气质。 她昂首挺胸、步伐轻稳,看上去自信又从容,身上的连衣裙并不昂贵,却莫名穿出了淡雅的淑女氛围。 这在以后会被形容为“衣架子”,不过现在大家看到只会想——那姑娘穿得真好看。 晏唯直接走到了昨天买衣服的摊位,老板一时都没认出她,先是看裙子熟悉,再一看脸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妹妹,是你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裙子特别适合你!” 她嗓门大,喊得不少人跟着看,晏唯也刻意提了提声音,说:“姐,你这的衣服确实不错,我回去后好多人问我在哪买的。” 她这话一出,旁边摊位上的顾客们都探了探头。 老板反应也快,眼珠一转当即笑说:“那是啊,我特意跑去羊城进的货,别的不说,样式绝对是一等一的新颖。” 有两个姑娘按捺不住,结伴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晏唯,才问:“还有她这样的裙子吗?” 老板喜不自胜,拿着撑衣杆一扫,说:“有啊!您看看这些,有同款不同色的,也有其他的新款,保准您挑到满意的。” 现在人对撞衫还没那么在意,反倒更喜欢追求潮流,不然也不至于满大街喇叭裤。晏唯穿着这裙子走一圈,立时吸引了一群人注意。 电商时代还有人在大街上看到好看的东西就上前问链接呢,更何况现在。 也没人怀疑晏唯是托,毕竟漂亮是实打实的,她就是个模特,将衣服发挥到极致,吸引顾客,最后买不买,还要看老板的本事。 晏唯功成身退,又去别人那逛了逛,等再绕回来,老板已经卖出去了十几件。 华阳市场客流量大,但竞争也大,各个摊位争奇斗艳的,她还是第一次卖得这么快。 “妹妹,你等等啊,我有话跟你说。” 那老板怕她要走,一边找钱一边叫住她。 晏唯也不意外,等她忙完了,顺从地被她拉进了棚子。 老板自我介绍叫王梅,打听了两句她的情况就说:“昨天你走的时候说让我赚回来,我还以为你说大话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妹妹,你长得这么出挑,先前怎么穿得——” 王梅顿住了。 晏唯也知道自己之前打扮的和时髦没关系,但且不说衣服贵不贵,哪有人会穿得光鲜亮丽的做保姆啊。 她笑了笑,也没多解释。 王梅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姐其实是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晏唯:“你说。” 王梅激动道:“今天你也看到了,你穿这身衣服在华阳路逛一圈就吸引了这么多顾客,以后要多逛几圈,还不得吸引更多?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跟我合作,穿我的衣服宣传宣传,每卖出去一件,我就分你一分利。” 晏唯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一分利实在不多,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要一直做“模特”,所以略一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来的时间不能固定。” 王梅一拍大腿:“没关系,只要你来,再卖出去的就算数!” 第14章 第14章 赵雪鸣伙同晏唯去了两趟齐老头那,赶在开学前把该干的事干得差不多,心情愉悦,一看时间还早,就决定去接一趟晏唯。 她说要去华阳路,联想昨天买的衣服,赵雪鸣猜她可能去服装市场了。 作为一个精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赵雪鸣当然知道华阳市场,但他没去过,大少爷的衣服都是在百货大楼或者服装店买的,怎么瞧得上市场的衣服。 所以他一到地方就被震惊了,属实没想到人这么多。 想进去找一找吧,又有点望而却步,也怕和晏唯错过,就支了车子在路边等。 他的长相身高自然引人注意,不少女孩子偷偷看上两眼,又不好意思地凑到一起笑。 晏唯一出来,就看到四五个女生站在他背后,像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时代开放了,男女关系却还很纯洁,大庭广众的,要女孩子主动确实不好意思。 晏唯远远看着,觉得如果赵雪鸣愿意做模特,那肯定能让衣服卖疯,当然,她也就想想,赵大少爷怎么可能乐意。 赵雪鸣转头就看到她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没好气道:“回不回家?热死我了。” 打量的视线转到晏唯身上,原本蠢蠢欲动的女孩子都死了心——原来是有主的,还挺漂亮。 晏唯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赵雪鸣被晒出了火气,答得不情不愿:“闲的。” 他看了看晏唯空空如也的手,疑惑:“你逛了半天,什么都没买?” 晏唯本来不用跟他解释,想了想之后要求他,就说:“我不是来买衣服的。” “那你来干嘛?” 晏唯伸出右手:“要不你先把账结了?” 赵雪鸣一噎,不过想起自己这两天的成果,非但没生气,给得还十分情愿,就是嘴上少不得损她一句:“你可真财迷。” 晏唯把钱收了,拍拍车座:“走吧!” 两人回了家,刚巧碰上吃晚饭。晏唯回屋换了衣服,又恢复了原先的打扮。 因为明天海大就要开学,赵老太太特意嘱咐赵雪鸣:“回学校就收收心,好好学习,以后国家分配给你工作,你才好意思干。” 其实赵雪鸣成绩还真不错,这年代能考上大学的又有哪个不聪明?但他上学期英语挂科,平时又是那副德行,以至于老太太一直觉得他功课很烂。 以前说说就算了,当着晏唯的面,赵雪鸣很是下不来台,但他又不想跟自己奶奶犟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冯佳慧今天也在家,闻言笑了笑,主动说:“妈,其实雪鸣成绩很好的,我在海大的朋友说他专业课一直是班里前几名。” 老太太不信:“真的?” 别说老太太,连晏唯也不信。原书中对赵雪鸣的描述刻板,逃不过烂字,她真想不到他能学习好。 冯佳慧却说:“真的呀,雪鸣就是偏科,其实——” 赵雪鸣把筷子一撂,站起身:“我吃饱了。” 冯佳慧脸色很难看。她好心好意替他说话,他还甩脸色?真他妈的难伺候。 许知意见气氛不好,想打圆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冯佳慧勉强笑笑:“我也饱了,妈,你们慢慢吃。”说完她也走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喜欢这个比自己儿子小那么多岁的儿媳妇,但她也做不来恶婆婆,年纪大了,还是更想要家庭和睦,更何况,以后有人能照顾儿子也是好事。 只是雪鸣两兄弟却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个后妈,雪律好歹还能维持表面关系,雪鸣却是没给过半点好脸色。 也是因为这个,赵卫东没少骂他。 老太太也吃不下去了,说:“我也吃好了,回屋歇会儿。小晏,你待会儿到我房里来一趟。” 刘姨连忙起身扶着老太太回屋,一时间,桌上竟然只剩下了晏唯和许知意。 许知意尴尬笑笑:“我也吃饱了。” 主人家都走完了,晏唯哪里还能坐着吃饭:“好,那我收拾了。” 许知意见状撸起袖子:“我帮你一起。” 晏唯赶紧阻拦:“千万别,大嫂,这是我的工作。” 她这么说,许知意也不好再上手,一边看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一边喃喃自语:“我以为家里关系很简单……” 她嫁给赵雪律之前,家里自然是打听过的。知道有这个“婆婆”在,但却听说赵家人相处得挺和谐,嫁过来才知道其实都是表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晏唯没接话,转而问:“大哥今天又忙得回不来?” 说起这个,许知意其实也挺不乐意的。结婚这几天,也不知道养殖场有什么事,赵雪律好几次回来都是深夜,两人也没什么沟通交流的机会。 她还是挺满意这个丈夫的,但再满意,见不上面也会心生怨气,只是这话又不能和晏唯说,就笑了笑:“嗯,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晏唯当然知道男女主现在是什么阶段,就随口调侃:“大哥不至于饭都不会吃,大嫂你要是担心,可以去看看他?” 没想到这话却提醒了许知意,对啊,他回不来,她可以去看他啊。 晏唯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助攻了,收拾完东西就去见了老太太。 陪着说了会话,老太太说:“小晏,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要做家里的事,还要替我看着雪鸣。” “当然不会,说实话奶奶,我跟着雪鸣哥出去玩,我还沾光了呢。” 老太太笑:“你一向会说话。” 她牵住晏唯的手,犹豫了一下,才说:“今天你不在,美娟想着替你收拾下屋子,结果看到你放在桌上的书,她说是高中教材……小晏,你是不是想上学?” 晏唯心里一惊,昨晚看完书她没收,随手丢到了桌上,也没想到刘姨今天会进她的屋。 她想解释一下,老太太却抢先说:“你才十八岁,想上学有什么不对的。奶奶喜欢你才让你在家里做活,却也不想看你一辈子就这么过。你情况特殊,但也不是不能解决,正好秀秀也快要来城里念书,干脆让你赵叔叔找找关系,把你们一起送去学校好不好?” 晏唯吓死了,赶紧说:“奶奶您误会了,我确实想念书,但并不想麻烦赵老板。我在您家里做活,既是喜欢您,也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赚钱,怎么会想厚着脸皮用赵老板的关系?” 赵卫东本来就很鄙视她,觉得她惦记着要攀附赵家,真让他送自己去上学,晏唯那天说的话得都变成巴掌扇在她脸上。 她当然不觉得雇佣关系有什么平等可言,几十年后的社会还都讲人人平等呢,还不是到处都是996的“社畜”,只要还想拿工资,谁敢跟老板要平等。 但晏唯自尊心强,地位不平等归不平等,老板侮辱她人格却是不可能忍的,怎么还会上赶着欠人情? 她还想着以后打脸赵卫东呢。 老太太叹气:“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但你这情况,想上学要怎么办?” 说实话,晏唯很感动。 她只是赵家的保姆,老太太却把她当赵家孩子疼,怎么能不动容? 就是因为这样,已经靠着这份善心得了工作,更不能继续得寸进尺,她脸皮还没到那么厚。 这下一弄,本来想求老太太每天给她几个小时出门的事也开不了口了。 “奶奶,就像您说的,我还年轻呢,想上学自己能想办法,您能让我在家里做保姆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再多的,我可要吓跑了。” 老太太忧心忡忡:“你可不要想着走歪路啊。” 晏唯忍俊不禁:“您放心,我当然不会!” 老太太还想再劝,但哪里说得过晏唯,争论一番,怕她真的直接辞职不干,只好收了心思。 因为这事,晏唯一连几天干活都特别卖力,等找到机会去服装市场,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天气转凉了,她还穿着上次那件连衣裙,王梅看到她很惊喜,倒是没怪她消失那么多天,拉着她到棚子里,说:“你可算来了!正好我前两天刚去羊城进了货,快看看,要挑哪件?” 晏唯正要仔细挑一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跑来,语气带着焦急:“王阿姨,小丽妹妹发烧了!我奶奶把她送去了医院,让我赶紧来告诉你!” “什么?!”王梅吓得立马扔了衣服,连忙对旁边摊上的人说:“陈姐,你帮我看一看摊。” 陈姐说:“知道,你快回去,孩子要紧。” 王梅也顾不上晏唯了,拿上包就跟着小女孩跑了。 王梅这一去再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她女儿退了烧,拜托邻居看着,她想回来把东西收了,结果却见自己摊位前围着一圈人。 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怎么了,赶忙跑过去。 结果走近才发现,晏唯手里拿着几件衣服叠在一起,摆在台上,口中正说:“米白的衬衫其实有点单调,但是和牛仔的坎肩搭在一起,配上这条牛仔半身裙,既婉约又个性。您还可以在腰间系条棕色的皮带,显腰身,也是个不错的点缀,搭配休闲的鞋子,清纯漂亮,最适合大学生了。” 第15章 第15章 王梅有点看傻眼了。 被她拜托看摊位的陈姐把她拉过去,悄声问:“这是谁呀?好家伙,她说是你请的帮手,直接就过去招呼客人,我拦都没拦住。倒是有点本事,三两句就哄得人家拿了一整套。” 陈姐眼睛晲着晏唯,语气莫名有点酸。 服装搭配着卖,这种技巧,他们这些小老板都懂,但也没见哪个卖得这么红火啊。 虽然陈姐不想承认,但看着晏唯搭在一起的衣服,长眼睛的都知道好看。这就是差距了,方法都懂,但不是人人都有晏唯的品味和巧思。 海城爱美的姑娘多,懂搭配的却少,八十年代哪有什么美学说法,人能吃饱饭也没过几年呢。 尤其是来服装市场买衣服的姑娘,赚点钱不容易,想着买件瞧着漂亮的穿出去就有面子,哪还会看适不适合自己。 两相作用,能针对每个人特点推荐突出优点衣服的晏唯自然受欢迎。 更何况这些货还是王梅特意去羊城进的新款,当时晏唯挑中她就是因为比别的摊位更新颖。 海城的服装批发市场也是很有名的,但总的来说还是不如羊城的发展快,那边风气更开放,服装厂也多,比较起来款式出得快又大胆。 王梅就愣愣地站在一边,都忘了上前,就看着晏唯一张嘴忽悠人,但凡掏钱就不能只买一件走。 “姐,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好呢料,放百货商店要一百多呢,搭这毛衣正合适。” “您腰这么细自然得选显腰身的,摸摸这毛衣料子,穿着绝对舒服。” “牛仔外套显年轻嘛,穿这一身多精神。” 她一张俏脸笑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比起百货商场那些趾高气昂的售货员可是讨喜多了。 等围成一圈的客人散了,晏唯才注意到了王梅:“梅姐,你回来啦。孩子没事了吧?” 王梅回过神,钻进棚子,说:“没事了。小晏,你这是……” 晏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没你允许我也不好拿衣服穿,想着来都来了,就干脆替你卖一卖,梅姐,收的钱我都压在那边了,一分没拿。” 王梅内心复杂,正要说什么,刚好又有几个客人过来,她只好上前去招呼。 等人走了,王梅才对晏唯说:“是我要谢谢你,倒是没想到你还会卖衣服。” 晏唯笑了笑:“我就是平时爱美,瞎琢磨的。” 王梅却是不信她这话的,第一次见的时候穿成那样,说爱美? 她心思流转,把压在台子上的钱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一千三百多,心里止不住咋舌,这比她平时赚得还多啊。 虽然她现在卖的是秋款,比起之前的要贵一些,但平均算算也有大几十件,这丫头也太厉害了! 王梅数了两百,递给晏唯:“小晏,不能让你白帮忙,这个你拿着。” 晏唯摆摆手,推脱道:“梅姐,这太多了。” 她抽了张大团结,把剩的递回去:“这就够了。” 王梅强硬地塞晏唯手里,说:“给你就拿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卖货来的,今天也是机缘巧合,不然估计过段时间就会问她能不能一起干。 王梅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只要能创收,开点钱出去也没什么,华阳市场这么大,会做生意的多了去了,她是觉得自己的衣服都好看,偏偏卖不过别人。 现在想想,还是不会卖。 王梅也不兜圈子了,直接拍板:“小晏,你以后有空就过来帮我卖货吧,我给你开工资,一天二十,卖得好加钱。” 晏唯在赵家做保姆,一个月九十,这工资已经不低了,王梅给她一天二十块,真不算少。 可惜,她不能天天过来。 秋高气爽,赵老太太趁太阳没下山,搬了把椅子坐在巷子里跟邻居聊天,晏唯赶回来时刚好看到她。 “小晏回来啦。”老太太眉开眼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买了什么,这么一大包。” “奶奶。”晏唯上前,撑开袋子,“小青菜、白萝卜、莴笋、苋菜,还有鲜虾。” 出门前说去买衣服,结果提了一堆菜回来。 老太太由着她扶起来,一边往家门走,一边问:“怎么没买衣服呢?是不是钱不够?” “不是,奶奶,等我回去跟你说。” 一老一少结伴进门了,原本凑在一起说话的几个邻居忍不住议论。 “今天一看才发现赵家这小保姆长得还真不错,老太太也够放心的。”巷口李家的儿媳妇磕着瓜子,眼睛盯着赵家门槛说。 对门的张奶奶横她一眼:“少阴阳怪气的,没有小保姆,也轮不到你家元湘。” 李家媳妇被她说得恼,想回嘴又觉得没脸。她确实惦记着跟赵家做亲家,之前看上的是老大,结果人家定了许家姑娘,后来转成老二,又被赵雪鸣指着鼻子损了一通,别提多丢人。 亲家是不想做了,现在更多的是想看笑话,也想看看赵雪鸣那混账最后找个什么天仙,要还比不上她家元湘,她非得把赵家门扒了。 老太太是不知道外人在说什么,她看着晏唯把菜放进厨房,忍不住又问:“是不是舍不得买?” 晏唯忍不住笑:“不是,没有喜欢的。奶奶,我今天帮人卖衣服,赚了两百块钱。” 老太太一愣,没听懂:“什么?” 晏唯一五一十说了,倒把老太太听得高兴:“小晏就是厉害,你快跟我说说,都卖了什么。” 两人进了屋,又拉着刘姨说了一通,直到晚饭时人都回来,才止了话头。 老太太倒没觉得晏唯私下找工不对,本来也没想一直留她在家里做活,干脆就拍板让她每周末去卖衣服。 “那人家都做六休一,你也行啊。我做主了,每周给你放这一天假。” 晏唯应了,说好在工钱里减掉这一天的份,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周末,晏唯一大早就去了华阳市场,帮着王梅支摊,摆衣服。 海城秋天短,可能下场雨就一夜入冬了,但冬天也冷不到哪去,到不了穿厚棉衣的地步,所以王梅上次进的货就以开衫、毛衣还有大衣为主。 晏唯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说:“梅姐,大衣最好熨一下,挂在两边也能显出版型。” 王梅拿出袋子,点点头:“你上次不就说了吗,我都熨过才拿来的。” 她负责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晏唯就负责摆。 到九点的时候,人多了起来,但凡有客人把目光放在她们这边超过两秒,晏唯就立刻开口把人招呼过来。 先把态度摆正,未语三分笑,问人家什么需求,把能挑的都摆到面前。 再把人夸一顿,毕竟就算知道是客套,谁又不想听好话呢,听着听着也就有了认真挑选的心思。 然后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推荐衣服,不说穿什么不合适,只说人家什么地方好看,穿什么合适,能凸现优点。 要是有买的意思,再趁势推几件搭起来好看的,买裤子推外套,买外套推内搭。 等人愿意上身,再把镜子往面前一放,好不好看的都心里有数,忍不住就把钱掏了。 一天下来,晏唯和王梅一唱一和的,又卖出去大几十,销售额比那天还多。 王梅数着钱,乐得嘴都合不拢:“哎哟小晏,你可是真厉害,我看再过几天我这批货就卖空了!” 一开心,就多给了晏唯五块钱。 晏唯也没客气,她站了一天,说得口干舌燥的,也是真的累到了。 收了摊,走的时候晏唯给赵老太太挑了双棉袜,王梅不愿收钱,晏唯扔下就走。 做生意就得算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她只是个兼职的。 等晏唯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她说了不用留饭,就在巷子口买了两个酥饼。 没想到家里饭桌还没收,一家人正边吃边说话。 赵雪鸣周末放假,也从学校回来了,看到晏唯进门,挑了挑眉:“哟,大老板赚钱回来了。” 老太太抽他一下,抬头笑问:“小晏吃了吗?” 晏唯拉了张凳子,坐在一边:“吃了。奶奶,你们今天怎么吃的这么晚?” 赵雪律说:“是我回来得晚了点。” 许知意侧着身子,眼睛亮亮的,兴致勃勃地问:“小晏,今天卖衣服怎么样?” 晏唯拍了拍衣兜,笑出八颗牙:“还不错!” 许知意羡慕死了:“待会儿跟我讲讲,你们都卖了什么。” 晏唯点点头:“行!” 老太太忽然说:“小晏回来得正好,我给雪鸣找了个学英语的老师,星期天晚上上课,下周开始,你也跟着去听,正好给我监督他。” 这消息突然砸下来,赵雪鸣愣了。 晏唯也愣了,现在就有补课这种事了?! 赵雪鸣把碗一放:“奶奶,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给我请老师?说出去我丢不丢人!” 老太太横他一眼:“你还知道丢人,上学期不是你自己说英语难,没考过那个什么考试嘛。” “四级考试,不是,”赵雪鸣拒绝打岔,“奶奶,我们班很多人都没考过啊,而且我都考上大学了还去补课,像话吗?” “怎么不能补了,人家老师是你张奶奶的外孙女婿,美国麻……麻什么的学校回来的,那叫海归!教你还丢人不成?我可是舍下老脸请你张奶奶帮忙的。” 赵雪鸣气得抓头发:“我一星期就这么一天假,您还给我安排功课啊?!” 老太太缓了声音,拍着他手劝道:“你以前不就不会说英语吗,高考就属这门考得低,人家电视上都说了,现在咱们国家得与国际接轨,英语特别重要,你怎么能学不好呢。一星期就上两节课,多了人家老师还没时间呢。” 赵雪鸣还要抵抗,老太太一拍桌子,直接堵了回去:“就这么说定了。” 第16章 第16章 赵老太太突然给赵雪鸣找了个英语老师的事让全家都挺意外。 赵卫东得知此事还打电话回家,虽然不敢训老母亲,但也说她是乱花钱。 “咋啦,你把钱交我手里不就是让我管家?你要不愿意,那把钱收回去吧,以为我稀罕管这一大家子。” 赵卫东被堵了回去,憋屈地答应了,只能转过头去警告赵雪鸣要对得起奶奶的良苦用心。 赵雪鸣反抗无果,只能每周按时去老师家报到。 说来也巧,张奶奶那位外孙女婿刚刚回国,马上就要到海大经济系任本科教师,本来也算赵雪鸣的老师,自家外婆一提就答应了,而且赵奶奶给的报酬也不低。 晏唯跟着去,确实是沾光了。 她知道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她上学的事,估计怕她拒绝,老太太还特意说没交她的学费,人家老师不管她学不学,就让她旁听。 晏唯挺感激奶奶这时候还想着她,但问题是,她根本不需要补英语啊! 她确实是想着提升学历,也有考虑过求赵雪鸣给她高中时的笔记试卷什么的看看,但也得先攒下钱再说。 而且前世上高中的时候,晏唯成绩很好,没出过年级前三,高考的时候更是超常发挥,考了全市第五。 后来大学毕业进入外企工作,英语对她来说就是日常用语,别说刚刚开始实行的四级考试,就是几十年后的六级她也是随便过,根本不担心英语这科。 反倒是其他科目因为离开学校太久,全都忘得差不多了,还得重新往回捡。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她也不好拒绝。 跟赵雪鸣一块去上课……这放在古代,她就是个“陪读”吧?不知道人家老师怎么看待这种“少爷做派”。 晏唯忍不住叹气。 又到了一个星期天,晏唯跟着王梅把货卖得差不多,走的时候王梅悄悄跟她说:“你发现没有,好几个摊位学咱们呢。” 晏唯当然发现了,今天过来就看到一些同样卖女装的摊也把衣服叠加搭配在了一起,别说,大部分还挺是那么回事,可见能在华阳市场做生意的都是愿意钻研的。 这也在晏唯的预料之中,又不是什么复制不了的手段,还不许人家学一学?只要她们能保持更高的水平,想出更好的营销方法。 王梅说这个也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她自己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都是学的别人,更何况她觉得小晏搭的还是比他们好看。 “反正这批货卖的差不多了,下周我再去羊城进一批新的,到时候就要你自己看摊了,一定得注意点。” “好,梅姐你放心。”晏唯干脆应了,看看天色,赶紧跟王梅告别准备去找赵雪鸣。 补课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赵雪鸣从海大过来,跟晏唯约好在老师小区门口碰面。 晏唯本以为他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做好了顺毛捋的准备,没想到赵雪鸣虽然表情不怎么好,却没抱怨一句。 天上下红雨了?她忍不住腹诽。 赵雪鸣看她跑得满头是汗,眉心紧紧皱了起来:“你被狗追了?” “……”这人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多少得感谢赵家有点本事,好好的话非要往难听里说,欠揍。 晏唯深吸一口气:“收摊晚了,我怕迟到。” 赵雪鸣冷哼一声,迈步往小区里走:“看来还是我哥给你开的工资太少了,赵家装不下你这个财迷。” 晏唯本想反驳,但是又尴尬地发现他说得也没错,干脆闭嘴不接话了。 这所谓的小区其实就几栋楼,是海大的职工家属院,走到学校也就五分钟。 张奶奶外孙女婿姓梁,听说在国外念到了博士,87年这样的归国人才可是香饽饽,还没到海大正式入职呢,福利待遇就都安排好了。 晏唯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真到了梁老师家反而放下了心。 梁老师是大学老师,张奶奶的外孙女齐佳君则在银行工作,两人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相反,赵雪鸣和晏唯还受到了热情招待。 “外婆说赵奶奶请我给人补习大学英语,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雪鸣同学,你有非常大的进取心啊。”梁老师戴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温声细语。 赵雪鸣坐得倒是板正,答得一本正经:“英文毕竟是通用语言,我是大学生,如果想学习国外长处用于国家建设,和外国友人顺畅交流,学好英语是必须的事,奶奶也是为了我好,倒是麻烦梁老师了。” 晏唯勉强压下心中诧异,好险没当着梁老师的面显露,心里却觉得赵雪鸣肯定在来的路上被人夺舍了! 梁老师却对赵雪鸣非常满意,他回国就是想把所学教授给年轻人,希望有更多的有志青年投入到祖国建设中,赵雪鸣这样的学生就是他想看到的。 梁老师点点头:“没有什么麻烦的。你放心,英语其实算是世界上最简单的语言,你以前应该只是没有找准方法,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当即也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带着两人进了书房。 原本单位分配房子要等名额,梁老师一回国就被分配到了两室一厅,估计以后在学校里会备受瞩目。 不过那是人家的事,晏唯此刻坐在梁家特意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只觉得羡慕。 靠墙立着的两个大书柜上摆满了书,除却一些专业的,浅浅一扫还有一堆五花八门的中外书籍。 买本高中教材都要二手书的晏唯内心留下了心酸的泪水,不行,必须努力赚钱! 大书桌正对着的是块小黑板,赵雪鸣坐在书桌前,晏唯则坐在他后面。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老太太又没给她交学费,没道理她也跟着赵雪鸣凑一起,说是来监督,那她就真把自己当“监工”看。 倒是梁老师忍不住问:“你不一起吗?赵奶奶说让你也听一听的。” 晏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梁老师,我没学过什么英语,还是不耽误你们的进度了。” 她说的是事实,原主连小学都没读完,估计英文字母都不知道有几个,老太太是好心,但实际上,她和赵雪鸣水平有差,根本不可能一起补课。 梁老师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被提前交代过什么。 赵雪鸣也回过头瞪她,表情莫名有点臭。 晏唯才不搭理他,倒是主动给梁老师台阶下:“其实我想看看这里的书,老师可以吗?” 闻言梁老师立刻松了口气,仿佛在庆幸她还是个愿意学习的学生,连忙点头:“你随便看。” 晏唯就随手抽了一本,居然是《碧血剑》。 不同于后世精装修订过的,这一本出版于1985年,纸质粗糙,印刷透印,但到底故事取胜,不影响她读进去。 等回过神来,两个小时转瞬而过,赵雪鸣站在她面前,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头。 “走了。” 晏唯连忙收起书,跟着他向梁老师道别。 齐佳君还让他们拿了一袋糖炒栗子走,笑道:“替我跟赵奶奶问好,我改天过去看看她老人家。” 出了门,晏唯总算松了口气:“齐姐和梁老师好热情。” 赵雪鸣瞥她一眼:“看你平时挺有主意,这时候倒是犯傻,为什么不跟着听课?武侠小说就那么好看?” 他还教训上了。 晏唯:“你今天才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雪鸣哥,我还以为你特别不想来。” 赵雪鸣嗤一声:“我奶奶给了钱,我为什么不来?况且——” 况且他自己也知道英文很重要,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 想了想没说出口,转而问:“你想不想从头学英语?要是好好求我,我可以勉强教一教你。” 晏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呆愣愣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赵雪鸣愣了一瞬,猛地后仰躲开,气道:“你这臭丫头!什么意思?” “雪鸣哥,你绝对是,被夺舍了吧?” 居然主动说要教她?这还是那个下巴扬到天上去的赵雪鸣吗? 赵雪鸣脸一黑,伸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钳制在腰间,狠狠揉搓了两把她的头发:“你说得对,我被恶鬼夺舍了,你还敢贬损我。” 晏唯哈哈笑,一边认错,一边掐他,手上毫不留情。 两人打闹着出了家属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奇的声音:“雪鸣?!” 是一位时髦的女郎,头发披散着,烫了卷发,穿着连衣长裙,在黑夜里也挡不住的青春靓丽。 晏唯莫名觉得她很眼熟。 赵雪鸣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美女惊喜凑上前来,问:“你怎么在这?来找闻老师的?” 赵雪鸣说话很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一般人是忍不了他这狗脾气的,美女却笑了笑,说:“这不是凑巧遇见,我就过来问问呀。” 语调上扬,像浸了糖的桂花糕。 赵雪鸣却不想和她多说,转身要走,美女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你还生气呀,以后都不准备和我们说话了?” 赵雪鸣脸色一变,不善地看着她,她不躲不闪,直直和他对视。 晏唯看了半天戏,终于想起眼前人是谁了。 这不是那天在火车站说要转攻赵雪律,还把赵雪鸣损了一顿的女人吗?! 第17章 第17章 晏唯知道自己是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还是多亏了这位美女和她的同伴。 当时他们在火车站恰好站在晏唯身边,聊起赵雪鸣时语气里的鄙视毫不遮掩,现在居然还能对他这么热情,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是因为赵雪律已经结婚,只好把目标又转回赵雪鸣身上? 赵雪鸣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耗尽了所有耐心,表情反倒放松下来,垂着眼看面前的人,话说得毫无余地:“瞿莉,你和章家炎在我眼里就是两个跳梁小丑,以前是给你们面子才和你们来往一二,现在我懒得搭理了,懂吗?以后滚远点,少来我面前套近乎。” 他说完就走,晏唯连忙跟上去,悄悄回头,看到叫瞿莉的女生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晏唯收回视线,看向赵雪鸣:“她以前是你朋友?” 赵雪鸣好像被冒犯了,立马炸毛:“你少侮辱我!” “……”好,还是那个大少爷。 不过晏唯倒是莫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赵雪鸣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连交往的朋友都看不起他,傻乎乎跟人家称兄道弟。 以前想到那个场面会幸灾乐祸,现在……会觉得有点可怜。 说实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赵雪鸣是有改观的。 他确实如原书所说是个二世祖,臭毛病很多,一张嘴狠起来能把人气个半死,趾高气昂地翘着尾巴四处撒泼,谁要是惹他不痛快,他就要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但他也有自己的是非观,有自己宁愿偷偷摸摸也要坚持的东西,或许嘴巴臭、脾气坏,却也不是无可救药的大恶人,还有一点傲娇的可爱,和口是心非的善意。 晏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有错的,她知道自己是穿书之后就总以看原书时的印象来看待遇到的人物,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实际上,他们现在不是纸片人,明明有血有肉,有感情,每个人长成如今的样子,都有着原书中没有描写的过去。 面对老太太的疼爱,晏唯忽然找到了一种偿还的方法。 老人家现在最操心挂念的,不就是赵雪鸣吗? 她不敢说让赵雪鸣洗心革面,但近水楼台,总能让他向好的一面发展,这或许也是老太太安排她跟在身边的原因。 晏唯暗自下定了决心。 赵建国一家处理好了一应手续,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海城,赵卫东给他们在长湾区租了个院子,离自己家隔着两个区。 孙丽英带着秀秀到赵家,刘姨连门都没让她进,只把秀秀接进去,就摔上门给她吃了个闭门羹。 孙丽英气得差点破口大骂,想着以后还要过来缓和关系,才勉强忍了下去。 赵华光被赵卫东托关系安排进了肉联厂,在车间干活,一开始他还不乐意,想着坐办公室。结果打听打听才知道,办公室还不如车间工资高,就忍了。 赵卫东当初只答应给赵华光找工作,赵建国只能自己找活干,一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倒也像安下心来的样子。 秀秀的到来让老太太万分高兴,她年纪大了,图的就是子孙绕膝的幸福日子,特意叮嘱晏唯多多照顾秀秀。 晏唯也挺喜欢秀秀的,小姑娘虽然内向,但是和父母不一样,是真的善良懂事,相处起来很愉快。 而且赵卫东动作很快,秀秀到家没几天,就把她送进了海城一中,托她的福,晏唯都不用求赵雪鸣要笔记和试卷了。 “天哪,小唯姐,你怎么考得比我还好?” 前两天秀秀参加了一中的入学考试,晏唯特意借了她的卷子给自己测试,没想到分数还不错,反倒把秀秀震惊了,看她的眼神完全的崇拜。 晏唯自认糊弄一个小姑娘还是挺简单的,就没避着她,笑了笑说:“我自己看书学的, 秀秀眼神更钦佩了:“小唯姐,原来你是个天才。” 晏唯哭笑不得,她其实是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水准,没想到以前的知识确实捡了不少回来。 她把之前老太太分的太妃糖塞进秀秀兜里,悄声说:“秀秀,我求你件事,以后你的试卷能不能多印一份,我给你钱。” 秀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问题!” 她自觉和晏唯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关系都亲近了不少,但也有点想不通:“小唯姐,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为什么不上高中?我觉得二叔肯定愿意帮你,他那么好!” “……”这傻丫头。 “因为我不姓赵啊,而且以后我会靠自己上学的,没准还能和你做同学呢。” 秀秀完全没有怀疑,小唯姐整天干那么多活还能学得这么好,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她决定要好好向小唯姐学习! 对了,上课还得认真做笔记,不然耽误了小唯姐这个未来大学生怎么办! 秀秀自觉身上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未来,学习反而更用功了。 老太太看在眼里,还跟刘姨说:“瞧瞧才几天,秀秀都成小晏的小跟班了。” 刘姨勉强挤了个笑:“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姐姐,秀秀难免跟着学,好在小晏是个好榜样。” 老太太自然是满意的,刘姨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这不舒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老太太准许晏唯去服装市场卖衣服开始,她这心里就总像梗了一根刺。 虽然知道当初请晏唯当保姆就是个借口,不过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孤苦伶仃的可怜,但来了之后晏唯一直挺认真地干活,反倒让她闲了不少,刘姨就把晏唯当成了被自己管着的小保姆,有点“下属”的意思。 结果这下属扭头给自己在外面找了个去路,看样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干了,刘姨心里就有点不平衡——同样拿着保姆的钱,凭什么晏唯能出去干别的? 而且老太太对晏唯也确实太上心了点儿,之前想送她去学校念书,现在又让她跟着雪鸣去学英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孙女呢。 刘姨在赵家干了这些年,别说女儿,就是她自己也没这么好的待遇,想想就别扭起来,看晏唯也没以前那么喜欢了。 晏唯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人,到了周末,她照常去王梅摊位上帮忙,却见王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梅姐?” 王梅把一包衣服扔到地上,叹气道:“这周卖得不行。” 上周末说好这天由晏唯看摊,王梅去羊城进货,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剩的货不够卖一周,也觉得应该把新货进来,才能让晏唯发挥最大价值,所以周一就马不停蹄跑了一趟羊城。 没想到批了六千块钱的衣服回来,到星期天也没卖出去多少。 华阳市场客流量大,她们这个摊位现在也算有点名气,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晏唯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事,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梅把手里的衣服一摔,眼睛瞥着不远处一个也正收拾的摊位,没好气道:“还不是有人学我,也跑去了羊城,偏偏还跟我进的是同一个款!” 原本华阳市场的老板们都会就近选择海城的批发市场,结果最近因为王梅这摊位都动了去羊城的心思。 有那动作快的,不仅跟着去,连拿的款都和王梅差不多。 “那也不至于卖不出去,难道他们压价了?” 王梅脸色瞬间变得有点不自然,轻咳两声才说:“他们价格高。” 她这挤一句留半句的,听得晏唯着急,让她把事情说得明白一点。 王梅干脆破罐破摔:“就这羊毛大衣咯,那批发老板说是今年的新款,要优先在羊城批发市场出货,得等上好久才会发到海城这边来,我一听就赶紧进了二十件,那小赤佬估计也听到了这消息,在别的老板那进了几十件,偏偏卖得还比我好,我还以为他压价呢,结果那天一看,他居然标价一百块!”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其他衣服也连带着卖得一般。” 晏唯心里也很惊讶,现在人每月的平均工资也就一两百,虽然羊毛大衣目标客户本来就是有购买力的女性,但通常她们买这种衣服都会选择百货商场,在服装市场买就算了,怎么还会愿意买标价一百的大衣? 这可是一竿子支出去了近一个月的工资,普通人肯定会考量考量的。 除非衣服的质量确实过关。 晏唯蹲下拆了包,把大衣翻了一件出来,手摸了摸料子,顿时有点无语。 “梅姐,你这大衣多少钱一件进的?” 王梅显然知道她为什么问,略有些尴尬地说:“十八。” 羊毛大衣这种衣服一分钱一分货,羊毛含量高,价格就贵,十八一件的批发价不算是最次的,但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其实王梅的选择也没错,这毕竟是服装市场,顾客消费水平和百货商场没法比,进贵价衣服反而还可能卖不出去,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选的——款式新,料子一般。 这次失败估计是因为羊毛大衣好与不好的差别太明显了,不说上手的手感,从版型上就能看出来。 那个标价一百的老板进的应该是档次高一点的,同款式的,但凡价钱差不了太多,人家肯定愿意咬咬牙买贵的,毕竟这种衣服能穿好几年。 王梅干了这么久的服装,肯定知道为什么这样,所以她抱怨归抱怨,心里其实已经认栽了,好在因为海城天气还不冷,她进货的时候收着手呢,慢慢卖早晚卖出去。 没想到晏唯却说:“也不是没办法,就是可能要少赚点儿,梅姐,你愿不愿意?” 王梅眼睛一亮。 第18章 第18章 因为生意一般,晏唯走的也比平时早了些,到海大家属院的时候才六点半,她正想着去买点吃的,一群年轻人呼呼啦啦走过,一个女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是那天遇见过的瞿莉。 她今天换了条牛仔裙,长发束在脑后,本来是挺清新的打扮,偏偏画了个浓妆——这还是晏唯穿来后第一次见到有人画这么浓的妆,连最爱打扮的冯佳慧平时都只涂个唇膏。 瞿莉应该是想模仿刚上映的电影里的“小倩”,可惜妆面没跟上造型,晏唯“职业病”有点要复发,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视线。 瞿莉本来只是觉得她眼熟才停下来看两眼,被晏唯的反应一激,莫名感觉被鄙视了,然后忽然想起了她是谁。 “你是……那天跟在雪鸣身边的女孩子?” 当时天色黑,她一心想和赵雪鸣套近乎,扫了两眼晏唯,觉得她打扮不起眼就没注意,到了这时一看才发现这女孩子长相还不错,就生出了一点危机感。 晏唯没办法,转头对她笑了笑:“你好。” 瞿莉身后又走过来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就是那天在火车站和她一起的那个。 他看了晏唯两眼,笑着问瞿莉:“这是哪位?瞿莉你朋友?” 瞿莉看了看他,眼珠一转:“雪鸣的朋友吧,上周在这碰到的。” 男人笑意淡了淡,但还是对晏唯自我介绍说:“你好,我也是雪鸣的朋友,章家炎。” 原来是“跳梁小丑”二号。 晏唯礼貌回答:“你好,我是赵家的保姆。” 瞿莉和章家炎齐齐一愣,保姆?! 我们在这套半天近乎你就是个保姆?! 瞿莉瞬间没了兴趣,赵雪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看上一个保姆。 她冷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倒是章家炎,短暂怔愣过后笑得更真切了,还上前迈了两步,手伸进兜里正要说什么,晏唯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盖在他脸上,猛地一推。 章家炎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懵了懵,看清来人脸色唰一下黑了,差点破口大骂。 晏唯回头,看到臭着一张脸的赵雪鸣。 ……果然,这种推人都带侮辱的方式还得是大少爷。 章家炎咬了咬牙:“雪鸣,你能不能注意点素质,好歹也是大学生,动不动就动手,合适吗?” 赵雪鸣理都没理他,低头问晏唯:“你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收摊早,我正准备去买点吃的。” “那走吧,带你去吃汤包。” 晏唯哦了一声,跟着他转身就走。 章家炎忍无可忍,在背后气急败坏地骂:“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赵雪鸣头都没回,直到拐过拐角,能看到海大校门前热闹的一条街了,晏唯才说:“我感觉他要气死了。” 赵雪鸣呵一声:“那我先放鞭炮。” 晏唯看他一眼:“你们这么大仇?” “懒得搭理他。”他伸手指指面前的小店面,“走吧。” 晏唯跟着他进去,赵雪鸣要了两份汤包和两碗蛋汤。 本来晏唯不太喜欢偏甜的包子馅料,这间店却做的特别鲜,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会就全吃光了。 赵雪鸣撑着下巴看她,语气有点得意:“好吃吧?” 晏唯点点头:“不愧是大学周边的店。” 赵雪鸣不懂:“什么意思?” “有一种说法是大学周围盛产美食,因为不好吃的店生存不下来。” 赵雪鸣蹙眉:“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晏唯心说87年大学生都还金贵着呢,这种“真理”还是交给时间去总结吧。 她岔开话题,问:“你怎么也那么早就去那了?” 赵雪鸣看一眼墙上的表:“洗了个澡,准备在外面逛逛的,谁知道正好碰上那群弱智。话说,他们怎么缠上你了?” “那个叫瞿莉的女生那天不是见到我了吗,”晏唯看看他微湿的发梢,“原来你这么重视梁老师的补课,去之前还要沐浴更衣。” 赵雪鸣被她气死,狠瞪一眼说:“我是打完球去洗澡的好吗!” 哦,误会。还以为大少爷“公主病”更严重了。 赵雪鸣起身去结账,回来没好气地把她提起来:“走了。” 路上晏唯追问了两句他和瞿莉两人的关系,赵雪鸣语气不善,满是烦躁:“就是同班同学,以前关系还行,后来发生了点事闹翻了。现在厚着脸皮到我面前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能给他们钱呢,一群神经病。” 可能确实惦记着你的钱呢。 晏唯什么都没说,跟着他进了家属院。 今天梁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兴致勃勃地调动“课堂”气氛,虽然赵雪鸣配合得不怎么样,但晏唯觉得不好待在里面打扰,就拿了本书到客厅看。 恰好齐佳君回家,看到她笑了笑:“你们来了。” 晏唯站起身,瞧见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正想过去帮忙,齐佳君连忙摆手:“欸,你坐,快坐。” 齐佳君回房换了衣服,没一会又去厨房洗了盘水果出来,刚坐下准备跟晏唯聊聊天,看到她手里拿的书,顿时一愣:“小晏,你……看得懂?” 晏唯一低头,傻眼了。 忘了她拿的是本外国原著,满篇都是英文…… 天地良心,她只是看到了《andthentherewerenone》这个名字下意识就拿了,毕竟是阿加莎的经典作品,想着用来巩固下英语也不错,没想到会被主人撞上…… 上次梁老师问都没问一句,她也不知道齐女士会主动跟她聊天啊! 晏唯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借口解释她为什么会拿一本原本应该一字不识的书,甚至还看了一半? 齐佳君却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紧张?放心,就算词汇量不够,愿意沉下心来去看就很不错了,实际上这是个学习英语的好方法。”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对了小晏,你年纪也不大,是刚念完高中吧?其实完全可以跟着雪鸣一起学习啊,我们家老梁不会介意多一个学生的。” 晏唯松了口气,摆摆手:“没有,齐姐,我其实没上过高中,家里条件不太好,小学都没读完的。” 齐佳君面露惊诧。 晏唯解释道:“但是我一直在自学,受到很多人帮助,现在勉勉强强能认识些单词了。” 齐佳君眼神带了些怜爱,似乎觉得不太好,又立刻收了回去,说:“能一直坚持学习,说明你没放弃提升自己,小晏,相信你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晏唯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插曲晏唯转头就忘了,却不知道当晚她和赵雪鸣离开后,齐佳君又跟梁老师提了起来。 “虽然她说勉勉强强,但我看她把那本书都看了一半了,水平怎么也不会很差。清宇,你不能一起教她吗?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这么小就背井离乡地打工。” 梁清宇也很难以置信:“我上次问过她,她说自己基础很差,跟不上我的教学进度。你确定她真能看懂那本书?” “是不是她不愿意占赵家的便宜啊?”齐佳君想了想,“要不你下次试试她?” 梁清宇犹豫地点点头:“行。” 晏唯还不知道自己被列为了观察对象,她现在主要在琢磨怎么跟赵雪鸣拉进关系,进而劝他“干点正事”。 其实说起来他们现在关系算不错了,最开始赵雪鸣总是被她噎得跳脚,后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属性还是什么,反正虽然嘴照样欠,脾气却没先前坏了。 只是也没好成那种能谈心的好朋友,估计她要是跟他提起“人生”这种沉重的话题,会被他当成鬼锤。 交浅言深,太难了! 回家的公交和无轨电车都没了,赵雪鸣费劲拦了辆出租,坐上去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就听见晏唯低声说:“雪鸣哥,我想求你帮个忙。” 赵雪鸣睁开眼,颇为惊讶地看向她:“什么?” “你们学校有美术学院吗?能不能帮我设计个海报?” 赵雪鸣坐直了身体,好奇追问:“什么海报?” 晏唯煞有介事地叹气:“我卖衣服的那个摊位老板进货失误了,现在新货滞销,我总得想想办法。” 赵雪鸣挑眉:“你这一周就去一天的小工,还操心这个?” “……那不是她倒闭了,我也就没的干了吗?” 赵雪鸣点点头:“倒也是。” 他又一想:“不对,服装市场卖个衣服还要海报?你们想搞什么宣传直接拉一个横幅不就行了?” 晏唯:“要写的字太多了,横幅不好安排,还不如立个海报显眼。” 赵雪鸣欠欠的:“嗯,你一向话多。” “……”给你一拳。 晏唯忍辱负重:“所以你能不能帮我?” 赵雪鸣轻咳一声,大爷似的在后座上一瘫:“我倒是认识几个人,不过吧——” 晏唯咬咬牙:“我可以支付报酬,要写什么字,画什么东西都可以提供,只要能帮忙排版,弄得好看点就行。” 谁要你的钱。赵雪鸣腹诽,千载难逢小土妞求到他头上,怎么能让她轻松过关。 “钱就算了,你个小穷光蛋也请不起我那几个朋友。这样吧,你也帮我个忙,我就替你介绍。” 晏唯猜到他肯定憋着坏,但没办法,她也没有别的途径去认识美术学院的学生了,无奈地点头:“行。” 赵雪鸣提唇一笑,像藏着千百种坏心思。 第19章 第19章 晏唯还是很在乎梅姐那个摊位的。 她原本打算自己进货摆摊,但一来本钱不够多,二来单打独斗很难站稳脚跟。 后来她又盯住了服装市场,但正规的市场尤其是华阳路这样的,都得走手续交摊位费。先不说钱的事,她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肯定办不下来。 晏唯这才把心思动到了和原本的摊位老板合作上。 梅姐眼光不错,标价也合理,目前相处也很愉快,为了更进一步合作,晏唯肯定要更多地显示一些能力。 所以赵雪鸣因为自己上课没空,提出由晏唯帮忙接待朋友的条件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但是,我一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二对海城也不熟悉,要怎么招待你的朋友呢?”晏唯提出疑问。 赵雪鸣啧一声:“我干脆把饭喂到你嘴边好不好?” 这狗东西还真是在故意为难她。 晏唯莞尔一笑:“行,你放心,我肯定招待好!希望我也能尽快见到你的美术生朋友!” 赵雪鸣摆摆手:“等着吧。” 赵雪鸣动作倒是快,周一早上回学校,中午就打电话回家,让晏唯下午去找他。 海大美术系其实也属分校,甚至和赵雪鸣的专业同划在艺术学院里,他倒真的认识不少同学。 给晏唯介绍的是一个叫曾志新的男生,个子比赵雪鸣还高,威武雄壮,却留了一头长发,还烫了卷。 见了晏唯,他呵呵一乐:“小妹,你有什么需求?” 晏唯早就准备好了,把写满的纸递过去:“其实就是一个关于促销活动的海报,具体的要求都在上面了。” 曾志新低头看了两眼,不禁有些意外。他和赵雪鸣是好兄弟,对方提出帮他家小保姆设计个海报,他随口就答应了,反正平时受的照顾也不少。 但他心里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一个小保姆能想到海报就够稀奇了,还真能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眼下一看才发现要求确实不奇怪,但却非常专业详细,从海报的尺寸到文字效果全都写得很清楚,如果职业生涯遇到的全是这种甲方,曾志新能跪下来磕菩萨。 他正色看向晏唯,认真地点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完成好。” 晏唯一笑:“你也放心,该收多少报酬不会少你的。” 曾志新一乐,搂住旁边尚在诧异的赵雪鸣,豪爽地笑说:“真不用,我的颜料得有一半都是雪鸣送的,帮你也算还他人情了,真要酬谢,还是给他吧!” 赵雪鸣还在意外曾志新的变化,闻言回过神,看向晏唯,一副“听见没有”的得意神色。 晏唯暗叹一声,点点头:“那好吧。” 赵雪鸣挣开掣肘,对她说:“别忘了我们昨天说好的,我朋友们今天晚上就会入住市委招待所,你明天一早就要过去。” 晏唯:“行。” 赵雪鸣临走好歹多说了一句:“两男一女,其中一对男女在谈恋爱。” 晏唯一怔,暗自记在了心里。 曾志新和赵雪鸣一起回去,边走边说:“我算佩服你们家了,找个保姆都挺有见识。” 赵雪鸣挑眉:“什么意思?” 曾志新把手里的纸递给他:“现在人知道找我们设计海报就够难得了,能把要求写得这么专业明白的有几个?就说上次那个老板,上来就给我撂了四个字——醒目、严肃,差点没把我憋死……” 赵雪鸣听着他的絮叨,回头看了眼晏唯,她走得已经很远,背倒是一如既往笔直,人群里也被他一眼捕捉到。 他收回视线,把纸扔回曾志新怀里:“那你更要好好干了。” 曾志新呲着牙凑近他,笑得怪里怪气:“最稀奇的还是你,平时人家姑娘们想跟你说个话你都爱搭不理的,对这个小保姆倒是……昂?” 赵雪鸣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见鬼似的瞪他:“你疯了吧?我是为了支使她替我做事懂吗?我眼睛瞎了,瞧上她?” “行行行,”曾志新投降,“我就随口说一句,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赵雪鸣横他一眼:“说话可以,少放屁。” 晏唯是个做什么事都喜欢列个计划的人,现在对第二天的接待却有点没头绪。 据赵雪鸣说他那三个朋友是来海城旅游的,既然如此,吃喝玩乐都得安排上,但是又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总不能随意瞎搞。 她回来路上买了本《海城游览》的小册子,基本这时每个来海城的都人手一本,介绍得特别详尽。 吃完晚饭,晏唯躲在屋子里仔细翻阅。 改开以来,国家确实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在南方的沿海城市尤为明显,87年海城的旅游产业都做得像模像样了。 她拿纸随手记了两个地方,突然想起赵雪鸣说他朋友是从京市来的。 称为朋友,那大概率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又从京市来,到海城肯定不是抱着“见世面”的目的,那选些能展现海城文化特色的景点应该更合适。 她挑出了七八个地方,连吃饭的地点都做了备选,甚至为情侣和单身人士策划了同一地点的不同线路。 想她来海城好几个月,自己都没好好逛过,这差事好像还算她沾光了。 这么一想,她那点不情愿就散干净了,心满意足地关灯睡觉。 第二天吃完早饭,其他人都出门的出门,上班的上班。 晏唯收拾完,跟老太太报备了一声就准备出发,临走时刘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了一句:“小晏最近倒是挺忙的。” 其实刘姨语气也算正常,但晏唯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她顿住脚步,自然地笑了笑:“还好,能帮上雪鸣哥就行。对了刘姨,我早上早起了会儿,把院子都扫了,你别再多费力。” 老太太笑眯眯:“你今天有别的事要忙,还惦记着院子啊,行了,快出门吧。” “行,我先走了奶奶,晚上回来给您带好吃的。”晏唯急匆匆走了。 老太太把杯子一放,瞥了一眼刘姨:“美娟,咱可不能越活越回去啊。” 刘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晏唯不是第一次来招待所了,她按照赵雪鸣说的,顺利上了楼。 刚要敲门,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就从里面打开了门,见到她眼睛一亮:“你是晏唯?” 晏唯点点头:“你好,是雪鸣哥叫我来的。” “啊啊啊——”听完女孩居然激动地叫了起来,回头喊,“真是个姑娘!邹景荣你快出来!赵雪鸣搞对象了!” 晏唯:“???”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别胡说八道。” 他看向晏唯,伸出手笑道:“你好,我是雪鸣的朋友,邹景荣。这是我对象,周恬。” 晏唯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雪鸣哥家的保姆,我叫晏唯,他这几天要上课,让我过来招待下你们。” 周恬露出失望的神色:“你真的不是他对象?” 晏唯郑重摇头:“不是。” “什么嘛,赵雪鸣身边连个母蚊子都不让靠近,我还以为他转性了。”她嘟囔完,又重新提起兴致,拉着晏唯进房间,“不是也很好,那种铁头大公鸡就该单一辈子!你快进来!” 晏唯被热情地拉进房间,房内除了个单人床就只有两个椅子,周恬把她按在其中一个,自己坐在床上盘着腿,兴致勃勃地问:“所以,你准备怎么招待我们?” 晏唯看了看房内,疑惑:“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先生吗?” “哦,他出去了。” 周恬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 邹景荣刚打开门,一个寸头圆脸、个子一般的男人就钻了进来。 比起周、邹二人不明显的北方口音,这男人开口就是京片子:“我去,海城快十月还这么热!我跟你说老邹,我在雪鸣儿说的那个二手市场看到一个仿清的瓶子,你猜多少钱?十万!这不闹着玩儿呢吗!” 他一张嘴叭叭叭没停歇,说完转头才看到房里多了个人,顿时一愣:“哎,这位是?” 周恬:“赵雪鸣说的晏唯啊。” “我去!”圆脸男人皱眉,“赵雪鸣儿是有多怕见到我们,竟然派个小丫头来当导游!” 邹景荣提脚踹了他一下,对晏唯说:“他叫郭谦,也是雪鸣的朋友。” 郭谦说话会吞字,念赵雪鸣时总会带上儿化音,晏唯听着很有趣,也没计较他的话,起身笑了笑:“你好,我是雪鸣哥家的保姆。” “啊?”郭谦张大嘴,“你才多大啊?就给人当保姆。” 晏唯微笑:“我十八了。” “哦,那行。”郭谦往床上一坐,“咱今儿怎么说,现在杀到海大去找雪鸣儿怎么样?” 晏唯连忙说:“我来之前计划了一下,要不你们先听听?” 周恬最捧场,兴奋道:“好啊好啊!” 听说他们要在这里待三天,晏唯一共选了七个景点,还有一个时间充裕可以顺便去看看的备选。 “我觉得博物馆是了解一个城市的,所以把它安排到今天了,你们要是想先去别的地方也可以调整。” 其实晏唯有点紧张,有些人随性自由,旅游比较喜欢走到哪算哪,列计划反而觉得拘束。但是她对海城也很陌生啊,真要随性,恐怕只能领着他们压马路了。 好在周恬三人很赞同她的安排,郭谦还竖了竖大拇指:“可以啊妹妹,你是行的。” 邹景荣笑说:“有人带着我倒是真省心了,不过小晏,我今天必须跟雪鸣见一面,能请你带我们去海大吗?” 晏唯愣了愣,迟疑点头:“行。” 她怎么觉得这三人不是来旅游,反而是特地来找赵雪鸣的……他不会是故意把包袱甩给她的吧? 第20章 第20章 虽然艺术学院归属海大分校,实际还是在一个校区里。这时候大学并未扩招,分到的教育经费也有限,没那么多钱去划分地盘。 晏唯带着邹景荣来到海大校门口,却进不去。现在大学是不可以随便进校参观的,得一个个登记。 偏偏门卫看到其他三人都不是本地人,又听他们说只是来找个学生,死活不让进,说待会下课了,再通知人出来。 所以四人到是到了,却只能在学校对面的小餐馆耗着。 晏唯很尴尬,她上次来是被赵雪鸣带进去的,还以为能随便进呢,结果把人带过来又只能干等着,还不如先去玩。 倒是邹景荣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见雪鸣的,等一等也没什么。” 晏唯更晕了,这几个人果然不是来旅游的,赵雪鸣这狗东西故意的! 她笑了笑,起身说:“他们估计快下课了,中午肯定有人出校门,我混进去帮你们把雪鸣哥叫出来吧。” 邹景荣也没推辞:“行,麻烦你了。” 晏唯刚从小餐馆出来就看到海大出来一批人,显然是午饭时间出来觅食的学生。 她本来年纪就小,看着像个学生,刚刚又是邹景荣几个人和门卫交涉,没怎么引起注意。这会儿趁着校门处熙熙攘攘,很顺利就混了进去。 路上问了四五个人,好不容易抓到个赵雪鸣同专业的,一问才知道,他根本没来上课。 晏唯真无语了,这货不会把摊子甩给她就直接躲起来了吧? 她又打听了男生宿舍在哪,等杀过去还没请人找呢,先被王胜川给看见了。 王胜川对晏唯是有点印象的,当初和赵雪鸣去招待所见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门口等,他还挺稀奇,以为自己兄弟转性了,结果后来才知道是赵奶奶派来“监视”的。 怎么还跑到学校来了? 王胜川压下心中惊讶,笑呵呵走过去:“妹妹,你是来找赵雪鸣的吧?” 晏唯也认出王胜川了,点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吗?” 王胜川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声:“哎呀,雪鸣最近忙着学习呢,估计在图书馆吧!” 晏唯摆出礼貌的微笑:“我知道他今天连课都没上。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哪,有朋友来找他,现在就在校外等着。” “啊?”王胜川先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不会是景荣哥他们吧?” 晏唯一怔:“……确实是,姓邹。” 王胜川忽然急了,讲话带上了海城方言:“册那,赵雪鸣这阿缺西!他们在哪?先带我去见他们。” 晏唯倒没拦他,反正找不到赵雪鸣,有这个认识的人在也行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王胜川对邹景荣的态度太殷勤了,一见面就先冲过去握住了人家的手疯狂摇晃:“景荣哥!好久不见啊景荣哥!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好好安排啊!” 邹景荣一脸无奈,使了力把手抽出来,说:“你少来这套,雪鸣呢?” 王胜川支支吾吾。 邹景荣了然笑道:“他是不想见我,所以躲起来了?” “真不是!”王胜川当即否认,随后又像瘪了气的球,塌着肩,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这半年可没少劝他,但他死活不愿意入行,说自己只是兴趣。” 邹景荣面色淡然,毫不意外地点点头:“猜到了,他给我回的几封信都是推辞,打个电话都要转移话题,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一趟。” 王胜川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下意识解释:“景荣哥,真不是他不尊重你,是他情况有点特殊,你知道的,古玩这行现在还没摆到台面上来,让他家里知道了——” 他说完像噎住了,突然想起还有个晏唯在场,下意识转头看她。 晏唯其实听了个半明白,这几人是想找赵雪鸣一起入行? 她莫名想起了齐老头,也想起了那天看到的赵雪鸣专注的神情。 邹景荣还没说话,郭谦先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这小子怎么瞻前顾后的,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这样儿啊!他人到底在哪儿,我非得当面问问。” 王胜川看邹景荣好像默认,只得道:“估计在齐老先生那,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 王胜川借小餐馆的电话去了,晏唯坐在原处,莫名有点无所适从,感觉自己这导游任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也不知道海报还要不要付钱。 周恬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说:“待会儿吃完饭,你带我去博物馆呗,其实他俩都去过了,就我没有,我也想去看看。” 晏唯一喜,连忙点头:“可以。” 周恬是觉得晏唯好说话,下意识亲近,缠着她问海城的风土人情,当地又有什么特色美食。 两人也不管旁边三个男的,自顾自聊得开心。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郭谦一咧嘴:“来了。” 晏唯跟着看向窗外。赵雪鸣停了车子,单手插兜,端着公子哥的派头,把自行车钥匙甩得像小轿车的,阔步而入,站在他们桌前没好气地说:“非把我叫过来干嘛?没我这张脸下饭,你们吃不下?” 郭谦:“我去。” 周恬:“赵雪鸣你脸皮又变厚了!” 连旁边吃饭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视线。 晏唯莫名觉得好丢脸! 王胜川感同身受,连忙拉着他坐下:“你先歇会吧!” 唯有邹景荣坐在对面敲了敲桌子,含笑问他:“终于肯见我了?” 赵雪鸣摸了摸鼻子,难得露出几分尴尬:“没有——” 他忽然瞪向晏唯,仿佛在谴责她没尽好接待的本分。 晏唯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你又没说他们来干嘛的! 邹景荣懒得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单刀直入:“雪鸣,我是真的欣赏你的本事,也是真的需要。说实话,如果你确实只是当个爱好,我绝对不会如此强求,但大家都知道你不是。” 赵雪鸣还没说话,王胜川忽然咳了起来,对晏唯说:“那什么,妹妹,要不你先出去玩会?” 该听的她都听明白了,这时候才想起把她支开。 晏唯也没硬赖着,点点头起身。 赵雪鸣却忽然说:“不用了。” 他抬眸看向邹景荣,认真道:“景荣哥,我真的不想入行,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毕竟还是朋友。至于其他的,我不会答应的。” 邹景荣面色不改,郭谦却皱起了眉,张嘴想说什么,被邹景荣拦了下来:“雪鸣,日子还长,你这样,耽误的是自己。” 他站起身,最后留了一句:“我这次就是来海城玩的,其它的当我没说。” 邹景荣带着周恬和郭谦走了,周恬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晏唯,还惦记着她的博物馆之旅,然而这场不欢而散让她不好意思再开口。 王胜川把人送上出租,回来唉声叹气半天,最后拍了拍赵雪鸣的肩膀,也走了。 桌上只剩了晏唯和赵雪鸣,他盯着自己的手,一直没说话。 晏唯望着窗外,把进海大的学生一个个数过来,直到门口没人了,才把视线收回来。 赵雪鸣还在看自己的手,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说实话,他的脸都没有手嫩,可见平时没少保养。 先前晏唯还吐槽过他娇气,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别的。 邹景荣好像是个古玩行家,硬拉赵雪鸣入伙是因为他会文物修复吗?她那天在齐老头家见到了,隐隐有些猜测,却不知道他本事究竟有多厉害,要让人三催四请,甚至从京市赶过来。 但是就这样,赵雪鸣都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晏唯感觉自己能猜到一点原因。 她忽然意识到之前想拉赵雪鸣一把的想法太草率了,她自己还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小保姆呢,有什么资格去劝赵雪鸣“改邪归正”? 而且现在看来,赵雪鸣根本不是无路可走,而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意走。 正因为此,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他进行什么语言上的劝说,有什么比她自己一步步实现事业成功更能激励人的? 赵雪鸣看到一个他原本瞧不上的小保姆,拿着地狱开局的剧本都能走上人生巅峰,但凡他还有点志气,应该都不会再甘愿被那些过往困扰。 到那时候晏唯再推一把应该会更有用。 报恩归报恩,她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先实现自己的梦想再说! 晏唯默默下定了决心,赵雪鸣也回过了神,一抬头发现她还在,忽然一愣,莫名不自在地咳了咳:“你怎么没走?” 晏唯一摊手:“我不知道去哪啊。” 赵雪鸣啧一声,烦躁道:“今天你先回家,明天再去,就带他们玩玩。”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有别的事。” 晏唯哦一声,忽然又微笑:“你今天没上课。” “……”赵雪鸣提起了警惕,“你要干嘛?” 她叹气:“我毕竟还答应奶奶要看着你,这事既然被我知道了——” 赵雪鸣那点忧郁都散干净了,当即炸毛:“你敲诈啊?!” 晏唯一笑:“你就说给不给吧!” 最后赵雪鸣被晏唯敲走了五十块,刚发行的、崭新的、热乎乎的五十元。 赵雪鸣第一次肉疼,觉得这钱花得十分不值。 晏唯却很开心,感觉有必要时不时来“查岗”,能敲——不是,能罚一块是一块。 接下来两天,晏唯缩减了行程,带着邹景荣三人,将海城的知名景点玩了个遍。周恬是最兴奋的,比起最初心心念念的博物馆,她对海城结合了中外特色的小洋房才是流连忘返,只拍照大概就有几百张。 玩得开心,走的时候却也没矫情,周恬还对晏唯说:“下次再来玩,我要花钱雇你,你太体贴了!” 晏唯笑笑:“好啊,欢迎你再来。” 她已经知道周恬是学建筑的了,就海城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来说,下次也许就日新月异了。 火车是晚上七点的,赵雪鸣还是来送了,邹景荣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上车了。 倒是郭谦,伸拳捶了他一下:“你小子再好好考虑考虑。” 火车疾驰而去,赵雪鸣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圆筒,递给晏唯:“老曾画好了。” 晏唯连忙接过,迫不及待地抽出展开,“中秋节大促”五个大字醒目地摆在中间。 晏唯真心实意地笑:“多谢!” 赵雪鸣看看海报,又看看她,缓缓移开了目光。 第21章 第21章 因为王梅的小失误,摊位销量不佳,晏唯觉得这批货堆积久了也很难卖出去,还会耽误下一次进货。 对此晏唯出的主意就是及时止损,赶紧卖完赶紧算。羊毛大衣其实是海城人冬天才会穿的,现在搞完这批,还能再去进新的。 王梅特别赞同她的说法,但问题是卖不出去,想打折吧,又舍不得。 钱不钱的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没有哪个卖服装的会把当季新衣打折出售,连批发贩子都不会,敢卖人家顾客也不愿意买啊——谁知道是有什么毛病才打折的。 但是碰巧,周末刚好是中秋节。 节日的意义在于特殊,更何况中秋节这种在老百姓心中份量很重的节日。 ——过中秋节高兴,我搞个活动回馈大家可以吧? 这个时候的商家还没那么多营销手段,一般就是打打折,送个小东西。这是因为市场竞争没有那么大,不需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更不会把一个个节日当作营销日,甚至还自创。 晏唯也不想费太多心思,干脆直接地照搬了后世电商常用的满减活动——满一百减十,满一百五减二十,满二百减四十,每档还有对应的抽奖活动,必中各种小礼品。 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平时买衣服一块两块都要好好计较,更何况是十块钱,这本身就是一种吸引力,再加上抽奖必中这种不占白不占的便宜,不愁没人买。 海报一出来,晏唯立刻就给王梅送过去了,嘱咐她找个木板贴上,立在摊位前,顺便再用大喇叭喊一喊。 时间比较紧,也顾不上能有多少宣传效果了,反正尽量让更多人知道有这么个活动就行。 和王梅挨着的几个摊位老板还笑,说不就是稍微卖得差了点吗,至于这么着急,是不是前两个星期太好,心里有落差受不了啊? 对此王梅表示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钱最后落在她口袋里。 其实她都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对晏唯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因为被多砍了几块钱而肉痛。 也没过多久,甚至晏唯都没来帮忙几次,王梅就连这种牵扯到销售额的决策,都听取了晏唯的意见。 什么满多少减多少的,在王梅眼里跟打折差不多,但是晏唯说不是,说这是有门槛的折扣,一般人可能就是想买条裤子,一看这么大的优惠力度,下意识地就去凑那个门槛,反应过来已经多消费了自己意愿之外的东西。 王梅觉得很有道理,反正卖衣服是真的利润高,别看一减减好几十,实际她还有不少赚头,这就足够了。 晏唯把海报拿来的时候王梅还忍不住咋舌,也不知道她哪找的门路,画的景是景,衣服是衣服,搭在一起也不违和。 重要的是介绍活动的字写得漂亮又显眼,一看就明白。 王梅还以为她花了大价钱,想给她报销,结果晏唯说是托了朋友帮忙。 这下可把王梅感动到了,晏唯就是个兼职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尽心? 她这小摊位又没什么特殊的,晏唯来了两次就把销售额拔高了好几节,不知道多少老板也想请她呢,她没走就算了,还这么尽心尽力地给自己想办法,王梅能不感动吗。 化感动为动力,周末天还没亮,王梅就到市场布置开了。 除了海报,王梅还定了条横幅,就是摊位空间有限,太长了挂不开,字只能写两行。 等其他摊位的人来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么大阵仗? 其实他们心里也不舒服,王梅仗着那个小姑娘抢了不少生意,不过人家也算有本事,他们大老粗没人家会搭配,输就输了。 结果现在又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一个单独的摊位这么搞没事,在服装市场里,大家挨的这么近,你是要把人都抢过去? 好在王梅之前吆喝的时候也跟他们解释过,说就这么一天,他们也就勉强不计较了。 当然,其实也是想看看效果怎么样。 当天,华阳市场的顾客和老板都见证了效果。 九点过后,华阳市场的客流量大起来,王梅就打开了她那个大喇叭。 “恭贺中秋,喜迎国庆,现举行中秋节大促活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满一百减十块,满一百五减二十,满二百减四十,优惠多多,回馈顾客,更有免费礼品相送……” 耳朵遭受魔音绕梁,眼睛还会被花里胡哨的海报给吸引。 再仔细一看,好家伙,一减减好几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没意愿都得停下来看一看了。 当然,只要提起兴趣,那晏唯就不能轻易放走了。 王梅特意给她安排了一身新衣服,她出门前还扎了个丸子头,干净精神嘴又甜,姐姐姐姐的叫着,还一通猛夸,眼睛明亮,语气真诚,泥人都晕三分。 再把活动仔细一介绍,乘胜追击挑出几套搭配好的衣服,当然,不受待见的羊毛大衣要悄悄夹在其中。 不得不说,晏唯的品味的确很好,不同的款式和颜色各有学问,她搭一起就是顺眼。 原本想买一件必需衣服的,看了也会想买一套,再被满减一刺激,掏钱掏得更快了。 这一上午,晏唯和王梅手没停过,嘴更是闲不下来。 好在到底是个小摊位,容不下那么多顾客,才没把旁边的老板挤兑得没生意,反倒是因为挨得近沾了不少光。 饶是如此,也有很多人眼红,琢磨着之后自己也搞个活动。 这倒是进一步促进了华阳市场的繁荣,直接成了海城名副其实的第一服装市场。当然,那是后话了。 现在情况是,一整天下来,王梅的摊位几乎卖空了! 来的晚的顾客还很是遗憾,问她们什么时候再搞活动,王梅自然不会把话说满:“有机会就搞,有机会!这不是中秋嘛!您下次再来看看,我们这衣服保证有质量!” 衣服卖完,两个人累得背都僵了,一弯腰就疼,连嗓子都哑了许多。 王梅收拾了东西就把晏唯给强硬地带回了家,她必须得请一顿饭! 推辞不过,晏唯只好跟着去了。 王梅丈夫四年前就去世了,如今是她和女儿、婆婆一起住在一个小院里,平时王梅出摊,六岁的女儿就交给婆婆带。 等她们气喘吁吁回来,王梅女儿立刻扑上来喊妈妈,又躲在她身后瞪着大眼睛悄悄看晏唯。 王梅安抚了女儿,又跟婆婆介绍了一下晏唯。许是晏唯笑起来实在讨喜,婆婆对她非常热情。 饭早就做好了,晏唯被拉着入座,塞了满满一尖碗的米饭。 “小晏,今天你真的辛苦了,快多吃点!”王梅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晏唯连忙阻止,岔开话题:“梅姐,其实我有个事先前就想问你。” “啊,你问。” “你这次进货是不是换了地方?” 晏唯之前就隐隐觉得奇怪,一直以来王梅的眼光都挺不错,怎么这次就翻车了? 果然,王梅一脸懊恼地说:“确实换了!我以前一直在一个老板那进货的,结果上次去他不在,我就挑了一家款式不错的进了些,结果搞成这样!下次绝对不去了!” 这就解释的通了,王梅入服装这行也没几年,大概率进货的时候受了些忽悠,晏唯心里有了些想法,准备待会跟她谈一谈。 一顿饭吃到天黑,晏唯才忽然想起在梁老师家补习的赵雪鸣,连忙告辞。 临走,王梅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她手里,晏唯还没说什么,王梅就抢先说:“今天本来就是你的功劳,我原本是想把赚的对半分,你走得急,就先给你这些,等我点清了再补上!” 晏唯张了张嘴,要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她还真想跟王梅好好谈谈之后的合作。无奈,只能先把钱收了:“梅姐,下次再好好说!” 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晏唯到海大家属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说实话要不是老太太非要她跟着过来,梁家她是真不好意思踏进,也不上课,就来吃吃喝喝看看书,两小时就过去了。 不想来归不想来,迟这么久还是不好。梁老师夫妻不说什么,赵雪鸣那厮肯定要给她脸色看。 却没想到一进门先被齐佳君给抓住了,她把她转着圈看了一番,问:“小晏,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晏唯愣愣地回答:“我跟雪鸣哥说了今天有事,会晚一点。” 齐佳君松口气:“你不来我就一直惦记着,快进去坐吧!” 齐佳君强硬地推着晏唯往里走,晕晕乎乎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沙发上。 “听说你今天去卖衣服了,原来你还有这份工作,是不是很辛苦?”齐佳君一边问,一边提着茶壶倒茶。 杯子很精美,晏唯多看了两眼,下意识回答:“还好。”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齐佳君是用英文问的! 她也是用英文答的! 齐佳君放下杯子,一脸喜色:“你果然英文不错!” ……姐姐,你怎么钓鱼啊?! 晏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又冷静下来,想到之前下定的决心,笑着点了点头:“是。” 第22章 第22章 晏唯痛快的承认倒让齐佳君很意外,她笑了笑,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你之前不说,是不是怕老梁也抓着你补课?” 晏唯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一方面的原因确实是因为这个,梁老师毕竟是老太太给赵雪鸣请的家教,说是顺便教教她,实际上梁老师肯定要替她费心思,人家拿的钱又不包括她,她不想厚着脸皮蹭课。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晏唯本人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水平。一个乡下小山村出来的、最高学历小学毕业的姑娘,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说出去谁会相信? 这可是1987年,连很多大学生的英文水平都还处在“哑巴英语”,她这样太扎眼。 更何况晏唯心里清楚,赵雪律当初对她的背景肯定做过调查,大概率对她跟着什么大师傅学西点的经历并不完全相信,如果又发现她还有这本事,多半疑心更重,要把她请离赵家。 比起锋芒毕露,晏唯还是更喜欢韬光养晦。 不过那是之前的想法了,现在她觉得展露出来也没什么,不然怎么推赵雪鸣一把呢。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上天把她送到这个书中世界,给了她先知先觉的优势,她就安心收着,大胆使用呗。 说是自学就是自学,再问就是有天赋、够聪明,爱信不信。 反正梅姐那里应该会因为这次活动答应和她合作,她积累起第一桶金只是时间问题,估计很快就能搬离赵家了。 想到这里,晏唯对齐佳君说:“奶奶是想让雪鸣哥来学习的,怎么好意思麻烦梁老师替我费心。” “嗨。”齐佳君豪迈一挥手,“你不知道我们家老梁,他就喜欢教书,不然也不会放弃国外工作回国了。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比起多带一个你,他更怕你有机会却不敢用,耽误自己前程。” 这事晏唯倒是听老太太说过,齐佳君和梁清宇都在国外念到了研究生,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但是海大的一位教授联系了梁清宇,希望聘他回国教书,上来就要给他副教授的职称。 梁清宇答应是答应了,却只肯从大学讲师做起,说自己想将所学知识倾囊相授,做讲师会有更多机会和学生交流。 确实是高风亮节的一个人,虽然在国外生活多年,却还带有国内文人的气质和风骨。 老太太请他给赵雪鸣补习英语,他甚至想要分文不收,还是老太太说不要钱就算了,这才答应下来。 晏唯知道齐佳君说的是真的,但她也确实不需要补习英语,没必要欠这个人情,就直接用英文说:“事实上,我的英文水平可能确实不需要梁老师的教导了。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因为没有表现过,奶奶不了解,我也没有解释,所以让她误会了,不过还是多谢你和梁老师的关心。” 齐佳君愣住了。 之前晏唯下意识回答的只是一句简单的日常口语,齐佳君完全没有想到她的水平这么好。 非母语的人想要学好英文其实不难,不过因为语言环境,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口音,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语言是用来交流的,会说就行了。 但晏唯的发音却是正统的英伦腔调,既流利,又让人听着非常舒服,好像bbc里的女主播。 齐佳君又惊又喜:“小晏,你是怎么自学的?为什么口语这么好?” 晏唯还没开口,梁清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在英国留过学?” 补习结束了,梁清宇和赵雪鸣一前一后站在书房门口,显然听到了她刚刚的发言。 梁清宇只是稍显惊讶,赵雪鸣已经是见了鬼一样的目瞪口呆。 晏唯抿抿唇,笑说:“梁老师,我家是乡下村里的,怎么可能出国呢?我是跟着广播学的。” 83年英语被列为高考必考科目,国内又兴起了“出国热”,人们学习英语的热情高涨,电台也相应出了不少相关的节目,晏唯也不算胡说。 至少梁清宇是信了,还非常高兴:“如果自学能到这个水平,说明你很有天赋也很聪明。小晏,你该继续求学的。” 晏唯看了一眼赵雪鸣,对梁清宇点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家情况有点特殊,我只有小学学历,估计只能走自考这条路了。” 自考只能先考大专,再从大专考本科,这浪费的可不只是一年两年,是时代浪潮中瞬息万变的机遇。 但是她又非考不可。 早在从山里逃出来的时候,晏唯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且不说校园友谊的珍贵,这个年代的人才基本都聚集在大学里,以后会去往全国各地的重要岗位发光发热,她当然要趁这个时候多结识人脉,为以后的事业打基础。 很功利的想法,但无依无靠的晏唯只能如此,所以哪怕要费很多力气,她也一定要把大学上了。 没想到梁清宇听完却皱起了眉,把书扔在一边的餐桌上,原地转了两圈,先是问:“你其他科目有自学过吗?水平怎么样?” 晏唯迟疑点头:“还可以。” 梁清宇又转了两圈,摇摇头说:“不行,你要先测试一下自己的水平,如果可以上本科,何必浪费时间去读大专。” 他拍了拍沙发,坚定道:“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帮你安排!” ??? 晏唯愣了,怎么就安排上了? 她想说什么,却被齐佳君一把挽住了手臂。 “好了,你忘了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反驳也没用,老梁决定的事谁劝都没用。”齐佳君凑到晏唯耳边,低声说,“你让他展现一下人民教师的抱负吧,不然他心里不舒服。” ……不是,问题在于她的户口和学籍根本不在海城啊,这怎么安排?难道要梁老师给她托关系找人塞进本地中学?! 没等她反驳,赵雪鸣好像回过神,忽然走过来问:“回去吗?” 齐佳君生怕晏唯拒绝,连忙推着她往外走:“对对对,时间太晚了。雪鸣,你们快回去吧,下周再过来。” 齐佳君连哄带劝把人推出去,猛地关上了门。 晏唯:“……” 无奈,她只能先跟赵雪鸣回家。 路上赵雪鸣一反常态地半句话都不说,而晏唯还在担心梁老师会因为她去欠人情。 她真没想到梁老师这么热心啊!她只是懒得藏了,顺便表现下自己! 满怀思绪地到了家,还没开门,赵雪鸣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学的英语?” 晏唯顿了顿,转身对他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赵雪鸣紧皱着眉:“我哥调查过你的情况,除了你那个正在上高中的弟弟,没人能教你。而他跟你关系非常恶劣,肯定不会愿意。” “他当然不乐意。”晏唯耸耸肩,“我就是自学的,你爱信不信。” 赵雪鸣眉头没有松开,反而蹙得更紧了。 他总觉得晏唯很奇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 她身上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沉稳气质,尤其是对上她那双眼睛的时候,本该天真稚气,却又像藏着很多心思。 他自负有双辨别真假的眼,也能看透很多人,却唯独觉得看不穿晏唯。 因为她很矛盾。 这种矛盾若隐若现,对待家中其他人时很明显,贬损他的时候又消失不见,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梁老师家听到她用那么流利的英语表达自己的时候,赵雪鸣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哦,矛盾没有了。 好像她本来就该这样锋芒毕露。 他忍了忍,还是问:“我看了曾志新替你做的海报,那个中秋节大促,是你想的?” 如果是之前,晏唯肯定会推给王梅,但现在,她坦然点头承认:“对。” 赵雪鸣面露迷茫,有些搞不清心里这种情绪是什么。 他已经真的把她当成家中平凡普通的小保姆了,她又突然掀翻了盖子,立在他面前说:你看错了,我其实很优秀。 赵雪鸣感觉被打脸了。 关键是人都被打懵了,他还不觉得生气。 why?? 最近学英语学得魔怔,赵雪鸣脑子里一连划过好几个“why”。 最后他只能瞪一眼晏唯,佯装凶狠:“你少得意!学个英文了不起?” 晏唯莫名其妙:“我没觉得了不起啊。” 赵雪鸣一噎,板着脸哼哼:“装有风度是吧?梁老师那你准备怎么办,真让他给你找关系?” 晏唯又想起来了,忍不住叹气:“我明天再去一次梁家吧,肯定要拒绝的。” 赵雪鸣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有刺目灯光照了过来,没一会儿一辆车停在了家门口,是赵雪律和许知意回来了。 赵雪律看到他们便问:“怎么不进去?” 赵雪鸣却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提高了两分:“进啊,怎么不进?我又没跟她在这干什么!” 他说完就推门进去了,留晏唯满脸的一言难尽。 ——这货心虚什么啊?! 好在许知意并没有注意,她上前挽住晏唯胳膊,焦急问:“小晏,你今天活动搞得怎么样?我本来还想去支持一下呢,结果因为国庆快到了,学校有一大堆活动要准备,大周末还要我去加班!” 晏唯笑:“没关系,活动很成功。” “真的啊!”许知意眼睛一亮,随即又有点失落,“我真挺想去看看的。” 晏唯一边进门,一边安慰她:“没事,以后还有呢。” 说话间,她余光瞥到墙角的一根木棍,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第23章 第23章 回家的时间已经挺晚了,没想到老太太还没睡,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月饼。 赵卫东和冯佳慧难得在家,看到他们几个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冯佳慧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晏唯:“中秋节还要去卖衣服啊,今天可是挺忙的,小晏,你把活都留给刘姨做,是不是不太好?” 晏唯还没说什么,刘姨却突然开口:“今天本来就要给小晏放假的,她走之前还替我收拾了鱼,备好了菜,我轻松得很。” 冯佳慧一噎,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晏唯也很惊讶,她以为刘姨已经对她有意见了,没想到这时候还会维护她。 不过也是,刘姨一向看不上冯佳慧。 赵卫东冷哼一声:“没听说过谁家保姆还要放假的,你这钱倒是拿得容易。” 老太太瞪他一眼:“我做主的,你不乐意就自己管家!” “……”赵卫东被噎了回来。 他也不想让老母亲管家,这么大岁数本来就该颐享天年,奈何他娶的小娇妻吃喝玩乐倒是擅长,对管家着实一窍不通,真交出去,早晚把家败光。 想到这,赵卫东扭头瞪了冯佳慧一眼。 冯佳慧莫名其妙,关她什么事?! 这两口子率先发难谁也没捞着好,老太太早把晏唯叫过去询问今天的情况,一老一少聊得开心,倒像是亲祖孙了。 赵卫东心中更加不悦,眼睛落到一直被忽视的赵雪鸣身上,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你每周去补课到底补得怎么样?有没有认真学?花了这么多钱,这次到底能不能通过考试?” 赵雪鸣盯着电视看,一边嗑瓜子,一边懒洋洋嗯了一声。 赵卫东心头火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一拍桌子:“我问你话呢!你就这个态度?!”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老太太皱起了眉,正要说什么,赵雪鸣把瓜子扔回盘里,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貌似郑重地一鞠躬:“回父亲的话,我学得还行,应该能通过。” 晏唯险些笑出声。赵雪鸣也是个人才,阴阳怪气的本事能把人气个半死。 赵卫东确实差点被气死,理智一下线,抄起手边的小茶壶就砸向了赵雪鸣。 晏唯正好坐在赵雪鸣旁边,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那茶壶才堪堪落在他脚边,碎了一地。 赵雪律和许知意下意识站了起来,刘姨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老太太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刻敲着拐杖发火:“你要干什么?!还要砸死你儿子?!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回来就找这个的毛病挑那个的刺,有你这么当一家之主的吗?!不乐意回家就滚回养殖场去,没人愿意看见你!” 赵卫东难以置信:“妈,您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您宠他总该有个度吧?别人家哪个上大学了还要花着家里的钱去补课,我说出去都嫌丢人!” “你以为我真是为了让雪鸣补课?人家张家孙女婿是国外回来的,又在海大当老师,正正经经的文化人,以后前程好着呢,你这养殖场老板是在海城呼风唤雨了还是怎么,我给赵家结交这个人脉难道不对?!” 赵卫东一脸错愕。 老太太发过火,又瞬间卸了气力,喃喃道:“好好的中秋节,你非要毁了。行,这个家靠你养,我这个老婆子没资格说三道四。你闹吧,想骂谁骂谁。” 她撑着拐杖起身:“美娟,扶我回房。” 刘姨赶忙搀上了老太太的胳膊,把她扶进了房间。 客厅又一次冷了下来,赵卫东愣愣站着,全没了方才的色厉内荏。 最后是赵雪律打破了尴尬:“爸,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牵着许知意走了,许知意一步三回头,到底没说什么。 赵雪鸣嗤笑一声,用讥讽的语调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我先下去了。” 赵卫东抬头,恶狠狠地瞪向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赵雪鸣视若无睹,见他不开口,转身就走,晏唯顺势也跟着他出去了。 中秋佳节,明月高悬。本该其乐融融,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地狼籍。 赵雪鸣走到西跨院,仰头看了看夜空,觉得这日子着实没意思。 他正要进屋,余光瞥到身后有个影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晏唯。 他松了口气,一脸无语:“你一声不吭跟在我后面干嘛?” 晏唯:“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晏唯回头看了看,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我前两天听到巷子里的人闲聊,说最近我们这儿总有小混混在附近闲逛。大嫂天天回来这么晚,大哥也不能每次都去接,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赵雪鸣皱了皱眉:“你确定?” 晏唯点点头:“我最近出门确实看到了几个像二流子似的年轻人。” 赵雪鸣沉吟点头:“那我跟大哥说一声。” 他毕竟是小叔子,一次两次还好说,总不能天天代替大哥去接人,而且千防万防不如一劳永逸,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几个流氓收拾了。 他心里想着,抬眼却见晏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警告:“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做多余的事!” 晏唯回神,干巴巴地应:“好吧。” 赵雪鸣疑心她还惦记着,想到这丫头一向主意大,顿时有点急:“你平时出门也小心点,别仗着自己有三分聪明就自不量力,真对上流氓,你这细胳膊细腿……你笑什么?!” 他说得认真,却见晏唯忽然笑起来,以为她在嘲笑他,瞬间炸毛。 晏唯笑得更开,明眸皓齿,唇边似乎还有浅浅梨涡:“没什么,谢谢你关心我。” 她仰着小脸看他,嘴上还道着谢,赵雪鸣顿时不自在起来,嘴硬道:“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干蠢事。” 晏唯不跟他计较,转而问:“你伤到了吗?” “什么?” 她指指他还湿着的裤脚:“茶壶不是碎了一地,有没有刮到你?” 赵雪鸣一顿:“……没有。” 晏唯哦了一声,忽然又抬头说:“你知道有些动物会吃掉孩子吗?” 话题跳跃太快,赵雪鸣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晏唯:“为了适应大自然、保护自身或者让其他孩子活下来等等,有些动物会选择吃掉自己的孩子。人也是一样,舐犊之情也许是人类本能,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她顿了顿,“但是生命无罪,不被爱不是孩子的错。” 赵雪鸣愣住了。 晏唯对他笑了笑:“我说我自己。” 她道了晚安,转身离开了。 赵雪鸣却如钉在原地,久久未动。 第二天一早,赵卫东饭都没吃就出了门。 冯佳慧脸色不好,却强撑着笑意对老太太解释:“卫东说最近养殖场挺忙的,不能经常回来陪您了。” 老太太火还没消,答得冷淡:“随便他,回来也是给我添堵。” 冯佳慧一噎,又转向赵雪律:“雪律,养殖场是不是真的很忙?你可要盯着你爸爸好好吃饭。” 赵雪律眼风都没扫向她,只问:“慧姨不过去陪我爸?” “……”冯佳慧干笑一声,“我今天有点事,晚上过去。” 她没工作,平日就是出门吃吃逛逛,家里人也都清楚,赵雪律忽然这么一说,冯佳慧顿时觉得他在暗讽,心里仿佛被扎了根刺。 偏偏她又不敢说赵雪律什么,恨恨喝了一口粥,瞧见许知意,眼珠一转:“知意,你最近工作好像挺忙的?” 许知意点点头:“要国庆了,学校有不少事。” 冯佳慧:“难怪呢,昨天中秋还要把你叫去学校。我那天跟李家的慧芳嫂子聊天,她还夸你能干,结了婚也没在家待过,比她们那些整天围着老人孩子转的强多了。” 许知意顿时面色不太好看了。 晏唯惊讶,冯佳慧自己都整天吃喝玩乐,没管过婆婆继子,居然还好意思嘲讽别人不顾家? 赵雪律把筷子一撂,抬眼看向冯佳慧:“知意和我结婚前就说好了,她的工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比起她,我还是靠着家里,没道理因为和我结婚她就要迁就我辞职。赵家有钱,请得起保姆,我也不需要一个每天待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的妻子。” 冯佳慧脸色铁青,仿佛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桌下的手微微颤抖。 赵雪鸣忽然嗤笑一声,冯佳慧一抖,面皮更加发烫。 然而无人在意她的感受,赵雪鸣转向许知意:“大嫂,你最近回来得挺晚?” 许知意点点头。 赵雪鸣:“听说最近小混混变多了,大哥,你工作忙,不然我替你接嫂子几次?” 老太太担心,连忙说:“好,你去。知意晚上回来天都黑了,是该有人接的。” 许知意要拒绝,赵雪律却已经答应下来:“那麻烦你了。” 赵雪鸣说到做到,也不住校了,一连接了许知意好几天。 他摸清了那几个混混底细,准备今晚就动手收拾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晏唯在院子里晾衣服。 她今天穿了件毛衣,有点短,一弯腰就露出一截雪白,在温和的阳光下直晃人眼睛。 赵雪鸣本要打招呼,看到这幕瞬间忘了开口。 晏唯瞥到人影,转身问:“这么早?” 赵雪鸣没回答,直愣愣地往西跨院走,脑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一不留神,就撞墙上了。 “嘶——”他疼得蹲下身,耳朵却听见晏唯跑过来的声音。 “没事吧?” 赵雪鸣抬起红肿的额头,晏唯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真的很关心他有没有事。 他心里一惊,猛地站起身往院里走,语气冷硬:“没事。” 晏唯莫名其妙,视线下移,发现赵雪鸣走得同手同脚,竟然顺拐了。 ……不会撞傻了吧? 赵雪鸣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怦怦跳动,剧烈得好像要冲出来,他一路闷着头走,直到回屋关上门,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半晌,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干嘛,造反?” 赵雪鸣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自负有一双“火眼金睛”,分得出古董的真假与正赝,也辨得清旁人的恶意与野心,却唯独瞧不穿自己的七情六欲。 他站在原地傻了半天,最后给自己下了诊断:我生大病了! 第24章 第24章 赵雪鸣上完课匆匆回来,本来是打算准备一下晚上收拾那几个混混,结果被晏唯一打岔,栽在床上发愣大半天。 直到天都快黑了,晏唯才来敲门提醒他:“你不去接大嫂了?” 赵雪鸣猛地起身,要开门的时候居然莫名觉出了紧张,他暗道自己果然是出了毛病,故意板着脸一把拉开了门。 晏唯站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瞧他,他感觉又要犯病的时候,晏唯突然噗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笑那么好看,烦不烦人。 晏唯把一管药递给他,笑意不减:“你先涂点药再去吧。” 赵雪鸣本来没反应过来,看她手指敲敲额头,顿时觉得头痛起来。 他冲到桌前照镜子,果然之前撞到墙的地方鼓了个大包,对美貌影响甚大。 他又羞又恼,还强撑着嘴硬:“也不是很疼。” 嘴上这么说,手早就打开药挤了一条,小心翼翼地涂了上去。 涂完一转头,发现晏唯居然还在:“你还有事?” 晏唯点头:“我想跟你一起去。” “去什么?接大嫂?”赵雪鸣把药扔桌子上,站起身,“不用了,你在家待着。” 他揉着额头往外走,晏唯亦步亦趋跟着:“其实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能把那几个流氓直接抓起来。” 赵雪鸣不以为意,随口敷衍:“哦,是吗。” 晏唯有点急:“我真有。” 赵雪鸣扫她一眼,停下脚步:“那你说说。” “现在这样一直防备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直接抓他们个现行。我听张奶奶说这附近好几个姑娘被他们跟踪过,大概知道他们喜欢选什么目标,今晚我就故意落单让他们盯上我,等他们动手的时候,你再带人把他们抓了,判个流氓罪是板上钉钉吧?” 赵雪鸣还以为她有什么办法,越听脸越黑,骂人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忍着火气警告她:“你给我在家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 晏唯不解:“我说的不行吗?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样,又不是真要被他们得手,你们动作快点……” “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女的?!”赵雪鸣到底没忍住,火气上涌打断她,“这事用得着你管吗?仗着自己有三分小聪明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有没有想过被占便宜怎么办?他们要是有防备把你拉去其他地方,甚至往车上一带怎么办?我万一听不见声音,救你不及时怎么办?” 晏唯被训得愣住,张张口想反驳,却又觉得自己确实很想当然。 赵雪鸣压下脾气,缓声道:“不该你管的事别管,我自己有数。” 他推着车子走了,踢踢踏踏的,连脚步都带着火气。 晏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是刘姨从北屋探了个身出来,问:“怎么了?” 她猛地回神,摇摇头,笑了笑:“没事,我跟雪鸣哥拌了两句嘴。” 刘姨哦了一声进去了,晏唯舒出一口长气,进了厨房。 站在桌案前她还有些恍惚,被赵雪鸣劈头盖脸地教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莫名有些心软。 其实她知道那几个小混混是谁安排的。 原书中这个时候赵雪律已经劝服赵卫东拒绝了于厂长将养殖场归为肉联厂的事,而且他还正在准备将养殖场直接脱离。 现在不是改开初期了,南方这边已经有了私人开的公司,先例在前,很多人都蠢蠢欲动,不打算继续挂靠了。 其实继续也没什么,再过几年有些国营企业经营不善,不仅没能力让他们挂靠,还要出让自己的业务。 但是赵雪律不能未卜先知,再加上于厂长实在贪得无厌,又被驳了面子,难保日后不会动手脚,所以才决定将养殖场脱离,只是现在还没劝动赵卫东。 于厂长儿子于兴伟对许知意一直有点想法,但她一是别□□,二对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脸色,束手无策之时听说赵家父子得罪自己老爸,当即打着“教训”的名号找了几个小混混来盯着许知意。 原书中应该就是在国庆前一天晚上,许知意下班很晚,偏偏赵雪律被厂子里的事绊住了手脚,没能去接她,结果就出了事。 幸好碰上赵雪鸣放假,鬼混回来听到声音,上前救了许知意,还拿棍子打伤了那群混混,把他们送进了派出所。 其中一个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还想讹赵家一顿,结果自身难保,在刻意运作下全都因为流氓罪被判了三年。 这件事成为了赵雪律反击的,赵卫东也因此松了口,愿意脱离肉联厂。 但是许知意身体没受什么伤害,心里却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经过出事的地方,甚至天一黑就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 同为女性,晏唯理解她,更不可能放任她有这种遭遇,不管以后赵雪律能不能扳倒于家父子,许知意都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所以晏唯想起这件事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解决,那几个混混是拿钱办事,不可能警告几句就乖乖离开,由她当诱饵直接把人送牢里是最好的办法,同样能揪住于兴伟的小辫子。 然而赵雪鸣的话如当头棒喝。 晏唯也是女孩子,她怎么会愿意经历这种事?只是觉得自己毕竟来自几十年后的世界,思想上开放许多,被流氓动动手脚就当被狗咬了,不至于像许知意一样留下心理阴影。 可是这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赵雪鸣的话让她承认了心底的真实想法,只要一想到被那些人触碰她都能恶心得吐出来,同时也害怕真的会有什么意外,导致她无法获救。 前世她父母去世的早,早就习惯了凡事靠自己,或许正是因为有坚韧的心性,她才能从原主那个泥沼一样的家里逃出来。 只是再坚强的人,在感受到别人的维护和担心时也会忍不住心软。 晏唯叹了口气。算了,赵雪鸣说得对,她一个路人甲还是少做多余的事吧! 那边赵雪鸣把许知意送回家,就又出去找了一趟王胜川。 王胜川虽然长得白白胖胖,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但是他父亲在市政府任职,本人也算个子弟,门路很多。 之前赵雪鸣把事情跟他一说,他就拍着胸脯保证包他身上了。 查了两天,那几个混混的祖宗八代都一清二楚了:“就是群二流子,每个人都不干净,做过的事我全都查出来了,往派出所一送就行。不过吧——” 王胜川压低了些声音,“有个小混混被揍了一顿就哭哭啼啼全招了,说他们几个是受于兴伟的指使才去桐春巷那的,为了‘教训’你大嫂。” 赵雪鸣皱紧了眉:“真的?” 王胜川点头:“于兴伟给了他们一人一百,那小混混花的就剩十块了。” 说完见赵雪鸣脸色不好,又问:“于兴伟那小赤佬不会是冲你来的吧?之前他想跟我们套近乎,你可没给他留面子。” 王胜川这话戳到了赵雪鸣心上,他想起之前的事,疑心真的是因为自己才给大嫂惹来祸端,顿时有些愧疚。 “怎么说,今晚要不要动手?” 赵雪鸣沉吟一会,摇摇头:“算了,我回去先跟我哥商量商量。” 王胜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该告诉雪律哥。” 说完正事,赵雪鸣长叹一声,往椅子上一歪。 王胜川见他不对,追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赵雪鸣紧闭着嘴,半天没吭声,直到王胜川想赶人,才坐直身体,对他正色道:“老王,我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点病。” 王胜川顿时有些着急:“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赵雪鸣戳戳胸膛:“心脏。” “老天,那是大毛病啊!你他妈早不说!走走走,上医院。”王胜川拉着他站起来。 赵雪鸣顺着他走,嘴上还问:“你认不认识靠谱的医生?我觉得好像有点严重。” 王胜川吓个半死,一边推他出门,一边说:“我还真认识,给我姥爷看病的!” 两人火急火燎的,还打了辆出租车,一路开到了市医院,但王胜川认识的那位医生早下班了,他们只能随便挂了个号。 值班的医生年龄也挺大了,戴着副老花镜,见他们坐下便问:“什么问题?” 赵雪鸣吞吞吐吐,王胜川以为他严重得不想说了,难受得差点哭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有兄弟在呢,咱能治。” 老医生本来看他面色不错,以为没什么大事,一听这话也正色起来,看向赵雪鸣。 赵雪鸣被两人盯着,只好开了口:“我就是心跳总是莫名加快。” 老医生皱眉:“是心律不齐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雪鸣:“有一个多月了。” “具体什么情境呢?有没有什么外力刺激?” 赵雪鸣摇头:“就是对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这样,以前只是偶尔加快,今天跳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指指额头:“你看,我就是因为心跳加快撞墙上了。” 王胜川越听越不对劲,看向老医生。 老医生一脸的一言难尽,盯着他半晌,才问:“那个人是男是女?” 赵雪鸣倒是答得痛快:“女的。” 他烦躁道:“我还怀疑过自己是喜欢上她了。但是不可能啊,她就是个乡下来的小土妞,牙尖嘴利可气人了!而且在别人那是一套,在我这又是另一套,阳奉阴违的,我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她,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我心脏出了问题。医生,你说这个病该怎么治?” 老医生把笔一撂,还没说什么呢,王胜川先把赵雪鸣拉了起来,一副“真他妈丢人”的表情,强笑着朝医生鞠躬:“不好意思啊医生,耽误你时间了。” 老医生好笑地看了看赵雪鸣,点点头:“回去吧,没事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赵雪鸣一头雾水:“你拉我干嘛?医生,你还没给我开药呢。” 王胜川想原地挖坑把他埋了,死死拽着人出去,出了医院才松手。 赵雪鸣还生气:“你什么意思啊?” 王胜川此时表情宛如一条咸鱼,无神地扫他一眼:“你原地出家吧,我送你去静安寺。” 赵雪鸣:“?” 第25章 第25章 “你他妈喜欢上小保姆就痛痛快快承认呗,来医院演这一出干嘛?丢不丢人!”王胜川觉得自己真的交友不慎。 赵雪鸣还不乐意呢:“你把话说清楚,谁喜欢谁?” “……”王胜川想抓头发,对他这鸵鸟心态真的无语了,“我看小保姆长得也不错啊,喜欢她就喜欢呗,你至于吗?” 他以为赵雪鸣又会炸毛,跳脚说自己喜欢谁也不会喜欢她,但他却像被噎住了,一时没吭声,颓丧地蹲在路边。 “我觉得我不是喜欢她,书上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吗?我又没有。”赵雪鸣找出反驳的理由。 王胜川也有点不懂了:“可能是……情分没到?” 他摇摇头,踢了赵雪鸣一脚:“在这蹲着也没用,先回家去吧。” 赵雪鸣站起身,全然没了往日的精神气,耷拉着脑袋很是不情愿地上了出租车。 到家时刚好碰上赵雪律进门,两兄弟一碰头,赵雪律就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劲了,皱眉问:“怎么了?” 赵雪鸣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回来的正好,哥,我有事跟你说。” 养殖场那边的恩怨赵雪鸣是万事不管的,他真的以为于兴伟是被自己招来的,把前因后果说完,还跟许知意道歉:“对不起啊嫂子,你被我连累了。” 许知意连连摆手,还没说什么,赵雪律却摇摇头:“不是因为你。” 他平日里本就严肃,这时更是显出了怒气,忍了忍才平静道:“家里跟肉联厂那边生了点矛盾,跟你没关系。” 赵雪鸣不信:“什么矛盾?还能牵扯到家里人?” 赵雪律冷哼:“有些人就只会这些小人行径。” 他拍拍赵雪鸣的肩膀:“辛苦你了,把查到的东西交给我就行,你别再管。” 赵雪鸣若有所思,也没再多问,点点头就出去了。 许知意往桌上一趴,嘟着嘴不满道:“怎么那么坏啊,还要来害我。” 赵雪律伸手摸她的脸:“没事,明天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收拾了。” 她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床边走:“最好是哦,免得还要让雪鸣天天去接我,你这个做丈夫的也总要有点用。” 赵雪律追上去搂她的腰:“……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知道你大忙人呐。”许知意撅着嘴,表情娇俏,确实不像生气,倒像在撒娇。 赵雪律歪在她肩膀上闷声笑,被她不轻不重捶了一下,才故作正色道:“放心,明天就让你再见不到他们。” 他手移到她后腰揉了揉:“你最近比我还忙呢,给你放松一下?” “不要。”她扯开他的手,提别的要求,“这周我休两天,星期日我想跟小晏一起去华阳市场。” 赵雪律挑眉:“你也想去卖衣服?” 许知意瞪他:“你什么意思啊?觉得我不行?我就算不如小晏厉害,帮忙喊一喊总是可以的吧?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是不是瞧不起我?” 赵雪律连连求饶:“怎么会,哪里有你做不成的事。你去就行了,我忙完也去市场接你。” 许知意哼一声:“用不着。” “我就去。”赵雪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现在先去洗澡。” “啊——我洗过了!”许知意被扛在肩上,恨恨拍他的背。 “再洗一次,我帮你。” 两人吵吵闹闹出了门,赵雪律动物般的警觉性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院门前有个人,定睛一看,发现是赵雪鸣。 他站在东跨院门口,本来正探着头看院旁的矮房,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到赵雪律和许知意的造型,三个人都沉默了。 赵雪律心想,这小子是在偷窥小晏吗?欠揍了啊。 赵雪鸣心想,大哥平时人模狗样的,私下里居然这么野。 被扛在肩上的许知意心想,今晚要暗杀亲夫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当没看见似的背对而走了。 第二天晏唯趁着赵雪鸣出门,特意拉住他询问那几个流氓的事。 手还没碰到他袖子呢,他就像被烫到似的跳开,眼神发飘:“干嘛?别动手动脚。” “……我是想问你,那事怎么解决?” 赵雪鸣不看她,摆摆手:“交给我哥了,你别管了。”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 晏唯也没在意,反倒松了口气。 原书中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让许知意出事,既然赵雪律已经知道,那肯定会护着她了。 晏唯放下一桩心事,压根没在意赵雪鸣的怪异,哼着歌干活去了。 到周日早上出门的时候,许知意拦住了晏唯,笑得有些腼腆:“小晏,我今天能跟你一起去市场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就是有点好奇……” 她话没说完,晏唯就打断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啊,一起去吧!” 晏唯巴不得许知意感兴趣呢,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出门了。 路上坐公交,许知意莫名兴奋,一直追问晏唯卖衣服怎么进货怎么挑货,两人兴致勃勃聊了一路,到了市场才发现,王梅居然没来。 晏唯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旁边摊位的老板:“陈姐,梅姐今天怎么没来?” 陈姐对这个花样频出的姑娘没什么好感,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随口敷衍:“谁知道呢,睡过头了吧。” 王梅不可能睡过头,晏唯觉得不对,打算去她家里看了看,就对许知意说:“大嫂,要不你先回去吧,下次再带你过来。” 许知意摇头:“你是不是要找你老板去呀?我今天没事,和你一起吧。” 晏唯想了想,答应下来,两人急匆匆往王梅家赶。 这时候晏唯才庆幸上次跟着王梅回家吃过饭,不然这时候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她做了最坏的预想,却没想到王梅是把脚给扭了。 看到晏唯两人找来,王梅很是尴尬:“哎呀,我就知道你得过来。小晏,不好意思啊,我前几天出门崴了脚,没法出摊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梅姐,你脚伤怎么没跟我打电话?我可以帮你出摊啊。”为防有意外情况,晏唯先前就给王梅留过赵家的电话。 王梅家里虽然没装,巷口那小卖部却是可以打的。 闻言王梅更尴尬了,她呵呵笑了两声,说:“我把你号码弄丢了,原本觉得记在脑子里的,打过去人家说找错了。” “……” 晏唯要了纸笔,重新把号码写下,又说:“梅姐,你就在家歇着吧,今天我出摊,衣服呢?” “……没进呢。” 晏唯:“啊?” “我就是要进货那天伤了脚,还浪费我一张火车票呢。”王梅说起这事就来气,那天出门天还没亮,也不知道哪个小赤佬扔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巷子里,她没看清,一脚踩上去就摔了,不仅是脚崴了,连屁股都疼了好几天。 事已至此,今天肯定是不能出摊了,王梅好声好气留晏唯她俩吃饭,让她们就歇一天。 晏唯想了想,索性说:“梅姐,其实上次我就想跟你提,我能不能入股这个摊位?” 王梅愣了:“入股?什么意思?” “就是我也出钱进货,赚了钱咱们俩按出钱出力的比例分。” 王梅哦了一声,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是这个意思啊!我早就知道你想跟着干了,说实话我也想,就说上次,要不是你,我那批货现在都卖不完!这样吧,下次进货你就把钱给我,到时候咱分!” 晏唯松了口气,笑说:“不用下次了,就从今天开始吧。” 王梅一愣:“你要今天去羊城啊?” “没必要非去羊城啊。”晏唯摇头,“海城不是也有批发市场嘛。” 王梅有点犹豫,她最开始干服装的时候也是在海城的批发市场进货,后来跟人去了一趟羊城,发现两边真的不一样,不说别的,同款式的羊城进货价就比这边低不少,不然她也不会费大劲去外地。 她把担忧说了,晏唯却道:“两地确实有差别,这是因为羊城的制衣厂比海城多,很多衣服从那边运过来,运输成本得算进去。款式上最开始可能有差,但当季新衣那边应该卖了有半个月了,肯定都拿到这边来了,无非是贵一点。 “梅姐,你耽误这些天了,等好了再特意跑羊城一趟也没必要了,不如我节省时间,今天去拿货今天就卖,好歹赚一些。” 王梅听得连连点头,最后一拍板:“你说得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她伸手从床边抽屉里拿了个信封出来,递给晏唯:“这里面是2500块,本来就是我打算进货的钱,你准备出多少?” 晏唯也抽了个信封出来:“八百,这是我全部家当。” 她笑了笑:“钱少,我就多出点力,少分点钱,梅姐,你看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 晏唯说:“那我们写个合同吧,简单说明一下,也算个字据。” 王梅又听不懂了:“什么合同?” 晏唯扯过纸,一边写一边给她解释了一番。 最后定下这批货晏唯占30,王梅占70,售出结算。 许知意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晏唯还懂这些,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她连忙道:“小晏,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晏唯有点犹豫。 许知意拍拍胸脯:“放心,我免费帮忙!” 晏唯摇头:“那不行。” 她看向王梅:“梅姐,我一个人可能确实忙不过来,要不请人帮帮忙。” 王梅都准备好这几天一点收入都没有了,现在晏唯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更提不出意见,说什么都同意:“行啊,请你家嫂子帮帮忙,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许知意喜形于色:“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她一个公立中学有编制的老师,居然对街边卖衣服有这么大兴趣,还拍着胸脯要好好干。 晏唯忍俊不禁,希望今天过后别把许老师的兴趣消磨干净吧。 就这样,许知意跟着晏唯坐车到了海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成山似的衣服和人群,许知意略有些紧张地说:“小晏,你可别让我走丢了啊。” 晏唯笑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吧!” 第26章 第26章 “小晏,我们应该怎么选啊?” 许知意从没有来过批发市场,在这之前,她连服装市场都不怎么去。一时之间看到这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衣服,眼睛都花了。 晏唯说:“先看看吧,我们不跟别人学。” 来进货的人不少,他们拿着蛇皮袋子,蹲在摊位前一抓就是一把,看也不看就直接装。 晏唯要是也这样进货,估计回去王梅就要跟她散伙。 吆喝的声音到处都是,什么牛仔裤五元一条,呢子外套十元一件,许知意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吓人——原来衣服的批发价这么便宜?! 但是晏唯走走看看,始终没停步。 直到快走到尽头,晏唯才在一家摊位前停了下来。不为别的,至少他家衣服不是像烂菜叶一样堆在地上,要么挂着衣架,要么整整齐齐叠成一排。 老板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圆寸头,不同于其他摊位老板的热情,他也不大声吆喝,就坐在椅子上晃悠,见晏唯她们停在摊前也不站起来,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要什么?批发还是单买?” 晏唯蹲下身,随手挑了一件摸了摸布料,说:“什么都要,我批发。” 老板这才起身,笑得乐呵呵的,在身后那堆衣服里抱出七八件大衣,都用衣架挂着,熨得干干净净,款式也很新颖漂亮。 许知意看着也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小声说:“料子不错。” 老板耳尖目明,立刻接话:“那当然,我摊位上卖得可都是好料子,你上手一摸就知道。” 晏唯抬起头笑:“价钱也贵吧。” 老板呵呵笑:“一分钱一分货嘛。” 他倒也不算说大话,跟其他摊位比,可能就是因为料子不错,才舍不得那样堆在地上。 晏唯扯着一件大衣,问:“这件多少钱?” “二十。” 许知意瞪圆了眼。她刚刚可听到了,别人都卖十块! 难怪其他摊位都挤满了人,只有他家门可罗雀。 晏唯倒没惊讶,反而问:“老板来这批发市场没多久吧?” “是啊,才来半月。咋了,你信不过我?”他并非海城口音,这俩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警戒心强也没什么。 “没有。”晏唯眉开眼笑,“我的意思是,老板以后生意会红红火火。” 突然一个糖衣炮弹,砸得老板懵了一下,不过他瞬间反应过来,先感谢两句,又说:“我这儿小本生意,给你便宜不了几个钱。” 晏唯本来说的就是实话,也不是为了砍价,不过他都先说了,她也就顺势接上:“没关系,哪怕抹个零头都可以。” 她把一件呢子大衣装进袋子里,说:“这个来十件吧。” 买完呢子大衣,晏唯又挑了几种其他款式的外套,还有毛衣和内搭,最多的还是黑白色的直筒裤和牛仔裤,一共三千两百多,老板主动抹了零头,只要了3200。 满满好几大包衣服,运回去也是个问题。来的时候晏唯和许知意一人拉了个小拖车,但以她俩的体力,放上去都费劲。 这是晏唯失策了,她没考虑过她们会运不动! 还是摊位老板见她们站在原地不动,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指了指市场门口。 “那有不少拉客的三轮摩托车,你们去叫一辆咯。” 许知意一喜,连忙说:“我去叫!” 不过几分钟,她就领着一个人回来了,人家一手拉一车,嗖地一下就走,轻松得好像晏唯她们俩刚才在装模作样。 等把衣服塞进车斗,晏唯和许知意也勉强坐了上去,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许知意问:“小晏,我们就直接去服装市场吗?” 晏唯点点头,折腾一番都中午了,趁着人不多,赶紧把摊给摆上。 “嫂子,一会你先去吃饭吧。” 许知意摆手:“我跟你一起收拾好再说。” “不用,你去吃饭,然后回梅姐家拿个熨斗过来,顺便帮我带一份饭。” 许知意想了想,应了。 两人到华阳市场卸了货,许知意就急匆匆走了。 晏唯先把裤子之类的拿出来,摊开摆到位子上,然后就开始收拾需要重新熨烫的大衣外套和内搭的羊绒衫。 旁边摊位的陈姐探头探脑,到底忍不住问:“小晏,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啊?” “梅姐把脚扭了,这几天可能都来不了。” 陈姐哦了一声,也没问伤得重不重,眼睛在衣服上四处扫,晏唯也没遮掩,任她看。 这几天下雨降温,风也挺大,所以晏唯进的都是有些厚度的衣服,当然,薄款短衣也有。 陈姐探着头看了半天,见晏唯没说话的意思,又不好意思问,撇撇嘴缩了回去。 等晏唯把东西都收拾好,还卖出去了两条牛仔裤,许知意就提着东西急匆匆回来了。 晏唯惊讶:“这么快?嫂子你吃了吗?” 许知意摆手:“没有,我去梅姐家,她听说我们还没吃午饭,给我们一人装了两大盒。” 晏唯无奈地笑:“好吧。” 许知意从后面钻进来,看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摊位满眼新奇:“之前都是在外面站着挑,原来里面是这种感觉呐。” 晏唯一边收拾出吃饭的地方,一边忍俊不禁:“什么感觉?” 许知意捂着胸口:“我要发大财的感觉……” 晏唯哈哈大笑。 两人把饭吃了,晏唯就提着包去了不远处一个一元小商品批发店,买了一堆小饰品,又借用人家的地方,把大衣和羊绒衫之类的衣服仔细熨了一番。 回来后许知意说:“我拿回梅姐家熨也行呀,没必要还要在那里花钱吧。” 折腾一上午她感觉钱愈发珍贵了,现在看到晏唯花了好几十买小饰品,难得的心疼。 晏唯摇头:“我本来就是要买的。” 许知意不解,她眨眨眼:“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把衣服能挂的都挂起来,晏唯挑了几个项链,搭配在纯色的羊绒衫,再在外面套上外套,瞬间打破了乏味。 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喜欢新颖,喜欢张扬,喜欢与众不同,几十年后会流行的简约风会让她们觉得没意思,所以卖得好的衣服款式都是有各种花样的。 纯色的衣服也不是不能卖,被晏唯加上些小装饰,既不显得乱,又有了能跳进人眼的元素。 许知意看得愣了愣,朝晏唯竖了竖拇指。 晏唯朝她狡黠一笑:“我们花钱买又费心搭配,卖的时候贵一点也情有可原嘛。” 许知意啧啧感叹:“不愧是你。” 她眼光也是很不错的,当即也跟着往上挂。 午后过去,客流量大起来,许知意开始还不好意思,只是在旁边帮着拿衣服和装衣服。 但是晏唯招呼得大大方方、热情有加,谁都能夸出一朵花来,她也渐渐放下了羞涩,跟着招呼起来。 一旦放下面子,就什么话都能说了。 许知意到底是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一张巧嘴比起晏唯也不差。 两个姑娘都长相漂亮,说话也好听,卖的衣服还挺新颖好看,驻足在这里的客人也就越来越多。 晏唯稍微用了点饥饿营销,每种款式进的都不多,客人越多,犹豫的时间就越少,生怕被别人抢先买了。 气氛一带动,没多久她们这个摊就热火朝天起来。 赵雪律特意早早下班绕来华阳市场,从头找到尾,愣是没看到人。直到仗着身高优势仔细探头看了看最火爆的摊位,才终于发现了他那娇贵的老婆。 许知意家的条件虽比不上赵家,但比起其他老百姓还是相当舒适的,她又是家里独生女,一向很受父母宠爱,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要看书学习就行。 跟赵雪律结婚后,开始还装装贤妻,如今已经是动不动就耍小脾气的娇气公主。 赵雪律喜欢她,乐意惯着她,也把她当公主对待。 然而此时他的公主却挽着袖子,满头都是汗,再没有平时爱干净的样子。 许知意一边拍着衣服,一边扯着嗓子跟人推销,好不容易卖出去,收钱的时候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结果一抬头,就见赵雪律站在人群外围,震惊地看着她。 许知意到嘴边的好听话,瞬间卡壳了。 晏唯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赵雪律,压低声音说:“嫂子,你先走吧,天也不早了。” 许知意猛地回神,在保持形象和赚钱之间果断选择了赚钱:“没事,接着卖。” 于是两个姑娘果断选择了无视,按部就班地送走了最后一批的客人。 赵雪律都不见人影了。 许知意眼泪汪汪地扯扯晏唯的袖子:“他不会是看到我这个样子,打算跟我离婚吧?” 晏唯哭笑不得,赵雪律怎么会是那种人。 不过她也不用劝,赵雪律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汽水,放到她们面前,嘴角带着笑意说:“辛苦了,生意很红火啊。” 许知意背过身去不理人,晏唯只好说:“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嫂子。”赵雪律看向掩耳盗铃的人,“知意,不回家?” “回啊,怎么不回!”许知意转过身,把剩下的衣服草草装包,躲着他的视线避免对视。 赵雪律跟着帮忙,对晏唯说:“待会我带你们去吃个晚饭。” 晏唯连忙拒绝,她可不想当电灯泡:“不用了,我得去梁老师家,雪鸣哥还在上课呢。” 赵雪律思虑道:“你也跟着上课是吗?现在是不是晚了?” “没有,我没上课。就是奶奶怕雪律哥不去,让我去看着他。” “那就行了。”赵雪律拍板道,“别管他,我们去吃饭,到点去接他一趟就好。” 于是因为某些心思上课频频走神,预想见到晏唯该怎么表现的赵雪鸣,等了一晚上,等来了他大哥。 “哥,怎么是你?!” 赵雪律挑眉:“是我怎么了?” 见到人别扭,见不到人又生气,赵雪鸣问:“晏唯呢,她居然敢翘班?” “翘什么班,她今天卖衣服辛苦,我把她送回去了。”赵雪律按按喇叭,“愣着干什么,上车。” 赵雪鸣磨磨蹭蹭上了车,嘴上还不饶人:“这是奶奶给她安排的活,她怎么能不打招呼就不来?梁老师今天还问她了呢。” 赵雪律瞥他一眼:“小晏说她没上课,原来就是天天陪你过来,你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还真要她看着?我回去跟奶奶说一声,下周开始就不让她来了。” 赵雪鸣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