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妄想》 第1章 第1章 南城四月,烟雨朦胧。 青瓦灰巷,屋檐滴答。 湖面的乌篷船随波飘摇,晕开层层涟漪。 不知何时,船上的果盘散落一地,搅乱潮湿的夜。 低矮的船篷之中,一双如鲜牛乳般柔软嫩白的手攀住男人脖颈,将他当作托靠,紧紧依附。 男人双目微阖,手上动作却变本加厉。 陌生的感觉激得温瓷红唇轻颤,婉转的嗓音在齿间咬得破碎,“盛惊澜……” 卧靠船边的男人徐徐睁眼,在那双含娇带媚的水眸中,看见了春光潋滟的好风景。 温瓷那头如绸缎顺滑的及腰长发毫无规则散于背后,伴随着滚烫的呼吸,额间冒出层层细密的汗水。 他笑着抽回手,拨开在温瓷身前起伏的一缕乌黑发丝。 手指顺着旗袍纽扣的痕迹往下,在女人白皙的锁骨窝旁,寻到一颗朱砂红痣,艳丽无比。 “很美。”他毫不吝啬称赞,温热的指腹按压上去。 春雨急下。 摇晃不止的乌篷船中,卷起一股浪漫春潮。 温瓷不禁仰头,在模糊的视线中描摹出男人如名字般惊艳绝伦的容颜。 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那颗棕色泪痣点缀着无边欲念。 被规矩束缚二十多年的温瓷从未想过,她会跟一个相识不过两个月的男人,纠缠至此。 恍惚之间,温瓷的记忆被拉回两个月前。 - 隆冬刚过,万物迎春。 细无声的雨丝滋润大地生机,温瓷的花圃在寒冬过后逐渐抽芽。 春日第一缕阳光洒下,身姿妙绝的旗袍美人站在花圃之中,美得不似凡间人。 “阿瓷,外面又有人来拜访宋老师。”说话的人扎着两条简约麻花辫,大大的杏眼透着少女的纯朴气质。 她叫苏禾苗,是去年来的学徒。因两家长辈有些渊源,苏禾苗一直住在温家宅院,跟温瓷的关系日渐亲切。 她口中的宋老师则是温瓷的外婆——宋兰芝。 温家是苏绣文化传承世家,作为温家上一代女主人的宋兰芝年少成名,刺绣技艺一绝,曾多次获得国际大奖,多幅巨作被国内外收藏。 她毕生致力于发扬苏绣,国际知名度极高,引来无数喜好刺绣文化的人的追捧。 宋兰芝的作品千金难求,五年前更是宣布退隐,不再接收任何私人订制商品,纵使有人捧着万贯家财上门,温家也无动于衷。 听苏禾苗的意思,那群人拜访外婆,是为请她刺绣制衣。 温瓷气定神闲地举起洒水壶:“程叔没告诉他们,外婆不在南城?” 苏禾苗勾着辫子把玩,歪头道:“说了,那群人不肯走,说想问候温老师。” 此“温老师”并非温瓷,而是她的母亲温茹玉。 温茹玉继承了温家产业,在宋兰芝专注技艺研究的时候,倾力经营公司,是个事业型女强人。 他们退而求其次拜访温茹玉,大概是想通过母亲接触到外婆宋兰芝? 此类事件发生过不止一次,温瓷早已摸透那些人的心思。 纤纤玉手抚过袖口雪白的绒毛,绯色蔻丹染成的指甲仿若花瓣在雪中飘散而过,“真不凑巧,我妈这会儿估计还在国外倒时差。” 温茹玉去国外出差,今早飞机刚落地,据行程安排,至少在那边待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程叔匆匆赶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温瓷微微抬眸:“难道他们不知道外婆五年前就对外宣告不再接受私人制衣?” “他们坚持在外等,还特意准备了三份大礼。”程叔特意加重尾音。 温瓷不以为然:“外婆的性子,别说三份礼物,三十份都行不通。” “不不。”程叔摆手解释,“不是给老夫人的三份礼物,而是分别为老夫人、温总、以及你准备的礼物。” “我?”这倒是勾起了温瓷的好奇心。 接触刺绣文化的人都知晓温家有宋兰芝跟温茹玉母女俩坐镇,极少提起温家那位小孙女。 温瓷作为温家唯一的继承人,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刺绣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宋兰芝曾亲口说过:“假以时日,阿瓷的成就必在我之上。” 给外婆送礼的见过不少,为她准备的倒是稀奇。 温瓷突然改变主意:“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自该请他们进来喝茶,免得传出去,说我们温家不懂待客之道。” “阿瓷小姐要亲自去见?” “如果他们联系店里其他业务,我们很乐意,如果是想请外婆出山,那就劝他们早点回家。” “要是不肯轻易离去?”那种赖在温家不走,或是三顾茅庐的客人,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 “那就让他们等。”温瓷将喷壶放回花架,悠然的嗓音几乎随风飘远。 程叔心领神会,赶去前厅接待客人。 “阿瓷,我也去看看,这次来的三个人颜值好高,有个阳光帅气的小哥哥和一个挺漂亮的小姐姐,特别是领头的男人。”苏禾苗从小就自称颜控,评论起来滔滔不绝,“肩宽腰窄、大长腿,目测身高187,刚才我在门口没太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气质超绝!” “我好像听到女生喊那人小叔,不过看起来很年轻,不像三四十岁的叔叔。” 听她絮絮叨叨,温瓷无奈提醒:“亏得外婆不在,否则又该骂你懈怠。” “阿瓷,你真的对帅哥都不感兴趣吗?”苏禾苗凑近去看她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 温瓷天生一双饱满莹亮的杏眼,眼皮线条清晰深邃,略微上弯的眼尾添了份别致风情。 她是温家娇宠大的孙女,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心护养,生得一副冰姿玉骨,绝世无双。 但凡见过温瓷的人,无一不被她的气质容颜惊艳。饶是苏禾苗和她每日相处,也百看不厌,“谁敢信,你居然是个母胎单身,我要是个男人,死缠烂打都要追着你跑。” 瞧苏禾苗双眼放光的模样,温瓷连忙伸手抵挡:“你要是个男人,我恐怕避之不及。” 苏禾苗搞不懂:“你不喜欢不主动的,又不喜欢主动的,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 温瓷垂眸思索,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如五彩琉璃的碎片漂浮不定,难以拼凑。 她轻抿唇角,没有给予答案。 苏禾苗走后,温瓷不紧不慢从花圃回到小院。 不久后,院里响起一道清澈空灵的曲声。 鼓声如空谷中幽静的回响,连坐在客厅的人都被吸引。 苏禾苗称赞过的阳光型帅哥首先反应过来:“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好特别的音调。”其中那个年轻女孩竖耳分辨声音来源,“是乐器吗?” “是空灵鼓。”坐在左侧的男人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目光眺向远方。 年轻女孩哇的一声:“小叔,你耳朵这么灵?” 男人眉头微挑,神态慵懒地端起茶杯。 空灵鼓的声音连绵不断。 须臾,他放下茶盏起身。 - 风吹过,屋檐铃声清脆,身着明绿色旗袍的温瓷挺背直腰,手持乌木鼓槌,眼波流转,鼓面生辉。 乌云叠鬓,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一根玉簪横插发间,风扬起,吹动如瀑青丝。 温瓷不经意抬眸,对上前方那道明目张胆的视线。 男人抱臂倚在檐柱旁,毫不避讳凝视的目光。 当温瓷看过来,他眉梢微挑,嘴角噙笑。 如狐狸等待猎物落网。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2章 第2章 “他们没坐多久,喝完茶就走了,听他们的意思是过段时间再来拜访。”接待完客人,程叔才来跟温瓷汇报情况。 景城来的那三人在听闻宋兰芝和温茹玉的行程后并未放弃,而是打算在此地停留,等待合适时机。 “阿瓷小姐。” “阿瓷?” 连唤几声不得回应,程叔伸手向她眼前视线探去,“阿瓷小姐,你在听吗?” 温瓷倏地抬眸,眼中迷茫退散,神采终于汇聚,回了简短两字:“在听。” 见她刚回神的模样,程叔欲言又止。 耳朵的确在在听声音,至于脑子是否消化内容,就不得而知。 不过,这些都是琐碎小事。 “刚才阿飞打电话来说,老婆快生了,他着急,直接载着老婆去了医院,他说等孩子生下来,再亲自到你面前来请罪。”阿飞是温家的司机,按照规矩不可擅自驾驶雇主家的车子载人,更何况温瓷现在要用车,他却把车开去别的地方。 温瓷轻抬手指,表示不介意:“车子本就是交通工具,载谁不是载?事出有因,这次就不予追究。” 她顿了顿,又补充:“阿飞在温家工作几年了吧,孩子出生是喜事,以温家名义准备一份礼物和红包送过去。” 程叔展眉道:“还是阿瓷小姐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温瓷轻弯唇角。 程叔管理温家事务多年,哪里会想不到这些,不过也正因为他懂规矩,才会特意向主人家请示。 “那我重新安排一辆车子,送你去玲珑阁。”原计划是让阿飞开车过来接温瓷去玲珑阁。 “算了吧,今天天气不错,我一会儿自己过去。”温家距离玲珑阁大约一公里的距离,倒也不远,“叫禾苗准备一下,待会儿跟我一起过去。” “好的。”程叔颔首应下,又抬头观测天空,“最近天气不定,阿瓷小姐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伞。” 程叔走后,温瓷抱起孔雀石色的空灵鼓准备收回屋。迈步时,她不禁回头朝朱红色檐柱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她弹奏空灵鼓的时候,有个男人擅自闯入她的领地,看向她的眼神直率又赤裸。 他没有打断,她亦没有故意中止。 待一曲完成,偌大的院子响起一道富有节奏的掌声,身形颀长的男人倚在朱红色圆柱旁,一分一合的手掌姿势与光影交叠,慵懒的姿态。 不等她开口质问,男人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曾留下来过的痕迹。那短暂的对视与相逢,差点让温瓷误以为,只是一场梦。 只有路过的风见证一切。 - 没过一会儿,苏禾苗匆匆跑过来询问程叔刚通知的事。 温瓷刚穿上外套,素雅大方的米色大衣,领口绣着紫藤萝花:“外婆离家前叮嘱我监督你,下午你跟我一起去玲珑阁,绣几副样品图。” “啊……温瓷姐,好不容易遇到宋老师和温老师都不在家的时间,你就不能对我仁慈点吗?”苏禾苗天性贪玩,否则家人也不会把她送过来磨炼性子。 温瓷可不吃这套,慢悠悠的把流苏压襟扣在旗袍上:“有求于我的时候喊姐姐,没事就叫名字,苏禾苗,下次能不能换个招?” 最终,温瓷也没有松口,带着苏禾苗前往温氏旗下的绣品定制店——玲珑阁。 温氏经营范围十分广泛,可制作艺术品,也可用作日常用品,由此拓展多项业务。 随着机绣的发展,手工刺绣逐渐被取代,而“玲珑阁”是温氏旗下最大的绣品商店,里面的商品皆由手工制作,精美程度是机器无法比拟的细致。 来到南城的人,几乎把“玲珑阁”当做必打卡景点之一。 把苏禾苗“撵”去学习刺绣后,温瓷开始查询玲珑阁的订单和账务。 温瓷生在刺绣世家,却是毕业后才开始接触玲珑阁的业务。她天性聪慧,学什么都快,把玲珑阁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母亲迟迟不肯放手,事事都要过问。 饶是如此,温瓷也不曾松懈对玲珑阁的管理:“十二花神的绣扇进展如何?” 工人回:“完成了,等您亲自去验收。” 室内有暖气,温瓷脱下外套:“我去看看。” 近年来,汉服文化逐渐复兴,市政府为发展地方文化和推进旅游业,特意在花朝节策划了一场汉服活动。 玲珑阁为宣扬刺绣文化,除经费赞助外,还额外赠送十二把花神扇,由花神模特手持展示。 温瓷负责跟主办方接触,对此事十分上心,送过去的成品必须经过她点头。 十二把不同形状的扇框竖起摆放在工作间,温瓷游览一圈下来,从中取下荷花扇面和兰花扇面仔细端详。 “荷花的花瓣底部应该由6丝过渡到4丝,用最浅的象牙色。” “兰花叶子尖部绣线交叠,会影响光泽度和平整性,入针点有问题。” 温瓷很快就指出扇面中需要完善的部分,并对某些作品提出建议,绣娘们边听边点头,连连附和温瓷的话。 在她走后,绣娘们长松一口气:“温瓷小姐这眼光也太挑剔了。” 他们每日与刺绣打交道,随意一副绣品拿出去都是上上品,且不说外行人看不出来,就算内行人也很难挑出错误。 偏就是温瓷,她天生具有感知绣品的能力,一点偏差都不能容忍。 “人家可是温总唯一的女儿,以后整个玲珑阁都是她的,她说什么,咱们照办就是。” “诶?我倒是听到个消息,说温总找了个海外留学的回来接手玲珑阁。” “瞎说的吧?自己的女儿不培养,让外人来接手?” 从宋兰芝到温瓷,祖孙三代都是女性,现在掌管温家的事温茹玉,温瓷作为她唯一的女儿,理所当然会继承一切。 绣娘们都有颗八卦心,小声议论:“温瓷小姐以后会不会变成温总那样?冷酷无情的女魔头。” 旁边的绣娘摇头:“我觉得不会,温瓷小姐就是在工作上严苛了些,平时还是很好相处的。” 又有人接嘴:“对啊,上周我带女儿去公园遇到温瓷小姐,她还主动跟我们打招呼,跟温柔仙女儿似的。” 温茹玉是个典型的女强人,无论对内对外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格,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相较之下,女儿温瓷不仅人美心善,性格也十分好相处。 最主要的是,温瓷长了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单是看着她那张漂亮脸蛋,便什么怨都消了。 只有温瓷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 检验完货品,她顺着阶梯来到一楼商品大厅,像客人一样审视绣品。 玲珑阁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被那道曼妙的身影所吸引。 女人身着槿紫色旗袍,领口和袖口镶着温软的绒毛。明明是适合冬季的厚绒底料,剪裁修身的设计依然掐出一圈小蛮腰,可见本人腰有多细。 “麻麻,前面有仙女。”刚踏进玲珑阁的年轻女孩左顾右盼,不经意扫到那抹身影,双眼直接放闪电。 “你妈远在马尔代夫度假。”她身旁的青年没注意到,以为她夹着嗓子装怪,直到顺着她视线看去,惊得上身微仰:“澜哥,真,真有仙女……” 信息传递似的,落进盛惊澜耳中。 他刚踏进门槛,视线精准地锁在温瓷身上。 冬季旗袍将人从脖颈裹至脚踝,袖口绒毛圈住手腕,只露出一双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 细腻、柔软。 她托起一方绣帕细细打量,玉簪半挽的长发梳在背后,楚腰卫鬓,将东方女性特有的娇柔之态体现到极致。 盛惊澜微勾唇角,默不作声把玩着大衣兜里的打火机。 光滑的金属外壳在指间转动、摩挲,在温瓷转身的刹那,打火机一下被他扣入掌心。 天然生就的美貌让温瓷对他人注视的目光习以为常,此刻却有感知似地瞥头朝门口望去。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没来及细究,温瓷接到一通电话。 “阿瓷,今天有时间吗?刚研究处一款新茶饮,来试试?” 一位做中式茶饮的朋友邀她去店里品尝新茶,茶楼距离玲珑阁不远,从这里过去很方便,温瓷直接应下:“我在玲珑阁,刚好没什么事,待会儿就过去。” 挂断电话,温瓷放下绣帕去独立的休息室拿外套,敞开的窗门被风吹动,这才发现,外边在下雨。 南城春季多雨水,这天气果然被程叔说中,幸亏她带了伞。 走之前,她去工作间巡视了一圈,摸鱼的苏禾苗差点被逮。 听说她要去茶楼,苏禾苗立马黏上来:“阿瓷,我也想跟你一起喝茶。” 温瓷启唇:“行啊。” 苏禾苗欣喜张口,然而不等她发出声音,温瓷下半句话就将她打回原形:“把你手里剩下半张花图绣完就去。” 苏禾苗:“……” 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学习和作业。 温瓷独自下楼,撑伞从玲珑阁离开。 在她走后,景城来的一行人从大厅另一角走出来。 青年指向外面的天:“下雨了。” 年轻女孩“嘿嘿”一笑,伸手从青年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取出两把伞:“幸亏我早有准备,出门前塞了两把伞。” 青年拍手称赞:“行啊菲菲,你那攻略没白做。” 盛菲菲骄傲地扬起下巴,语气得意洋洋:“那是当然!” 三个人,两把伞,女孩和青年自觉地把其中一把递给盛惊澜。 盛惊澜双臂交叠,指尖在另一只臂弯上轻点,褐色的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们打。” “?!” 两人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小叔/澜哥什么时候懂得舍己为人了? “我有事,你们自己回去。”话落,盛惊澜迈开大长腿,踏进雨帘。 春雨细软,随风倾斜。 温瓷撑伞走在路上,背影摇曳生姿。 身前的流苏压襟伴随雨声坠地,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走过一段距离才猛然发觉纽扣上的压襟装饰不翼而飞。 温瓷撑伞转身,猝不及防撞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院中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惊诧之余,温瓷终于看清他的脸。 细密莹润雨珠缀在黑色发间,逐渐打湿英俊的面孔。他笑时,狭长的眼尾跟着浮动,眼角那粒棕色小痣堪称惊艳。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 温瓷垂眸,避开那道捉摸不透的眼神,对方忽然迈近一步,站在她面前。 温瓷下意识后退,却见男人抬手,指间悬挂着她丢失的那条流苏压襟。 他没有向前递出,而是把东西紧紧收在指间,挑眉问:“要么?” 一滴雨打在男人手心,压襟上的流苏被风吹散。 二人的目光再度交缠,温瓷缓缓举高雨伞,向他倾斜。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3章 第3章 “到了。” “这里是茶楼,你要是没有急事,可以在这里等雨停。”温瓷收起雨伞,将它搁置在伞架区。 刚才在街上,这个男人冒雨帮她捡到流苏压襟,为表示感谢,她替对方找了个地方避雨。 这是一家中式茶楼,装修风格充满东方韵味,木质家具、清雅绿植,门窗精美细致的雕花设计,都透着浓浓的新中式气息。 盛惊澜环顾四周,手指搭在臂弯,神情悠然。 把人送到屋檐下,温瓷自觉跟他拉开距离:“我要去找朋友,你自便。” 她是茶楼的熟客,不需要预约和点单,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 窈窕的倩影从盛惊澜眼中飘过,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男人眸色一转,视线越过空间追随楼梯间的那道背影,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向靠窗茶桌。 二楼雅间。 温瓷轻车熟路推开门,里面坐着个烫着复古卷发的女人,金色耳环、红唇浓艳,跟幽静的茶室格格不入。 茶楼老板是她的多年好友,名叫砂楚。 砂楚闻声抬头,眉微挑,语调上扬:“可算来了。” 室内温暖,温瓷脱下外套,手捋旗袍在她对面坐下。 双脚并拢,姿态优雅。 砂楚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是我煮的新茶,快尝尝。” 温瓷瞥见桌面的透明茶壶,青绿色茶叶漂浮盘旋水中,如春日嫩芽。 温瓷并未特意学过茶文化,只是跟砂楚认识久了,对这方面的了解与日俱增。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赞道:“这滇绿茶不错,清香醇厚,很适合春天。” 她并非敷衍赞美,而是认真享受了其中的滋味:“里面还有丝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两者融合得很好。” 砂楚为之敏锐的味觉拍手,朱红色指甲衬得手指修长:“你味觉真灵,我在里面加了三克绿萼梅。” 拥有共同知识爱好的人总能畅谈许久,直到温瓷手机铃响,茶室的气氛终于被打断。 扫了眼来电人备注,不用回避,温瓷就在原地接听。 茶室幽静,坐在对面的砂楚都能听清电话那头传出的女声:“阿瓷,我刺绣遇到点问题,过来找你问问哈。” 苏禾苗还是跑过来了。 温瓷无奈扶额:“真难为她找尽借口。” 砂楚安抚道:“她年纪小,爱玩很正常。” “苏伯伯把她送到温家,就是为了约束她的性子。”温瓷想起外婆临行前的叮嘱,压力倍增。 苏禾苗年龄小,还是个大一学生。 高考毕业之后,她填报了南城的大学,以为从此就能舒展翅膀,天高任鸟飞。 哪知苏家在南城有熟人,直接把她打包塞进温家。 刚开始,苏禾苗对没有接触过的苏绣充满兴趣,又觉得跟着世界级刺绣大师倍有面子,被父亲忽悠着拜师。 等真正开始学习,苏禾苗肠子都快悔青。 可惜没有反悔的余地,除了上课时间,她都以学徒名义待在这里,跟着宋兰芝学习。 虽然温瓷会叮嘱她完成外婆交代的作业,但也不能强行管制,很快,她吐出一口气:“算了,我下去等她。” “也好。”砂楚随她起身,右手搭在左肩轻揉,“今天在茶室待太久,脖子都酸了,下去看看客人。” 两人有说有笑走出茶室。 步下阶梯时,温瓷不经意转眸,瞥见坐在窗边那道背影。 此刻盛惊澜身边多了两位伙伴。 他们从玲珑阁一路追到这,看着盛惊澜捡了东西不还,还借此让美人给他撑伞。 盛菲菲连连啧声:“小叔,你可真心机啊。” 有伞不撑,故意淋雨追美人,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青年点头附和:“平时都是各色美人追着澜哥跑,第一次见澜哥主动,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盛菲菲呵呵两声:“周贺临,还说我小叔你,刚才你不是眼睛都看直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明知盛惊澜对刚才那位仙女有意思,他可不敢凑上去,“我这不是替澜哥寻觅寻觅?” 盛惊澜手指抚摸着青花瓷杯,幽深的目光定在漂浮不定的茶叶间:“她是温瓷。” “温瓷。”盛菲菲在口中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盛惊澜不徐不疾地点明身份:“宋兰芝的外孙女,温茹玉唯一的女儿。” “啊!”盛菲菲猛地反应过来,在拜访温家前,他们曾了解过温家人的信息,难怪觉得“温瓷”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她思绪一转,恍然得出结论:“所以小叔你是为了跟温家拉近关系?” 盛惊澜微眯眸,投去审视的眼神,薄唇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盛菲菲:“……” 对不起,是她高估了小叔的底线。 茶楼设有扫码点单服务,三人纷纷掏出手机,在程序页面翻看图片和介绍。 盛菲菲是个颜值党,比起陶冶情操式的品茶,她更喜欢店里独创的果茶冻和茶酒杯。 里面每张商品图都十分精美,盛菲菲一口气选了四五款:“茉莉花不错,绿色的桃子酒好好看,这款粉色杯子太美了……” 她选完,满心期待地对着盛惊澜报出自己想要的果茶和茶酒,却见他不急不慢将手机扣向桌面。 盛菲菲满脑子问号:“小叔,我还没点完。” 盛惊澜背靠椅座,悠然后仰:“我知道。” 盛菲菲不明所以:“那你扣着手机怎么点?” 盛惊澜低哼一声:“自己点。” 盛菲菲惊:“哈?你不请我吗?” 盛惊澜睨她一眼,懒散的语调:“我的钱,凭什么给你花?” 盛菲菲瞪大双眼。 他们可是亲叔侄,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亲的! 盛菲菲不禁吐槽:“小叔在国外待几年,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澜哥在拍卖会上出了天价,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了,逮着他训了一顿。”周贺临掐着嗓子,有模有样地描述当时场面,“这么大年纪不干正事,就晓得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当摆设,家底儿都掏空了,看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儿!” “这么大年纪?家底儿掏空了?娶不到媳妇儿?” 这三点跟她小叔有半毛钱关系吗? 虽然她称盛惊澜为小叔,事实上,盛惊澜只比她大三岁,今年才26。 盛家家底殷实,摆烂也能潇洒一辈子。 至于媳妇儿,但凡盛惊澜肯点头,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 三人在窗边点单的时候,苏禾苗带着未完成的作业从大厅路过。 今天下雨,茶楼人少,清净的环境让人格外舒心。 苏禾苗挥手跟温瓷和砂楚打招呼,对话声引起旁人注意,盛菲菲回头看了眼,正好发现温瓷:“是她诶。” 周贺临怂恿道:“菲菲,发挥你的社牛本性,把仙女姐姐请过来喝茶。” “我倒是想啊,但我跟她都不认识,这……”盛菲菲满脸写着犹豫。 这要搁平时,她上去就能索要联系方式,但面对这种浑身贴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女,社牛也会害羞。 盛菲菲迟疑不定。 盛惊澜拿起桌面的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事情办成,你点的单,我报销。” 下一秒,盛菲菲已经出现在温瓷身旁。 “姐姐,你好。”盛菲菲打好腹稿,当温瓷转身看向她的刹那,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身上的旗袍好漂亮,可以加个好友聊聊吗?” 周围人:“……” 这姑娘平时没少搭讪吧? 温瓷回眸,看到眼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天生就带好感:“你想了解旗袍?可以啊。” 当盛菲菲成功把温瓷带到他们的茶桌旁,周贺临恨不得当场给她摇花手。 当温瓷出现,周遭的气氛焕然一新。 盛惊澜扫过她没有装饰的旗袍纽扣,抬手请她落座,位置就在他面对:“又见面了,温小姐。” 磁性悦耳的声线,故意放缓语速的“温小姐”这种礼貌性称呼从他嗓子里发出来,让人心生痒意。 温瓷清晰地看见盛惊澜那双填满笑意的狐狸眼。 刚饮过茶的她竟觉喉咙有几分干涩,只朝他轻扯唇角,在盛菲菲旁边坐下。 盛菲菲羡慕极了她的好身材,好奇问道:“温瓷姐,这个天穿旗袍不冷吗?” 温瓷笑了笑,稍稍提起裙摆,里面的米色衬裤跟长款旗袍搭配丝毫不显突兀。 超薄的保暖衣裤打底,再穿厚绒旗袍,最适合春秋季节。 早春天寒,出行时加上外套,也就不会冷了。 确定旗袍也能保暖后,盛菲菲对这身打扮跃跃欲试:“我也想穿旗袍试试。” 温瓷很乐意跟人安利这类小众服装:“你喜欢什么风格?或许我可以给你推荐。” 盛菲菲托腮思索,随后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 “那你可以去实体店试试,看自己喜欢什么风格,适合什么风格,最好的旗袍需要根据你自己的尺寸剪裁定制。” “温瓷姐有推荐的店铺吗?” “南城有许多家,你可以在网上搜索,或者你可以去温家旗下的玲珑阁。” 大多数女性在提到珠宝服饰之类的话题时,交谈欲会急速上升。盛菲菲凭着自来熟的性格,很快跟温瓷打好关系。 苏禾苗趴在楼道边看了许久,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丘。 砂楚点她肩膀:“怎么了?来茶楼还一副愁容?” 苏禾苗指向那边:“砂楚姐你看,楼下那个男人一直盯着阿瓷。” 砂楚笑:“我们阿瓷人美心善,谁见了不喜欢?” “我知道啊。”苏禾苗担忧得不行,“主要是阿瓷很少接触异性,我怕她被美色迷了眼。” 砂楚仔细往楼下瞧了一眼:“我看那个男人气质不错,极少有人在外形上跟阿瓷相配。” 主要是温瓷那张脸,堪比老天杰作,万里挑一都不一定能找出跟她相配的外貌。 从小到大,为温瓷姿容倾倒的异性犹如过江之卿,只因母亲管束严格,她在读书期间几乎没有异性好友。 砂楚感叹:“阿瓷今年二十五岁,也该谈谈恋爱了。” 苏禾苗欲言又止,在看到盛惊澜给温瓷递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下楼,找了个借口到温瓷身边,弯腰道:“阿瓷,砂楚姐有点事,喊你过去一下。” 温瓷信以为真。 她跟着苏禾苗上楼,还没见到砂楚就被苏禾苗拉到一旁。 温瓷不明所以,只听苏禾苗严肃道:“阿瓷,我感觉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你可千万要远离他!” 嗯…… 前半句话意味深刻,后半句话让温瓷疑惑:“为什么?” 苏禾苗小心谨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靠近她耳边,义愤填膺道:“那个男人不仅年纪大,还是个把家底掏空的败家子,长这么帅都娶不到媳妇儿,多半是那方面有问题!”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4章 第4章 “年纪大?败家子?还不行?”温瓷粗粗总结了苏禾苗那段话,再次向楼下投去的眼神变得微妙,“你刚说的那个男人,是指盛惊澜?” “千真万确!”苏禾苗言辞凿凿,“刚才我来的时候,亲耳听见他侄女吐槽的。” 要不是亲耳所闻,还真看不出那人如此不堪。 温瓷轻“嘶”一声,语调都变得漂浮不着实际:“不会吧。” “阿瓷,你咋不信我呢?”苏禾苗苦口婆心,“你可别被那张脸给迷惑了,长得跟狐狸似的,狡猾得很。” 盛惊澜那张英俊的脸的确很勾人,正因为如此,她更要提醒温瓷防备,免得被人渣给骗了。 瞧苏禾苗一本正经的模样,温瓷抬手轻触鼻尖,努力忍着笑。 这些年,想请外婆亲手制衣的人非富即贵,盛惊澜要是没底气,怎会带着三份礼物上门拜访? 虽然温家还没收下盛惊澜送来的三份礼,但既然他敢送到外婆面前,价值绝对不低。 关于年龄,她十分确信,盛惊澜跟她同龄。 至于……咳咳,某些方面行不行,她就不清楚了。 “禾苗,虽然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听到哪些信息,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温瓷把自己所知的信息讲给她听。 苏禾苗有所动摇,却还是无法忘记刚才的场面,皱着眉头反问自己:“难道我亲耳听见的会有错吗?” 苏禾苗有时候也会一根筋,温瓷下巴微抬,示意楼下:“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苏禾苗还真去了,她都不认识那三人,社牛程度跟盛菲菲有得一拼。 为了给苏禾苗圆场,温瓷只得说已经帮朋友处理完事情。 温瓷主动返回,盛菲菲求之不得。 除去帮小叔的私心,她也很喜欢这位香娇玉嫩的姐姐。 美丽的事物赏心悦目,而且温瓷靠近时,总有一股淡香飘过,沁人心脾。 “我记得你们,你们就是想拜访宋老师的一行人。”苏禾苗看了温瓷一眼,开始酝酿自己的话题,“你们为什么非要来找老师制衣?” 还未出社会的学生难免有些横冲直撞,但她是温家学徒的身份摆在这里,追问缘由也不算奇怪。 盛菲菲看向盛惊澜,得到对方点头示意,便解释道:“家里有长辈即将过大寿,她一直很喜欢苏绣,所以想替老人家准备一份合心意的生辰礼。” “喔。”苏禾苗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宋老师估计还有大半个月才回南城,你们要一直留在这等吗?” 盛菲菲点头:“对啊,来都来了,一定要把事情办妥。” 苏禾苗趁机引出话题:“不会耽搁你们的学习和工作吗?” 盛菲菲坦言道:“我们都毕业了,工作很自由。” 果然! 物以类聚,这群人都是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旁边一直往嘴里塞干果的周贺临瞧出苏禾苗眼神不对,正要搭腔起哄,忽然被人踢了一脚。 扭头望去,只见在桌下踹他那人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一副正派模样。 只是递过来那道眼神充满深意。 周贺临跟他打配合多年,秒懂。 “我们澜哥的工作那可厉害了,你们猜都猜不到。” 这话果然引起温瓷跟苏禾苗的注意。 周贺临趁热打铁,故意说:“他是名医生。” “医生?”苏禾苗瞳孔放大,眼睛里透出对盛惊澜身份的怀疑。 温瓷也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吗? 他身上透着一股懒散的、游戏人间的气质,跟医院里见到那些沉着稳重的医生截然不同。 苏禾苗追问道:“哪个科室的医生?” 周贺临思考了一下,故作深沉吐出两个字:“整容。” 刚端起茶杯的温瓷手抖了抖。 这个职业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一直回避视线的她忍不住向对面的男人投去目光,似乎在仔细辨认,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有没有动过刀。 盛惊澜对上她的视线,精准读出她的心思:“我没整过。” 一闪而过的念头被看穿,温瓷只能用微笑掩饰尴尬。 周贺临看热闹不嫌事大:“仙女姐姐,你要是好奇,可以直接扒拉澜哥的脸看看是不是天生的。” 直接上手? 这也太狂野了…… 温瓷循规蹈矩生活多年,平时待人接物处处到位,唯独遇到这类性格跳脱的人,总容易束手无策,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 温雅得体的仙女露出窘迫一面实属奇观。 盛菲菲看不得漂亮姐姐被欺负,跟她说了实话:“此医生非彼医生,我小叔是文物修复师,能够修复多类残破的物品。” 苏禾苗“哇”的一声,很是惊讶。 文物修复师…… 温瓷在心里默念着,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苏禾苗一点一点推翻对盛惊澜的认知,还差最后一步:“你叫她小叔,他看起来很年轻。” “我跟小叔就相差三岁。”盛菲菲没有隐瞒,“我们家人多,辈分比较复杂,大概就是我太爷爷生把爷爷比较早,生他爸爸比较晚,导致同龄差辈。” 她的曾祖父娶过两任妻子,在二十几岁和四十几岁分别拥有了大儿子和小儿子,造成近二十岁的年龄差。 她的爷爷跟盛惊澜的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因此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叔侄。 “原来如此。”苏禾苗的三个问题得到解答,悄悄跟温瓷对视,略有些心虚。 幸亏温瓷姐聪慧,不然真要三人成虎。 五人围着茶桌坐了许久,直到雨停风止。 温瓷率先提出回家,众人几乎一同起身。 苏禾苗跟盛菲菲两个社牛一见如故,周贺临不时插嘴,他们仨看起来更像一伙儿。 温瓷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原本在后面的男人慢慢走到她身旁,“怎么不戴着?” 片刻走神的功夫,温瓷没有听清,下意识反问:“什么?” 盛惊澜咬词清晰,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旗袍压襟。”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一下子把温瓷的记忆拉回雨中撑伞的场景,甚至清楚记得,他们同行前往茶楼的途中,互相擦撞过对方的胳膊。 那是她第一次跟不熟悉的异性产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温瓷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更理不清当时的想法。 只是看着雨滴从他眉间滚落,便那样做了。 温瓷轻声道:“脏了……” 弄脏了,所以不戴。 盛惊澜微微挑眉,并不执着她的答案,只是从兜里摸出手机,拎到温瓷面前:“方便加个好友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分明在模仿盛菲菲。 温瓷眨了眨眼,在盛惊澜的注视下,像松鼠一样把自己的手机揣进衣兜,慢吞吞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主动索要联系方式被拒,这事儿搁盛惊澜身上还是头一回。 更有意思的是,温瓷连撒谎都不会,当着他的面把手机塞进去。 “行。”盛惊澜磨了下牙,爽快收回手。 半分未减的笑容仿佛一张完美的狐狸面具,掩盖底下的坏心思。 五个人最终兵分两路散去。 回到温家后,温瓷从程叔口中得知,司机阿飞的老婆已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真是个好消息,明天就把东西送过去。”这无疑是件好事,即使跟自己无关,听着也让人高兴。 温瓷笑着,这才注意到温家门口有几个来往的工人在搬运家具,不解地问:“这是在搬什么?” 程叔回道:“琳琅小姐不日将跟温总一起回国,温总交代把琳琅小姐以前的屋子重新布置一番,方便她回来直接住进去。” “是么,她对唐琳琅还真是贴心。”一个外姓人即将住进温家,竟没人提前知会她,想起来有点可笑。 程叔察言观色,尽量只做好本分:“琳琅小姐毕竟是温总收的第一个徒弟。” 温瓷早已熟悉这套说辞,面无波澜道:“是啊,所以我妈对她倾囊相授,费尽心思把她培养成接班人。” 唐琳琅原本是个孤女,后来温茹玉收她为徒,不仅让她住在温家,还亲自教导刺绣技术和公司管理知识。 可这些事,温茹玉不曾对她做过。 温瓷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显出几分凉薄。 一阵冷风直往人脸上扑来,程叔抬头,只见天空乌云密闭,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当天夜里,南城果然下了场大雨。 之后两天,路面总是湿淋淋的,不方便出行。 温瓷特意给司机阿飞放了两天假,让他陪伴老婆和刚出生的孩子,程叔另外安排一位司机接送她。 苏禾苗即将返校的上午又落了一场雨,温瓷直接安排司机:“去南大的路会经过玲珑阁附近,到时候找个路边停车,你再送禾苗去学校。” 这样的安排很妥当,温瓷下车的地点距离玲珑阁不过两百米,很快就能到。 苏禾苗坐在车里跟她挥手:“阿瓷,拜拜,周末见。” 温瓷撑开伞,回了句:“周末见。” 轿车在雨幕中扬长而去,温瓷刚走不久就接到玲珑阁主管的来电:“温瓷小姐,不好了,明天就要交付的货物被刮坏了。” 那是一批跟客人签了准时合同的订单,如果不能按时交付,就等于违约,不仅要赔偿十倍金额,更会损害玲珑阁的信誉。 温瓷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能修补吗?” 主管急声道:“我拍了张照片发你微信,扯烂太厉害,恐怕没办法修复到自然状态。” 温瓷点开图片查看,衣裙的损毁痕迹令她眉头紧皱。 被事情干扰的她没注意到前方坑洼,鞋跟半踩,重心失衡。 刹那间,雨伞随着手机一起被惯性掀飞,大脑全然空白。 当她找回身体的主导权,却发现,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横在身前,成为保护她的临时围栏。 温瓷惊魂未定,一手抓着那只胳膊,另一只手因下意识的挣扎而紧贴在男人温热的胸膛。 一阵清香荡进鼻尖,盛惊澜垂眸,看见她因紧张而用力的手。 骨节分明,指甲透粉。 纤细白嫩的手指压在他深灰色大衣上,对比鲜明。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5章 第5章 “这么不小心?”盛惊澜任由她抓着自己。 疑问的语气,没有半分指责,倒像在调侃一个冒失的小朋友。 温瓷心有余悸,错愕抬头,对上填满笑意的褐色眼睛:“盛,盛惊澜?”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太巧合了。 心脏因意外刺激而加速跳动,温瓷下意识收紧手指,没注意到盛惊澜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男人喉结滚动,余光瞥着伸向胸膛那只手,忽然问道:“温小姐,舒服吗?” “啊?”温瓷茫然不解。 盛惊澜微微挑眉,低头盯着停留在胸前那只手。 温瓷顺势看去,小脸“腾”的一下染上红晕。 他的外套敞开,里面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温瓷的手心贴在那里,触感格外清晰。 “不好意思。”她赶紧抽回手,生怕沾染到什么似的,把双手背到身后。 她这一退,直接离开盛惊澜的雨伞范围,冰凉雨丝打在身上,将温瓷浮躁的心思扑灭。 她赶紧去捡手机,却发现屏幕已经摔碎,怎么按都无法开机。 刚才从手里飞出去的雨伞跌跌撞撞飘到马路中间,被车轮重重碾压,伞骨折断,伞面全是污泥。 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温瓷拿着手机叹气,头顶雨停了,才发现是盛惊澜把伞分给她一半。 现在没有时间让她继续耽搁,主管联系不上她肯定更加着急,温瓷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看向盛惊澜:“麻烦你帮个忙。” 于是玲珑阁的人看见,他们平时总跟异性保持距离的温瓷小姐,被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送来上班。 “谢谢。”到屋檐下,温瓷从盛惊澜的伞下迈。 盛惊澜收起雨伞,转眼的功夫,身边人就已经从眼前消失。 像一阵风,总是抓不住。 主管好守在门口,进入工作状态的温瓷神情秒变:“先带我去看衣服。” 那是一家主打国风高奢品牌的订单,特意定制手工绣衣,打算在发布会上穿。 眼看就到交付时间却出现这种意外,负责这项订单的绣娘在看到破损痕迹时不敢轻易下针补救,只能向温瓷求助。 衣服是收纳时不小心被挂扯的,手工绣品本就追求精致,这下破了个口中,要上修补到看不出破绽的程度,当真有难度。 “温瓷小姐,能不能跟合作方申请延长工期,我们一定以最快速度重新赶制出一件新的。” “如果可以延长工期,人家为什么要加钱指定时间?” “那可怎么办?就算我们现在加班加点,也没办法在明天交货。”即使是经验再老道的绣娘,制作绣品时间也有上限,除非…… “除非机绣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胡说什么。”温瓷睇她一眼,“玲珑阁运营多年,一直靠手工绣品收获良好口碑,机绣再好也无法代替我们的手。” “这件衣服先交给我处理,明天过后再追究责任。”对于犯错的人,温瓷从不姑息。 她把衣服带进自己的专属工作间,一待就是一天。 夜幕降临,温瓷仍未踏出过房间。 盛惊澜坐在玲珑阁对面的咖啡店,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晚上八点半。 玲珑阁营业到晚上十点。 当工人敲门提醒她的时候,温瓷才从针线中抬头,站起来时一阵眩晕。 知道温瓷今天因绣衣损坏的事心情不好,忙着修补,外面的人一直不敢进来打扰,只在饭点送了两次饭。 温瓷没胃口,忙起来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喝水,差点低血糖,她扶着桌子稳了会儿才清醒过来。 工人询问:“温瓷小姐,玲珑阁要关门了,您不回家吗?” “十点了?”她记得玲珑阁营业时间。 工人纠正:“十点半。” 他们特意等了半小时才上来。 盯着针线一阵天,眼睛有些干涩,温瓷轻刮眼眶,对工人回道:“你们先走,待会儿我锁门。” “好的。”工人的声音在门口消失,温瓷抚过架子上的国风裙,平整精美的绣花图案,看不出曾经撕裂的痕迹。 温瓷一个人把东西收拾好,放回绣衣间,并给主管留言,让她明天按时交货。 等她处理好一切,已经晚上十一点。 温瓷习惯性去摸手机,才想起已经被自己摔坏。 作为成年人的好处似乎就是收获了相对的自由,外婆和母亲不在,即使她不回家,也没人过问。 温瓷打着呵欠下楼,恍然望去,一道人影出现在本该空无一人的大厅,温瓷下意识惊呼:“啊——” 那人转过头来,竟是盛惊澜。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对盛惊澜发出这样的疑问。 盛惊澜双臂环抱,眉梢轻扬:“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我什么……”温瓷猛地想起,自己跟盛惊澜共撑一把伞来玲珑阁的事。 可那已经是上午的事情。 温瓷不敢想:“你在这儿等了一天?” 盛惊澜眼底含笑:“那倒也没有。” 温瓷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对面咖啡厅的味道让人意犹未尽,一整天也喝不腻。” 温瓷:“……” 直接说你在对面咖啡厅坐了一天得了。 温瓷摸了下耳朵:“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把你落下一样。” “可不是么。”盛惊澜拎起桌旁的袋子,又走到门边,取下用过的雨伞,“温小姐过河拆桥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 温瓷脱口反驳:“我哪有?” 说完又不免心虚。 她在逃避盛惊澜,怕跟他对视,因为面对他时,心思总容易被搅乱。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盛惊澜勉强露出破绽,又摆出平日里最端庄的姿态:“谢谢盛先生今天送我过来,改日有机会定请您吃饭,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一口一声“盛先生”和“您”的称呼,似乎故意将两人距离拉开。 盛惊澜偏不如她愿:“择日不如撞日,温小姐要请客,不如就现在?” 温瓷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从未见过如此狡猾的人。 两人一起离开玲珑阁,温瓷忽然想起:“我手机摔坏了,今天实在无法请客。” 现在都习惯手机支付,已经很少用现金交易。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可以维修。” “这么晚,店家都关门了吧?” “你可以去看看。” 温瓷不懂他为何如此执着,当真去看了,果然有家店亮着灯,室内恍若白昼。 常用的手机里存有照片和文件,的确要修,温瓷掏出手机跟老板交谈。 “可以修,屏幕也得换。” “钱不是问题,什么时候能修好?” 老板抬头看了看两人,不禁感叹:“你们年轻人还真是大方。” “啊?”温瓷疑惑。 老板是个话痨:“这小伙子下午找来,加钱让我延长营业时间,说可能有人过来修手机。” 他也不想加班,可钱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温瓷诧异地看向盛惊澜,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盛惊澜双手转动手机在指间把玩,没有刻意邀功,眉梢透露着目的达成的愉悦。 “我给你们加个班,明天中午来拿。”老板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掏出记录本,说道:“留个联系方式,要是提前修好,给你们打电话。” 温瓷回过神来,卸下电话卡,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老板:“135……” 一串美妙的数字清晰落入盛惊澜耳中。 那顿饭最终没有吃成,温瓷以无法付款为借口,将此事拖延往后。 盛惊澜也以她没有手机、无法联系为由,亲自送她到温家宅院大门口。 “谢谢。”温瓷再度跟他道谢,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被塞进一个东西。 她反射性低头,是酥饼盒的包装袋。 在玲珑阁时,她就注意到盛惊澜手里拎的袋子,没想到是给她的。 “什么?”温瓷缓缓抬头,故作不解。 “温小姐辛苦,送盒酥饼聊表心意。”他似乎早已算准,她不会跟他去吃饭,做了两手准备,不让温瓷饿肚子。 “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反倒是盛惊澜一直在帮她提供便利。 盛惊澜微微倾身,不容拒绝地将包装系带扣如她掌心。 “温瓷。” 他故意唤她名字。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声线压低,染上深夜里独特的低沉魅力:“有时候送礼不需要理由。” 临近凌晨的街道太过安静,正常的音量在耳边放大,带着一丝笑意的、如情人般宠溺的腔调,不经意间拨动她心中那根弦。 温瓷下意识退避,连拒绝都忘记,一路拎着酥饼回到自己的小院。 洗手的时候,她用清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浓雾逐渐散开。 温瓷回到卧室,把盒子打开。 这并非平常所见的圆形状或花瓣状酥饼,里面的每一枚都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且味道各不相同。 没记错的话,这家酥饼店生意火爆,每次排队一小时起步。 温瓷缓缓伸手,从中取出一块粉色的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口味香甜而不腻。 那盒六枚装的酥饼最终只剩下三枚。 温瓷接了半杯水放在旁边,把卸下来的电话卡上进备用手机,登录账号继续使用。 本打算在微信上给主管发信息,却见“通讯录”页面弹出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只有一个字母:s。 s?盛?盛惊澜? 他怎么知道……哦,修手机的时候跟老板报号码,盛惊澜就在旁边。 温瓷盯着那条好友申请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到一旁,假装没看见。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6章 第6章 第二天,温瓷收到主管的回复,已经成功交货,且对方十分满意。 温瓷站在窗口伸了记懒腰,外面的阳光折射到玻璃阳台,阴雨连绵的南城终于放晴。 一直惦记的十二花神扇经过反复打磨,总算达到令温瓷满意的程度。主办方点头后,温瓷监督工人将花神扇精心打包,送去“在水一方”舞蹈工作室。 本次花朝节活动,主办方特意聘请一名专业舞蹈人员当老师,教十二花神跳扇舞。 好巧不巧,这位老师也是温瓷多年好友,名叫李照雪。 李照雪是舞蹈专业出身,毕业后回到南城开了间舞蹈工作室,开设现代舞和古典舞教程,学员从小朋友到成年人无限制。 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一堆家长守在舞蹈室外,里面的小朋友还没下课。 温瓷在外面等了会儿,见家长陆续带着孩子离开,才走进去。 李照雪仰头喝下半杯水,这才注意到来人,连忙放下杯子从舞蹈室出来:“阿瓷,你来多久了?” 温瓷微微一笑:“刚到。” 两人在窗边的桌椅旁坐下,温瓷询问:“花朝节的舞准备怎么样?” “主办方这次费了些心思,特意找了十二个有舞蹈底子的汉服模特,我录了动作分解发过去,她们扒舞很快。”一切进度在李照雪的计划中,“等临近花朝节再过来统一训练一周,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次花朝节不仅安排模特走秀,还让李照雪排了一支花神舞。 到时候,十二花神执扇起舞,画面一定很精彩。 温瓷不禁脑补一群汉服美人争奇斗艳的场面:“我太期待了。” “我跳一遍给你看?”李照雪从不吝啬表演。 南城的舞者不少,选择李照雪还有别的原因,她姿容出众,主办方的意思是让她作为“百花仙”领舞。 两人有说有笑,脱鞋进了舞蹈室。 李照雪站在灯光下,抬手就起范儿。 温瓷举着手机帮她从头到尾录了一遍,两人坐在一起欣赏,李照雪还问她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你是专业的,还是我是专业的?”温瓷拿起果篮里的小柑橘剥壳。 李照雪见不得她谦虚:“虽然你不是舞蹈专业,但你懂审美啊。” 两人相识之初,就在少年舞蹈班,温瓷不是舞蹈专业,却有着多年舞蹈功底。 “双托掌变顺风旗的时候迅速接提腕……”温瓷划动进度条到指定位置,“看,就是这。” 李照雪点头表示认同。 旁观者清,有时只需他人提出一点中肯意见,就能让一支舞变得更完美。 “时候不早了,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好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听他们说味道还不错。” 正是饭点,餐厅来往人多,温瓷跟李照雪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有商有量地点单。 等餐的时间,温瓷一直在玩手机,她在朋友面前很少这样,李照雪顺口问了一嘴:“在看什么呢?” 温瓷把手机转向她,李照雪看到那屏幕,心里一咯噔。 竟是画风诡异的恐怖片。 李照雪倒吸一口凉气,头疼按额:“你不会又要自己偷偷去看吧?” 温瓷盯着她眨眨眼,用力点头:“嗯。” 李照雪还记得十几岁那会儿,许多女孩子围在一起讨论言情。她见温瓷从书包掏出一本粉色书封的实体书,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她好奇凑过去,里面的内容让人毛骨悚然。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名门淑女,竟喜欢看悬疑恐怖片! 不仅如此,她还敢独自去电影院看。 李照雪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的爱好跟你的气质真是完全不符合。” 温瓷单手托腮,一副天真的做派:“诗词歌舞,煮茶品茗,我也很喜欢啊。” 李照雪捧杯抿了一口,感叹:“所以你真是个怪人。” 温瓷不以为意。 这部电影的场次不多,温瓷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周六晚上那场。 她买得早,目前才三四人购票。 小时候,温瓷就特别喜欢看刑侦、悬疑类电视剧,同龄女孩大多更爱言情,当她说出自己喜欢悬疑恐怖片的时候,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 男孩子胆子大些,可惜母亲不允许她跟男生走太近,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看。 从动漫到,从电视到电影,随着年龄增长,温瓷的胆量也越来越大。 她曾试图寻找过同类,但在接触的人中没有遇到,后来就习惯自己去。 购票成功,温瓷放下手机,认真跟朋友聊天。 “温瓷姐!”忽然有人喊她名字,刚转头,几天不见的盛菲菲就出现在她身后,热情地打着招呼:“好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温瓷也很诧异,难得在外面吃顿饭,又遇到盛菲菲。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没有发现盛惊澜的身影。 心底划过一丝一样情绪,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温瓷面色不显,笑着回应她:“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好巧。” 盛菲菲指了指同行的周贺临:“最近在南城玩嘛,刷到推荐就来了。” 温瓷点头:“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希望不要翻车。” 盛菲菲选的桌位就在他们旁边,温瓷顺便把他俩跟李照雪互相介绍了名字。 他们都看推荐点单,两桌菜品大部分相似,几乎一前一后用完餐。 快走的时候,盛菲菲来到温瓷身边:“温瓷姐姐,最近有部很火的烧脑悬疑剧上映,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吗?” 悬疑剧正是温瓷的心头好之一,她反问:“什么时候?” “这周六晚上,我还约了禾苗一起呢。”不愧是社牛,苏禾苗上学就跟人约上了。 盛菲菲掰着手指头数:“我们三个人,加你四个,正好凑一桌。” 温瓷笑问道:“禾苗要去的话,你们不就四个人了吗?” 盛菲菲摇头:“我小叔不去。” 温瓷下意识问:“为什么?” “小叔他……”说到一半,盛菲菲话锋一转,“呃,小叔他不喜欢看这种!我小叔平时就喜欢看看书,喝喝茶什么的,特别文艺范。” 温瓷眉间微蹙,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盛菲菲口中描述的那个人,真的是盛惊澜吗?完全不像。 盛菲菲抵着手心,还未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所以温瓷姐,你要是喜欢看书喝茶,都可以约我小叔。” 背对温瓷的时候,盛菲菲手拍胸脯吁出一口气。 幸亏她反应及时,不然就要暴露小叔喜欢看恐怖片的爱好了。 万一温瓷听到,觉得她小叔黑暗暴力咋办? 像温瓷这种全身上下都写着“娴静美好”的仙女,就该看书喝茶聊人生。 话扯远了,盛菲菲想起温瓷还没给她回复,又问道:“温瓷姐,你去吗?” “嗯……”温瓷假装犹豫,然后拒绝:“我就不看了。” 盛菲菲觉得可惜,周贺临打圆场:“温瓷姐一看就不爱这些,悬疑剧多惊悚啊,吓着人家怎么办?还是文艺片适合她。” 温瓷弯唇笑笑,没有反驳。 没人知道,她买了真正吓人的恐怖片。 星期六,南城天气升温。 温瓷换下平时喜爱的旗袍,穿上最平常的衣服。 版型宽松的水绿色毛衣搭配高腰牛仔裤,极衬身材的服饰完美突显身材比例。 放眼望去,腰线以下全是腿。 杨柳抽条似的,窈窕又高挑。 为了不引人注意,温瓷特意戴上帽子遮盖旁人视线。 然而无论怎么低调,都无法掩饰她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简约朴素的装扮穿着她身上,仿佛高定款。 温瓷没通知司机,直接打车去电影院。 扫码取票的流程走完,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 她买了瓶饮料坐在椅子上等,拧瓶盖的时候,忽然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温瓷赶紧转身,将帽子压低。 说不清什么心理。 喜欢看恐怖片合情合理也合法,或许是小时候差点被朋友排斥带给她的阴影,温瓷习惯性向人隐藏自己小众的爱好。 更何况,她昨天拒绝了盛菲菲看悬疑剧的邀请,还是避开比较好。 趁他们不注意,温瓷溜去卫生间躲了会儿。 她只顾着逃避,也没注意到盛惊澜在检票第一时间进了电影院。 差不多的时候,温瓷去大厅键盘,跟随指引来到7号电影厅。 她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没注意到在自己走上阶梯的时候,后排有个男人,精准锁定她的身影。 盛惊澜好以整暇地靠在按摩椅上,看着温瓷在座位上摘下帽子。 那头飘柔的长发被她扎成长长的马尾侧辫,头顶蓬松,碎发微卷,即使只看背影,也极具美感。 电影快要开场,温瓷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 看恐怖片,说完全不害怕是假的。 有一种心理叫“又菜又爱玩”,温瓷十分认同。她不是没感觉,只是喜欢刺激的感觉大过于恐惧。 影厅灯光骤然熄灭,电影在一阵雷雨声中开场。 “啊。”现场响起一声惊叫,四面八方的观众全都朝那方向望去,紧接着他们听见一个男生在哄自己的女朋友。 众人无语。 这对不是看电影,是来秀恩爱的。 倒霉的是,那对情侣就在温瓷邻座,恐怖片都没他们叫起来吓人。 温瓷收回目光,双眼直视屏幕,看得很认真。 与此同时,有个人在她隔壁位置坐下。 是来迟的观众吗? 影厅昏暗,加上恐怖片特有的漆黑光效,让温瓷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随着剧情的推进,恐怖程度也不断加剧,温瓷背脊挺直,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座。 当惊恐的一幕出现,温瓷下意识闭眼,却感觉眼前晃过一道阴影,挡在她面前。 温瓷猝然睁眼,看见一只手。 她不禁张口,还没发声,就听见一道耳熟的男声:“是我。” “盛……”温瓷差点喊出他的名字。 好神奇,她竟能一下子分辨出盛惊澜的声音。 因为他的出现,温瓷刚升起的恐惧心理荡然无存。 为防止打扰旁人,温瓷在手机上打字:“你怎么在这儿?” 盛惊澜微勾唇,复制她的行为:“我倒是想好奇,连悬疑片都不敢看都温小姐有胆子出现在这里。” 温瓷:“……” 两人半斤八两,都不老实。 不难猜到,盛菲菲在两人面前都夸对方爱好文艺。 莫名有种被撮合相亲结果当众社死的羞耻感。 这部电影拍摄手法极其逼真,旁边的女生又一次因恐惧躲进男友怀抱,猝不及防的行为总能波及邻座的温瓷。 黑暗中,一道明亮的视线几乎全程跟随她的举动。 她恐惧时不会惊慌大叫,而是反射性去抓椅托,以此稳定自己的情绪。 盛惊澜坐在她左侧,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看似认真观影,与她保持着距离。 随着主角团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剧情进展到高潮,立体环绕在耳边的音效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将人包裹进黑暗。 当血腥一幕出现,温瓷去抓椅托,手心却覆上一只滚烫的、她无法握住的手。 手心的触感让她清晰感知到,那不是弓起的手背,而是平摊的掌心。 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嵌入其中,与之十指相扣。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7章 第7章 掌心传递的温度像火一样,烧得人心慌。 灰蒙蒙的影厅被诡异的声效笼罩,于是无人知晓,那黑暗中因悸动而产生的心跳。 温瓷目视前方,却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剧情多么惊悚,只晓得心脏跳得厉害。 “噗通——” “噗通——” 视线模糊的同时,感官被数倍放大。 她把唾液深深咽进喉咙,旋即抬手,清晰地感知到,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她尺侧嫩肉。 一瞬即逝。 盛惊澜没有收手,只是立起胳膊肘,不紧不慢变成支撑下颚的姿势。 温瓷如坐针毡。 她却从未遇到过像盛惊澜这样,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人。 如一个巨大漩涡,稍不注意就会跌落其中。 终于,隔壁座位的情侣因无法接受剧情而逃离影厅,温瓷不着痕迹向右挪动,头也往没人的这边倾斜。 剩余的时间格外漫长,明明没有说话,单是两人之间的浓烈气氛,就已在脑海中大战几百个回合。 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尴尬,当电影结束那刻,温瓷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解脱”。 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影厅骤然明亮。 温瓷眯了下眼睛,见周围其他观众陆续离开座位,顺势跟在其中。 盛惊澜长腿微收,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棒球帽,从她座位旁路过。 同一影院,隔壁影厅放映的悬疑剧早在十分钟前结束。 盛菲菲在卫生间耽搁了会儿,准备联系盛惊澜时,恰好收到对方发来短信,她边看边嘀咕:“小叔真不靠谱,说好的一起吃饭,又先走了。” 她甩甩脑袋,决定不管,又扭头问自己新结交的好姐妹:“禾苗,你喜欢吃什么?周贺临请客。” 周贺临绷唇,抬手倒指向自己,在看到苏禾苗投来天真的目光时,强行弯起嘴角:“是的,我请客。” 盛家这叔侄俩,一脉相承的坑人。 顺着出口方向走,三人来到明亮宽敞的商场走廊,盛菲菲不经意环顾四周,却发现:“咦,那个背影……” 她觉得眼熟,又很快否认:“不对,不可能。” 那分明是对同行的情侣,跟盛惊澜有什么关系。 受定性思维影响,盛菲菲没有在意,但如果苏禾苗看见,一定会认出,那个身材窈窕、穿着毛衣牛仔裤的人就是温瓷。 温瓷本以为离开影厅就能避开跟盛惊澜接触,哪知被自己粗心遗忘的帽子落在他手里。 盛惊澜手拎着帽檐从她眼前晃过,脸上笑意很深:“今天时间不早不晚,温小姐要请我吃顿饭吗?” 温瓷认识的人不少,这么理直气壮要她请客的还是第一次见。 偏偏,她刚好欠盛惊澜一顿饭。 事已至此,她没有在商场敷衍了事,而是带盛惊澜去了南城有名的中式餐馆——白云间。 温瓷以东道主的身份,让盛惊澜先点餐,盛惊澜却不怎么看,赋予她百分百的信任:“温小姐对这边比较熟悉,你选的一定不会错。” 猝不及防被扣上一顶高帽,温瓷捧着厚厚的菜品书,从中选了六道菜。 热情的服务员在记录好之后没有急着收回,而是笑脸盈盈地看向两人:“本店最新推出一款酒饮,金桔梅酒,新品一周内打九折,两位要尝试一下吗?” 温瓷下意识去看盛惊澜。 只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移开面前的茶杯,看着她的眼睛说:“都听你的。” 犹带笑意的声音,仿佛透露着无限纵容。 温瓷连忙抬头看向服务员,说:“来两杯吧,谢谢。” 正是饭点,上菜速度比平时缓慢。 温瓷发现,盛惊澜这人不仅捉摸不透,还极有耐心。 他的目光分明那样直白,却又极少在语言中袒露自己的目的,以至于让人觉得,他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深意。 除了谈正事,温瓷并不擅于跟异性打交道,如果对方沉默,她就捧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 直到服务员送来第一道菜,盛惊澜才开口:“这道菜看起来很有意思。” 白玉似的碟盘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里面摆着六块水晶果冻似的东西,晶亮的橙黄色打底,颜色逐渐变淡,面上点缀的酱料堆挤成花型。 晶莹剔透的外表,让人能够清楚看见里面包裹的肉食。 温瓷脱口而出:“这是黄冻鱼。” 难得在盛惊澜眼里看出几分疑惑,恰好又是她了解的领域,温瓷毫不吝啬地给他介绍:“想要做好这道菜,不仅要精心挑选肉质鲜嫩的鱼,还要考验师傅们剔除鱼骨的耐心。仅一道菜就要经过煎、熬、煮、蒸等多道工序,在保证口感的同时做出晶莹剔透的外观,很难得。” 女人的声线细软而轻,像和风细雨,令人极度舒适。 她音色纯正,咬词清晰,盛惊澜微眯起眼,做一个安静的听众。直到结尾,亲自添了杯茶水送到温瓷手边:“温小姐学过导游?” 温瓷:“啊?” 盛惊澜轻笑,说:“介绍得这么官方又认真。”堪比网上那些文案脚本。 半响,温瓷才反应过来,盛惊澜在跟她开玩笑。 恰逢此时,服务员送来两杯金桔梅酒,温瓷难得不顾礼仪,率先端起往嘴里送。 酸甜口味,里面掺着一丝别的她无法形容的酒香,细腻绵长。 手捧着酒杯,温瓷眼睛亮了亮。 盛惊澜敏锐地捕捉到她在不经意间变幻的神情:“温小姐喜欢喝酒?” “……”温瓷顿了顿,试图解释,“只是偶尔尝一下果酒。” 盛惊澜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自然无间隙的换了个话题:“喜欢ob还是ib?” 温瓷下意识回答:“都可以。” 话音落,她立马绷起唇,牙齿暗咬,双目圆睁。 她看见盛惊澜笑了。 不同于往常浮于表面的神色,而是明显的抖动了肩膀:“看来温小姐不仅涉猎广泛,还很谦虚。” 不懂酒的人,大约不会去深入了解一些酒类黑话。即使那人知识量广泛,恰好知晓其中含义,也不会像她这样冲口而出。 温瓷有些懊恼,为什么面对他时总是无法保持理智和镇定,以至于对方轻轻一诈,她就露出原型。 这顿晚饭吃得两人心思各异。 温瓷准备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这桌菜已经有人买单。 她看向盛惊澜,对方朝她扬起手机。 晚上八九点的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是空气带来的温差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凉意。 盛惊澜果断拦下一辆车,温瓷护着手臂,一时顾不得客套,弯腰钻进去。 车厢温暖宜人,肢体逐渐放松,下一秒,车门紧闭,盛惊澜出现在她身旁。 这样近的距离,她早在影院就体会过。 那时有昏暗的场景作遮掩,此刻却能看清对方的轮廓和脸。 密闭的小型空间跟容易使人尴尬,为防止那样的场景出现,温瓷主动开口:“明明说好让我请客。” 盛惊澜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揣进衣兜,嘴上却说:“如果实在介意,温小姐可以直接转给我。”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故意把温瓷的行为如法炮制,让她连挑错都不行。 在平摊道路上行驶的车子拐过一道弯,温瓷熟知附近的路线,这里距离温家还剩不到几分钟的车程。 她故意问:“你不给我账号或者二维码,我要怎么转给你?” 男人微微侧身,浸染着如星般闪耀光芒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脸庞:“不知道温小姐觉得‘好友转账’这个功能可不可以?” 若明若暗的车灯微晃,他的气息更近。 温瓷不着痕迹往窗口挪动,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矫揉造作地用手指绞着帽子,半响才吐出一个答案不明确的回应:“噢……” 红灯一过,车子再次拐道,到达目的地附近。 打开车门下去,温瓷站在路旁,揣着别扭的小心思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盛惊澜眼波流转,双指从她面前晃过,刻意拔高语调提醒,“你欠我两顿饭了,温小姐。” 温瓷试图争辩:“分明是你自己抢着结账。” 又不是她抵赖不请。 盛惊澜朝她踏进一步,头顶树影斑驳,如他明暗交织的神情:“我说了,温小姐可以转给我。” 温瓷哪里玩得过狡猾的老狐狸,最终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她暗暗咬牙,难得露出少女般的嗔怪神情,攥着帽子转身进了家门。 目送她进门后,盛惊澜打开手机,那条好友申请仍未通过。 他凝视着屏幕,指腹擦过那张执扇的手势做头像的图片,便自然地想起今晚与他掌心相贴的那只手。 绵软嫩滑,让人想要紧紧掌握。 指尖擦过屏幕,盛惊澜在通讯录页面拨动一通电话:“喻阳,我发你一个地址,明天去工作室,把上个月拍下那只冰种满绿翡翠手镯寄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惊愕:“那只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镯’,你先前不是说要收藏?” 他抬头望向前方紧闭的大门,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神色,勾唇道:“换个主人收藏也不错。” - 更深人静。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温瓷翻身坐起,披了件外套、趿着拖鞋走到窗口,撩起遮光的纱帘,推开玲珑花窗。 二月的夜晚带着湿冷凉意,风吹来,温瓷下意识将外套向身前拢紧。 令她逃避的从来都不是盛惊澜本人,而是自己难以克制的私心。 可…… 他只是无意间闯入生活的过客,等外婆回到南城,无论结果成败,他们终究会离开。 况且,母亲明天就要带着唐琳琅回来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8章 第8章 “到了。” 接机的轿车从机场一路驶向温家宅院,车门打开,一个烫着棕色法式卷发的年轻女人拎着薄荷绿的ikelly率先下车。 “很久没回来,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唐琳琅望着大门深深感叹,回头笑面着温茹玉,“老师,在外面待这么久,只有南城最舒适。” 大学毕业后,她就被温茹玉安排出国学习,繁多的课程和实践管理经验让唐琳琅在短短几年大有提升。 温茹玉对她的学习格外上心,唐琳琅也不敢懈怠,直到今年,温茹玉终于点头,对她的学习成果表示认可。 “自然是家中最好。” 清冷干脆的声音在车厢回荡,一位蓄着利落短发、眉峰犀利的气质女人弯腰踏出车门,血一般浓艳鲜红的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温茹玉昂首迈向家门,唐琳琅紧随其身。 早早接到两人回国的消息,程叔守在温茹玉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候。 温茹玉目不斜视踏过甬路,走进厅堂,坐在最上方:“程叔,说说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温茹玉习惯了掌控温家内外事务,这次出差一周,少不得过问几句。 程叔早有经验,有条不紊地向她汇报。 提到景城来的一行人曾被温瓷请入家中喝茶,温茹玉刚端起的茶杯直接放下,皱眉道:“她就是这么优柔寡断。” 明知外婆不会答应,还是放那些人进来。 温瓷奉信见面三分情,而温茹玉做事斩钢截铁,这就导致母女俩时常意见不合,容易发生争执。 温茹玉随口打听:“阿瓷最近都在做什么?” 程叔微微颔首:“阿瓷小姐每天都在玲珑阁,闲暇时间喜欢去茶楼和‘在水一方’。” 他只提到砂楚的茶楼和李照雪的舞蹈室,隐瞒了最近有个男人跟温瓷来往甚密的事。 温瓷在众人眼中一直是知书达理、安分守规矩的女孩,对于程叔的消息,温茹玉没有半分怀疑。 一旁的唐琳琅静静听着,等程叔走后,“老师,我跟阿瓷也很久没见了,待会儿就去找她。” 唐琳琅说着,从薄荷绿的包里取出方形盒子,里面正是一只通体透亮的玉手镯:“希望阿瓷能喜欢这份礼物,也算是弥补当初……” 后半句话化作一声叹息。 温茹玉睨她一眼:“那件事只是意外,不要再提。” 唐琳琅低眉顺眼地应下,转身离开厅堂。 她去了温瓷的小院,没见到人,又找叔问了一嘴。 程叔想起来:“阿瓷小姐带禾苗去玲珑阁了。” 苏禾苗学习刺绣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温瓷直接把她捉去满是针线的地方好好熏陶。 “玲珑阁。”唐琳琅在口中低声重复,面带笑意跟程叔说:“如果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玲珑阁找阿瓷了。” 温瓷是温家唯一的血脉,唐琳琅从进入温家就开始有意讨好,借着同龄人优势跟她成为姐妹,因此在外人眼中,两人关系不错。 唐琳琅上学时就跟岁温茹玉在玲珑阁学习过经营管理,长龄的工人大多认识她。 当唐琳琅踏进玲珑阁,一副主人家巡视的做派,先把主管叫来问了话,打听玲珑阁近期经营状况。 不明情况的工人悄声打听:“刚才那位是?” “温总的大徒弟唐琳琅,几年前就跟在温总身后,听说出国进修去了,不知道这次回来度假还是要留在国内。” “所以,她要接管玲珑阁这事儿是真的?” “谁知道,温瓷小姐还在呢。”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消息在人群中散开,此时,一心一意教导苏禾苗的温瓷并不知情,直到唐琳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瓷。”一声简单的称呼,似乎蕴含久别重逢的欢喜。 温瓷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记性不好,那样就不会一下子听出那人是唐琳琅。 她目视前方吁了口气,转身回道:“好久不见。” 好八卦的苏禾苗猛地回头,差点扎破指尖。 两人去了别处见面,苏禾苗倍锁在屋里继续完成刺绣作业。 趁温瓷不在,苏禾苗偷偷摸出手机,解锁后的屏幕还停留在她跟盛菲菲的聊天页面。 拔苗助长:今天被阿瓷盯得很紧,哭哭。 菲菲公主:温瓷姐今天都在玲珑阁吗? 拔苗助长:是的,她说不绣完就不回家。 菲菲公主:[加油jpg] 盛菲菲转头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发给盛惊澜。 - 两人走上玲珑阁顶层的天台,扑面而来的春风送来一股凉意。 唐琳琅居高临下打量着南城的景观:“在国外待了几年总觉得不习惯,还是家里好。” “是么?我看你在温家过得十分自在,还以为你适应能力很强。”她是在提醒唐琳琅认清身份,温家是温瓷的家,而非唐琳琅的家。 用最娇柔的嗓音说着最膈应人的话,唐琳琅缓了片刻,才将嗓子眼里涌起的情绪压下去:“阿瓷,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温瓷微微一笑:“怎么会,你不要想太多。” 你来我往的交锋谁也讨不到好处,唐琳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方形小盒:“前段时间在国外看到一个不错的东西,特意带回来送你。” 温瓷没有伸手。 唐琳琅便当着她的面将盒子打开,拿起里面那枚白玉手镯,嘴里说着:“我给老师看过,老师都觉得好看。” 本就没打算收下,听她说完这句话,温瓷才抬眸看了一眼。那只玉镯很精美,她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意:“既然我妈喜欢,你可以直接送给她。” 唐琳琅眼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淡。 她没想到温瓷这么不给情面,哪怕是逢场作戏都不肯配合。 唐琳琅把玉镯放回盒子:“阿瓷,我们都住在温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刺我?” “你有心思就去讨好我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温瓷有一双漂亮的手,戴什么都好看,她曾经喜欢各式各样的首饰,可偏偏这些年来,手腕上一直是空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知晓唐琳琅的来意后,温瓷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回了工作间,继续守着苏禾苗刺绣,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苏禾苗不时偷看坐在电脑前的温瓷,发现她在见过那个波浪头的女人之后,心情变得不好。 苏禾苗去年才来,没见过唐琳琅,更不知晓她们曾经的恩怨。 她想问,就会被温瓷一个眼神压回去。 谁叫她只是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可怜呢。 温瓷对她管理疏松,苏禾苗就悄悄开启一边刺绣一边摸鱼的模式。 菲菲公主:你又在摸鱼?温瓷姐不盯你了? 拔苗助长:阿瓷心情不好,顾不上我 菲菲公主:啊?怎么回事? 拔苗助长:不知道呀,不敢问。 苏禾苗不敢问,有的人却早已等在外面,守株待兔。 盛惊澜刻意掐着平时的下班时间联系温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尚且不知他身份。 温瓷只看到一串陌生的数字,响了几声才接起:“你好?” 对话有片刻留白,手机里浮出一道低浅的笑,伴随绅士般的邀请:“温小姐,不知道今天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坐在电脑前的温瓷蓦然抬眸,才从沉浸的思路中清醒。 盛惊澜邀请她吃饭,就真的在白云间预定了一桌丰盛晚宴。 温瓷扫了一眼,昨天被她夸过的都在,以及一些新菜品。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见面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客套拘谨。 温瓷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原本口感俱佳的食物也因低沉的心情变得寡淡。 她端起那杯凤梨小酿,闻到清淡的果香,心里那点隐藏的叛逆被勾出来,不禁向对面的人开口:“可以请我喝酒吗?” 盛惊澜有些意外,旋即扬起眉梢,向她表示:“我酒量还不错。” 白云间有独家酿制的青梅酒,度数比搭配餐食的小杯果酒高,酒量不好的人更容易上头。 或许是因为盛惊澜接连两次拆穿她的喜好,温瓷在他面前少了许多顾忌。 几杯青梅酒下肚,脸颊逐渐泛红。 她睫毛很长,浓密而纤细,垂眸时几乎能盖住眼睛。 酸甜青涩的酒液浮在唇畔,像清晨缀在花瓣上的露,衬得整朵鲜花娇艳欲滴。 她喝一杯,盛惊澜就跟着饮一杯。 温瓷眼里流露出点点笑意,因为她喜欢有人陪同的感觉。 特别是当她举起酒杯时,盛惊澜会及时举杯相撞,温瓷扬起笑脸:“盛惊澜,你真的很给面子。” 盛惊澜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在适当的时候询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瓷缓慢放下酒杯。 因为喝酒,脑中思绪逐渐被搅乱,又在另一层意识界面被整合,输送而出。 “几年前,有个人不小心打碎我的玉镯,我没忍住,一时对她大发雷霆。我妈却说我小题大做,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够稳重,连最基本的克制情绪都不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去责备打碎她礼物的人,却反过来挑剔她不够沉稳。 “那是她送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我一直都很珍惜……”她不是因为一件昂贵的物品而生气,而是因为珍惜的礼物被打碎而发怒。 可她最爱的妈妈,并不理解她,甚至为一个外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后来,她又送来一只新的。”尽管几天后,温茹玉又送了一个新的玉镯过来,她却不觉得欢喜,也再没佩戴过。 她并非要跟盛惊澜说清楚什么,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理解,只是趁此机会,将憋在心里的话倾述。 疲倦了,她就抬手托着脸颊,垂下眼眸:“那不是礼物,只是补偿而已。” 这顿晚餐,两人喝的酒比吃的菜还多。 那壶青梅酒即将见底。 在温瓷伸手的时候,盛惊澜提前阻挡她的动作:“温瓷,你要醉了。” “我的酒量确实不太好。”温瓷蜷起手指慢慢收回,也觉脑袋不太清醒,便扶着桌边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温瓷喝酒上脸,她这幅模样,任凭谁见了都不放心。 盛惊澜跟着她离开包间,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外。 等人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他忽然很想点支烟。 伸向外套,绒布盒子卡住他继续探寻的手,最终,盛惊澜只摸出一直打火机在指尖把玩。 连接卫生间的走廊不时发出工具钻墙的刺耳声音,他抬头看扫了一眼,踩在折叠梯上的工人正刻苦耐劳的维修着墙面装饰。 洗手间里,温瓷用水拍了拍脸蛋,面上仍然泛红,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镜子里的女人柳叶弯眉,五官精致的鹅蛋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 她不该因为一个唐琳琅而坏了自己的心情,今晚那壶青梅酒,足够冲淡内心郁积的不甘。 温瓷站在镜子前,重新理好旗袍,款步姗姗走出去。 工具敲碰声渐近,温瓷跟其他客人一样贴着走廊另一边路过。 随着工人用力地敲打,一块残破的木块突然飞出,直奔温瓷而去。 危险袭来,在温瓷察觉的同时,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拉开。 “啪”的一声,木块因中途受撞击而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温瓷凝起一股气迟迟未松,她翻过盛惊澜横在身旁那只胳膊,撞红的手背面被木块参差不齐的边缘刮出两条极细的血丝。 “你的手……”作为刺绣师,温瓷平时都会注意呵护双手,避免受伤。 文物修复师的工作依靠双手完成,任何一点伤痕出现在他手上,温瓷都要提心吊胆几分:“店里应该有药箱,我去问问。” 看见她眼里的担忧,盛惊澜忽然觉得这顿飞来横祸没白挨。 他动动手指,并没感觉到痛。 很快,温瓷拿着几支碘伏消毒棉签回到包厢。 他的伤口没有流血,暂时不需要复杂处理。 过了心情最紧张的阶段,温瓷在靠进他时又产生几分距离感,拿着棉签试探性问:“你自己来?” 盛惊澜眉头一挑,当着她的面将胳膊往前一伸,受伤的痕迹在温瓷眼前袒露无疑:“温小姐就是这么对自己恩人的?”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 盛惊澜这点要求,连挟恩相报都算不上,温瓷抿了抿唇,在他面前坐下,取出一支棉棒掰开。 等碘伏渗透另一端,她捏着棉棍靠近盛惊澜的手。 低头时,耳畔的碎发飘到脸颊,温瓷无意识用手指勾了一下,白里透红的耳廓展露出来。 圆润的珍珠贴在耳垂,洁白无瑕,光泽耀眼。 她佩戴的耳钉并不夸张,只用一小颗做点缀,就衬得整张不施粉黛的脸变得精致起来。 盛惊澜微眯起眼,手指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 聚精会神处理伤口的温瓷注意到他的反应,连忙抬起棉棒,细声问:“弄疼你了吗?” 伤口不在她身上,她自然不知别人的感受。 “啊。”那双水盈盈的眸中全是关心,盛惊澜掩住眼里流转的深意,刻意压低嗓音,喉间溢出一声情绪饱满的语调:“疼~”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9章 第9章 温瓷果然蹙起眉头:“是不是很严重啊?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那倒不必。”等他们到医院,他的伤口恐怕都要愈合了。 这点小伤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只是温瓷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给他的伤口雪上加霜。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盛惊澜稍稍收敛目光,不再紧盯着她看。 “昂?”这句话没头没尾,温瓷不明所以。 他只能提醒:“这才多久,两次差点遇险。”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还真没遇到过。”回想最近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接踵而来,温瓷觉得,“可能我最近比较倒霉。” 盛惊澜轻笑,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我是你的幸运星?” 温瓷眨眨眼,抬头看见他一脸自信的表情,“噗呲”一声笑出来。 平时她脸上也总挂着温和笑容,却都不如此刻灵动。 唇扬起,柳眉弯,像春季最缠绵的风,吹进人心底。 这顿晚餐,当真就吃到了夜幕降临。 被落在玲珑阁的苏禾苗打电话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温瓷让她拍张绣品进展,她就装死。 苏禾苗的脾性她早已摸透,如果真完成交代的任务,早就溜了。 “你对那小孩倒是管得紧。”他在盛菲菲传递的信息里,听到苏禾苗哀嚎过好几次。 “外婆出门前嘱托我看着她,我也没办法。”事实上,她对苏禾苗已经格外宽松。 提到外婆,温瓷忽然清醒几分,对身旁的人道:“盛惊澜,我外婆快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时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是为了叮嘱自己保持理智,还是为了提醒对方即将离开的事实? - 三月初,外出游历的宋兰芝终于回归。 年满76的她已是满头银丝,眼角皱纹纵横,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一点都不显老气。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黑色长旗袍,外搭灰白色厚披肩,举止谈吐尽显岁月沉淀出的优雅气质。 宋兰芝怕麻烦年轻人,回来时故意不告诉他们具体航班,温瓷在家等了一天,直到外婆下飞机才接到消息。 她掐着点在大门口等,终于把老人盼回家门。 “外婆。”穿着旗袍的温瓷不像平时那样步步优雅,见到疼惜自己的长辈回家,她也忍不住加快步伐,“外婆藏得可真深,现在才到家。” 满脸慈爱的老人伸手抚摸孙女的脸,用最和蔼的声音唤她名字:“阿瓷,外婆可想你咯。” 祖孙俩站在一起,场面和乐融融。 温瓷搀着外婆慢慢踏进家门,两人有说有笑的,跟温茹玉出差回来时的氛围截然不同。 宋兰芝年龄时一门心思扑在研究刺绣技艺上,上了年纪才开始优待自己,每年都要腾出两个月时间去外面游历,这次走了一个月,回来时给孙女带了不少好东西。 大件的物品提前寄回,小件而珍贵的则随身携带。 宋兰芝的专属生活助理瞿玉梅把那堆东西一一分类装箱,大半的都送进了温瓷的院子,可见老人对这个孙女的宠爱程度。 都说隔代亲,温瓷跟外婆的关系好得没话说。 剩下的,温茹玉占大头,其余分给了在温家工作的老员工。 “老夫人,琳琅小姐上周也回来了,要不要给她留一份?”程叔做事喜欢兼顾所有人,在不违背家意愿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 “哦?”宋兰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面不改色,“她回来又不曾提前知会我,我又为何要替她考虑?” 程叔立即领会了其中含义。 这天晚上,温瓷特意安排厨房办了晚宴给宋兰芝接风洗尘。 温茹玉最近带着唐琳琅熟悉工作业务,忙得脚不沾地,到现在还没回来。于是饭桌上只有温瓷跟苏禾苗陪着老太太。 这桌丰盛的晚宴,苏禾苗吃得最开心。 在她大口咬着鸡腿的时候,宋兰芝忽然点名:“禾苗最近学得如何?” 苏禾苗立马丢下鸡腿,有种上课被老师抽问的恐惧感,“在努力!” 宋兰芝不经意地开口:“听阿瓷说,你最近有些贪玩。” 苏禾苗立马扭头看向温瓷:“阿瓷你出卖我。” 温瓷无辜摊手:“我可什么也没跟外婆说,你自己倒先交代了。” 十几岁的女孩不经诈,又连忙跟宋兰芝耍宝认错,弄得宋兰芝哭笑不得。 苏禾苗努力转移话题:“宋老师,我有个特别认真的事想问问您。” 宋兰芝道:“说来听听。”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特别想拜访您,您之前说过不再接制衣的单子,有没有可能改变主意?”她以为自己足够委婉,其实目的很明显。 宋兰芝说不会,苏禾苗还想为朋友争取一次机会:“他们人都挺好的……不信你问阿瓷。” 提到温瓷,宋兰芝不免多得意几分:“阿瓷也认识?” 突然被点名的温瓷不能再当旁观者,她瞟了苏禾苗一眼,顺着接话:“是,最近他们一直待在南城等外婆你回来,还蛮有诚意。” “你们的朋友要是想上门做客,我自然不会亏待,至于其他的……”宋兰芝当着两人的面,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盛惊澜一行人便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上次来温家,温瓷许他们进屋却不肯收下礼物,这次盛惊澜仍然带来三分贵重大礼。 他当着宋兰芝的面揭开,一尊圣神的佛像呈现在宋兰芝面前。 “听闻宋老师喜爱佛文化,这是明末清初的‘白度母’,祝愿宋老师长寿如意。”这尊历史悠久的藏传铜佛像流传至今早有损毁痕迹,后由盛惊澜亲手修复。 “白度母”寓意长寿,古时留下的东西价值非同一般,他送来这尊佛像,诚意十足。 第二件礼物,是温茹玉喜好的名家丹青,早年被英国皇室收藏,后来出现在某场世界级拍卖会上,被盛惊澜一眼相中。 第三件礼物…… 那是他依外界信息给温瓷准备的一把古琴,源于世界著名制琴师,价格不菲。 “家中祖母对苏绣文化情有独钟,再过几月就是她老人家八十大寿,因此备了厚礼上门,希望宋老师笑纳。” 看到这些,就连宋兰芝也有些小小的惊诧。 这盛家当真舍得,就为请他做件衣服? 不得不说,盛惊澜是她见过最有诚意的人,可她温家不缺财力,总不至于为此打破自己的规矩。 见着年轻人诚心实意,宋兰芝对他印象不错:“我认识数名老师傅,她们个个技术精湛,盛先生不妨考虑一下。” “宋老师有所不知,我祖母曾经最喜欢您的作品。”制作衣服的人不一样,寓意也就截然不同。 盛惊澜态度明确且坚定,然后最后,宋兰芝还是不愿收下那三份礼。 - 温瓷背手站在屋外,竖起耳朵听动静。 直到盛惊澜带着未送出的礼出来,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早就说过,外婆不会答应的,这大半个月,你们算是浪费了。” “不算浪费。”后面跟着三个呈礼物的人,盛惊澜从中抱起古琴,“这把古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不如温小姐赏脸收下?” “那你亏了。”不仅没能达到目的,还倒贴一把昂贵的古琴。 “怎会。”他一点不像刚被拒绝的人,在温瓷面前总是挂着三分笑,“分明是我赚了。” 宋兰芝还坐在厅堂里面,两人也不便在此处深谈。 至于那把古琴,盛惊澜有心要送,温瓷却也不可能真的收下,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温小姐,下次再见。”盛惊澜转身刹那,温瓷看见了那只带着血痕的手。 尽管伤口不严重,但盛惊澜毫不犹豫冲上去保护她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会受伤。 看着盛惊澜逐渐远去的背影,温瓷缓缓握紧手指:“等等。” 她的声线格外特别,盛惊澜转过身来。 温瓷小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或许还有个机会。” 名利双收的宋兰芝早已不会为那些身外之外动摇,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让人为此破例。 温瓷跟盛惊澜约在茶楼碰面,并带来一本破损的古籍。 盛惊澜不明所以:“这是?” 温瓷指着盒子里封存的古籍,缓声道:“这本书是外婆年轻时,一位很珍贵的友人送给她的,后来不小心被损坏,那时外婆想修复却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再后来就一直存放在家中。” 话说到这,盛惊澜立即明白了温瓷的用意。 如果他能将这本古籍修复,或许宋兰芝会因此动摇。 温瓷将盒子放到桌面,问:“你要尝试吗?” 盛惊澜伸手按住边缘,移到自己面前,扬起唇角道:“求之不得。” 修复古籍需要工具齐全的工作室,温瓷本以为他要将东西带回去,却不知盛惊澜何等本事,竟能联系到当地博物馆借地方。 听闻这个消息,温瓷惊喜又诧异:“你怎么做到的?” “可能他们欠我的吧。”如此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犹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甚至不是嘚瑟的语气,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修复古籍需要极强的耐心和时间,之后那一周,盛惊澜基本都在忙这件事。 除此之外,联系温瓷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尽管,温瓷到现在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接到盛惊澜电话的时候,温瓷刚用过晚餐,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这么晚,你还在工作室?” “快完工了。”盛惊澜在电话里主动向她发出见面的邀请,“要过来看看吗?” “我能进去?”温瓷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我在,有什么不能?”他好像永远那么张扬自信,从未体会过失落的心情。 她按照盛惊澜发来的地址打车过去,隔着车窗就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气质卓绝,总能让人一眼锁定。 付了款,温瓷推开车门下去,盛惊澜迎面走来,有种情侣约会见面的错觉。 他亲自领温瓷进了工作室,温瓷忍不住打量四周,在看到桌面上的古籍时,不禁赞叹修复者技术之精妙。 她不敢乱碰,好奇问道:“这大概还要多久?” 盛惊澜十分确信:“今晚就能完成。” 温瓷很是期待:“那你继续,我先不打扰你。” 进入工作间的盛惊澜重新换上工作服,纯白色的外套像极了医院里遍布的白大褂。 周贺临曾开玩笑说他是名“医生”,原来“盛医生”长这副模样。 她第一次见盛惊澜认真工作的样子,跟平时慵懒随意的姿态截然不同,安静专注的神情散发着让人信服的魅力。 温瓷时常觉得盛惊澜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炙热,没发觉此刻的自己亦是如此。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了许久,忍不住伸手打呵欠,又怕吵到他,一直没出声。 等盛惊澜抬头,发现原本说要等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撇下他进入梦乡。 大约是为了遮光,温瓷只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便搭在眼前。 盛惊澜伸手,用两根手指比划那截细白的手腕,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外套兜里取出一个绒布的方盒。 他回到温瓷身旁,将一只细圆雅致的翡翠玉镯套进女人纤细的手腕间。 不知过去多久,温瓷在一场模糊的梦境中忽然醒来,发现寂静的工作室里只剩自己。 温瓷轻揉眼眶,感觉有什么东西框在手腕,睁眼一看,莫名其妙多了一只玉手镯。 错愕之余,她看见了原本压在手边的a4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 “不是补偿,不是感谢。” “是盛惊澜送给温瓷的第一份礼物。”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10章 第10章 是……礼物吗? 温瓷低头,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翡翠玉镯,仍觉不可思议。 如此纯粹冰种翡翠,价格绝对不低,且这外形精致纤细,应当是美人镯。 送这礼物的人,显然花了心思。 温瓷茫然抬头环顾四周,隐约听见“哗啦”水声,她循声而去,看到门旁洗手池边的男人。 他微低着头,很认真搓洗双手。 灯光下,那根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如镀了层光的羊脂玉。 见到这一幕,温瓷蓦然想起在电影院里握过的那只手,炙热、宽厚,指腹带着轻微的薄茧,是他工作痕迹的残留。 他们曾十指相对,差点相扣。 流水声戛然而止—— 温瓷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 还未等她出声,斜前方的盛惊澜早已发现她的存在,主动开口:“睡好了?” 温瓷神色微囧,说好的陪他,要亲眼见证古籍修复成功,结果自己打盹睡着,留下盛惊澜一个人奋战到深夜,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 她摸到镯子,抬手横在两人之间:“这么贵重的礼物,受之有愧。” “既然说了是礼物,就不用计较价值,更何况温小姐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你说这不是感谢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逐渐减弱。 “啊…”盛惊澜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指间残留的水珠,“的确不是感谢。” 他抬眸,看向温瓷的眼睛:“这不是为了让你心安理得接受,才顺着你说的?” 润湿的卫生纸揉团扔进垃圾桶,盛惊澜不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小姐要看看寄件信息吗?在你跟我讲故事之前。” “不,不用。”吐露的信息跟他人一样步步逼近,温瓷几乎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有些事不用言明,有些人也无需拒绝,就像那天的古琴,盛惊澜确定她不会收,而今天的玉镯,温瓷确信他一定要送。 却之不恭,温瓷缓缓垂下胳膊,眉眼舒展开:“谢谢。” 看她接受,盛惊澜满意地脱下工作服,换回自己的薄外套:“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瓷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到凌晨。 附近不好打车,温瓷想着提前预约或是联系家里的司机,却发现盛惊澜带自己走的路跟来时不同。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直接到了地下车库。 温瓷稀里糊涂跟在他身边:“来车库干什么?”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嘀嘀”两声,像是车子听到钥匙的召唤而给出的回应。 盛惊澜来到一辆银黑色的轿车前,体贴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作出绅士般的邀请动作。 温瓷终于反应过来:“你的车?” 盛惊澜点头,眼睛跟着眨了下。 温瓷难以置信:“景城距离南城很远,你怎么把车弄过来的。” 盛惊澜失笑,手搭在车门边:“温小姐,买一辆车很难吗?” “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买辆车对于盛惊澜来说不难,只是她以为,他们即将离开,在南城买车似乎没什么必要。 不过,她不会擅自对别人的行为做出评判。 温瓷承了他的好意,弯腰上车,坐在副驾驶。 当盛惊澜绕回另一面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在想,新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是第一个坐上这辆车副驾驶的人? 这样的念头一转而逝,温瓷不动声色,看起来还是那个没有杂念的旗袍美人。 “砰——” 盛惊澜坐上驾驶座。 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拉近,直到车门关门,温瓷才猛然意识到,此刻的她和盛惊澜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独处。 车库寂静无声,逼仄的车厢涌动着两道不均匀的呼吸声。 温瓷坐姿端正,眼神都不敢乱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淡定。 她见识过盛惊澜的耐心,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温瓷终于开口:“你怎么,还不开车?” 余光中,男人的身影晃过来。 温瓷猝然抓紧腿间衣料,瞳光凝住。 “盛惊澜。”她的声音虚颤着,在车厢里尤为清晰。 下一秒却见男人勾起安全带,从她臂膀间越过,拉到左侧腰旁的金属扣上,成功嵌入。 他很快就移开了身体,并未在危险的距离内多做停留。 温瓷满心复杂地揉捏着手指,半响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我自己……可以。” 男人扬起眉梢,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我给你了时间。” 这句话像是在说安全系带,又像是在说别的。 一时间,温瓷思绪紊乱,随口岔开话题:“你明天就去找外婆么?” 盛惊澜稳稳地操控方向盘,驶离地下车库:“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温瓷不愿承认自己对此事的过度关注,嘴硬着辩驳:“我只是怕某人白白忙碌一个星期,却什么也没得到。” “那就要劳烦温小姐在宋老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前方红灯进入倒计时,盛惊澜一脚踩下油门,冲进空旷街道。 隔天,温瓷起了个大早。 平日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上多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盛惊澜昨晚交给她的古籍。 修复后的古籍跟之前残破的样子截然不同,但依然保留着岁月的痕迹。 虽然是盛惊澜修复的,但这东西必须经由她交给外婆。 温瓷早早起来,亲自去厨房熬了一小锅粥。 红枣、枸杞、桂圆、红豆花生加糯米,一整套补血养生搭配。 老人家醒得早,温瓷并没有提前打扰,而是等到外婆的固定用餐时间才将食物送去。 一碗红粥补血养气,解开盖子香味扑鼻,宋兰芝来了食欲,同事觉得稀奇:“今天怎么有心思给我煮粥?” 外孙女孝顺,这点毋庸置疑,然而每个人孝敬老人的方式不一样,起大早给她煮粥不太符合温瓷平时的行为。 温瓷不急不躁,用勺子盛了一碗送到老人面前:“外婆,你先用早餐。” 宋兰芝笑着说“好”,招呼她坐自己身边:“你也坐下来吃点。” 接着,温瓷递来粥勺,宋兰芝一眼瞥见她手腕上多出的东西:“你这镯子……” 下意识遮挡也来不及,温瓷强压下波涛汹涌的内心,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反问:“怎么了?” 想起当初那件事,宋兰芝并未追问太多,只赞道:“好看,很配我乖孙女。” 祖孙俩同桌用餐,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温茹玉过来时,在门外就听见两人谈笑的声音,一时有些怔愣,但很快又恢复无懈可击的女强人形象。 门敞开着,温茹玉抬手扣了两声,随后踏进屋内。 “茹玉来了。”难得在早上遇到女儿和孙女同时来她的院子,宋兰芝喜形于色,“快坐,来尝尝阿瓷亲手煮的粥。” 温茹玉撇了一眼装粥的小锅,淡声道:“刚吃过了。” 随后,她拿出一份邀请函递给母亲:“妈,景城那边有个国际刺绣艺术节给温氏发来邀请函,希望您能出席参加。” 国际性质的活动,不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到宋兰芝这儿,她只有简单两个字:“不去。” 近年来,宋兰芝越来越不爱参与那些场合,温茹玉试图说动母亲:“主办方很有诚意,温氏的位置排在最前面,而且到时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同行,对咱们有利。” 宋兰芝抬手示意她不要再提:“你自己去,或者温氏派个代表过去。” 到这地步,温茹玉明白母亲的决定不容更改,也不再尝试。 温茹玉很忙,一个人掌管公司大小事务,基本没时间留在家里跟亲人谈心。像这会儿,一句话都没跟女儿说上就匆匆离开。 宋兰芝扭头看了眼外孙女,见温瓷一直安静的低头吃粥,在心里微微叹息。 这母女的关系跟冬天结冰的湖水一样,又冷又硬。 慢悠悠的享受完这顿香甜的早餐,宋兰芝放下粥勺,转着身子对外孙女道:“说说吧,想让外婆替你办什么事?” “外婆,我先给你看个东西。”温瓷终于把藏在身后的盒子拿出来,摆到桌面上。 宋兰芝戴上老花眼镜凑近一看,心底微惊:“这……” “抱歉外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古籍拿去找人修复,现在把它完璧归赵。”在长辈面前,她也不禁露出小女孩般活泼的神情。 “好,好。”宋兰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古籍,连赞三个好字,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阿瓷真是好孩子。” 温瓷连忙抽出纸巾递到老人面前。 她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她从小养在外婆身边,懂得外婆一切心思。只是没想到外婆见到修复完整的古籍会这般激动,或许自己真的赌对了。 温瓷趁机开口:“外婆,修复古籍的人花了不少时间和心血,你要见见他吗?” “谁?”宋兰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懂知恩图报,“修复这东西必定很不容易,自然该好好感谢他。” “他就在温家大门外,外婆想见,我帮你把他喊进来。” 刚开始宋兰芝还不懂,为何帮她修复古籍的师傅还要亲自上门,直到温瓷引着盛惊澜踏进院门,宋兰芝终于知晓答案。 宋兰芝见盛惊澜的时候没让温瓷在场,大约半小时后,盛惊澜独自从屋里出来。 温瓷迎上去,眼里充满对结果的渴望。 盛惊澜竖起胳膊,指向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位置对应着温瓷的玉镯,他说:“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 顿时,温瓷脸上笑容绽放。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外婆当真破例答应了他的请求。 听闻这个消息,盛菲菲跟周贺临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开心击掌:“太好了,小叔真厉害。” 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盛惊澜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让刺绣大师宋兰芝破例,这可比砸钱难上千万倍。 “终于要回家了。”周贺临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澜哥,咱们订哪天的机票?” 站在窗口的盛惊澜迟迟未应。 见状,盛菲菲大概猜到原因,对周贺临说:“要不咱俩自己回去吧,我小叔还得在这儿干大事。” 其实等待宋兰芝回家这段时间,他们没必要留在南城,只是有两个想玩,有一个别有私心,才默契打着“等宋老师”的名头留在此处。 “那不能吧?听喻阳说,澜哥工作室的电话都要打爆了,一堆人想找他。” 盛惊澜开了一家修复工作室,因为他自身在圈内的名气,常常有各地博物馆或文保局的人主动联系,希望他能出差办公。 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请他帮忙拍卖和鉴定古董文物。 “而且澜哥跟温瓷姐一个在景城一个在南城。”周贺临用手指比划了,两只手臂排开都不足以形容距离的遥远,“澜哥肯定不会为一个女人留在这,温瓷姐又是温家唯一的孙女,所以两人注定像牛郎织女,分隔两地。” 一道极不友善的目光从窗边射过来。 周贺临立马低头:“我胡诌的。” 事实上,他的话一点没错。 片刻沉默后,房间里响起盛惊澜果决的声音:“订后天的航班,回景城。”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11章 第11章 南城三月,烟柳画桥,放眼望去一片潋滟风光。 婀娜娉婷的身影走过杨柳湖畔,油纸伞下的旗袍美人摇曳生姿。 银白暗纹的国风皮鞋踩过青石板路,温瓷仰起雨伞,风从耳畔擦过,勾起发丝共舞。 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靠近时,她缓缓合上伞:“盛惊澜,比女士来得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被污蔑的男人举手申明:“温小姐,我已经在这儿赏了半小时湖景。” “喔。”她并没有被反驳的窘迫,自然而然的语气,“那是我误会你了。” 今日天气甚好,盛惊澜邀她乘船游湖。 乌篷船是南城特色交通工具,行于水上,赏景品茶,逍遥又自在。 盛惊澜递给她一杯茶,温瓷尝了口:“这茶味有种熟悉的感觉。” 盛惊澜懒散地倚靠在船舱边:“猜猜?” “忆铭轩的茶?”忆铭轩就是砂楚开的那间茶楼,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认识的地方。 盛惊澜冲她打了记响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砂楚的茶很特别,我一直都很喜欢去她家吃茶。” “我知道。”所以才会特意准备。 温瓷捧着茶杯,眨了眨眼。 船舱的桌上摆着干果拼盘,温瓷一直在吃,两人鲜少说话,却有种微妙的自在感。 去茶楼时,她会跟砂楚讨论茶饮;去舞蹈室,她会跟李照雪一起练舞;去玲珑阁,她要管理工作上的大小事务。 她几乎没遇到过像盛惊澜这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仅仅是跟他待在一起,就能感受到一股恣意随性的自由气息。 直到盛惊澜告诉她:“我要回景城了。” 温瓷动作一顿,准备拿东西的手慢慢收回,嘴角不自在地抿动了几下:“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盛惊澜夹起一块颗最受温瓷喜爱的樱桃李果,状似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要来送我吗?” 温瓷沉默很久,捻起一颗酸梅果,轻声答:“不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祝你一路顺风。” 盛惊澜返回景城那天,温瓷没有去送。 微信里的好友依然没有加上,连盛惊澜的联系方式,她都没有特意备注。 他是随风而来的过客,风过,人就散了。 只是当她做事时手上的玉镯磕碰发出声响,当她闲暇时余光瞥见晚间那抹翡翠绿光,总会忍不住想起送礼物的人,那张三分笑的容颜,那双勾摄人心的狐狸眼。 她想,盛惊澜真的很狡猾,故意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人念念不忘。 温瓷让自己忙起来。 每年一度的花朝节即将到来,作为赞助商的温家一直跟主办方保持着密切联络。 聘请的十二位汉服模特已经齐聚于“在水一方”舞蹈室,在李照雪的指导下排练那支群芳争艳的花神舞。 温瓷时常过去,有时是为锻炼,有时跟李照雪一起讨论哪里的动作需要修改完善。 她一般避开李照雪上课时间来练舞,但有时也会撞上来得早的同学。 今天有三四个汉服模特结伴而来,她们刚巧在附近逛街吃饭,早来半小时,恰好遇到换衣服准备离开的温瓷。 她今日一身月白色旗袍,窈窕腰身,清丽脱俗。 饶是常年被粉丝吹捧美貌的模特看到她也挪不开眼,一个推着另一个,走到温瓷面前:“温老师,你这身旗袍真好看。” 她们并非第一次见到温瓷,却回回都被惊艳到。刚开始没好意思,今天终于忍不住叫住温瓷,请她安利旗袍。 爱美的女孩们在漂亮服饰面前总是克制不住,温瓷脾性温和,问什么都肯回答。 “温老师,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温老师,你的账号吗?我们互关一下?” “啊……”账号是有,不过一直在经营官方账号,还真没有私人号。 对方看出她的停顿,连忙铺台阶:“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温瓷摇头解释:“我没有个人账号。” 另一个模特调侃道:“如果温老师注册账号,肯定早就坐拥百万粉丝了。” “还是你们比较厉害。”温瓷笑了笑,岔开话题,“待会儿我把联系方式和地址发给你们,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去玲珑阁看看,绣娘们的手工技术都非常好。” 其中有个性格外向的模特十分给面子:“等我穿上旗袍拍一组写真,到时候免费帮温老师推广。” 温瓷没有客套推辞,顺势回应了她的好意:“谢谢。” - “谢谢,这次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盛先生真不愧是赵老师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胜于蓝。” 就在刚才,盛惊澜刚把一座修复过的钟表交还给它的主人——一名喜爱收藏钟表的香港富商。 富商不仅心甘情愿送上丰厚的报酬以示感谢,还对他的精湛的技术表示钦佩。 这位富商收藏钟表二十余年,曾跟他外公打过交道,两家算是有些“长期交易”的情分。外公去世后,富商开始联系盛惊澜,对他颇为赞赏,甚至不顾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一直尊称他为“盛先生”。 富商对焕然一新的钟表爱不释手,忽然想起盛惊澜托他办的事:“你要做的那支簪子,我带来了。” 一支精雕细琢的木簪呈现在盛惊澜面前,除了细节雕刻外,木簪顶端那颗圆润饱满的白色珍珠异常耀眼。 富商指着盒子点了两下:“上头这颗东方珍珠重达275克拉,李老贼坑我不少。” 盛惊澜接过盒子托在掌心,光看外形就十分满意:“韩先生请放心,这支明月簪所有花费,都由我一力承担。” 富商挥手表示不在意,他跟盛惊澜来往多年,自然不担心钱财方面的问题。 倒是有件事:“月底香港有场春古董春拍会,盛老师有没有兴趣,顺便帮我和朋友掌掌眼?” “月底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搭桌沿,缓缓放下交叠的大长腿,意味深长地摩挲着那颗光滑细腻的明月珠:“有事。” 南城举办的花朝节活动就在三月底。 节日前一天,主办方安排警卫人员拉线圈住场地,不允许外人进入,工作人员则带着参加活动的模特及其他仪仗队入场彩排。 往常训练都用普通扇子,今天的彩排直接拿出了十二花神扇分发给她们。 李照雪领着一群模特上台,温瓷跟主办方的人站在台下观看。 模特们的汉服皆由各大汉服商家提供,唯独李照雪身上那套缀满花瓣又不显累赘的刺绣汉服十分精美特别,圈内人士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自哪家店。 旁边的议论起来:“百花仙身上这套汉服是哪家的?” 听力灵敏的温瓷动了动耳朵,时刻不忘推广自己店铺:“玲珑阁。” 彩排舞蹈结束,众人配合十分默契,台下围观群众纷纷鼓掌。 在座的都是本次活动的相关人员,大家满意就说明彩排顺利。 翌日。 花朝节开幕式将于九点正式开启,温瓷从七点就起床开始梳妆。 衣架上挂着早已备好的旗袍,是跟春日景象十分相宜的妃色布料,名为“桃夭”。 平日里,她大多喜欢穿些冷色调的旗袍显得清雅,今日却选了件妃色,将整个人都衬得俏丽娇嫩。 站在全身镜前左右侧身打量几遍,温瓷拎起白底金纹的绣花口金包踏出衣帽间。 司机阿飞提前等在门外,准时把温瓷送到活动现场。 这场大型活动设在户外,只有临时搭建的休息室,温瓷跟主办方的相关工作人员同处一室,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屋里两三人成堆交谈着,忽然有个工作人员跑进来:“不好了,李老师那边出了点事情。” 听到说李照雪出事,温瓷立马站了起来。 不等她开口询问,工作人员继续向负责人汇报:“李老师在来的路上被摩托车撞到,现在人在医院,来不了。” “严重吗?” “人没事,就是脚伤了。” 温瓷赶紧拿起手机,边走边给李照雪打电话。 李照雪接得很快:“喂,阿瓷。” 温瓷急忙问道:“听说你被撞到了,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 “刚处理完伤口,这会儿在医院休息,没什么大事,就是脚崴了,还蹭破了皮。”李照雪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起来也是倒霉,我约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我看周围的车都因为前面的绿灯停着,就想穿过去,结果忽然窜出一个摩托车,就这么碰上了。” 李照雪发了张照片给她,伤势看起来不算严重,温瓷松了口气:“没大事就好,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骑摩托车的人也在,还挺负责的,跑上跑下排队支付医药费,我都不好意思怪他了。”发生这种事,双方都有责任,也的确是意外。 “那你现在受伤,跳舞怎么办?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二花神舞的节目就排在开幕式之后,大概在九点半,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我也正愁呢……”她跟主办方签了协议,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缺席,不仅影响这场活动,还得赔付违约金,“怎么办,阿瓷,主办方那边问我能不能坚持跳完这一场。” “不行,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她可是舞者,逞强跳伤了脚,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十二个汉服模特妆造都做好了,只要临场改动一下,没有百花仙也可以跳完那支舞。”温瓷蹙起眉梢,“要不我去帮你跟主办方商量,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麻烦你了,阿瓷。”李照雪叹气,也明白现在只能如此。 温瓷跟李照雪切换成视频联系,尝试找负责人沟通,然而这场协商并不顺利。 负责人表示:“宣传片都放出去了,如果游客发现缺人,肯定会对官方产生质疑。” 现在是网络时代,这场活动几乎全场都有人录制,也会有路人或博主剪辑视频发布到各大平台,他们不想冒这个险。 温瓷提议:“那能不能临时找个人补上,代替一下百花仙?” 反正宣传视频里看不清脸,换个人,游客也不会知道。 “温小姐,找个模特倒是容易,可现场谁有李老师的舞蹈功底?”负责人对着温瓷说话,又看了看镜头里的李照雪。 正当他们为难时,镜头里的李照雪忽然仰头,大声道:“有!” 当两人望向屏幕,李照雪改口道:“不好意思,我想跟阿瓷单独聊聊,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你们尽快。”负责人摇摇头,甩手离开。 两分钟后,忙得晕头转向的负责人被温瓷叫住,负责人在听完她的话后露出诧异又惊喜的眼神,“那真是太好了。” 九点,开幕式启动,游客们纷纷围观。 九点半,万众期待的十二花神终于出场,扛着相机拍摄的记者、高举着手机直播的博主,以及数不清的游客与汉服爱好者纷纷聚集。 随着主持人情绪饱满的串词,一道清脆的铃铛声通过话筒传遍整个现场。 十二花神手持画扇挡在面前,脚底生风一般“飘”进舞台,她们个个身着飘逸的汉服、造型头上插着代表月份的花朵。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她们移开画扇,随着音乐婆娑起舞,一股青烟笼罩舞台,再看清时,十二花神之间多了一位百花仙。 尽管她背对观众,出场的手型与姿态就将她优越的神韵显露无疑。 “铃~” 又一串银铃声响起。 百花仙脚尖轻点地面,飘逸的大袖和披帛随风旋向前方,众人才看到她脸上还戴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看不清模样,单是身段风韵就勾起观众全部的好奇心。她的妆造代表百花,眉间一点朱砂更是让人一眼万年。 她有着轻若飞燕的体态,明明是十三人的舞台,眼里只剩一人的表演。 音乐旋律达到高超的瞬间,百花仙一个跃步腾空而起,藏于袖中的花瓣如翩迁的蝴蝶四散而出,她赤着脚,与花共舞。 直到她退场,观众们还沉浸在那阵铃铛声中迟迟回不过神来。 且不说现场,许多开着网络的直播间流量直接炸了。 宝藏女孩:我去我去我去,一分钟,我要这个漂亮姐姐全部信息! 海底小呆鱼:百花仙是谁?账号求艾特。 今天数学及格了吗:她怎么这么会啊,跳到我心巴上了啊啊啊。 此类弹幕络绎不绝,平时没什么人气的小博主看到突然涌进直播间的观众,简直受宠若惊:“大家别着急,我这就去问问,那个小姐姐应该在后台,看能不能蹲到。” 为了稳住人气,博主们纷纷开始寻找跳舞的百花仙,连之后的节目也顾不得看。 退离到后台的百花仙摘下面纱,可不就是温瓷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跳舞太累,她歇了口气准备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刚出门就发现一堆拿着相机和相机的人堆在后台。 保安将他们拦在安全线外,尽量驱赶,然而还是有些人保持距离守在外面。 怕暴露身份,温瓷赶紧戴上面纱。 李照雪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她代替上台,一支舞就能帮李照雪免于主办方的刁难和赔偿,将活动顺利进行,无论怎么算都很划得来。 帮朋友跳舞不难,只是温瓷不愿露脸,故而以纱遮面。 温瓷只好先在后台等待。 静音状态的手机在更衣室响起许久,一直无人接听。 在后台磨蹭了一会儿,等到没人关注,温瓷才走出去。然而到半路,不知是谁喊了声“在这儿”,便有人一窝蜂的朝这边奔来。 记者把她当做汉服模特,争先恐后过来拍摄,想要抢到“百花仙”的第一视角。温瓷哪里敢让他们采访,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更衣室距离不远,那条路却被“堵”上,温瓷也不知道拐进哪条道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正要道歉,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盛……” 话音未落,盛惊澜忽地伸手,搂住纤细的腰支,扣向自己身前。 飘起的面纱拂过他炙热的唇畔,男人喉结滚动,低声问:“跑什么?” 后面的摄影师还在追赶,温瓷一急之下扯住他身前的衣料,小脸埋了进去。 馥郁花香袭来,男人薄唇微张,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就像是—— 蝴蝶飞进了他的怀里。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12章 第12章 光顾着藏脸,一时忘记自己穿的汉服,根本遮挡不住。 盛惊澜敏锐察觉她的意图,拽她躲进旁边的小屋。 这似乎是个临时堆放杂物的地方,里面摆放着许多搭建景观剩下的材料,还有些丝带彩条杂乱无章的掉在地上。 温瓷顾不得打量,全神贯注盯着屋外,亲眼看见相机和手机镜头消失,顿然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追着她拍,又不是明星,至于么。 刚歇一口气,又有人从原路折返,温瓷皱起眉头吐槽:“那边有十二个漂亮的汉服模特,他们是抢不到机位吗?” 斜后方的盛惊澜忽然接话:“你比她们好看。” 温瓷怔愣住。 刚才的事情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回过神来,温瓷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多么出格。 她……她居然主动扑向盛惊澜,还把脸埋进他怀里。 这是她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大胆经历。 无处安放的双手胡乱缠绕着身前系带,思绪混沌一片,从牙缝里生硬的挤出几个字:“刚才,谢谢。” 她完全不敢看盛惊澜的脸,怕在他眼里看见揶揄的表情。 反观盛惊澜,与她不知所措的反应截然相反,甚至好整以暇地抄起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 放水的态度很明显,让她不至于太尴尬,温瓷很感激他的体贴。 “不想被拍到,为什么上去跳舞?” “你看到了?” “那支舞蹈很精彩,错过岂不可惜。” 被夸奖,温瓷难掩高兴的神情,也乐意向她解释:“原本领舞的是我朋友,她今早发生了一点意外,没办法跳舞,最后商量出了这个办法。” 盛惊澜手托下巴轻点头:“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想去更衣室换衣服,结果被追赶到这边。”温瓷真搞不懂,“那些模特的粉丝很多,这些摄影师真没眼光。” 抢到那些网络红人的镜头,岂不是更容易获得曝光。 “温小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嗯?” “谁能抢到温小姐的镜头,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热搜。” 温瓷掩唇笑:“你今天吃糖了吗?” 不然为什么每句话都那么甜。 对方里透露出两人愉悦的心态,出口全是赞美之词:“还得感谢温小姐让我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温瓷脸上笑意不减,还要矜持一下:“你夸得好假。” “什么才算真?”他自问自答,“比如温小姐的朱砂痣,很好看。” 温瓷下意识去摸额头,那是妆造师在她戴上面纱后,突来灵感添上的一点,如画龙点睛之笔。 她正想说,的确不错,盛惊澜忽然贴近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我说的,不是那颗。” 不是那颗? 温瓷疑惑蹙眉,充满疑惑的眼神从上游览至下,忽然灵光一闪。 她猛地抬手捂在身前,耳垂充血般炽热:“你,你……” 数不清的字词从脑海中飘过,知书达理的温家小姐,竟硬生生憋出一句:“下流!” 跳舞穿的齐腰汉服,刚才因为奔跑拉扯,上襦变得松垮。里面还有吊带,并不会过多暴露,只是遮不住锁骨,于是锁骨窝旁那粒朱砂般的红痣,被盛惊澜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 正经人谁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啊! 他就是个混蛋。 而那个不正经的混蛋,成功掩护她离开现场。 换回旗袍后,温瓷卸掉妆容,以赞助商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人群中跟其他商家侃侃而谈。 许多人因为十二花神扇和百花仙身上的汉服而关注到“玲珑阁”,还有两位商家想同她谈刺绣生意。 温瓷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期待合作。 花朝节活动圆满成功,玲珑阁收益呈直线上涨趋势。 与此同时,发布到网络上的“十二花神舞”视频吸引了极大部分粉丝关注。南城文化局官方大力扶持流量,一时间,“南城十二花神”的话题成为圈内热点。 许多网友都在寻找“百花仙”,有人爆出彩排时的路透,艾特“在水一方”舞蹈工作室的李照雪。 网友们纷纷点进李照雪的账号,发现对方不仅是名专业舞蹈老师,还有张不输于模特的漂亮脸蛋。粉丝把她跳舞视频赞了个遍,纷纷夸赞李照雪的古典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天之内,账号上的关注和艾特数量暴增,躺在椅子上修养的李照雪满脸震惊。 惊诧之余,李照雪连忙打电话给温瓷,铃声响起许久,迟迟无人接听。 温瓷刚从玲珑阁回到家,肉眼可见的开心。 当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温茹玉也在,温瓷扬起笑脸:“妈,最近玲珑阁……” 正要跟家人分享喜悦,却见温茹玉严厉的脸上添了怒意,举起手机播放花神舞的视频,当面质问:“这是什么?你去干什么了?” 别人不知道跳舞的是谁,温茹玉能一眼认出屏幕中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天知道,当她看到视频时的心情多么复杂。 她从小就教导温瓷守规矩、知礼仪,低调做人,可现在,一则舞蹈视频弄得人尽皆知。 不等温瓷解释,温茹玉劈头盖脸地把她训了一顿:“我送你学舞蹈,是为了让你出去跳给那些游客看,在网上哗众取宠的吗?” 温瓷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语气生硬的解释:“那天早上小雪脚被撞伤,为了帮她,也为了活动顺利进行,我才上台。” “那是她要思考的问题。”温茹玉冲口而出,“事事都要你去解决,你以为你是谁,谁又能记得你的好,顾好自己就行。” “妈,你太自私了!” 她学习跳舞多年,从未想过用舞蹈去赚取噱头,一支舞能帮从小到大的朋友解决一桩麻烦,她认为很值得。 “我自私?” “你要不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温茹玉紧握着手机,唇齿发颤,手也发抖。 这么多年,她经过多无数大小场面,唯独在女儿面前失态,温茹玉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脾气,冷声道:“既然网上的人都误以为跳舞的是李照雪,就让她认下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人挖出你的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明白,你的女儿见不得人吗?我是哪里不够优秀,或许哪里让你觉得糟糕,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从小到大,温茹玉就教她低调、隐藏,不要炫耀。 她学跳舞,老师夸她有天赋,母亲却不允许她参加任何活动,不准上台表演。 她学习好,学校希望她上台发言,给其他同学树立榜样。她满怀信心写好一篇稿子,拿到母亲面前希望获得表扬,结果却是,母亲联系学校取消她上台发言的资格。 她没想要炫耀啊,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满怀信心站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特长,而她却要处处隐藏? 温茹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温瓷无言以对。 “你的才能、你的优秀,该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不一定要在外人面前展示。”温茹玉冷静下来,又拿出一如既往的说教态度:“你哪里知道那些赞美里面包裹的是蜜糖还是砒霜。” 温瓷失望摇头。 她真不该对固执的母亲抱有希望。 温茹玉走后,她把自己关进屋子。 手机里是李照雪打来的未接电话,温瓷犹豫了一下,没回拨,而是发信息给她。 温瓷:刚看见你打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在水一方:[跳舞的视频,他们都以为是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提到那支舞,母亲的话仿佛就在耳边盘旋。 温瓷迟疑了许久,缓缓在屏幕上打出:[我不想暴露,如果你不介意,那跳舞的就是你。] 消息发出那刻,温瓷手指在颤。 没来得及看李照雪的回复,忽然弹出的电话覆盖了整个屏幕。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点了接听,里面传来那道熟悉的调侃:“温老板最近业务繁忙,这么快接通电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盛惊澜……” 原来时刻挂记着她,会为她所做的事情感到开心的人,是他啊。 沉重的心情被他轻快的语气感染几分,同时,收到了李照雪的回复:[你不想暴露身份,我懂,不过冒领朋友功劳这事儿我做不出来,我跟他们说是朋友帮忙,请他们不要继续扒马,这样行吗?] 行吗? 她的朋友尚且不愿借她谋利,她的母亲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温瓷仰头深吸一口气,低头长叹息:“被人喜欢,是件很危险的事吗?” 疑惑又迷茫的话通过手机传到另一端。 问题来得突然,靠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收回搭在窗边的手,轻叩手机背面,笑问:“那你现在,感觉到危险了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13章 第13章 “……没有。”温瓷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她从未觉得被人喜欢是件危险的事,只是她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不要向人炫耀自己的才能,不要跟异性过多接触。 温瓷吸吸鼻子,对着手机轻声道:“我没有感觉到危险,盛惊澜。” 尽管她逃避、不承认,内心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反感他的靠近,甚至……会因他猝不及防的回归而感到惊喜。 “那么,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温小姐,现在可以出来吃晚饭了吗?”他总能掐准时间,在温瓷最空闲、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温瓷豁然开朗,在微信上打字回复了李照雪,同时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声:“好。” 那天之后,温瓷一连几天没跟温茹玉说话,即便在外婆面前碰到,也仅仅是隐藏矛盾情绪,假装风平浪静。 “阿瓷,我看你最近早出晚归,是不是太忙了?”宋兰芝让厨房做了些补品给外孙女送来。 “花朝节上展示的手工品给玲珑阁引来不少客人,我们得抓紧时机。” “生意多是好事,但也别把自己累着了。”宋兰芝劝着,话锋一转,跳跃到另一个话题,试探性问:“你今年二十四,快二十五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温瓷愣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笑笑:“外婆,还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从认识对方到熟悉交往,再到考虑婚礼,这中间起码要花费一两年时间。”作为长辈,宋兰芝考虑得很长远,“再则,一两次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中途挑挑选选,年龄一晃就上去了。” 真到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七岁,或者更久,所以现在开始考虑最合适。 长辈催婚这种事,温瓷早在同龄朋友中听过多次,综合她们应对此事的经验,温瓷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借口说:“这不是没遇见合适的人么……”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苏禾苗欢快的声音:“我回来啦。” 一周课结束,苏禾苗每周五回到温家,率先来温瓷的院子,发现宋兰芝也在:“宋老师,阿瓷,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禾苗比温瓷还小几岁,宋兰芝对她犹如看待小孙女一般亲切:“我刚在跟阿瓷说,别整天只知道埋头工作,该找个合适的人处对象了。” “啊?”苏禾苗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阿瓷最近……” “咳。”温瓷握拳靠近唇边轻咳了声。 苏禾苗唇齿一颤,急忙改口:“最,最近忙着工作,也没时间和机会去认识新的朋友,就不着急吧?” “正因为没机会才要花点心思。”宋兰芝顺势接过话题,“前天南屿街那个李婆婆来我这边串门,说她孙子从英国回来了,今年二十四岁,跟你同龄,要不抽个时间见见?” 外婆结交的老友甚多,温瓷一时也分不清她口中的“李婆婆”是哪一个。 但无论是哪个,她都没打算接受,于是随口胡诌:“留学回来的啊……我可能观念比较守旧吧,更喜欢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一旁的苏禾苗掰了一瓣橘子塞嘴里,真酸。 她分明记得盛菲菲说过,盛惊澜也是从国外回来。 宋兰芝又说:“那南华街的陈叔叔,他家有个博士生儿子,在南城的科学院工作,事业编。” 温瓷轻揉额角:“这种搞科研的高材生应该很忙吧?我可能更倾向于艺术类,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宋兰芝:“那……” 眼看外婆即将提供第三个选项,温瓷故意打断:“哎呀,我忽然想起有封邮件没处理,我现去忙了。” 向来稳重的温家小姐难得不顾形象,跑得比兔子还快。察言观色的苏禾苗也丝毫不敢停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出了院门,两人在外面汇合,默契地呼出一口气。 苏禾苗不解地问:“阿瓷,你不想让宋老师知道你跟盛先生的事吗?” “我跟他……”温瓷欲言又止,神色不自然的嘀咕道,“又没什么事。” “真的么?”苏禾苗持怀疑态度。 想起温瓷对待异性的态度,她直摇头:“阿瓷,你知道那种既不愿意出门认识新朋友,又不接受主动邀请的人,是在等待什么样的爱情吗?” 温瓷面露疑惑:“什么样的?” 苏禾苗一本正经:“入室抢劫的爱情。” 温瓷:“……” 那不是爱情,是罪行。 - 周末两天,温瓷以工作为借口,暂时性避开外婆。 最近玲珑阁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客户联系,温瓷周末不得闲,把苏禾苗也带过去学习。 最近唐琳琅多次出现在玲珑阁,温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唐琳琅问玲珑阁的主管索要近期订单信息。 温瓷忍无可忍,当场警告唐琳琅:“不要打着温家的名义打听玲珑阁的事。” “恐怕不行。”唐琳琅当着她的面,翻阅查看账本,“接下来的时间,我会频繁出现在玲珑阁,了解玲珑阁的运作和经营模式。” 温瓷一把夺过账本,重重扔在桌上:“玲珑阁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唐琳琅丝毫不畏惧,甚至露出挑衅的笑容:“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顺利拿到这东西?” 她能够自由出入,光明正大插手业务,自然是因为有人授意。 除了宋兰芝,就只有温茹玉有这么大的权利。 “你还不知道吗?”唐琳琅看向她,得意的眼神已然藏不住,“我向老师提议,让玲珑阁引进机绣技术,老师已经同意了。” 终于,温瓷变了脸。 连工人都说,温瓷性情温和,极少有人能够真正惹怒她。 可偏偏,唐琳琅轻而易举就能让她竖起全身的刺。 因为她最在意的母亲,偏心着另一个人。 温瓷回了趟工作间,正要离开时又接到外婆的来电,她只得压下心里的火,假装心平气和:“外婆。” 一听是宋兰芝打来的电话,正在摸鱼的苏禾苗竖起耳朵。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温瓷回答: “现在吗?” “好,我知道了。” 挂点电话后,温瓷合上电脑,扭头跟苏禾苗说了声:“我要回家一趟,你等下班时间再走。” 好奇心趋势苏禾苗追问:“阿瓷,你现在回家干嘛?” “有事。”她只留下两个字就匆匆离开。 苏禾苗摇了摇头,托起下巴望着天花板。 最近宋兰芝见到温瓷就想给她介绍对象,现在打电话叫温瓷回家,多半是要看人。 温瓷不知道苏禾苗脑补出一番大戏,满脑子都回荡着唐琳琅的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可以偏心唐琳琅到这个地步。 回到温家,温瓷直奔母亲的住所。 正在书房小憩的温茹玉忽然惊醒,见女儿闯进来,下意识松了口气,又蹙眉训道:“急急忙忙的,进来也不敲门,像什么样。” 温瓷冷笑一声:“您都要把玲珑阁更名改姓了,还指望我心平气和?” 温茹玉眉头紧皱:“胡说什么?玲珑阁什么时候要更名改姓?” 温瓷也不跟她打马虎眼,直接对峙:“引进机绣这件事,是真的吗?” 温茹玉愣了下,垂下视线:“你知道了。” 果然,母亲跟唐琳琅早已商量过,就瞒着她一个。 温瓷直接表态:“我不同意。玲珑阁一直以手绣在业界维持着良好口碑,如果引进机绣,手工刺绣的名声就会一点点被淹没。” 随着机绣的发展,刺绣成本和时间大大降低,迅速提升的效率给许多商家带来便利,从而取代手工技艺。 为了赚取更高的利益,已经有不少刺绣商家转型为机绣制造,如果玲珑阁随波逐流,终将失去特色,变得平淡无奇。 “关于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考虑过。”温茹玉说,“玲珑阁在业界的地位和知名度很高,这是我们的优势,但现在主流趋势在改变,我们也要适当做出改变。” “我从没反对过机绣的发展,温氏旗下本就有机绣工厂承接业务,何必要跟玲珑阁扯上关系?”她希望玲珑阁做那股清流,永远保持自己的特色。 温茹玉坚持己见:“刚才我也说了,玲珑阁的知名度和地位很高,利用这点就可以为温氏赚取更大的利益。” 温瓷呼吸渐急:“不是所有东西都必须要跟钱挂钩的,您经营温氏这么多年,连初心都忘记了吗?” 接连不断的质问声从书房传出,那些在心底积压多年的情绪,如高山上终年堆积的雪,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 温瓷走后,苏禾苗在办公间待了会儿,还是坐不住,收起针线下楼,却在大厅瞧见一个熟人。 苏禾苗主动跑过去,张口就问:“盛先生,你是来找阿瓷的吗?” 盛惊澜撩起衣袖看表:“还没到下班时间。” 言下之意,他在等温瓷下班。 “嗯……”苏禾苗纠结地揉捏手指,暗暗瞟了盛惊澜几眼。 盛惊澜家世不错,人长得帅,能哄阿瓷开心,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项。 要不,再帮他一把? 苏禾苗打定主意,决定告诉他:“阿瓷不在玲珑阁,她回家见相亲对象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