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起吃饭吗》 1. 第1顿饭 《今晚一起吃饭吗》 禾映阶/文 2023.3.27 和你分享食物的人就是亲人。 而靳恩亭是爱人。 - 第1顿饭 程新余整整拖了两天,最终还是打开了电脑。 微信上,男朋友曲周早早就给她分享了这次Z省省考的估分答案。 一直以来,曲周都比她这个考试的人要上心。网上粉笔的答案一出来,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他分分钟就发给她了。 只不过是她自己一直拖着不敢看。 周六上午,考完行测,程新余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了。试卷的排版挤得不行,文字密密麻麻的,看得她头昏脑涨的。常识和数量全靠蒙不说,就连平时自己擅长的言语和推理板块也答得一塌糊涂。最后资料分析还来不及算,胡乱涂了一个答案上去,匆忙交卷。 至于下午考申论,那更是全程不在状态。材料抄了一大堆,后面大作文勉强才憋出一千字。一整个大型灾难现场。 兢兢业业备考了一整年,还不如裸.考。她是真的会谢! 考完乘地铁回家,车上两个女生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讨论这次省考。程新余被迫听了一耳朵,听到其中一个女生说这次省考有两个准考证号,行测和申论都是不一样的。 得,彻底凉凉! 考试时,程新余根本没注意到有两个准考证号,她以为都是一样的。行测和申论涂的都是同一个。 也不知道这样还有没有成绩。 为此,她足足郁闷了两天。 周一到公司上班还丧着一张脸,眉宇间那叫一个愁云惨淡。 虽然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考得很差。可她还是要对一下答案。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程新余拖动鼠标,颤颤巍巍地点开了那份答案。 每对一个选择题,她的绝望就多一分。 对完135个选择题,她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撑死65分,根本上不了70。她还是报的市直岗位。就这样的成绩,她别想进面。 毫无悬念,今年又是陪跑的一年。 低落、沉闷,坏情绪如鼓胀的气球,充斥胸腔。程新余觉得她现在就是一只焉了吧唧的软柿子,从枝头滑落,重重摔在地上,被人用鞋底狠狠碾过,黏糊糊的,稀巴烂。 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务员考试了。一开始她根本没想考公。她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大学浪了四年,临近毕业才开始思考就业方向。 她是学广告策划的,万金油专业。听着高大上,实则并没有什么卵用。她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进了广告公司。要么就去考研。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选择考公务员。毕竟19年那会儿,疫情还没开始,考公还不是那么卷。很多人都想先闯荡一番,再来决定要不要考公。考公并非刚需,只是一个备选方案。 是曲周非要拉着程新余一起考公。 曲周祖上三代都是公务员,家里的亲戚朋友也都是体制内的,是真正的公务员世家。 这样的家庭,自然一早就奠定了曲周的考公之路。 曲家人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也是希望对方是体制内的。 程新余那会儿是真爱曲周,她愿意和男朋友一起考公。何况临近毕业,她确实也迷茫,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曲周为她提供了一个选择,省得她费神去思考,这挺好的。而且国人对公务员的评价一向非常高。它代表着稳定、体面,是真正的铁饭碗。 第一年国考,程新余和曲周同时以应届生的身份报考。一个文广局,一个财政局。 曲周一考就考进了市财政局,而程新余则因一分之差被刷了。 自此,程新余开始了她漫长的考公之路。 毕业四年,头两年是全职备考,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钱也没少花。国考、省考、事业编,她把能考的都考了。可惜一直没能上岸。 第三年,实在扛不住家里的压力,她开始找工作。给樊林的广告部投了简历,顺利入职樊林,从事文案策划。后面一边工作一边考。 国考结束,又马不停蹄开始准备省考。等省考考完,她又该备考事业编了。 这几年,程新余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备考的路上。 一次次备考,一次次失败。有好几次进了面,又都被无情刷下来。只差那么零点几分。 命运似乎根本就不愿意成全她。 很多时候,程新余也会忍不住问自己:“这个试我非考不可吗?这辈子我就一定要当公务员吗?我的大好年华就是用来考试的吗?” 见她实在考得艰难,就连父母都劝她:“闺女,要不还是算了吧!咱别考了!不当公务员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多少人不当公务员照样混得风生水起,钱还没少挣。” 可下一次,她仍旧会义无反顾的报名。 人人都笑孔乙己,可人人都是孔乙己。 学历不但是敲门砖,也是她下不来的高台,更是孔乙己脱不掉的长衫。【注】 程新余心里很清楚,她并非完全为了曲周考试。 她只是习惯了考试。几年如一日,考试早已深深刻进了她的骨血里,除了考试,她好像再也不会干别的了。 她不甘心失败,拼命想寻求一个结果。 程新余僵坐在工位上,肩膀塌陷下去,直不起腰来。 她好像彻底被生活给压垮了。 同事们的说话声慢慢远去了,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拿捏住了,她窒息得厉害。双眼死死盯住电脑屏幕,眸光呆滞,不再流转。 她失败了无数次,可这一次似乎格外惨烈。 “叮……” 微信的提示音划过耳畔,屏幕白光如刀尖一样扎着程新余的双眼。 她终于找回了七零八落的思绪。赶紧低头瞟了眼内容。 通知栏上挂着一句很简短的话。 曲周:【宝宝,答案对了吗?能估几分?】 程新余的心又紧了几分。 她埋头敲字。 程新余:【65左右,上不了70。今年肯定没戏了。】 她都不敢告诉曲周,她还把准考证给写错了。很可能根本没成绩。 曲周:【没关系,省考不行,不是还有事业编嘛!咱继续考,总能考上的。】 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几秒,程新余重重呼出一口气。她不再回复,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在一旁。 没有人会甘心放弃。然而很多时候,放弃却只在一瞬间。 这是她最后一次考公,她不会再考了。她的考公之路彻底结束了。 考了这么多年,她总该要认清现实。国家不需要没实力,又没运气的人。她注定命里无编。 —— 被省考打击得一蹶不振,程新余根本分不出太多心思去关注别的。一直临近中午下班,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同事们身上洋溢着一股有别于往日的激情,一个个眉飞色舞,聚在一起讨论得火热。 她不免觉得奇怪。朝对面工位的同事郭欣然使了个眼色,压低嗓音问:“咱公司发生什么大事了?这群人怎么这么兴奋啊?” 郭欣然“嗐”了一声,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还能有什么大事?年会日子定下来了呗!周五晚上办。” 程新余:“……” “还真要办啊?”程新余显然有些意外。 去年年底,疫情防控全面放开,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波感染高峰。公司一大片员工倒下了,好几个部门全军覆没。人都没几个,还办什么年会? 自然就没办。 今年开年也没提上日程。如今都二月底了,新年的气氛早散干净了,大家伙都一致认为年会肯定不办了。没想到公司高层又突然决定要办了。 郭欣然解释:“老靳总拍板的,说是不能忽视企业文化。” 郭欣然口中的“老靳总”全名靳樊林,是樊林灯具的创始人。 樊林灯具成立于2000年,总部位于青陵,旗下有好几家子公司。是一家集设计研发、生产制造、安装服务、内销外销融于一体的综合性企业。公司主营LED路灯、LED家用灯具与太阳能、风能相结合的新能源路灯等产品。该公司的外贸部同世界多个国家地区有业务往来。 靳樊林如今已基本内退,很少过问公司的事儿。公司上下全部交由他的独子靳恩亭打理。 靳恩亭,公司人称“小靳总”。此人做事有别于其他领导人,独树一帜。他讲究实干,从不搞虚的那套。自他接手樊林以来,企业文化彻底翻新。不搞团建,不做面子工程,能不开会就不开会。实在避免不了的,大多也都开视频会议,全程不用露脸。这简直是无数社恐人士的福音。 有一说一,虽然考公没上岸,让人沮丧。可程新余这两年在樊林的广告部还是工作得非常开心的。 年会跟程新余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关系。她不是领导,又评不上优秀员工。到时候就吃吃喝喝,和同事聊聊天,主打一个参与。 因此,这事儿她完全没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 *** 周五晚上七点,樊林集团的年会在海盛酒店如期举行。 程新余抱着吃吃喝喝玩玩的态度,压根儿就没捯饬自己。大衣配牛仔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她明显低估了女同事们的热情。所有女生打扮的花枝招展,妩媚动人,都把晚礼服给穿上了。她这身通勤简约的装扮在衣香鬓影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差点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会场了。 这还是她过去所认识的女同事么?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年会而已,至于么?”程新余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 郭欣然斜靠住一根罗马柱,鞋尖抵着地板,姿态懒洋洋的。她双手抱臂,神色平静,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沉声道:“都是冲着小靳总来的。” “小靳总要来?”程新余猛地掀眼,眼底快速略过一抹讶色。 往年的年会,这位大领导可是从不露脸的。 郭欣然往程新余跟前挪了两步,凑到她耳边偷偷说:“据说是被他爹押着来的。” 程新余:“……” 来自老父亲的血脉压制,小靳总实惨呐! 也难怪,靳恩亭不仅是神仙领导,他更是全公司女同事的梦中情人。平日里她们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位太子爷。小靳总的逆天颜值,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八块腹肌,穿衣打扮,甚至他跨.间尺寸这种私密的话题都能拿出来说,津津热道。 颜好,钱多,地位出众,这样的男人当然是香饽饽。谁都想逮住啃一口。就算啃不到,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当然,也并非所有女员工都对靳恩亭抱有非分之想。像程新余和郭欣然就对他不感冒。 程新余是名花有主,眼里瞧不见旁的男人。而郭欣然是钢铁直女,对男的不感冒,她能把所有的异性一个不落的,通通处成兄弟。 两个姑娘缩在角落里,一个埋头打游戏,另一个则一门心思干饭。 不愧是樊林,这年会规格就是上档次。场地定在五星级酒店,一应吃食都是顶配。 程新余嗜甜如命,那些精美可口的甜点简直是她的心头肉。 她手里捧着一杯抹茶冰淇淋,小口小口品尝着。一双眼睛眯成缝,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被取悦了。连头发丝都透着享受。 见她吃了不少甜食,郭欣然忍不住提醒她:“程小姐,悠着点吃,当心发胖!” “不怕!”程新余满不在乎道:“我又吃不胖。” 郭欣然:“……” 她的体质随母亲,怎么吃都不会胖。她从来没有为长胖担忧过,一应美食来者不拒,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郭欣然特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微胖身形,她这种喝水都会长胖的人简直承受了一万点暴击。 “程新余,你是专门拉仇恨的吧你!”她挥起小拳头很想打人。 程新余甩了甩刘海,语气特傲娇,“没办法,就这体质,爹妈给的!” 郭欣然:“……” 眼看着程新余那杯冰淇淋见了底,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她身后的女生大喊一声:“快看,小靳总来了!” 2. 第2顿饭 第2顿饭 “快看,小靳总来了!” 巨石投湖,瞬间引爆全场。 周围的人一窝蜂涌上来,拼命往门口方向挤。眼前一道道人影飞速略过,快得好像闪电。双耳灌满杂音,喧嚣难耐,谁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就这阵势,都快赶上明星见面会了。足以可见这位小靳总的人气。 程新余被人推搡着,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好几步。她顾不得再吃冰淇淋,将空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骤然转身,最先捕捉到一截黑色衣角。酒店门口,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了内场。 在樊林工作两年,程新余根本没机会见到靳恩亭。细细想来,她好像只在入职培训上见过靳恩亭一面。他突然出现,交代了部门总监几句话就走了。匆忙一眼,都没怎么看清楚人脸。 他行踪低调,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但凡网上流出一张他的照片,樊林的公关部就会立马出手,保管删得一干二净,渣都不剩。 他甚至都不参加公司的年会。 程新余只是食物链最底层的小虾米,累死累活两年,今年年初才刚升了小组长,每个月工资多了那么一千块。而靳恩亭却站在食物链顶端,睥睨众生,掌握着全公司员工的生杀大权。 他的办公室在19楼,而程新余则在17楼。别看只有两层的距离,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顶层对底层,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很多时候,靳恩亭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模糊的存在。她知道集团有这么一位领导,整个樊林都是他家的。他是给她发工资的金主爸爸,他颜值爆表,身家无数,拥有无数女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换句话说,她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概念。哪怕身边的女同事们天天在她耳边八卦他,讨论得火热。她随意听几句,过后很快就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领导。 他无疑是帅的。继承了他父亲周正端庄的长相,周正之余,更为精致。鼻梁高挺,唇形纤薄,冷峭的眉眼,优美的下颌线,轮廓清俊而深刻。诸多元素组合在一起,竟是这般丰神俊朗,不容错目。 身边的异性里,曲周算是长得好看的。大学时还得了个“系草”的名号。 可即使是曲周,他在靳恩亭面前也落了下风。他顶多得个“好看”,可靳恩亭却完全担得起“完美”一词。 事实上,曲周输的不止是脸,还有气质。 靳恩亭身上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目空一切的霸气。这是富足的家境和足够的权力所锻造出来的,轻易无法复刻。 若非程新余和曲周有着七年的感情,面对这样这张俊颜,她真的很容易就移情别恋。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公司的女员工这么迷恋靳恩亭了。这颜值谁看了不心动啊! 男人站在台上,聚光灯打下来,他耀眼如明星。 “晚上好,伙伴们!欢迎参加樊林集团2023年年会,我是靳恩亭。” 他的声音清澈、冷静,神情从容、镇定,像是排演过很多遍似的。 远远注视着台上发言的男人,程新余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部很早之前看过的韩剧《春夜》。 靳恩亭说话的样子,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居然有点像剧里的男主角丁海寅。 小丁的颜很下饭。那段时间,《春夜》就是她的下饭神剧,她天天磕小丁的颜。 而靳恩亭和小丁有着相似的颜值。她忍不住想倘若和这样的男人一起吃饭,一定会非常享受吧! 老总发言完毕,年会拉开序幕。 程新余换了个位置继续干饭。她最近手头不宽裕,已经好久没吃过大餐了。今晚她一定要敞开肚皮吃个饱。 大概是靳恩亭在场,现场气氛非常嗨。部门领导们把酒言欢,高谈阔论,员工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美食治愈了程新余被省考打击得千疮百孔的心灵。在美食面前,那些失意,那些不甘,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这几年,一直挣扎在考公的路上,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失败,逐渐变得麻木。痛苦和绝望不会纠缠她太久。 程新余刚席卷完一份榴莲千层,酒店的服务员适时端上来几碟新鲜出炉的巧克力曲奇。她眼睛一亮,细白手指轻松夹起一块,递到嘴边,一口咬下。 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突震动了两下。 程新余掏出手机,屏幕发出莹莹一捧白光,照亮女人漂亮耐看的瓜子脸。 嚼着食物的嘴角登时不动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凝滞了。 曲周:【宝宝,今年的事业编应该是三月底报名,五月初考试,你抓紧时间好好准备。我给你买了两套复习资料,这两天应该快到了,你注意查收。】 嘴里的饼干瞬间就不香了。 程新余逐字逐句,仔细读了两遍。点开支付宝界面,果然看到了一条物流信息。包裹已经从H省发出来了,三天之内肯定能到青陵。 郭欣然就站在她左手边,离得很近,一转头就瞧见了她微信上面的内容。 郭小姐牵动唇角,冷冷一笑,从鼻孔里挤出话:“新余,你男朋友是魔鬼吧?省考刚结束,转头就让你去备考事业编。他还真当你是机器,能够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不用休息的啊?” 郭欣然是程新余悲催考公路上为数不多的见证者,这姑娘一年接一年艰苦备考,一次又一次被刷,男友曲周又总是不遗余力的催促她考试。她看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她特看不上曲周这股疯狂劲儿。这都把女朋友逼成什么样了? 程新余不愿多提,寡淡地笑了笑,“他也是为了我好。” 考公不仅仅是她的执念,更是曲周的执念。他无比殷切地希望她能上岸。 曲家人希望未来儿媳妇是体制内的。曲周就坚持不懈让她考公考编。这是他执念的根源。 郭欣然不以为然道:“他要真是为你好,就该劝你别考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天催你。” “我不考了。” 程新余说这句话时,神色很淡,像是点燃的一缕线香,淡淡的来,淡淡的去,毫无痕迹。 她给曲周回复了一条相同内容的微信,直接把手机收回了大衣口袋。 “真的假的?”借着暖橘的光线,郭欣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程新余,想通过她的微表情来分辨这话的可信度。 很显然,郭欣然她不信。 程新余足足考了四年,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每一次又只差那么一点点分,哪能是说不考就不考的。坚持固然很难,可很多时候放弃同样不容易。 “真不考了。”程新余的语气斩钉截铁的,甚至还多出了几分释然,“我的梦醒了。” 光是抓不住的,雾终究会散,人总该要认清现实,学会和自己握不住的东西说再见。人生本来就是有很多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命里没有的东西,怎么努力都没用。 ——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抽奖环节。 今年年会的奖品非常丰厚。一等奖是一辆五菱宏光mini,小巧可爱的车型,深受女孩喜爱。樊林阴盛阳衰,女员工居多,公司高层果然很有一套,知道该如何讨好女生。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以及电饭煲、吹风机这些小家电。 经过四年漫长的考公之路,程新余对自己的运气有了清醒而深刻的认识。她这人压根儿就不被幸运女神眷顾。她的运气一向很差。要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面试被刷。她就不求小汽车了,能让她抽个吹风机她都能笑半天。 她碰了碰郭欣然的胳膊,低声打探:“不是还有特等奖么?今年的特等奖是什么好东西呀?” 虽然她没那个运气中特等奖,可架不住她好奇啊! 一等奖都上小汽车了,特等奖肯定更丰厚吧?说不准会是股票啥的。 “我不知道啊!”郭欣然刻意放低声线,“听人说好像是老靳总亲自定的,只有开奖的时候才知道。” 程新余:“……” 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秘啊! 今年的年会是老靳总拍板要开的,特等奖也是他定的,还押着靳恩亭出席。可他老人家却没露面。八成是待在家里看现场直播。 程新余能够预料到明天樊林的公关部一定很忙,忙着给小靳总删照片。 公司每个员工都有一次抽奖机会。员工们自发排成一排,主持人宣布开始后,大家伙有序抽奖。 “谢谢参与!” “谢谢参与!” “二等奖苹果手机一部!” “三等奖电饭煲一个!” “四等奖吹风机一个!” …… 随着一等奖的揭晓,直接嗨翻全场。 小汽车被外贸部的一个实习生给抽走了。 “这小姑娘运气也忒好了!”郭欣然都快羡慕哭了。 程新余笑着安慰她:“别急,还有特等奖呢!” “咱就别肖想了,没那个命!”郭欣然摆摆手,全然不在意。 眼看着抽奖都快结束了,特等奖也没被人抽到。大家伙的情绪更焦灼了。谁都想看特等奖花落谁家。 程新余所在的广告部排在队伍最后面。她是倒数第二个。她前面是郭欣然。 这姐们运气还算不错,抽中了个吹风机。 她美滋滋地拿着吹风机下台,轻轻拍了拍程新余的肩膀,鼓励她:“姐们,特等奖靠你了哦!” “千万别!”程新余直摇头,“我还是期待一下吹风机吧!” “下一位!” 主持人一声令下,程新余麻溜冲到了抽奖箱前。 “吹风机,吹风机,吹风机……”她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 卑微如她,她就这么点要求。 把手伸进抽奖箱前,短暂的一两秒钟时间,程新余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台下的人群。 眼睛快过大脑,率先做出了筛选——它选择了那位最耀眼的男人。 靳恩亭就站在正中央,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材,劲瘦有力的腰身,笔直流畅的腿部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三十二岁,跨越了愣头青时代,成熟中带着点老成,到达了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就像是封存多年的美酒,外表平淡,内里却甘醇炙热,余韵绵长。 此刻,他正侧头和副总严琼说话,眼尾微微一弯,绷紧的唇角柔和下来,浮出淡淡一层笑意,既含蓄,又温柔。成功掩盖了他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傲慢气质。 他这一笑,程新余觉得他更像《春夜》里的男主角了。 她心里想着今晚回去一定要重刷一遍《春夜》,吸一吸小丁的盛世美颜。 许是她一直没开始抽奖,引起了靳恩亭的注意。 他的目光不期然转到了台上,直接和程新余的视线撞到一起。他脸上的笑容瞬间退散,那种锐利的严肃感无缝衔接,沉寂的目光里透出一丝锋利,很是迫人。 身为底层社畜,程新余见惯了顶头上司压迫的目光。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平时只要承接到这种目光,她就会本能地把头低下。 现在也是一样。她慌忙避开对方的视线,把手伸进了抽奖箱。 抽奖接近了尾声,只剩下最后两个人没抽。特等奖不是程新余就是下一位。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到台上,她成为了中心。 程新余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备受瞩目过。 严琼看着台上那节纤柔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小靳总,你说会不会是台上这个姑娘?” 靳恩亭晃了晃杯子里殷红的液体,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话音未落,主持人响亮的嗓音径直越过众人头顶,刺破寒凉的夜色,响彻整个会场,“恭喜程新余小姐抽中特等奖,和小靳总共进晚餐!” 3. 第3顿饭 第3顿饭 “恭喜程新余小姐抽中特等奖,和小靳总共进晚餐!” 主持人的声音经由话筒放大,回荡在整个会场。 程新余耳朵里哄的一声,如同被针尖狠狠刺了一下,大脑直接宕机。 什么?! 她抽中了特等奖? 什么?! 特等奖是和老总靳恩亭共进晚餐? 她被炸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全身都麻木了。 “看来是太惊喜了,程小姐都懵了!”主持人很会活跃气氛,举着话筒在一旁调侃。 程新余:“……” 这绝对不是惊喜,这特么是惊吓! 程新余心跳得厉害,双唇微颤,短促地呼了一口气。她不死心,又凝住心神,仔细去看手心里摊开的纸条。 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那张薄薄的小纸条都快被她盯出孔来了。 她没有看错,主持人也没有宣布错,她确实中了特等奖。 只不过特等奖的奖品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现场乱成一锅粥,乌泱泱的全是人头。不止程新余本人炸了。台下的那群女同事也跟着炸了。 “她居然可以和小靳总一起吃饭,我承认我酸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祖坟冒青烟了吧!呜呜呜……” “特等奖能换吗?我愿意拿我的iPhone跟她换!” …… 一时间,程新余成为了所有女同事的羡慕对象。 可她本人却不太开心。甚至还有点想哭。 老靳总啊,老靳总,您老人家设置什么奖品不好,非得弄这么个奖项。她要不起啊! 谁特么想和大boss一起吃饭啊!这还不如吹风机好使呢!她宁愿要个吹风机。 特等奖能换吗?她的要求也不高,换个吹风机就行。 大概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主持人及时在她耳旁说:“友情提醒一下,特等奖不能换,也不能放弃。” 话锋一顿,视线转向台下,捕捉到靳恩亭。现场的聚光灯直接朝主角追过去,打在他身上。他面容沉静,嘴角绷得僵直,气场冷硬。 主持人声音嘹亮,响彻八方,“想必没有女孩会不愿意跟咱们小靳总一起共进晚餐吧?” 程新余:“……” 谁说没有的! 程小姐在心里一顿咆哮。她就不愿意和靳恩亭一起吃饭,她很不愿意! “让我们再次恭喜程小姐!”主持人欢欢喜喜地送程新余下台。 她当下都顾不得表情管理了,皱着一张小脸,龟速往台下挪。 脚底像是生了根,每走一步都异常沉重。 人群里,严琼见到程新余如此悲怆的表情,禁不住抿嘴直笑。 “怎么办小靳总?人姑娘好像不愿意跟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严琼和靳恩亭不仅是上下级关系,两人还是大学同学,关系处得很铁。别人不敢开靳恩亭玩笑,她却是敢的。 男人脸上没多余的表情,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似乎他并不是主角,只是某个路人甲,单纯的看了一场热闹。 他仰头呡了一口红酒,气定神闲反问道:“文咏琳马上就要被调回青陵了,海昏分公司缺人主事,不知严副总有没有兴趣?” 严琼:“……” —— 今晚不止程新余和公司的女同事炸了,还有曲周。 自从程新余给曲周发了那条“我不考了”的微信后,曲周就坐不住了。 他一连给程新余打了四.五个电话。都被她给掐了。 这人锲而不舍,又是一连串的微信语音炸.弹追过来。 她烦不胜烦,一条没听,干脆关机。 她一早就明白,四年考公路,真正放不下的不是她,而是曲周。 比起和集团老总共进晚餐,面对曲周才更让人头痛。毕竟这条路上她并非单枪匹马,曲周陪着她一起战斗。 放弃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不过程新余并不怕。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要她放弃考公,她就要面对曲周的盘问,躲都躲不掉。 站在酒店大堂,透过旋转玻璃门,程新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抽烟的曲周。 藏蓝色的羽绒服里套了一件白色卫衣。近几日倒春寒严重,气温很低,还是和冬天一样,满大街都是大衣和羽绒服。 曲周这身打扮一点都不起眼。 他吞云吐雾,眉宇间郁气凝结,难以舒展。 春夜湿冷,细雨密如散丝,在路灯下翻滚。 人还没走出去,程新余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酒店外。 见她出来,曲周慌忙掐掉手中的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为什么不考了?” “你考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吗?” “省考成绩都还没出来,你就先打退堂鼓了?”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领导和同事扎堆,每一张都是熟面孔。这里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地儿。 程新余疲惫不堪,却还是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和曲周商量:“曲周,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她攥住曲周的胳膊,试图将他拉走。 可他却不为所动,固执地不肯挪一步。他言语生硬,“就在这里说,我想听你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不考了?” 程新余的肩膀一点点塌下来,帆布包的包带往下滑了一节。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她咬住嘴唇,又松开,低哑的嗓音蒙了层冰霜,“我累了,不想考了。” 曲周一听,赶紧上前一把抓住程新余的右手,拢进手心,急切地说:“宝宝,我知道备考很累,考试也不容易。可你听我说,咱们再坚持一下,今年的事业编肯定能上岸。你好好复习,咱们争取一把过……” “够了,曲周!”程新余面无表情,用力挣开男友的手,截断他的话,语速飞快,跟倒珠子似的,“我考了这么多年,一次次备考,一次次被刷下来,心态早崩了。我是真的考累了,不想再考了,你别逼我了。” 她考了足足四年,大大小小十多场考试,她把能考的都给考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考公。每次离上岸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跨不过去。一次次被打回原形。 毕业四年,大好年华全被考试给磨灭了。朋友圈天天有人晒美食,晒旅游照。她却只能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看书刷题。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深夜,她灌了一杯又一杯咖啡。她根本没有诗和远方,有的只有刷不完的行测和背不完的申论。 身边的同学、朋友都陆续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她谈了七年的男友,从未跟她提起过结婚规划。只是一次次许诺等她上岸了就和她结婚。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她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 “累?!” 不知程新余戳到了曲周哪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经,他突然破防了。嗓门扯得老大,表情激动,“程新余,你跟我说累?” 他猛地冲向她,指着她鼻子大声说:“就你累?我难道就不累吗?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在陪着你一起考吗?你备考,我给你买网课、买资料,给你报面试班,一有空就陪着你一起刷题、练话术,一遍遍给你模拟。你去考试,我亲自开车送你去考场,全程陪着你。国考、省考、事业编,你哪次考试我落下了?你考砸了,我丢掉工作也要安慰你,开解你,就怕你想不开。真要说累,我特么比你还累!” “考公谁不累?有几个人能一次上岸的?谁不是考了一年又一年。我单位的老张,你见过的,人家考了八年,去年才上岸。你才考几年?居然跟我说累!” “程新余,人要知足啊!你考公的条件够好了。我这个男朋友天天陪着你不说,你还没有金钱压力。我都替你分担了。有几个人像你这么幸福?” 倒春寒可真冷啊! 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刺破表层皮肤,见缝插针直往骨头缝里钻。 程新余被风吹得直发抖。心脏慢慢失了温,一点一点开始冷却。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跟曲周说。奈何声带堵了粗沙,她发不出声来。 “我不考了……”她眼眶通红,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瞧见她通红的眼角,曲周叹了口气,不自觉放低声线,“对不起宝宝,是我话说重了。我不该吼你的。” “你听我说宝宝,你肯定是因为这次省考考得不好,你才想放弃的。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你先别这么焦虑。估分还是不太准的。兴许你实际分更高,考上了呢!你看你努力了这么久。你要是现在放弃,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等你上岸了,咱们马上结婚。我恨不得明天就娶你回家……” 又来了!永远都是这一套! 程新余扒了扒额前刘海,心里无比烦躁。 “曲周,如果我这辈子都上不了岸,你怎么办?” “怎么会呢!你才26岁,还能考好几年,肯定能上岸的。” “就这么一直考下去,考到35岁不能考了,到时候你再娶我吗?” “是我爸妈一直希望我找体制内的,他们觉得体制内的稳定。你放心,我已经在说服他们了。当然不可能拖到35岁……”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这些问题明天再说。”程新余一点都不想再听曲周说下去了,她已经听得够多了。 她考公也并非全为了和曲周结婚,她只是不甘心。她想寻求一个结果,给自己一个交代。再者,她有些自欺欺人,她不想承认曲周是个妈宝男。过去听到这些话,她会自动屏蔽掉,很少上心。可现在不行了。她一句都不想听。 她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扬长而去。 —— 程新余不知道,有人围观了全程。 严琼吃瓜吃得特带劲儿,直到主角散场了,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谈话的。只能说是凑巧,刚好赶上了。 年会结束,人员散场。严琼和靳恩亭一同离开。刚跨出酒店大堂,她就看见了程新余。 美女总是惹眼的。何况她今晚刚中了特等奖,是全公司女生艳羡的对象。这会儿还有很多人在讨论她。加之她男朋友情绪失控,嗓门扯得老大,五里外都能听见。路人想忽视都难。 严琼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靳恩亭,“小靳总,你饭局的女主角哦!” 靳恩亭顺着严琼的眼神看过去,看到料峭春风里一抹纤细的身段。 程新余长了张国泰民安脸,五官精致大气。又是冷白皮,干净中带着点挠人心神的美。颈线绷得笔直,侧脸的弧度清秀、温淡。 像是一缕春雾,轻柔而温和。 在今晚之前,靳恩亭都不知道公司有这号人物。 他没心思听员工的八卦。他赶着回去找老头“算账”,把他押去公司年会不算,还给他准备了这么大个惊喜。 刚刚他在台下,听到主持人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地念出特等奖内容,他差点把后槽牙给咬断。 好家伙,他家老头真是闲出毛病了,专门给他找事! 他着急回去,可严琼却拦住他的去路,非得抓着他一起吃瓜。 “好戏都开场了,不看白不看!”她说得有理有据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围观了全程。不止他俩,公司很多人都看了热闹。 “这两人八成得分!”吃完瓜,严琼还不忘发表感想。 靳恩亭一脸冷漠,他的员工分不分手,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他甩过去一记犀利眼风,冷冷一笑,“严副总,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跟我家老头有的一拼。真该送你去海昏吹吹海风!” 严琼:“……” 4. 第4顿饭 第4顿饭 一年一度的年会,靳恩亭被几个高层撺掇着多喝了两杯。 严琼负责送他回去。 坐进车里,双手扶住方向盘,严琼深觉自己是老妈子。白天给靳恩亭打工,晚上陪他赴各种饭局,结束了还得送他回家。 要不是小靳总给的实在太多,他俩又是老同学,她才懒得接这苦差事。 她一个副总都把助理的活儿给干了。 严琼敲敲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那张熟悉的面孔,细声问:“送你精言公寓?” 靳恩亭喝酒上脸,双颊染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酒气往上涌,后劲儿太强,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他揉揉太阳穴,摇头回答:“去明川公馆。” 严琼一听,直接乐了,“去找你爹算账?” “嗯。”一声轻响从口齿间溢出来,算作回应。 严琼忍住不笑,“我也真是没想到老爷子会整这么一出。” 特等奖是老靳总亲自设置的奖品,全员保密。在主持人宣布奖项之前,公司上下谁都不知道特等奖的内容。严琼乍一听到,她属实也被震惊到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分分钟理解了。这确实是老爷子的做派。他总喜欢时不时的给靳恩亭制造一些惊喜。 —— 靳恩亭要找老父亲“算账”。可老父亲怎么可能乖乖等着他上门。 管家明叔立在门口恭敬地告诉他:“今晚有蓝画大师的专场,老爷和太太出门看话剧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靳恩亭早有预料,当下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神色如常,只淡声吩咐:“明叔,我今晚歇在这边,替我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老父亲总要回家的。他就搁这儿等着。 明叔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收拾好了客房。还是靳恩亭常住的那间。 明川公馆位于浪江沿岸,得天独厚的江景房。昏黄的灯影平静地流淌在江面之上,水波涌动间,片片碎金。 靳恩亭洗了澡出来,裹着厚实的家居服坐在窗边办公。 笔记本电脑莹莹一捧白光亮在那里,男人细长有力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哒哒哒的一串清响,像极了钢琴错位的音节。 角落里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好几下,图标一跳一跳的。他暂时还顾不上去看。 等他敲完键盘,保存好文件,他才点开微信查看新消息。 谢蓝:【小靳总,您看您和程新余小姐的晚餐定在几号合适?我这边尽快安排,也好及时通知程小姐。】 谢蓝原来是靳樊林的首席秘书,跟了他很多年,是他的心腹,深受信任。靳恩亭接手樊林之初,老父亲怕他手下无人可用,被高层那几只老狐狸架空。就把谢蓝划给了他,助他一臂之力。 谢蓝工作能力很强,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为靳恩亭解决了不少麻烦。 但谢蓝总归是老父亲的旧部,她是父亲的“眼睛”,一直在监督着靳恩亭。 谢秘书如今对特等奖的事儿如此上心,自然也是得了老父亲的旨意。 他给谢秘书回拨了个语音电话。两人敲定好了时间。 一顿饭而已,横竖就是走个过场。随便定在哪天,他根本不需要费神去选日子。 打完电话,靳恩亭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拖动鼠标关闭网页。 一页一页叉掉,最后才轮到微信。 靳恩亭的视线扫过和谢秘书的聊天记录。原本只是匆匆两眼,却不知为何,他为某个名字停留了好几秒。 程新余。 他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新余,原来是这个“新余”。 *** 回到家,程新余立马找来两只大纸箱,把她那些考公资料一股脑全丢了进去。搬去了阳台。等有时间就把它们当废品卖掉。 眼不见心不烦。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和考公有关的东西。 做完这些,她瘫在床上半天不想动。 不想卸妆,不想洗澡,连手都不想抬一下。 她真的好累好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寸皮肤,甚至一根小小的头发丝无一不尽显疲惫。 考公四年,不仅磨平了她身上的棱角,更消磨掉了她对生活的最后一丝热爱。 她现在就是一座废弃的旧园子,杂草丛生,蛛网密布,满目荒芜。 微信上,曲周发来了成串的语音炸.弹。程新余根本用不着听,她对内容一清二楚。一定是男友孜孜不倦的劝说。 她准备关机。她现在不愿意应付任何人。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了,也等她睡醒再说。 就在她关机前的最后一秒钟,通知栏突然挤进一封邮件,攥取了她的注意力—— 「程女士: 首先恭喜您抽中特等奖。谨定于2023年3月6日(星期一)晚上七点,在海盛酒店二楼餐厅,邀请您和靳恩亭先生共进晚餐。 期待亲至! 樊林秘书部 2023年3月3日」 程新余匆忙扫完全篇,深觉公司还整得挺正式,特意发邮件通知她。 虽然她很喜欢和帅哥一起吃饭。可对方是集团老总,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懒得想了,睡觉要紧。 *** 今晚注定不平静。 曲周黑着脸回了知春里。 他是土生土长的青陵本地人。大学也是在青陵读的。他长么大没走出过青陵,也没离开过父母。 原本他考进市财政局后,他就计划着搬出去和程新余一起住的。可父母死活不同意,以各种理由阻拦。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一直住在家里。 从知春里到市区上班,光开车都要开半个小时。遇上堵车,时间只会更长。 “周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曲母听见开门声,往睡衣外披了一件棉服,噔噔噔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曲周一脸郁色,见到母亲才有所收敛。他随口扯了个理由,“给领导送了份加急文件。” 曲母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你是不是和小程吵架了啊?” 曲周别过脸去,语气生硬,“没有。” 曲母懒得拆穿他。自己生的儿子,她还会不了解他么?这孩子藏不住事儿,情绪全写脸上了。 曲母指了指厨房,“饿不饿啊?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曲周摇摇头,“我不饿,您别忙活了,早点睡吧!” 他憋了一肚子气,都快炸了。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可曲母还是给儿子热了杯牛奶。 曲周其实不爱喝牛奶,他嫌弃那股奶腥味儿。可母亲在一旁看着,他只能捧住玻璃杯,不情不愿的喝了几口。 “周周,省考是不是考完了呀?小程这次考得怎么样啊?”曲母拉开椅子,坐在儿子对面,问起了她最关注的一件事。 提起这个,曲周的脸色就更差了。 他重重搁下杯子,没好气道:“不咋地。” 他气的不是程新余省考没考好。他气的是她要放弃考公了。坚持了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她还不听劝,态度消极,连他微信都不回。 曲母顺势接话:“小程都考了这么多年还没考上。她都26了,再想考上就难了。” 曲周忙说:“妈,您要相信新余,她能考上的。” “我不是不信她考不上。只是你们年纪都到了,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要不咱还是算了吧!找个现成的公务员,不比她这个预备役要好的多啊?你二舅前两天还问起你,想介绍他单位领导的女儿给你认识。特乖一个小姑娘,比你小两岁,长得也很漂亮,不比小程差的。你要不要见见?” 又来了! 曲周额角突突直跳,脑壳疼。 他无语道:“妈,您别瞎整好不好?我有女朋友的。” 曲母:“妈妈早就说了,小程她不适合你。工作不稳定不说,还是外地人。咱们青陵人就不兴找外地人结婚的……” “妈,我累了,上楼睡觉了!”曲周不耐烦的打断母亲,只想原地遁走。 *** 程新余态度消极,她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失败的考公人生,更不想面对曲周。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蜗牛。而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她坚硬的外壳。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把自己关在出租屋关了两天,短暂的与世隔绝。 她彻底开启了摆烂模式,一天二十四小时瘫在床上,一日三餐全靠外卖,专挑自己喜欢吃的点。甜食点了一大堆。主打的就是一个暴饮暴食。 她昼夜颠倒,不间断刷了两遍《春夜》,狂吸小丁的神颜。 这操蛋的人生,唯有美食和美男才可以治愈她受伤的小心灵。 周一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程新余被吵醒,靠在床头沉淀了好几分钟。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头去洗漱。 她这只蜗牛终究还是要从壳里出来,去面对她该面对的。 她今天真的好忙啊!午休时间,她要找曲周好好谈谈。晚上还要去兑现她的特等奖,和靳恩亭共进晚餐。 挤地铁到达公司。 这两天天气回暖了,爱美的姑娘忙不迭脱下了笨重的大衣和羽绒服,穿上了轻便的春装。 程新余从衣柜里翻出了半个月前刚买的风衣。最近倒春寒,气温低得要死。这件风衣她一直没机会穿。 黑色风衣,杏色真丝衬衫,再配高腰一步裙,脚上踩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这身轻熟风的装束,让她精致又养眼。 一到公司,她就被女同事们围住了。 “新余,你今天真漂亮!是为了和小靳总吃饭特意打扮的吧?” “小程呐,你可是名花有主,千万要把持住哦!” 程新余:“……” 天知道她特意打扮一番是为了去见男朋友。才不是为了和老总吃饭。 她笑了笑,懒得解释。 趁着还没上班,程新余给曲周打了两个语音电话。可都被对方给挂掉了。 她只能发文字。 程新余:【中午午休,咱们见一面,好好谈谈。】 屏幕上方迅速跳出一行文字:对方正在输入。 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曲周的消息传过来。 直到这行文字消失了。 程新余等得不耐烦,追过去一条语音:“曲周,你怎么了?” 对方的回复姗姗来迟。 曲周:【新余,我们分手吧!】 5. 第5顿饭 第5顿饭 曲周:【新余,我们分手吧!】 短短一句话,算上标点符号拢共也就九个字。 程新余聚焦在屏幕上的目光因为这句话突然凝滞了。 紧贴住手机后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变得僵硬无比。 她发觉自己异常冷静,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她居然还能抱住手机从容不迫地打字。 程新余:【理由呢?】 曲周:【我爸妈希望我找体制内的女孩结婚。】 不得不说,曲周还是非常实诚的。不像别的渣男分手理由五花八门,“我累了”,“我们不合适”,“我不想耽误你,你值得更好的人”诸如此类。 然而曲周越实诚,程新余就越扎心。 她失败的四年考公路,过往无数辛酸,信念一次次崩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晦暗沉寂的人生,又被人残忍的搬上了台面。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失败会被人拉出来一次又一次鞭挞。 程新余:【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找个体制内的女朋友结婚,未来生的孩子继续考公,一家子公务员,整整齐齐,和和美美。 敲完这句话,她一键发送。 上班期间,用的人多了,公司的网有些卡。这条消息一直在打圈圈,转了好久才发出去。 程新余盯住屏幕有些出神。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曲周提的分手,他把她甩了。 凭什么呀? 就算分手,也应该她来提! 程新余的内心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瓢热油,怒火蹭蹭蹭燃烧起来,直冲天灵盖。 她垂眸看向聊天界面,紧盯曲周的头像,丝丝眼神化作利刃,充满杀气。 她抱住手机一顿狂敲。 程新余:【曲周,这四年我根本不是为了你才一直考公的,我只是不甘心,毕竟付出了这么多,我想寻求一个结果。你没那么重要。】 在一起七年,他们亲密无间,熟悉彼此的一切。她很清楚曲周的命门在哪里,也最懂得该如何让他跳脚。 不等对面的人回复,她果断拉黑了他。 程新余自诩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她始终认为分手应该体面,好聚好散,别整泼妇骂街那套。可真当自己面临分手时,她发觉自己一点都体面不起来。最起码她不好过,她也不想让曲周好过。 她没有很难过。一切早有预兆,从她放弃考公那刻开始,两人七年的感情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妈宝男怎么敢违背父母的意愿,和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上岸的人结婚呢? 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嫁给妈宝男。 她真该庆幸她和曲周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两人分手,她不会有任何损失。 程新余来不及去悼念自己逝去的爱情,顶头上司李树深走到她的工位前,丢下一份文件,“小程,2号风光互补灯的提案被严副总打回来了,你们小组重做。” 她捡起文件,认命道:“好的,李总监。” 成年人是没有伤心矫情的资本的。比起工作,爱情啥也不是。 —— 底层策划狗就是这么的卑微。只要领导不满意,所有的方案都得推翻重写。 程新余翻了一上午资料。午饭都顾不上吃。 过了饭点,点了份外卖,随便对付了一口。 郭欣然坐着椅子滑到程新余身边,冷不丁往她桌上丢了只创口贴。 她掀起眼皮,眼神诧异,“给我这个干嘛?” 郭欣然的视线往下扫,“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指。” 程新余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右手食指通红,指尖隐隐渗着点红血丝。 “怎么又被划破了!”她惊讶出声。 整个上午,她翻了一大摞纸质资料。A4纸边沿很锋利,她的手指又太嫩,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 这么点小伤口,她沉浸在工作中,根本没注意。 “爱你,欣然!”程新余撕开创口贴,贴到自己的手指上。 郭欣然公然调侃:“长了双贵妇的手,奈何是丫鬟命。” 程新余:“……” 程新余这双手是真的好看,十指细长,宛如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又白又嫩。平时多翻几下A4纸都能被划破。 可手好看有什么用?她又没法成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还不是要勤勤恳恳当社畜。 “你今天不对劲儿。”到底是朝夕相处两年的同事,郭欣然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程新余抬了抬眼皮,“哪里不对劲儿?” “哪哪都不对劲儿。”郭欣然的视线就跟扫描仪似的在她脸上扫个不停,“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程新余:“……” “没什么大事,就是分了个手。”程新余的语气不咸不淡的,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郭欣然:“……” “不是吧?这么突然!”郭欣然表情存疑,“你可别唬我!” 前两天都还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程新余波澜不惊道:“早上刚分的,还热乎着呢!” 郭欣然:“……” “还热乎?”郭欣然一脸无语,“你以为这是吃饭啊?” 话音稍落,她又赶紧起了话茬,“分了也好,曲周就是个妈宝男,这辈子都脱离不了他妈。他根本给不了你幸福。你俩要真结婚了,够你喝一壶的。” 果然是旁观者清,郭欣然都看得比自己清楚。 其实程新余何尝看不出曲周是妈宝男,只是爱情的滤镜太厚,她自动忽略了而已。加之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很难割舍。 “想要快速走出失恋阴影,你就必须马上找下一个男人。”郭欣然笑眯眯地看着程新余,一脸狡黠,“眼下就有合适的人选。” 程新余压根儿就没打算展开下一段恋情,她和曲周七年的感情,又不是七天,她做不到轻拿轻放,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去恢复元气。 可她还是顺着郭欣然的话问了一嘴:“谁啊?” 郭欣然眉飞色舞,言辞凿凿,“小靳总啊!你晚上不是要跟他一起吃饭嘛,发挥你的36D,将他一举拿下!相信我姐妹,成年人的感情都是‘吃’出来的。” 程新余:“…………” 程小姐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姐妹,求你别害我,我还想多活两年。” “又没让你跟他谈恋爱,就睡一觉嘛!靳恩亭这样的人间极品,你赚翻了好吗?” “你行你上啊!” “我倒是想啊!奈何我对男人不感冒啊!” “我看你就会打嘴炮,过过嘴瘾。”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程新余完全没把郭欣然的话当回事。她要是真那么胆大包天,睡了靳恩亭,那她也不用混了,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两个姑娘插科打诨一顿,程新余明显感觉自己心情变好了。她知道郭欣然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别一直想着失恋,从坏情绪里挣脱出来。 —— 中午午休结束,程新余接到了前台的电话。 “程小姐,有你的快递。” 她挂了电话就往前台跑。 前台美眉把快递拿给她,她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都用不着拆开,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前几天曲周给她买了两套复习资料,今天到了。 程新余拆都懒得拆,走到电梯间的垃圾桶旁,直接扔了进去。 她现在最烦见到和考公有关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容忍它们存在。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等电梯。 红色数字跳到1,电梯门应声而开。 程新余半低着头,余光中最先闯入一双澄亮的皮鞋,鞋面几乎能照出人影。 往上就是笔挺的西装裤,腿部线条清晰利落。 她赫然抬头,年轻男人的俊颜不期而至。 是靳恩亭! 6. 第6顿饭 第6顿饭 在程新余抽中特等奖之前,她在公司两年都见不到靳恩亭一次。可如今年会结束不过两天,她竟在电梯间偶遇他了。 要不是她对自己的运气有清醒的认识,她几乎都要以为她和靳恩亭的缘分到了,老天爷故意安排他俩见面。 事发突然,程新余的思绪短暂停歇了数秒。待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率先走出了电梯。 他身形高大,靛青色的西装敞开,露出里面皓白的衬衫,衣摆被他紧凑的步伐微微带起一个角。 他双手插.兜,目不斜视,目光未在程新余身上做任何逗留。 他身后还跟着副总严琼。 严琼看见程新余,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像是在酝酿某个恶作剧。 她微笑着开口:“程新余?我没记错吧?” 程新余没想到严琼会记得自己,当即愣了一下。她赶紧接话:“小靳总,严副总,下午好!” 严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新余,对她身上这身衣服非常满意。浓颜系美女就该穿裙子,蹬高跟鞋,走轻熟风路线,通勤的大衣和牛仔裤根本衬不出她的美。 “新余妹妹今天很漂亮哦!”她毫不吝啬对美女的夸奖。 程新余:“……” 新余妹妹? 严副总这么自来熟的吗? 程新余故作腼腆地笑了笑,“严副总,您过奖了!” 严琼朝身边人投去一个眼神,故意说:“我们小靳总今晚有眼福了哦!和这么个大美女一起吃饭。我都嫉妒了呢!” 靳恩亭:“……” 整个公司,也就严副总敢跟小靳总这样开玩笑。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铁。 “姑娘!”保洁阿姨及时追了过来。手里正拿着那件程新余没拆的快递。 刚程新余丢快递时,保洁阿姨就在一旁拖地。 保洁阿姨:“姑娘,你这东西拆都没拆,就不要啦?” 程新余腰杆挺得笔直,重重吸了口气才回答:“不要了。” 她不需要了。前男友送的东西它就是垃圾,就该毫不犹豫的丢进垃圾桶。 保洁阿姨当着程新余的面,撕开口子,抽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两套崭新的试卷。 保洁阿姨嘴里嘀咕着,“还是新的嘞!怪可惜的。” 没什么好可惜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抓也抓不住。还不如果断丢弃。 四年考公路,七年的感情,她的前男友,连同这两套试卷一起,彻底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一切归零,重新出发。 —— 程新余乘电梯回17楼上班。靳恩亭和严琼折去地下停车场。两人下午要去见一个英国的大客户,签一笔大订单。 司机老刘得了通知,早早就候在车里。 严琼拉开副驾车门,躬身坐了进去。 靳恩亭则坐在后座。 寂静的车厢,只有轻微的发动机引擎声,严琼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那个姑娘八成是和她男朋友分了。” 靳恩亭抬起左手,调整了下表带,看了一眼时间,不置一词。 员工的感情生活和他无关。他也不感兴趣。 严琼也不指望靳恩亭会回应自己。她自顾自又说:“她那男朋友根本就不是她的良配。” 靳恩亭掀眼,“你又知道了?” 严琼捻着手指,煞有其事道:“本大仙能掐会算,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大仙的慧眼。” 靳恩亭:“……” 得,这是又演上了! 别看严琼这姑娘长得挺标志,工作能力也很强,年纪轻轻就升了副总。她内里就是个逗比,平时最爱演,动不动就以“大仙”自居。 今天下午要签一份大单,靳恩亭心情不错。他愿意配合严琼演。 他随口说:“那严大仙不妨算算,谁才是她的良配。” 严琼扭头看向后座,勾唇一笑,笑容神秘,“当然是小靳总您啦!” 靳恩亭:“……” —— 今晚和靳恩亭的这顿晚餐,程新余压根儿就不重视。她待在公司悠哉悠哉的刷了一集《春夜》,吸了吸小丁的盛世美颜。算着时间打车去海盛酒店。 虽然这个特等奖有些无厘头。但有一说一,公司还是非常舍得下本钱的,将用餐地点定在了五星级酒店。海盛的甜点简直是程新余的心头肉。今晚又可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了。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胡吃海喝一顿。反正又不用她掏钱。 晚高峰,车流拥堵。出租车卡在最后一百米愣是过不去。 司机看着一溜烟的车屁股,一脸为难,“姑娘,你赶时间吗?要是赶时间就下车走过去好了,就在对面。” 距离七点就只剩下十分钟。她确实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她可不敢让老总等她。 她扫码付了车钱,拉开车门下车。 要说这人生操.蛋呢!老天爷是嫌她不够乱,非得上赶着给她制造惊喜。 一切就是这么的凑巧,出租车刚好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前。而程新余刚好又往店里随意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在靠窗的位置,她的前男友曲周和一个年轻女孩面对面坐着,面前一人一杯咖啡。 而在曲周身后的座位,他的母亲正和另外一个中年女人有说有笑的。 这阵仗分明是在相亲。 好家伙!上午刚和她分手,下午就迫不及待和别的女生相亲了。无缝斜街,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 那个女生长相甜美,气质温婉,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双眼睛微微弯着,笑得含蓄又内敛。典型的乖乖女,是长辈最喜欢的类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孩一定是体制内的。 程新余不懂,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说女人现实呢?男人分明更现实。七年感情也抵不过一个体制内的相亲对象。 她现在都懒得去看曲周的那张嘴脸,不管他今天是自愿来相亲的,还是被他爸妈绑来的,他现在坐在这里,那就证明她七年的青春彻底喂了狗。 咖啡厅悬挂的明明是暖光灯,可程新余却感觉灯光幽冷,像是垂在屋檐的冰凌,似乎下一秒就会往下渗水。 她微微仰起脖子,水落进了她眼里。 她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又睁开。 她僵直地站在檐下,光线勾出一节模糊的身影。纤细,而又孱弱,似乎一阵风刮来,能将她生生折断。 程新余低头翻包,掏出手机,调出了曲周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出去。 她亲眼看到曲周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而他瞟了一眼屏幕,神色匆忙,手忙脚乱给挂了。 呵! 女人的嘴角迅速压出一丝蔑笑。 就这反应,怎么可能是被父母绑来的。 男女分手注定是不可能体面的。程新余这人睚眦必报。 她伸手重重地敲了敲咖啡厅的玻璃,引得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的往外面看。 四目相对,男人眼里的慌张和心虚根本来不及藏,轻易外泄了个干净。 这就是她爱了七年的男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程新余的声音很冷,咬字却异常清晰,“曲周,咖啡好喝吗?” —— 程新余跨过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大堂的石英钟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七点。 时间卡得刚刚好。 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米白色职业套裙的中年女人,表情含笑,“程小姐你好,我是小靳总的秘书谢蓝,领导吩咐我带你过去。” 程新余点点头,礼貌地说:“麻烦你了谢秘书。” 谢蓝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孩,“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蓝姐。” 她笑了笑,“好的蓝姐。” 她非常沉默,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任由谢蓝将她带到了酒店二楼餐厅。 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谢蓝替程新余打开了包厢门,轻声说:“小靳总就在里面,程小姐进去吧!祝你今晚用餐愉快!” 女人牵起嘴角微笑,“谢谢!” 程新余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进包厢。 眸光四下流转,快速打量一眼包厢的环境。这间包厢的设计非常独特。设计师以粤剧挂画为装饰,整个空间配色大胆,格调高雅。将文人画的意境带入就餐空间,营造精致且亲密的用餐体验。 只可惜今晚这顿饭她注定吃不好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环境。 包厢里落针可闻,空间也大。可领导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程新余根本顾不得看其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被靳恩亭拽走了。 男人背对着她坐在窗边。脱下了西装外套,单穿一件白色衬衫。衣领服帖地翻折而下,纽扣系得十分工整,袖口处露出一块腕表。蓝色表盘发出幽暗的冷光。 时间似乎都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他侧过半边脸,和程新余对视了两秒,严肃又略带压迫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衡量什么。 这是上位者的眼神,稳如泰山般老练,犀利有余,目空一切。 身体越过本能,程新余反应迅速。眼角弯下,唇角溢出笑,“小靳总,晚上好!” 职业假笑是社畜必备的技能。 今晚她将用这项技能应付完整顿晚餐。 靳恩亭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发号施令一般的语气,“请坐!” 程新余依言坐下。 正襟危坐,坐得比小学生还端正。 桌上摆着两本菜单。她垂眸扫了一眼,就听见靳恩亭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没有预算。” “好的。”女人的双手覆上菜单,翻开了封面。 昂贵的西餐,都不是程新余想吃的。看来今晚她暴饮暴食的愿望要落空了。 “程新余。”骤然出现的一道男声,掀动起凉薄的空气。 连名带姓,标准的音节,缓慢的语调,和他的为人一样,冷冽中带着几分严谨。 程新余眼皮一跳,不自觉坐直身体,明显怔愣了数秒。 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怎么了?” 靳恩亭姿态闲适,问得很随意:“你知道新余吗?” 7. 第7顿饭 第7顿饭 “你知道新余吗?” 男人平仄分明,咬字清晰,话问得尤其随意。 程新余错愕了一瞬,有些没跟上他的话茬,眼神迷茫,“什么?” 她没反应过来他要问什么。 靳恩亭调整了下坐姿,手机在他手心里转了个圈,又被丢在桌上。瞬间发出一点细微轻响。 程新余注视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双耳同时卷进一道温和从容的男声,“江西的一座城市。” “您说新余啊!”程新余登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松开菜单,将手放到桌下,“我知道新余,我就是在新余出生的。” 靳恩亭撩起眼皮看她,“你是新余人?” “不是。”程新余摇摇头,“我是汀兰人,我外婆家在新余。” 男人眉棱骨微动,静待后续。 他的直觉告诉他,程新余这个名字背后应该还有故事。 “我妈怀我怀到八个月的时候,我外婆打枣子从树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住进了icu。我妈接到我舅舅电话,急得直掉眼泪。我爸赶紧买票陪她回新余看我外婆。一路都很平安,没想到火车抵达新余站时,我妈羊水突然破了。别人头胎一般都很难生。可我妈倒好,羊水一破,孩子头马上就出来了。根本来不及送医院。列车长那个着急啊!紧急广播找医生。那天也真是运气好,隔壁车厢刚好有个妇产科医生,赶紧给我妈接生了。” 海盛酒店的包厢都进行过隔音处理,隔绝掉了一楼大堂喧闹的人声。室内非常安静。 程新余娓娓道来,语速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像是一泓清泉流淌在人耳旁。 “我是在新余火车站出生的,我爸就直接给我取名新余。”她及时收了尾。 靳恩亭坐得闲散,毫无拘束。头顶一片暖光倾泻而下,他冷硬的轮廓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他认真听完,手指轻轻敲扣桌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个好名字。” 程新余,这个“新余”果然是地名。他没有猜错。 人和人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可冥冥之中又存在着某种虚幻奇妙的无形连结。作家们喜欢称之为缘分。 不过靳恩亭觉得他和程新余暂时还用不上这个名词。 程新余并未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当下只觉得有些意外。 新余是座小城市,远不如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来得出名。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只有江西本省的人听到新余这个地名会觉得亲切。她走到外面,别人听说她的名字,很少有人能够联想到新余这座城市。 没想到靳恩亭竟然知道。 她随口问道:“小靳总,您去过新余吗?” 靳恩亭摇了摇头,“我没去过,听过而已。” 程新余不假思索接话:“那您有机会可以去旅游,新余的仙女湖很漂亮。” 虽然程新余的户口不在新余。可她在新余出生,她对这座城市有种天然的归属感。加之外婆家在新余,她每年过年都会陪母亲回新余拜年。四舍五入,她也算半个新余人。和别人提起新余,她会觉得异常亲切。 靳恩亭“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谁也没想继续。 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毫无征兆,似乎只是某个人的临时起意。 程新余翻遍整本菜单,也没找出自己想吃的菜。事实上她也没心情吃。 她随便挑了几道不会踩雷的菜。而靳恩亭又补充了两道。菜品就齐了。 给服务员报完菜名,男人合上菜单,目光转到程新余脸上,“要喝饮料吗?” 程新余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我能喝酒吗?” 靳恩亭:“……” 靳恩亭明显默了一瞬,缓缓抬眸,犀利的目光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住她。 “你想喝酒?”他声线低沉,干净而清冽,很有辨识度。 程新余弯下眸子,扬唇一笑,“小靳总,红酒和西餐不是标配吗?” 属于社畜的职业假笑,还带着点讨好,半点真诚都没有。 这种笑容靳恩亭见得太多了。 今晚这顿饭她和他一样,都在敷衍应付。 都是被迫来的,何必为难她呢? “喝吧!”靳恩亭愿意成全她。 他是个大方的领导,不会吝啬一瓶酒。何况这顿饭是程新余的特等奖,特等奖就该有特等奖的规格。 他低声对服务员说:“再开一瓶红酒。” 服务员立在桌旁,语气恭敬,“好的,小靳总。” 服务员很快离开包厢。包厢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了之前的私密。 “喝酒可以,不能喝醉。”靳恩亭的声音又低又沉,是领导安排员工的那种语气。 他可不想送醉鬼回家。男领导和女员工一起吃饭,她要是喝得烂醉如泥,容易惹人非议。 今晚赴这饭局本就是为了应付老父亲,走个过场。他可不想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给自己招惹麻烦。 程新余摆摆手,嫣然一笑,“放心啦,我喝不醉的。” 程新余的父母在汀兰老家经营着一家酒坊,专门售卖手工酿制的白酒。她自小就在酒缸旁长大,被父亲用筷子蘸酒喂,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一瓶普通的红酒根本不在话下。 明知道自己喝不醉,可她还是想喝酒。她只希望酒精能够短暂麻痹一下她的神经,让她心头那股钝痛可以减轻一些。 刚刚在咖啡厅里的那一幕,曲周和他的相亲对象,一男一女两张面孔就跟浇了502胶水似的,一直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刀尖一样扎着她的心窝。 曲周在微信上跟她提分手那刻,她都没这么难过。 七年的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转头就找好了下家。而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这比任何变故都能击倒她。 五星级酒店的西餐,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味佳肴。程新余平时根本就吃不到。 可惜如今她吃进嘴里,却是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刀叉和碗碟相互碰撞,脆响不停。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靳恩亭用餐习惯安静。他最讨厌聒噪的人。所幸程新余话不多。不然他绝对坐不到现在。 一份牛排,他只吃了两三口就不再碰了。红酒一口没喝。 反观程新余,简直是牛饮。两杯红酒下肚,喝酒如喝水。这么贵的红酒被她这么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可她顾不得了。 她双手抱住酒杯,笑得有些苍白,“小靳总,你参加过公务员考试吗?” 靳恩亭:“……”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你肯定没考过。” 靳恩亭:“……” 像靳恩亭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何必挤破脑袋跟别人卷? 她竖起四个手指头,无力地说:“我考了四年都没上岸,每次就差那么零点几分。” 靳恩亭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在电梯间被程新余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的那两套试卷。 还有严琼的话:“那个姑娘八成是和她男朋友分了。” 呵! 想在他这里借酒消愁可不行! 男人无动于衷,一脸冷漠,“你要是喝醉了,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程新余:“……” 资本家都这么冷血无情的吗? 但凡有点同理心的人听说她考公考了四年没上岸,不该安慰她一番吗? 可这人倒好,非但不安慰她,他还落井下石。 好在程新余不是来寻求安慰的。不然她非心梗不可。 酒精下腹,身体渐渐回暖,她生出了诸多表达欲。她迫切渴望有个人能坐下来好好听她说话。 考公失败,爱情破灭,程新余的人生晦暗无光。她能拿出来说的可太多了。 可是靳恩亭是谁? 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的男人,他会听自己的废话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唯有沉默。咽下一切的不甘和委屈,自我消化。 眼看着女孩开始倒第三杯红酒,靳恩亭冷不丁开了口:“手怎么了?” “啊?”程新余错愕地望着他,反应迟钝。 只见这人的目光落在她右手上,食指裹着创口贴。 程新余低头捻了一下指尖,毫不在意地说:“被A4纸划破了,小事啦!” “吃好了吗?”他急于结束这顿晚餐,让一切回到原点。 程新余:“……” 话题跳转的太快,程新余应接不暇。 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吃好了。” “走吧!”靳恩亭率先起身,步子迈得极大,行走如疾风。 程新余不得不小跑了两步才追上他。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她觉得今晚的酒有问题。她明明只喝了两杯,此刻头昏脑涨,她好像有点醉了。她那么好的酒量,平时炫完一整瓶白酒都跟没事人似的。今天是怎么了?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越摇越疼。 酒店大门外,司机老刘早早就侯着了。 靳恩亭先从旋转门里走出来。程新余原本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可现在人却没出来。 他转头一看,见她还站在门里。半低着头,用手使劲儿揉搓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皱,表情痛苦。 今晚这瓶红酒就不该让她喝的。 他原地等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踩着高跟鞋走出来。 好在步伐是稳的,没东倒西歪。 靳恩亭从老刘手里拿了车钥匙,“你先下班,我自己开回去。” 老刘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程新余,点头说好。 程新余只是头痛,意识还很清醒。她还知道点开叫车软件叫车。她可不敢指望老总送她回家。特等奖只是一顿晚餐,可不包括其他服务。 她刚点开叫车软件,就见靳恩亭替她拉开了副驾车门,沉声说:“上车!” 程新余:“……” 程新余愣了一下,忙说:“我没喝醉。” 言下之意是根本用不着靳恩亭送她回家。 某位领导刚可是说了,就算她喝醉了,他也不会送她回家的。 靳恩亭利索地丢给她两个字:“顺路。” 程新余:“……” —— 靳恩亭今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卡宴,车型低调。车内陈设简单,东西很少,一样挂件都看不到。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抽纸盒。 不像曲周,他车里挂了好多花里胡哨的挂饰。 一想到曲周,程新余的拳头不自觉又硬了。 车里有些闷,她伸手想开车窗。却被靳恩亭及时阻止:“喝了酒不能吹风,容易感冒。” “哦!”她只能讪讪地缩回手。 一偏头就捕捉到一截清晰流畅的下颌线,男人精致的五官在朦胧的光影下显得愈发立体。 这个角度看过去,靳恩亭的脸差点和小丁的脸重合。 只是小丁的眼神更温柔。而靳恩亭的这双眉眼太冷,也太犀利。 程新余不得不承认,这张神颜真的很下饭。只可惜她今晚心情郁结,根本没心思干饭。 车子开出主街,驶入一条更为僻静的小路。 路两侧早樱初绽,枝头飘着点点粉白。 这是一个美好的春天的夜晚。 程新余忍不住在想,曲周和那个女孩喝完咖啡会干什么呢? 一起吃饭? 再一起看电影? 然后呢? 酒精非但没有麻痹她的神经,反而越喝越清醒。坏情绪在胸腔里持续酝酿。就像是正在充气的气球,一点点膨胀。 心沉入了海底,打捞不起来。 她无神地望着车窗外一道道飞速略过的树影,怔然道:“小靳总,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男人目不斜视,根本没分出眼神给她,冷冰冰地说:“吐车里五百。” 程新余:“……” 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她怎么能试图和资本家谈心呢?分明是找虐! 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地停在小区外。 靳恩亭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惜字如金,“到了。” 程新余僵坐在副驾上没动。 失恋该有的情绪,整整发酵了一整天,在这一刻攀至顶峰,排山倒海,侵袭而来。 痛苦、挫败、茫然、无助……一切的一切堆积在那只小小的气球里。 今时今刻,她就是一只挣扎在蛛网里的可怜虫,所有的思绪都是混乱的,她寻不到出口。 “嘭!” 气球炸了。 她绷不住了! 许是程新余一直没动静,靳恩亭忍不住偏头看她,脸上浮出一丝疑惑。 她看见男人清俊的脸,在她眼中放大又缩小,缩小成模糊的一团。 虚幻和现实如地壳运动,拉扯出巨大的断层,她分不清昨日与今朝。 她盯着靳恩亭的脸一动不动。 而他承接到她的赤.裸直白的目光亦是没有回避。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眼底暗潮涌动。 程新余觉得自己今晚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窗外忽的涌进一阵夜风,携裹着几缕清甜馥郁的花香。 那是属于春天的气息。 她听见蝴蝶振翅的声音,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小靳总,你看过《春夜》吗?” 男人微眯了下眼睛,语气很淡,“什么?” “《春夜》是一部韩剧。”女人的声音又平又稳,合着她蓬勃有力的心跳,清晰入耳,“你长得很像剧里的男主角。” “是么?”靳恩亭的表情隐在暗处,不知信还是不信。 他抬了下左手,表盘上闪出一道幽蓝的冷光,划过他的瞳孔。 内里是一团巨大的漩涡,轻易就能将人给吸进去。 程新余缓缓伸出手,于一片混沌暧昧的光线里准确无误地找到男人垂在一侧的右手,一把握住。做出了她此生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你要去我家看《春夜》吗?” 8. 第8顿饭 第8顿饭 程新余是被窗外淅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的。 她住在三楼,窗外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广玉兰。每到下雨天,它就特别吵。 成串的雨水穿透茂密的枝叶,滴滴答答,淋漓未尽,仿佛有无数歌者吹拉弹唱,持续了一整夜。 她撑开沉重的眼皮,脑子又沉又重,意识迟钝。 口很渴,嗓子眼冒烟,干涩难忍。 她坐直身体,靠在床头,下意识伸手去捞玻璃杯。 手指触及冰凉的杯壁,她举着杯子仰头一倒。 却未能如愿喝到水。 低头一看,杯子里是空的,一滴水都不剩。 无奈,她只能起身去客厅倒水。 天鹅绒的窗帘遮光效果非常好,成功隔绝掉了外界的光线。卧室里昏暗无边,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程新余打开床头灯。暖橙光线一泻千里,四处流散,刀尖一样扎着她的眼珠子。 她本能地眯上了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再睁开。 灯光透亮,让一切都暴露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无处遁形。 羽绒被的一角,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条腿。 精瘦的,小麦色的,男人的腿。 心里咯噔一下,程新余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刹那间,混沌的意识被摁了重启键,猛地清醒了过来。 有关于昨晚的片段,暧昧的、激烈的、炙热的,一切的一切,事无巨细,犹如洪水猛兽,哗然一下,汹涌澎湃地朝她袭来,并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大脑皮层。 她像是突然掉进了冰湖,湖水淹没全身,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程新余后知后觉的认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把靳恩亭给睡了。 “又没让你跟他谈恋爱,就睡一觉嘛!靳恩亭这样的人间极品,你赚翻了好吗?” 耳旁全是郭欣然张狂魔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回放。 这姐们的那张嘴简直开了光。她还做什么策划啊!都可以改行当大仙去了。 她赚翻了吗? 不,她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她居然睡了全公司女员工肖想的男人,还是集团老总。天呐,她的人生要不要这么魔幻啊?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主动的。是她胆大包天的向靳恩亭发出了邀请。 昨晚她实在太难过了。失恋的坏情绪彻底击垮了她。她又喝了酒,酒劲冲头,理智全面崩盘,不管不顾的找上了靳恩亭,企图疯狂一次。 那一刻是他在她身边,她只能找他。 她握住了男人宽厚的手掌,感受到他掌心的熨帖温度。指尖的创口贴紧贴住他细长有力的指骨,磨蹭了两下。哑着嗓子开口:“你要去我家看《春夜》吗?” 程新余发誓,她从来没见过靳恩亭那样深沉莫测的眼神。 车窗外透进几缕灯光,勉强照亮男人的脸。他的目光沉沉隐眛,好似一把利剑,赤.裸直白地将她从头到打量了好几遍。似乎要从她脸上割出什么东西来。 被他这样审视,程新余居然不害怕。酒精助长了她的胆量。她并不避让,直勾勾的同他对视。 “真喝醉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转过来,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晕染了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程新余怎么可能喝醉。她的酒量比很多男人都要好。靳恩亭没准都喝不过她。 她咬住下唇,唇齿间泄出一句低语:“我没醉。” 随着她咬唇的动作,靳恩亭的目光错了位,往她唇上偏了偏。 红唇惹眼,唇瓣饱满,晶莹水润。适合接吻。 他心念一动,眼神飘忽,觉得自己似乎醉了。今晚他分明滴酒未沾。 可他到底是理智的。身在职场,他最讨厌越界。也最忌讳男上司和女下属之间不清不楚。为此樊林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 程新余此举等于在挑战他的底线。在她之前,他不是没收到过类似的邀请。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总有很多女人想走捷径。而他通通都让她们滚蛋了,从无例外。 程新余握得并不紧,靳恩亭几乎不需要用力,轻易就挣脱开她的手,“程新余,我不是随便的人。” 男人的声线蒙上了一层冰霜,是一种有别于往日的冷感。和春夜的低温融合在一起,好似有千万根银针密密麻麻的往人皮肤上扎。 这话说得直白,已然是明确的拒绝,更是一种斥责。 他讨厌恋爱脑的女人,为了个男的要死要活。喝点酒就想把自己交付出去。简直愚不可及。 程新余感觉自己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今天一整天,她的自尊一直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原来她是所有人的多余选项,她不在任何人的计划里,他们都可以毫无负担的不要她。 鼻头猛地一酸,泪意翻涌,眼前升起一团雾气。 她垂下脑袋,慌里慌张道歉:“对不起小靳总,是我唐突了。” 她一脸的挫败,状态十分萎靡,眉眼间呈现的全是绝望。 女人抬头的一瞬,靳恩亭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眼角释出一点红,光影栖息在女人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方,乌黑的瞳眸浸润在泪水中,仿佛两颗明亮剔透的黑曜石。 理智是关不住的白文鸟,出笼逃窜。 如果每个人都有逢魔之时,那靳恩亭就是此刻。 他居然无力抵抗程新余这双通红的眼睛。 —— 然后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靳恩亭跟着程新余一起走进了单元楼。 老小区,没有电梯,两人只能爬楼。 脚步踏过粗糙的水泥地面,头顶声控灯随之亮起。昏黄淡薄的一片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细长的。 并肩而行,衣料相互碰撞,影子紧挨在一处,姿态亲密。 三层楼梯,两人爬得很慢。 各怀心事,静默无言。 钟表似乎停摆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反悔,来叫停这一切。 然而谁都没有。 后悔是明天的事情,当下只想遵循本能,做欲望的囚徒。 程新余家在三楼。 这层的声控灯灰扑扑的,一直不亮。她跺了几下脚都没反应。 靳恩亭及时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微弱莹白的一丝光亮照着门锁。 程新余掏出钥匙,插.进锁眼旋两下,防盗门应声而开。 她伸手摁亮客厅的灯。灯光让这间屋子现出了全貌。 这是一套类似于公寓的小户型,一室一厅,再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没有独立的厨房。房东阿姨找人在阳台上装了抽油烟机,程新余自己买一个电磁炉,勉强能烧饭。 平时午餐在公司解决,下班回来自己烧饭。 曲周偶尔会过来吃饭,但从不留宿。十点一到,准时回家。女友的魅力远不如曲家的门禁好使。 “你一个人住?”男人站在门口,视线在屋子间不动声色逡巡。 程新余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我前男友不住这,他住知春里。” 靳恩亭确实没在这间屋子里看到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程新余找出一双没开封的女士拖鞋放到靳恩亭脚边,“将就穿。” 鞋架上倒是有曲周的拖鞋。不过她可不敢拿给老总穿。 靳恩亭倒也没嫌弃,直接套上了。 他人高马大的站在客厅,周围的空间立马变得逼仄了。他气场强大,似乎连空气都稀薄了。 曲周也有180的身高,以前他在,程新余根本没觉得屋子挤。如今靳恩亭一来,这屋子真是哪哪都挤,腾不开手脚。 他就这么突兀地站在客厅中央,她有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接下去要干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么直切主题吗? 会不会太快了? 她挠了下头,干巴巴地问:“小靳总,你要喝水吗?” “叫我名字。”靳恩亭及时纠正她的称呼。 程新余:“……” 他现在不想听“小靳总”这个称呼。程新余每喊一遍,都是在无形之中提醒他,他正在和自己的女员工纠缠不清。 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靳恩亭,你要喝水吗?” 靳恩亭的余光扫到茶几一角的iPad,用支架支撑住,屏幕黑着。 他抬起下巴示意一下,“先看剧。” 程新余:“……” 绕是程新余再会表情管理,她脸上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默默给iPad解锁,播放《春夜》。 屏幕上方迅速跳出男主角的脸。 很像吗? 靳恩亭细细打量着那张脸,不禁扪心自问。 他觉得不像。 当然这并不重要。这只是程新余邀请他上楼的一个借口。 而他接了她的这个借口。 记得吗下着雨 如梦境一般的某一天晚上 总是看着我露出笑容的你的脸 如果是窗外下着雨的日子 就那么想跟着雨漫步 【注①】 …… 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响起。 男主站在樱花树下扶栏远眺,嘴角微微带着点笑意。 靳恩亭的视线淡淡地略过这一幕。忽的抬手,一把揽住女人纤细的腰肢,手掌下触感细腻而柔软,“程新余,你的眼神有问题!” 程新余:“……” 她顺势扑到他怀里。他身上凌冽的雪松香,像风浪一下携裹住她,她不由自主的天旋地转。 晕头转向之际,男人凑过去亲她的耳垂,嗓音性感,“我比他帅!” 程新余:“……” 窗外应景的传来了一阵沙沙沙轻响,细雨拍打纱窗,满城风雨弥漫。 “有人被困在了雨里,有人站雨中赏雨。”【注②】 此时此刻,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道理:有的人,只要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 程新余完整地回忆起了一切。 她真真切切的把靳恩亭给睡了。 昨晚有多疯狂,今早她就有多后悔。 窗外的雨就是她的眼泪。她就快被自己的眼泪给淹没了。 谁能告诉她,睡了集团老总应该怎么办? 程新余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她顾不上喝水,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9. 第9顿饭 第9顿饭 怕碰见靳恩亭,程新余特地跑了两条街,走进街角的一家早餐店。 空了一晚上的肚子,此刻饥肠辘辘,亟待美食的填补。 她一口气吃了两份生煎,外加一杯豆浆。 吃饱喝足,程新余终于有力气开始思考她悲惨的人生。 一不小心睡了集团老总,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入职两年,她都没见过靳恩亭两面。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是这次年会。可女同事们天天在她耳边八卦他,她听得耳朵都生了老茧。她对他那些传闻如数家珍。 樊林的老总,颜值逆天,身家无数,多少女人肖想他。而靳恩亭始终不为所动,洁身自好,和所有女性都保持着安全距离。那些胆大包天,上赶着投怀送抱的女员工都被他以各种理由“请”出了公司,从无例外。 而现在她却睡了他。那她还有活路吗? 这公司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与其让老总亲自动手,还不如她主动辞职。 考公失败,爱情破灭,如今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和青陵这座城市八字犯冲。她对这座城市已然不存在多少留恋了。 离开了也好,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回汀兰老家重新开始。反正父母也一直催她回老家接手酒坊的生意。考不上公务员,在大城市混不下去,她照样可以守着父母打下的那点基业过一辈子。谁规定一定要有份体面的工作,出人头地的?承认自己的平庸,当个普通人不也挺好的嘛! 打定主意后,程新余抱着手机开始敲辞职信。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洋洋洒洒整了五百字。 通读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她将辞职信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了李总监。 发完,她神清气爽,感觉自己真正解脱了。 去他妈的考公! 去他妈的前男友! 去他妈的工作! 老娘不伺候了! 程新余把手机丢在一旁,扭头看向窗外。 雨已经停了。天空灰蒙蒙的,泛着鸦青色。空气中浮着一层淡白色的雾。绿化带上的植物受过一夜雨水的洗涤,叶子翠绿欲滴,如新发的一般,鲜活蓊郁。 她阴郁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明朗了。 然而她的好心情维持不到三秒。一声轻响从耳旁略过,“叮……” 熟悉的提示音,手机倏然转亮。 通知栏明晃晃的挂着一条短信。 【你的花呗本月还款日3月10日,账单3510.6元,点击 https:/XXXX立即还款,已还请忽略。(花呗)】 程新余一眼读完短信内容,胸口一滞。分分钟点开邮箱,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刚才那封辞职信。 事实证明,成年人是没有任性的资本的。你想辞职,先问花呗答不答应。 如果靳恩亭要辞退她,那就让他动手好了。反正她是不可能主动辞职的。 *** 苦逼的社畜又开始搬砖了。2号风光互补灯的提案程新余还没赶出来。这几天她都在忙这个。 一到公司,她就打开了电脑,噼里啪啦一顿狂敲。 郭欣然踩点到的公司。把包往工位上一放,滑着椅子凑到程新余跟前,八卦兮兮地问:“程小姐,特等奖兑换得怎么样呀?” 程新余:“……” 程新余当然清楚郭欣然想问什么。她故意不接她茬。脑袋都没抬一下,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 郭欣然拿手捅程新余胳膊,冲她暧昧的眨眼睛,“说说嘛,昨晚愉快吗?” 程新余:“……” 愉快,可太愉快了! 愉快的她今早恨不得一板砖拍死自己。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声说:“和领导吃饭,你想多愉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社恐。” 郭欣然不死心,继续磨着她问:“这孤男寡女吃完饭就没发生点什么?” 程新余:“……” 程新余没好气反问一句:“你想发生什么?” 她剜郭欣然一眼,“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我有那个胆子招惹老总么?” 她真佩服自己演技在线,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本正经的应付郭欣然。 郭欣然一听特失望,“可惜了!小靳总这种人间极品你没睡到。” 程新余:“……” 谁说她没睡到的? 她睡到了,还不止一次。 一晚上都是混乱的。从客厅开始,辗转到卧室,又在卫生间厮混许久。最后又回到了卧室。抽丝剥茧一般,程新余被靳恩亭逮住反反复复碾磨。他身上的精力似乎无穷无尽,怎么使都使不完。 她一下子被抛到了半空中。一下子又被人狠狠地拽到了海底。极致的失重感,理智和本能在做困兽之斗,不断撕扯着她的神经。她差点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到最后她几乎是哭着求他。他才勉为其难的收了手。垃圾桶里躺着好几个计.生用品。 *** 程新余为钱低头,不得不留在樊林继续搬砖。 后面几天,她一直在担心自己会被公司辞退。毕竟以前那些向靳恩亭投怀送抱的女人没一个好下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公司。 她们的行为顶多算是勾引未遂。而她却是实实在在睡了靳恩亭。比起她们,她的性质恶劣多了。靳恩亭辞退她都算轻的。 连续一周,一直有把刀悬在程新余头顶。每天一睁开眼,她都会觉得这是自己在樊林工作的最后一天。只要李总监的内线电话一响起,她的心就会狠狠揪起,全身紧绷。生怕是来辞退自己的。 她一边担心公司辞退自己。一边又害怕在公司遇到靳恩亭。 她这人胆小怕事,惹了事就想躲。她害怕面对靳恩亭。那晚对于她来说是意外。她被坏情绪冲昏了头脑,酒劲上头,只想肆意宣泄。而他刚好出现了。久旱逢甘霖,他解了她的渴。 不过对于靳恩亭来说绝对是灾难。他最忌讳和女员工纠缠不清。长久以来,也一直严于律己,从不越线。可她偏偏让他打破了原则。 程新余现在只能祈祷他早就把那晚的事情给忘了。最好忘记有她这个人。所以她没事千万不能往他跟前凑。 所幸公司足够大,两人的办公室又不在同一层楼。程新余又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虾米,很少有人注意她。这一周她都没碰到靳恩亭,平安躲过。 一周过去,程新余都没被辞退。她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靳恩亭应该不至于会睚眦必报,找她算账。如果要找,那天早上就该让她收拾东西滚蛋了,不会拖到现在。 她多少松了口气。 其实深究起来,也不全是她的错。那晚的确是她主动的。他开始严肃的拒绝了。后面不知为何又答应了。这就说明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她招惹他是不对,可他也不无辜。 成年男女,一时意乱情迷,做出了点出格的事情。这再正常不过了。倘若他真因此而辞退她,那他未免也太没肚量了。就这样,他又如何掌管整个樊林,收拢人心? 自此,警报解除。程新余安心待在樊林搬砖。 *** 周五,还是一个雨天。 江南地区降水丰盈,每年一入春,雨水断断续续会一直下到五.六月。 频繁下雨,对打工人一点都不友好。通勤不便不说,洗了的衣服都干不了。 程新余家里晾满了衣服,把整个客厅都占了。 早上洗漱完,看到晾衣架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一阵一阵的潮气往鼻尖涌,她不由眉头紧锁。 老天爷,快天晴吧!再不天晴她都没衣服换了。 和别的女孩不同。程新余的物.欲很低。她很少给自己添置新衣,衣服够穿就行。为此,曲周不止一次说她节省。 比起穿,她更重视吃。每个月的工资,除去房租水电这些基础开销,有很大一部分她都花在吃食上了。她钟爱一切精致可口的美食。尤其是甜品。 程新余随便套了件毛衣和牛仔裤就出门了。 特意绕到公司对面的甜品店买了份樱花奶冻。 这是春天的专属甜品。吃上一口,她能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程新余没有外带,而是选择在店里炫。 奶香裹着花香盈满鼻息,口感Q弹嫩滑。味蕾直接被取悦了。 她尝了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受到外力撞击,风铃一阵晃动。紧接着玻璃门被推开,程新余咬住勺子皱了下眉,眼神无意识往门口瞟。 距离自己两米以外的地方,徒然出现一道修长英挺的身影。 她圆润的杏眼猛然睁大,几缕发丝散在颊边,嘴里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止,握勺子的手指头都变得僵硬了。 她是这家甜品店的常客,进出无数次。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靳恩亭。自她抽到特等奖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显得格外魔幻。 男人迈开长腿,几步拉近距离,俊颜在她眼中无声放大,越发清晰立体。 程新余脑中的弦一下子紧绷起来。她条件反射地把头低了下去。匆忙抓起手边的菜单挡住自己的脸。 靳恩亭从她桌旁经过,目不斜视,步伐矫健,风衣衣摆拉出利刃的线条。 他径直走向了吧台。 “你好,给我一盒雪媚娘。” 嘈杂的人声也掩盖不了他声线里的冷冽。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早晨,让程新余不由虎躯一震。 她的脸藏在菜单后面。眼睛却露在外面,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 她看见他掏出手机,调出了付款码。 嘀的一声,机器扫码支付成功。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脑袋往后一偏,突然和程新余对上了。 第10顿饭 第10顿饭 男人犀利的目光好似一把出鞘的刀刃,透着寒光,锋利而冷漠。似乎轻易就能把人割伤。 程新余整个人就像是被电流给击中了。下腹一阵一阵酥麻,每寸皮肤都被寒流浸没了,蔓延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心底衍生而出,她表情凝滞,心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因紧张不自觉并拢,后背绷得僵直,坐立难安。 她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这么害怕一个人。 她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头脑发热去招惹靳恩亭?以后她还怎么继续在樊林工作? 她心乱如麻,思绪翻涌,只恨不能原地遁走。 谢天谢地,这道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只有短暂的几秒。 因为店员动作麻利,快速把雪媚娘打包完毕,“好了,先生。” 靳恩亭转头道谢,拎起袋子离开了甜品店。 铃响门开,男人的身影越过门框,去到了外面。 一直等到他过了马路,危机解除。程新余才敢把菜单从脸上撤走。 她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摊开双手,掌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 为着早上这点小事,程新余心慌了一上午。生怕再碰到靳恩亭。 想来她的心理素质是真不行。不然也不至于考公考了四年都没能上岸,好几次都死在面试上。 每次面试前,曲周都会陪她模拟好多遍。她分明对答如流。可只要一上场,对着那群面试官,脑子就卡壳,话都说不利索。 那晚至今,快两周了。程新余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已然放下了。她不再担心靳恩亭会辞退自己。可她还是害怕在公司碰到他。 两人不熟悉的人,一旦突破了男女界限,有了肌肤之亲。那过后最好不要再见面。否则只能徒增尴尬。何况靳恩亭还是那样的身份。 她早就决定好了,等她手头宽裕一点,她就辞职回老家,一劳永逸。 在此之前,她只能每天祈祷别撞见靳恩亭。 午餐时间到了。 郭欣然背上自己的小包包向程新余发出邀请:“新余,咱们公司边上新开了一家网红鱼粉店,听说味道还不错。咱俩去尝尝呗!” 这两姑娘是饭搭子,经常约在一起吃饭。 “不去。”程新余想也未想,果断拒绝了。 她只想待在办公室点外卖,根本不想下楼。万一在楼下撞见靳恩亭就惨了。她的运气太糟糕,经不起试。 郭小姐双手抱臂,睇她一眼,语气疑惑,“咋滴啦!平时干饭数你最积极,今天没心思了?” 程新余当然没法说实话,只能胡诌一个借口:“这两天没胃口。” 郭欣然:“亲戚来啦?” 程新余故意吸了吸鼻子,继续胡扯:“有点感冒了。” 不得不说,她是有点演技在身上的。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呐! 郭欣然完全没怀疑,冲她摆摆手,“那我自个儿去吃了,要给你带吗?” 程新余:“我暂时还不想吃东西,等饿了再说。” ——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害怕什么,它就偏偏来什么。有些人怎么回避都回避不掉。 临近下班,李总监突然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到程新余工位前,沉声开口:“小程,替我把这份资料拿给严副总签字,签完字直接放在我办公桌上。” 程新余见李总监收拾妥当,还拿上了包。知道他这是要提前开溜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了。 别看李总监在公司人五人六,喝来唤去的。回家以后就是个妻管严。媳妇儿一声令下,他翘班都得去接孩子。 樊林考勤制度严格,严禁迟到早退。可针对的是程新余这种底层社畜。像李总监这个级别,他有特权。 在外面人人高举平等大旗。然而在职场,它有着鲜明的尊卑之分。所有人都井然有序,默契地遵循着这套模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升职了。 程新余默默接过李总监手里的文件,从笔筒里抽了一支黑笔,转身去往18楼。 公司副总的办公室统一分布在18楼。严琼是唯一的女性,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女性混职场历来艰难。严琼到达这个位置,自然瞩目。有关她的流言传了一个又一个版本。其中不乏有她和靳恩亭的传说。 不过程新余看得出来,这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坦坦荡荡,毫无涟漪。 李总监平时就爱差遣人。程新余没少替他跑腿。严琼的办公室她轻车熟路。 走廊走到底,右手边一间大办公室。空间寂静,四周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门半虚掩着,程新余立在门口轻轻扣了两下。 里面却没人应。 她探头往门内扫了两眼,发现里面很空,并没有严琼的身影。 领导不在,她正打算掉头回去。办公室里竟传出了一道简短有力的男声,“进!” 好似有人当头一棒,程新余倏然一怔。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全身供血不足,她近乎窒息。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就像是魔咒萦绕在耳边。须臾之间,牵扯出昨日种种。 那晚零碎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了。那些暧昧又炙热的片段见缝插针往脑海里钻。 他闷哼的得意笑声,覆在她耳旁压抑的喘息声,哑着嗓音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最后抑制不住的低吼…… 犹在耳畔,清晰可闻。 程新余很没有出息,下意识就想跑。可双腿却迈不开,如灌铅块,似有千斤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从沙发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亲手打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严琼的这间办公室空间很大,窗明几净。陈设井然有序,办公区域和会客区域严格分开。除了那张棕色皮沙发后面有死角。从门口的位置看过去,几乎一览无余。 刚刚靳恩亭应该是蹲在沙发后面捡东西。程新余才没能看到他。 她现在就无比懊恼自己没看清楚。更懊恼自己听出他的声音还不赶紧跑。傻傻站在门口等他打开办公室的门。 见门外站的是她,男人脸上竟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照旧是他平静如水,稳如泰山般老练的神情。 疏离清冷,高高在上,似乎对谁都不上心,没人能入他的眼。 目光往下压,看到她手中的文件,沉稳出声,“来找严琼?” “嗯。”程新余捏紧手中的文件,指节泛出一层青白,“李总监让我把这份文件拿给严副总签。” 他侧开身子,“进来等。严琼下楼拿份外卖,马上回来。” “那我还是等会儿再来吧!”她害怕面对靳恩亭,一点都不想坐在这里等。 “你等会儿来,我还在这里。”他的声音很冷,就像是冰块撞击玻璃杯,毫无温度。 程新余:“……” 程新余的肩膀瑟缩了下,眉头紧蹙,呼吸沉重了几分。 这只老狐狸早就看出了她的躲避。并毫不犹豫的戳破了她的托辞。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靳恩亭径直坐到沙发上一端,眼神示意了下沙发另一侧,“先坐。” “我站着等就好。”程新余原地不动,站得毕恭毕敬的。 她怎么敢和领导坐一起。她没这个胆子。 他没勉强,冷冷吐出话来:“随你。” 冷淡中还掺杂着不近人情的意味,像是故意在翻旧账。 程新余能够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看她,眼前有一道迫人的视线。可她不敢抬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今天穿了双小白鞋,鞋面很干净,不见一丝灰尘。 她都快把鞋面盯出洞来了,严副总还没回来。 她太别扭了,浑身不自在。 同在一个公司,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本该是陌生人。可偏偏突破了男女大防,做尽了亲密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和他共处一室,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靳恩亭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许久。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诡异,只有两道平和的呼吸浮在微凉的空气里。 程新余不敢喘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对方的气场太强,她没法忽视。注意力反而不由自主跟着他跑。 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天生自带王者之气,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坐在那里,他就足够惹眼。 程新余的视线有些飘。一会儿扫到靳恩亭的衣服。他今天没穿西装,只穿简单的衬衫和风衣,分外休闲。 一会儿又瞄到他的手。手机被他捏在手心里,细长的手指紧贴着后盖。手背的皮肤极白,如玉般温润细腻。上面还横着几根淡青色的血管。很像美玉上纵横交错的纹路。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非常有力度的手。 程新余不禁想起这双手是如何在她身上煽风点火,又是如何娴熟操纵,掌控着她身体的构造,让她沉溺其中。 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完胜曲周。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完美体验。 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觉得这间办公室她待不下去了,又闷又热。 靳恩亭瞥见女人那张越来越红的脸,一双小小的耳朵透出淡淡的粉。 他不受控制想起那一晚他抱着她,她的耳朵也是这样红。克制不住情.动,唇齿间泄出破碎的嗓音。细细的,尖尖的,很像小动物的呜咽,一直揪着他的心。 男人眸光微暗,沉缓吐字,“热?” 程新余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热。” 嘴上这么说,可下意识还是用手松了松自己毛衣的衣领。 靳恩亭瞅见她这点小动作,嗤笑一声,“不热,你脸红什么?” 程新余:“……” 不等她反驳,他起身去开了窗。 窗外刮进清凉舒爽的春风,裹着绵密的雨丝,一阵阵吹散了室内的干燥和闷热。 程新余的脸颊降了温。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维持太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听见男人从容淡定的嗓音从窗边传来,“程新余。” 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连名带姓喊她,发音准确,咬字清晰,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像极了老师点名。 她心头一震,忙不迭看向他,眼神询问。 不知道是不是程新余的错觉。他似乎笑了一下,脸上有着春雨浸润过的温和,“今晚一起吃饭吗?” 第11顿饭 第11顿饭 严琼取了外卖回来,靳恩亭还没离开。一个人站在窗边吹风,指间燃着一根香烟,浓白烟雾缭绕开,像云一样四处流散。 他应该是忘了抽,烟灰在尾端堆了长长一节,欲落未落。 严琼很少见靳恩亭抽烟,还是站在她的办公室。 这背影怎么看都有点颓丧。 严琼拎着外卖走上前,语气奇怪,“小靳总,你怎么还没走?” 刚刚两人在她的办公室谈事情。谈完后,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她下楼去取外卖。以为靳恩亭早走了。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搁这儿站着。 那道身影没动,春风送来他凛然的声线,“你这里风景不错。” 严琼:“……” 严琼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反问一句:“19楼的风景会不好?” 19楼一整层都是靳恩亭的办公室。对面就是精言大厦,堰山区的核心地带。视野开阔,坐拥天下。风景比17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家伙是故意来拉仇恨的吧? 她笑嘻嘻地开玩笑:“小靳总如果想和我换办公室,我当然一百个乐意。” “就怕严副总坐不住那个位置。” 严琼:“……” 严琼嘴角微扯,不免暗自腹诽:她当然坐不住那个位置,谁叫她爹不叫靳樊林呢! 她把外卖放到办公桌上,身体陷进宽大的皮椅。双手碰到塑料袋,正打算拆外卖,余光不经意的瞟到一份广告部的文件,正是2号风光互补灯的策划方案。 这份方案前前后后被打回去三次,广告部那边改了又改,昨天才最终敲定下来。今天找严琼签字,明天就可以正式宣发了。 手松开塑料袋,拿起那份文件,忙问:“刚李树深来过了?” 李树深,广告部的总监。 靳恩亭眸色深邃,嗓音微沉,“是他手底下的员工,来找你签字。” 严琼瞧着他晦暗莫测的眼神,猛地想到什么,小声试探道:“是新余妹妹么?” 靳恩亭转了个身,信步走到茶几旁,将手中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严琼,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这是默认了,看来她猜对了。 严琼微微一笑,“李树深常让她跑腿,我们打过几次照面。” 她快速浏览一遍内容。从笔筒里抽出钢笔,揭开笔帽,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她把文件放到一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听老刘说那天晚上你亲自送新余妹妹回去的……” 话还没说完,男人犀利的眼风就已经不客气的扫射过来了。 “严副总,这个季节,海昏的海风吹起来应该挺舒服的吧?” 严琼:“……” “我吃外卖!”严琼果断闭嘴。 她揭开一次性餐盒,石锅鱼浓郁的香气一阵一阵直冲鼻尖。 她神色满足,食指大动。举着一次性筷子随口问一句:“你要不要吃点?” 靳恩亭抬步往门外走,“不吃了,晚上有饭局。” *** 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光了。程新余落在最后,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 就一个包,收拾起来很快。可她却不太想离开这间办公室。 她现在心里很乱,就像是一团毛线球,杂乱无章地缠在一起,扯不出头绪。 她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就答应今晚和靳恩亭一起吃饭了呢? 人能鬼迷心窍一次,怎么还能鬼迷心窍两次呢? 她明明那么害怕面对他。可当他向她发出邀请时,她震惊的同时,竟然同意了。甚至都没怎么思考。 唯一的解释就是美色误人!靳恩亭顶着他那张颜值逆天的脸,真诚地邀请她吃饭。她脑子一晕就答应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吃饭呢? 他们之间除了那晚的意外,从无交集。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没到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度。 难不成是找她算账? 时隔两周,他终于要找她清算总账了吗?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好端端的干嘛请她吃饭。他们又不熟。 天呐,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今晚这顿饭她不好吃呀! 正是心乱如麻,无所适从之际,程新余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两下。 一封邮件挤进了通知栏。 她以为是李总监给她发的工作任务,忙不迭点开邮箱查看。 社畜就是这么的矛盾。嘴上天天嚷嚷着要辞职,老娘不伺候了。可领导安排的工作是一样都不敢落下。哪怕半夜三更收到领导的邮件,她都得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处理。 事实上,这封邮件并非来自李总监。而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今晚七点,茶隐。】 程新余一瞬间反应过来这封邮件是谁发的。她仔细看了一遍发件邮箱,jinenti[email protected]。 这是靳恩亭的私人邮箱。 公司年会,她抽中特等奖。樊林秘书部也给她发了一封类似的邮件,通知她和靳恩亭共进晚餐。 一顿饭而已,有必要整得这么复杂吗?给她发条短信不快吗?靳恩亭又不是查不到她的手机号。员工的个人档案里都有登记。 程新余觉得她这人的思绪可真够发散的。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还能抠这些细节。 事到如今,她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最不济就是被靳恩亭辞退。除此之外,她还能怕他什么呢! 他今天辞退她,她明天就退房回汀兰老家。她还有父母,总不至于无家可归。虽然回去免不了被父母数落一番,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她也认了。 程新余背上包,果断去赴今晚的饭局。在她看来,这多半是鸿门宴。 —— 茶隐,听名字像是一个茶馆。 程新余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一个茶馆。 靳恩亭要在茶馆请她吃饭吗? 根据地图上的地址,她打车去了堰山社区。 这一带寸土寸金,居住的都是青陵有头有脸的本地人。普通人根本就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如此金贵儿的地皮,有人豪横的开了一家这般有格调的茶馆。程新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老板是不差钱的主儿。没准还是青陵某个大人物。 漆红大门,檐角高挂两盏大红灯笼,两只石狮端坐两侧,威严毕现。 踏进大门,内里别有洞天。中式的禅意壁灯,暖橙光线四下流窜,将小小的院落衬得愈加沉静。 小院紧连一曲长廊,长廊走到底,入眼一张门帘。门帘上印着大大的“茶”字。程新余细细打量两眼,认出这“茶”字是小篆,一笔一划很是圆润。 掀帘进去,大厅里气氛安静,袅袅茶香浮在空气里,人吸一口,五脏六腑具是香甜。 三两个走动的服务员,身穿统一的灰色制服。客人不多,两对小情侣,外加两位谈事的年轻男士,位置坐得很开。 一楼散座,二楼是包厢。 程新余四下探了探,没在一楼看到靳恩亭。不知道是不是在二楼包厢。正打算找个服务员问一下。头顶蓦地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程新余。” 她本能抬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顺势闯进视线。靳恩亭双手搭在砖红色的栏杆上,姿态闲适,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灯光纵横交错,落在男人眼底,他眼里似有万千星河。 这一幕和《春夜》里的场景恰好重合。相似的两张脸,要不是眼前少了樱花当背景,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到小丁了。 虽然靳恩亭不承认他长得像韩剧的男主角。可在程新余看来,这两人真的很像。只不过小丁给人的感觉更暖,更温柔。而靳恩亭的气质太冷冽,也太锋利。 包厢安静,丝丝沉木香混在空气里,勾人呼吸。 程新余的目光无处安放。在室内逡巡一圈,最后转到桌上那只冰川纹花瓶。 瓶身上窄下宽,三两枝洋桔梗插.在瓶子里,修长的根茎泡在水中,寂静绽放。 对面靳恩亭正在泡茶。手法娴熟,滚烫的沸水浇出了缕缕茶香。 他拎起茶壶倒茶。右手抬起的一瞬,程新余注意到了他衬衫的袖口。 那里少了一枚蓝纹石袖扣。 现在想来,刚刚在严琼的办公室里,他蹲在沙发后面是在找袖扣。 张女士曾说:“男人的袖扣犹如女人精致的耳环。” 袖扣是特别有精致感的设定。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 怔神之际,一只白瓷杯送到程新余面前。 “法慈寺今年的第一波春茶,尝尝味道如何。” “谢谢。” 她端起来呡了一小口。 浓郁的茶香在口齿间翻滚,初尝微涩,过后回甘。 “好喝。”她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能凭口感给出最朴实无华的评价。 比起坐在这间格调高雅的茶室里喝这些昂贵的茶水,她宁愿缩在她的小出租屋里啃泡面。 风花雪月哪有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当然,她的这些想法没法说给靳恩亭听。 她眼中的风花雪月,只是他们这些生来锦衣玉食的人最稀松不过的日常。 茶水没法果腹。程新余的肚子不争气,不合时宜地大闹空城计。 男人耳尖,捕捉到了。 他嗓音徐徐,“饿了?” 她老脸发烫,丢人丢到家了。 她试图替自己找补回来:“我午饭没吃。” 靳恩亭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拿出一盒甜品,“先垫下肚子,菜等会儿上来。” “这里能吃饭?” 这可是一间茶馆啊!茶馆居然供饭? 靳恩亭解释道:“这家茶馆是我朋友开的,我拜托他烧了几个菜。” 原来是这样! 程新余低头一看,认出甜品盒上的logo,浑身一震,“这是……”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 靳恩亭及时说:“你猜得没错,是我早上买的雪媚娘。” 程新余:“……” 他云淡风轻,继续于无声处砸惊雷,“我看到你了。” 程新余:“…………” “程新余,你在躲我。”他直视她的眼睛,语气笃定。 第12顿饭 第12顿饭 “程新余,你在躲我。” 两人对视,靳恩亭那道特有的清淡冷肃的目光,好似深秋的清霜降落在她身上,扫过皮肤的瞬间,带来漫不经心的凉意。 程新余心下一慌,本能地避开他的视线,矢口否认:“我没有。”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她这么怂的人,当然要躲着他走。 虽然她的种种行为都表明她在躲他。可她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想在他面前承认。 男人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笑她嘴硬。 “下次别拿菜单挡脸,此地无银三百两。” 程新余:“……” 他轻易就戳破了她的谎言。 程新余手中的匕首瞬间化作细沙,无力地从指缝间溜走了。 她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变得局促起来,双腿不自觉并拢,漫无意识地绞着手指。 靳恩亭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怂得要死,做了坏事,只想装死。 他找她来可不是为了吓她的。 他认为两人有必要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所以他才组了今晚的饭局。 “那晚……”他斟酌着开口。 不等他说完,程新余立马打断他:“小靳总,那晚是个意外。” 对她来说那就是一场意外。她被失恋的坏情绪冲昏了头脑,又有酒精壮胆,冲动之下才做出那样的荒唐事。倘若那天她理智在线,她绝对不敢招惹靳恩亭这尊大佛。 “意外?”话在舌尖滚了两下,他的声线徒然冷下去一截,“你这么认为?” 面对他凌冽的眼神,程新余不怕死的点点头,还加重语气,“就是意外。”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低头轻呡一口,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我以为一般只有不负责任的人才会将一切归因于意外。我可不认这个意外。” 程新余:“……” 好家伙,他干脆报她身份证得了! 这分明是在点她嘛! 程新余垂着脑袋,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心乱如麻,“那晚我喝醉了。” “是么?”靳恩亭挑了挑眉,一脸不悦,“我记得有人跟我保证过她喝不醉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程新余:“……” 他语气严肃,近乎逼问:“程新余,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程新余:“……” 程新余性子软,不善与人争辩,对峙非她所长。何况对方还是靳恩亭。 她终是败下阵来,眉头紧锁,手忙脚乱道歉:“对不起小靳总,那晚是我不对,我不该招惹您的。我从未肖想过您。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以此来要求您对我负责的。那晚的事儿,我保证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都是成年人了,喝了点酒,做出了点出格的事情,咱们都要拿得起,放得下。您千万别跟我计较,把那件事给忘了吧!” 程新余真是佩服自己。这么一大段话,她一口气说完,居然无比连贯,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要知道她之前公务员面试,面对那群考官,她可是牙齿打架,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靳恩亭分明比那群考官恐怖多了。 拿得起,放得下? 把那晚的事儿给忘了? 靳恩亭都要被气笑了。她倒是说得轻巧! 他的脸黑得彻底,眼神凌厉非常。 他棱角分明的脸偏了偏,看向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摇摇晃晃,千丝万缕,灯下夜雨翻涌。 靳恩亭不免想起在程新余家醒来的那个清晨。 也是这样的雨天。细雨铺天盖地,铺成一张绵密混沌的网。广玉兰宽厚的叶片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水,悄无声息地滑过清晰的脉络,一滴滴往下掉,湿溻溻轻响。 始作俑者已经逃了,在他醒来之前。 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那天却失效了。他在八点钟才苏醒。 地板上四处散落的衣物,昭示着昨晚在这间屋子里的疯狂行径。 靳恩亭捞起自己的衬衫和西裤穿上。踩着拖鞋去了阳台。 阳台上横着两只大纸箱,霸占了空间。他险些被它们绊倒。 箱子没用胶带封上,箱口赤喇喇地开在那里。他低头一看,发现箱子里装的全是考公的试卷和复习书。 他想起程新余昨晚在餐桌上的话。四年考公失败。难怪会有这么多资料。 她昨晚失控,失恋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考公失败,爱情破灭,这姑娘未免也太凄惨了一些。 靳恩亭盯着那两只大纸箱,后背抵住阳台边沿,低头为自己点了根烟。 空气里的烟圈寂静散开,他抽得很慢很慢,像是有满腹心事。 他不爱烈烟,烟的味道极淡。烟雾压进肺腔,照旧解不了内心深处的焦躁。 一直等到九点,程新余也没回来。 他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他活了三十二年,头一次感到荒唐。不是因为他和程新余睡了。而是因为她不告而别,没留下只言片语。 他觉得自己被人白.嫖了。 —— 气氛凝滞,近乎诡异。程新余看着靳恩亭越来越黑的脸,她的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小幅度抖起来。 她强行摁住,在心里骂自己没有出息。 要怪只能怪他气场太强,在他面前,她总是底气不足,怂的要死。 她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有哪点说得不对吗?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小靳总,我不妨跟您说实话。招惹到您,我罪无可恕。其实我是有想过辞职的。第二天一早我连辞职信都写好了。可我现在真的好穷,没存款不说,这个月还要还三千多的花呗,我要是辞职了,我连花呗都还不起了。而且我还要交房租,还要吃饭,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花销……”程新余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 靳恩亭:“……” 她见他这么生气,心中越发没底。她只能换个法子。试图用自己可怜凄惨的近况来唤起资本家为数不多的良知。 “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您放心,等我手头宽裕了,我马上辞职回老家,保证离您远远的。” 靳恩亭:“……” “所以,你认为我今天找你来是辞退你的?”靳恩亭气极反笑。 程新余抠了抠手指,眼神无辜,“不是吗?” “程新余你……”他张了张嘴,话横在喉咙里,竟说不出来。 靳恩亭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口才极佳。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此时,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敲响包厢门,“打扰一下,给二位上菜!” 谈话被迫中断。确实也不宜再进行下去了。不然他搞不好得吃速效救心丸。他现在就心梗得厉害。 靳恩亭及时撤走了桌上的茶具,缓了缓情绪,“先吃饭吧!” 麻辣巴沙鱼、蒜蓉蟹柳、芥蓝炒肉、素炒三丝、紫菜虾滑汤,家常的四菜一汤,卖相极佳。 程新余是真饿了。当下已顾不得靳恩亭生不生气了。就算靳恩亭要找她算账,也等她干完饭再说。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比起海盛酒店精致昂贵的西餐。这顿家常菜才真正捕获了程新余的心。 她吃得十分满足,眼睛都眯起来了。 靳恩亭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他再度开口:“程新余。” 每当这人连名带姓喊自己,程新余就会条件反射的虎躯一震,不自觉绷直脊背。 “您说。”她放下筷子,坐得毕恭毕敬的,洗耳恭听。 靳恩亭被她小学生一样乖巧的坐姿给逗笑了。深邃的眉眼间染上了几丝轻松的笑意。 “我觉得那晚咱俩还算契合。” 程新余:“……” 程新余没想到他一开口竟来了这么一句。老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他们当然是契合的。他经验老道,娴熟地掌控全局。他掌握着她身体的密码,软化她的同时,更懂得照顾她的情绪。安抚她,开解她,既热情又温柔。每切换一个战场,她的沉溺就多一分。 而她亦是给了他回应。很像是在沙漠里顶着烈日暴走数十里,滴水未进的迷路者。她终于见到了生命之源,不顾一切去奋力汲取。他身上有好闻的木质香调,是雪后的青松,神秘温柔,又不失清新,充满了诱惑力。她不由自主的靠近这个香味的主人。她喊了很多遍他的名字,直至嗓音嘶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两人段位一致,你来我往,格外默契。 明明是第一次,竟让她有种错觉,他们好像约了好多次。 虽然这样对比不好。但靳恩亭的技术确实完胜曲周。她和曲周过去七年的每一次,都不及和靳恩亭的这一晚。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这话太露.骨,让她根本没法接。唯有沉默以对。 见她不吭声,他知道她是默认了。 他们究竟有多契合,彼此心知肚明。不然也不至于厮磨一整夜,舍不得收手。 “我们相处的也挺愉快的。” 程新余:“……” 程新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这是能拿到饭桌上来说的吗? “说实话,我很满意。” 程新余:“……” 她的表情裂开了。 “小靳总,您到底想说什么?”程新余快崩溃了。 她真不敢相信这人特意把她叫到这里是为了来跟她叙旧的。共同追忆他们唯一有过交集的一晚。 他到底想干什么? 能不能别再折磨她了?痛快点,给她一刀! 靳恩亭调整了坐姿,不再是之前那随意放松的姿态。他坐得板正,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很像双方会谈。 时候到了! 今天这顿晚餐终于可以切入正题了。 “程新余,我对你挺有感觉的。而你也不排斥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咱俩还能坐在一起吃下一顿晚餐。” 第13顿饭 第13顿饭 程新余回到小区后,她才发现单元楼下面的樱花开了。 雨蕴春意,树梢高挂一簇簇粉白,灿若烟霞。 樱花是春日限定的浪漫。堰山这片樱花不多,只有枝白路种了两排。每年一到花期,人们扎堆往那里跑,拍照打卡。 程新余不愿跟人挤,很少去。所幸小区里种了几棵樱花树,倒是可以就近赏花。 她不着急回去。一个人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安静地待会儿。 雨后空气清新,微风携裹几缕清淡的花香,轻飘飘的往鼻尖跑。她深深吸了一口,肺腔全是凉的。 她现在脑子很乱,即使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一个小时了,可她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刚刚靳恩亭波澜不惊的道出自己的目的,她足足反应了近两分钟,才后知后觉的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吃下一顿晚餐? 不愧是他,连约.炮都表达的这么委婉。 事实上,“吃饭”也确实是一个暧昧,又富有想象力的词汇。男女一起吃晚餐,结束后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不得不说一句,靳恩亭的措辞非常到位,他用的是“感觉”,而不是“好感”。这就说明这只是单纯身体层面的留恋,并不涉及感情。纯粹身体契合,欲.望使然。 倘若是别人,程新余手边这杯滚烫的茶水早就泼过去了。 可对方是靳恩亭。她不敢,更做不到。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他对她挺有感觉的。她又何尝不是。直到现在,她脑子里还一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就像是一张巨大而绵密的网,将她整个围缠,她挣扎在网中,无力脱身。 等了一晚上,悬在头顶的那把闸刀终于落下来了。程新余反而不紧张了。 她低头呡一口茶水,镇定地开口:“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靳恩亭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颜值、身材、性格、甚至学历和三观,任他挑选。他完全能找到比她更漂亮,在床上更契合的女人。 她不认为只是一晚上,她就能让他色令智昏,失去原则了。 “我说过了,我们很合拍。”男人照旧是谈判的姿态,表情正式。 “您可以找到比我更合拍的人。” “我很忙,不愿费神去找。” 程新余:“……” 所以说是她刚好撞上了,入了他的眼。 “条件随你开,一切都好谈。”靳恩亭始终表现得非常大方,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 程新余:“……” 玛德,这人是在谈生意么? 程新余自认为还有点姿色。可也绝对没到倾国倾城,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地步。想不到有朝一日被靳恩亭赐予了砝码,让她觉得自己还挺值钱。 许是看出她的迟疑和犹豫,男人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刚失恋,我可以帮助你走出来。你我各取所需,这笔买卖你不亏的。” 程新余:“……” 郭欣然也说想要快速走出失恋的阴影,就必须马上找下一个男人。 现在就有送上门的人选。他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完美。而他们又是那么的合拍。 她完全可以利用他来帮助自己摆脱失恋带来的负面情绪。他求人,她疗伤,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谁都不必有负担。 可他是靳恩亭。樊林的老总,手握全公司员工生杀大权的男人,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而她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虾米。两人的人生天壤之别。这样的男人不是她所能招惹的。一次是意外。若是为着点激情和欲.望将这场意外延续,从而跨过界,产生什么男女纠葛,她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她这人怂的要死,她可不敢冒险。 其实她本能的害怕靳恩亭,并非全因为他是她的领导,她招惹了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看不透他。 他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他的表情总是淡漠的。淡漠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他的情绪很少外泄。即使是在床上,他们亲密无间时,他也极少失控。 这种人太恐怖了。你永远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他眼珠子转一下,似乎都在酝酿某个大计划。什么时候他把你卖了,你还无知无觉。 何况男女身体构造不同。女人大多比男人感性。性和爱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她在曲周身上已经栽过跟头了,她现在对男人失望透顶,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程新余到底是理智的。靳恩亭这种人,她就应该离他远远的,千万别给自己找事。 “很抱歉小靳总,我不愿意。” —— 对面居民楼万家灯火近在眼前。灯光交错纵横,仿佛坠入地面的银河。 快九点了,小区里早就没什么人了。程新余被沁凉的夜风拉回了混沌的思绪。 她伸了伸手臂,活络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 她起身,背上包回家。 她动作急,衣服上沾染的几片花瓣扑簌簌下坠,在半空中打着卷儿,最终横在积水中,入眼一只只粉白的小船。 她起了坏心,一脚踩下去,积水四溅,小船稀碎。 春夜,允许一切美好悄然发生。 可美好注定不属于她。 程新余一口气爬上三楼。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蓝色工服,正站在人字梯上换灯泡。 三楼楼道里的这盏声控灯坏了有一段时间了,房东阿姨跟物业反映了两次。物业却一直没派人来修。她一到晚上就得摸黑。 现在终于有人来修了。只是这未免也太拼了些,大晚上搁这儿换。 人字梯挡在她家门口,她也不好开门,索性站在一旁等。 师傅冲她和气一笑,一口浓厚的乡音,“姑娘,马上就好。” 程新余笑了笑,“不急的,您先忙。” 师傅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换好了。他背上工具包,扛上人字梯下了楼。 程新余用钥匙开了防盗门。 把包挂上挂钩,她站在玄关处换鞋。目光随意往鞋架上一扫,不经意扫到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就摆在鞋架的最上层。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什么。 那晚她不敢把曲周的拖鞋拿给靳恩亭穿,就找了一双自己没开封的拖鞋。 这人倒也不嫌弃,直接穿上了。 只是这颜色粉嫩,鞋面上还绣了卡通人物。他一个大男人穿这样的拖鞋难免滑稽,怎么看怎么违和。她一直忍着没笑,内心其实早就乐开花了。 第二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把拖鞋放回到了鞋架上。 不仅如此,他还替她简单收拾了下屋子。甚至还把阳台上那两只大纸箱用胶带给封上了,搬到了角落里。 说来也凑巧,这双拖鞋就和曲周的拖鞋摆在一起。 前任,现任,泾渭分明。 啊不,靳恩亭可不是她的现任。他顶多就是她的一.夜.情对象。 程新余拎起这两双拖鞋,果断扔进了垃圾桶。 在她眼里,靳恩亭和曲周一样都是过客。都是应该被她毫不犹豫给丢弃的。 *** 春雨绵绵,连续下了好几天。到了周四终于放晴了。 早晨上班,靳恩亭特意去公司对面的那家甜品店买了一盒雪媚娘。 这家店的雪媚娘十分畅销,去晚了就没了。只能赶早买。 傍晚,靳恩亭让司机老刘提前下班,自己开车去明川公馆。 副驾上放着那盒早上买的雪媚娘。 车子从车库开出来,透过风挡,靳恩亭看到公司门口站了四.五个年轻人。都抱着手机在打车。 晚高峰滴滴紧俏,这一幕已然是常态。 一大片灰黑蓝中混着一抹醒目的白。 程新余背着一只白色帆布包立在人群外围。 她今天穿得十分随意。休闲的衬衫搭配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微卷的栗色长发披散在瘦弱的肩胛,身段纤细、笔直,不堪一握。 她没化妆,清秀文静的模样,有着一种原始的,懵懂的美好。 其实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就是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她卸完妆依旧很漂亮。皮肤呈现出它最初的状态,莹白水润,吹弹可破。 他都不敢用力,怕留下痕迹。 靳恩亭行至今日,一切有条不紊,皆有计划。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和边界在哪里。他不纵.欲,更不滥情。他很清楚,这个姑娘不在他的计划里。他的计划里也不会存在任何女人。那晚确实是他鬼迷心窍了。他没能抵挡住那双通红的眼睛。 程新余说得没错,成年男女,一夜放纵,压根儿不存在谁要对谁负责一说。露水情缘,天亮就散。彼此回归各自的生活,让一切回到原点。不见面,不联系,不打探,形成一种冰冷的默契。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 过后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这两周,他总能不合时宜的想起和程新余的那一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就跟放电影似的,不断交错着在脑子里回放。她迷恋的眼神,微红的眼眶,眼角滑出的几滴清泪。她抱着他腰,抱得那样紧,似乎要嵌进他身体。受不住时从唇齿间泄出的破碎嗓音,还有她低低的哭求…… 以上种种,总是揪着他的心脏。 人的感官是怀旧的。虽说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的确确怀念程新余的身体。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他这人向来坦诚,一件事发生了,绝不会当做没发生。更不会选择逃避。 他接受自己那晚的失控。也接受自己对程新余的留恋。红尘男女,食色性也。臣服于自己的欲.望,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一切皆可谈。不论是生意还是感情。 所以他特意把程新余约到茶隐,找她谈。 结局有些意外,没谈拢。 你问他失望吗? 不至于! 一个女人而已,他还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靳恩亭调转车头,一溜烟开远了。 第14顿饭 第14顿饭 晚高峰,开一段,停一段,足足拖了半个小时才到。 将车子开进院子,熄了火。靳恩亭解了安全带,从副驾上拿上那盒雪媚娘下车。 厨房里飘出阵阵馨香,抽油烟机隆隆响个不停。有人在灶台前忙活不停。 靳恩亭杵着玻璃门,对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说:“祁主任,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女人闻言,侧头看过来,眉眼一弯,笑着说:“还不都是你爱吃的。科里今天不忙,我就提前回来了。必须要给你们爷俩好好露一手。” 她和靳恩亭有着相似的五官,那是血脉最神奇的连结。毫无疑问,正是他的母亲祁敏。青陵妇幼保健院的妇产科主任,人称“产科一把刀”。 靳恩亭调侃:“难得啊!祁主任还有不忙的时候。” 祁敏举着锅铲手脚麻利地煎鱼头。锅里热油沸腾,滋滋作响。 她的手很稳,就跟平时拿手术刀一样。不过声线更稳,“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想得开。三十好几的人连婚都不结,更别提生小孩了。照这么下去,我都能提早退休了。” 靳恩亭:“……” 他怀疑老母亲是在内涵他,可他没有证据。 他拎起手里那盒甜品,“知道您爱吃雪媚娘,特意给您买的。给您搁冰箱了。” 祁女士被哄得心花怒放,“还是我儿子疼我。” 夸完儿子,还不忘数落丈夫:“哪像你爸,成天就惦记着他那破棋,哪有空关心我呀!” 靳恩亭把甜品放进冰箱,脱了外套,撸起衬衫衣袖,跨进厨房,“我来帮您打下手。” “不用不用!”祁敏伸手赶他出去,“厨房油烟大,你上客厅陪你爸下棋去。” 客厅的茶几上摆一副围棋,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不相上下,呈现出凌厉的厮杀之态。 靳樊林指尖捻一枚白棋,一筹莫展,正苦于不知将这枚棋子下在何处。 “八之十二。”沉稳有力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成竹在胸。 靳樊林垂眸观一眼棋局,顿时豁然开朗。只此一子,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不可谓不神奇。 “妙哉,妙哉!”他眉开眼笑,“还是你厉害!” 猛然转头,见靳恩亭坐在沙发的一侧,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翻。 脸上的笑容徒然冷却下来,他故意扳起脸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恩亭不紧不慢道:“在您解不出残局的时候。” 靳樊林:“……” 靳樊林把棋子一颗颗收进棋罐,空出棋盘。 收拾完,他才说:“咱俩下一盘?” “您不是我的对手。”靳恩亭直言不讳。 靳樊林:“……” 跟老头下棋他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放水。偏还不能放水放得太明显,容易伤他自尊。怪没意思的,还不如不下。 靳樊林被儿子激起了胜负欲,“下都没下,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在我这里,您就没赢过,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靳恩亭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掀一下。 靳樊林:“……” 这家伙噎人的本事也不知随了谁! 靳樊林把围棋收到一旁,坐到靳恩亭对面,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新闻频道,主持人正在播报国内新闻。全国多个城市为旅美大熊猫丫丫投屏,呼吁它尽快回国。 看着电视屏幕里那只骨廋如材,毛发脏乱,老态龙钟的熊猫,靳樊林气愤至极,“我们的国宝怎么被美.国.佬养成这样了,还有一只都没了!” 他越看越气,咬牙切齿地说:“通知外贸部,月底那批货咱们不出了,坚决不卖美.国.佬!” 靳恩亭远远看着屏幕,冷声冷气道:“那批货我早撤了,本来也没打算出丑国。” 靳樊林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小子速度快!” 随后果断换台。换成了一档访谈节目《知音》。 父子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看电视,一个翻阅杂志,一时无话。 中国式的父子关系大抵如此,沉默是常态。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靳樊林分出眼神看靳恩亭,有点没话找话,“公司最近怎么样?” 靳恩亭语气清淡,“谢秘书天天跟您汇报工作,您还会不清楚么?” 靳樊林:“……” 这小子是成心要把天聊死。 靳樊林冷哼了一声,“你要是觉得谢蓝碍着你了,大可以换掉。” “不必,谢秘书用着挺好。” “我听谢蓝说这次年会抽中特等奖的是个小姑娘?” 靳恩亭的表情近乎寡淡,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在听见这个问题后,他深谙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可最终也只是极其平淡地“嗯”了一声。旁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见他这个反应,靳樊林知道这是问不出来了。 “行了,你们爷俩别顾着说话了。菜齐了,赶紧吃饭吧!”祁敏摘掉围裙,端出最后一道鱼头豆腐堡,招呼父子俩吃饭。 都是祁女士的拿手好菜,红红绿绿,色香味俱全。 祁女士从酒柜里取了一瓶酒,“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喝点酒吧!” 这是一瓶其貌不扬的白酒,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瓶盖一揭,一股浓郁的酒香直冲鼻尖。 靳恩亭眼尖,瞥见瓶身上印了几个娟秀小字—— 新余酒坊。 *** 周六,程新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收拾屋子。她把家里曲周为数不多的东西都给清理出来,通通丢进了垃圾桶。 还要感谢曲周的父母不让他搬出来跟她一起住。不然她收拾起来还没这么快。 屋子腾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她坐在地板上沉默良久。 别人失恋都要死要活的。再不济也得消沉一段时间。有些人还会暴瘦。然而到了程新余这里,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平静,该干嘛干嘛。唯一的失控就是那晚和靳恩亭一起吃饭,她做出了点疯狂的事情。 连郭欣然都说她看得开。 其实是程新余明白曲周他不值得。一个妈宝男配不上他们七年的感情,更不值得她伤心。 一段感情戛然而止。她没有哭天抢地,半死不活。她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失恋好像并没有改变她什么。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再也不会那样纯粹的喜欢一个人了。纯粹爱人的能力死在了二十六岁这年。 分手是一时的,可分手后遗症却是长久的。她分明一点都不想想起跟前男友有关的一切。可身边人却总在有意无意的提起他。 当天晚上,程新余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刷了一集电视剧。快九点时,她接到了母亲梅月的语音电话。 程家是传统的中国式家庭,亲子关系一直很淡泊,联系得并不频繁。一周最多通个两次电话。每次通话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最多五到十分钟。话题也一直围绕着“吃了吗”,“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和男朋友还好吗”诸如此类。 倒也不是父母不爱程新余。她是家中独女,父母拼尽全力培养她成才,给她最好的一切。他们只是不擅长表达,他们只会默默对她好,为她付出。 电话接通后,母女俩随意聊了几句。梅女士就问到了曲周。 程新余的表情滞了一下,平淡地回答:“我和他分手了。” 梅女士“啊”了一声,显然被惊讶坏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分了呀?” “我一直考不上公务员,他们家没耐心了,催曲周相了一个体制内的女孩。” 程新余悲催的近况又被提溜出来凌迟了一遍。如果是别人,她还能避而不答,或者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可面对母亲,她没必要隐瞒。 “呸!”梅女士直接骂开了:“势利鬼!他们全家真不是东西!公务员了不起啊?有人家当大老板的挣的多么?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铁饭碗那套!”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分了也好。我闺女以后还能找个更好的。” 她话锋一转,“既然都分手了,你公务员也没考上,还待在青陵干啥呢?赶紧回老家。我和你爸爸年纪也大了,酒坊的生意以后都是要交给你的。” 以前还有曲周当挡箭牌,现在连挡箭牌都没有了。 程新余也问自己,还待在青陵干嘛呢?这座城市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还不如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回去。究竟在留恋什么,她也没深究出所以然来。或许是她还想再自由一段时间。一旦回老家,她的人生就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她会按照父母给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接手家里的酒坊,找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再生个孩子,平凡琐碎的过完这一生。 虽然她很清楚这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可她还是想再拖一拖。 *** 黑色星期一,程新余忙成狗。一上午被李总监毙了两个策划案。 方案被打回来,她倒是平静。毕竟这是底层策划狗的工作常态。领导不满意,那就只有一个字——改。改到天昏地暗,甚至推翻重写。 可郭欣然却是怨念深重,问候了李总监的祖宗十八代。 中午下班前半小时,李总监又让程新余跑腿,给严琼送文件。 她全身都在拒绝,一百个不乐意。她怕再碰到靳恩亭,总觉得别扭。她和靳恩亭的两次见面,一次睡了人家,另一次拒绝了他。她简直胆大包天,都能载入史册了。 见她不吱声,李总监催促道:“赶紧的,等会儿严副总就下班了。” “我这就去。”她掀下眼皮,伸手接过文件。 工作两年,程新余已经被职场打磨成了一颗滑不溜秋的鹅卵石,早不知拒绝为何物了。 她拿上文件认命地跑18楼。 站在电梯里,她就一直在祈祷别碰到靳恩亭。她一个劲儿给自己洗脑,上次在严琼的办公室碰到靳恩亭纯属凑巧,他刚好去找严琼谈事。这次肯定遇不上了。 没想到刚跨出电梯,都还没走到严琼的办公室。靳恩亭和他的秘书谢蓝就迎面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黑,气质冷凝。走动间,衣摆起伏,带出阵阵清冽的雪松香。 这个熟悉的气味犹如飓风过境,铺天盖地袭来,现实混着过去,暧昧合着激情,本能挑战理智,程新余被刺激得脑子都晕了。 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他的脸迅速放大,变得清晰立体。 她在心里暗骂:“真是见鬼了!” 她好像根本摆脱不掉他了。 这会儿再想躲已经不可能了。没时间不说,她也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 只能恭敬地站在一旁,小声喊了一句小靳总,然后等他走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靳恩亭目不斜视,目光没分出一丝一毫给她,照旧是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 皮鞋踏过地板,敲出一串串清透有力的声响。 这串声响终于变弱,眼看着他走到了电梯间。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以为警报解除了。然而,并没有。 男人不知为何,竟去而复返。 阴影瞬间投射下来,将程新余整个罩住。 他锁死她手中的文件,声线如沁冰水,浇得人头皮发麻,“李树深没有助理么?天天喊你跑腿?” 第15顿饭 第15顿饭 “李树深没有助理么?天天让你跑腿?” “啊?” 靳恩亭这话简直将程新余杀了个措手不及。思绪断层,有好几秒钟都衔接不上。 这话让她怎么接?领导要使唤下属,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当然没法在靳恩亭面前拆顶头上司的台,只能搪塞道:“我刚好顺路。” “顺路?”靳恩亭浓眉一挑,“你怎么不顺路也替我跑跑?” 程新余:“……” 他没好气道:“不知道拒绝?” 底层社畜,哪有她拒绝的份儿。 他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的人如何能理解她的无奈。 谁愿意天天给上司跑腿?尽做一些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可她没有办法。她怕得罪上司,怕被穿小鞋。 见她不吱声,靳恩亭冷着脸走了。 横竖都问不出什么来。这就是职场现状。 电梯已经停在了18楼,谢蓝站在电梯外等了一会儿。 靳恩亭抬步跨进去,站在正中央。电梯光洁的镜面反射出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形,有如青松。 谢蓝及时摁了数字19。 摁完,她就见靳恩亭伸手扯了扯领带,有些烦躁的样子,“蓝姐,李树深升总监多久了?” 谢蓝是靳樊林聘用多年的秘书。她又比靳恩亭年长几岁,为表尊重,他也叫她一句“蓝姐”。 谢蓝都是职场老江湖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如火纯青。这些年她又一直跟着靳家父子共事,太了解这对父子的脾性了。 都用不着靳恩亭言明,她立马就说:“小靳总放心,我来处理。” —— 这点小插曲并未影响到程新余。准确来说,她根本没时间去深究。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一个方案改了四.五个版本。 最后拿给李总监过目。 对方着急下班,随意瞟了一眼,敷衍地说:“我还是觉得第一版最好,就用第一版吧!” 程新余:“……” 程新余的表情裂开了,差点吐血。在心里骂了李总监无数遍。可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她收好文件,默默离开了 窗外下起了大暴雨,雷声大作。天空中还时不时划过闪电。粘稠的水柱淋湿了整座城市,地上全是一条条流淌不断的河。 天忽然之间全黑了。周围大厦的灯不约而同亮起,一串串橙黄灯火近在眼前。 明明是傍晚五点,却好像是凌晨,巨大的夜幕笼罩在城市上空。 惊蛰过后,雷暴天气就多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的暴雨天,依旧阻挡不住打工人下班的热情。时间一到,火速开溜。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郭欣然算是动作慢的。不紧不慢地打完卡,收拾好东西,一转头见程新余还坐在工位上没动。 “新余,你还磨蹭什么呢?不下班啦?” 程新余瞥了眼外面的倾盆大雨,“我等雨小了再走。” 这么大的雨衣服鞋子会被淋湿不说,连车都打不到。她还是再等等吧! 郭欣然招呼她:“我爸来接我,我让他捎你回去。” 郭欣然是青陵本地人,家里独生女。父母宝贝得不得了。这么大了还把她当小孩。一到下雨天就亲自来接她下班。 程新余:“不用了,你家和我家也不顺路,省得你爸麻烦。” 郭欣然:“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一脚油门的事儿。” “还是算了吧!这雨肯定下不久,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郭欣然不勉强,背上包自己先走了。 办公室空下来,落针可闻。 一扇窗户没关,冷风携裹雨水拍进窗内,地板湿了一大片。 程新余见状,赶紧走到窗边把窗户给关了。 一下午没顾上喝水。这会儿觉得有些渴。她拿上水杯去茶水间接水。 把空杯放到饮水机前,她开了热水开关。 哗啦一声,水流倾泻而下。 程新余想起衣服还晒在阳台上没收。今早出了会儿太阳。她早晨上班前就把昨晚洗的湿衣服拿出手晒了。没想到傍晚居然会下暴雨。 这会儿肯定全淋湿了。今天一天算是白晒了。 这点事,让她有些走神。 她没察觉到身后有脚步逼近,有个高大的身影倾覆过来,手臂从她右侧绕过,关上了热水出水口的开关。 “水满出来了。” 比起他清透有力的声音,程新余最先感受到的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雪松香,犹如风浪一样携裹住她。 比起视觉和听觉,人的嗅觉反而是最敏感的。它更能抵达到神经深处,猝不及防的勾出记忆里相关的画面和情绪。 它也更怀旧。一个人一旦熟悉了某个气味,她会自发记住这个味道,甚至会去怀念。 程新余猛地转身,男人近在咫尺,衣料撑起他清隽挺拔的身形,一截锋利淡漠的下颌线最先出现在眼前。 窗外雷声隆隆,雨水在玻璃上淌下无数水柱。将世界切割成模糊不清的无数块影像。 而她和靳恩亭俨然就是影像里的主角。头顶照明灯透亮,茶水间的一切都被完整暴露,无处遁形。 她垂下眼睑喊人:“小靳总。” 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靳恩亭看得分明。 每一次见面她都是这个反应。他直觉她就是怕他。 他不由皱眉。 17楼的茶水间正对着电梯间。刚刚靳恩亭从19楼下来,也不知是谁摁了电梯,它停在了17楼。铃响门开,门外却没人。 倒是让他捕捉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侧颜。 侧脸的弧度清秀、细腻,像是一缕温文柔和的春雾。 她站在饮水机前接水。不知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杯子里的水满出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步该做什么。双腿已经率先迈出了电梯。 难怪有人会说手和脚离大脑越远,越难控制。 靳恩亭沉声问:“还不下班?” 程新余将杯子里的水倒了一点,从饮水机下拿开。细长的五指紧压住杯壁,实诚地答:“在等雨停。” 男人扭头看向窗外,漫天长雨不止,铺天盖地,倾倒而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语气肯定,“这雨停不了。” 程新余:“……” 他紧接着又说:“别等了,我送你回去。” 程新余:“……” 她一听,下意识就拒绝:“不敢麻烦您,我等下自己回去。” 靳恩亭差点又被气到了。不敢拒绝李树深,倒是挺会拒绝他的。 他当然清楚她在怕什么。 他嗤笑一声,“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 程新余:“……” 他正色道:“程新余,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她既然不愿意,他就不可能勉强她。一段好的关系就应该彼此舒服,但凡有一点勉强,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也没必要。 程新余把水杯放回办公室,背上包跟靳恩亭一起下了楼。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公司里早就不剩什么人了。 两人一起下楼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靳恩亭是坦坦荡荡,目不斜视往前走。程新余却心虚得不行。左顾右盼,生怕哪个熟人从角落里冒出来。 瞅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肺腔里的气又不顺了。 靳恩亭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不是上次那辆卡宴,而是一辆更为低调的路虎。 不等他来替她开门,她飞快地钻进了后座。 靳恩亭:“……” 男人的脸倏然一沉,“程新余,拿我当司机呢?坐前面来!” 程新余:“……” 迫于他的淫威,她只能爬去副驾,乖乖把安全带系好。 她一直都不喜欢坐副驾,因为不愿意系安全带。后座空间更大,相对会自由一些。以前坐曲周的车,她就从不坐副驾,只坐后座。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迎接他们的是瓢泼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点噼里啪啦一顿敲,挡风玻璃水渍迷潆。 这雨下了快有半个小时了。雨势丝毫没见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雨越大,衬得车内越安静。 气氛有些微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靳恩亭开了广播。女主播也在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提醒人们出行注意安全。 他伸手的一瞬,程新余被什么东西闪了下眼睛。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罪魁祸首是他衬衫衣袖处的两枚蓝纹石袖扣,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看来上次在严琼办公室,他找到了他的袖扣。 路过枝白路,两排樱花树在风雨中瑟缩飘摇,一地粉白落花。 车轮无情碾过,顷刻稀碎。 美好的事物往往是短暂的。最终都会化为泡影。 程新余盯着这些落花出了会儿神。 再回神时,见车子拐进了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路灯高挂一抹昏黄光影,像是随时会熄灭。 她认出这并非是去她家的路。 她的眼神有些急,迫不及待就问:“我们要去哪儿?” 靳恩亭却没回答她。将车又往前开了几百米。最终在一栋三层小楼前。招牌在夜色里莹莹发亮——三杯两盏。 光看这个招牌,程新余就知道这是一家饭店。 这人干嘛呢?又请她吃饭吗? 原谅她现在对吃饭都有心理阴影了。 靳恩亭熄了火,侧头对程新余说:“到了。” 程新余却没动,安全带也不解。她固执地说:“我不饿。” 靳恩亭斜她一眼,“我饿了。” 程新余:“……” 第16章 第16顿饭 第16章 第16顿饭 三杯两盏,听名字是个饭店。实际上是个中式小酒馆。 装修非常复古,烟火气与佬寂风融合,檐下的招牌很有深夜食堂的感觉。店内随处可见书法和涂鸦,自由散漫,狂放不羁。 大雨淋漓未歇,酒馆内食客不多,零星三四桌,散落四处。台上驻唱歌手抱着一把电吉他深情演唱一首旋律优美的英文歌。 程新余听不出具体是什么歌儿,只是觉得这歌怪好听的。靳恩亭明显是熟客,店员一见他就主动问: “靳先生,还是原来的位子吗” 靳恩亭点了点头。 店员将两人带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窗外就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万家灯火绚烂,亮如白昼。靳恩亭低头看着菜单,问对面的人: “有忌口的吗”程新余坐得板正,双肩笔直,拉出了利刃流畅的线条。她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螃蟹过敏。”他不禁抬头看她,"所有的蟹类都不行吗" "只要跟螃蟹沾亲带故的都不行。" 靳恩亭: "……" "可惜了,他们家的熟醉大闸蟹是招牌,味道一绝,本来还想让你尝尝的。" 程新余: "… 招牌菜就是大闸蟹,那她可真没口福。她的体质随母亲,自小就对蟹类过敏。五岁时,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吃了河蟹。当晚就起了一身疹子,高烧到40度,全身奇痒难耐,差点休克。父母都被她吓坏了。打那以后,她就没碰过螃蟹了。而程家的饭桌上自然就再也没出现过螃蟹。 靳恩亭又问: “那虾呢”程新余:“虾没问题。”他做主点了些凉菜和烧烤,外加一壶米酒。 “他家的银耳米酒很好喝,不过后劲儿很大,你待会儿少喝点,我可不想送醉鬼回家。” 程新余: " 不知道是不是酒馆里的气氛放松,程新余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肩膀自然地塌下去,语气也多出了几分漫不经心, "小靳总,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是开酒坊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酒量很好,一般的米酒根本醉不倒她。 靳恩亭不知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睛。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所以那晚你根本就没喝醉。&34 不过就是情出本心,借酒放纵罢了。 程新余: "……" 程新余晕死,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那晚了绕不开那晚了是吧 她怕面对靳恩亭,就是怕他揪着那晚不放,动不动就帮她回忆细节。一出意外,她都后悔死了,只想赶紧忘记,让一切翻篇。可他偏偏不顺她意。 这话她没法接,只能低头装死。 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程新余茫然地看着他, "说什么" 靳恩亭: "不是说你家开酒坊的卖的什么酒" 程新余细数道:“手工酿制的谷烧酒、高粱酒、青稞酒,米酒也卖,不过量不多。”靳恩亭: "酒坊规模大吗" 程新余: “不大,我爸妈是主力,另外雇了三四个员工。我家的酒产量有限,不外销,就本地卖卖。" 闻言,靳恩亭的思绪禁不住飘散了数秒。他想起了父亲酒柜里的那瓶烧酒。 不等他细想,店员适时端了两壶米酒上桌。装在精致漂亮的陶罐里,盖子揭开,香气四溢。靳恩亭给程新余盛了一碗出来, "尝尝他家的米酒有没有你家的好喝。"银耳混着浓稠的酒汁,表层浮几颗鲜红枸杞,瞧着十分养生。 这样一个夜雨迷潆的春夜,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酒,程新余光看着就觉得暖胃。她细细品一口,实诚地说: "这个好喝。" 靳恩亭不禁莞尔,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家的更好喝。” 程新余: “这个度数不高,纯粹是饮品。我家的米酒度数更高,酒劲儿也更足。没什么可比性。" 程新余和靳恩亭身处不同的圈子,工作、学业、生活鲜有交集,共同话题寥寥无几。他们之间能聊的非常有限。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她熟悉,且擅长的领域,她的话不自觉就多了起来。 "小靳总,你知道吗江西很多地方煮米酒是要加黄珠子的。加了黄珠子米酒会呈现出金黄色,特别好看,看着就很有食欲。江西人结婚,婚宴上新人敬酒也是用这种加了黄珠子的米酒。“ 【注】 靳恩亭感兴趣的挑了下眉, "什么是黄珠子&3 4; “就是栀子,我们老家叫黄珠子。”程新余向他科普: "它的果实晒干后剥开就是金色的。不止米酒,江西很多地方包粽子也会加这个,算是一种纯天然的染料。" 你要是跟靳恩亭聊金融、聊公司、聊外贸、聊灯具,聊那些风花雪月,他如数家珍。可程新余提到的却是他的未知领域。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得很认真。 他发觉自己还挺喜欢听程新余讲话的。一旦涉及她熟悉擅长的领域,她就会很认真地看着你,迫不及待地分享她所知道的一切。一样一样讲给你听。一双眸子弯着,眼里光芒四射。 谁说没有共同话题不能聊天的 他们分明就聊得很好。 刚踏进这家酒馆时,程新余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她一点都不想和靳恩亭一起吃饭,一想到要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她就浑身不自在。 那晚过后,她怕靳恩亭的同时,也确实觉得别扭。 你说他们熟悉吧,可却没见过两面。你要说他们陌生吧,可又赤诚相见过,做尽了亲密事。这种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的尴尬关系,让她实在没法坦然面对靳恩亭。 她以为自己要别扭的吃完这顿饭了。没想到她吃得还挺自在的。她好像没那么怕靳恩亭了。和他也能侃侃而谈,毫不拘谨。 最主要还是食物太美味了。蹄花软糯入味,肥而不腻;牛肉肥瘦相间,烤得滋滋冒油;鸭舌炸得酥脆爽口…… 每一道菜都捕获了程新余的味蕾,炫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一家隐于闹市街巷,其貌不扬的小酒馆,没想到这般让人惊艳,不论是店内的环境,还是菜品的味道都深得程新余喜欢。她在青陵待了七年,她都不知道枝白路这片有这么一家宝藏店。 上次不知道茶隐,这次不知道三杯两盏,她对青陵这座城市一点都不熟悉。 想想她的七年,前三年忙着谈恋爱,和曲周花前月下。后四年忙着考公考编,满脑子都是行测和申论。她很少有机会静下心来一个人四处走走,去好好欣赏这座城市。 过去七年,她好像一直都在死胡同里打转。她走不出,也没想过要走出来。直到这一刻,她才从死胡同里迈出了一条腿。 > 暴雨冲刷了一切,枝白路一地的残花落叶。 程新余觉得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米酒的后劲儿很足,她隐隐有了点醉意。或许也不能说是醉意,毕竟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应该说是微醺,半醉不醉。比起酩酊大醉,夏然而止的微酵才是最好的状态。理智还在,意识清醒,只是眼神有那么一点飘忽。今晚两人都喝了酒。靳恩亭叫了代驾。 他们并排坐在后座。 彼此分坐两端,中间隔开安全距离,中规中矩。 车窗外街景快速移位,暗影重重。 程新余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睛不太舒服。 车里谁都没有说话,沉寂无声。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刷了刷。 车厢昏暗,手机白光刺眼又突兀。 身侧靳恩亭坐姿松散,目视前方,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茫茫虚空中的一个点,落不到实处。领导都不玩手机,她玩多不合适。 摁灭屏幕,又把手机揣进包里。 实在无聊,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最后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靳恩亭脸上。 谁叫他长了张迷倒众生的脸。人的眼睛是最会择优选择的。我们总是不由自主的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靳恩亭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种眼睛往往是多情花心的标志。可他却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因为被他身上淡漠冷硬的气质给中和掉了。 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的气质。若非程新余亲身体验,她真的很难想象像靳恩亭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在床第之间竟然会那般炙热如火。他燃起的那团火足以将她整个吞噬。 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多少有些扭曲。此刻,她居然有点小得意,她睡到了靳恩亭。等若干年以后,她垂垂老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她还可以搬出靳恩亭跟孙辈们炫耀,老娘年轻时睡过人间极品。 她不禁想起靳恩亭的那个提议。他求人,她疗伤,各取所需。只谈性,不谈感情,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何况靳恩亭技术那么好,她有真正被爽到。 抛开他的身份,这未必不可行。 细想一下,居然还挺心动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短暂的几秒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各种念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扭头的间隙,一道温 润清浅的光芒猛地从眼底掠过。瞳孔瑟缩一下,她很快就找到了出处,来自靳恩亭的袖扣。蓝纹石细腻的纹理,干净剔透。 比蓝纹石更晶莹剔透的是靳恩亭的眼睛。瞳仁仿佛凝固的深潭,异常沉静。他眼中有细细碎碎的光影,完整倒映着她的影子。 程新余恍然一怔,猛地反应过来。她刚刚在看他的同时,他又何尝没有在打量她。她本该避开他的视线。 可是她没有。 寂静相望,眼底暗潮汹涌。 车厢内似乎更静了,暖昧在涌动。 靳恩亭似乎从女人眼中读出了某种信号,表情蓦地变得幽暗深邈起来。 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探过身体,熟悉的雪松香沉缓迫近,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他呼吸滚烫,压住声线在她耳旁低语:“程新余,我的提议始终有效。” 多聪明的男人啊!他读懂了她的想法,并及时抛出了筹码。 成年人的世界,最忌拐弯抹角,藏着掖着。不论是感情还是欲望,大多直截了当。 这张俊颜近在咫尺,在程新余眼里放大又缩小,越发清晰立体。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醉了,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嘴唇微微张着,紧张、躁动、更迷茫。 内心各种情绪交织,织成一张混乱的网。而她挣扎在网中,理不清明。不过唯一值得确定的是,她想睡靳恩亭。 欲望是脱缰野马,她甘愿做囚徒。 程新余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而从容, "靳恩亭,我改主意了。" 第17章 第17顿饭 第17章 第17顿饭 车子停在程新余家楼下。代驾小哥熄了火,骑上自己的小电驴一溜烟跑远了。车厢里的两人相对无言,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气氛近乎诡异,暖昧在寂静燃烧。 程新余下意识攥紧自己的帆布包,包带在她白嫩的手指上无意识的缠了一圈,指节浮出一层青白。静默了一瞬,她终是受不了这份沉寂,主动打破僵局, "小靳总,到了。" 男人的脸隐在暗处,路灯昏黄的灯光被樱花树割得稀碎,斑驳地洒进车窗,勉强照亮他半个轮廓。 程新余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仔细去分辨。他的声音倒是清晰有力,很有辨识度,“叫我靳恩亭。” 程新余:"……" 她换了称呼,试探着问一句: “靳恩亭,我们下车”“程新余,你过来点。”他的身影动了动。"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可还是顺从地靠近他。 她的脸于黑暗处慢慢放大,几乎都要贴上他纤薄的唇。呼吸也跟着抵近,几根柔软的发丝扫在他脸上,痒痒的,让他愈加心猿意马。 人的身体是怀旧的。只要亲近,哪怕只是一道熟悉的呼吸,轻易就能唤醒感知。 别看程新余这么瘦,可她身材比例完美。胸是胸,腰是腰,骨架匀称,该长肉的地方长肉,该瘦的地方又恰到好处。 没人比他更清楚纤薄衣料之下的这具身体是怎样的珠圆玉润和凹凸有致。靳恩亭悄无声息地探出右手,绕到她腰后,轻轻一使劲儿,她便顺势跌进他怀里。 城 说时迟那时快,女人的嘴唇轻轻擦过他下巴,稳稳地磕在他喉结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唔……"靳恩亭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身体瞬间绷直,程新余慌忙偏头避开。却被近在咫尺的人捏住下巴,直接吻住。 瞬息之间,风雨来袭。男人的气息急促而凶猛,唇舌辗转不停,横扫一切。 程新余晕头转向的,思绪短暂的停跳了片刻。待回神后,双手立即搭上他脖颈,给他回应。火种入了干草堆,一触即燃。 呼吸焦灼,纠缠在一块儿,难舍难分,一时间根本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靳恩亭手段凌厉,在工作上有着惊 人的掌控力,牢牢把控主场,强悍得令人生畏。秘书部的那几个秘书,除了谢蓝,大多都怕他。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同程新余亲热时竟出奇的温柔,耐心十足。他捧住她的脸浅尝辄止,反反复复研磨,势必要软化她身上为数不多的棱角。 她差点溺毙其中。 她感觉自己要缺氧了,脊椎一节一节开始酥麻。 她本能地感到心慌,悬在一侧的右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一通。最后抓住了靳恩亭的衬衫袖子。大牌子的衬衫,面料高端,柔软顺滑,入手一片清凉。就是这点凉意让她找回了真实感。她抓住就舍不得放。有东西酪着她的指尖,她知道那是什么,是靳恩亭的袖扣。风暴还在持续,始作俑者不断搅弄风云。 程新余不自觉的揪紧他的袖子,五指一点点收紧,力道慢慢增加……“啪嗒”一下,竟将他的袖扣给抓了下来。 程新余: " 靳恩亭惊觉,候然睁眼,蓝纹石质地细润,微茫光彩闪着他的眼睛。 他不由皱眉,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舒服" 她茫然无措地摇摇头。 就是这副表情,又乖又软,像只待宰的羔羊。总是不由自主的激起他骨子里的邪恶因子,让他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她。 他轻咬了下她柔软的耳垂,暂时收了手。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他要慢慢磋磨她。 程新余朝他摊开右手,那枚小小的袖扣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她弱弱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靳恩亭伸出自己的左手, "替我戴上。" 程新余: 男人的袖扣和领针是非常高级精致的物件。普通人一般都用不上。曲周就没有一件衬衫需要别袖扣的。别说袖扣了,他连正装都没几件。他嫌系钮扣麻烦,他一直不愿穿衬衫。基本上都是休闲的t恤和卫衣。 程新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她没戴过袖扣,全凭感觉。 所幸这玩意儿也不算太复杂,磕磕绊绊的给戴上了。 靳恩亭抬手欣赏了一会儿,转手又给摘了。连同另一只一起。程新余: 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勾唇淡笑, & 34;怕你又给我揪下来。" 程新余: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对袖扣对靳恩亭很重要,他非常宝贝。不然上次也不至于蹲在严琼办公室找它。 该不会是他前女友送的吧他一直贴身戴着,只为睹物思人 程新余分分钟脑补了一出白月光爱而不得的小言剧情。 靳恩亭好似觉察到什么,没好气道: “程新余,你这什么眼神这对袖扣是我妈送的,我三十岁的生日礼物。" 程新余: 靳恩亭第二次登堂入室。 程新余却找不出第二双拖鞋给他穿了。上次他穿的那双拖鞋被她给丢了,连同曲周的一起。她压根儿没想到他还会来她家。 她只能把自己的夏天拖鞋拿给他, "将就穿。" 靳恩亭: 一次比一次将就。上次是女士棉拖,这次直接改凉拖了。这拖鞋必须得买,拖不得了。 靳恩亭蹬上程新余的凉拖,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鞋架。发现鞋架上清一色女鞋,再也没有那双男士拖鞋了。 她清理了鞋架,将前男友从这间屋子里清出去了。放下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就是从清理他的物品开始。这对于程新余来说是好事。 见他换好鞋,人高马大地立在玄关处,程新余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水。" 靳恩亭抬眸看她一眼,悠悠道: "不用招呼我。" 他很是自来熟,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这话说完,他径直往沙发上坐下,在手机app上叫了闪送。 见他鼓捣手机,程新余没打扰他。她俯身拎起暖水瓶给靳恩亭倒水。暖水瓶很轻,里面一滴热水不剩。她拿上电热水壶去水池接了水重新烧。电源接通后,水壶扑哧哧工作,不断发出轻响。她想起什么,又折去卫生间开了热水器。 热水器很费电,她平时只有洗澡前才会打开,让它加热。待水热后,她再洗澡。平时不用时,她都关着。 房子空间有限,卫生间正对着客厅。玻璃门开在那里,卫生间的镜子照出了客厅的一切。男人闲适地坐在沙发上,脸清晰又立体。 怎么 又和他搅合到一块去了呢 她再一次懊恼,美色误人呐! 水烧开后,程新余给靳恩亭倒了一杯。开水滚烫,热气氤氲,她放在茶几上晾凉。 随后,她坐到他对面,轻缓出声: "靳恩亭,我觉得咱俩有必要聊聊。"女人的腰背挺得笔直,语气严肃正式,俨然是谈判的态度。靳恩亭收了手机,敛了敛眸,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他一向很大方,对女生从不吝啬,能满足她们想要的一切。 红尘男女,所求不过是那些世俗之物,不是钱就是权,亦或钱权皆有。他靳恩亭都给得起。 程新余斟酌一瞬,打了遍腹稿,这才不急不缓地说:“我希望我们的关系简单点,别搞那么复杂。我不做你的金丝雀,不需要你给我任何物质上的补偿。你也不是我的金主,我更没必要讨好你。我们之间是平等独立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不打扰。你求人,我疗伤,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我想要一段轻松的关系,你别给我压力,也别对我抱有太多期待。也许你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没那么契合。" 靳恩亭完整听完,轻笑一声,"程新余,你考公面试嘴皮子也这么溜的" 程新余: 怎么可能!她的嘴皮子要真这么溜,她早上岸了,还能搁这儿待着。她能如此流利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全是因为她打了腹稿,心里有数。 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们是泡友关系,互相独立,互不干涉,且随时都能中止这段关系。 "如你所愿。"男人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我这个人挺怂的,我害怕让公司的同事知晓我们的关系。你也知道职场人的嘴很挺毒的,我不想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没问题。”靳恩亭神色淡然,"还有什么索性一次性说完。"程新余小心观察着靳恩亭的脸色,语气谨慎, “我有洁癖,讨厌烂黄瓜。” 靳恩亭: "……" 他发觉这姑娘真的很会拿捏他,每次都精准踩中他的雷点,他差点都要气笑了。他的脸色徒然冷了一截, "程新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女人抠了下手指,细声细气道: “我 只是在表达我的诉求。”他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不是哪个女人都可以上我床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纵欲,更不滥情。 看出他动气了,程新余调节气氛,半开玩笑, "小靳总是禁欲系美男。" 靳恩亭: " "禁欲系"话在舌尖滚了一圈,男人赤裸直白的目光围在程新余身上, “我是不是,你不清楚" 程新余:"……" 女人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他的禁欲分人。他对她可一点都不禁欲。那晚要不是她哭着求饶,不然依到他不知收敛的性子,没准能折腾到天亮。一想到这些,她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今晚她危矣! "你也可以对我提要求。"没道理自己对他要求这,要求那的,不让人家提要求,做人不能太双标。 "我对你没要求。" 程新余: 她忍不住瘪瘪嘴,心想:没要求才是最大的要求。没准哪一条她就踩雷了。谈话进行到这里,门铃适时响了。沉闷突兀的两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程新余一怔,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靳恩亭起身,抬步朝门口走去, "我叫了闪送。"打开防盗门,小哥立在门外,提着一大袋东西。 靳恩亭签收以后,拎着袋子进了屋。 程新余瞄了瞄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映出了毛巾和牙刷。应该是他的洗漱用品。 他自己买了更好,省得她替他准备。她准备的东西未必合他心意。有钱人讲究,一应物品都得顶配,她可舍不得给他买。 靳恩亭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从中翻出一双男士棉拖。他摘掉吊牌和包装,直接换上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沉声吩咐:"不许把我的拖鞋丢掉。"程新余: 妈的,这人是火眼金睛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她眯着眼睛笑, "不会的。" > 他问得尤其认真: “开始吗” 第18章 第18顿饭 第18章 第18顿饭 成年人相处讲究圆融,很多话没必要说得那么一板一眼。尤其男女之事,感觉到位了,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 偏偏靳恩亭要问得这般直白正式。他认真的态度,让程新余恍然觉得他是在跟自己谈判。这应该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在他眼里无小事,每一样都值得他认真对待。 欲望起得突然,那样汹涌澎湃,且不受控制,几乎湮灭了程新余所有的理智。她推翻了自己的决定。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有些怂了。 就像考公面试,在走进考场前,曲周陪着她模拟了一遍又一遍。她熟悉全部流程,该怎么和考官问好,该用什么话术,语速如何,表情如何,体态如何,她早已烂熟于心。一切本该得心应手,水到渠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她走进考场,面对那群严阵以待的考官,大脑光速宕机,一片空白,什么技巧都想不起来。最后全凭本能发挥,机械地讲完全程。 她这人的临场反应能力一向很糟糕。从小到大,所有的大考她就没有正常发挥过。 这次省考结束,她之所以下定决心放弃考公,也是认清了自己。一次次死在面试上,缺的不止是运气,更有实力。 “我想先洗澡。”程新余想再拖拖,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靳恩亭的眼睛多毒啊!轻易就看出了她眼里外泄的胆怯。她在退缩,在拖延时间。 他发觉这姑娘真的很矛盾。次次胆大包天去招惹他。可事到临头,她就怂了。做了坏事,又不做彻底,总是留有余地。好像故意等着他去推她一把,让一切板上钉钉。 男人伟岸的身躯覆过去,从身后拥住她,灼热的呼吸抵在耳边, “程新余,坏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彻底。优柔寡断最要不得。" 程新余: "… 他腾空将人抱起,穿过客厅,径直前往卧室。 程新余伏在他肩头,明亮清澈的眸子里落满窗外的灯火。 她留恋这最后一眼璀璨绚烂的夜空。 夜色那样浓,厚实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程新余被人抛到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羽绒被,就像躺进了大海深处。靳恩亭的身影沉下来,俊颜缓慢放大,迷人的声线是荷尔蒙酿成的美酒,惹人沉醉。 &3 4;不舒服告诉我。" 室内的气温直线攀升,程新余的脸烫得不行,全身的皮肤泛着一层粉红,好似那高悬枝头的樱花。 她紧绷的四肢弯成一张弓,脚指头蜷缩一团,本能地感到心慌。 她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害怕一切形式的失控。如果说上一次是被失恋的坏情绪冲昏了头脑。那么这一次绝对是臣服于男色。 她很清楚,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往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感受到女人的不安,靳恩亭于黑暗中抓住她的一只手,同她十指紧扣。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掌心的熨帖温度尽数传递给她,埋头低语:“放松,我不会吃了你。" 程新余:"…… 他近在咫尺,熟悉的雪松香给了她安全感。她的神经松懈下来,单薄的肩膀往下塌,身体的曲线柔软而明晰,弯成了大海深处的一尾鱼。 他耐心地抚平她每一寸不安,教会她如何打开自己。跟上一次一样。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她终于缴械,化作一滩水,形状几经变化。 一个男人好不好,在床上最明显。曲周就只顾自己发泄,从来不管她的感受。他们的第一次给她留下了阴影。以至于后面她都有些排斥做这事儿。 程新余昏昏沉沉的想,靳恩亭可真是个好搭档! 这笔生意她一点都不亏。 ★大大 公司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广告部总监李树深被降职外调去了海昏分公司。远离青陵总部,等于流放,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事儿处理得十分低调,只在公司内部通过邮件的方式通知了众人,高层甚至没有提及只言片语。 职场是藏不住秘密的。内幕很快就被好事之人给扒了出来。 据说谢蓝亲自找李树深谈话,都没惊动严琼。第二天一早就出了结果。背后是谁授权的,不言而喻。 李树深身为广告部总监,在程新余入职樊林的两年时间里,他没写过一份ppt,没出过一个策划案,有活就派,全丢给下属。整天就喝喝茶,看看报纸,刷刷手机,欣赏老婆孩子的照片。 他一贯会压榨 下属。他手底下的员工每一个都被他盘剥过,做的全是不在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他的助理几乎成了他专职司机和保姆,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他家里的很多琐事都要丢给人家。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最招人恨的。他的变态之处在于一份最简单的策划案他能让你改上七八遍,乃 至数十遍。最后以第一版定稿。 程新余时常气得想把方案拍他脸上。 瘟神被调走,郭欣然就差没点鞭炮庆祝了。 郭小姐对李树深怨恨已久。她家里挂了一只飞盘。上面贴着李树深的照片,她天天往飞盘上扎飞镖。傻逼领导的脸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她看着就解气。 程新余比郭欣然好点,她最多在暗地里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今日有好事,她决定奖励自己一份抹茶乳酪蛋糕,下班就去买。 17楼欢呼雀跃,一派喜庆,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19楼却笼罩着一股低气压,如过严冬。秘书部的几个小秘书正襟危坐,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外贸部和德国迈德尔公司的订单出了问题,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相关负责人正在总裁办负荆请罪 今日是阴天,湿寒严重。办公室又空旷,此刻是一具巨大的冰窖,由内而外散发出冷气。 年轻的男人负手站于落地窗前,气场冷硬,光一个背影都透着肃杀。 他年纪轻轻就执掌樊林,没点魄力怎么行! 几个高层额头冒汗,两腿打颤,大气恶都不敢出。 “我这人不计过程,只看结果。谁捅的窟窿,谁去补。要是补不好,我不介意换个人来坐这个位置。"靳恩亭的声音压得低,没有一丝起伏,眼底一片冰霜,毫无温度。 外贸部总监脑袋垂下,一脸菜色,咬牙道: “小靳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都出去。"他下了逐客令。 众人一哄而散,偌大的办公室恢复冷清。 靳恩亭胸腔里的气不顺。他折去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烟盒,细长手指夹住一根烟点燃。 袅袅烟圈腾腾而上,烟草味慢慢铺散在空气里。他递到唇边吸一口,烟雾压进肺腔,让他获得片刻疏解。 r />他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养成老烟枪。他没什么烟瘾,抽烟只为解压。 酒也一样。 抽烟、喝酒、打牌、玩游戏,他会的项目很多。却从不沉迷,没有能让他上瘾的东西。 他自律到能把控一切。 严琼过来时,靳恩亭手中的那根烟都快燃尽了,他就抽了两口,余下的全在堆灰。 外贸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高层人人自危。 严琼确实不该这个时候来触眉头。可她手头确实有急事要找靳恩亭商量。 听见女人的高跟鞋声响,靳恩亭及时把烟给掐了。他转过身,敛起神色淡声问: “什么事” 严琼道明来意: "李树深调走了,广告部总监出现了空缺。" 偌大的广告部不能群龙无首。 靳恩亭挑了挑眉,语气不满,“罗源怎么不来”罗源是人事部经理,职位空缺这块归他管。 严琼“瞎”一声,没好气道:“他那个胆小鬼怕挨骂呗!谁叫我脸皮厚呢!被你骂两句无所谓。 靳恩亭:"……" 靳恩亭不客气地说: "“你来不好使。" 严琼: "谁来好使"严琼笑眯眯地看着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新余妹妹” 靳恩亭: " 男人眼里寒光乍泄,眼神危险,"严琼,你很闲是吧" 严琼见好就收,及时说: “罗源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总监是要职,他一个人拿不定主意。”靳恩亭沉思片刻,抿嘴说: “让猎头去接触。” 这是不想公司内部提人,直接外聘了。 严琼扫到什么,顿了一瞬。又压低声音问: “李树深也是公司老人了,怎么突然动他了” 靳恩亭: "不突然,我想动他很久了。"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你确定你没有公报私仇”严琼眼神探究。 /> "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难说!" 靳恩亭: "……" 严琼盯着男人的脖子,笑得十分暖昧, "小靳总,你的脖子是不是该抹点药"不等靳恩亭反应,严琼脚底生风,分分钟开溜。他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却是什么都没摸出来。 他拿来遥控器,对着沙发远远摁了一下。一声轻响划过空气,沙发后面现出一道小门。 他抬步跨进去。门内是个隔间,是他的休息区。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小方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卧室,也有洗手间。一面立式衣柜,随意零散地挂了几件衬衫和西装。黑白灰三色,色调深沉。 这是他平时休息和换装的地方。偶尔加班晚了,不愿回精言公寓,他就歇在这里。靳恩亭进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抬起脖子,他发现了两道不太明显的红痕。它藏在衬衫领子里,他一直都没发现。还是严琼的眼睛尖,一看就看到了。可能也有别人看到了。不过他们不敢当面提。他和严琼多年挚友,什么都瞒不过她。 指腹覆上脖子,他轻轻摩挲两下。脑海里顷刻之间浮现出程新余清秀的面孔。 这姑娘外表温软,看着很好欺负。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爪牙的。他欺负她欺负狠了,她也是会亮出自己的爪子反抗的。 当然这点力道对他无足轻重,就跟挠痒痒一样。反而会激起他的破坏欲,更加下狠手折腾她。 都好几次了,她还不长记性。对付他,反抗不好使,哭求才管用。只要她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分分钟败下阵来。他这人睚眦必报,程新余“伤”了他,他当然要讨回来。 靳恩亭对着镜子整理好衬衫领子,取来手机,登录自己的私人邮箱给始作俑者发了封邮件——【今晚一起吃饭吗】 第19章 第19顿饭 第19章 第19顿饭 一到下班时间,程新余就迫不及待约上郭欣然往公司对面的甜品店跑。她惦记他们家的抹茶奶酪蛋糕惦记了一整天,今天必须要吃到。 她体质好,甜食怎么吃都吃不胖。可郭欣然不行,她这人喝水都胖,平时严格控糖,甜品是碰都不敢碰。 不过送走瘟神领导,值得大肆庆祝。偶尔破个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家甜品店有个很有意境的店名——春日来店。 店里售卖的甜品都是当下流行的,深受年轻人喜爱。他家的雪媚娘和春樱布蕾是招牌,平时去晚了都抢不到。 程新余点了一大份抹茶奶酪蛋糕。郭欣然偶尔破例一次,还不敢放纵自己,只要了一份小小的琉璃椰奶冻。 郭小姐举着小勺子,一边小口小口品尝,一边惆怅道: “新余,这一口下去,我这几天的刘肼宏就白跳了。" “减肥是明天的事儿,今天爽了再说。”程新余开解她: “我觉得你这样刚刚好,没必要那么苛待自己。人生短短几十年,工作又苦又累,如果都不能吃好吃的,那多没意思啊!" 郭欣然家境优渥,可惜体态偏胖,典型的梨形身材。高中时暗恋隔壁班的男同学。高考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对方却婉拒了她。过后她知晓原因,人家是嫌她胖。 为此,她备受打击。打她以后,她就一直很介意自己的身材。而且还产生了心理阴影,都开始厌男了,任何男人都入不了她眼。平日里也是想方设法减肥。只可惜这身上的肉是一点都没消下去。她不知道多郁闷。 郭欣然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忧伤,"瘦子怎么懂胖子的苦。" 不知为何,程新余的耳边竟蓦然惊现靳恩亭的话—— "坏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彻底。优柔寡断最要不得。" 这话同样适用于郭欣然。 "欣然,甜品要么不吃,要吃就开开心心的吃,一边吃还一边惆怅,那样还不如不吃。""你说的对!"郭欣然愤然挖了一大勺奶冻入嘴,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今天开心最重要。"天色渐暗,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光束千丝万缕。 郭欣然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口问: "你和曲周分手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 打算吗"程新余不明所以, “我要打算什么” “就不打算再找下家” "还是算了吧!我怕再找一个妈宝男。""新余呐,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还是有好男人的。" 郭欣然这一句“新余呐”差点让程新余笑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最近大火的韩剧《黑暗荣耀》,满屏都是“妍珍呐”, "妍珍呐”,可太魔性了。 程新余淡然道: “我没那么好的运气遇到。” 她对自己的运气有清醒的认知,美好的事物注定不属于她,她也抓不住美好的人。 "你这态度也忒消极了点。"郭欣然悄然靠近她,压低声音说: “一个冷知识,长期不做皮肤会变差的。" 程新余: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说的你好像有男人一样。"郭欣然毫不避讳地说:“我有小玩具啊!可比男人干净多了。” 程新余: 郭欣然细细打量着程新余的脸,奇怪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皮肤变好了呢你瞅瞅这小脸蛋,白里透红,水灵灵的,气色多好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吃啥好东西了" 程新余: “我气色好吗”程新余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 她没感觉啊! 郭欣然从包里翻出小镜子推到她面前, "自己看看。" 程新余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肤色白腻,唇红齿白,双目似一泓清泉,清澈明亮。好像确实比之前更漂亮了。 靳恩亭的作用就这么大 其实也没约几次啊! 她觉得未必是阴阳调和起的作用,而是靳恩亭经常带她去吃好吃的,美食滋养了她。程新余搁下小镜子,随口胡诌: “我就是最近作息规律,不熬夜了,皮肤自然就变好了。”郭欣然深信不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看来我也不能熬夜追剧了,我要睡美容觉。"一份甜品见了底,郭欣然问: “晚上什么安排” 程新余想起自己在下班之前收到过靳恩亭一封邮件,约她今晚一起吃饭。 这人每次约她吃饭 都给她发邮件,正式得不得了。头一次觉得约炮也是一件和生意一样重要的大事,值得认真对待。 “我能有什么安排,跟平时一样,刷剧睡觉呗!” 郭欣然: “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去逛街的,可惜我今晚要去我奶奶家吃饭,我叔叔婶婶他们从横桑回来了,大家伙约着一起聚聚。" 程新余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那你可以出发了,都六点半了。"郭欣然背上包, “我走了。” 开门的间隙,年轻的男人正从外面进来,黑色西装沾满了室外的春寒。富有暖意的灯光淌在他身上,也没能融化掉一丝一毫。 郭欣然反应及时,赶紧打招呼: "小靳总。" 这熟悉的称呼让程新余心头震颤,猛地仰头,直接对上男人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他的目光淡淡扫到她身上,停留数秒,又不着痕迹地移开,径直走去吧台。郭欣然站在门口朝程新余对口型: "他怎么来了"程新余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 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就是来找她的。两人约的是晚上七点一起吃饭。郭欣然赶时间,朝程新余挥挥手开车走了。 程新余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靳恩亭打包了一份雪媚娘,路过她桌子时敲了敲桌面,嗓音低沉, “跟我走。” 她四处打量一圈,确认没有熟人,这才抓紧跟上靳恩亭的脚步。 他的车就停在甜品店对面的路边,她蹑手蹑脚地拉开副驾车门钻了进去。这模样委实滑稽,跟做贼似的, 靳恩亭看得想笑。明明男未婚,女未嫁,居然整得有点像偷情。他发动车子,打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去,侧头问: "先去吃饭吗" “我还不饿。”程新余刚席卷完一份蛋糕,这会儿肚子鼓得厉害,肯定是吃不下饭了。 靳恩亭问: “刚吃了什么” 程新余: “一份抹茶奶酪蛋糕。”他自然地说: “那先运动,运动完再吃晚饭。” 程新余: "……" 女人的脸腾一下就热了。 > 靳恩亭忙着转弯,也没注意到程新余的反应。以为她不反对就是默认了。车子上了堰山大桥,径直往市区开。 开了十来分钟后,停在青陵妇幼保健院的门诊大厅前。他解了安全带,对程新余说: “在车里等我。”程新余点头说好。 他拎上那盒雪媚娘下了车,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走到医院大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姗姗来迟。 隔了一段时间,程新余又有点轻微近视,女医生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不过看轮廓和靳恩亭有七八分相似。她估摸着是他母亲。 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靳恩亭把那份雪媚娘拿给了女医生。不知聊到什么,那女医生突然朝车子的方向投来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程新余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埋进车里,藏了起来。 过了一两秒钟,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隔得这么远,人家根本就看不到她,她躲毛线啊!真是多此一举! 说实话,炮友这层关系蛮尴尬的。既不是亲密的恋人,也不是熟悉的朋友。既不光明,也不敞亮,没法坦坦荡荡出现在对方的社交圈。 她现在就希望她和靳恩亭私下见面别被任何熟人撞见,最好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想想这种模式跟偷情也大差不差了。 躬着身子猫了一会儿,程新余听见有人开车门。下意识仰头,发现靳恩亭已经打开了主驾的车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奇怪, "程新余,你干嘛呢" 她赶紧装模作样地往车座底下找了找,借口说: “我耳钉掉了。” 靳恩亭自发看向她小巧白嫩的耳垂,一边一只绿松石耳钉,质地温润清透,散发出细碎的光芒。他坐进车里, ”别找了,就在你耳朵上。" 程新余摸了一下耳垂,讪笑一声, “我还以为它掉了。”车子驶离医院,很快就上了高架。 程新余没问刚才那位女医生是谁。跟她没关系,她也没立场问。倒是靳恩亭自己主动提及了。"刚刚那位医生是我母亲,青陵妇保的妇产科医生。" 程新余对靳家所知甚少。她还以为靳恩亭的母亲也是什么成功的女企业家,没想到是一位妇产科医生。 因为当年那位紧急为母亲接生的妇产科医生,让她 平安降生。她对这个职业一直有好感,觉得产科医生神圣而伟大。 程新余问: “她喜欢吃雪媚娘吗”靳恩亭: "她喜欢一切甜食。"倒是和自己挺像的,她也钟爱一切甜食。 原来靳恩亭几次买雪媚娘都是给他母亲买的。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会给自己的母亲买雪媚娘,还亲自送到医院。程新余觉得他真的好浪漫啊! 年岁渐长,她越发觉得给父母买东西难。买了贵的东西都得谎报价格,说成便宜的。如果是便宜的,那就只能说成更便宜的。要是她给母亲买雪媚娘,母亲肯定会说她浪费钱。花这个钱还不如买斤猪肉吃。 车子七拐八拐,又从市区回到堰山。最后开进了精言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程新余不明白不是应该去她家吗怎么来精言大厦了许是看出她眉宇间的疑惑,靳恩亭及时说: "不是说先运动么" 程新余: 她不自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在这儿"靳恩亭施施然反问:“你不想在这儿” 程新余: " 程新余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头皮发麻,会不会玩得太刺激了呀靳恩亭解了安全带。见她还僵坐着,也不解安全带,就凑过去替她解。没想到她反应激烈,戒备地盯着他, "你干嘛" 这么防备他 男人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声音沉下去, "下车。" 程新余眼皮狠狠一跳, "下车干嘛"靳恩亭的眼神透着古怪, "不下车你在这里健身" 程新余:"……" "健身"她一整个愣住,心头反复横跳这个词。靳恩亭: "楼上有个健身房,去练练,出出汗,等会儿你就饿了。" 程新余:{ " 原来是这个运动。她还以为是那个……是她想岔了。她如释重负,立马解了安全带, "马上下车。"见她情绪起伏跌宕,一会儿一个反应,靳恩亭渐渐回过味来了。 他毫无征兆地伸手,一把勾住女人纤细的腰肢, 将人扣在怀里,轻咬住她耳垂低语:“程新余,你想双人运动" 第20章 第20顿饭 第20章 第20顿饭 靳恩亭分明是清冷的面相,性子也冷,他一旦沉下脸注视着你,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偏偏每次说出的话都极具暖昧,撩人于无形。 就像此刻,他故意压低声线,滚烫的呼吸游走于程新余的颈项耳垂之间,那股清冽熟悉的雪松香从四面八方钻进鼻腔,须臾之间就霸占了她的感官。 老脸热得不行,臊得慌。她矢口否认: “我没有。”她否认没用,靳恩亭早将她看穿了。 他将她拥得更牢,头顶传来一声闷笑, "新余妹妹,你思想不纯洁呀!"程新余:"…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愣住了。 靳恩亭深觉自己是被严琼整魔怔了,时不时就在他耳边提一句“新余妹妹”。搞得他现在下意识就喊了出来。必须要离严琼远点,他都被带得不正常了。 程新余咬住下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谁叫你的话那么有歧义。"他注意到她咬唇的动作,唇瓣纤薄,水润饱满,一抹西袖色栖息在上方,旖旎动人。 脖颈以下,弧线优美。她穿杏色线衫,领口有点大,一大片雪肤暴露在空气中,锁骨凹下去,仿佛一樽能盛酒的酒盏。 靳恩亭原本心思坦荡,没想对她做什么,此刻气息也乱了。 "不重要。"反正他会出手。 他抚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吻住她。 程新余挣扎了一瞬,发现挣扎不开。索性放弃抵抗,放任自流。归根结底,是她内心并不抗拒。相反的,她还很喜欢。这人太霸道了,她完完整整的被掠夺了她的呼吸。她现在就是被人抛上岸的一条鱼,经由烈日暴晒,喘息困难,都快脱水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他又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他停下来,额头相触,鼻息纠缠,拿手碰了碰她的脸, "先留着,回去继续。" 程新余: 靳恩亭坐回主驾,拉下挡光板,对着上面的镜子仔细整理衬衫领子。刚才纠缠中,程新余靠在他胸口,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不放,都给抓皱了。 r /> 她骨子里还是缺乏安全感。 手指轻轻抚过,逐一展平。 程新余离得近,靳恩亭脖子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两道淡淡的红痕。它藏在衣领里,要不是他把领口翻开,她根本看不到。 她也是嘴欠,随口问了一句: “你脖子怎么了” 靳恩亭手一顿,下意识摸上脖子,扭头睇她,微微一笑, "这不是程小姐你的杰作"程新余: ‘ 程新余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抓的。他下手重了,她受不住,就会反抗。可惜她还是抵挡不住他的肆意征夺。 靳恩亭抓起她的手凑近看了看,灯下,她的手似乎特别白,指尖微粉,指节白皙,指盖圆润,一点指甲都没留。还真看不出这只手居然这般锋利。 他轻轻捏了捏她虎口上的软肉,好脾气地和她商量: "不许再挠我了。" 停顿一秒,他像是在哄她: "今晚我温柔点。" 程新余:"……" 她捂住脸,无言以对。 靳恩亭生活自律,常年健身。每周固定跑两次健身房。这家健身房离他家近,他经常过来。他不用教练带,一般都是自己练。 不过程新余不行,她是新手,根本没来过几次健身房。 靳恩亭找了个教练带她。 教练是个年轻帅小伙,190的大高个,高大威猛,八块腹肌,一身腱子肉,身材好到爆。加之五官硬朗,气质深沉,妥妥的电视剧里铁骨铮铮的硬汉形象。 比起清一色的小鲜肉,程新余还是喜欢这种硬汉。小鲜肉空有一张脸,气质不行。还是硬汉有味道。 程新余傻盯着人家看了好半晌,越看越满意。教练先带着她热身。 他近身指导她的动作。一跟她说话,她就脸红。 明明她也是看过好多小黄漫的老色批,现在居然整得跟纯情小女生似的,一跟帅哥说话就脸红。真是够没出息的。 靳恩亭在跑步机上跑了两圈下来,就看到程新余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时不时就往人教练身上瞄,一整个心不在焉。 呵! 他不禁扯了扯嘴角。 >他带她来是让她锻炼的,不是来看帅哥的。他抬步走过去,打断教练: “我自己来。”分分钟就把人家遣走了。 程新余不解,忙说:"他教得挺好的,不用换。" "是教得挺好的。”靳恩亭冷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一个动作没学会,光顾着看人教练了。" 程新余: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程新余化身小迷妹,一脸花痴, "教练身材太棒了,谁看了不心动啊!" 断恩亭: "我身材不好吗"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嗓音徐徐, “你在床上可是没少摸。" 程新余: "……"妈的,这人究竟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荤话来的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一脸禁欲的小靳总么 靳恩亭带着程新余在跑步机上跑了两圈。 跑完,她出了一身汗。 这里有专门的淋浴房,她冲了个澡,神清气爽。 那份抹茶乳酪蛋糕早就被消耗光了。她这会儿饥肠辘辘,恨不得原地干饭。走出健身房,靳恩亭建议: “我家就在边上,去我那儿随便吃点”程新余现在很饿,她也不想花时间去找饭店。去哪儿吃都对她无所谓,有的吃就行。 精言公寓,堰山这片最贵的楼盘。靳恩亭家在28层,视野开阔,坐拥天下。站在落地窗前,对面精言大厦高耸入云,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出一道一道绚烂灯火,璀璨夺目。 而程新余租的那套一室一厅,窗外是一棵广玉兰,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一到雨天就开始吹拉弹唱,扰人清梦。 附近一大片都是低矮的筒子楼,街巷纵横密布,电线杆子林立,每日清晨各种吆喝声不绝如缕。 跟靳恩亭家比,她家简直就是贫民窟。 “看什么”靳恩亭的声音从身后沉缓靠近,从容而温淡。 程新余背过身,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眼窝里溢出笑, “我在感受资本家的豪气。” 靳恩亭:“ 他走到她身侧,同她并肩而立,静看同一片夜景。 "这套房子是我大学毕业第二年买的,用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不知想到什么,他的声音里莫名多出了几分追忆往事的萧索。这套房子和靳家无关,它是靳恩亭的私产。 他大学学的是外贸专业,知道自己毕业后不想进自家公司。在大三时就拉上严琼和她当时的男朋友苏昼一起创办了一家外贸公司。他抓住了好时机,公司运营得当,为他创收无数。他用自己的第一桶金买下了精言公寓寸土寸金的房子。 那几年是他为数不多最恣意任性的时光。 后面樊林遭遇财务危机,老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他不得不从自己的公司退股,临危受命,回来继承家业。 他退出不到半年,严琼和苏昼决裂。苏昼远赴美国,一去多年。而严琼则进入了樊林,在他手底下工作。 一场泡影,炙热如火的青春终究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人家大学毕业第二年在最贵的小区买了套房子,还是用的第一桶金。再看看程新余,毕业四年,考公考不上,男朋友也没了,每个月拿着那么点可怜的工资,都不够她交房租的。要不是父母明里暗里补贴她,她早饿死了。 人比人,气死人呐! 就在她感慨万千时,靳恩亭呢喃细语: “我不喜欢高楼。” 程新余问:“为什么” 男人偏过头,露出一截锐利流畅的下颌线,眼神幽暗深邈,“楼高了,人和人就远了。”【注】"那你还买28层" “精言公寓开盘的时候很抢手,青陵的富二代们人手一套。我抢得晚,只有28层这套。” 房子处在最好的地段,家里的一应家具家电也都是顶配。装修简洁明快,低调中透露着无形的奢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冷清了。空旷,冰冷,好像有回音,置身其中感受不到任何烟火气。程新余觉得靳恩亭平时肯定不烧饭的。他家纤尘不染的厨房证实了她的猜想。她靠在推拉门旁,真诚发问: "敢问小靳总,我们晚上吃什么" 他说上他家随便吃点,看样子是吃空气。 靳恩亭认真回答她: “我们可以点外卖,你想吃什么都行。” 程新余: "……" " 冰箱里有菜吗"点外卖太慢了,她决定自己动手。靳恩亭回房换衣服,丢下话:“你去翻翻看。” 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威武霸气地立在客厅一角,像是看家的护卫。 程新余拉开冰箱门,保鲜那层存了满满一柜子瓶装山泉水,都是同一个牌子的。除了水就是听装啤酒,其他一样没有。资本家的冰箱跟资本家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所幸她在冷冻那层翻出了两盒速冻馄饨。 看包装应该不是超市买的,而是手工包的。被精心装在保鲜盒里。她猜应该是靳恩亭母亲为他包的。 她举着两盒馄饨朝卧室方向问: "馄饨能煮吗" “我家有馄饨”靳恩亭换好家居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穿绿色的棉质家居服,短发服帖的压下来,五官浸润在灯光下,冷硬的线条柔化掉,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好像平易近人了许多。 白天在公司,他西装革履,一副业界精英的派头。晚上在她家,他根本不穿衣服。程新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居家的装束。 不得不承认,这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任何衣服都能轻松驾驭。一套家居服都能穿出男明星拍广告的既视感,出奇的养眼。 程新余举起手中的保鲜盒给他看。 靳恩亭想起来了,这是祁女士怕他饿死专门给他包的馄饨,让他时不时煮一盒。他工作忙起来哪顾得上这些,一直搁冰箱里冻着。 他抿嘴说:“煮吧!” 程新余拿上两盒馄饨去了厨房。 她从碗橱里翻出一只汤锅,接上水,放在燃气灶上烧。她靠在灶台旁,安静的等水开。 她微微垂着脑袋,栗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尾带着点不安分的微卷。小脸清秀耐看,灯光打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说实话,程新余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她生来一张国泰民安脸,五官大气,干净中带着点挠人心 神的美。就是这点美一直勾着他,让他忍不住好奇衣裳之下那曼妙的曲线。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他很清楚,他对程新余就是见色起意。 br /> 蓝色火苗扑腾一灭,程新余恍然一怔,脱口而出: “关火干嘛水还没开呢!” 他靠近她,大手绕到她腰后,轻轻一使劲儿,将人抱上料理台。 清冽熟悉的雪松香铺天盖地侵袭而来,那是深秋的松木,干净好闻。他捧住她的一边脸颊,呢喃低语: "等会儿再烧。" 程新余晕头转向,不知置身何处,更不知今夕何夕。灯影昏黄,摇摇晃晃,延展出大片虚白。 恍惚间,她听到了一段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外广玉兰似乎在风雨里摇曳。雨水淌过经络分明的叶片,发出一串串淋漓未尽的滴答声。 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出租屋。她把自己藏在里面,门窗锁死,不让任何人扣开门扉。 眼前暗影重重,她极力睁眼,借着灯光仔细看近在咫尺的人,他迷人而又危险,她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她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黑洞里,不知道边界在哪里。 她很怕自己后面无法全身而退,可又着实不舍得放弃这份温暖。 人呐总是这么矛盾,一边害怕,一边又痴迷。理智和本能相互撕扯,形成相悖的两股麻绳,不知谁才能占据上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夜风拍打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微风携裹进窗外湿寒的空气,冷却了室内的温度。程新余瑟缩了下肩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靳恩亭已经进了浴室。耳旁一直萦绕着淋漓的水声,很像钢琴误触的琴音。 程新余靠在床头,闭上双眼,放空自己,突然觉得心里很空。心脏有巨大的空洞,多少东西都填补不满。 她扭头往窗外看,夜色朦胧,无边灯火绵延不尽。成片高楼倒映在她眼中,变成了紧凑的一小块一小块,很像在堆俄罗斯方块。 青陵有最美的夜景,有最热闹的夜生活。可惜都不属于她。 她很清楚自己是要离开的。她对这座城市毫无留恋。她短暂的停留一程,最终还是要回老家,回到属于她的位置。 她和靳恩亭也是一样。露水情缘,彼此相伴一段,给予对方温暖和爱抚,最终分道扬镳。 在此之前,她应该抓紧时间好好享受。 两人的衣服散了一地。靳恩亭刚刚嫌碍事,还把她的手机给甩到地板上了。程新余弯下腰,从他的西裤底下找出了 自己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三了,马上就九点了。 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不得不说,靳恩亭这家伙的战斗力可真强悍,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停不下来。 通知栏挂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程新余逐一清理完,还剩最后两条微信消息。是郭欣然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 当时她正和靳恩亭忙着办正事,哪里还顾不上看微信。 郭欣然: 【新余,这是曲周吧】这条语音下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模糊,显然是抓拍的。不过曲周的脸还是很好分辨的。照片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女生。女生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密。 这个女生很眼熟。程新余很快就想起她是谁了。分明就是那天在咖啡厅和曲周相亲的女孩子。她回过去一条语音, ”是曲周。" 那边郭欣然秒回语音。她点开语音,凝神仔细听—— "草,这渣男居然是我堂妹的男朋友!" 靳恩亭洗完澡出来,卧室已经空了。程新余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散落在地的衣物被人细心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鹅绒被平铺在床上,两只枕头摆得整整齐齐,跟没睡过一样。 有人尽力将这间屋子恢复原样。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程新余根本就没来过他家。 他踩着拖鞋追到客厅,照样没见到人影。 她短暂存在了一瞬,又凭空消失了。 灶台上那锅烧到一半的水倒是还在。靳恩亭的手指伸进锅里探了探,水已经冷透了,寒意包裹住他的皮肤,渗进骨头缝里。 他记得燃气灶旁应该还有两盒馄饨。现在只剩下一盒了。还有一盒被人拿走了。 跟第一晚一样,没留下只言片语就偷偷开溜了。 他本能地捞来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她的手机号。这么晚了也不好再麻烦谢秘书去调员工档案。靳恩亭胸腔里的气一下子就不顺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感觉自己再次被人白嫖了。 第21章 第21顿饭 第21章 第21顿饭 程新余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热水器。她现在很想洗澡,可惜没热水,要等。饿得久了,肚子已经没知觉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吃晚饭,打工人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明天都没法搬砖。她要把那盒馄饨给煮了。 明明她家也有菜,随便烧一下也能对付今晚的晚餐。 刚刚从靳恩亭家离开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顺走了一盒馄饨。大概是她离家太久了,她想尝一下妈妈的味道吧! 锅里盛满水,蓝色火苗扑腾闪烁,轻轻舔舐锅底。 见锅里的水翻滚沸腾后,程新余揭开保鲜盒盖子,里面的馄饨已经软化了,表皮浮出一层淡淡的水雾。它从冰箱里拿出来太长时间,冰早就融化了。 把馄饨放进去煮,颜色乌突突的,带着点惨白,总感觉味道不怎么样。但出人意料的,它很好吃。肉馅保留了原本的鲜香味,皮也很薄,煮熟了晶莹剔透。 这还是冻久了的滋味,如果是新鲜的,味道必然会更好。 靳恩亭母亲的手艺可真好啊! 她自己调了酱汁,狼吞虎咽,一个不剩,席卷干净。填饱肚子后,热水器里的水也烧好了。 程新余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澡。 她喜欢洗很烫的水,热水浇在裸露的皮肤上,氤出一片片粉红。 左边肩膀横着两道明显的红印子,她侧过身体,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背,上面同样有几条。狗男人说好了温柔,结果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这家伙的话根本没法信。 这人甚至变态到磨着她一遍一遍问自己的身材好不好,就跟个幼稚的小屁孩一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能怎么办当然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可劲儿夸他身材好。甭管违不违心,夸就是了。 他倒是十分受用。鼻腔里溢出得意的闷笑声,就好像小孩得到了心仪的糖果。跟他白日里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大相径庭。 人果然是多面性的。在此之前,她哪里知道靳恩亭私下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洗完,换上干净的睡衣。 程新余没洗头,太晚了,不愿吹头发。长发扎成丸子头,垂在脑后,露出一截修长白嫩的脖颈。 她踢了拖鞋,躺上床。身体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她闻着被子 上熟悉的青柠香,神经不自觉松懈下来,很快就找回了归属感。 她从靳恩亭家离开,和曲周没关系。这人早就被她打包清理出她的生活,不管他现在做什么,她都没感觉,只会觉得恶心。 她单纯就是不愿意在靳恩亭家留宿。她住不惯别人家,她认床,晚上根本睡不着。所以每次都让靳恩亭来她家。 她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轻易不踏足别人的空间。也不允许别人进她的地盘。靳恩亭纯属意外。 她现在暂时还没觉得这个意外有什么不好,她打算继续下去。 临睡前,程新余又刷了一遍《春日》。 这部剧就适合在这样将暖未暖的春夜,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看。 《sprg ra》,熟悉的音乐悠悠响起,顷刻之间就将人带到了男女主的世界。春夜,樱花漫天,潮湿温润,男主不紧不慢地走在树下,穿过一地的粉白落花春夜的路越走越长,我总是这样与春夜难舍难分。 【注】 靳恩亭的长相是有点像小钟。可他跟小钟完全两类人。小钟那么温柔,这人却狠戾凶残,睚眦必报。 程新余美美的睡了一晚,连梦都没做。早晨起来,身心舒畅。 微信里郭欣然给她发了一大串语音炸弹,一个个小红点横在聊天界面里,突兀又醒目。程新余开了外放,一边吃早餐,一边听。 郭欣然: 【妈的,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曲周居然勾搭上我堂妹了!我叔叔是青陵国土局的局长,他勾搭我堂妹绝对是为了他的仕途!】 郭欣然:【新余你说,曲周怎么能这么渣呢前脚刚跟你分手,后脚就搭上我堂妹了。无缝连接,这时间管理,罗大师都得甘拜下风!】 郭欣然: 【我不管,我必须要揭露渣男的真面目。不能让他曜喱我堂妹!新余,咱俩联手好不好一定要让渣男付出代价!】 郭欣然 【程新余,你特么在干嘛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程新余听完全部语音,把手机摁灭,丢在桌上。 她不打算回复郭欣然,因为她很清楚,等她今天去公司,郭小姐一定会逮住她一通输出的。今天天气好,晴空万里,微风不燥。 时间还早,程新余没打车,悠哉悠哉地蹬小黄车去公司。 说来 也凑巧,她刚在公司门口停好小黄车。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新余妹妹。"她冷不丁的想起靳恩亭昨天刚这么喊过她,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猛然回过头,看见严琼站在自己五步以外的地方,右手紧握一杯咖啡,娉婷地朝她走来。严副总穿修身的职业套裙,丝袜包裹住细长美腿,高跟鞋如履平地,摇曳生姿。 光看长相,严琼是个清冷美人。她五官精致,却并不柔和,反而透出森冷的锐气。168的标准身高,骨架匀称,腰细腿长。 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关键能力还强,年纪轻轻就升了副总。 她和靳恩亭的组合男强女强,不知道多登对。 只可惜这两人不来电。公司那些磕cp的小姑娘天天都在扼腕叹息。程新余的思绪飘散了好几秒。再一回神,严琼就到了她跟前。两人差不多高,可严琼身上职场高管的气势明显压了程新余一头。她本能地垂下眼皮, ”早上好,严副总!"严琼嫣然一笑, “新余妹妹叫我严琼就好。”程新余: 严副总这么自来熟,让她真的很不适应啊! "你喝咖啡吗"严琼把手中的咖啡递过去, ”我刚买的。" 程新余惶恐不已,连连婉拒。 严琼不容她拒绝,直接把咖啡塞她手里,"别跟我客气。" 程新余: 程新余真的很怕别人突如其来的示好。这杯咖啡她握着着实烫手得很。 咖啡的热度在手心里蔓延开,程新余盯着盖子看了好几眼。心头纠缠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李树深没调任海昏前,他时不时就让程新余跑腿,去18楼给严琼送文件。 两人打过几次交道。那会儿严副总对她可不像现在这么热情。面上和和气气,透着一股疏离,就是领导对待下属的正常态度。 可自打她抽中特等奖后,和靳恩亭吃了一顿饭,严琼对她的态度真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这种转变的根源在哪里。深究也深究不出所以然来。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走到电梯间。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不期而至。伴随着那股清淡熟悉的雪松香,格外醒神。 靳恩亭一身墨蓝色西装,面容沉静,气质冷冽。严琼扬声说:"小靳总,这么早" 靳恩亭闻声看过去,最先看到了严琼左手边的程新余。这姑娘穿减龄的卫衣和纱裙,站在穿职业套裙的严琼身边,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他想起昨晚那盒馄饨,脸瞬间又变黑了。 他谁都没搭理,一个人率先跨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留下程新余和严琼面面相觑。 严琼公然吐槽上司: “这家伙八成是浴求不满,脾气大得很!”程新余: 浴求不满吗他昨晚逮着她次次下狠手,不知罢休。不知道多享受,还会浴求不满 程新余走进办公室,看到郭欣然的工位是空的,她顿时松了口气。 可不等她这口气完全松下来,郭小姐背着她的香奶奶链条包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办公室,犹如飓风过境,分分钟就到了她跟前。 "气死我了,曲周这个渣男可太有能耐了,把我堂妹哄得团团转。我明里暗里提醒她曲周人品不好,她都听不进去!他们现在都见家长了,马上准备结婚了!" 程新余: 信息量有点大,程新余一时没理清楚。等她捋顺了,她又觉得这一切非常正常。说实话,曲周除了是妈宝男,特听父母话,其他的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180的身高,长得还不错,名校毕业,性格也开朗,对女孩耐心细致。一般的女孩子还真抵抗不了他。 听说郭欣然的堂妹大学刚毕业,今年才工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没经受过社会毒打,没遇见过什么渣男,曲周这种段位的男人足够拿捏她了。别说她了,就是程新余,他们谈了七年,她也是前不久才看清曲周的真面目。 相比郭欣然的激动愤懑,程新余可是平静多了。她给郭小姐倒了杯温水, "消消气,欣然!女人气多了,老得很快的。" 郭欣然:"……" "新余,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程新余耸耸肩,无所谓道: “别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欣然:"……" 郭欣然禁不住竖起大母指, "还是你牛!" 程新余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分析: “曲周他爸妈就希望他能找个体制内的女孩,普通的小科员还不行,最好得是某个领导的女儿。为此他们一直看不上我,天天催曲周跟我分手。现在好了,你叔叔是国土局局长,你堂妹是局长的女儿,正合他们意。这家人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留住你堂妹。除非你堂妹自己看清曲周的真面目,幡然醒悟,否则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门都没有!”郭欣然一听更气愤了,拍案而起, “我叔叔就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我堂妹又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怎么能被渣男祸害,我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程新余忍不住提醒好友: "郭小姐,请注意方式方法!" 郭欣然凑过去讨好地说: “新余,咱俩联手吧” 她连连拒绝: “打住,你可千万别拉上我。我不掺和别人的事儿。” 郭欣然努力游说:“你难道就不想报复渣男吗” 程新余:“平心而论,曲周真没对不起我。我们在一起这几年,他也对我挺好的。我考公四年,他一直陪着我,给我出钱出力的。他和你堂妹相亲也是在我俩分手之后,我有什么理由报复他啊!" 郭欣然“切”了一声,语气不满, “程新余,你可真会pua你自己的。你考公,他出钱出力,还不是想你上岸,他好跟家里交差。前脚跟你分手,后脚就跟我堂妹相亲,中间缓冲时间都没有,这还不渣他要是真的爱你,会这么快找下家说白了,他早就做好了跟你分手的准备。他根本不爱你!" "不重要了,都翻篇了。我现在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听到他的任何事。欣然,你别再跟我提他了。” 见她沉着脸,郭欣然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赶紧挽住她手臂, "好了,不提渣男了,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大 程新余发觉靳恩亭这几天情绪很不对劲儿。 虽然他平时也冷着一张脸,跟人欠他五百万似的。可好歹见到她时眼神是温和的。可这几天,在公司碰到他,她主动跟他打招呼,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高傲冷漠。就差没在脑门上写几个大字:莫挨老子!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工作不顺,心情不 佳。她本来就看不透这个男人,懒得费神去想太多。她一个底层社畜,每个月拿几干块钱的窝囊费,何必去操老总的心。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刷一集电视剧。 两人见面没什么规律,一般都是靳恩亭主动约她。每次都用私人邮箱给她发邮件,整得不知道多正式。她每次收到邮件都哭笑不得。资本家是不会用微信吗他难道不知道微信联系更方便 其实有好几次她是想加他微信的。可每次都会被其他事情给打断,她就一直没顾上。 她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记得加。 结果这个“下次”就直接过了半个月。靳恩亭和严琼去海昏谈项目,一去就是半个月。周五傍晚,程新余如往常一样下班。她特意折去甜品店买了份龙井茉莉糯米卷。这同样是春日限定美食。 甜品店环境清幽,马路两旁风景优美。程新余一般不会外带,而是在店里吃。找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密集的车流和汹涌的人群,一个人安静地享用美食。 被工作压榨了一整天的社畜,在下班后吃上一份自己喜欢的甜品,这对程新余来说是最解压的法子。 美食下腹,满血复活。 席卷完美食,程新余又坐了十来分钟。将晚未晚,天空细细长长,宛若丝带。 她推开厚实的玻璃门,走到店外。这条路上的白玉兰静悄悄的开花了。一簇簇花苞压在枝头,如削玉万片,晶莹夺目。 微风携来淡雅幽香,深吸一口,心旷神怡。程新余立马掏出手机,对着一棵玉兰树,找准角度,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值得被记录。 拍完,她还兀自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可真唯美,不论是角度,还是色调,亦或者是像素,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 须臾之间,屏幕一黑,迅速跳转出一个同城的陌生号码,熟悉的铃声紧随其后。一声接一声,压榨人头皮。 程新余以为是卖房的推销电话,果断给挂了。 这两天她频繁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给她介绍别墅和旺铺。最离谱的是,某东还给她推宅基地建别墅的信息,让她去了解报价。她简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这大数据怎么回事,尽给她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个穷鬼, 哪来的钱建别墅买旺铺。 电话挂完不到三秒,铃声竟又刺耳的响了起来。对方锲而不舍的给她打来了第二个。这年头中介都这么敬业的吗这都下班了,还一直坚守岗位,努力冲kpi。 当代年轻人也太难了,这都卷成啥样了。 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程新余接通电话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大哥,我穷得要死,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买不起别墅。不行,咱还是换个目标吧!青陵的有钱人一抓一大把,樊林的老总身价几千亿,你赶紧去找他去!" 洋洋洒洒一大段话,说完对面明显静默了一瞬。 四周充斥着一股张牙舞爪的寂静,程新余莫名感到心慌。她下意识又喊了一声:“喂” 随后,手机听筒里终于沁出清润低沉的男声,只有简短有力的三个字, “程新余。”程新余:"……" 程新余心头一颤,大脑光速宕机,像是被人拿捏住了七寸,不得动弹。一股电流袭击全身,四肢百骸一阵一阵的发麻。 她浓眉紧皱,眼神无意识地瞟向四周,在努力搜寻着什么。 “抬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刮人耳廓。"啊"她茫然无措地应了一声。 听筒里萦绕着一串平和的呼吸声,她握紧手机,猛地抬头,不期然的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靳恩亭就站在马路对面,路灯照出的光线昏黄暗淡,头顶的白玉兰却灼灼其华,莹白耀眼。两人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遥遥相望。 时间停滞,天地静默,周围的一切变成背景板,连风都不再涌动片刻。他似乎笑了,嘴角牵起一点弧度,连带整个五官都柔和下来。他的笑颇有股风流云散的意味,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宠溺。 “程新余,几千亿夸张了。” 第22章 第22顿饭 第22章 第22顿饭 资本家财大气粗,今天又换了辆车。黑色的宾利低调得停在路边,车身澄亮光洁,在虚幻灯火里莹莹发亮。 有钱真好,换车如换衣服,每天都不重样。 靳恩亭立在路边替程新余开了副驾车门。她没立即坐进车里。而是侧头认真地看着他,真诚发问: "樊林的老总究竟多少身价" 靳恩亭:"……" 他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 男人撩起眼皮,"你很好奇" “我替未来的靳太太好奇一下。”长睫扑闪,程新余笑得格外狡黠。靳恩亭抚上她后背,推她上车, "我会主动告诉靳太太,不用她开口。"程新余: 她钻进去,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虽然她很想坐后座,可她不敢让老板给她当司机。靳恩亭随后坐进主驾,关上车门,朝程新余伸出手心,“手机给我。” 程新余明显一怔,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他身上凌厉的气质,让他的话有一种天然的威严。旁人不敢违背,只能照做。靳恩亭摁亮屏幕,对着程新余的脸扫了扫,成功解锁。他抱着手机鼓捣一通,再还给她。 "我加了你微信,以后用微信联系。" 程新余: "… 唁,她还以为资本家不会用微信呢!每次约她都给她发邮件,整得那么正式。程新余低头看屏幕,盯住他的头像。 黑駿毁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应该是用了一张纯黑的图片当头像。 程新余的头像是卡通人物。据说这样的人是最穷的,连网络骗子都得绕道走。她收起手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人出差半个月,突然从天而降搞突袭,可是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吓。 靳恩亭打方向盘把车开出去, "刚下飞机。" 程新余:"……" 刚下飞机就跑来找她,要不要这么急啊搞得有点像小别的情侣,迫不及待来相见。 程新余扭头看着窗外,天空是阴霾的深紫,很像她家厚实的天鹅绒窗帘,被大面积的高楼切割成均匀的一小块。 "我们现在去哪儿" 靳恩亭目视前方, "先去吃饭。" 他刚结束海昏的项目,转机转了两趟,飞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上的餐食一口没吃,这会儿又累又饿,只想先填饱肚子。 车子转了两条路,又绕去枝白路。 樱花已经谢了一大半,花枝的颜色很淡很淡。 "去三杯两盏吗"她以为靳恩亭又要带她去那家小酒馆。男人摇摇头, ”去别的地儿。" 枝白路开到底,程新余看见了一家馄饨店,灯牌格外醒目。 食客众多,私家车停得到处都是。靳恩亭等前边的一辆大奔开走了,他抓紧时间停进去。她以为靳恩亭的宾利已经够惹眼了,没想到还有一辆宝石蓝的法拉利,就豪横嚣张地停在对面。一家这么不起眼的馄饨店,有钱人居然扎堆来吃,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靳恩亭及时解释: “他家的馄饨味道很好,你吃过一次就忘不了。很多回头客老远跑来,就为这口吃的。" 程新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会加了什么料吧” 也不怪她阴谋论。毕竟网上也不是没曝光过相关的案例。某某火锅店味道很好,食客一吃就停不下来,心心念念的,天天光顾。工商一查,原来是在汤底里加了罂粟壳,会让人上瘾。 靳恩亭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想什么呢你!放心吃,什么都没加。"揉完,手垂在半空中,他自己都愣住了。这动作说不出的亲昵。好在程新余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环境。 装修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大白墙,长木桌,白炽灯光影昏黄,像是随时会熄灭。老板认识靳恩亭,一见他跨进店里就热情地招呼: "恩亭,给你留了位子,你先坐!" 靳恩亭走到外面,谁都恭敬的称呼他一声“小靳总”,再不济也是“靳先生”。程新余还是头一次听人叫他“恩亭”。完全是长辈在喊小辈。 招呼完靳恩亭,老板才注意到一旁的程新余,眼里飘过一丝讶色。不过转瞬即逝。 他语气和蔼, "姑娘,你吃什么" 程新余抬头看菜单,快速浏览一遍,正打算回答,不料却被人抢 了先, "她跟我一样。"话音稍落,他又马上补充一句: "王叔,她螃蟹过敏,她的那份别加蟹肉。" 王叔“嗳”了一声,细细打量着程新余,眼神充满了怜爱。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两人一同坐下。 靳恩亭坐得很随意,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温声开口:"馄饨好吃吗"像是朋友间在拉家常,亲和随意。 程新余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流出不解, "都没吃呢!" 靳恩亭: "我是说你从我家顺走的那盒馄饨。" 程新余: 味蕾被回忆唤醒,脑子里全是馄饨的鲜香,她连连点头, "很好吃!"靳恩亭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我妈跟王叔学的手艺。"难怪那么好吃,敢情是拜了师呐! “我从小跟着我妈吃他们家的馄饨,三十多年了,味道从没变过。”一家小小的馄饨店,几代人的坚守,还能不改初心,不变味道,这太难得了! 馄饨油亮油亮的,冒着热气,像是一只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紧挨在碗里。皮薄馅大,晶莹剔透,葱花都撒得比别处好看。 程新余咬了一口,馅料就是普通的猪肉和芹菜,外加一点香菇和胡萝卜,并无神奇之处。可那味道却是鲜香十足,刺激着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她眯起眼睛,表情享受,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靳恩亭坐姿闲散,右侧方的一截暖光直直打过来,照在他脸上,冷硬的轮廓柔化下来,温和而从容。 受她感染,男人的眼角眉梢不禁现出一点笑意。 他发觉自己很喜欢和程新余一起吃饭。她对美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心,什么都不挑,来者不拒。可每一样食物落进她嘴里,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她给了食物应有的尊重,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它们的使命。 不止在吃食方面,其他方面她也不怎么挑。每天穿最简单的衣服,住简陋的出租屋,通勤靠打车或者自己蹬小黄车,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连一个大牌包都没见她背过。 她不拜金,也不虚荣,物欲很低,活得简单又知足。 他突然觉得她其实很好养 活。谁当她男朋友想必会特别轻松,不用绞尽脑汁给女朋友买这买那。她那个前男友委实没眼光。这么好打点的女朋友都不要。馄饨分量很足,一大碗下搜刮完,程新余的肚子鼓鼓囊囊的。靳恩亭提议去附近走走,消消食。 两人沿着枝白路慢慢往回走。 几场春雨过后,枝白路的樱花已经谢了一大半。来打卡拍照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这个点,这条路难得空旷,没有那么多的车辆,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流,三三两两几个人在悠闲遛弯。 午后刚下过小雨,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和一点尘土的味道。两人并肩而行,步调不疾不徐。氤氲的灯光斑驳地落在肩头,拉出平滑流畅的线条。 夜风涌动,男人的风衣衣摆不经意地擦过女人的白裙。裙摆上点缀一圈粉色小花,恰如程新余脸颊的颜色,粉嫩动人。 靳恩亭侧头看她,眼里是满溢而出的柔情,他自己竟分毫不察。 春夜的路越走越长,漫无止境。程新余平心静气,心中有新芽破土的期待。 “春夜知道,你在陷进去。”【注1】 晚上自然是在程新余家留宿。靳恩亭轻车熟路的从鞋架上取了自己的拖鞋套上。 程新余刚放好包,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男人低下头,灼热的吐息萦绕在颈项耳垂之间,烫着她的皮肤。 说出的话更是挠人心神, "程新余,我想你了。"程新余心想靳恩亭真是一个合格的泡友。哪怕违心,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表达。 半个月没见,浓烈的情愫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不知是小别的缘故,还是从心底衍生而出的危险信号在作祟,像是有什么东西勾着他们,两人都有些心痒难耐。 程新余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在他怀中转身,双手搭上他脖子,主动去亲他微凉的嘴唇。 她用自己的行动来回应他。 底层社畜日复一日,琐碎单调的生活,程新余早已被磨的心如止水,可以说是麻木。她需要这份 难得的温暖和刺激。即使她很清楚它并不长久。 她现在就是在高空走钢丝,自知十分危险。在失足掉落,粉身碎骨之前,她必须竭尽所能抓住这一切。 窗户没拉严实,有夜风顺着这 点缝隙溜进室内,敞起半边窗帘。斑斓的灯火穿过广玉兰茂密的枝叶偷偷飘进来,照到床边就暗了,在地板上拓出条条块块模糊分割的光影。 程新余赤脚踩上这点光影,睡裙裙摆宽大,裙底阴影晃动。 靳恩亭从浴室出来,见状赶紧走上前,拿毛毯裹住她,把她抱回床上,眯起眼睛审视她, "还有力气" 程新余: 她小声嘟囔道: “我想喝水。” 声音又细又软,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又像是在跟他撒娇。 就是这种不自知的撒娇才最致命。靳恩亭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受不了。床头柜上摆着的那只水壶空荡荡的。他从客厅倒了杯温水给她。她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舒坦。靳恩亭抬眸问她: "还喝吗"程新余晃着脑袋,"够了。" 她把玻璃杯放回床头柜。男人就站在床边看她,眼神明眛未定。 无边无际的静谧充盈四周,扑了两人一身。 相对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们能聊的太有限了。几次下来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与其尬聊,不如不说。 "滋滋滋滋……" 忽然熟悉的提示音煽动起凉薄的空气,撞破了这份长久的寂静。手机被甩到地上,就压在靳恩亭的衬衫下面,屏幕亮着,一点白光泄出来。 "靳恩亭,帮我拿一下手机。"她现在很“虚弱”,可以心安理得使唤资本家,白天根本没这样的机会。 靳恩亭捞起自己的衬衫,搭在椅背上。转手捡起程新余的手机,递给她。手机进来了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同城号码。她快速扫了一遍——【新余,我是曲周,微信通过一下。】 程新余:"……" 当初分手的时候程新余拉黑了曲周的一切联系方式。现在他居然换手机号来加她微信。这人是要干嘛 最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前任。分手后就该老死不相往来。这渣男还来联系她做什么 女人的嘴角迅速压出一丝丝冷笑,她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把这条短信给删了,并拉黑了这个号码。 一通操作后,她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一抬头就对上靳恩亭晦暗不明的眼神,声线凛然, ”曲周是谁"他这个角度程新余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尽收眼底。程新余面无表情,冷淡出声: “我前男友。” 男人“呵”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他显然不合格。"程新余突然有点好奇, "你和你的前任还有联系吗"靳恩亭没好气道:“人家二胎都生了,我联系她做什么!” 程新余:"……" 第二天是周六,程新余难得不需要早起。她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社畜缺钱,缺时间,还缺觉。樊林工程部的那群工程师们常年996,007,年纪轻轻就谢了顶。他们广告部的情况要好很多,可还是时不时要加班。 奈何老天爷偏偏不顺她心意。半夜突然下起了雨。雨水绵密,哗然一片,淌过广玉兰厚实的叶片,不断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就这点轻响吵得程新余根本没睡好。 不止她,靳恩亭也深受影响。最扰人的还属清晨小贩卖早点的吆喝声,大喇叭从楼底下经过,耳膜都能给你震破。 这一带是老小区,治安完全比不得精言公寓,噪音严重扰民。两人一大早被吵醒,大眼瞪小眼,怨念颇深。 靳恩亭捞起手边的衬衫慢吞吞套上,翻折好衣领,一颗一颗系扣子。"你不睡了"程新余揉了揉厚重的眼皮。 “醒了就睡不着了。”靳恩亭偏过头,朝程新余这边露出一截脖子。程新余特意看了看,他脖子上没什么痕迹。 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其实也就七点到八点这一个小时吵,等九点过后就安静下来了。"见她困得厉害,靳恩亭说:“你再睡会儿。” 她却扑过去拿卫衣, “我下午再补觉好了。”靳恩亭说:“现在睡,下午带你出去转转。”她追问道: “去哪儿” "法慈寺后山茶园最近开始采第二茬春茶了,带你去体验一下。" 程新余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怪异。她和靳恩亭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能一起出门玩的地步吧 他俩的行程一直非常单调,吃饭、睡觉,第二天各自上班。私下里也没任何联系。看似亲密无间,实则从未交心。 >一起出门玩,这是小情侣才有的范畴。再不济也是朋友。可她和靳恩亭连朋友都算不上。 看出了她脸上的迟疑,靳恩亭及时抛出诱饵: “法慈寺的斋饭很好吃,再说清明也快到了,青团应该出来了……" “去!”程新余都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做出了决定: "必须去!"她俗人一个,这辈子就迷恋美食,为五斗米折腰,只有美食才能拿捏她。她扭头看着窗外成串细密的雨丝,拧起眉毛, "可是今天下雨欢!"靳恩亭看着手机, "天气预报说下午没雨,我们吃过午饭再去。" 午饭是在程新余家吃的。 她厨艺有限,翻来覆去也就只会那几道家常菜,而且都是素菜。荤菜她不擅长,很少弄。平时自己填饱肚子没问题。招待靳恩亭就不够格了。 曲周厨艺很厉害。以前他周末来她家,都是他来烧饭。她只负责吃。所幸现在有外卖,想吃什么都可以。程新余自己炒了两个素菜,荤菜全靠外卖。 靳恩亭上桌后直接傻眼了。烤鸭、手撕鸡、凉拌猪耳朵,没一样热菜,全是凉菜。 程新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靳总,我厨艺有限,整不了荤菜。你就将就吃点。反正微波炉叮一下,都能冒热气。" 靳恩亭:"……" 她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吃饭前,程新余取来芝麻罐,往每一样荤菜上都撒一遍芝麻。靳恩亭: 靳恩亭疑惑地看着她, "你这是"她笑着解释: "我跟抖音上那个芝麻精学的。" 靳恩亭: "… "芝麻精"话在舌尖滚了一圈,靳恩亭更懵了。这可真是一个高深的名词呐!原谅他一时间都理解不了。 程新余赶紧跟资本家科普: “抖音上有个博主,吃什么菜都要加芝麻,网友就叫她芝麻精。我跟她学,往荤菜上加点芝麻,又香又酥,特别好吃!”【注2】 靳恩亭: 男人明显默了一瞬,缓缓抬头, "程新余,你今年几岁" 程新余用筷子把表层的芝麻逐一拌匀,随口接话: “二十六啊!”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这都隔两个代沟了。难怪他和程新余没什么共同话题。她涉猎的领域,跟他完全不搭边。 靳恩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老了。 天气预报很准,晌午时分雨就停了。天很快就放晴了,几朵流云欢逐。如果说春日浪漫樱花占一半,那剩下一半就是茶园。 法慈寺后山百亩茶园,只产龙井。每年的三四月是采茶季。寺里会雇很多工人参与采茶。碰到忙不开时,僧人们也会加入采茶大军。很多游客争相去凑热闹。 茶园这几年也逐渐发展成了景区,凭法慈寺门票进入。 前两年,程新余和曲周来过两次法慈寺。就是一直没去后山茶园。 法慈寺是青陵第一大寺庙,传承百年,香火历来鼎盛。和横桑的永安寺有得一拼。很多青陵本地人非常信奉它,隔三差五就往庙里跑。 程新余考公失利,她有一段时间很信这个。特意让曲周陪她来庙里拜过两次。只可惜佛祖没能听到她虔诚的祷告,她年年考,年年上岸失败。 如今她早已决定放弃考公,对过去四年自己的失败也逐渐释然了。现在总算可以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了。 靳恩亭从售票窗口取了门票,递给程新余一张,自己留了一张,捏在手里。 听她提起这些过往。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人人都指望佛祖,他全年无休都忙不过来。"程新余: 程新余: “我们90后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靳恩亭:“那一定是你上香时没报身份证,佛祖对不上人,把你给漏了。” 程新余: " 不得不说,小靳总也是有点搞笑细胞在身上的。 因地势所限,这是一片环陇茶园。梯田错落有致,茶树疏而不密,纵横交错,细看之下极具线条韵律之美。 “春风化雨明前茶,皆是我辈山上摘。”【注3】 正是采茶季,茶香在山间地头弥散。茶园非常热闹,工人们身穿统一的蓝色茶服,戴着斗笠,背着竹筐散落四处,漫山遍野皆是一道道亮丽的深蓝。 游客比采茶的工人还多。呼朋引伴,拖家带口,小情侣扎堆。 游客自己采摘的茶 叶付费后可以自行带走。 当然采茶不是目的,拍照游玩才是目的。 只此青绿,最出大片。 身边的女孩子举着相机拍了一大堆照片。 见她们拍得这么开心,靳恩亭主动问程新余: "你要拍照吗我给你拍。"程新余摇摇头, "我不上镜,拍拍风景照就好。" 她拿出手机左拍拍,右拍拍,见什么都新奇,像个单纯天真的孩子。 他发觉这姑娘是真的很容易满足。她对一切事物都保留着赤诚之心。她应该家境殷实,父母疼爱,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想必长这么大唯一栽的跟头也就只有考公和她的前男友了。 而她前男友又是因为她考公失败跟她分手的。这样一想,他觉得这姑娘更可怜了。程新余没想拍靳恩亭,可这人不小心闯入了她的镜头。 春雨过后,青草低羞。微风鼓起男人的白衬衫,他立在一大片翠绿浓淡间,午后明媚的光线勾勒出他简约而清雅的剪影,有一种不真实的清隽。 程新余下意识就摁下快门,让画面定格。 她原本想删掉,可又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太好。心思微妙地转了一圈,她鬼使神差的给保存下来了。 靳恩亭像是感应到了,倏然回头。她举着手机,透过镜头,看到他漆亮的眼睛里闪过什么东西。 随后,他熟练地翻过面前的茶树,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踩过一地的潮湿,一步步朝她走来。他们被春风勾在一起,他目光幽幽,她眼神灼灼,似乎对视了一个世纪之久。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一切心照不宣。男女之间的磁场在作祟,将他们拉得很近,额头相抵,鼻息纠缠,暖昧冲破心房,倾巢而出。 “程新余,我们接三分钟的吻。” 第23章 第23顿饭 第23章 第23顿饭 大二的时候,程新余有段时间很迷小红薯,一天到晚抱着手机反反复复刷无数遍。 有一天上思修课,授课的老教授说话语速很慢,声儿又小,特催眠,听得人昏昏欲睡。她躲在最后一排偷偷玩手机。她无意中刷到过一篇帖子,题目是这样的—— 【坦白局,你们接过最长时间的吻是多久】 网友们的回复自然是五花八门的,有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的。还有更夸张的,说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那篇帖子很火,光点赞就好几万了。网友们最终总结出最合适的接吻时间是三分钟。 程新余那会儿和曲周还在热恋期。她早上刷到这篇帖子,晚上就拉上男朋友去小树林实践。结果就是她和曲周根本吻不到三分钟。 热恋尚且如此。后面的几年更达不到。分手前的这一年多,两人甚至都没接过吻。连那事儿都很少做,完全没浴望。整一个老夫老妻,相敬如宾的模式。 郭欣然私下提醒她,情侣之间一旦激情褪去,不接吻,不办事,基本上就离分手不远了。她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回想起来,不得不佩服郭小姐的洞察力,一针见血,分析得格外透彻。现在靳恩亭好巧不巧的提出要接三分钟的吻。程新余有理由怀疑他看过那篇帖子。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还没得到验证。也不需要去验证。 因为她没时间了。 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阴影瞬间投射下来,将她完整罩住。迫人的气势包裹住她,将她严丝合缝缠绕,就像是一朝跌落蛛网的可怜虫,无处可逃。 他温柔地捧住她半边脸颊,缓缓抬起。 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她被迫与他对视。 他漆黑的瞳眸里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他近在咫尺,嗓音迷人而危险,"程新余,你知不知道,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男人。"女人瑟缩了下肩膀,嗫嚅道: "什么眼神"他没回答,吻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 她的眼神无辜无害,简单直白,像是温顺的小猫。可又极具蛊惑,钩子似的吸引着人。让人丢魂一样对她上心,忍不住想同她亲近。 而她本人却浑然不知。 恰恰就是这种不自知才最致命。 >事实证明,三分钟根本不够。 好几个三分钟过去了。程新余觉得自己像是浮在水面,飘飘荡荡,心中充斥着巨大的不安,唯恐被淹没。 形势急转直下,犹如脱缰野马,一切正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又深究不出问题具体出在哪里。只能循着本能,走到哪儿算哪儿。渐渐脱力,程新余眼看着就要滑下去,靳恩亭眼疾手快捞住她。她靠在他肩头,肺腔里纳入新鲜空气,缓了过来。他轻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看来健身房得常去,明天就给你办张卡,你时不时去练练。" 程新余:"… 这是说她体力不行。社畜天天坐办公室,体力能好才怪。 她冤不冤啊!一言不合就给自己招惹上麻烦。她这么懒,才不愿意去健身房锻炼。白天上班已然消磨掉她大量的精力。下班回家,她只想一个人瘫着。 她全身都在拒绝: "小靳总,求放过。" 这人不容商榷,冷酷无情地说:"不愿去健身房,那就换个锻炼方式。" 程新余:"……" 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资本家!白天在公司被上司虐,晚上下班还要继续被他虐,她实惨呐! 程新余在茶山浪了两个小时,采了一小盒茶叶。山脚下设了专门炒茶的地方,有很多游客在排队。她不愿等,打算自己回家炒。小时候外婆教过她怎么炒茶,她回忆回忆,应该能上手。 靳恩亭一点没诞她。法慈寺的斋饭真的超级无敌好吃。全素宴,不见半点荤腥,可她愣是在豆腐卷里吃出了肉香,在茄子里吃出了鱼香,根本舍不得放下筷子。 米饭是用蒸饭桶蒸熟的,颗粒饱满,清爽不粘牙,比电饭煲煮出的饭好吃多了。 就是有点可惜,今日庙里不供青团。 见程新余面露失落,靳恩亭安慰她: "下次再来。"她眯起眼睛笑, "必须再来!美食值得三顾茅庐。" 和靳恩亭在一起不是在吃,就是在吃的路上。他搜罗出的这些美食每一样都很合她的口味。把程新余送到家,靳恩亭就走了。明天要谈项目,要去趟邻市。匆匆来,匆匆走。让她不免产生一种错觉 他好像是专门回来陪她的。 这个想法一经冒头,分分钟就被她给否决了。资本家的时间多宝贵,他的时间就是金钱。他怎么可能是专门来陪她的。他自己也是有所需求。毕竟又不是她一个人爽到了。 晚上,程新余照着外婆教她的法子把那盒茶叶给炒熟了。 虽然技术不熟练,磕磕绊绊的,还是给炒好了。 茶叶晾凉后,她专门找了个漂亮的玻璃罐子密封装起来。 盯着罐子里的茶叶,她在考虑要不要分一半给靳恩亭。毕竟资本家也出力了。他采的比她还多。原以为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什么都不会干的。没想到他学人采茶叶有模有样的,速度还挺快。她觉得他都能出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事。资本家又不缺茶叶,他都是喝最贵的,专供法慈寺的第一茬春茶,哪里看得上她的茶叶。她还是自己留着,免得被他嫌弃。 他要是想喝,等他下次来她家,她再泡给他喝。 程新余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对着罐子拍了张照片。发了她失恋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程新余 【请大家喝茶呀! (五阿哥剪刀手)】睡前她发现靳恩亭给她点了赞。 她抱着手机兀自笑了。原来资本家也不是总那么高高在上的,偶尔还是很接地气的嘛! ★ 黑色星期一,打工人的噩梦。可对资本家来说却毫无影响。靳恩亭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严琼和他前后脚,两人几乎同步把车倒进停车位。一前一后下车。严副总热情招手, "早啊,小靳总!" 平时靳恩亭一般直接忽视,今天竟难得的朝严琼点头致意, ”早!" 严琼看出他心情不错,直言不讳地说:“看来小靳总这个周末过得很愉快嘛!”两人刷门禁卡进到公司大厅。大厅里走动的员工纷纷停了下来,恭敬地立在一旁。 靳恩亭不知想起什么,棱角分明的俊颜偏了偏,转向严琼的方向,语出惊人, “你知道芝麻精吗" 严琼: 严副总的表情明显错愕了数秒,有些不确定地问: “你是说抖音上那个天天加芝麻的博主”靳恩亭看着严琼的反应, "原来你知道。 "严琼: “我刷到过她的视频,印象很深。” 靳恩亭认真地问: “她很特别” "你去搜一下就知道了。"严琼倏然一笑,卖起关子。 靳恩亭: "你连抖音都不刷,肯定不知道这个博主。是新余妹妹告诉你的吧"话是问句,可语气肯定,显然已有答案。 靳恩亭: "……" "严琼,身为下属,有些时候太聪明也是要不得的。"靳恩亭抬起下巴,一脸冷漠。 严琼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一同跨进电梯。严琼主动替领导摁了楼层数。 电梯门关上后,轿厢徐徐往上升。 电梯里安静了须臾,严琼又听见身旁的男人提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博主”严琼笑着回答: "因为我天天刷抖音啊!" “你为什么天天刷抖音” 严琼: "……" 小靳总今天简直就是好奇宝宝,嘴里全是十万个为什么。严琼不怕死地说: “大概我比你年轻” 靳恩亭: "……" 男人冷哼道: "你就比我小一岁。" 严琼: "小一岁也是小,我和新余妹妹有共同话题,你就没有。" 靳恩亭:“ 这话可真够扎心的! 他可是比程新余大了整整六岁,两个代沟。 他只能安慰自己,即使有代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们照样相处得很和谐。最起码在床上他们无比契合。 靳恩亭冷着脸走出电梯。他步子迈得极大,光洁的皮鞋踏过地板,敲出一串非常有节奏的脚步声。 秘书部的秘书们都认得领导的脚步声。他一走近,谢蓝和其他两个小秘书就分出余光看他。谢蓝正给小秘书分配工作。 靳恩亭从她们身边经过,特地停了下来。 谢蓝见状,只得匆匆收尾,让两个小秘书回归各自岗位。"小靳总,您有什么吩 咐" 靳恩亭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 “蓝姐,我很老吗” 谢蓝: "……" 绕是谢秘书再经历过大风大浪,再宠辱不惊,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她顾不得表情管理,心头诧异不已。 她极力稳住声线,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格外坚定, "小靳总,您很年轻。"靳恩亭负手而立,朝谢蓝点点头, "蓝姐,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谢蓝: "… 等人走远,刚才那两个围观的小秘书立刻冲过来围住谢蓝,异口同声: “蓝姐,小靳总被魂穿了吧"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矜贵冷漠,不苟言笑的小靳总吗谢蓝沉思一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我感觉我可以向老靳总交差了。” 靳恩亭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到底拗不过心中好奇,他在自己手机上下了抖音。点开搜索框敲下“芝麻精”三个字。 屏幕上最先跳出的就是正主。 他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开始播放。 不到三秒,男人浓厚的眉毛就深深皱了起来,难以舒展。 具体内容根本没看进去。满屏都是魔性的“老公”,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什么乱七八糟的!"靳恩亭轻嗤一声,果断把视频给关了。 他靠在沙发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视频里魔性的“老公”攻击了他。额角突突的,一抽一抽的跳。 明明只听了一耳朵,“老公”这个称呼就开始挥之不去了。思绪慢慢开始飘散—— 程新余从来没喊过他老公。每次都是小靳总和靳恩亭混着来。毕竟两人是泡友,喊老公太亲密了,这不是他们之间能出现的称呼。 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些。然而现在他突然有点好奇,程新余如果喊他老公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会用什么语气来喊他缱绻的温柔的娇媚的还是恼羞成怒,泫泫欲泣的 光想一想,他都觉得耳朵受不了。 一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靳恩亭的沉思。他找回了七零八落的思绪。 回神后,他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他在期待什么他和 程新余可是泡友,她怎么可能会叫他老公。他有什么资格让人家这样叫他 靳恩亭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 "进!" 人事部经理罗源拿着几份简历走进办公室。 "小靳总,这几个都是猎头那边推的人。" 他做事风风火火,讲话语速飞快,就跟倒珠子似的。 自打李树深被调走后,人事部一直没安排新的总监任职。广告部现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可日常工作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效率反而还更高了。果然李树深才是那个公司蛀虫。 广告部总监一职,靳恩亭这次打算外聘,人事部一直在和猎头接触。猎头那边推荐了好几个人选,可惜都被他给否了。一来二去就没找到合适的。总监的工作暂时由部门主管代理。 靳恩亭抬手指指一旁的沙发,对罗源说: “你坐,我先看看。”他坐在办公桌前一张一张翻这些简历。 这些都是猎头公司推荐过来的适合广告部总监的人选。 罗源坐到沙发上,安静的等。 一共五份简历,靳恩亭翻阅起来很快。他逐一看完,又把简历放回去,沉声开口: “就这些”罗源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靳恩亭面前, "这是猎头推荐的最合适的人选。"靳恩亭往皮椅上靠了靠, "让他们继续推。" 罗源: "……" 罗源小声说: "这几个是猎头重点推荐的,和职位的匹配度非常高。"靳恩亭转了转手中的钢笔, "让他们再推,我要找最合适的。"罗源忍不住问: “他们哪里不合适” 靳恩亭将最上面一张简历递给罗源, "你看看这个人你熟不熟悉。" 罗源伸手接过简历,仔细去看右上角的蓝底照片,觉得有些眼熟,可脑子里却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靳恩亭见罗源一脸茫然,知道他根本没想起来。 他轻声提醒: "去年华宇市场部高管集体辞职,你还有印象吗"罗源恍然一怔,猛地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牵的头。" “他有问题。”靳恩亭 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言辞凿凿。罗源忙问: “那其余几个呢” 总不至于都有问题吧! 靳恩亭将余下的简历一同拿给罗源, "他们没问题,就是单纯的不合眼缘。" 罗源: "……" 老总都这么任性的吗 罗源离开后没过多久,严琼过来了。 "小靳总,咱差不多得了!一个广告部总监你还能翻出花来啊"靳恩亭望着严琼,笑容神秘,"再等等,会有更合适的。" 严琼: "… 严琼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 "靳恩亭,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男人避而不答,只淡声说: “你很快就知道了。” 同样是黑色星期一,靳恩亭坐在办公室里纠结自己老不老。身为底层社畜的程新余却忙疯了。她一上午都在改策划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正打算点个外卖和郭欣然一起对付一口。前台给她来了电话,说是有人找。 程新余举着手机,心中疑惑, "谁啊"前台妹妹告诉她: "那人说是你大学同学。" "男的女的" “男的。” 程新余大学毕业四年,连同寝室室友都失去了联系。更别提什么男同学了。她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大学同学会特地跑来公司找她。 程新余继续追问细节: "他长什么样子高不高" 前台美眉忙着接待客户匆忙说: "新余姐,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撂下话,电话就断了。程新余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对方一面。 郭欣然碰碰她胳膊,握拳鼓励她: "去看看呗!万一是哪个暗恋你的男同学呢!正好可以无缝开新。" 程新余:"……"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不过她还是拿上手机,快步下了楼。走到公司大厅,却没见到人。她走去前台问: "找我的人在哪儿"前台妹子指指休息区的沙发, &34 喏,搁那边坐着呢!" 环行沙发,来人背对着程新余坐着,穿休闲的t恤衫和皮夹克。光看一个背影,她就知道是谁了。 呵,好一个大学同学! 靳恩亭说得不错,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曲周明显不合格。换手机号加她微信无果,今天居然跑到公司来找她。这人是想干嘛程新余转身就走,毫不留恋。不料却被身后的人紧急叫住: "新余,我们谈谈!" 就是这声“新余”引起了靳恩亭的注意。他和严琼从电梯间走出来,正准备去外面吃饭。他身长玉立,黑色暗纹衬衫妥帖地顺着他的身形向下垂坠,衣摆轻晃。 "新余"二字让他不自觉定住了双脚。 严琼记性很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尤其是记人脸。只要过了她的眼睛,下一次如果再见到,她绝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认出来。 那晚公司年会结束,她在酒店外见过曲周一面。现在她轻易就将他给认出来了。 她侧眸瞟了瞟右手边的男人,故意提高音量说: "这前男友来找前女友,八成是来求复合的。"靳恩亭面容沉静,薄唇紧抿成一条弧线。淡淡的扫过去两眼,不辨喜怒。然而嗓音森冷,轻易就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程新余她又不是眼瞎!” 第24章 第24顿饭 第24章 第24顿饭 程新余非常赞同靳恩亭的话,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别联系,别打探,更别见面,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曲周向她提出分手,她果断拉黑了他全部联系方式,毫不留恋。她不打算再见这个人,权当自己七年的青春喂了狗,她只想离他远远的。甚至不想听到任何和他有关的消息。 没想到他会跑来公司见她,还是在午休期间。大厅里人来人往,全是熟悉的面孔。即使分属不同的部门,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年下来也混了个脸熟。 程新余不想被人围观,冷声丢下话: “去外面说。”她率先走出去 曲周见状,紧随其后。 程新余走到拐角处,站在喷泉后面停下脚步。这里是视线盲区,不会被人围观,适合谈话。她捏紧手机,不耐烦地开口:“曲周,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我等下还要上班。”她忙得要死,一堆工作压着,哪有功夫站在这里听前男友废话。曲周吸了口气,声线平静, "新余,好久不见!" 程新余: "……" 她一口气卡在胸口下不去,差点心梗。前男友特意跑来她公司,说的第一句居然是好久不见。 有多久 分手距今不过一个月。 而在这一个月里,曲周早早就找好了下家,据说都见过家长,开始谈婚论嫁了。不得不佩服渣男的行动力。这是罗大师都自叹不如的水平呐! 程新余沉着脸,不客气地说: “我没空跟你叙旧,有话就快说。你不说,我就走了。” 面对前男友,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没那么大度。男女分手后注定是没法体面的。不大打出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难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听前男友说话。 曲周看着女人冷漠的脸,神色未变,仍旧心平气和地说: “这都到饭点了,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去!" 程新余: 前男友请她吃饭,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这是和特等奖一样,能让人吃出心梗的饭。"你的饭我可吃不起!别再绕弯子了,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两人在一起七年,程新余多少还是了解曲周的。这人是最适应职场生存法则的。目的明确,从不做无用功。他在单位的一应社交,哪怕只 是请别人喝一瓶饮料都别有用心。不然他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提了副科。跟他同期进来的同事还在原地打转。 他今天来找她,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和她叙旧的。肯定另有目的。她能猜到一些,多半是和他现在的女朋友有关。毕竟这姑娘可是郭欣然的堂妹。而郭欣然是她的好友兼同事。 郭欣然竭力阻止她堂妹和曲周在一起,不知道效果如何。这两天都没听见她提了。曲周迟疑了一瞬后才说: “我跟欣妍感情挺好的,马上就结婚了。”说完又马上补充: "欣妍是家里给我介绍的对象。" 程新余: 郭欣妍,郭欣然,果然是一家人,连名字都差不多。 程新余“哦”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语气十分平静, "你放心,我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的,更不会大闹婚礼现场,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曲周: 曲周面色一滞,匆忙说: "新余,我不是这意思。" 程新余: “我管你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故意来秀恩爱的,那你可以走了。我对你们的爱情故事根本不感兴趣。" "你误会我了。”曲周走近她,轻言轻语,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不管怎么说,咱俩也在一起七年,在我心里你早就跟亲人一样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程新余: " 她差点被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做的事儿一件比一件渣,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这段位难怪郭欣然堂妹接不住。 程新余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和曲周拉开距离。和渣男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气她都觉得晦气。根本就不想离他那么近。 她冷冷一笑,微讽: “离开了渣男,我一切都好,每顿饭都能多吃一碗。” 曲周: "……" 曲周蹙眉,不解道: "新余,咱俩就不能心平气和谈谈吗" 程新余的耐心耗尽了,她掉头就走。她真该抽自己嘴巴子。她今天就不该来见他。 "新余,我知道你同事是欣妍的堂姐。"曲周急促的话从 身后传来,他小跑着去追她的身影。程新余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她猜对了! 她转身看他,勾唇冷笑, "怎么,害怕了" 曲周: “你同事可能对我有误会。我不是她想象的那种渣男。我又不是故意接近欣妍的,是家里人介绍的。见面以后觉得合眼缘,加了微信聊了一段时间,后面才在一起的。" "这话你对我同事说啊!你跟我说什么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拜托,你可别在我面前装无 辜!" 春日暖阳,本该是暖意融融的。可惜此刻照在程新余身上,她竟感觉不到丁点暖意。万千光线都成了摆设。 她缓缓抬眼,再一次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的容貌并未有分毫更改,清俊如常。还是她当年喜欢的样子。只可惜她已经看不清他了。分手以后,他一次次刷新她对他的认知。他早已变得陌生。 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花了七年时间,爱了这么一个人渣。 程新余胸腔剧烈起伏,她缓了缓又继续说: “曲周,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干嘛,不就是怕我在我同事面前嚼舌根,搅黄你的婚事吗你放心,我没那么闲!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也懒得去掺和你们之间的事儿。至于我同事怎么想的,那是她的事儿,我管不着。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废话,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哄你女朋友。局长的女婿可没那么好当!" 都说分手见人品。一个男人好不好,只有在分手的时候才能看清楚。曲周真是一次次刷新她的下限。以后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这家伙真是把她恶心坏了。害她中午干饭都没食欲,一份照烧鸡腿饭她吃了两口就扔了。郭欣然听说以后,拍案而起,差点掀桌子。骂渣男足足骂了有十分钟。骂完仍觉得不解气,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 郭欣然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忙问:“新余,你刚有没有录音”程新余摇摇头, "没有。" 事发突然,她当时根本没想到这层。 “要是你今天录了音,我就能拿给我堂妹听了。她现在被爱情冲昏头脑,我说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只有证据才能让她清醒。要说曲周的段位是真的高。把我堂妹哄得团团转不说。我叔叔婶婶对他也是赞不绝 口的,都把他当女婿看了,逢人就夸。你是不知道,我听着有多恶心。" 郭欣然天天惦记着揭露渣男真面目,拯救堂妹。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口说无凭。程新余不想掺和这档子糟心事,抬手拍拍好友肩膀:"姐妹,你加油!" 两个姑娘都被渣男给恶心到了。两人一致决定下班后去逛街。女人解压的方式唯有买买买。还有十分钟到下班时间。郭欣然麻溜开始收拾东西,坐等下班。程新余就一个小包,根本犯不着收拾。她抱着手机刷芝麻精今早刚更新的一条视频。 一边刷,一边笑。 还没刷完,微信进来一条消息。靳恩亭 【今晚一起吃饭吗】 这还是资本家加了她微信后,第一次约她。 可惜她有约了。 程新余绝对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她果断拒绝了资本家。程新余 【今晚有事。】 19楼总裁办。 落日在高楼间下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血色,隐隐又夹杂着一丝橘色。靳恩亭没刻意去等程新余的回复。他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面前堆了厚厚一摞文件。五分钟前谢蓝刚抱进来的。那天晚上在茶隐,他跟程新余说自己很忙,不愿费神去找女人。 这绝对不是证她的。他的确很忙,青陵总部,外加旗下的那几个子公司,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决策。他根本没时间去和女人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 程新余不期然撞到他跟前,刚好合适。他就顺理成章将这桩意外延续。 他约她从来没有规律,想约就约。只是最近他们见面的次数肉眼可见的频繁了起来。刚刚他几乎下意识就给她发了微信,约她今晚一起吃饭。刚签完一份文件,笔筒旁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应该是程新余发来的。他点开微信查看。 程新余: 【今晚有事。】 靳恩亭: " 短短的四个字,让靳恩亭不由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程新余有约必赴,这还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这种感受对他而言是无比陌生的。他的人生太过顺遂,吃尽了出身的红利,从未有过什么羁绊。自然也就很少被拒绝。说实话,被人拒绝的滋味很不爽。 脑子里不经意闪过一张男人的脸。严琼的话紧随而至: &3 4;这前男友来找前女友,八成是来求复合的。" 他不禁怀疑,程新余不会真那么眼瞎吧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窗外有风灌进来,百叶窗扑腾作响。和这缕春风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串熟悉的铃声。 靳恩亭垂眸看了一眼屏幕,迅速接通: “下飞机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声,精神十足, "我正在打车,你要来接我吗"靳恩亭沉缓出声: “我派司机过去,老地方见。” 工作日,精言大厦的人流量并不大。四楼的餐厅很多都没坐满。放眼望去,只有三三两两几个食客。 靳恩亭从自动扶梯上下来,走进第一家餐厅。这就是他口中的“老地方”。 茶白春坞是一家中式茶餐厅,苏式园林风格,清幽雅致,小资和文艺调十足,非常适合朋友聚餐。 靳恩亭读大学时常和严琼、苏昼他们来吃饭。这家店可以说是他们三人的秘密基地。这家店的冰火菠萝包是一绝,他想着下次带程新余来尝尝,她肯定会喜欢的。 他再一次想到了程新余。这段时间,他总是频繁的想起她。不再是床上的那点东西,而是和她有关的一切。吃饭,睡觉,工作,事无巨细,和她有关的那些微末片段总是时不时的涌上心头。 中午她前男友来找她,她不会真去见前男友了吧这个想法让他有点坐不住了。他摁亮手机屏幕,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靳恩亭: 【在哪儿】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对面的人毫无动静。 "等很久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横插进耳朵,让人不免为之一震。来人拉开椅子,自顾坐了下来。 比起靳恩亭西装革履,业界精英的装扮,这人穿得非常简约休闲。格子衬衫外搭配一件黑色皮夹克。 靳恩亭打量着好友的穿搭,不合时宜的想起程新余前男友今天也穿了一件相似的黑色皮夹克。 是叫曲周没错吧 他隐隐有点印象,好像曲周也是个地名。河北省南部的一个小县城。 一个新余市,一个曲周县,倒是挺凑对! 靳恩亭的思绪不受控制的飘散了几秒。随后迅速归位。他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下颌线绷紧,冷峻又锋利。 他寡淡地应一声:“我也刚到。” 苏昼有些渴,一坐下就自己倒了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他跟靳恩亭抱怨:"路上太堵了,你那司机规规矩矩的,连超车都不敢,不然早到了。" 靳恩亭没好气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玩寒车啊!在国内开车,安全第一。” 说完扫两眼苏昼身上的皮夹克,皱眉冷声道: “你这衣服好丑!” 苏昼: "……" 苏昼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语气不解, "我刚买的新衣服,哪里丑了" 靳恩亭:"哪哪都丑!你穿这样的衣服别想追回严琼。" 苏昼: "……" 苏昼都被说懵了,不确定地说:“丑吗那我明天就把它丢掉。”两人谈话间,餐厅外进来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姿态亲密。服务员站在门口问: "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 端茶杯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靳恩亭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果然是程新余。 她任由郭欣然挽住她的胳膊,正笑着和服务员说话。顶灯透亮,暖橘灯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皙透亮,仿佛凝了一层细腻的膏脂。 她口中的“今晚有事”原来是陪同事吃饭。 不陪他吃饭,倒是陪同事吃饭。他的地位还不如同事。他胸腔里的气又开始不顺了。 不过这口气很快就散了。陪同事吃饭总好过陪前男友吃饭。她早就把前男友的东西给清理掉了,应该不至于那么眼瞎。 “恩亭,你在看什么”苏昼察觉到好友注意力分散,目光始终停留在店门口。他顺着靳恩亭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孩。苏昼抬眸看着对面的人, "熟人" 靳恩亭“嗯”了一声。床上熟,床下不熟,也是熟人。 苏昼压低声音问:“两个都是”靳恩亭:“左边那个。” /> 纯天然美女,原始而美好。 这个姑娘和严琼完全是相悖的两种长相。严琼清冷到极致,她的美极具攻击性。而她则柔和过了头,典型的国泰民安脸。非常舒服的长相,看到这张脸就会让人不自觉感到幸福。 苏昼心想,原来靳恩亭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苏昼探究地问: "有多熟"靳恩亭微眯着眼睛,眼里寒光四起, "你觉得呢" 苏昼了然于心。总算有人能拿捏靳恩亭了。 ★★★ 总裁办的小秘书们发觉小靳总这两天心情很不好。他心情不好倒也不会乱发脾气,拿手下员工出气。他只是沉着脸,一双桃花眼毫无温度,眼风犀利。他简直就是行走的冰山。走动间都能带起一阵寒意,扑别人一身,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 高层们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不往老总跟前凑。他们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就怕被老板逮到错处,引火烧身。 就连平时跟靳恩亭关系最好的严琼也不敢去总裁办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职场是最藏不住秘密的。这事儿很快就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程新余听郭欣然提了一嘴,完全没当回事,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一个底层小社畜没空去关心资本家。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不是她这种小虾米能解决的。 比起在意资本家的心情好不好,她更在意今晚吃什么。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她俗人一个,被工作血虐,也就这点追求了。 连续一周,靳恩亭都没约她。她以为他是被工作给绊住了,根本没在意。他们见面本来就没规律,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全凭心情。 周六,程新余在家瘫了一天。早餐直接省略。午饭点了份外卖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她打算自己烧。一日三餐,总要吃一顿好的犒劳自己。这是她对生活的一点仪式感。 冰箱门一开,她瞬间傻眼了。她好几天没买菜了,食材早就缺了。翻遍冰箱,她最终翻出两个鸡蛋和一把青菜。 家里有挂面,鸡蛋和青菜利用上,可以煮一碗青菜鸡蛋面。这样也能对付一顿,总比吃外卖健康。 可程新余的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那些美食,茶隐老板亲手烧的家常菜,三杯两盏的米酒,王叔的馄饨… 以上种 种,哪样不比这青菜鸡蛋面有滋味啊! 怎么办,好想吃啊! 难怪别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没吃这些美食,她每天下班自己烧饭,味道不说多好,但也能下咽。周末再找时间出门觅食,吃点好吃的。小日子还算滋润。 可自打尝过这些美食后,她发觉自己的嘴被养叼了,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果然,人的嘴才是最难伺候的。 不行,她今晚必须得吃顿好的。没道理靳恩亭天天约她,她就不能主动约他一次。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美食。而资本家最擅长搜罗美食。他带她去的每一家店,不论大小,皆有惊喜。 程新余迈进卧室,从床头柜上拔掉充好电的手机。调出靳恩亭的微信。 她点开他的头像,她发现他更换了微信头像。那张纯黑的图片变成了一张风景照。照片里白玉兰含苞待放,寂静美好。 不止头像,昵称也跟着一起换了。一串醒目的英文符号- sprg days。 中文翻译过来是春天的日子,也就是春日。很巧,她最喜欢的一部电视剧就叫《春日》。程新余盯着这串英文默默看了好几眼,心中徒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是巧合吗 她不知道! 四周充斥着张牙舞爪的寂静,有什么东西好像破土而出了。程新余没有细想,而是直接给靳恩亭发了条语音—— "今晚一起吃饭吗" 第25章 第25顿饭 第25章 第25顿饭 程新余抱着手机等了十来分钟,那边也没回复。估摸着是没看到。她盘腿瘫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扁平的小腹,不由叹了口气。今晚真的要吃青菜鸡蛋面填饱肚子了吗她好像看见烤鸭,烧鹅从她眼前飞走了。 汤面寡淡,没什么味道,加点辣椒酱应该会好吃些。期待地打开冰箱,拎起玻璃瓶瞧了瞧,瓶子已经空了,还剩一点红汤留在瓶底。 这瓶辣椒酱是母亲从汀兰老家给她寄来的。用的是自家种的土辣椒,加了蒜末和牛肉粒,用微火炒熟,装在玻璃瓶里密封。平日里炒菜煮面加一点,或者就稀饭吃,味道都十分好。 吃起来没感觉,不知不觉一瓶就见了底。 程新余在微信上呼叫母亲,让她抽空给自己再寄两罐。 母亲答应下来,说等空下来再给她寄。家里酒坊最近生意很好,她忙不过来。母女俩聊了两句。梅月女士老生常谈,自然又是催女儿回老家。程新余敷衍的回了几句,赶紧挂断电话。 究竟在留恋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只是还不想回老家。她总觉得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她回老家的时候。程新余拿起鸡蛋和青菜准备去煮面。看来她今晚是等不到靳恩亭请她吃饭了。堪堪走了两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屏幕由暗转亮。程新余心头一跳,惊喜万分,分分钟扑过去拿起手机。 靳恩亭: 【来我家吃!】 程新余:"……"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落在程新余眼里却说不出的暖昧。耳根一下子就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绯红,脸颊发烫。 她觉得他发这句话时肯定也心思不纯。 天知道她今天有多纯洁,她只是想让靳恩亭带她去改善一下伙食。除此之外,她压根儿没有其他想法。 去他家绝对只能吃空气。上回还有两盒速冻馄饨,今天估计啥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自己还会被资本家吃干抹净。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她亏。 正迟疑不决时,微信紧接着又跳出一张照片。 她放大照片,上面是一堆食材,一条活的石斑鱼最是惹眼,在水池里活蹦乱跳的。清蒸石斑鱼,红烧石斑鱼,香燭石斑鱼,石斑鱼炖汤不管怎么烧都非常美味,完胜她的青菜鸡蛋面。靳 恩亭的语音紧跟在后面,刮人耳朵—— "来吃吗我请人烧。" 他的声音又沉又低,充满磁性,性感又好听,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诱惑。程新余觉得这人是懂得如何拿捏她的。 吃! 必须吃! 有美食不吃是傻子。甭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她丢掉手中的鸡蛋和青菜,一股脑冲进卧室换衣服。 她从衣柜里随手拎出一件牛仔外套,下身搭配一条黑色针织吊带裙,脚上蹬一双白色帆布鞋。也不化妆,素面朝天直接出门。 反正靳恩亭又不是没见过她卸妆的样子。再说她平时也不太爱化妆,要化也是化淡妆。 临出门前,程新余特意带上了那罐茶叶。 去别人家做客,总不好空着手。资本家什么都不缺,带罐茶叶聊表心意。虽然这罐茶叶资本家自己就贡献了一半。 打车去精言公寓。 高档小区,保安查得严。见程新余是陌生面孔,直接把她拦了下来。她只好给靳恩亭打电话。 男人沉声撂下话: “我来接你。” 程新余原地等了五分钟。保安逮着她问东问西,就跟查户口似的。她不得不逐一回答,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接受教导主任的盘问。 资本家的饭果然没那么容易吃! 靳恩亭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针织开衫,内搭象牙白的真丝衬衫,衬得他气质沉静,温润谦谦。深黑的运动裤,裤缝边裁了两条显眼的白线。脚踩一双灰色棉拖,一副居家装扮。他脚上这双拖鞋,她家鞋架上也摆着一双。资本家自己买的,一模一样的。 须臾之间,人已走近。 男人的目光落在程新余的针织裙上,裙子的长度刚过膝盖,现出白嫩的小腿肚。袜子很短,圆润的脚踝也露在外面。 她身材很好,能够轻松驾驭各类裙子。只不过她平时不太穿。 "不冷吗"白天是晴天,还算暖和。这会儿入了夜,气温直降,还是有点寒意的。程新余晃晃脑袋,她没感觉。 他走近抓起她的右手握住。她手心温暖,确实不冷。靳恩亭走进门卫室和两个保安打了个招呼,一人发一包烟。他指指门外的女孩, "我的人 以后别拦她。"两个保安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上一次来靳恩亭家,他们刚在健身房锻炼完,她饥肠辘辘,只想原地干饭。根本没心思打量小区的环境。 今天她特意看了看四周。高档小区的环境完胜她租的老破小。入户见水景,一湾水,一泓泉,惬意悠闲。风雨缦廊,户户见中庭,点线面设计独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难为靳恩亭不嫌弃她的贫民窟,隔三差五就在她家留宿。 两人站在一楼电梯间等电梯。 电梯降到一楼,铃响门开,他们一前一后抬腿迈进去。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一道急促的女声席卷而至, "等等!"程新余眼疾手快打开了电梯门。 外头进来一个戴口罩的女生,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跟芭比娃娃似的,布灵布灵闪个不停。她冲程新余甜甜一笑,神色感激, "谢谢小姐姐!" 她正在打电话,旁若无人的对电话那头撒娇: “老公,你洗香香等我哦!我马上就到了。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女仆装呢!" 程新余:"……" 靳恩亭: "… 女仆装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奔放了吗 玩得开就算了。这事儿没必要当众说出来吧不怕社死吗 程新余偏过脸,再次看了一眼那女孩。口罩严严实实藏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人家当然不怕社死。 口罩一戴,人鬼不分,谁能认得出来。 程新余默默感叹小年轻奔放。而靳恩亭却联想到了芝麻精的视频。那充满魔性的嗓音,满屏都是“老公”。 如果是程新余,她会怎么喊 那个女孩到15楼。 电梯门一开,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外面,明显是在等人。女孩猛地冲过去,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娇滴滴地问: "老公,想我了没" 程新余:"…… 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程新余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电梯门再度关上 两人相对无言。 经此一遭,周围的气氛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化学反应。暖昧在寂静燃烧,眼底暗潮涌动。"叮……" 28层终于到了。 靳恩亭攥住程新余的手腕进了家门。力道有些大,她不禁蹙起眉头。室内没开灯,黑駿毁一团。她身陷黑暗,本能地感到心慌。 她无措地抓住他针织开衫的一个角,小声试探: "靳恩亭" 男人整张脸隐在暗处,一片模糊,看不真切。她勉强只能看到一个伟岸英挺的身影,近在咫尺,呼吸相撞。 他不出声,四周纠缠一股诡异的沉寂。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像风暴一样裹挟住程新余,她完全无路可退。她被人压在门板上,结结实实的吻了一通。 “啪嗒”一声,有人开了客厅的吊灯。 万千辉光犹如一匹晕暖的瀑布,垂直照射下来,暴露了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两人置于灯下,无处遁形。 女人的一双大眼睛扑闪不停,长睫浓黑,如振翅的蝴蝶。表情无辜又茫然,又乖又软,轻易就能激起男人的破坏欲。 靳恩亭慢条斯理地将她散落下来的碎发整理好,别到耳后。他的动作很慢,也很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不知道是不是程新余的错觉,她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珍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珍视。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她在曲周眼里见过。当时他们正处于热恋期。靳恩亭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柔软圆润的耳垂,像极了白果,近乎透明。“今天为什么约我”他的声音愈加低,有些嘶哑。 程新余实诚回答: “我家没菜了。” 靳恩亭: "……" 她发誓她就是想和靳恩亭一起吃顿饭,让他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靳恩亭现在才发觉这姑娘真的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自打两人建立这段固定关系,每次都是他主动约她。她一次没主动过。 说实话,这一周他的心情非常阴郁。他故意冷着她,没约她。原以为她会有所察觉。实际上,她无知无觉,该干嘛干嘛,浑然不受影响。 他突然发现,在这段关系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而她从始至终都没怎么上心,一直置身事外。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动 了,竟然是因为家里断粮,她单纯就是来觅食的。 呵! 还真是把他当饭搭子了!这多少让靳恩亭有些受伤。他的魅力竟还不如干饭。 程新余根本不知道。今晚他原本是要去见苏昼的。好友约了他喝酒。 在收到她微信后,他果断鸽了好友。让谢蓝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这些食材,并联系好了厨师,到点来他家烧饭。 他俯身,惩罚性的咬了咬女人白嫩的耳朵,语气不爽, “程新余,我每次约你可不是为了吃饭。" 程新余:"……" 靳恩亭扛起人往卧室走。程新余伏在他肩头,小声和他商量: “我能申请先吃饭吗” 她真的很饿,亟待美食拯救。 资本家冷漠无情,不容商量, "不能!"她就猜到会这样。还没开始吃饭,就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程新余穿上了靳恩亭的衬衫。出了一身汗,她去浴室冲了澡。 她本来可以穿自己原来的衣服。可是刚才在撕扯中,资本家把她的吊带裙甩到烟灰缸里,裙摆上沾了好多烟灰。 她本想拿手拍干净继续穿,资本家却直接给她丢进了洗衣机。 他一本正经地说: "拍不干净,只能洗。" 程新余: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靳恩亭原来是要抽烟的。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抽过烟。她还以为这人不抽烟的。 烟灰缸里躺着好几根烟蒂,白色烟灰堆积。 “我都不知道你抽烟。”她穿着他的衬衫,靠在他的床上,一条美腿露在被子外面。“我没烟瘾,平时不怎么抽。”他的声音还带着点事后的慵懒,不复以往的清明。 靳家家教森严,老父亲对他的教育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他自小就严于律己,懂得克制自己。抽烟、喝酒、打牌、玩游戏,他什么都会。却从不上瘾。 倘若是以前,他必然可以为自己的自律而感到自豪。 可如今不行了。他很清楚他对程新余有瘾。而且是越亲近,瘾越大。越相处,越放不下。人间至乐,食髓知味。 男人的衬衫程新余穿起来有些大。衣摆到了大腿根,走动 间欲遮未遮,反而惹眼。靳恩亭多看两眼都受不住。他拿了条自己的睡裤给她穿。 结果就是裤腰太大,走两步就掉。她不得不用手提着。使得她的步伐滑稽又搞笑,大摇大摆,跟鸭子走路一样。 靳恩亭没忍住笑了出来。整张脸褪去冷冽,眼角眉梢遍布温柔。程新余瞪了他一眼,张牙舞爪, "笑什么笑!"还不是拜他所赐!始作俑者还好意思嘲笑她。靳恩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道: "新余妹妹,你怎么这么可爱!" 程新余:"… 玛德,这人严琼附身了吧新余妹妹都冒出来了! 餐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晚餐。石斑鱼清蒸好,馨香直逼鼻尖。闻一口,馋虫分分钟被勾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田螺姑娘。这一桌子菜自然是靳恩亭请人烧的。 也就是说,她和靳恩亭刚刚在卧室办事时,厨师来了家里,动手烧了这一桌子菜。一个小时整了一桌家宴,行动力杠杠滴! 程新余的老脸烧得慌。厨师和他们同步进行。虽然隔了门,可她还是生出了一种被人围观的羞耻感。 嘛呀~好丢人! 见这姑娘一脸羞耻,无脸见人的模样,靳恩亭轻笑一声, "放心好了,我这房子隔音很好,在客厅根本听不到卧室的动静。" 程新余: "… 这人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在他面前,她就是一张白纸,毫无秘密可言。 资本家请的是星级酒店的私厨,一道普通的清蒸石斑鱼却烧出了别样的滋味。鱼肉细腻绵软,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鲜甜可口。 虽然来这一趟,被资本家盘剥干净,可好歹还是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这一桌子的美食取悦了她的味蕾。她一脸享受,连头发丝都透着愉悦。 饭后,程新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那罐茶叶,一脸真挚地推到靳恩亭跟前。男人的眼底略过一丝疑惑, "这是"程新余笑眯眯地说:"礼尚往来,今天的晚餐谢谢你!" 靳恩亭: "……" 靳恩亭明显怔愣了数秒,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你那天在茶园采的茶叶吧"程新余“嗯”一声, "我拿回家自己炒好了。"资本家眯了眯眼眸, "这罐茶叶,我好像也贡献了一半,没错吧" "没错。" "程新余,你拿我采的茶叶来感谢我"不得不说,这招借花献佛使得可真溜!程新余的语气十分认真, “我采的那一半不是也给你了嘛!” 靳恩亭: " 靳恩亭坐直身体,收敛神色,表情玩味儿。"你真想感谢我""小靳总,我像是在看玩笑吗" 男人的脸上蓦地浮出一抹微笑,很像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危险又迷人。 “我满足你。” 窗帘甩下来,悠悠荡荡,带进窗外几缕微茫灯火。很像程新余当下摇摆不定的心境。她拿手挡住自己的脸,羞耻难当。那两个字太烫嘴了,她真的喊不出口。 这人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他们只是泡友关系,露水情缘,随时都能断。他们短暂的相处,一切皆起于浴望。他们对彼此都有需求。 浴望使然,不涉及感情。爱和性完全剥离开。这是他们一早就约定好的。这段时间以来,双方也都在默契遵守。 他现在为何执着于一个称呼 “老公”这个名词太亲密了。小情侣之间喊喊无所谓。泡友喊就太怪异了。他们根本没到交心的地步。 靳恩亭抓住程新余的手腕,毫不费力掰开,将她双手横在头顶,阻止她去挡脸。 女人的脸完整暴露在他视线里。此刻,他的目光化作利刃,锋利无比,似乎要将她整个剖开。她心慌意乱,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偏过头,匆忙回避掉。 男人却腾出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掰正,迫使她同自己对视。 他的脸离得太近,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样子。他牢牢锁住她,亲手织了一张大网逮捕她。“程新余,不是说要感谢我”他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分外惑人。因为紧张,程新余下意识晃神了几秒。声线莫名发紧,“靳恩亭,我错了……”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就不该答应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男人凑到她耳边哄她: "新余,叫一声听听,嗯& 34;尾音酥麻,扫过她耳蜗,她晕头转向。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松口。他耐心地软化她:"新余,试试" 左一句“新余”,右一句“新余”,不再是连名带姓,温柔缱绻。像是春燕甩着潮湿的尾,从她心尖上飞过。 程新余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吹得鼓胀的气球,被人扎破了洞。精神气一下子就冲散了。思绪混乱,理智节节败退,所有坚持都化为乌有。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温柔的眼神。温柔似母亲的大手,抚过她的暨发和脸颊,带着无限深情和不渝的爱惜。 他好像在看自己的爱人。 程新余分明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一声低语从女人唇齿间泄出, "老公……" 虚幻和现实隆隆运作,拉扯出巨大的断层,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旁的一切靳恩亭暂时都理不清明。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程新余的声音很好听,娇娇的,软软的,有点着迷,又像是在撒娇,符合他所有的期待。 头一次觉得“老公”这个词这般好听。难怪芝麻精女士一天到晚喊不停。 夜色无边无际,好似一头懒洋洋的巨兽匍匐在城市上空。 窗外明月皎洁如玉盘,云层一簇一簇堆积在一起。 靳恩亭从客厅接了一壶温水进屋。看见程新余站在床边一颗一颗系衬衫扣子。扣完还在衣摆处打了个结。宽大的衬衫立马变得贴身,勾勒出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麻溜捡起地板上的裤子套上。 男人见此情形,声音徒然冷下去一截, "你又要走" 第26章 第26顿饭 第26章 第26顿饭 "你又要走" 靳恩亭面色幽沉,如蒙冰霜,分外骇人。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阴鸷,肺腔里那股气明显又不顺了。"嗯。"程新余没注意到他的冷脸,低头专注摆弄睡裤。 裤腰太大,她只能用自己的皮筋扎一圈,固定住,不让它往下掉。 靳恩亭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又沉下去几分,“程新余,现在十一点半了,你还要回去" "多晚我都要回去。"女人语气坚定,动作更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靳恩亭: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俩的第一晚,他醒来后,枕边是空的,她早溜了。 上一次在他家,她更是过分,提前开溜不说,还顺走他一盒馄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次还是这样。如果不是他看到,她又早跑没影了。 屡次三番,让他觉得自己被人白嫖了。程新余才更像渣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他刚才故意把她的裙子丢进洗衣机,没想到还是留不住她。 男人下颌线紧绷,侧颜阴郁,黑眸深处涌现几分薄怒,复杂情绪翻滚。 程新余却浑然不察。她现在就想赶紧回家睡觉。大概是“老公”这个称呼刺激了资本家。他下手太狠,毫不收敛,她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又困又累,只想回去和自己的大床相亲相爱。 她抬头看靳恩亭, "小靳总,借你衣服穿穿。" 谁叫资本家把她的裙子丢洗衣机洗了,害她现在没衣服可穿,只能穿他的。他的衣服太大,一点都不合身。不过经过她修改后,勉强能穿出去见人。这句话说完,她就拿上自己的手机,背上包,准备走人了。刚拉开卧室的门,身后快速追过来一道身影,她的手腕被人抓住。感受到这点力道,她回头看他,眼神疑惑,像是在问: "怎么了" 靳恩亭分明憋了一肚子气,可面对她这张无辜又无害的脸,他又根本没法发作。所有的郁气都只能自我消化。 事实证明,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包容她。 他今年三十二岁了。谈过两段恋爱,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对情爱懵懂无知。他对自己的感情有清晰的认识。 他对程新余就是 和别人不一样。一次次的主动靠近,一次次的情难自禁,越亲近,越放不下,越相处,越觉得合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泥足深陷,无法抽身。 作家们将这份特殊赋予了一个高级的词汇—— 喜欢。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的确确喜欢程新余。 “喜欢。”舌尖滚过这个遥远而陌生的词,靳恩亭在心里默念一遍,不自觉笑了。 距离他上一段感情已经过去整整两年。这两年,他的前任光速嫁人生子,不久前连二胎都完成了。而他却过了两年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脑子里装满工作,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女人。遑论和一个女人建立一段固定的亲密关系。 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老父亲亲手给他送了份大礼。将程新余送到了他面前。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她刚好合适,他便顺理成章将这桩意外延续。 成年男女,合则聚不合则散。他们因欲望而结合,彼此相伴一程,即使最后分道扬镳,也能从容体面,谁都不必有负担。 他一直抱着这样的态度和程新余相处。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靳恩亭良久不语,四周布满一股诡异的寂静。这让程新余感到有些不适。左手手腕被他牢牢攥住,她挣脱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红唇微启,女人发出低低的一声: “疼!”有点求饶的意味。 靳恩亭恍然回神,赶紧松手,怔然道: "抱歉。" 解救出自己的手腕,程新余松动几下。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程新余不假思索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我来送。”男人不容拒绝,抚上程新余的后背,推着她走出卧室。 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水泥路面发出的一点微末声响。这点声响打破不了车内的沉寂。 靳恩亭专注开车,而程新余则安静的缩在副驾上。小小的身子蜷缩一团,没什么存在感。许是车内的环境太过静谧安逸,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困了”靳恩亭的侧脸偏了偏,他分出一点余光看她。 眼皮沉甸甸的,像是随时会合上。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现在就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从鼻腔里挤出一点轻哼声 挠人心神。 靳恩亭心软的一塌糊涂。像是泡在糖水罐子里,糖分软化了他的棱角,变得柔软而平滑。“困了就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程新余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几秒,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她越来越对他不设防了。一股真正的安全感充盈她全身,波及四肢百骸,渗透进五脏六腑,包裹住每一个细胞,她可以放松的在他车里睡去。 十分钟的车程,愣是翻倍成二十分钟,跑车开成了自行车。 程新余已经完全睡熟过去。 靳恩亭抱她下车,她都毫无知觉。 男人抱紧怀里的女人慢慢走进楼梯间,老旧的声控灯随之亮起,一片昏黄淡薄的微光,勉强照亮四周。 程新余很轻,他抱起来毫不费力。她应该只有九十来斤。 明明干饭比谁都厉害,来者不拒,什么都吃,从来没有节食减肥的概念。可她就是吃不胖。这体质不知道让多少女孩羡慕。 中间没歇,一口气爬上三楼。 头顶的声控灯是黑的。靳恩亭喊了几声也不见灯泡亮起来,估计又烧坏了。这灯也着实脆弱,前不久他刚派人修好,这才过了多久,它再次罢工。他看着头顶黑駿毁的一团,暗自决定:这灯得换,这房子也得换。 他一手扶住程新余,腾出另外一只手从她包里摸索出钥匙,堪堪插进锁眼,还没来得及旋一圈,怀里的人就传来动静,"到了" 她刚睡醒,声音绵软而懒散,拖着长长的尾音。靳恩亭被这个声音给击中了,有好几秒未出声。 这个女人真是撩人的一把好手。总是这样在无知无觉中勾引他。他扣住她腰,把人扶正,加快手中动作,将门打开。两人几乎是推操着进了屋。靳恩亭打开了客厅的灯。 这会儿程新余已经彻底清醒了,她站在鞋架旁换鞋。换完对靳恩亭说: "小靳总,你可以回去了。" 靳恩亭: "……" 刚来就撵他走!这个女人敢不敢再无情点 男人的身影未动,直接从鞋架上取来自己的拖鞋,放在脚边。穿上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屋。“我不走了。”直接坐在沙发上。 程新余: "……&34 这人是无赖吗说不走就不走,堂而皇之赖她家了。 资本家做的决定,由不得她忤逆。反正他又不是没在她家留宿过。几次下来,他替自己置办了一堆装备。他的洗漱用品霸占了半个洗手台。 她觉得她现在和靳恩亭的状态越来越像在同居。 可两人分明又是泡友关系。 在此之前,她可想不到自己会和靳恩亭变成现在这样。这操蛋的人生总是意外频发。谁都无从知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回来之前,程新余在靳恩亭家冲过澡。现在她不打算再洗。她换上自己的睡裙。把靳恩亭的衬衫和睡裤换下来。 原本打算一股脑丢进洗衣机。可又想到资本家的衬衫太昂贵,机洗八成会洗废。最后决定手洗。她就套了一下,衬衫很干净,过一遍水就行了。洗完,她把衬衫挂在阳台上晾。 近来雨天多,衣服洗了都没干。晾衣杆上挂了一大堆,全挤在一块。 一大串红红绿绿蓝蓝中混着一抹醒目的白。 阳台上忽的涌起一阵夜风,衬衫衣摆晃晃荡荡。程新余很难承认,又无法忽视,她的内心很不平静。心海潮起潮落,无声无息,漫无止境。 程新余在看衬衫,靳恩亭却在看她。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向她。从身后拥住她,脑袋埋在她颈边低语: “新余,要不要换房子" 不久前的记忆又开始攻击程新余了。他磨着她喊老公时,左一句“新余”,右一句“新余”,叫得无比动听。 程新余,连名带姓,冷静从容,气势十足。她时常感到虎躯一震。而这声“新余”却是饱含深情,像是在叫自己的爱人,温柔到了极点。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手到擒来。谁要是被他这么宠着,一定会上瘾。她突然有点羡慕未来的靳太太了。察觉到怀里的人走神,靳恩亭伸手捏女人的耳垂, "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程新余恍然一怔,忙问: "你刚说什么"靳恩亭重复一遍: “要不要换房子”程新余语气不解, "为什么要换房子" "你家早晨这么吵,你每天都睡不好。不想换个安静点的小区吗" />程新余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拍拍男人的手背,语气无奈, "老板,不是我想换房子就能换的,要钱的。"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住老破小,天天听噪音呢她是没有办法。每个月就那点工资,吃饭都拮据,要是再换个环境好点的小区,又是一大笔开销,她哪里负担得起。 虽然父母明里暗里贴补她。可她总觉得愧疚。好多时候都把钱给他们退回去了。自己能省则省,能不花父母钱最好。 当然,预算不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想花这个钱。她总觉得自己在青陵是待不长久的。待过这段时间,她没准就回老家了。不想在租房上花费更多的钱。这样住住就行了。 再说老破小也有老破小的温馨。被工作折磨了一整天的社畜,卸下全身的疲惫,把自己藏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充电,重塑。一夜过去,她又可以满血复活了。 资本家头一次感到苦恼,他的钱花不出去。程新余不是他的金丝雀,他没法拿钱硒她。他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男人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那以后去我家好了。” "不要!”程新余拒绝得彻底: “我认床,不能在别人家睡。"“你认床” "是啊!我认床很严重,在别人家根本睡不着,会整宿整宿失眠。" 手中的利刃化作细沙,分分钟从指缝间溜走了。 靳恩亭明显感觉横亘在胸口的那股气散了。 他暗骂自己有病,生的哪门子气! 大大大 周日下午,苏昼来靳恩亭家。 靳恩亭午觉刚醒,身穿宽松的居家服,短发服帖地塌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慵懒。两人多年好友,苏昼也不用他招呼,自顾自的往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在。 他的目光沿着客厅逡巡一圈,并未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什么多余的痕迹。这仍然是一位单身男士的家,精简中透着冷清。 直到他在阳台上看到一条女人的吊带裙。 苏昼靠着沙发,右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气定神闲开口: “我还以为你今天没空见我。”毕竟这人昨晚可是毫不犹豫就鸽了他,明显是去和姑娘约会了。 靳恩亭在一旁泡茶。沸水浇 进茶壶,茶叶迅速被泡软,蜷曲的叶片舒展开,现出一道道清晰的脉络。茶香在空气里翻滚,一阵一阵的扑来。 听到好友的话,他拎茶壶的手顿了一下。昨晚在程新余家留宿,被楼下小贩的吆喝声给吵醒。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本想带她出门转转。结果人家要陪朋友逛街,撂下他就跑了。 可怜他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家。 这些可能不能告诉苏昼。 靳恩亭平淡地说:“我今天没事。” 茶水泡好,他斟了一杯递给苏昼, "尝尝味道怎么样。"“龙井”苏昼闻个茶香就闻出来了。 "鼻子挺灵。" 苏昼细细品了两口,旋即就问: "这茶哪儿来的"靳恩亭掀眼看他, "这茶有问题"苏昼笑了笑, "不太像买的茶叶,味道不对劲儿。" 靳恩亭: "怎么说" 苏昼:"炒茶的人应该是个新手,火候过了,茶叶都焦了。你没闻到焦味儿" 靳恩亭: "… 靳恩亭脸一沉,直接从苏昼手里夺过茶杯,转手放到茶几上。他冷冰冰撂下话: “爱喝不喝。” 苏昼: "……" 苏昼一脸懵,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没说不喝啊!见好友这么宝贝这茶叶,他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熟人送的"他特意咬重"熟人"二字,脸上写满调侃。靳恩亭没搭理他。 苏昼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喜欢那姑娘。" “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入职”靳恩亭不接好友的茬,而是转头问起了别的。 广告部如今群龙无首,虽说有部门主管代为管理,一应工作展开的也还算顺利。可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还是需要新总监尽快就位的。 苏昼眯着眼睛笑,"小靳总打算开我多少薪资"靳恩亭竖起手指头比了个数字, "这个数。"苏昼拧起眉毛,言语不满, "那也太少了!" “我最多开这些, 多一个子都没有。”靳恩亭表情未变,一副资本家稳如泰山的老练,老练中又透着精明。 苏昼: "… 苏昼咬牙切齿, "靳恩亭,你这是专坑兄弟呢!" "你反正又不缺钱,比起严琼,钱财乃身外之物,看开点兄弟!"他说得理所应当,有理有据。苏昼: "… "看看你这副资本家的丑陋嘴脸,吃人不吐骨头。""彼此彼此,你不也为了个前女友费尽心机嘛!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苏昼: "……" ★ 又是一个周一。 打工人的生活就是由无数个周一组成。单调,枯燥,乏味,麻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退休。 据说以后要65岁才能退休。想到自己还要工作几十年,程新余瞬间就萎了,深觉这人生一点盼头都没有。 在家瘫了两天,她越发不愿意上班。上班如上坟,早晨爬起来都艰难。 闹钟响到第三遍,被人掐掉了。耳旁突然惊现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可以起了。" 程新余: "……" 大早上听到资本家的声音,瞌睡虫光速退散,程新余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猛地清醒过来。是的,昨晚靳恩亭又双最聚在她家留宿了。 这段时间他来得越发频繁了。以前最多一周两到三次。如今都快突破五次了,就差没天天歇她家了。 嘴上嫌她家小区早晨吵,噪音大。可倒是没少往她家跑,且一天比一天跑得勤。昨晚都快十点了,程新余刷了两集电视剧都打算睡了。门铃毫无征兆地响了。她都没料到是他。往猫眼往外看,看见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她下意识就觉得腿软得不行。 这人来她家,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吃饭,睡觉。一周两三次解解馋,刚刚好。这次数多了,她真心吃不消。 她把门打开,斜靠着门框,怨念颇深, "你怎么来了" 她心思简单,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所有的情绪很容易就表现在脸上。 她现在的表情就是一个不高兴的小孩,撅着小嘴,满脸怨 气。 以前对他毕恭毕敬的程新余早不见了,现在都敢给他甩脸色了。 靳恩亭抬眼觑她,觉得她的表情非常生动,怪可爱的。 他抬手揉揉她发顶, “我来给你送夜宵。” 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盒麻辣小龙虾。 女人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变脸比翻书还快,姿态瞬间谄媚起来, "小靳总,您快请进!"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屋,拿起他的拖鞋放在他脚边, "您换鞋!" 靳恩亭: "……" 靳恩亭简直哭笑不得。有奶就是娘,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势利眼的。 一大盒小龙虾,基本上是程新余吃的。靳恩亭就尝了一两只。余下时间全在给她剥虾。老板动手给自己剥虾,程新余一开始还惶恐不安,连连拒绝。 可靳恩亭却不听她的,只顾剥自己的。剥完,把虾肉放进她碗里,转头又开始剥第二只。她突然之间发现他好像挺会照顾人的。 理智告诉她,老板不能给员工剥虾。可手却非常实诚,抓起一只只虾肉往嘴里送,根本停不下来。 人呐,果然就只会臣服于口腹之欲!夜宵结束后,靳恩亭抱着手机在处理邮件。程新余则靠住墙壁开始思考人生。 她觉得资本家最近来得太频繁了,她有点伺候不起了。 正打算找机会和他谈判。她猛然感到小腹一阵酸痛,有一股热流淌过,黏糊糊的,很难受。她算算日子,应该是大姨妈来了。 忙不迭冲向卫生间。 在卫生间洗内裤时,程新余差点没感动哭了。头一次觉得姨妈造访这么美好。 本来就是泡友,关系一点都不纯洁。说白了就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既然她来姨妈了,他就没必要在她家留宿了。 终于可以送资本家回去了。 程新余就差没点鞭炮庆祝了。 拖拖拉拉收拾好,她慢吞吞地挪到资本家跟前。 靳恩亭感到眼前一暗,余光捕捉到一抹墨绿色。那是女人睡裙的一截裙角。他撩起眼皮, "有事" /> 玛德,真是够没出息的! 靳恩亭收起手机,安静从容地望着她, "有话就说。"程新余吸了口气,小声开口: “那个……你回去吧……我大姨妈来了……” 靳恩亭: 男人微眯着双眼,眸中寒光四起, "程新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余妹妹总是在小靳总的雷点上反复横跳!渣还是她渣!哈哈哈~重新修了一遍。 第27章 第27顿饭 第27章 第27顿饭 "程新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面对资本家略带薄怒的脸庞,程新余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词。 老板,泡友,床伴,过客,露水情缘,寻欢作乐… 朋友不是朋友,连情人都算不上。情人之间好歹还有那么点情感牵绊。她和靳恩亭之间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想法,没法直白的告诉靳恩亭。毕竟很多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成年人的世界讲究圆融,很多事情没必要说的那么直白,懂的都懂。 女人细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睡裙的裙摆,选了个中规中矩,不踩雷的说法:"小靳总,你是我老板!" 靳恩亭:" 男人直视她漂亮的眼睛,近乎逼问的口气,”只是老板" 当然不止老板,不是还有泡友嘛! 程新余怕挨打,她不敢说。 靳恩亭从女人的表情里已然获得了答案。她确实只把他当泡友。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所有的铮铮铁骨都驾鹤西去,他感到分外无力。 约定好了走肾不走心,她严格执行。他倒是先栽了。 谁说女人比男人感性的她分明就比他更理性。将性和爱分得清清楚楚。她自行在这两者之间竖起了一道高墙,隔开彼此,泾渭分明。她在高墙的另一端,从不越线。 倘若是以前,有人胆敢这么气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击,将她虐得体无完肤。 可现在他能虐她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自己生闷气,他别无他法。 以前常见苏昼被严琼气得暴跳如雷。他还总是笑话好友,说他没有家庭地位。如今轮到自己,他才明白,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男女之间的这场感情博弈,谁先动心,谁就输了。而他确实输得彻底。 靳恩亭漆亮的眸子染上几分怒气,牢牢锁住程新余,咬牙切齿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精虫上脑,满脑子只想着男女这档子事的渣男” 程新余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表情分明在说: "不是吗" 靳恩亭: "…… " "程新余,你没有心!" 程新余: "……" 真是好大一口锅从天而降呐! 她干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干好吧! 这锅她可不背! 天呐,资本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中二啊! 程新余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青春期的中二少年,为了点小事就发脾气。 这还是她认识的小靳总么这人怎么这么多面啊究竟哪一面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她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出去冷静一下!"靳恩亭砸下话,拉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程新余: "……" 程新余一脸惜逼,这人出去冷静什么 她气到他了吗 不能够吧! 她只是实话实说啊! 这年头实话实说都不行了 嘛呀,做人好难! 她能感觉到靳恩亭是生气了。可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她不就是让他回家吗至于生这么大气么 程新余当社畜这些年,啥本事没学会。唯一学会的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凡事只要她想不明白,她就不去想,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没空关心资本家生不生气,她现在腰很酸,她只想上床躺着。 她每次来姨妈,肚子不会痛,不过腰会很酸。第一天腰根本直不起来,要到第二天才会好转。她泡了杯红糖水喝下,直接躺下了。 临睡前手机进来一条语音,她开了外放——"新余,辣椒酱给你寄出去了,记得收!"熟悉的汀兰话,让程新余觉得无比亲切。她摁住屏幕说话: "谢谢妈妈!" 母亲的爱总能让每一个身处异乡的孩子感到温暖。程新余心里格外熨帖。她给手机充上电,缓缓进入梦乡。 靳恩亭坐在车里抽了根烟。 抽完烟,他又坐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儿都散干净了,他才上楼。防盗门紧闭,门缝里一片黑,屋内没有一丝灯光泄出来。程新余早睡下了,还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要不是他刚拿了钥匙,他今晚就要被她锁门外了。这姑娘没心没肺的性子真是时常能把人气死。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程新余就是上天专门派来虐他的。老父亲果然会给他制造“惊喜”。 所幸她没锁卧室的门。不然他今晚就要睡沙发了。洗漱完,躺上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塌下去一大块。程新余像是感受到了热源,自发往他怀里拱。黑暗里,男人无声的笑了。他反手将女人纳入怀抱,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小腹处,缓缓闭上眼睛。 一到周一就兵荒马乱。现在还有靳恩亭跟自己抢厕所,程新余真是敢怒不敢言。不过看在资本家买了一桌丰盛的早餐的份上,她决定原谅他。 急哄哄灌下一杯豆浆,又抓起三明治囫囵咬了两口,她冲去玄关换鞋。靳恩亭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说: "急什么,我送你去!"程新余下意识就拒绝: "不要,我坐地铁很方便!" 她怂得要死,怕被熟人看到她从靳恩亭的车上下来。那些人眼睛太毒了,无处不在。她还想再多活两年。 靳恩亭被她拒绝多了,如今早已麻木。冷冰冰地丢下两字: “随你。” 早高峰的地铁汹涌恐怖,一波—波的人流席卷过来,程新余被推操着往前走,身不由己。鞋跟被人踩了一脚,鞋子差点掉了。 她费了老大劲儿才挤上地铁。 地铁里全是一张张麻木的脸,眼神空洞,近乎呆滞。很多人压根儿没睡醒,哈欠连天。 此时此刻,程新余无比怀念资本家的私家车。虽然路上也会堵,但好歹不用人挤人。 即将开始苦逼的一周,程新余决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她去公司对面的甜品店买了份巧克力慕斯。时间太紧,她来不及坐店里吃了。让店员打包好,她带去公司。 从电梯里出来,程新余明显感觉17楼的气氛不同于往日,莫名的活跃。好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讨论得火热。 她恍惚回到了公司开年会那天,女同事们也是这样的激动。 公司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她心里存疑,不紧不慢的走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包和甜品。 她伸腿勾来椅子,一屁股坐下,从打包袋里拎出那盒巧克力慕斯,准备享用美食。 “新余,你来啦!”郭欣然手里端着一只玻璃杯,刚从茶水间回来。程新余冲她扬扬甜品盒子, "尝点" "你别诱惑我!”郭欣然直摆手,全身都在拒绝:“吃一口,胖三斤,求你放过我!"她不禁失笑, "哪有这么夸张!" 郭欣然: “就是这么夸张!我最近一直坚持跳刘肼宏,好不容易才减下来两斤肉,你可别害我又长回去。 郭欣然不吃,程新余就自己享用。反正她又吃不胖,可以放开肚子尽情吃喝。 郭欣然把玻璃杯放自己工位上,挪到程新余跟前,小声说: “新总监今天来入职了。”"是么"程新余多少有些意外。 广告部总监一职缺了有一段时间了,上面这次没有内部提拔,而是选择外聘。猎头推了好几个人选,都被靳恩亭给否了。就一直耽搁到现在。她还以为会再拖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新总监就到位了。 倒是没听靳恩亭提过。 两人私下就是吃饭睡觉,再不济他陪着她看看电影,追追剧。其他都很少聊。尤其是公司的事情,一句没聊过。他不提,她也不问。她甚至都懒得听。社畜好不容易脱离职场,下了班,她只想好好瘫着,半点都不想听公司的那堆破事。 郭欣然圆润的脸上挤出八卦的笑容, "听人事部那边说新总监美国回来的,长得特帅,和咱们小靳总有得一拼。" 女人看男人无非就是看脸和身家。她们热衷的也就这两样。颜值和金钱双重加持,只会让这个男人更有魅力。 不过这些和程新余没什么关系。她连靳恩亭这种人间极品都睡到了,旁的男人还真勾不起她兴趣。 她听过一嘴,根本没放在心上。她不求新领导长得有多帅,她只求对方人品过关,千万别是李树深二号。她再也不想天天被领导使唤,尽干一些不在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九点整,靳恩亭亲自领着新总监前来广告部。严琼陪在身侧。 程新余入职樊林两年,和严琼打过好几次交道。这个女领导对她一向是亲切温和的。尤其是特等奖过后,严副总对她更是热情,每次见到她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笑脸相迎。 她发誓她从来没见过严琼的脸这么难看。她全程黑着脸,半点笑容不露,气质暴躁 阴郁,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活脱脱一整个大型修罗场。 明眼人都看得出,严副总和这位新总监不对付,而且还是那种深仇大怨。 新总监名叫苏昼,据说是美国旧金山回来的。他名校本硕,策划出身,早年自己创办公司,后远赴美国工作。在全球十大策划公司之一的d&g任职,担任项目经理,年薪好几百万。 相当漂亮的履历,甚至比靳恩亭还出色。学策划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就这样的人才,他竟然舍弃美国的高薪,来樊林当一个小小的广告部总监。这委实让人大跌眼镜。 郭欣然说新总监很帅,和靳恩亭有得一拼。倒也没有夸张。 靳恩亭的帅是清俊中带着凛冽,有棱有角的那种。而苏昼则更为柔和,比较像大学里明媚阳光的学长,更容易接近。现在的小女生很吃这种颜。 程新余在心里将这两人做了对比。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也比较中意温柔挂的帅哥。毕竟谁都不愿意成天面对资本家的冷脸,感受他犀利的眼风。 她盯着新总监的脸看了好几秒,越看越满意。有个颜值高的直属领导就是好,天天都能磕帅哥的颜。 靳恩亭给众人介绍苏昼,言简意赅, "让我们欢迎苏总监加入樊林广告部!希望广告部在苏总监的带领下能够更上一层楼。” 苏昼穿修身的西装,冲众人和煦一笑, "大家好,我是苏昼。从今天开始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瞬间迷倒一大片女员工。这魅力根本不输靳恩亭。 “哇塞,好帅!”几个女同事交头接耳,一脸激动。郭欣然碰碰程新余的胳膊,和她咬耳朵: "比小靳总帅!" 程新余看着苏昼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深表认同: “我也喜欢温柔挂的帅哥。”话音刚落,她撩起眼皮,直接对上资本家清冷无波的眼神。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她默默垂下脑袋。 靳恩亭: "… 靳恩亭刚才就注意到了,程新余直勾勾的盯着人苏昼看,一脸花痴。跟那天在健身房看那个教练一模一样。 那个教练是身材好。那苏昼呢 脸好 他的脸不好吗怎么不见她盯着自己看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确实有些吃味。 严琼忍了一上午,肺都要气炸了。短短的一上午时间,她连辞职信就写好了,就差发给靳恩亭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午休期间,怒气冲冲的跑到了总裁办。人未至,声先到。犹如惊雷坠地,炸响一片, "靳恩亭,你什么意思" 五厘米的高跟鞋重重敲在地板上,哒哒作响,她差点把鞋跟给踩断了。 年轻的男人穿修身的墨蓝西装,气定神闲地靠在皮椅里,不紧不慢道: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 严琼: 严琼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靳恩亭鼻子骂:“我就知道你在打鬼主意,你这人眼珠子转一转,那都是阴谋。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招人,猎头推一个,你否一个。敢情是在等你的好兄弟!" "靳恩亭,你特么对得起我吗我白天给你打工,晚上陪你赶各种酒局,下班后还时不时给你当老妈子。我一个副总都把助理的活儿给干了。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为樊林工作,从来没迟到早退过。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敬业的员工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知道我和苏昼不对付,你还把他招进来。你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吧" 什么老板,什么上下级,通通见鬼去吧! 她现在就想把靳恩亭骂得狗血淋头。 面对严琼的发作,男人始终平静如常,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缓缓起身,给严琼倒了杯水, "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女人怒目圆睁,歇斯底里,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严琼从来没这么失态过,一直以来她都是冷静从容的。 这么多年,苏昼一直都是她的命门。但凡牵扯到苏昼,她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樊林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要是执意把他招进来,我立马辞职,我连辞职信都写好了。"靳恩亭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气定神闲问一句: “严琼,你还爱苏昼吗” "鬼才爱他!他是谁啊他!老娘早八百年不爱他了!" />"既然不爱,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严琼: 严琼像是突然被拿捏住了七寸,浑身一颤,所有的张牙舞爪皆化为泡影,瞬间偃旗息鼓。“我不爱他,我恨他。”她偏执的像个孩子,一脸倔强。 靳恩亭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严琼,没有爱,哪来的恨你又何苦自欺欺人。"严琼僵愣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话她反驳不了。 靳恩亭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妹妹, "魏医生都跟我说了,这半年你每周都去她那里,你的状态很糟糕。你这病,根源还在苏昼。他才是你的药,他能救你。" 他停顿一瞬,语重心长地说:“严琼,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不想看着你一直这么折磨自己。” 晚上,靳恩亭带程新余去一家意式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很有名气,在青陵能排前三。靳恩亭是常客,只不过最近工作缠身,很少过来。 程新余姨妈造访,腰一直很酸,人都提不起精神。她本想直接回家瘫着。可又委实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在美食面前,腰酸也不是不能忍受。 餐厅环境优雅,奶油色作为主色调贯穿整个空间,柔和而温婉。墙壁用酒瓶作为装饰,随处可见廊柱和拱形元素,传统又不失浪漫。 墙上投影着上个世纪的黑白电影,瞬间将人带到了那个时代。 靳恩亭对菜品熟,他做主点菜。每一道菜品他都要向服务员确认有没有加蟹肉。并叮嘱对方不能放蟹肉。 说实话,程新余很感动。除了她的父母,他是唯一一个能一直记住她蟹类过敏的人。以前曲周只能间歇性的记住。有些时候还是会疏忽忘记。 她明明只向他提过一次。他就记下来了,而且还记得这么牢。她禁不住怀疑,他对所有的女人都这么细心,这么好的吗 他对泡友尚且如此。对女朋友必然更好,更用心。他的前女友可真幸福。再一次平等的羡慕他每一个前女友,以及未来的靳太太。 "靳恩亭,你谈过几段恋爱"程新余突然有些好奇他的感情史。 靳恩亭给服务员报完菜名,转头向她的方向,神色疑惑,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34;程新余随口说: "这不是闲聊嘛!随便问问。" 男人坐于灯下,安静地望着她,漆黑的瞳眸里掉满昏黄古旧的灯火,明暗交错,眼神变得晦涩难辨。 他用探究的口吻问她: “只是闲聊” 承接到他晦暗深沉的目光,程新余倏然惊觉她好像问的多了,这分明是在打探他的,必然引起他反感了。说好了彼此独立,互不干扰的。她显然越线了。 她垂下眼皮, "当我没问。" “两段。”靳恩亭言简意赅,"大学一个,工作一个。" "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走不到最后的统称不合适。" 程新余: "… "轮到你了。"男人敲敲桌面,一副礼尚往来的姿态, "你谈过几个"程新余竖起三根手指。 靳恩亭直觉她这个数字有水分。 "小孩子过家家的那种不算。" 程新余默默收回了两根手指头。这么说来曲周是她的初恋,谈了七年。 其实一段感情谈个两三年就能看到结果了。会娶你的人,两三年足够娶你了。不会娶你的人,七八年都不行。 他没有一段感情超过三年。三年都不出结果,这就说明彼此绝非良配,不必再继续耗费青春。当然,这个道理程新余未必懂得。 程新余挑着盘子里的黑松露奶油意面,小口小口品尝。奶香浓郁,黑松露在舌尖爆炸,好吃到舔盘。 跟着资本家吃饭永远不会出错。他总能搜罗出令她满意的美食。 “要不要再点一份”见她这么喜欢,靳恩亭准备叫服务员。程新余赶紧阻止他: "不用了,晚餐不宜过饱,我差不多了。"靳恩亭睨她一眼,公然揶揄:"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 程新余: " 这姑娘平时都是不吃到扶墙,不停筷的。时常让他怀疑她小时候是不是受过虐待,吃不饱饭。只 有儿时食不果腹的人,才会对食物如此渴望。酒足饭饱,适合八卦。 回程的路上,程新余逮着靳恩亭问: "严副总是不是和苏总监不对付啊"男人音色寡淡,直言不讳, "没错。" "为什么呀" "前男友和前女友。" 程新余: " 天呐!一不小心打听到了这么大的八卦!要是被公司那群女同事知道,保准炸开锅。程新余分分钟脑补了一出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小言戏码。 难怪苏昼会舍弃美国的高薪回国,敢情是为了追回前女友。 "苏总监那么帅,严副总和他配一脸!" 不知道前不觉得。知道他俩关系后,程新余觉得这两人特般配,俊男美女,强强cp,贼拉带感!主驾上传来一个无比幽怨的声音, “我不帅吗” 程新余: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她哑然失笑,跟哄孩子一样哄着资本家: "小靳总天下第一帅!" 靳恩亭以前觉得成年人的感情最重分寸感。理智、清醒、成熟、稳重,合则聚,不合则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之前谈的那两段感情皆是如此。 可认识程新余以后,他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幼稚了,心理年龄直线下滑。以前最讨厌听彩虹屁的他,现在似乎非常受用。 唇边漾开笑意,五官柔和温润,心情愉悦。程新余腰酸得要死。一到家就躺床上去了。 靳恩亭冲完澡出来,见她小小的身子陷进被子,只露出脑袋,漂亮的眉毛微微皱着。他快速擦干头发,坐在床边,温声细语, "不舒服" 程新余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腰酸。"靳恩亭伸手掀了她的被子, "躺过来点,我替你揉揉。" 程新余往床边挪了挪位置。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br /> 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熟练,像是做过千万遍。不带有任何青色意味,只是单纯的替她揉腰。 手掌温热,透过纤薄的衣料传递给她,她感受到力道的同时,更觉得温暖。 程新余隐隐感觉靳恩亭最近对她越来越好了,好像在宠着她。 她高估了自己的冷静,被人宠着真的会上瘾。 程新余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嗓音闷闷的, "靳恩亭,你之后要是碰到喜欢的女孩,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靳总被新余妹妹拿捏得死死的。 第28章 第28顿饭 第28章 第28顿饭 "靳恩亭,你之后要是碰到喜欢的女孩,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程新余说这话时情真意切,是真心为靳恩亭考虑。 毕竟他俩这段关系上不得台面,一切只在私底下进行。说白了就是欲望作祟,寻欢作乐。彼此没喜欢的人,凑在一起做个伴,解解寂寞。 倘若他后面碰到喜欢的女生,那两人这段关系自然就没法维持下去了。对人家女孩不公平不说,她自己也不愿意。她讨厌介入任何人的感情。 只要那个人出现,她一定会及时撤退,为人家腾地儿。 明明是真心为靳恩亭考虑的,可话说出口时居然有些惆怅。她甚至还有些舍不得。大概她和靳恩亭太合拍了。他对她又太好,和他在一起太舒服了。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放松,不必费神做任何选择,他都替她安排了。她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然后尽情享受一切。 在他之后,她肯定碰不到比他更合适的泡友了。 人们常说年少时不能碰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会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于后面找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个人的影子。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泡友。一个高质量,优秀的泡友,确实很容易让人惦记。 程新余很肯定,她日后碰不到比靳恩亭更好的人了。她也不可能再找第二个泡友。这是她二十六年来唯一一次的出格行径,这样的勇气只此一次,再也不会有。 一直以来,她非常清楚她和靳恩亭的这段关系不会长久,随时可能会断。或许在某个她未曾在意的时间点,一切夏然而止,画上句号。她和他分道扬镳,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而她还是卑微的小社畜。他们之间泾渭分明,再无交集。 也有可能她打包回汀兰老家,而他还在青陵,山高水远,天各一方,此生不复相见。 以前明明都没什么感觉的。可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和靳恩亭后边会结束这一切,程新余这心里就不舒服。 大概谁都不想看到美好的事情最终走向灭亡。 程新余将这一切感受归因于姨妈期的矫情。 女生姨妈期间,情绪不稳定,起起落落。她身体不舒服,连带着脑子都不太清楚。 "程新余,你闭嘴!" 腰上被人用力拍了一掌,程新余疼得 直咧嘴。心头那点惆怅和不舍瞬间烟消云散。 她一股脑翻身而起,下意识就骂: “靳恩亭,你发什么疯!”男人单手握住程新余纤美的脖颈,仰起她的脸。她被迫同他对视。她看到男人眼底暗流翻腾,涌现出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目光如炬,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她几乎有些承接不住。 男人手中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他表情克制,可嗓音却尤其危险, "你这么为我考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他的眼神化作一把利刃,凌厉地刺向她,好似要将她剥皮抽筋,刀刀凌迟。 程新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单薄的肩膀瑟缩起来,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犹如针扎一般。 她牙齿打架,磕磕绊绊道: "倒也不必………不必谢我。" 靳恩亭: "……" 这姑娘还真是不怕死,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她是料准了他不敢把她怎么样,才这么肆无忌惮,专门气他吗 他从鼻腔里挤出话: “别以为我现在不能拿你怎么样。” 程新余: "… 程新余怔神了数秒,唇上一凉,吻密如雨下。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瞪大双眼,茫然无措。"眼睛闭上!"唇上一痛,男人的声音格外暴躁。 程新余:"……" 心头剧烈震颤,她赶紧合上眼皮。呼吸声渐乱,他吻得汹涌而放肆,带着明显的情绪,像是要将她拆卸入腹。 程新余在心里骂自己有受虐倾向,她居然觉得这个样子的靳恩亭又帅又an,简直就是霸总本总嘛! 很快,他的情绪明显得到了安抚,又逐渐恢复他一贯的温柔。一下一下,辗转流连,耐心研磨。直至两人喘息未定,靳恩亭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尾。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焦灼。 他伸手抚上程新余的左边脸颊,轻叹一口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新余,你别再气我了。" 程新余: 她哪里气他了 她说的都是实话啊! 虽然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可她还是主动给资本家顺毛, "小靳总,你刚刚好an哦!" 靳恩亭: 女人捧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一脸崇拜,好像在看自己的爱豆。 肺腔里的那股鸷气一下子就泄了。他硬起的心肠瞬间软了下来。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靳恩亭直接赏给程新余一记毛栗子, “神经病!”嘴上说着神经病,可嘴角扬起的笑容却一直没散过。 ★大大 两天以后,程新余收到了母亲寄来的辣椒酱。鲜红的辣椒混着小小的牛肉粒,煨熟后盛在玻璃罐子里,盖子一揭,香气四袭。光闻一鼻子,就能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除了两罐辣椒酱,还有一罐腌酸笋。 汀兰地势四周高,中间低,多丘陵和山地。辖区内竹林密布,盛产竹笋。历来就有竹子之乡的称号。汀兰有三大竹海,漫无边际的竹林,万顷翠绿,清风摇曳,竹影婆娑,是夏季避暑圣地。近年来很有外地游客慕名而来。 现在是笋季,汀兰的春笋一茬一茬冒出来。采摘最鲜嫩的笋尖,清水煮熟,捞上来沥干水分。用冰糖、泡椒、大蒜等连同笋尖一起浸泡在玻璃罐里,隔个几天就能吃。酸甜入味,清脆爽口,是下饭神器。 就连靳恩亭这种不怎么吃腌菜的人都没法拒绝,连干两碗米饭。资本家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点这种山野小菜也能调剂调剂胃口。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程新余待久了,资本家都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了。她总觉得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靳总似乎不见了。 晚上睡前,程新余给母亲拨了个语音电话。铃声响到最后也没人接。 过了半小时,母亲给她回了条语音,嗓音沙哑——"新余,妈妈酒坊忙到了,没接到你的电话。"老一辈文化水平有限,能发语音绝对不打字。 现在是春天,又不是冬天,酒坊的生意就这么忙了吗春天不是淡季吗她担心父母的身体,又给母亲发了条语音,叮嘱他们注意身体。五一放假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 大大大 今年青陵的天气忽冷忽热,一下子升到三十多度,一下子又降到十来度,就跟过山车似的。 短暂的过了两天夏天,气温咣当一下又降 了十多度。程新余前一天还在穿短袖,第二天直接把厚毛衣裹上了。 一时不察,她就感冒了。 早上去公司鼻子不通气,她都难受死了。 一进办公室就听同事说严琼请长假了。前两天苏昼刚入职,严琼今天就请假了。看来久别重逢的戏码也并非总是那么美好的。这前男友和前女友时隔多年后再见面多少有点惨烈。两人都没法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职场是藏不住秘密的。新总监的身家背景早被人给扒出来了。 他和严副总的这层关系自然没能幸免。这一整天大家伙都在讨论他俩。 “我就知道他俩有一腿。”郭欣然这个马后炮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老娘可是火眼金睛!"程新余: "… 程新余莞尔失笑,"你看谁都有一腿!" 郭欣然抬抬下巴,语气肯定, "你和小靳总就不可能。"程新余: "……" “怎么不可能了”她有些不服气。她和靳恩亭的关系说出来能吓死郭欣然。 郭欣然: “你这个胆小鬼,之前兑现特等奖时让你趁机拿下小靳总,你都不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程新余: "……" 程新余承认自己绝大多数时间很怂。她活了二十六年,唯一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睡了靳恩亭。并和他成为泡友。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可不是胆小鬼。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时候母亲带她去算命。大师就断言她长大了能成大事。父母就一直以此来勉励她努力学习,日后干一番大事业。 懂事以后,她越发觉得大师纯属扯淡。她这人天生缺运气。从小到大,所有的大考都没法正常发挥。考公考了四年都考不上,次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分。 现在她再回想大师的话。她觉得大师口中的"能成大事"应该就是指她睡了靳恩亭这件事。毕竟除了这件事以外,她平凡落魄的二十六年人生实在没有什么是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两个姑娘插科打诨,闹腾一番,又继续坐回工位工作。 新总监刚入职,广告部全员上下一直持观望态度。大家伙还不知道这位苏总监的性格是不是也 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柔。 上午,程新余去给苏昼送文案。 苏昼指指一旁的沙发,"你先坐。" 她立着没动,态度恭敬, "苏总监,我站着就好。"苏昼不由失笑, "我没那么恐怖,不用紧张。"程新余倒也不是紧张,她是面对所有领导都这样。 苏昼掀动眼帘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笑着说: “我比小靳总好相处,他才是大魔王。”程新余: " 这么公然吐槽老板真的好吗 靳恩亭在公司确实是大魔王,谁见了他都发怵。但私底下对她还是挺温柔的。就是偶尔会发点小脾气。 苏昼快速浏览完那份文案,冷不丁问一句: “你高考语文多少分”“啊”程新余错愕不已, "您说什么" 苏昼对着她微微一笑, "你文笔很好。"程新余: “……”他随后又说: “广告文案不是小说,朴素一点。”程新余终于t到领导的弦外之意。这是说她遣词用句太华丽了。 以前在李树深手底下工作。他就喜欢那些华丽的词藻,一份文案不知道要加多少个修饰语。久而久之,她现在写文案都不自觉开始堆词藻。 她垂下眼皮, ”我明白了。" 苏昼又用钢笔圈出了几个不合理的地方,"这些你还得回去改改。"程新余: “好的,苏总监。”目送程新余离开,苏昼不禁在想:这么温顺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拿下靳恩亭的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程新余收到资本家的微信语音。她不敢在办公室听,转换成文字。靳恩亭: 【中午一起吃饭】程新余:"……" 这人是约饭约上瘾了吗晚上约还不够,中午还要约。他是把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全都抛到脑后了吧 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资本家的请求。 程新余: 【老板,注意影响!】 这边靳恩亭收到某人的微信,不自觉弯下嘴角。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她的反应,先是皱眉,然后在心里吐槽他,最后再一本正经地拒绝他。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没想真和她一起 吃午饭。樊林明令制止办公室恋情,还是他一手制定的规则。即使她没有跟他约法三章,他也会在公司和她保持拒绝。 绝对不能小看职场人的灵敏嗅觉,感情是藏不住的,即使只是站在一起,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个眼神,很有可能让他们嗅到八卦的味道,从而暴露自己。 下班时,苏昼从17楼上来找靳恩亭吃饭。 两人在公司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 点完餐后,服务员拿上菜单离开了座位。 苏昼开门见山就问: “琼琼找你麻烦了” 靳恩亭倒了杯白开水握在手里,语气波澜不惊, "咱俩先斩后奏,你还不允许她发发脾气" 苏昼默了默才说: “恩亭,难为你了。” 依到严琼那暴脾气,靳恩亭必然承受了巨大的炮火。 靳恩亭摆摆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我是为了严琼,跟你没关系。" 苏昼:"……" "琼琼今早请长假了,过两天可能还得麻烦你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看在苏公子都屈尊降贵给我当总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跑一趟。" 苏昼: "……" “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苏昼冷声骂道: “也不想想你克扣了我多少薪资。我在d&g多少年薪,给你打工才多少!" 靳恩亭噎他: "那你回d&g啊!" 苏昼: "… 苏昼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没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然这辈子也不可能摊上严琼和靳恩亭这两祖宗。 一个虐身虐心,一个一专坑他钱。 “你别得意,别忘了新余妹妹可是在我手底下工作。” 靳恩亭缓缓抬眸,犀利的眼风冷冷甩过去, "她上一个领导已经被我发配去海昏了。"苏昼: "……"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恋爱脑呢!" 靳恩亭沉冷出声:“你放弃美国几百万的年薪回国,咱俩究竟谁恋爱脑”苏昼: "……&34 玛德,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靳恩亭这噎人的本事尽得他爹真传了! 傍晚下班,程新余又收到了资本家的微信——靳恩亭: 【车库等你。】 程新余: "……" 资本家最近也忒反常了点。早上要送她上班,中午要约她吃饭,就连晚上下班也要和她一起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她翻了个白眼,着实无语。 程新余装模作样收拾东西,一个包收拾了半天。等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完了,她才磨磨蹭蹭的朝外走。 乘电梯下到负一楼。 跨出电梯,她一眼就看到了资本家那辆豪气的宾利,远远停在总裁专用车位里。 车窗玻璃降下一半,露出一截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程新余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周边环境安全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那辆宾利。火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快走!” 心虚得要死,贼都比她胆子大。 靳恩亭这心里竟莫名生出了偷情的刺激。 心脏泛起一层细密的痒,蠢蠢欲动地向全身蔓延,波及每一个细胞。 他棱角锋锐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几下。桃花眼微眯,看向程新余的眼神多出了几分炙热。他现在就很想干坏事。 靳家家教森严,老父亲为人又传统。他自小所受的教育都是正人君子的那套,知书达理,循规蹈矩。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骨子里是有一部分反叛因子存在的。它们藏在皮囊之下,轻易不会显现。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会忽略。 唯有程新余才能激发。她越乖,越温顺,他就越想欺负她。他只想拉着她做尽坏事,和她共沉沦。 不过须臾之间,车内的气氛就变了。一波一波诡异的寂静,连续不断的袭击两人,暖昧在他们中间燃烧。 环境突然冷下来,程新余有些不适。她条件反射地抚了抚手臂。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靳恩亭发动车子,愈加感到奇怪, "怎么还不走"男人的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她,一瞬不眨,内里掀起了一场无声风暴。 程新余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她看过无数遍。 这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带着势不可挡的野心,充满了强势劲和占有欲。 只要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果然,下一秒他扑过来,冷冽好闻的雪松香沾了她一身。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是荷尔蒙酿成的酒,轻易能让人晕眩。 "新余,你亲戚是不是走了" 程新余: "… 程新余几乎一秒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靳恩亭,你疯了!"这里是可是公司的地下车库,停了那么多车,车辆进进出出的。 他怎么敢的 靳恩亭凑近她,大手覆上她白嫩纤长的脖颈,指腹按压住上面跳动的血管,感受到表层皮肤的一点温热。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仅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她鲜活,生机,充满了生命力。他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脖子。一招毙命的招式,稳准狠!“你就当我疯了!” 那一晚,自制力最好的他,没能抵挡住程新余那双通红的眼睛。那是他的逢魔时刻。 从那天开始,所谓理智,所谓清醒,所谓原则,在她面前,通通都不做数了。程新余何尝不是如此。 理智告诉她应该阻止他,马上停下来。 可本能又不断驱使着她去尝鲜,去追寻刺激。理智和本能不断撕扯神经,形成相悖的两股力量。两股力量相互作用,脑中天人大战。 最终还是本能占据了上风。 每次只要靳恩亭一主动,程新余根本抵挡不住他的强势。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沦陷。 过后又开始给自己洗脑:没有女人能抵御得了美男的诱惑。她只是犯了大多数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步步降低的。没跨过之前,以为那里耸立着一座高墙。可一旦跨越过去,高墙就不复存在了。她甚至变本加厉,贪心的想要寻求更多。 程新余出了好多汗,身上黏糊糊的。她迫不及待打开了车窗。 这个停车位正对着通风口,冷风吹得比别地儿顺溜。风兜头吹,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鼻子都通气了。 可没过多久它又塞了。 从公司离开,两人径直回程新余家。她家已然成 为两人的大本营。路过小区对面的一家药店,靳恩亭在路边熄了火。 他揭开安全带,偏头看她, "我去给你买点感冒药,你在车里等我。""嗯。"程新余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 刚刚在车库,她试图以自己感冒来阻止资本家干坏事。 没想到这家伙有恃无恐,压根儿不带怕的,无所谓地说:“感冒了正好可以请假,我都半个月没休息了。" 程新余:"……" 她现在就只能祈祷资本家别被她给传染了。他要是请假休息,那受苦受累的只能是她。 透过车窗,程新余目送靳恩亭进了药店。他和店员说了两句话,店员给他拿了两盒药。随后他又折去货架。高大的货架挡住了他的身影,她也看不到他具体拿了什么东西。 她坐在车里百无聊赖,抱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一条朋友圈没刷完,一串刺耳突兀的铃声骤然响起,引起了程新余的注意。 她顺着声源处去找,发现是靳恩亭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在响。 屏幕不断闪烁,备注的是:祁主任。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敢随便接靳恩亭的电话。她撇开视线,任由铃声响个不停。持续了近一分钟,铃声才灭掉。 屏幕上方紧接着就跳出一条未接来电的通知。程新余无意间瞄了一眼,她看到了资本家的屏保。 一张女人的侧脸。 副驾距离中控台有点距离,她今天又没戴眼镜,散光严重。第一眼看过去,她觉得这张脸莫名熟悉。 好奇心驱使,右手根本不受控制,本能的伸过去拿起手机。 近距离看屏幕,她才终于看清了屏保上的这张脸。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不是别人,而是她。 背景就是甜品店所在的那条马路,白玉兰怒放,花苞莹白,花枝乱颤。当时程新余正举着手机拍玉兰花,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恬淡的笑容。她在拍花,有人在拍她。 程新余的目光黏在屏幕上,越看越熟悉。 电光火石之间,相似的片段猛地冲向脑海。她终于想起自己看过一张类似的照片。她点开靳恩亭的微信头像确 认。 她没有记错,上面的白玉兰就出自这张照片。他截取了其中一部分,留下了玉兰花,而省略了她的脸。 头像旁就是他的微信昵称:sprg days。《春日》,她最喜欢的电视剧。 这些细节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证据链背后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实。程新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无比错愕。天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第29章 第29顿饭 第29章 第29顿饭 夕阳余晖昏黄柔软,树影带起一缕晚风,模糊了黄昏。 药店的灯牌倏然点亮,莹莹发光。 程新余窝在车里,垂着脑袋,长发自然散下,盖住了她半张脸。 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目光黏在上面,一动不动。 她维持着同一姿势持续了一两分钟。 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来,直至彻底黑掉。 程新余摁亮,继续看。 她看得尤其认真,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屏幕都快被她盯出洞来了。 女人的目光逐渐冷却,由最初的震撼变得冷静。 这一刻,资本家一切反常行为都得到了解释。 曲周来公司找她那天,后面靳恩亭的脸黑了一个星期。整个总裁办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小秘书们个个胆战心惊。这事儿在公司都传开了。 不过她当时听过一耳朵,转头就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他是吃醋了。 他磨着她喊老公,一遍又一遍,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得不到不罢休。 她喊了以后,他那得意的笑容好像中了彩票。 他对她的称呼从“程新余”变成了“新余”。无限柔情,无限缱绻,分明是在喊自己的爱人。 最近这段时间,他天天赖在她家不走,越来越黏着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她待一块儿。他对她越来越好,几乎都到了宠溺的地步。 只要她一提泡友,一摆正他俩的关系,他就莫名其妙发脾气。经常弄得她一头雾水。 程新余早该想到的,像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一旦出现反常行为,情绪起伏不定,那必然有猫腻。 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除了感情不会有别的了。怪她神经大条,太不敏感,从未细想过这些。 其实也不能怪她大意。是她根本想不到这层。约定好了走肾不走心,欲望使然,寻欢作乐。谁能想到他倒是先走心了。 她一直看不透靳恩亭这个人,他太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怎么可能想到这些。 几次三番下来,她心中是感到怪异,着实无法理解。可却不敢细想。她怕自己会错了意。她总觉得不可能。 />靳恩亭是谁啊他可是她的老板,樊林的老总,颜值、家世、金钱、地位、名利,方方面面,皆挑不出瑕疵。多少女人趋之若骛,任他挑选。 他选她当泡友,不过是因为她误打误撞入了他眼,他们在床上太契合,他又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去找其他女人,她刚好合适。 她根本不敢想他会对自己动心,产生感情。 像她这样平凡普通的女孩一抓一大把,搁人群里她就是最不起眼的路人甲。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程新余感到非常恐慌。被靳恩亭喜欢,在她看来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这甚至比她睡了他还要恐怖。 成年男女,一响贪欢。她根本犯不着对他负责。 可一旦他对自己动了心思。他们这段关系就不再对等。他如果让她负责怎么办 程新余思绪万千,各种念头都在脑海里滚了一遍。 她一边深究靳恩亭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一边又在纠结她有什么值得资本家喜欢的。 前两者尚无定论,她又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维持这段关系。脑中天人交战,思绪焦灼,情绪逐渐烦躁。 程新余的心路历程格外漫长。可真要折算时间也不过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像是生生挨了一个世纪,煎熬难耐。 很快,程新余透过风挡看见靳恩亭空着手从药店出来了。他没带手机,没法支付,必然是返回拿手机的。 她反应迅速,赶紧把屏幕摁灭,放回中控台。转手又拿起自己手机刷小视频。她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然而内心早已天翻地覆,再也没法平静。 她像一条缺水的鱼微微张着嘴,紧张,焦灼,又迷茫。她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害怕一切形式的失控。 如果说睡了靳恩亭,并答应和他当泡友,是她做出的最出格的行径,那是最大的变故和失控。那么此时此刻,察觉到靳恩亭的心意,才是更大的失控。 男人的俊颜缓慢放大,程新余睁大双眼,看见他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拉开车门……仿佛电影镜头,被人为放缓了动作。 程新余心跳如雷,不自觉握紧拳头,好像在干坏事,莫名心虚。四目相对,她故作镇定地问一句:“买好了” 她真佩服自己的临场发挥,居 然无懈可击,毫无破绽。要是考公面试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她早上岸了。 男人并未察觉到什么,径直从中控台上拿走手机,温声说:“手机忘拿了,付不了钱。”话音一落,他又折回药店。 注视那道英挺伟岸的身影迈进了玻璃门。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双手摊开,手心一片濡湿。 片刻以后,靳恩亭提着一袋药回到车里。袋子里两盒常规感冒药,竟还有一盒事后药。 程新余面露不解,他刚在车里明明是有做防护的。 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塑料袋,靳恩亭及时说:“我刚检查的时候,发现有点漏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吃个药。" 程新余:"……" 姨妈刚走,照理还在安全期,可她也不敢大意。这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运气一向不好,要是搞出人命,事情就大了。她这么怂,根本不想给自己惹事。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就着水把药片吞了。 “对不起新余,我知道这个药伤害很大,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靳恩亭的脸上浮出浓浓的自责。 刚在车里他有些失控,折腾得太厉害,一时不察,那玩意儿就破了。他结束的时候才发现。不然早停下换新的了。 程新余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面,转而问道:"你每次都会检查吗" “嗯。”男人打方向盘把车开出去,"对彼此负责。" 身为一个泡友,他确实细致入微,考虑到了一切,将风险降到最低,给予她足够的安全。他们这样的关系,寻欢作乐可以,闹出人命就不值当了。 可她的思维却有些发散,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靳恩亭手机上的那张屏保。如果她的直觉是对的,他确实喜欢她。那么他们闹出人命,他会如何处理 她想得有些出神,话没过脑子就冒了出来:“倘若发生意外,你会怎么做” 男人握方向盘的手不由一顿,偏过头看着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程新余:"… /> 她在心里骂自己鬼迷心窍,她问的什么鬼问题。她居然在想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且不说靳恩亭不会允许这件事出现。她自己都接受不了未婚先孕。对象还是自己的泡友,一个不可能的人。 车厢安静了一瞬,窗外的商铺徐徐后退。 黑色小车平稳驶入小区,停在了她家楼下的停车位。靳恩亭熄火了,解开安全带。 “程新余。”他又开始连名带姓喊她。 程新余心尖颤栗,下意识绷直脊背,坐得毕恭毕敬。她仰起脖子,同他对视。 两人的目光隔空接触,靳恩亭的表情格外郑重,语气更是严肃,“在我这里没有意外,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孩子的出生应该是父母期待,长辈盼望,他如约而至。而不是因为一出意外。" 他停顿一瞬,又逐字逐句说:“倘若真有意外,是我不可控的,我会将意外延续。” 从药店回家,程新余频频走神。她时不时就能想起那张屏保。 她不敢相信证据链背后的事实。可证据链完整,板上钉钉,容不得她忽略。何况一切早有征兆。只是被她忽视了而已。 “再不喝就冷了。”靳恩亭走进卧室,见程新余抱着一杯泡好的感冒药半天不喝,忍不住出声提醒。 程新余这才倏然回神,赶紧一股脑灌下那杯感冒药。 “新余,你今天怎么了”他坐到床沿,伸手搂住她。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n次走神了,他注意到了,深觉奇怪。程新余当然不可能亲口向他求证是不是喜欢自己。越长大越胆小,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也愈加害怕失败。成年人的感情,总是缄默无言,彼此试探。若非有足够把握,谁都不会轻易出手。 靳恩亭深藏不露,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他不说,她就只能当做不知道。她不可能亲手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程新余回避开他的视线,找借口搪塞:“工作太多了,有点累。”男人微眯着眼睛,语气不爽,"苏昼刚上任就给你布置这么多工作"程新余:"……" 她可不敢让苏总监背锅,忙说:“是我效率太低,跟苏总监没关系。” 靳恩亭:“犯不着替他说话,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程新余:&34 ……" 靳恩亭看着程新余喝下感冒药,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去洗。临睡前,又把她推到卫生间让她冲个热水澡,去去寒气。热水喷涌而出,浇在地板上,雾气弥散,狭小的空间犹如仙境。 程新余往身上抹沐浴露,搓出一手的泡沫。 她思绪飘散,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了靳恩亭的手机屏保。 她觉得这件事在她这里是过不去了。 他深藏不露,一切如常。 她不经意窥见了他的心意,她倒是先坐不住了。 反复纠结无数遍,却扯不出头绪。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理智告诉她应该及时抽身离开,他们已经不适合维持现有的关系了。她后面肯定无法坦然面对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可心里又委实留恋他给的安抚和温暖。她舍不得放手。 终究还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程新余想得太过专注。浑然不觉有人悄悄推开了玻璃门。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覆过来,空间被侵占掉,变得格外逼仄。 她有所察觉,霍然睁眼,水雾遮挡了她的视线,只隐约看到一张模糊的侧颜。 "靳恩亭"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腰后一紧,她被人悬空抱起,坐上了洗手台。 热水未曾浸暖大理石面,她感到一阵冰凉。她心头一抖,双腿悬着,整个人无措又不安。条件反 射去爪始作俑者的手臂,指甲抠进他的皮肤。 她听到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气。 耳畔充斥男人抱怨的声音,“新余,你温柔点!”程新余: 唇上一热,男人熟悉的呼吸侵略性地靠近,嗓音低迷性感,“新余,咱们今晚解锁新版图。”程新余:"……" 程新余认命地闭上眼睛。 哎,就这样吧!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享受了再说。旁的一切都交给明天。 当天夜里,程新余做了个噩梦。 她站在悬崖边,往前迈两步就是万丈深渊。往后同样没有退路,背后是陡峭巉峻的崖壁,巨大的岩石呈现狰狞的深褐色。 br />高崖之上,风声呼啸。荡涤的山风掀起女人的白色裙摆,猎猎作响。她置身绝境,进退维谷。 一筹莫展,她几乎都要当场哭出来。 而靳恩亭就站在她身后。他近乎疯癫地看着她,眼神狂热,语气偏执,“新余,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你只能是我的。我要你嫁给我,当靳太太,一辈子守着我。" "不不不……"程新余疯狂摇头,“我不能嫁给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合适……我要回老家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男人。只见对方露出阴险可怖的笑容,“那你就去死吧!”他在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掉进了万丈深渊…“不要!”程新余猛地吓醒了。 “做噩梦了”身侧传来男人迷糊的嗓音,他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程新余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梦里那种致命的失重感,伴随而来的绝望感,彻底击垮了她。哪怕她现在已经醒来,照样挥之不去,纠缠在心头。 靳恩亭起身到客厅给她倒了杯温水。她一把夺过,猛灌下去。男人轻轻拍着她背,柔声安抚:“别怕,我陪着你!” 借着暖橙灯光,程新余看清了靳恩亭温柔的眉眼。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梦里的那个人却阴险恐怖,疯狂地让她嫁给他,对他负责。 她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她和靳恩亭只能是泡友,他们之间没有爱,只有姓,也不该有爱。 她没法对他负责,也负责不起。 所以,及时止损才是王道。 第30章 第30顿饭 第30章 第30顿饭 打定主意要及时止损,程新余就开始考虑该如何体面的结束她和靳恩亭的这段关系。 男女分手是注定不可能体面的。要不是她脾气好,她早暴揍曲周那个渣男了。多少人分手大打出手,你死我活的,弄得难看极了。 所幸她和靳恩亭不是情侣,只是泡友。都谈不上分手,顶多只能算是中止泡友关系。 不过她还是希望能体面一些。毕竟她还要继续留在樊林工作。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和靳恩亭总会打照面。她可不想整得跟严琼和苏昼那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可不是她的初心。她只希望两人能够好聚好散。 她还没任性到因为一个男人就辞职的地步。即使她有这个想法,她的钱包也不允许。卑微的社畜时时刻刻都在为钱低头。真羡慕那些富二代,一辈子不用为钱发愁。他们有任性的资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她,在做任何决定之前,她都得考虑钱。 那晚头脑发热,她睡了靳恩亭。第二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只想立马跑路。她连辞职信都写好发给李总监了。后面还不是为钱低头,继续滚回公司上班。她还要还花呗,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倘若那天她在金钱上没有后顾之忧,她愤而辞职。哪还有后续这些事情。所以说啊人生之所以无奈,本质上还是缺钱。 如果没发现靳恩亭对自己的心思,程新余当然可以毫无负担的向他提结束。他们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彼此都希望拥有一段轻松自在的关系。所谓的轻松自在就是指双方随时随地都可以结束这段关系,不必有任何顾虑。 可如今发现了资本家的心思,她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虽然她知道靳恩亭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他一个大人物,有他该有的素质和修养,还不至于会玩不起,以此来给她穿小鞋。她只是觉得对他有些残忍。和他提结束,无异于是在拒绝他。 她这边刚开始有点心疼资本家。脑子里立马冒出了另外一个自私的声音—— 程新余,你想那么多干嘛他又没亲口向你表白,他藏得那么深,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凭什么要你去共情资本家你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代表另一个自私的自我。程新余觉得她骨子里还是自私的。她做任何决定的出发点首先是为了自己。就像她考公四年,一次次被刷,一次次备考,绝对不是为了要嫁给曲周 满足他和他家人的期待。她纯粹是为了她自己。她不甘心失败,想寻求一个结果。曲周顶多只能算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原因。 她决定考公是为了自己。放弃考公,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她认清了现实,不想考了,她就不考。绝对不可能勉强自己为了曲周去考。 就像父母一次次催她回老家。她不喜欢父母给她安排的生活,她不想顺着他们给她安排的路往下走。所以她自私的留在青陵。即使她对这座城市毫无留恋。她只是为了逃避回老家。 比起自己,她心里对资本家的那点心疼当然就不值一提了。 既然要结束,程新余还是希望能正式一点。毕竟这段关系开始时,他们之间有过一场正式的谈话,最后约法三章,达成一致。 如今要结束了,当然也应该好好道别。他陪伴她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很舒心,很快乐。这是她这几年为数不多的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有必要好好感谢他。 正式开始,正式结束。不算皆大欢喜,但求有始有终。考虑好了一切,程新余决定请靳恩亭吃最后一顿饭。 ★大大 周五,是个阴天。 天色昏黑未定,大团浓云积聚,隐隐有下雨的征兆。靳恩亭的心情就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很不美丽。 他背对着众人站在落地窗旁,背影沉寂,全身被寒气笼罩,气场冷硬。 明明外面是二十多度的气温,可偌大的办公室却冷得出奇。像是开了空调,冷流一阵一阵袭来,扑了人一身。 几个副总站得毕恭毕敬的,杵成一根根萝卜,个个噤若寒蝉。 严琼请长假以后,手头好几个项目不得不转给其他副总。 靳恩亭和严琼多年挚友,又共事数年,早已形成了默契。公司很多项目都是他俩去谈的。 这突然换个人,他很不适应。这效率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靳恩亭抬手揉揉眉心,清俊的脸上写满疲惫。 他从窗边走回办公桌,身体陷进皮椅,拿起手边一沓纸,声音从胸腔里轻震而出,犀利有余,压迫十足,"徐总监,设计部要是再拿一堆垃圾来辣我眼睛,我不介意让你去陪陪李树深。" 徐总监:"……" 设计部总监徐 涛摸了摸脑门上的细汗,两腿颤颤,小声嗫嚅着:“小靳总,我这就让他们改。” 视线一转,扫到角落里的中年男人,靳恩亭的神色缓了缓,“老汪,宝宇的单子你再去跟跟,哪怕有一丝可能,咱们也不能放过。" 被点名的老汪是和严琼同级别的副总。他和严琼同时负责市场部和广告部。老汪的声音格外浑厚,极具穿透力,“您放心小靳总,我的人一直在跟进。”"行了,都出去吧!" 把人遣走,谢蓝又送进一摞文件。注意到领导倦怠的神色,谢秘书及时为他泡了杯咖啡。 靳恩亭端起喉了一口,直接皱了皱眉。 转手放到一边,“蓝姐,以后还是泡茶吧!”喝惯了茶水,这咖啡就入不了口了。谢蓝垂眸道:"好的,小靳总。" 靳恩亭搁下钢笔,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动了动僵硬泛酸的身体。 “蓝姐,严副总休假几天了” 谢蓝温声细语:“今天是第五天。” 第五天了,也该回来了! 靳恩亭吩咐谢蓝:“晚上别给我排应酬,我有安排。” 看在苏昼都给自己打工的份上,他还是亲自去请严琼回来吧!这对冤家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闹成这样。还得他来当这个和事佬。 吩咐完,他又想起什么,追问一句:"蓝姐,女孩一般都喜欢什么花" 谢蓝:"……" 谢蓝明显沉默了数秒。 她中规中矩地回答:“您买玫瑰一般不会出错。” 年轻的男人沉吟片刻后说:“谢谢蓝姐!” 谢蓝出去后,靳恩亭又看了几份文件。 临近下班,他收到了程新余的微信语音,软软糯糯的一句话,犹如磁石一般吸着他的耳朵- "靳恩亭,今晚一起吃饭吗" 以前不觉得,他现在觉得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一句话。他把手机递到耳边,开了外放,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根本听不腻。 嘴角扬起,眼角眉梢浸满温柔。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就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他满血复活,有动力去应付糟心的工 作。 他笑着回复:"好。" 下班后,靳恩亭直奔严琼家。 车子从堰山绕去郊区。从高架上下来,车流肉眼可见变得稀疏了。两侧林木渐盛,许多老房子隐在葱绿树影里,影影错错。 七拐八拐,最终拐进一条幽深狭长的砖石巷。巷子里安静如常,很少有行人经过,车流更少。此刻整条巷子就只有他一辆车。 一大片深灰色的老房子,肃然伫立。白墙黑瓦,古朴陈旧,年代感十足。 这一带都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房子,见证了老青陵的历史,好多都被划进了保护区。有些则被政府翻修重建,变成了旅游区。 严琼住的这栋房子是她太爷爷传下来的。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划进保护区的那几栋。寸土寸金,有钱都买不到。 傍晚六点多,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灯光从梧桐树青葱茂密的枝叶间泄漏下来,照在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像是下过一场秋雨,湿漉漉的,亮晶晶的。 借着这点路灯微光,靳恩亭总算是看清了路牌——繁花巷。车子停在院门外,他下车走了进去。 他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头两个大。严琼倒是惬意,一个人坐院子里喂鱼。 满池的红鲤鱼挤在一起,成片火红。鱼头争抢鱼食,鱼尾在水中摇摆。一些胆大的小家伙还会跃出水面,扑腾乱跳。 年轻的女人穿居家的长裙,闲适地坐在鱼池旁,由内而外散发出轻松。看来她这几天在家过得很舒坦。 靳恩亭到访,严琼没什么好意外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以她对靳恩亭的了解,他的底线就是五天。她不在公司五天,足够他手忙脚乱了。女人牵扯嘴角得意的笑,"怎么样小靳总,没我不行了吧" 靳恩亭难得没呛她,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严副总是樊林的中流砥柱,公司一天都离不开你。在下不才,只能亲自来请严副总出山救急。" 严琼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可是小靳总,我暂时还不想回去呢!" /> 她语气傲娇,“那我哪知道,没准就不回去了。” 靳恩亭:"……" 眉棱骨微动,他轻抬眼皮觑她, "你还真想躲一辈子啊"“你让苏昼回国就应该想到这些的。”她心里明显还有气。“那你继续休假,等你哪天想通了你再回去。” 靳恩亭也不勉强她,由着她去。像是在对待自己娇纵耍小脾气的妹妹。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严琼怪异地看着他,明显感觉手臂上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男人的唇角噙着淡淡笑意,语气悠悠闲闲的,“可能是我今天心情好。” 严琼: "新余妹妹给你喂糖了"严琼几乎是一秒就猜到了原因。靳恩亭没回答,而是问起了别的:“房子看得怎么样了”严琼:“你要求太高,我还得让中介多给我推几套。” "那你继续看,定下来告诉我一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不看""你办事我放心。" 严琼:" “我真是老妈子的命,休假还得替老板看房。”"能者多劳嘛!我又不会让你白干活。"看在钱的份上,严琼只好认了。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她看着好友,公然揶揄:“还是咱们小靳总豪气啊!一出手就送房子。这恋爱还没谈上,房子倒是先搭进去一套。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恋爱上头的样子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咱们读初中时,你和邹行光同时喜欢上隔壁班一个女孩,你拼了命把人家抢过来,结果人家转头就把你甩了。哈哈哈哈哈……" 靳恩亭:"……" 依到平时,有人要是敢揭他短,靳恩亭的眼刀子早飞过去了。可今天他心情好,懒得跟严琼计较。 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猴年马月的事情,难为你还记得。" 严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寻思着你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啊!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这么恋爱脑啊!有那么喜欢么" 靳恩亭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嗓音愉悦,“这可是我爹送我的特等奖,你说呢!” 从严琼家离开,靳恩亭开车 前往精言大厦。乘自动扶梯到五楼,直奔中峻专柜。 柜姐笑脸相迎,“靳先生,您上周定制的对戒已经到货了。您现在取走吗”靳恩亭点点头,“我现在拿走。” 柜姐:“那我给您打包。” 靳恩亭多说了一句:“麻烦包漂亮点。”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程新余当然也不例外。取了戒指,他掉头去程新余家。路过小区对面的一家花店,他让店员包了一束玫瑰花。 想想他都多少年没送过女孩玫瑰花了。严琼说得没错,他现在确实有点恋爱脑。方方面面都印证了这一点。 女孩都重仪式感。他今晚要跟程新余表白,这花肯定少不了。 抱着一大束玫瑰爬上三楼。楼道里声控灯慢腾腾的亮了起来。灰扑扑的一束光,照在玫瑰花瓣上,它照旧娇艳欲滴。 五指不自觉收紧,他攥紧手中的花,重重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终于摁响门铃。 想他靳恩亭纵横生意场多年,见过了多少大场面,一向成竹在胸,游刃有余。他也不是没跟女孩表白过。这会儿居然有点紧张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的人听到开门声,匆忙跑来开门。 防盗门一开,程新余立在门口。她围着围裙,手里举着锅铲,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有钥匙么" 资本家频繁留宿,她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她就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方便他进出她家。 她一个领地意识这么强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放任他进入她的地盘,她还亲自给他钥匙。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有钥匙,还要摁门铃。害她撂下锅里的菜,急急忙忙跑来开门,她还以为是别人。 靳恩亭没料到程新余是这副样子的。他故意摁门铃,就是想让她亲自来开门。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怔愣了数秒,神色颇为意外,“今天怎么自己烧饭了” 程新余厨艺一般,翻来翻去只会那几道家常菜,而且都是素菜。靳恩亭和她在一起基本上都在外面吃。碰到不出门的时候,他们就点外卖。她几乎很少下厨。 程新余囫囵道:“想烧就烧了。” 她当然不可能跟资本家说实话。她是想着这最后 一顿晚餐,自己动手会有意义一点。她私心想让他们的关系以最美好的形式结束。 她一身的烟火气,像是给丈夫烧饭的妻子。靳恩亭觉得这一幕非常美好。他已经自发开始想象他和程新余婚后的生活了。 程新余注意到了他怀里的玫瑰,"你买花了啊"靳恩亭递给她,"路过花店随手买了一束。" 她抱在怀里,受宠若惊,“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呢!”靳恩亭霍然掀眼,深感意外,"你前男友没给你送过花"程新余忍不住吐槽前男友:“他那个人不爱搞这些形式主义。” 曲周会带她去吃好吃的,给她买零食,买衣服,买包包,买一堆的考公资料。就是没给她买过花。他觉得花华而不实,又养不了两天,都是智商税。 以前看到别人男朋友给女朋友送花,她不知道多羡慕。 没想到第一次给她送花的人居然是靳恩亭。靳恩亭挑出她话里的重点,“你管这个叫形式主义” "不是吗"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程小姐,这可是仪式感!"这该死的仪式感,她根本抵抗不住。 她抱着花傻乐了半天。 只是可惜,只此一次,以后再也收不到靳恩亭的花了。 程新余低头自言自语:“可为什么是玫瑰啊” 靳恩亭耳尖听到了,下意识就问:“玫瑰不好吗” 她抬头迎上男人探究的目光,莞尔一笑,"不是说玫瑰不好。你突然送我玫瑰,搞得你好像要跟我求婚,我很慌的呀!" 靳恩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靳恩亭本能的看向自己的左手,食指勾着一只小小的礼品袋,袋子里放的就是那对对戒。 虽然不是求婚,可也大差不差了。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把礼品袋偷偷往身后藏了藏,避开程新余的眼睛。她要是提前知道,惊喜就没了。他打算吃完晚饭再把戒指拿出来。 "想什么呢你!"靳恩亭越过她,挤进屋,站在鞋架旁换鞋。最近天热了,棉拖穿着开始捂脚了。他有必要买双凉拖了。“我的排骨!”程新余终于想起了锅里的菜 一股脑跑了。靳恩亭见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程新余反应及时,排骨没糊。汤汁刚煨好,香气四溢。她赶紧把它盛到盘子里。 她不太会整荤菜。红烧排骨是最简单的。她容易上手。 再者排骨最近便宜。要是像以前那样三四十一斤,她肯定舍不得买给资本家吃。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她刚盛好排骨,男人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倾覆过来。两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纠缠在一块儿,相依相偎,格外暖昧。 大手绕过去,他从身后抱住程新余,一片温软细腻的触感蔓延开。 他埋在她颈间呢喃低语:“新余,今晚这顿饭专门为我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余妹妹:专门为你烧的分手饭,惊不惊喜 小靳总:给老婆买花,买戒指,买房子,她却要跟我分开。看看小靳总恋爱上头不值钱的样子!哈哈哈哈~ 新余妹妹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小靳总,最多就是舍不得。旁的感情她还没有顿悟。她选择和小靳总断掉,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同时也确实怕自己后面沦陷。 第31章 第31顿饭 第31章 第31顿饭 "新余,今晚这顿饭专门为我烧的" 腰间的手紧了紧,身后的人问得格外认真。 程新余垂下眼皮思索一阵,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吧!”毕竟是分手饭,整正式一点。也可以算是专门为他烧的。 资本家明显不满意她的回答,挑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程新余干脆直接改口:“是我自己想吃。” 靳恩亭:"… 靳恩亭伸手掐了一把女人的细腰,"小没良心的!" 程新余怕痒,身子扭来扭去,手抖得不行。她努力护住右手的盘子,"靳恩亭,你别惹我笑,不然这盘排骨咱俩谁都别想吃。" 他咬住她柔软圆润的耳垂,恶狠狠威胁:“吃不了排骨,你就拿自己来还!” 程新余:"……" 这家伙老没正经,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禁欲啊!他分明是个闷骚的老色批!他在这里动手动脚的,实在影响程新余炒菜。她把人撵了出去。靳恩亭被撵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泡茶喝。程新余送他的那罐茶叶从他家又回到了这里。他时不时会泡上一杯喝。 苏昼说这茶叶火候不到位,隐隐有股子焦味儿。可他根本尝不出来。 苏昼就是嫉妒自己,有姑娘给他送茶叶,他却没有。 热水浇淋,青绿色的嫩芽横在杯底,慢慢舒展开,茶香一道一道翻滚而来。他用力吸了一口,五脏六腑灌满清香。 他端起来慢慢品,越品越有味道,越品越上头。 他家新余炒的茶叶就是好喝! 一杯茶喝完,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第二杯喝到一半,程新余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靳恩亭,帮我端下菜!”“来了!”他应一声,放下茶杯,走去端菜。 程新余精心准备了三菜一汤。排骨是唯一的一道荤菜。 焦红的表皮裹着一层白芝麻,仿佛润泽的水晶里注入了几点白玉,剔透醒目。看到这些芝麻,靳恩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芝麻精。满脑子都是那句魔性的"老公"。他暗自决定今晚一定要逮住程新余多喊几声老公。他可太喜欢 这个称呼了。 资本家的那点小心思,程新余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都在今晚这顿饭上。她要让这一切都变得更有意义。等日后她和靳恩亭回忆起来,她希望留给彼此的印象都是美好的。 “我们喝点酒吧”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坐在灯下浅笑吟吟。 靳恩亭:"……" 在程新余这里,好酒好菜一样都不能少! 说实话,靳恩亭是真害怕她喝酒。他俩的第一晚,她因为失恋心情郁结,接连灌了好几杯红酒。胆子出奇的大。那是一切的开始,他的逢魔之时。 后面他根本不敢让她喝酒。 她现在又提出要喝酒。他合理怀疑她心情不好。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太像。 男人故意板起脸,"不许喝!" "喝嘛!"她抓住他的右手轻晃两下,公然撒娇:“我今天心情好,就想喝酒。”靳恩亭抬了抬眼皮,言语好奇,“为什么心情好”程新余不假思索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靳恩亭:"……" 她特意挑的黄道吉日,宜分别。终究还是拗不过她。 “喝吧!不过不能喝醉。” 对他来说今晚确实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值得庆祝。她喝点酒增添增添气氛,无伤大雅。"靳恩亭,你真好!" 见他松了口,程新余得逞的笑了起来,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靳恩亭在家里环视一圈,轻声问:"你家有红酒" “我家有谷烧酒。” 餐桌旁立着一面小柜子。程新余打开柜门,从中拿出一只酒瓶子。 她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语气分外自豪:"这是我爸亲手酿的,口感一级棒!" 平平无奇的包装,透明液体装在普通的玻璃瓶里,毫不起眼。 可靳恩亭还是一眼就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他视力极佳,成功看到瓶身上刻着一排娟秀小字—— 新余酒坊。 他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看过一模一样的酒瓶子,就在老父亲的酒柜里。 以他对老父亲的了解,这一切 会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 男人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微茫细碎的光彩,灼灼其华。 那晚在海盛酒店的包厢里,靳恩亭问起程新余名字里的“新余”。她向他娓娓道来名字背后的故事。 人和人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可冥冥之中又存在着某种虚幻奇妙的无形连结。作家们喜欢称之为缘分。 当时他觉得自己和程新余暂时还用不上这个名词。如今他不得不感谢缘分。 感谢缘分在某个春日,让程新余来到他身边。 程新余把两只小酒杯倒满,一杯递给靳恩亭,自己留了一杯。熟悉的酒香在鼻尖翻滚,纠缠着她的呼吸。 就是这个香味儿! 程家的酒坊是祖传的,程新余的爷爷传下来的。她没出生前,叫程家酒坊。她出生以后,父亲改成了新余酒坊。以此来彰显程家人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我满月那天,我爸爸亲手酿了一坛女儿红,埋在我家酒窖里。准备等我出嫁的时候挖出来喝。我今年二十六岁了,那坛酒还没被挖出来。”她说着就笑了起来。 女人的眼睛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里光芒四射。 第一次见程新余,靳恩亭就发觉她这双眼睛生得极好。圆润的杏眼,带着点天然的娇憨。哭起来更是勾人。 眼角释出一点红,光影栖息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方,乌黑的瞳眸浸润在泪水中,仿佛两颗明亮 剔透的黑曜石。 那晚他就是没能抵挡住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后面的无数次,她在床上的哭求,每每都让他血脉贲张,情难自控。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可一切的失控,的的确确是从那晚开始的。 男人端起酒杯,轻喉一口,浓烈的酒香在口齿间蔓延开,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不太喝酒,但也并非不懂酒。这瓶谷烧酒的滋味极好,芳香浓郁,口感甘醇绵柔,回味悠长。酿酒人没个几十年的手艺根本酿不出来。 难怪老父亲那个酒鬼也抵御不住这种纯手工酿制的烧酒。 靳恩亭接过她的话茬,低声细语,“快了!” 她家的那坛女儿红就快被挖出来了。 br />“什么快了”程新余没明白他的话。 靳恩亭微微一笑,"排骨快凉了。" 她赶紧夹了一块放进他碗里,招呼他:"你趁热吃啊!" 他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香气四溢,在口腔里爆炸。 程新余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 火候过了,肉有点硬。不过味道还算可以。 "很好吃!"不愿让某人失望,他给了一百分。 程新余:“要不是去给你开门,味道会更好。差点就糊了。”他垂眸笑,“我的错。” "看在你给我买花的份上,我原谅你啦!"一顿无比和谐的晚餐,气氛温馨。 程新余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只蜗牛,她走得很慢很慢,落后了同龄人一大截。而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她的壳。工作了一整天,下班以后,她把自己藏在壳里,充电,重塑,第二天又可以满血复活。 她喜欢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吃饭。哪怕只是啃泡面。现在她更喜欢和靳恩亭坐在这间屋子里吃饭。暮春时节,将热未热。窗外挂一抹掐得出水来的嫩绿,一段好景。 他们一起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共同享受着食物的美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连空气都变得很温馨,无比治愈。 靳恩亭不止是一位合格的泡友,他还是一个优秀的饭搭子。 好可惜啊!她马上就要失去这么好的饭搭子了。 两人喝了酒,醉意蒙蒙。 应该也不算喝醉,彼此的意识都是清醒的。用微醺来形容会更贴切。 将醉未醉,朦朦胧胧的感觉美妙极了。 程新余眼神迷离,飘飘欲仙。 酒精助长了靳恩亭的胆子,最初的那点紧张感一扫而空。他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椅子,椅子上放着他的西服,西服底下就是那对对戒。 手指堪堪触碰到西服,指尖感受到一点顺滑的面料,尚且来不及掀开衣服,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翩然而至。 程新余直接坐到了他腿上,双手勾住他脖子,声线迷离而沉醉,坦诚相邀:“来吗” 靳恩亭:"… />手指微僵,男人凸起的喉结下意识滚动着,额角微抽。 酒气上涌,冲破胸腔,蔓延到五脏六腑,分秒之间,他就感到了晕眩。声带震颤,低沉磁性的嗓音轻震而出,深觉意外,“今晚这么热情” 这姑娘性子含蓄,很少主动。每次都是他逮着她办事。这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主动,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程新余抬手,细白的手指覆在男人的喉结处,轻轻摩挲几下,笑盈盈,娇滴滴地问:“靳恩亭,你不喜欢吗" 话音未落,她便吻了上去。 她是真的很会拿捏他。哪里是他的命门,她就专攻哪里。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靳恩亭咬了咬牙,身体本能绷直,理智节节退败。 算了,办事要紧!表白待会儿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漫漫长夜,他有的是时间。右手从西服上松开,他扣住程新余的腰,把人抱上餐桌,低头吻下去,“待会儿别哭。”程新余:"……"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可太喜欢了。 她难得的主动简直要人命。 客厅外夜空如梦似幻,灯火一道连一道。老旧的居民楼紧凑的挤在一起,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密,从阳台外几乎都能看到对面楼层的人影。 程新余心里慌得不行。 她紧紧抓住靳恩亭的手臂,六神无主,“别在这儿!”窗帘都没拉,她没他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男人撂下眼皮看她,公然嘲笑:“刚不是挺能耐,这会儿怂了”程新余:“ “回房间嘛,好不好啊” 如果是以前,她撒撒娇,哄哄他,他也就顺着她了。 可今天不行。她难得的主动刺激了他的神经,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靳恩亭强势主导,不为所动,给了她一掌,"好好享受!" 每回都这样,做了坏事,又不做彻底,都得他来给她收尾。身体力行,不厌其烦教了好多遍,还是学不会。 她就是不长记性! 男人的声音迷人又危险,“新余,我不经撩的,下次三思而后行。”程新余: 余下的时间程新余只剩下后悔了。她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想不开主动撩他。她觉得自己被人架上了战场 鼓声喧天,刀光剑影,一片混乱。战场辗转好几个,敌人却始终是那一个。而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喊了多少声老公,反正嗓子是废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赶上芝麻精了,这喊老公的频率也忒密了点。她以后肯定没法直视芝麻精的视频了。 关键靳恩亭这家伙还听不腻。越听越兴奋,变着法子折腾她。这最后一顿晚餐果然要命。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程新余隐约听到了“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丢进了垃圾桶。 敌人终于鸣锣收兵。 城门失守,她一败涂地。她不禁扪心自问,只是城门吗 她不想动,娇气地让靳恩亭抱她去卫生间。 她对自己的依赖,资本家非常受用。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 水线一泻千里,浇在光裸的皮肤上,稀出一片片绯红。身体撤了力,一股巨大的空虚感汹涌袭来。热水透支掉了程新余仅存的一点体力。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累。 不单单只是身体层面的累。还有心理上的。 心脏突然变得很空很空,内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多少东西都填补不满。 这一路走来,她就好像赤脚踩在黑洞里,摸摸索索,不知道这段关系的边界在哪里。也像是在高空走钢丝,随时都会失足跌落,粉身碎骨。可又着实舍不得放弃这份温暖。 一边害怕,一边又继续,往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直至穷途末路。事到如今,她的担忧终究还是应验了。她没法全身而退了。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有人扰了她的心。 极致的快乐过后就是极致的空虚。全身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眼皮沉重的几乎睁不开。双腿虚软,身体轻晃,脑袋不自觉的往墙壁靠去。 将将要磕到的最后一秒,有只大手及时托住了程新余的脑袋。"有这么累么"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有一丝丝无奈,更有显而易见的宠溺。 程新余的意识光速回笼,滞后的感知开始归位。她摁住靳恩亭的肩膀,借力站起来。 她想自己走出卫生间。 可靳恩亭却没给她机会。 他弯腰将她抱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过一地的水渍,缓缓走向卧室。 >深夜已至,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密的雨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拢在城市上空。空气中浮了一层淡白色的雾。 阳台的门关了一半,一阵风过,树叶抖动,筛进来无数雨水。靳恩亭将程新余放到床上。转身去关上阳台的门。 她湿哒哒的长发压在枕头上,沾湿了枕套,留下斑驳的印记。她阖着眼皮,眼底现出淡淡的乌青。她好像很累。靳恩亭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厉害了 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想不开来撩他。 他取来吹风机,插上电说:"给你吹头发。" 她枕在他腿上,享受资本家的吹头服务。 吹风机隆隆作响,热风迸涌而出,刮着她的头皮。 痒痒的,很舒服。 空气里全是他熟悉的气息,清冽的雪松香,让人安心。 她感觉自己正被架在酒精灯上烤。酒精灯上垫着一床温暖的棉絮,她躺在上面,安逸又充实。 她想陷进这份温暖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东西注定不长久,也不属于她。 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十二点一到,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她和靳恩亭终究还是要回到彼此本来的位置上去。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说到底不过是相识一场。 热风消失,靳恩亭拔掉吹风机插头,转手放到床头柜上。 他摸了摸程新余的脸,体贴地说:“睡吧!” 她今晚这么累,还是让她早点睡。戒指明早再送。也不差这点时间。等她明天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他为自己的这点小谋划而沾沾自喜。 他三十二岁了,本该是成熟稳重的年纪。如今却一朝回到解放前,活成了二十出头的愣头青。爱情果然降智。难怪圣人不碰情爱。 也不怪严琼笑话他。他自己都有点瞧不上自己。 程新余睁着眼睛,想记住这一刻的靳恩亭。他的眼神是这样的温柔,又是这样的深情,带着不渝的爱惜。 她压下满腔的不舍,故作轻松地说:"靳恩亭,这段时间谢谢你,我很开心!& 34; 靳恩亭:"……" 男人瞬间拧起两道浓眉,嗤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一鼓作气,想叫停这段关系。话到了嘴边竟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 靳恩亭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铃声大作,屏幕上闪烁着苏昼的名字。 苏昼很少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他顾不得和程新余说话,走上前拔掉手机接电话。 电话接通后,电流传来了苏昼严肃沉重的话:“恩亭,出事了!” 他脸色微变,声线沉稳,十分冷静,"怎么了"苏昼言简意赅,"咱们的新品和对家撞到了。" 第32章 第32顿饭 第32章 第32顿饭 看见男人逐渐严肃的神色,程新余知道公司这次出的事情很严重。 靳恩亭始终冷静,有条不紊地交代苏昼:"你先稳住局面,我马上赶过去。"他及时收了线,侧过身体,接触到程新余担忧的目光,心间不由一暖。 “新余,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走了。” 比起公司的大事,程新余这点私事显得微不足道。眼下也确实不好再开口了。只能另外找机会。 她体贴地说:“你去忙吧!” 靳恩亭捞起衬衫西裤套上,凑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无限温柔,"等我回来!" 像是在和自己的爱人依依惜别。 程新余的心口胀胀的,酸涩难耐,越发不舍。她故意别开脸,不让靳恩亭看见眼底的落寞。靳恩亭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一眼看到他放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 他拿起西服,搭在手腕上,余光不经意扫到一抹刺目的白。低头一看,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强势闯进他视野。今晚一拖再拖,戒指愣是没送出去。 他想了想,还是拎起带走。只能等他处理完公司的紧急事件再送一次。程新余在卧室听到“砰”的一声轻响,防盗门被人合上了。屋子里陷入无边无际的静谧,落针可闻。 属于靳恩亭的那股熟悉的雪松香也被一并带走了。 完整的拼图骤然打乱,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好似被人生生剜了一角。原来被人宠久了真的会上瘾。他刚走,她就开始不习惯了。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惆怅了好久。从今天开始,她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了。 靳恩亭下了楼,停车位里低调地泊着一辆黑色宾利。头顶路灯昏黄的光束照在车顶,莹莹发亮。 司机老刘早早就候在车里。 透过风挡瞟到老板的身影,他立马下车。眼疾手快地打开后座的车门,恭敬地立在一旁。靳恩亭坐进车里,把西服和礼品袋放在身侧,冷声吩咐:“直接去机场。” "好的,小靳总。"老刘迅速点火,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去。 车窗降下一半,靳恩亭抬头远远望了两眼。三楼左侧的一扇窗户,灯已经灭了,内里黑駿駿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程 新余睡下了。 他给严琼拨了个电话。 铃声足足响了快一分钟对方才接。女人睡意朦胧,语气很不爽,“靳恩亭,大晚上扰人清梦,你存心的是不是" 靳恩亭废话一句不说,开门见山:"公司出事了,你要结束休假了。" 严琼:"……" 严琼一听,瞌睡虫光速退散,整个人像是被摁了复活键,一秒清醒。女人声线平静,"怎么了"分分钟切换职场高管的角色。 靳恩亭:"咱们的新品和启源撞上了,人家现在一口咬定是咱们抄袭他们的产品。" 启源也就是樊林的对家公司,这几年一直是樊林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两家公司对峙多年,争锋相对,这在业界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 “怎么可能!"严琼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就启源设计部那半吊子水平,鬼才看得上他们的设计。他们还真有脸说!" "整个项目是我和老汪全程跟进的,他负责市场那块,我负责产品。样品还是我亲自送去灯具展览会的。我才休了五天假,这就出事了"严副总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喻喻的。 靳恩亭捏捏眉心,“我怀疑是设计部设计稿泄露。具体的苏昼和徐涛正在查。” “草!”严琼忍不住爆了粗口,"还真是会给老娘找事儿!" 男人从容不迫道:“严琼,云陌那边苏昼一个人搞不定的,我得亲自去一趟。公司这边你来坐镇。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2023年中国国际照明灯具展览会于明天在云陌举办。樊林由苏昼和设计部总监徐涛带队,已于今天上午抵达云陌。前脚刚到,后脚就出事了。真是够点背的。 都这个时候了,一切以大局为重。严琼当然不会揪着她和苏昼的那点个人恩怨不放,果断结束休假。 她的声音冷静又理智,"公司这边交给我。" 靳恩亭很快抵达青陵机场。 谢蓝身穿米色职业套裙,手中拉一只20寸的行李箱,迎面走来,"小靳总,最近的一趟飞机也要两个小时以后。" />靳恩亭薄唇微启,“等吧!” 谢蓝指指候机室,“您先去休息一会儿,时间还早。”靳恩亭打开ipad,“我还不累。” 今晚程新余难得主动,让他的神经一直处在持续亢奋的状态,这会儿还精神十足。只要一想起程新余,他整颗心都是软的。对于接下去要应对的糟心事也没那么抗拒了。 大大大 程新余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第二天不到七点就醒了。 雨下了一整夜,广玉兰噼里啪啦,吵个不停。她一晚上没睡好。今天是周六,她不用上班,可以安心搁床上瘫着。 她担心靳恩亭,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凌晨四点,靳恩亭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靳恩亭:【落地了。】 他现在都开始给她报备行程了。她给他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像是有人刻意煽动,网上的舆论发酵迅猛。不过一晚,某博、某音、某书各大平台已经出现了樊林新品抄袭的话题,被炒得火热。樊林公关部连夜控评,撤热搜,照样没控制住。 当今时代,但凡和抄袭扯上,那事儿就大了。甭管事实如何,好多网民只会主观的加以揣测,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攻击,甚至于各种添油加醋。很少有人能够理智吃瓜。 身为樊林的员工,程新余是坚决不相信公司会抄袭的。不论是老靳总,还是靳恩亭本人,他们都对抄袭零容忍。樊林成立至今,每一款产品皆出自设计师原创。这是公司成立的初心,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看到那些黑粉集体攻击樊林官博,各种带节奏。程新余气得要死,用自己小号和他们对骂半天。 直到自己的肚子大闹空城计,她才作罢。 她翻了翻冰箱,看到了母亲做的辣椒酱和腌酸笋。 她打算给自己煮碗面吃。配上这两样,那滋味别提多棒了。切西红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晃了下神,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手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学城 左手食指被切了一大块肉,血珠子直冒,触目惊心。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她赶紧拿来药箱给自己上药。上完药,贴上创口贴。手指还是火辣辣的疼,一阵一阵,连续不断刺激神经。 一大早就 见血,程新余的心情都败光了。她也没心思继续煮面了。她点了份外卖,随便对付一 余下的一上午时间,程新余的右眼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她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很怕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她有点担心靳恩亭。这次的抄袭事件估摸着很严重。她掌来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 可转念一想,他这会儿肯定正在忙,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早上给他发的微信,他到现在都没回。根本顾不上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程新余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她想到了父母。 最近酒坊的生意好像特别好,父母整天忙个不停。两人都上了年纪,她担心他们的身体吃不消。 想打个电话问问母亲。可语音电话拨出去却没人接。 她转头又给父亲打。还是没人接。 有这么忙吗两人连电话都接不到。 隔了半个小时,梅月女士才给女儿回了电话。 "新余,什么事呀妈妈刚忙到了,没接到你的电话。" 梅女士嗓音嘶哑,隐隐透着一股子疲惫。 程新余心头一紧,可声音倒是平静如常,"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你和爸爸的身体,打个电话问问。" 梅月明显松了一口气,细声细语地说:“我和你爸爸身体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才要多注意身体。别老熬夜,对心脏不好。平时自己多烧饭,外卖少吃。没事就多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你看看你多虚,走两步就喘。" 靳恩亭也总说她身体素质差,还专门给她办了张卡,让她多去健身房锻炼。只不过她懒,一直拖着没去。 母亲的唠叨声是这样的熟悉,又是这样的亲切。一切如常,程新余可以放心了。她低声道:“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顾好自己就行,别担心我。” “新余,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酒坊的生意后面都是要交给你的。你明年还是回老家吧!别一个人在青陵待着了。离得太远了,顾不到家里的。”梅女士又开始旧话重提,催女儿回老家。 程新余:"……" 程新余一直很抗拒这个话题。 母亲每次提到,她都会下意识岔开。 她语气敷衍,匆匆忙忙道:“妈,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我这边还有工作,先挂了。”脑袋枕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程新余揪着抱枕的一个角,有些出神。以前她对青陵这座城市毫不留恋。只是为了逃避回老家,她才留在这里。可如今她并非全无留恋。她有点舍不得靳恩亭。即使她很清楚,他俩是不可能的。 一上午没什么事,程新余把《春日》又翻出来刷了一遍。 看到男女主在篮球场上的四目相望。眼底炙热汹涌的爱意喷薄欲出,可又被他们死死压制住。她都替他们着急。怎么还不表白呀!你倒是快点表白呀! 突然,铃声乍响,刺破凉薄的空气,犹如一阵飓风卷进程新余双耳。眼皮狠狠一跳,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屏幕。电话是她外婆打来的。 老太太不会用微信,只能打电话。 祖孙俩隔三差五会通个电话,聊上几句。 "喂,外婆" 那边是外婆苍老沙哑的嗓音,缓缓而至,“新余呐,你爸爸今天动手术,手术结束了吧还顺利吗我刚给你妈打电话,她没接。我就想着给你打电话问问,我都担心一上午了。" “手术!"程新余如遭雷劈,浑身一震,僵在原地,迫不及待追问:“我爸动什么手术” 外婆惊讶出声,"怎么,你不知道吗你爸之前不是总说心脏不舒服嘛!这次去医院查出来冠心病,要做什么心脏搭桥手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断层。外婆余下的话她一句都没听清楚,满脑子都是心脏搭桥手术。这可不是普通的小手术,这是大手术! 这两年,父亲时不时就说自己心脏不舒服。让他去医院检查,他又不愿意,总说自己没事。她和母亲就没当回事。没想到是冠心病,还需要手术。这么大的事情,父母居然都瞒着她。要不是外婆无意中说漏嘴,她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 难怪酒坊的生意突然就变好了,母亲总接不到她的电话。她寻思着现在是春天,是酒坊的淡季。父母怎么可能会那么忙。她一直觉得奇怪来着。 > 程新余在客厅里急得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原地转了两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分析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她必须马上回家。 她火速在手机上订票。 汀兰离青陵不算太远,高铁就能到。她订了最近一趟高铁,一个小时以后的。 所幸现在还没到五一,车票没那么紧俏,不然她连车票都抢不到。 订完车票,程新余赶紧手忙脚乱收拾行李。 行李箱放在衣柜上面,她踮起脚把它拿下来。 里面放了夏天的衣服。她把衣服一包一包拿出来,丢在一边。 简单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塞进去。 就做了这么点事儿,早上被切到的手指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比之前还厉害。痛感密密麻麻的,犹如针扎一般,牵扯着头皮。 程新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生生逼出了眼角。 她不知究竟是手指疼,还是心疼。 时间很紧,她不敢耽搁,推上行李箱赶紧出门。她怕错过这趟高铁,还要等更长时间。一想到父亲正在手术室里,她整颗心就揪成一团,坐立难安。 打车去车站。 父母不想让她知道,她就没给他们再打电话。她联系了表姐荀听,询问情况。 荀听接到妹妹电话,先是意外,继而叹了口气,“舅舅舅妈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舅舅住院都住了一周了,定在今天手术。他现在进手术室了。医生说要好几个小时。我和舅妈守在外面,我爸妈也在。新余你别太担心,路上注意安全。" 程新余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姐,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荀听柔声安慰她:"放心,没事的。" 给表姐打完电话,程新余就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我着急赶车,麻烦您开快点!"师傅:"好嘞!现在不堵车,很快的。" 司机师傅将车子开得飞快,路上根本没耽搁。二十分钟后,她被载到高铁站。还没开始检票,不过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老长了。 她推着行李箱走到队伍最后面。 前面站着两个女孩,戴着口罩,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程新余无意探听他人的谈话。可离得近,她还是被迫听了一耳朵。 “面试我的考官都好严肃啊!我一看到他们就牙齿打颤,腿抖得不行。考题一出来,当场就蒙了,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被刷下来,我一点都不奇怪。" “你好歹还进面了,我就一整个陪跑的。行测考得一塌糊涂,才五十二分。只能明年再战了!”“我考了三年都没上岸,不想考了。” "谁还不是考了一年又一年,我都第五年了。" 不过一瞬,过去四年考公失败的惨痛经历又双最聚被搬上了台面。 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程新余胸口,闷闷的,浑身无力。眼皮也重得无法睁开。 她觉得考公会成为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哪怕她早就决定不考了。记忆也会被拉出来一次一次鞭挞。 时间原来过得这样快,不知不觉省考面试都结束了。而她连笔试成绩都没查。 自打下定决心放弃考公后,她不仅卖掉了那些考公资料,她还在网上屏蔽了考公消息。诚然,现在是大数据时代,流量爆炸,根本不可能彻底屏蔽干净。 三月底z省出笔试成绩时,她早早就收到了华图的短信,提醒她查分。 她知道自己今年肯定进不了面,即使进面了,她也不打算去考。她干脆连成绩都没查。四年考公路早已彻底结束,一切都该翻篇了。 当下听到省考面试,她感到无比恍惚。 二月底省考笔试结束,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这期间她抽中了特等奖,经历了和曲周分手,认识了靳恩亭,又和他做了泡友,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短短两个月,大梦经年,她好像度过了半生。 而这一刻,她的梦终于醒了。 回首过去这四年,她一直挣扎在考公路上,一次次被刷,一次次备考。谈了一个渣男,直到分手以后才真正看清他的真面目。做着一份没那么喜欢的工作,每个月拿那么点可怜的工资,勉强能糊口。她至今还是穷鬼一个。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愿顺着父母给她安排好的路往下走,不愿在老家困住余生,害怕回到父母身边,自私 的选择留在青陵一年又一年。每次母亲催她回去,她都在敷衍逃避。 她没能照顾到日渐年迈的父母,让他们替自己担着酒坊的生意。将生活的重担通通推给了他们。这边又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照顾和付出。就连父亲生病动手术这样的大事她都浑然不知。还是从外婆口中无意中听说的。 怎么会有她这么自私人啊她这个女儿究竟当的有多不称职啊别的父亲生病住院,儿女陪在身侧,端茶递水,嘘寒问暖。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父母怕她担心,一直都在瞒着她,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程新余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长久的留在青陵。她只是旅居的游客,短暂的停留一程,最终还是要回老家的。这是她的归宿,她摆脱不掉的。 回到老家就意味着她会听从父母的安排接手酒坊的生意,找一个差不多的本地男人结婚生子,然后照顾年迈的父母,抚育孩子长大,度过琐碎平凡的一生。 这就是大多数人的一生。只不过于她而言,太过普通,没有激情可言。 可她同时也明白,她拒绝不了这样的人生。 因为她的出生决定了这一切,她离不开父母,她走不出老家。她这只飞鸟在外面逗留一圈,终究还是要飞回巢穴。 没什么特别的盼头,倒也能够接受。 尤其是程新余和曲周分手以后,她失去了挡箭牌,对青陵这座城市失望透顶,毫无留恋,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可她不知道这一天究竟在什么时候。她就这么一直拖着,日复一日,直到今天。今时今刻,她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分钟,前面的队伍已经开始检票了。 程新余排在最后面,跟随队伍缓慢有序地往前挪动。 决定放弃考公,她只用了一秒。 决定和靳恩亭荒唐一夜,把自己交付出去,她同样只用了一秒。 而现在,她决定辞职回老家却花了整整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程新余从邮箱里调出那封早前没派上用场的辞职信,改了抬头和日期。 她通读一遍,把辞职信发给苏昼。苏总监和靳恩亭正在云陌主持大局,他未必有时间查看这封邮件。 她又在微信上联系主管 先请了一周的假。一周以后,新品抄袭事件差不多就水落石出了。苏昼也能腾出手来处理她的辞职信。 收件箱里躺着几十封已读邮件。她一封一封往下翻。看到樊林秘书部在3月3日晚上给她发的邮件,邀请她和靳恩亭共进晚餐。那是她和靳恩亭的开始,因为一项无厘头的特等奖。 后面还有好几封靳恩亭给她发的邮件。内容如出一辙,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今晚一起吃饭吗" 没加她微信之前,这人每次约她都会给她发邮件,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客户,整得不知道多正式。她简直哭笑不得,时常怀疑资本家不会用微信。 她怔怔地看着这行文字,默读好几遍。也给靳恩亭发了一封邮件。是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她需要给靳恩亭和自己一个交代。虽然她昨晚已经跟他道过别了。可总归还是不够正式。【靳恩亭,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我们都希望“再见”是下次再见。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再见”是再也不见。发完邮件,程新余摁灭手机,揣进包里。 眼泪满溢而出,一颗一颗破碎的珍珠砸在手背上,灼烧感强烈。她抬手去抹,却发现越抹越多。 她不是难过自己和靳恩亭分开。而是难过他们从始至终都不在一条线上。即使短暂的有过交集,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倘若得到了,又分开,那样她会更受不了。检票进站,程新余顺着车票上的座位号找到自己的座位。 11a,靠窗的位置。 她放好行李箱坐下。 窗外是暮春时节淅淅沥沥,没个尽头的小雨。潮湿而又深情地落在铁轨上。天空灰雾蒙蒙,呈现一片鸦青色。 程新余最后看了一眼站牌,缓慢地移开了目光。 再见,青陵! 再见,靳恩亭! ★ 两天后,苏昼才有时间查看程新余的这封辞职信。 他第一时间给程新余打电话询问原因。 对方明显不愿细说,只简单提了一嘴,“我爸爸生病了,我要回家照顾他。”苏昼赶紧说:“那也犯不着辞职,我给你批长假,一个月够不够” "不用 了,苏总监,这是我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希望您能理解。"程新余心意已决,不再动摇。 苏昼压着这封辞职信没批,转手发给靳恩亭。 苏昼:【兄弟,你的特等奖跑了!】 第33章 第33顿饭 第33章 第33顿饭 受程新余影响,靳恩亭发觉他现在也有点认床。零点过后,他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总统套房的床明明比程新余家的更大,更松软,也更有弹性。她家一米五的小床,两个人睡很容易被挤下去。尤其她睡相不好,睡着了四仰八叉,姿势怪异,一个人能占半张床。他只有把人捞怀里摁住,她才能安分,他也能睡个好觉。 他知道他不是认床,他只是不习惯程新余不在身侧。 他忙了一整天,精疲力尽,亟待睡眠。这个点本该卸下一身疲惫,安稳的进入梦乡。可现在却意识清明,毫无睡意。身体和精神分离了,越累越无法入睡。 失眠让他有点烦躁。连带着这两天积压的坏情绪也蓬勃而出。他想尽快处理完公司的这堆糟心事儿,赶回去见程新余,把那晚没送出去的戒指给送出去。向她吐露心声,好好表个白,将男女关系落实了。他不想只和她当泡友,他想要名正言顺。 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看得很淡,对他也不怎么上心,很少主动。这段浅薄的泡友关系根本就留不住她,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像极了山谷间荡涤的风,从指缝间穿过,他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却始终抓不住她。 他觉得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笑吧 他靳恩亭居然也会没有安全感。他吃尽了出身的红利,从小到大,但凡他想要的,唾手可得,从无意外。而现在程新余却真真切切让他意识到自己留不住她。 最近这两天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但考虑到她这个点已经睡下了,不想打扰她休息,索性作罢。 他们两天没通电话了,他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而这姑娘也不主动联系他。 "小没良心的!"男人忍不住轻嗤一声。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旁,给自己点了根烟。 窗帘拉了一半,映出大都市斑斓璀璨的夜景,繁华如白昼。高楼林立,密密麻麻堆积在一块,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却井然有序。 靳恩亭不喜抽烈烟,香烟的味道极淡,解不了他心中的麻痒。一根烟抽到一半,手机轻震两声,进来一条微信。 苏昼:【兄弟,你的特等奖跑了!】 下面紧跟一封辞职信 看到辞职信的署名,男人的目光徒然冷却掉一大截。 他不由眯了眯眼。 通读完全篇,眉宇间早已蒙上一层冰霜,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咬紧牙关,怒极反笑。 很好,这姑娘果然会给他送惊喜!简直和他爹有得一拼! 每次极致的快乐过后就会给他重重一击,将他一拳打到谷底。 他调出她的微信,给她拨语音电话。却发现她早就把他给删掉了。 给她打电话,同样打不通。她必然是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就想让他彻底联系不上她。不得不佩服,她是真狠呐! 女人一旦狠起来根本没男人发挥的余地。 靳恩亭突然想起他飞云陌的那个晚上,临行之前程新余对他说的话。 她说:"靳恩亭,这段时间谢谢你,我很开心!"原来那天她是在向他道别。 原来那是最后的晚餐。 她早就打定主意离开他了。 而他竟无知无觉,还傻傻的以为那顿晚餐是她专门为自己烧的。他还准备拿上戒指向她表白。 呵! 他真是傻得可爱! 靳恩亭似有所感应,立马登录自己的私人邮箱。收件箱明晃晃的挂着一封未读邮件,来自程新余,她两天前给他发的。 他这两天都在处理公司的破事儿,一个头两个大。哪还顾得上别的。邮件什么时候发来的他都不知道。 差不多的内容,只不过这个更正式。 【靳恩亭,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不曾当面和他讲清楚,发一封破邮件敷衍了事。然后就拉黑了他的微信,自己辞职回老家了。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清楚的非得搞不告而别这套他一定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被她这么拿捏。他真的要被她给气死了。 五指收紧,指节泛起一层青白。他捏住手机屏幕,过度用力,屏幕都快被他给捏碎了。苏昼就在隔壁房间。 靳恩亭懒得打电话,拿上手机,去敲隔壁房门。 苏昼把门打开,见好友黑着脸,满身戾气。唯恐被殃及池鱼,他自觉地退到一旁,让人进屋。靳恩亭一 屁股坐在沙发上,心脏剧烈起伏,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想当初他在生意场上被对家追着骂,他都没这么气过。 苏昼及时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别气,新余妹妹家里出事了,她爸爸生病了,她要回老家照顾她爸爸。" “那又如何"知道她是事出有因,靳恩亭还是气得半死,“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清楚的非得偷偷摸摸走她是觉得我会拦着她,不让她回去照顾家人再说了照顾家人不能请长假一定要辞职" 说到底,她就是不负责任。应该说她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心所欲,只顾她自己。她家里的事情,她只字不提,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她果断辞职回老家,就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一刀两断了。 主动招惹他,看着他泥足深陷,她又及时抽身,不带走一片云彩。她果然够渣,将渣男那套玩得贼溜! 他不止一次感觉自己被她白嫖了。 他端起玻璃杯,猛灌了半杯水。 冷水下腹,一阵清凉。可肚子里那股邪火却是怎么都消不了。要不是有公司的破事儿压着,他分身乏术。他现在肯定飞去汀兰逮人,狠狠虐程新余一顿。这姑娘就是欠收拾! 苏昼坐在靳恩亭对面,"你准备怎么办""怎么办"靳恩亭冷哼了一声,"凉拌!"苏昼:"……" “老婆重要,要不你还是飞一趟汀兰吧!公司这边有我。”苏昼有些不确定地问:“新余妹妹是汀兰人吧" “我现在不能去找她。” "为什么" "她会死我手里。" 苏昼:"……" 苏昼觉得这家伙在公然开车,可他没有证据! 两人难兄难弟,相对而坐,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良久的沉默过后,靳恩亭冷冷地说:“她的辞职信你批了吧!”他把一颗真心捧给她。她不但不珍惜,还摔个稀巴烂。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她不是要辞职回老家吗不是要和他断了吗 他成全她! 回到自己房间,靳恩亭胸腔里的那股火气非但没消,反而越烧越旺。 床头柜上摆着他那晚没送出去的戒指。他嫌碍眼,一股脑甩进了垃圾桶。 他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悬在上方的吊灯源源不断往外输送刺目的光线,刀尖一样扎着他的眼珠子。 他和程新余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脸,她的声音,她或哭或笑,娇嗔低羞,撒娇求饶,一帧帧熟悉的画面,就跟放电影似的频繁涌现他脑海。记忆鲜活如初,她好像就在自己面前。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躁,怎么都疏解不了。 他今年三十二岁,而立之年,遇事一向从容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一个女人气成这样。 所有的修养和素质通通见了鬼。生起气来跟小学鸡一样幼稚,毫无形象可言。 以前见苏昼被严琼吃得死死的,时常暴跳如雷。他还总笑话好友没出息,被个女人拿捏成那样。 如今想想他还是太天真了。 跟程新余比,他那两位前任简直弱爆了。这姑娘才是他的死穴。能让他恋爱上头,高兴得找不着北,恨不得把命给她。也能一下子将他打入深渊,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他真该好好谢谢老父亲,给他送了份特等奖。他这辈子算是交代给程新余了。 瘫了一会儿,靳恩亭认命地爬起来,从垃圾桶里捡起戒指,擦干净,放回原位。 大大大 两个月后,汀兰。 汀兰是赣南的一座小城,客家人聚居地。汀兰全市,客家人占95以上,堪称“客家摇篮”。 比起青陵,汀兰只是一座小城。可小城也有小城的韵味。这座小城有着八九十年代的氛围感,历史的积淀感厚重而浓郁。 汀兰境内有好几个客家自然村,已经被列入国家重点文物保护行列。当地政府耗费无数人力财力修缮、保护、开发,其中有几个村子已经对外开放,吸引了许多游客前来打卡。逐渐演变成了网红景点。 这几个客家自然村带火了汀兰的旅游业。程新余家所在的江汀镇距离这几个村落很近,也受到了很大的辐射带动作用。从去年开始镇上的游客明显多了起来。疫情全面放开后,游客激增,镇上新开了好多家酒店民宿。 br />程家酒坊就开在江汀镇镇上。镇上都是自建房,临街的房子都是差不多规格的三层小楼,外墙刷 着白漆,每家店的招牌都是当地政府统一设计的,只是换个字。 一楼当了门店,二楼三楼自住。楼房后面是翻新过的老屋,冬暖夏凉。老屋里摆了几十口大缸,缸里都是发酵的谷物。这里是烧酒诞生的地方。 程新余每天就围着门店和老屋转。她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她是个行动派。给苏昼发了辞职信后,她第二天就找房东退租了。屋里的东西能寄的,让郭欣然替她寄回老家。不能寄的就让郭欣然看着处理。 她突然辞职,郭欣然气得跳脚,大骂她不讲义气。她对着电话可是哄了好久,才把郭大小姐给哄住。 自从辞职回老家后,程新余就开始学着接手酒坊的生意。父亲刚动完手术,一直在养身体。酒坊全靠母亲撑着。她在母亲的带领下慢慢上了手。 春夏两季是酒坊的淡季。尤其是夏天,生意最惨淡。她刚接手,也能有个过度,还不至于会手忙脚乱。若是碰到旺季,她新手上路,必然一个头两个大。 生活回归了正轨,她慢慢适应了老家的生活节奏。白天在酒坊忙忙碌碌,晚上早早就睡下。不熬夜,不点外卖,偶尔早起跑跑步,主打一个健康生活,连皮肤都变好了。 以前那么抗拒回老家。如今还不是在老家生活得好好的。人一旦跨过那道坎,一切的排斥也就不复存在了。 两个月过去,程新余手指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可伤疤却消不了,淡淡的一条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它会一直存在。 每次看到这条疤,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靳恩亭。怕自己后悔,走回头路,她残忍地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逼自己忘掉他。 一切夏然而止,他们都回到了彼此本来的位置。他是他,她是她,再无瓜葛。 成年人的感情大抵就是这样的,突然聚首,又突然分开。不联系,不打探,各自缄默,自然冷却,形成一种冰冷的默契。 很多关系走到最后不过相识一场。 倦鸟归林,你我自甘认命。 至于两个月前,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的樊林新品抄袭事件,最终也水落石出。设计部一名设计师将设 计稿卖给了对家公司启源,致使两家公司新品雷同,酿出风波。 樊林在此时事件中全身而退。靳恩亭第一次公开面对媒体发表声明—— “尊重原创,是尊重创造的意义。在当下这个环境,抄袭频发,原创不易。樊林灯具始终尊重原创,并坚定的维护原创。愿原创盛大、辉煌、持久!”【注】 程新余看着电视上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与有荣焉。她为她自己曾是樊林的一员而感到自豪。有这样的领导人,樊林一定会越来越好,越做越强。 大大大 再次见到靳恩亭是在七月底的一天。 入夏以后,白昼渐长,气温骤升,天天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汀兰离青陵不远,气候相近,夏天同样难挨。 程新余在青陵待了七年,早已习惯火炉城市夏季的炎热。回老家以后压根儿不会感到不习惯。反倒是表姐荀听,她在北方城市待了五年,根本受不了南方地区的酷暑。天天嚷嚷着要回云陌。可又迟迟不见行动。 今年姐妹俩惨一块去了。荀听年初遭遇滑铁卢,男朋友劈腿不说,她还丢了工作。失恋加失业,双重打击,脑子一抽找了个小奶狗。本意只想玩玩,根本没想天长地久。结果人小奶狗认真了,追着她要名分。她实在受不了就躲回了老家。待了两个多月还不敢回云陌。 她没事可干,就留在酒坊帮忙。姐妹俩天天厮混在一起。日长人倦,午后太阳格外毒辣,热气一阵一阵扑来。 酷暑难耐,酒坊门店空调从早开到晚,一刻不歇。程新余全靠冷气续命,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空调房里。 午饭过后,她靠在藤椅上昏昏欲睡。 这个点很少有客人。她在考虑要不要上楼睡一觉。 荀听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见妹妹一脸倦色,赶紧说:“新余,你上去睡会儿,我来看店。”她刚睡了午觉,这会儿精神气十足。 程新余打了个哈欠,嗓音含糊:“那我去睡了。” 话音刚落,一串清脆的风铃声及时响起,刮进外头燥热的暑气,厚重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不期而至。 荀听毫无波澜的喊一声:"欢迎光临!" 程新余的目光随之一动,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待看清来人的脸后,整个人直接僵在 原地。 炎炎夏日,空调扇叶煽动出无数冷气,她的血液却在一瞬间冲上脑门,一阵晕眩。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清醒了。 寂静相望,耳旁杂音尽消,她像是置身真空世界。 男人似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沉缓出声:“程新余,别来无恙啊!” 第34章 第34顿饭 第34章 第34顿饭 高挺的鼻,纤薄的唇,冷峭的眉眼,完美的下颌线,轮廓清俊而深刻。诸多元素组合成一张程新余所熟悉的脸。 是靳恩亭没错! 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靳恩亭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此之前,程新余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从她给苏昼发出辞职信的那刻开始,他们早已陌路,今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一个待在老家,一个又远在青陵,天各一方,互不打扰。 她哪里想得到她会再见到他,还是在她家的酒坊。 这人穿休闲的白色短袖,头戴黑色鸭舌帽,脚边一只行李箱,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她的神经须臾之间就被击中,过往历历在目,内心翻江倒海,再难平复。她看见他从容不迫地走向自己,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见到我很惊讶" 怎么会不惊讶!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她惊得下巴都掉了。程新余怔然片刻,呢喃细语: “你怎么来了” 靳恩亭凑近她,温淡的目光略过她清秀的眉眼,带起一点漫不经心的凉意。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逐字逐句道: “程新余,你睡了我就跑路,是真以为我不会来抓你” 程新余: 程新余瞪大双眼,无措地攥紧裙摆,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她非常没有出息的腿软了。 见这姑娘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戏谑的笑意从男人眼底一闪而过。她的反应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她在老家过着舒心的小日子,根本不知道他这两个月过得有多煎熬。一边控制不住想她,天天都想来找她。一边又挣扎着不想被她彻底拿捏,想再晾晾她。一边又期待着她能良心发现,主动联系他。 结果就是各种矛盾,各种纠结,每天煎熬难耐。忍了两个月实在忍不住,只能亲自跑来汀兰抓人。 荀听见到靳恩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真特么帅! 第二个反应:他和程新余绝逼有一腿!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眼里那喷薄而出的爱意,压都压不住。荀听这个吃瓜群众觉得自己被迫啃了一嘴狗粮。 她的目光围着两人打转,对他们的关系早已心知肚明。偏偏还要故意问一句:“新余,这位先生 r />你认识啊" 程新余下意识就说: “他是我老板。”话音未落,荀听就看到男人不满地皱了皱眉。 她心里直乐,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荀听,新余的表姐!"靳恩亭礼节性回握, "荀小姐你好,我是靳恩亭!"荀听: "靳先生从哪里来的" 靳恩亭: "青陵。" 嘛呀,从青陵追过来,这也太爱了吧! 荀听故意说: "还是头一次见老板千里迢迢跑来找员工的。"靳恩亭偏头瞟程新余一眼,没好气道: "谁叫员工不听话呢!" 程新余:"……" 荀听搂着妹妹, "我们家新余可是乖宝宝!"靳恩亭直言不讳,"荀小姐大概对你妹妹有误会。" 程新余: "……" 玛德,这两人是当她不存在是吧还聊上了! 靳恩亭扫了一眼店内的环境,装修很简朴,带着点复古风。清一色的胡桃木货架,货架上酒瓶子满目琳琅,装着各色白酒。 程家酒坊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要小一点,也没上地图。他打车到镇上,还是问的当地人才找到这里。 刚刚站在店外,他抬头看到金色的招牌,上面书写“新余酒坊”四字。那一刻,一路的颠簸,一路的艰辛,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眸光流转,他再次看向程新余,这姑娘剪了短发,好像清瘦了一些,下巴变尖了,两侧的颧骨略微突出。穿一条宽松的棉质长裙,素面朝天的样子,温婉可人。 他的心突然就定了,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深情款款。 透过玻璃门,靳恩亭看着外头的老街,冲程新余扬扬下巴,征询道:“借一步说话”程新余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荀听很有眼力劲儿,当即接话: “去吧去吧,店里有我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坊。 的暑气直逼而来,皮肤泛起一层层细密的灼烧感。 程新余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太阳,本能的觉得晕眩。在空调房里待久了,乍一走到外面,还真不适应。眼前蓦地闪过一道黑影,有人 往她头上套了什么东西。 一转头,她就见靳恩亭脑门上的鸭舌帽不见了,转移到了她头上。右手摸上帽檐刚想摘,耳畔浮出男人淡漠的声音, "戴着!" 属于领导发号施令的语气,不怒自威。手从帽檐上松开,程新余只能乖乖戴着。他头围大,帽子她戴起来有点空。不过无伤大雅,能遮阳就行。 靳恩亭扫过女人白皙透亮的皮肤,上面已经浮出一点点红,赶紧提醒她: “你回去把防晒服穿 上。 “哦!”程新余又噔噔噔跑回去拿防晒服。 荀听趴在吧台上刷电视剧,见妹妹火急火燎地跑进店里,忙问:“怎么又回来了”程新余踩上台阶, "外头太晒了,我回来拿防晒服。" 荀听冲她暧昧地笑起来, "妹妹,悠着点啊!脖子上千万别种草莓,我怕你晚上不好跟舅舅舅妈交差。" 程新余: "……" 她脸一红,娇嗔道: "姐,你说什么呢!"靳恩亭才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靳恩亭站在檐下等程新余。 相邻的两栋楼房之间留出了一条小巷子。房子挡住了太阳,洒下片片阴凉。他贪图这点阴凉地,走到了巷子里。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他能看见前面的楼房紧连后面的老屋。老屋里身穿工作服的工人进进出出。有两个小年轻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靳恩亭。 镇上都是熟人,突然来个生面孔自然惹眼。若非这两年镇上游客多了起来,人们见怪不怪了。搁早几年,那绝对是要被全镇围观的。 靳恩亭坦坦荡荡,神色自若,任由他们打量。 目光逡巡,他观察着周边的环境。这里和他的生长环境截然不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有的只是低矮的楼房,阡陌纵横的小巷,以及杂乱无章的电线杆子。 爱屋及乌,他现在看这里觉得无比亲切。 很快,他听到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伴随一个轻柔的女声, “我好了。”他回头,程新余裹上蓝色防晒服,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倒是裹得挺严实,防晒意识非常到位。 因为靳恩亭站的这个位置,程新余下意识朝老屋方向瞄 了两眼。察觉到两道明晃晃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和靳恩亭。 都是酒坊的工人,她就算裹成熊,他们也能认出来。 得,这下全家都知道靳恩亭的存在了! 她现在非常头疼,不知道晚上该怎么跟爸妈交代。希望她表姐靠谱点,别乱说。 靳恩亭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行李箱, "新余,我得先去找个酒店。" 一下飞机就直接跑来找她了,根本顾不上别的。 程新余闻言,有些为难, "镇上的酒店怕你住不惯。" 镇上都是一些民宿,酒店的规格都是三四星,一家五星级酒店都没有。靳恩亭出差非五星级酒店不住,镇上的酒店还真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资本家这会儿倒是不挑了,无所谓地耸耸肩: “找个干净点的民宿就行。”两人沿着长街走了两百米,又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家经营了好几年的民宿。同住一个镇,所有人都认识。老板娘一见程新余就亲切地跟她打招呼。 余光瞥到她身侧的男人,微微一笑,用客家话问: "新余,男朋友啊这么帅呢!"程新余脸一红,支支吾吾解释: “他是我老板。” 靳恩亭今天第二次皱眉了。他听不懂客家话,可偏偏就听出了“老板”这个词。老板娘狐疑地打量两人,明显不信。可面上却笑盈盈地说: “瞎,你看我这眼神!” 程新余替靳恩亭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她指定要三楼带露台的大房间。那是这间民宿最好的房间。视野开阔,站在露台上能看到远处完整的客家建筑群。很多外地的游客抢着订这间房。 老板娘笑着说: “今早客人退房,我刚收拾出来。你老板运气真好!”笑话,靳恩亭可是得上天眷顾的男人,运气能不好么老板娘敲着电脑,抬头问靳恩亭: "帅哥,你住几天"靳恩亭语出惊人: “先住半个月。” 程新余: "……" 半个月 老板你确定 程新余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可思议。靳恩亭倏然一笑, "我休年假。"他侧过头,清了清嗓子,语气莫名危险, "程新余,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算账。" />程新余: " 麻蛋,腿更软了! 办理好入住,程新余陪靳恩亭一起上楼放行李箱。房门刷开后,靳恩亭先推着行李箱进屋。手一松,直接把箱子丢在一边。 他以为程新余跟着进来了。正打算去关房门。一转头却见这姑娘杵在门口当门神,一脸的惴惴不安,压根儿就不打算进屋。 瞧瞧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已经怕成这样了。 就这胆量,也不知道当初哪来的勇气敢招惹他的。招惹他还不算,还整不告而别那出。简直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男人忍不住嗤笑一声,"怕我吃了你" 程新余: ‘ 程新余垂下脑袋,耳边碎发自然散落,有几根不安分的发丝贴在脸上。 她顾不上去撩头发,机械地抠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弱弱地反驳:"谁怕你了我在外面等你。"这话毫无力道,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当然怕了!她又不傻,一旦踏进这扇门,她绝对没法全身而退。可嘴上却不肯承认,非得死鸭子嘴硬。 男人走到床边坐下,盘起一条腿,眯着桃花眼看程新余,悠悠道: “程新余,你给苏昼发辞职信那天,我被公司的破事儿缠着脱不开身。如果我那天来找你,你一定会死我手里。两个月过去了,你应该庆幸,我现在火气消了一些。" 程新余: "… 不等她吭声,他板起脸,犀利的眼风径直甩过去,威慑力十足, "进来!"他没什么耐心。即使有,也早被她给耗尽了。 被他这么一喊,程新余虎躯一震,怂得要死,忙不迭迈进屋。她最怕他强势,也无力抵抗他的强势。 刚走了两步,面前的人又开始发号施令: “门关上!” 程新余只好背过身把门关上。 然后再次杵那不动了。 靳恩亭胸腔里的气又不顺了,四处乱窜,额角突突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脾气。耐着性子,好脾气地拍拍床单, "过来!" 程新余真想掉头就跑,立刻马上。她的直 觉告诉她,自己今天一定会被虐得很惨。 可她不敢,也走不了。他都从青陵追到这里来了,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慢吞吞地走向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男人始终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犹如夜海。又像是一片冰原,由内而外散发出寒气。他这人一贯会隐藏情绪。他平静地表皮之下,绝对是难以克制的炙热。 靳恩亭受不了她的磨唧劲儿,就这么几步路像是要走到地老天荒。 他直接起身,伸手捏住她手腕,把人拉怀里。 程新余一时不察,脚步酿跄,天旋地转。熟悉的雪松香掀起一场风暴,她置身风暴中心,无处可逃。 他捧住她脸,倾身吻上去。 她头晕目眩,来不及反应,舌头就被咬痛。他来势汹汹,成为男女博弈的主导者,强势地掌控一切。 他撕去温吞的皮囊,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牙齿紧贴皮肤,只需稍微一用力,就能轻松咬断她的脖子。 程新余一阵哆嗦,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她害怕的想要逃离。 却被男人死死摁在怀里。 两人贴得更近,他身上的体温尽数传递给她。 两个月没见,又远隔千里,时间和空间加剧了思念,也滋长了彼此的情愫。它冲破心房,满溢而出,在两人之间游走,强烈又迅猛。 “我是你老板”靳恩亭说话很用力,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 “程新余,哪个老板会这样对员工" 程新余: 第35章 第35顿饭 第35章 第35顿饭 "哪个老板会这样对员工" 靳恩亭紧贴住程新余的耳蜗,滚烫的呼吸飘近,缠绕在她颈项之间,四处游走。她心慌意乱,头皮紧绷,脊椎骨一阵一阵酥麻。 她害怕他强势,本能的想逃离。 可眼下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又逃不了。 她暗自腹诽,睚眦必报的老男人,他原来在意这个,难怪一直冷着脸。 "我究竟是不是你老板嗯"靳恩亭现在戾气很重,尾音都不免染上薄怒。“不是……”程新余都快哭了,心虚得不行,"你不是我老板。" "那我是谁" "你是靳恩亭。" "靳恩亭是谁"男人咬着牙,近乎逼问的口气。 程新余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那一向是他最热衷的词汇。每每都缠着她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她每喊一声,他的兴奋感就增加一分。 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何那样执着。 她羞于启齿。 她死死咬住下唇,轻易不让他得逞。 靳恩亭太会了,研磨她,软化她,诱哄她,无所不用其极。她终究还是被撬开了嘴。 "老公……" 低低的一声,破碎而无助。 男人满意地勾起嘴角,绷紧的下颌线柔和下来,眼里的狠戾也烟消云散。他松开她,同她额头相触,小声地哄着她: “新余,再叫一声听听”程新余: "……" 女人害羞地捂住眼睛,却是再也不肯出声了。胸腔浮动,靳恩亭闷笑一声,全身的戾气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他不止一次觉得程新余会拿捏他。她能让他的情绪忽高忽低,阴晴不定,一会儿开心得像个孩子,一会儿又气成小学鸡。 刚刚她在外人面前撇清他们的关系,说他是她的老板,他心里很不舒服。鬼才要当她老板,她都辞职了,他早不是她老板了。 可就是因为这声“老公”,他一肚子的火气光速跑散,硬起的心肠瞬间又软了。 靳恩亭抱着程新余又亲了亲,蹭着她脖子撒娇: "新余, 我好饿!" "你还没吃饭"程新余惊诧万分,这都快两点了。 靳恩亭有点委屈, "飞机餐不好吃,我一下飞机就跑来找你了。" 她心下感动,又心疼他,忙问:“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镇上转转,我们这儿有挺多好吃的。” 男人猛地一用力,将她扑倒在床上,抓牢她的小手,眼神再次变得危险,吐息灼热, "“美人秀色可餐。" 程新余: 程新余满腔的心疼分分钟跑散,暗骂自己太天真,她就不能同情资本家。 理智告诉她不能白日宣淫,他们如今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不合适搅合在一起。可身体的本能又不由自主地靠近靳恩亭,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这两个月,她强迫自己忘了他。可哪里能忘得了。他的疼惜和爱抚深深刻进了她心里。她满脑子都是他的脸。有时走在街上,碰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她都能盯着别人看半天。时不时就找郭欣然聊天,旁敲侧击问起他。虽然郭欣然也没法带给她太多他的情况。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打听。 她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他了。他会永远存在于她心中,念着,想着,惦记着,打探着,直至余生 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毫无征兆地闯入你的世界,带给你翻天覆地的变化。随后又迅速撤离,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属于你的时间很短。可你却走不出来了。 事实证明,感情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和靳恩亭的两个月,完胜和曲周的七年。和曲周分手,她几乎没怎么难过。可和靳恩亭分开,她只要一想起就一鼻子酸。就这样吧! 程新余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喜欢靳恩亭,她想要和他亲近,她只想听从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其他的,她暂时不去想。 程新余不自觉搂紧男人的脖子,和他贴得更近,心脏瞬间被填满,那种充盈的真实感,让她本能的感到安心。 感受到她的主动,靳恩亭愉悦地弯下嘴角,全身的细胞被带起活力,隐隐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兴奋。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偏偏程新余在此时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掌,小声和他商量: “靳恩亭,你不许欺负我!”一瞬间,靳恩亭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军交战,兵临城下,他直接缴械投降。 他足足煎熬了两个月,积攒了一堆的怨气。每天想她无数遍,又埋怨她无数遍。怪她心狠,怪她不负责任,怪她穿上裤子不认人。 忍无可忍,他决定亲自飞来汀兰抓人。 在下飞机的那刻,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折磨程新余。势必让她在自己手里破碎,死去活来的。刚刚在酒坊,他见到她时,表面云淡风轻,一派平静,笑着对她说: “程新余,别来无恙啊!”心里想的却是:程新余,你死定了! 他的自尊,他的一颗真心,被她摁在地上疯狂摩擦。他当然要讨回来。 他早就决定要下狠手虐她,让她长长记性。省得她动不动就跑路,整不告而别那套,让他天天感觉自己被人白嫖了。 但是现在他舍不得了。 他的宝贝值得温柔相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戾气。他往她眼皮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无限体贴,无限缱绻, "新余,我不欺负你。" 程新余感觉自己被人拽进了海里,海面沉静,碧波荡漾。她被海水托举,鱼群紧密将她围缠,浪花亲吻她的脚掌,水草抚过她的四肢和身体,温柔似母亲的大手。 她差点溺毙其中。 从踏进这间屋子那刻,程新余就有所预料,她今天一定被被虐得很惨。 依到靳恩亭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敲髓吸血,拆卸入腹。 她有心理准备。所以不抱有期待的和他商量,让他别欺负自己。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温柔。温柔得都让她生出几分陌生感。好像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不是靳恩亭。 然而心中充盈的那份安全感又真切地提醒着她,这就是靳恩亭。 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让她这样安心,卸下全身防备,打开自己,完完整整的把自己交给他。窗帘只拉了一半,夏日滚烫的阳光落到床边,又缓慢地爬到两人身上。 程新余衣衫透湿,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后背黏腻,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男人的额角也慢慢浮出一层薄汗,将他白净的肤色润湿,有种温润细腻的质感,成功沥去他白日里的锋芒,前所未有的温和。 r />"新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的声音来自大海深处,像是缥缈的歌声,忽远忽近。"新余,不要再跑了。"又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妥协和乞求。 程新余鼻头泛酸,胸口滞胀。她并非故意跑的,是当时那种情况由不得她选择。再说她也跟靳恩亭道过别了。 她抱紧他,埋在他胸口低语: "对不起………" 她知道不是她的错,可她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他们到底未曾当面告别。靳恩亭堵住她的声音, "我爱你。" 漫长的拉锯战,哪怕靳恩亭再温柔,程新余也耗不住。 眼皮打架,重得睁不开。迷迷瞪瞪之际,感觉有人往她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什么东西。她极力睁眼去看,眼前闪过一道银光,却怎么都看不清具体样子。她最终无力的睡了过去。 靳恩亭摸了摸程新余汗湿的刘海,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刚才忘记开空调了。难怪屋子里这么热,两人出了一身汗。 他从床头柜上捞来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调到16度,室内需要尽快降温。扇叶扑腾作响,开始源源不断往外输送冷气。 他翻身而起,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又将拉了一半的窗帘给拉上。周遭光线暗了下来,女人小小的身子躺在白色大床上,仿佛一尊安静的瓷娃娃。 她这个样子太美好了,原始而懵懂,干净而单纯,像是森林里从没见过猎人的小鹿,让他轻易就忽略了她跑路时的干脆和果断。 靳恩亭打横抱起程新余,一步步走向浴室。 她双目紧闭,皱着秀眉,噘嘴小嘴,睡得极不安稳。她趴在他怀里,小声嘟囔一句:"靳恩亭……" 只是一个名字,顷刻之间就击中了靳恩亭的神经。他盯着她清秀干净的小脸,好半晌没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在睡梦中喊他名字。这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也是有他的把人抱回床上,靳恩亭折回浴室自己冲了个澡。 再出来,屋子里已经凉了下来。冷流四散,冷却了周围的温度。男人躺到床上,搂住程新余,缓缓闭上双眼。 这一次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程新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有意识时,夕阳余晖已经洒到了 露台上,光影一跳一跳,片片碎金。 她动了动隐隐泛酸的身体,目光在屋里逡巡,一点一点找回记忆。"靳恩亭"她靠在床头,下意识喊了一句。 睡意朦胧,她抬起左手揉自己的眼睛,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眼前闪过。她定睛一看,瞬间怔住了。 无名指上多出了一枚戒指。款式简约的素圈,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简单的近乎朴素。铂金的质感,光华璀璨。 她举起手,凑到眼前,在戒圈上看到三个细小的英文字母—— cxy。 她名字的缩写。 看得出这是一枚专门定制的戒指。谁给她戴的戒指自然不言而喻。 在她即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秒钟,靳恩亭将这枚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她当时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也努力睁眼想看清楚。奈何实在太累了,眼皮重得根本撑不起来,只能作罢。 男人送女人戒指,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程新余心里很慌。他千里迢迢追来汀兰,又送给她戒指,一定是想让他俩的关系有实质性的改变。 可她没办法接受。 从她辞职那刻开始,她就打定主意回老家,接手酒坊的生意,顺着父母安排的路往下走,去过属于普通人的一生。没那么快乐,倒也可以接受。 她没打算再离开老家。父母需要她,酒坊也需要她,她是家中独女,必须该担起自己的责任。她不可能再离开老家去青陵。 而靳恩亭却会永远留在青陵。他身后有樊林,有父母,有偌大的家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不可能抛弃这一切来汀兰追随她。 现实摆在面前,两人都没法去迁就对方。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一条路上。 如果他们要在一起,那就只能异地恋。可异地恋太难了,时间,空间,距离,双方的心理素质,彼此的生活环境,一堆的问题。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考验,多少情侣败在异地恋上。程新余不想冒险。 这枚戒指太重了,几乎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根本不敢戴。 她想摘掉戒指,然后和靳恩亭好好谈谈。 一直以来,他俩凑到一块儿,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没有一次敞开心扉聊过。他 们之间也确实需要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右手摸到戒指正准备摘,身后蓦然惊现一道低沉的声音,威慑力十足, "程新余,你敢摘试试" 第36章 第36顿饭 第36章 第36顿饭 "程新余,你敢摘试试" 一道熟悉威严的男声沉缓逼近,程新余条件反射的心头一颤,身体绷得僵直。右手微微停顿,从戒指上移开,猛然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 露台的门开了一大半,靳恩亭背靠在一米高的围栏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投射在地上,静谧如画。 指间夹根香烟,青烟缭绕,火星子微茫闪烁。 将晚未晚,光线暗了下来。他身后是大面积的客家建筑群,灰白老旧的房子堆积在一起,在橙红斑斓的落日余晖下像是一帧静止沉默的电影镜头。 而他是镜头里唯一的主人公,一眼就捕获了程新余的注意力。 靳恩亭是单眼皮,眼尾狭长,面无表情时,看人很凶。锐利锋芒的目光织成一张巨大而绵密的网牢牢锁住她,不偏不倚。 他吸了口烟,吐出清淡烟圈,口气发狠,近乎威胁: “我送的戒指,你今天要是敢摘下,休想走出这扇门。" 程新余: 这人每次一板起脸,声音冷下去半截,程新余就会本能感到心慌。多年社畜,受惯了职场打压,早就形成了某种生理反应,最怕见领导生气发火。 他从青陵追来这里,她感动惊喜的同时,心里多少带着点心虚。毕竟她当时辞职走得太突然,未曾当面和他道别,一封邮件根本糊弄不了他。 从见到他开始,直到刚刚在床上,她还是有些怕他,怕他对自己下死手。出乎意料的,他这次很温柔,温柔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如果他真的发狠起来,她绝对反抗不了。 可是现在她突然不怕他了。心头那点心虚和怯意火速退散。还隐隐有些冒火。 她是辞职回老家了,可她那是事出有因,父亲动手术,她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不在身侧。她能感受到他喜欢她,可他一直深藏不露,也没亲口跟她表白,她离开的时候只能当不知道。他现在追来这里,偷偷往她无名指上套枚戒指,又什么都不说,算是怎么一回事嘛他是没长嘴吗好好和她说清楚不行吗 程新余性子软,可也并非完全没脾气。是人都有脾气,都会生气。他以前在床上欺负她欺负狠了,她同样会亮出爪子反抗。 他说的这些话成功被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偏偏 就要和他对着干。戒指他说不摘就不摘吗 哼,她就要摘给他看! 这里是汀兰,她的地盘,她有的是底气。他说不能走出这扇门,她就当真走不出了吗信不信她现在只要大喊一声,老板娘分分钟就能带人破门。 还威肋她想都不要想! 程新余扬起头颅,颈线拉得笔直,气鼓鼓同靳恩亭对视,当着他面把无名指的戒指摘掉,用力丢到床头柜上。 她有赌气成分在,力道没控制好。戒指在平整的面上滚了两圈,直接掉在地板上。又沿着地板滚去了墙角。 女人的眼神不知道多嚣张,就差没在脑门写一行字:你奈我何! 靳恩亭: 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一股邪火猛然窜上心头,蹭蹭蹭往上涨,直冲天灵盖。 “程新余,你……”靳恩亭嘴角微抽,脸上抹了一层冰霜,双眼烧出一片火网,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一个在生意场上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男人词穷。他掐灭烟大踏步迈进屋内,飞速冲到女人跟前,嘴皮子直抖, “我看你是存心要气死我!” 程新余拧起两道英气的眉毛,喉中哽咽:“我哪里气你了明明是你自作主张给我戴上这戒指,也不问我要不要。一句话不说,又不允许我摘,我还觉得委屈了呢!" 本来只是生气,话一出口又莫名感到委屈,鼻子酸得厉害,两眼一热,眼眶都红了。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在外人面前稳重成熟,成竹在胸。在她面前就成了幼稚鬼,话也不好好说,动不动就生气,给她摆脸色。她欠他的吗 靳恩亭觉得胸口烧得慌,窒息感格外强烈,衬衫领子勒得慌。太阳穴凸起,一抽一抽的跳。他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太过用力,最上边一颗木质纽扣从衣领崩落,砸在地板上。 纽扣很轻,没什么重量。照理掉在地上根本发不出声儿来。可程新余分明听到了扣子撞击地板的声响,清脆入耳。 她止不住缩紧了心脏。 他以前也爱发脾气,可没这么暴力过。 br /> “我不明白!”程新余满腔委屈难以疏解,干脆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道:“你一句话都不说,让我怎么明白靳恩亭,你是没长嘴吗说一句喜欢我有这么难" 靳恩亭: “啪”的一声,一只吹得鼓胀的气球,被针扎破了眼,一下子就瘪了。 靳恩亭觉得自己就是这只可怜的气球。所有的精神气都跑没了,火气更是散得一干二净。心尖颤跳,表情不由僵愣了好几秒。 这姑娘真是他的克星。凡事只要一对上她,他的智商就直线下滑,所有的理智和清醒通通见了鬼。 他现在多少有点患得患失,特没安全感。想用戒指把她套牢,将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给落实了。刚才见她要摘戒指,那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上来了,根本兜不住。 他哪里是没长嘴,这不是她刚醒,他还来不及说么!男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倏然一笑, "我没说么床上的不算" 程新余: 他当然说过。在她差点溺毙在他的温柔攻势下,他抱着她,抱得那样紧,像是要将她嵌入他身体。他抵在她耳旁低语,诚挚而虔诚, "我爱你。" 还不止说了一次。 程新余老脸发烫,耳根染上点点绯红。但她现在不想承认,她垂下脑袋,仍旧拿话气他: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靳恩亭: "……" 靳恩亭喟然叹气,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那换个地儿!"他终是妥协,坐到床沿。近在咫尺,冷冽的雪松香袭来,沾了程新余一身。她低着头,不由自主摈住呼吸。 她突然从叛逆委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靳恩亭忽的抬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耳朵尖。他指尖微凉,带起明显的战栗感,她下意识想躲。却又被他拉回来,捧住一边脸颊,同他对视。 他眸光沉静,幽深如潭,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温柔、真挚,有如神邸。"程新余,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心跳如雷,眼皮狠狠抖了一下。她怔然地望着他。 “我不是你老板,也不跟你做泡友,我要的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关系,而 且是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新余,我爱你!" 程新余心头颤动不已,炙热的情感堆积上来。她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好似吞了几斤棉花糖,酣甜透骨。 刚才的委屈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满腹甜蜜。 难怪说在喜欢的人面前要不吝表达。只是简单的一句“我爱你”就能让她感到这样甜蜜。最朴实往往最真诚,胜过一切的甜言蜜语。 靳恩亭走到墙角捡回那枚戒指,举在手上,郑重其事地问: “新余,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程新余面露犹豫,她很矛盾。她喜欢靳恩亭,当然想和他在一起。可现实摆在这里,他们注定要异地恋,可她又不想异地恋。 见她没马上答应,靳恩亭的脸又冷下去半截。但有所克制,耐着性子问: “你对我没感觉”她立马摇头, "不是。"靳恩亭追问: "那你在犹豫什么" 程新余一脸纠结,弱弱地说:“我爸爸刚动完手术,我离不开老家的。”“怕异地恋”靳恩亭一下子明白症结所在。 “异地恋很难的,十对情侣分九对,最后一对是老天眷顾。”程新余理智分析。 男人不禁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那最后一对"程新余: “我没那么好的运气,我赌不起的。” 如果只为玩玩,谈谈异地恋无所谓。大不了最后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可她不想只和靳恩亭玩玩,她希望他们能有未来。 "谁说你运气不好的,运气不好能抽中特等奖”资本家霸气侧漏,口气十成十的傲娇,"我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程新余: 小靳总,求您要点脸吧!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程新余,赌一把吧!”靳恩亭给她吃定心丸,为她为数不多的勇气增加砝码, "你要相信你男人的实力,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我通通可以解决好。" "可是……"程新余仍旧犹豫。 “没有可是!”男人表情坚定,带着巨大的决心,不容辩驳, "姻缘天定,月老早就把咱俩的姻缘桥给铺好了。&34 程新余终究还是选择顺从自己的内心。她不想错过靳恩亭,她想不遗余力地抓住他。大不了后面她跑青陵跑勤快点。反正资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机票钱找他报销。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鬼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今年年初她可没想过自己会抽中特等奖,因为一 顿无厘头的晚餐和靳恩亭做了泡友。如今又成了他女朋友。漫漫人生路,意外频发,谁都没法预料下一秒发生的事情。 人非圣贤,不可能每一步都走正确。最多不要回头看,也别批判当时的自己,正所谓落子无悔。 人生短短几十年,遇到相爱,且各方面都契合的人实属不易。她还是及时行乐吧!能拥有靳恩亭这种人间极品,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吃亏。 人很多时候都是受困于自己的心理防线。我们为自己竖起一面高墙,以为难以跨越。事实上根本不难。心理防线一退,翻墙而过,你会发现一切都是你的幻觉,高墙根本不存在。 程新余把自己的左手伸过去,眯着眼睛释然地笑起来, "靳先生,以后请多指教呀!" 靳恩亭捏住女人细白的手指,将那枚戒指推进她的无名指, ”宝宝,我还是喜欢你喊我老公。" 程新余: "… 程新余非常煞风景地说: “你可能不知道,曲周以前最喜欢喊我宝宝。” 靳恩亭: 他挥起手作势要弹她脑门, "这么美好的时刻,你居然在想前男友,程新余你还有没有良心"程新余笑着躲开, "那你别喊我宝宝了,我怕出戏。" “那我喊你什么老婆宝贝小甜心”他伸手挠她腰间痒痒肉,“还是小心肝” 程新余: "… 她怕痒,咯咯笑,扭着身子避开他, "你喊过前女友的称呼不能用来喊我。" "那恭喜你,每个都可以喊。" 程新余面露惊讶,"不是吧你和你前女友谈恋爱都不喊亲密称呼的""我前面两段是智性恋,女方都是女强人,我们都叫对方名字。" "那我们谈的 是什么" "小学生恋爱。" 程新余:"… 在遇到程新余以前,靳恩亭信奉的都是成熟理智的感情观,合则聚不合则散,彼此体面从容,即使分手照样可以当朋友。他前面两段恋爱也都是这样的。 可遇到程新余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不像自己,幼稚,脆弱,喜怒无常,患得患失,智商直降,活成了十八九岁的愣头青。 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钟爱小情侣的那点小把戏。蛮不讲理,戏精上线,争风吃醋,腻腻歪歪,恋爱上头时还会间歇性发疯。他开始向往一段普通人的恋爱。 程新余执起靳恩亭的右手,同他十指紧扣,一针见血道: “说白了还是不够爱,你们都不够爱对方。" 在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的理智和清醒。谁的爱情不是发疯文学,头脑发热,理智崩盘,费尽心机。但凡能够理智从容,权衡利弊,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爱。 靳恩亭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手掌相贴,程新余感受到指间有什么东西咯着她的戒指。垂眸瞟一眼,看到另外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只不过这是男款的。 两只戒指紧紧挨着,莹莹发光。她不禁失笑,他倒是挺迅速,早早就把戒指给戴上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程新余注意到外头暗沉的天色,知道自己该回家了。父母还在家等她吃晚饭。不过倒是没催她。估摸着是她表姐替她找了借口。她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裙子麻溜套上, “我要回去了。” 刚出了一身汗,裙子潮潮的,黏在后背很不舒服。可靳恩亭这里又没衣服给她换,只能先忍着。后背的隐形拉链拉了一半,勾住了她的头发丝,卡在那里不动了。她拉了几次都拉不上。发丝扯着头皮,隐隐发疼。 “我来!”靳恩亭及时走到她身后。 程新余松开手。 他手指灵活,很快解开拉链上缠住的头发,替她把拉链拉好。 她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脖子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她呼出一口气,总算可以放心了。 男人倚着卫生间的门框,似笑非笑, "怕我给你种草莓"程新余: &34 我怕我爸妈打我。" “要不是你求饶,我可没这么温柔。”他凑过去亲她脖子, "下次再种。" 程新余:"… 她挥起小拳头锤他,却是一点力道都没有,完全是在给他挠痒痒。 靳恩亭想跟着一起出门。程新余却拦住他: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他唇边挂起一抹轻松笑意, "怕你爸妈发现我"酒坊的工人都见过靳恩亭了,约等于全家都知道他了。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交差。 他撩起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新余,我们谈光明正大的恋爱,不整偷偷摸摸那套,过两天我去拜访叔叔阿姨。" 程新余: "…" 就要见家长了要不要这么神速啊!她还没准备好呢! 程新余好心提醒资本家: “我爸可是女儿奴,我怕他让你吃闭门羹。”某人臭不要脸地说:“那怎么办帅女婿总要见老丈人的呀!” 程新余: 八字都还没一撇,这家伙就以女婿自居了,真是会给自己加戏。她挑出他话里的重点, "靳先生,你帅吗" "我不帅,你能对我见色起意" 程新余: " “明明是你对我见色起意。”睡过一晚就缠上她了。靳恩亭纠正她的措辞: “程小姐,那是一见钟情。”鼻腔里挤出笑,眼底满是宠溺。 程新余可不信靳恩亭对她一见钟情,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还不都是见色起意。她一开始不也馋他身子么他俩半斤八两。 当然时至今日,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相爱,相爱胜过一切。 靳恩亭把程新余送到楼梯口,缠着她亲了亲,怎么亲都亲不够。分开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见面,他根本舍不得放她走。奈何身在别人地盘,他不能太放纵。毕竟过两天还要去见程新余的父母,他可不想出师不利。 他刮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子,存心逗她: "欢迎程小姐晚上来找我,我给你暖床。" 程新余:"… "想得美 !"程新余害羞的跑了。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想避开老板娘,偷偷走掉。可还是和老板娘撞了个正着。老板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在她身上,笑容暖昧, "新余,回去了啊" 程新余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脚底生风,跑得比兔子还快。 和靳恩亭在房间里厮混一下午,这会儿才出来。老板娘又不是眼瞎,哪能看不出来。她就不该嘴欠说靳恩亭是她老板的,搞得好像在和领导偷情。 程新余纠结了一路,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解释靳恩亭的身份。说他是她老板,父母肯定不信。实话实说,她又怕他们不高兴。别人家的猪拱了自家白菜。这头猪还胆大包天登了门,老父亲心里指定不爽。 资本家要是知道她把他形容成猪,不知道作何感想。她脑补一下画面,就乐得不行,自顾自笑了起来。笑完没多久,她又开始愁了。 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踏进院门,饭刚烧好,母亲梅月正在摆桌。父亲程青山坐在主座上,面前摆一瓶谷烧酒。 他酿了一辈子酒,自己也是酒鬼一个。这刚动完心脏手术,医生明令禁止他碰烟酒。他不能喝,每顿就摆瓶烧酒闻闻,也算解了馋。 见女儿杵在门口当门神,梅月女士当即皱了皱眉, "新余,你还愣着干嘛呀赶紧吃饭!" "好嘞!"程新余的身影飘过去入了座。她坐到荀听旁边,给表姐使眼色,打探情况。 荀听心领神会,压低声音告诉她: “我什么都没说,只说你有事出去了。” 表姐替她打了掩护,程新余面露感激。看父母现在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靳恩亭的存在。不应该啊!酒坊的工人最爱打小报告了,他们难道没告诉父母一顿还算和谐的晚餐,看不出任何异样。桌子上的人各怀心事,谁都猜不透。 就是老父亲的脸有些冷。 程新余也没太在意。她爹平时就这个样儿,爱摆脸色。 饭后,姐妹俩主动刷碗。 夫妻俩则如往常一样上楼看电视。他们没什么娱乐活动,看电视,刷手机是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 程青山踩上楼梯,背过身特意交代荀听:“婷婷,晚上记得把门锁好,别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 程新余: 第37章 第37顿饭 第37章 第37顿饭 晚上,程新余躲在房间里和靳恩亭对视频。把老父亲的话当笑话讲给他听。她一边说,一边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靳恩亭安静听完,当即就蹙起眉头,语气不满,"敢情我是不三不四的人"未来老丈人果然是懂内涵的。 程新余不怕死的补刀:“你可是拱人家白菜的猪,可不就是不三不四的人嘛!”她爹能不防着他么 靳恩亭:" “猪”舌尖滑过这个词,靳恩亭故意板起脸, "程新余,胆肥了是吧!"程新余见好就收,赶紧给资本家顺毛: “你是猪界吴彦祖,最帅的!” 靳恩亭: 小情侣之间说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没营养的废话。偏偏靳恩亭现在还挺受用,他就吃这套。恋爱上头的感觉可真美好!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靳恩亭又开始逗她: "程小姐,你现在要不要来找不三不四的人" "不要。”程新余果断拒绝: “我表姐把门都锁了,我出不去。" 资本家给她支招: "不能翻墙" "翻墙”程新余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想都不要想!"靳恩亭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邻居家养了条狗,那狗一到晚上就贼精神,周边的人家但凡有点动静它就叫个不停,我会被抓的。" 读高中那会儿,荀听想翻墙出去和她当时的男朋友约会,人还没翻出去,那狗就开始狂吠。然后全 家都知道了。第二天全镇都知道了。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尴尬的都能抠出三室一厅。直到现在家里人还时不时拿出来说。 靳恩亭觉得奇怪, "那我今天下午去你家找你,那狗怎么没叫"他甚至都没见到狗的影子。 程新余给他解惑: “那会儿大黄在睡午觉。”靳恩亭: 男人靠在床上,举着手机,脸出现在程新余镜头里,穿着黑色工字背心,露出硬实的腹肌,性感撩人。 程新余有理由怀疑这人是在故意勾引她。 “可是怎么办,新余我好想你。”他就这么和她撒娇,哪里还有半分 平时矜贵冷漠的模样。程新余哄着他: “我也想你,明天我陪你去玩。” “去哪儿” "带你周边转转,我们这儿挺多好玩的地儿。""那你明天早点来,我等你。" 程新余突然觉得靳恩亭比自己还黏人。老男人谈起恋爱来那幼稚程度完全不输小年轻。樊林的员工要是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小靳总是这个样子的,下巴都得惊掉了吧! 她这边正感慨,老父亲凉凉的嗓音就隔着门板飘了进来, “程新余,几点了,还不睡” 程新余: 打小父母对她就是放养政策,她爹从来没管过她几点睡觉。读高中那会儿,她天天熬夜看小说,看到一两点。老父亲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不过十点半,她和靳恩亭打个电话,他就来催她睡觉了。她合理怀疑他是借题发挥,他就是不待见靳恩亭。 怎么办,男朋友处境堪忧呐! 靳恩亭还说过两天上门拜访她父母,就眼下这种情况,她爹能让他进门么她悄悄对着电话那头说: “我先睡了,我爸催我了,明早去找你。”话音一落,她就关了灯,切断了视频通话。 屏幕上方程新余的脸消失以后,靳恩亭脸上的笑意才慢慢褪去。看这情况,未来老丈人根本就不待见自己。 也是,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被拱了,换他他也生气。这是全天下老父亲的通病。 倘若以后他有女儿,哪个臭小子胆敢打他家白菜的主意,他一定比这更过分。 他发觉他现在的思绪有些发散,他比较在意未来老丈人对待程新余前男友的态度是不是跟他一样的。 他自认为自己这张脸完全不输曲周,金钱、家世、地位方方面面碾压对方。对方和他根本没可比性。未来老丈人还不至于瞧不上他。 所幸,他还有杀手锏! 是时候使出杀手锏了! 第二天一早,程新余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她打算收拾得美美的,去陪男朋友吃早餐。然后开启美好的一天。 昨晚她就和荀听商量好了,荀听替她看店,她出门和靳恩亭约会。代价是她得帮荀听应付父母,也就是她的姑姑姑父。她爸妈是天天催着她回老家。姑姑姑父巴不得荀听早点去云陌,省得在家碍 >眼。 以前和靳恩亭出门,她从来不收拾自己。一向素面朝天,怎么舒服怎么来。毕竟她没有给泡友打扮的觉悟。 可如今不同了,靳恩亭成了她男朋友,身份变了,这待遇自然也就变了。加之这是他俩确定关系 以后的第一次约会,必须重视起来。 她精心地画了个夏日清透妆,清新养眼。西柚色的口红是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元气满满,活力四色。 衣服到用时方恨少。她平日里只惦记吃,每个月工资绝大多数都花费在吃食上,很少给自己购置新衣。在青陵买的那些衣服,郭欣然替她寄了一半回来,还有一半给处理掉了,毕竟都抵不上快递费,寄回来不划算。导致现在她衣柜里能穿的衣服少之又少。 一件一件试过去,没一件满意的。 见她倒腾这么久还没倒腾好,荀听看不下去了。主动把自己的战袍借给妹妹。一套改良版的旗袍套装。 提花盘扣上衣配复古风的a字半身裙,腰线切割鲜明,文艺复古,轻奢高级。 荀听偷偷告诉程新余: “我那天就是穿这身衣服拿下小奶狗的,那家伙前一天还对我爱答不理的,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见我穿这身衣服当时眼睛就直了。然后当晚我们就……" “嘿嘿嘿!”荀听暖昧地笑,"你懂的。" 程新余: 程新余的思维莫名有些飘散,她想到的不是这套衣服有多漂亮,有多勾人。她想到的是小奶狗可真温柔,居然没把衣服撕了。依到靳恩亭那变态程度,衣服早成碎布了。 荀听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有理有据地分析: “像你们家靳先生这种老男人,有钱有颜,身边的莺莺燕燕多得数不清,比你漂亮,比你惊艳比比皆是,他都看腻了。他就爱你身上这股干净单纯的感觉。又纯又欲,又乖又软,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破坏欲。你穿这身衣服保准错不了,你家靳先生肯定抵御不了。就是要悠着点,别把我衣服撕了。" 程新余:"……" "真的假的"程新余拎着衣服往身上比比,一脸怀疑。荀听语气肯定, "请你相信我,老娘可是阅男人无数。" 程新余公然拆她台: “你满打满算不 也只谈了三个男朋友,算什么阅男人无数”荀听: "……" 荀听娇嗔,挥手打她手臂, "哎呀,讨厌!" 一个敢建议,一个敢听。程新余穿上荀听的战袍开开心心的下了楼。程家夫妇坐在桌上吃早餐。见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梅月女士及时问: "新余,你要出去啊" 程新余直言不讳: "我今天要和男朋友出去玩,姐姐替我看店。" 事到如今,全家都知道靳恩亭的存在了。不止全家,全镇都知道了。她也就没必要瞒了。程青山板着脸,一脸不高兴,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程新余当然知道老父亲为何不高兴,不过她选择自动忽略。梅月女士叮嘱女儿: “晚上早点回来,不能在外面过夜。”程青山冷哼一声,从鼻腔里挤出话: "她敢夜不归宿腿给她打断!" 程新余: 程新余眼皮一抖,赶紧保证: “我会早点回来的。”她拿上手机,背上包,脚底生风,正准备走。“等等。”梅女士及时叫住女儿。 程新余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母亲, ”妈,您还有事"梅月扬手指指饭桌上的纸箱, "把这箱酒给祁主任寄了。" 梅女士口中的“祁主任”自然是当年在火车上给她接生的女医生。多亏了有她,程新余才能平安降生。生产时情况太紧急,夫妻俩也没顾上留人家医生一个联系方式。过后四处打听才在青陵妇保找到那医生,千恩万谢。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联系。 祁主任的先生和程青山一样喜欢喝酒,是个十足的老酒鬼。特爱喝他们家手工酿制的谷烧酒。梅女士就时不时会给他们寄一些烧酒过去。 程新余都帮着寄了两次。 反正她今天要出门,梅女士就让她顺道寄了。她抱上一箱酒直接走了。 梅月的声音追过来, "你不吃早餐啦"程新余挥挥手, "不吃了。" 程青山握起筷子,没好脸色, "她不吃,我们吃!"视线转到荀听脸上, "婷婷,吃饭!" 看见老舅甩脸子,荀听努力憋笑,可眉眼间还是泄出了笑意。 “舅舅,新余那个 男朋友我见过一面,人长得特别帅,您犯不着对人家这么大敌意。”她试着替未来妹夫说话。 程青山不以为意,"帅能当饭吃吗" "帅不能当饭吃,可人家有钱啊!他是新余原来公司的老板,公司几千亿市值。出身良好,人品 也没话说。您见一面,会喜欢他的。" 程青山一听更愁了, "这么有钱怎么会看上我们新余的。" 荀听不满皱眉, "舅舅,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家新余不优秀吗这么漂亮,性格也好,多少男生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他老板喜欢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梅月女士也接腔道: “就是,咱们女儿明明这么好,就你看不上。” 程青山: “你们懂什么!这种富二代专门骗小姑娘,手段一套一套的。而且最会伪装,新余那么单纯,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你看看新余之前谈的那个,看着人模人样,斯斯文文的,还不是个渣男。新余考不上公务员,他就跟新余分手。" 荀听眼珠子一转,顺势道:“是不是伪装,舅舅您见一面不就知道了。”"别给我下套,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程青山斜她一眼,冷声冷气的。 荀听: " 他哼哼唧唧, "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他怎么不敢来见我" 荀听等得就是老舅这句话。她咧开嘴角笑, "我这就给新余打电话,让她明天带男朋友上门。" 程青山: 梅月好奇地向荀听打探: “那小伙子今年几岁啊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荀听:"……" 得,这是调查户口来了! 荀听手一摊, "舅妈,您自己问新余去!" 程新余抱着一箱白酒先去找靳恩亭。镇上的快递站在另一条街,她打算让男朋友陪她一起去寄。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十几瓶白酒重量可不轻呢! 走到民宿,把箱子放脚边,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靳恩亭打电话让他下来。 靳恩亭接到电话,往窗户外探了一眼, 程新余抱着手机仰头朝他招手,微弯着眸子,笑容灿烂。他嘴角扬起,迅速下了楼。 "新衣服"他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一圈。 这身衣服他没见过程新余穿。印象里她在公司很少穿裙子,都是长裤。这回老家以后,倒是开始天天穿裙子了。 他还注意到她化妆了,清透的底妆很细腻,两颊的腮红若隐若现。 “我表姐借我的战袍。”程新余的手指抚过裙摆,笑着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男人微微一笑,不吝夸奖: “我女朋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话音未落,又凑到她耳边补充一句: "不穿衣服的时候最好看。" 程新余: 她娇羞地骂他: "流氓!" 女朋友郑重地打扮了一番,说明她对他俩的第一次约会很重视,这让靳恩亭非常欣慰。男人没什么好打扮的,靳恩亭常年衬衫西裤,还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单调的近乎朴素。有脸就行,他这张脸摆在这里,随便穿穿都养眼得不行。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路人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靳恩亭朝程新余伸出右手,语气自然, "走吧!"程新余指指地上的纸箱笑眯眯道: “要麻烦男朋友做苦力啦!好重,我搬不动。” 她现在开始理解抖音的段子了,女生一个人时力大无穷,扛桶水都没问题。一旦男朋友出现了,瞬间化身扶风弱柳的林黛玉,连瓶盖都揭不开。 靳恩亭格外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满足了他的大男人主义。他看着那纸箱问:“里面什么东西” 程新余告诉他: “里面是烧酒,我妈让我寄出去。”靳恩亭下意识就问: "你家酒坊开了网店""没开,这是寄给一个恩人的。"“恩人”他琢磨着这个用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吃饭,你问起我名字的由来吗我是在新余火车站出生的,我爸才给我取了个地名。当时给我妈接生的女医生,我家这么多年一直跟人家联系着。这酒就是给她寄的,她先生特别爱喝我家的烧酒。" 靳恩亭兀自笑了笑,又问: "你见过你这 个恩人吗" “我三四岁的时候见过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忘记恩人长什么样子了。听我爸妈说人家现在是青陵妇保的妇产科大主任,特别厉害!"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找时间见见,没准你以后生小孩会找她接生。" 程新余: "感觉生孩子离我太远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程新余没注意看他暗藏深意的眼神,重点跑偏了。 靳恩亭低头笑了笑,没再多说。两人抱着一箱烧酒到了快递站。 程新余扫码下单,在小程序上填寄件地址。 “寄到明川公馆”靳恩亭看见屏幕上她填的地址,读了出来。 "嗯。"她专注打字,小声回应。 他有意多说一句: “我爸妈家也在明川公馆。” "是么”程新余完全没t到重点,随口道: "这么巧啊!听说明川公馆都是青陵有钱人住的地方,我这位恩人也蛮有钱的嘛!她先生好像是做生意的,家里肯定不缺钱。" 靳恩亭: "……" 他默了默,干脆闭嘴。寄完快递,两人一起去吃早餐。 镇上一家经营了三十多年的老店,烟火气十足,专门卖汀兰的特色美食。一些美食博主和热衷美食的游客带火了这家店。搞得他们本地人还要跟游客挤。 入座以后,程新余主动安利: “他们家的拌粉和枸杞肉饼汤是最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春条和米果也好吃,炸得脆脆的,特别香。" 一说到美食,她的眼睛就会发光,神采奕奕的。 靳恩亭: "那就一样来一份。" 都是镇上的熟人,老板娘还送了两份酒酿蛋。一见靳恩亭就夸:“新余呐,男朋友这么帅,小妮子真有眼光!" 老板娘说的是客家话,靳恩亭听不懂。不过看表情肯定是夸他的。他就跟着礼貌的笑。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带出去太有面儿了。程新余虚荣心爆棚。早餐结束,两人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汀兰最著名的就是客家老屋。程新余家所在的江汀镇没有太多保存完好的客家老屋 隔壁几个镇才多。 他们打车去了河汀镇。这里的客家建筑群保存得最完整,经过当地政府系统的翻新重建,又招商引资,打造出极具客家风情的自然村。该镇是所有客家自然村里人气最火的一个。 今天太阳照旧很毒辣,程新余一下车就把防晒服裹上了,包得严严实实的,防晒意识很到位。怕靳恩亭被晒黑,她举着防晒喷雾朝他手臂上狂喷一通。 他哭笑不得, "没那么娇贵。" 程新余有理有据地说: "晒黑了就不好看了,我喜欢皮肤白的男人。" 靳恩亭:"…" 说到底她还是沉迷于美色。他的这张脸为他赢得了她。他刮了刮她鼻尖,揶揄: "还说你没有对我见色起意。"她拿他的话来堵他:"靳先生,那分明是一见钟情。" 靳恩亭: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原来这么狡猾的。 靳恩亭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剥糖纸,每剥一层,他对程新余的认识就多一分,她带给他的惊喜也就多一分。 一段好的感情就是这样惊喜不断,越相处越觉得合适。 程新余一个本地人对这里熟门熟路,知道哪里人最少,哪里风景最好,哪里最出片,哪家店最好吃。 两人都不愿跟人挤,就去了游客相对少一点的西区。 弯弯绕绕的小巷,隐隐冒绿的石板路,风韵犹存的老屋,青砖瓦黛,白墙上爬满张扬的凌霄花,团团簇簇,火红炙热,昭示着夏天的热闹。 几个姑娘坐在老屋的台阶上拍合照,拜托程新余替她们拍。程新余找准角度,调好对焦,替她们拍了几张漂亮的照片。姑娘们满意地道谢。 靳恩亭抬抬下巴,示意程新余也坐到台阶上去。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机, “新余,我来给你拍照。”程新余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不上镜。" 那天在法慈寺后山茶园,一堆女孩子在摆拍,他提出要给她拍照,她当时就拒绝了,说自己不上镜。 “你最上镜了。”靳恩亭把自己的手机屏保递到程新余面前, "不信你自己看。" 屏 保是她的照片。四月的某个傍晚,他从海昏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跑去甜品店见她。她站在店门口举着手机拍玉兰花,嘴角微微挂着点笑意,长发自然飘逸地垂在肩头,侧脸的弧度清淡秀致。白裙在晚风里翻滚,身姿娉婷婀娜,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而他就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望着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立马就掏出手机定格住这一幕。照片一直保存在他的相册里。后面又给设置成了屏保。就连微信头像也截取了这张照片里的玉兰花。 当时以为是顺手而为,后面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对她动心的。 这张照片程新余早就看过了。也因此窥见了资本家的秘密。不过她一直没提过,只当不知道。现在还要装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拍的" 游走于生意场上的男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女人眉眼间不见半分惊讶,偏偏语气又惊讶得不得了。显然是装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他一针见血地问:“你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程新余: "… 程新余心头一跳,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道:“没有啊!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靳恩亭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表演:“程小姐,你的演技很拙劣。 程新余: "… 他追问她: "你翻了我手机" “我没有!"她压着脑袋,满脸心虚, “我不小心看到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 程新余想起那天的情形,忍不住脸红心跳,支支吾吾地说: “就……就你去给我买感冒药的那天……我坐在车里等你……有人给你打电话来……我……我不小心看见的……" 随着程新余的话,靳恩亭的记忆破开一道口子,相关的画面接踵而至,见缝插针往脑海里钻- 那天傍晚,他心血来潮缠着她在车里厮混,她正好又感冒了。开车路过一家药店,他把车停在路边,进药店去给她买感冒药。结果手机不小心落在车里了。后面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只能又折回车里去拿。 那天母亲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到。后面看未 接来电才知道。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他的屏保,知晓了他对她的心意。可她后面还是狠心的想和他了断,并精心安排了最后的晚餐。 想起这些,靳恩亭呼吸凝滞,心脏隐隐抽疼。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一切尘埃落定,现在他和程新余也在一起了。可他还是觉得难以释怀。他接受不了她离开他。 他这人表面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骨子里特记仇,睚眦必报。他恶狠狠地对程新余说: “这笔账回去找你算!” 程新余:…… 第38章 第38顿饭 第38章 第38顿饭 江汀镇位居汀兰十大客家古村落榜首,分为东西两区。东区是保存较为完好的客家老屋建筑群,没怎么经过后期翻新重建,更为古色古香。游客一般扎堆往东区跑,那边景色一绝,最出大片。 西区主打休闲娱乐。这一片集中了许多特色店铺,客栈、饭店、小吃店、咖啡厅、精品店,都是传统客家老屋改建而成的,复古中融入了现代元素,轻奢而高级。 程新余挽着靳恩亭的胳膊一路走走停停。他们每家店都要进去逛逛,碰到喜欢的小物件就买下来。他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 常年被工作压着,靳恩亭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小镇慢节奏的生活,让他卸下一身的疲惫,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这段时光像是偷来的。 就是这天气太炎热,让人不自觉的感到疲倦。若是早几个月,在将暖未暖的春日,这趟行程必然会更惬意。 靳恩亭想着等夏天过去,秋天时再来一次。 午饭过后,太阳愈加毒辣,照在皮肤上蔓延出一阵一阵刺痛感。游客在外面晒不住,纷纷躲进店铺蹭空调。 西区有一家很有意境的茶馆,同样是在客家老屋的基础上翻新重建的,最大程度保留了老屋的精髓。前厅、天井、后厅经过设计师精妙的设计,不仅被完好利用,更凸显创意。 茶馆极具特色,店名倒是取得中规中矩—— 小轩茶馆。 据说是老板的儿子叫小轩。 站在沿廊下,头顶就是古旧的招牌,草书行云流水,流畅隽永。程新余笑着问: "靳先生,和茶隐比怎么样" 靳恩亭环视四周,目光逐一略过店内的老物件,温声回答: "各有特色。"他倒是挺会端水! 茶馆有三间独立茶室,前厅、后厅设有散座。程新余偏爱散座,喜欢深陷人间烟火,听周围喧闹的人声。 竹桌,竹凳,围席而坐,慢火煮茶。若是雨天,听着雨声敲打瓦片窗柩,静享半盏煮茶时光,那自然更有意境。 只可惜今日是个艳阳天。 一方庭院幽深处,半卷闲书一壶茶。 【注】茶馆内设有书架,有杂志和名著可供游客借阅。 有茶,有书,在这里,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 逛了一上午,程新余有些累了,正好可以歇歇脚。她贪恋茶馆里的冷气。 日长人倦,心更浮躁。 冷气一吹,全身舒爽,神经放松下来,心也静了。靳恩亭点了壶白茶,又叫了几份小吃。程新余剥着盐水花生,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天你为什么约我在茶隐见面" 她骤然冒出来一个问题,靳恩亭有些没衔接上。细想一下,他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他们谈判的那晚,地点设在茶隐。 “我朋友的地盘,比较方便。”他言简意赅。 确实也有避人耳目的意思。男领导和女员工私下见面,落在旁人眼中,多少会有别的解读。于他无伤大雅,于程新余却是大忌。 “章老板的厨艺真好,我怀念他烧的麻辣巴沙鱼,味道超赞!”程新余光回忆一下都能流口水了。 她也是后来从郭欣然口中才得知茶隐的老板姓章,是个非常神秘的大佬,轻易不见外人。托靳恩亭的福,她尝到了章老板的手艺。 男人莞尔一笑, "你就只惦记着吃的。" "饮食男女,当然只为吃的。”她对上靳恩亭的视线,期待地问: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章老板的饭" 靳恩亭:"下个月老章的婚礼,你陪我一起出席。" “章老板就要结婚了啊” 程新余面露意外,之前还听郭欣然说章老板单身,好多女孩子围着他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靳恩亭低声道: "商业联姻。" 程新余随口问: "你们这样的家庭是不是都要联姻的啊" 男人手一顿,拎起茶壶给程新余杯里添茶水, "我爸妈对我没要求,我的婚姻我做主。""有钱人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么" 不仅有钱人,普通人家也讲究家境对等,什么锅配什么盖。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看人去,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我爸妈就是自由恋爱,他们不在意这些。他们更希望小辈幸福。" 他缓缓抬眸,温和从容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郑重, "你什么时候想结婚,咱们就结。& 34;"啊"程新余多少有些意外,瞪大眼睛回望他, "咱们认识都不到半年。" 怎么就扯到结婚上面去了呢! 靳恩亭有理有据地说: “新余,感情是不论时间长短的。合适的人十天半个月就能结婚。不合适的人,哪怕谈个七八年恋爱,他们照样无法走进婚姻。" 他后半句说的不就是她和曲周嘛!谈了七年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最后只能分手。她和曲周分手的根源不在于她考公失利,而在于他们不合适。两个不合适的人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即使结婚了,后面也还会离婚。 程新余暂时还没往结婚上面想,她和靳恩亭刚在一起,后面肯定需要磨合。而且异地恋这么难,他们能不能熬过还不知道。现在就讨论结婚的话题为时过早。 她一直是得过且过的态度,先谈再说。 "如果能熬过一年异地恋,我们就结婚。"程新余给自己定了个目标。靳恩亭沉默数秒,再度开口:“异地恋非我本意,我会努力改变这种情况。” "怎么改变" 无非就是双方有一方妥协,去往另一方的城市,以此来结束异地状态。除此之外,程新余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这种情况。可现实是他俩都无法为了对方妥协。 靳恩亭放下手中的茶杯,后背虚靠在竹椅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要不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程新余: 她晕死,都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倒是想的挺多。 在茶馆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两人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用餐结束,打道回府。 把靳恩亭送到民宿,程新余就打算自己回家。老父亲明令禁止她夜不归宿,她今晚得回家住。资本家眼疾手快,越过她,直接把房门给锁了。她有些无奈, "我爸说夜不归宿,腿给我打断。" 靳恩亭靠在门边,双手抱臂,直勾勾地看着她, ”再陪我待会儿,晚点我送你回去。"程新余又不傻,分分钟觉察到了危险。这只大尾巴狼分明意有所图。 她弱弱地和他商量: “明天再陪你好不好” 男人静默无言。 他盯着女人身上的裙子,复古风的高腰a字裙,独特的收腰设计,勾勒出一节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细腰往上,胸前曲线玲珑。随着她紧凑的呼吸微微浮动。她穿裙子可比裤子勾人多了。他凑近她,哑声低语: "听说这是你表姐借你的战袍" 程新余: 靳恩亭细长的手指挑起她衣服上的一枚盘扣,细细打量着。桃花眼微眯,眼底暗潮汹涌。 "新余,你说我撕了它会怎么样" 程新余冷不丁哆嗦一下,忙说: "靳先生,请你冷静!"他打横抱起她, "我说过回来要找你算账的,说到做到!" 程新余: 所谓的云淡风轻,高冷禁欲全是表象。靳恩亭这人心眼比针孔还小,特记仇。只要你让他不舒服了,那他一定会在床上以各种手段报复回来。 他今晚就是存心报复自己。程新余清楚自己处境堪忧。 她唯一的请求就是求他放过自己的战袍。衣服被撕了,她实在没法跟荀听交差。 虽然这身衣服不见得有多贵,被资本家撕了,他肯定能赔新的给荀听。只不过那样的话,她一定会被荀听笑话。 靳恩亭见她这么宝贝这身衣服,偏头笑了笑,再度开口问: “你早上穿上它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它今晚的命运" 程新余: “你要是把它撕了,我等下就没衣服穿了,我还怎么回家我要是夜不归宿,我爸会打断我腿的。”程新余无奈至极,只能搬出老父亲。 靳恩亭多少是忌惮未来老丈人的。做出让步:“那你自己脱。”如果由他来脱的话,他可就不敢保证衣服的完整性了。 程新余一颗一颗解盘扣,解得很慢。眼前始终停留着一道迫人的视线,她涨红了脸,格外羞耻。偏偏此刻靳恩亭的耐心出奇的好,他也不催她,就任由她这么磨蹭下去。 这情形有点像两军交战,一方战败,正在割地赔款。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卑躬屈膝。怎么看都不对等。 程新余突然觉得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了。一直以来,靳恩亭在床上都十分强势,她鲜少主动,一 直很被 动。唯一的一次主动是她决定要和他分开那晚。 明明这种事你情我愿,两人都爽到了。凭什么她要一直这么被动靳恩亭说要找她算账,她就乖乖等着他报复吗 她又不是拿捏不住他。 上衣还剩最后一颗扣子没解,她双手松开,不解了。猛地扑过去,将他推倒在床上。 事发突然,靳恩亭一时不察,明显有些错愕。程新余居高临下审视他,勾起唇角邪魅一笑,"靳先生,谁找谁算账还不一定呢!"靳恩亭: 男人怔愣数秒,胸腔轻震,压出几声闷笑。 自打辞职回老家以后,他发觉这姑娘直接释放天性了,胆子是一天比一天大,时时刻刻给他制造惊喜。 该死的,他居然爱惨了她这副模样! 混乱的几个小时,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两人你来我往,段位不相上下,谁都不服输。铆足劲儿想让对方低头。 程新余心理上完胜靳恩亭,输在体力上。男女体力悬殊,她打不过他。 她觉得这样足够了。她就是要磨一磨资本家的锐气,谁叫他每次都那么强势的。结束后,靳恩亭靠在床头抽烟,吞云吐雾,俊颜藏在烟雾里迷离而深邃。程新余扑过去把他的烟抢来,递到唇边吸了两口。 吸得太急,呛到了。胸腔起伏,她猛地咳了好几声,眼泪汪汪。靳恩亭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浓眉紧蹙, "女孩子抽什么烟"她今晚就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对着干,她就是要抢他的烟抽。 她举着烟又狠狠吸了两口。 “程新余,你跟我较什么劲儿”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看到烟灰缸里烟蒂,程新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今晚一直和他较劲儿,就是不让他顺意。 见她慢慢平复下来,不再咳了。靳恩亭叹了口气,小声开口: “新余,我不是存心要折腾你,只是我这心里很不舒服。" 程新余掀眼看他,他的表情幽暗深邈,眼里压制着很深很深的情绪。 "你大概都想不到,我其实非常没有安全感,我怕你离开我。" 只要一想起两个月前程新余自作主张和他分开,一个人偷偷跑回老家,他这心里就不痛快。他不痛快了就 只想变着法子折腾她。 刚才被呛出来的眼泪还悬在眼眶里,欲落未落。 程新余隔着朦胧的视线看向靳恩亭,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她所陌生的情绪—— 害怕。 原来这个看似无坚不摧,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是会害怕的,他害怕和她分开。 他将自己的脆弱和无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能让她动容了。须臾之间,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程新余伸手抱住他, "靳恩亭,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是保证,也是承诺。 程新余很累,可她还是要爬起来回家。快十点了,再不回去父母该催了。 靳恩亭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虽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可他还是担心这一带的治安。两人手牵手沿着老街慢慢走回去。 路灯昏黄,拉长他们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 路灯在地上映出男人清隽挺拔的影子,程新余悄悄抬起左手,拂过他的鼻梁和眼眸,又滑向他的嘴巴,最后捧住他的脸使劲儿揉了揉,不自觉咧开嘴角。 靳恩亭注意到她这点小动作,不禁失笑。 这姑娘总会冒出一些新奇的举动,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把人送到家门口,靳恩亭松开程新余的手, "我看着你进去。"程新余走过去打开院门,冲他挥挥手, "晚安!"他眉目温柔,安静地望着她, “晚安!” 她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时不时还回头看他一眼。他一直站在原地没走,表情分毫未变。她忍不住想起他不久前说过的话。他说他没有安全感,他说他害怕她离开。原来两个月前她突然辞职回老家对他打击这么大,他至今都难以释怀。 她觉得很愧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也太不负责任了。她明明知晓他的心意,却不等他表白就单方面和他断了联系。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他将自己的脆弱和害怕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让她愧疚,让她反思,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脚步一顿,女人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不动了。 靳恩亭觉得奇怪,正打算叫她。只见她背过身,猛地朝自己跑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没头没脑的撞进他怀里。 r />怀抱要时就满了。 心也跟着满了。 眉眼间溢出笑,靳恩亭揶揄道: “新余,你突然这么黏我,让我很不习惯啊!”程新余不发一言,只是踮起脚尖,吻上了他微凉纤薄的唇。男人怔愣片刻,眼底略过一抹讶色。 待反应过来后,他反客为主,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在无声发酵,两人难舍难分。 形势一度焦灼,周遭一片阙静,只余彼此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和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一股无边无际的沉寂充盈四周,张牙舞爪,近乎诡异,让人很不舒服。 靳恩亭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安。他想起什么来,赶紧抓住程新余的手臂问:大黄呢"程新余还没从暖昧炙热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有些没跟上靳恩亭的思维。她眼神迷离,下意识反问一句: "什么大黄" 他提醒她: "你邻居家的狗。" 她顾不得回答,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飞快地从巷子里冲出来,掀动起四周的空气,一双绿色的眼睛幽幽发亮。 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什么,耳边立马跳出一阵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程新余:"…" 靳恩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两人都处在极度的震惊中,难以回神,压根儿来不及应对。 四五声犬吠过后,程青山举着手电筒匆匆忙忙下了楼。光束一扫,照见院门外紧紧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当即愣了愣。 待看清女儿的脸后,脸瞬间黑成锅底。他面目表情,冷冰冰地砸下话: “别抱了,都给我进来!” 第39章 第39顿饭 第39章 第39顿饭 大黄的动静太大,不止惊动了程新余父母,还把睡梦中的荀听给吵醒了。她今天难得早点睡,正和周公约会,突然听见一阵狗叫声,瞌睡虫瞬间就跑没了。 急冲冲地下了楼,看见她老舅面色铁青,正从外面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吹胡子瞪眼睛的。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刚跟人干完架。 荀听心头一跳,下意识就问: "怎么了,舅舅" 程青山没搭理荀听,自顾生闷气。 梅月用眼神示意荀听,压低声音说: "去把新余叫进来。" 荀听一听是妹妹,心里隐隐有数了。 快步走到院子里,把院门口的照明灯打开,橙黄明亮的一束光照亮四周一小片弹丸之地。两位当事人外加一条狗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借着这点光线,靳恩亭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彪悍的大黄。 农村土狗,长得膘肥体壮,凶神恶煞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收买的狗。 此刻它围在靳恩亭脚边冲他狂吠不止,露出锋利的獠牙,凶相毕露,明显是把他当坏人了。荀听笑到头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高在上的小靳总有一天居然会被一条狗围攻。这一幕放在整个商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她悄咪咪拿出手机咔咔咔一顿狂拍。这么劲爆的照片要是传到网上,那绝对热搜预定。程新余恶狠狠地瞪着大黄,比它还凶,“叫什么叫!再叫就吃狗肉火锅!” 大黄: 大黄像是听懂了她的威胁,瞬间就怂了,呜呜呜叫了两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靳恩亭不禁失笑,揉了揉女朋友柔软的发顶, "新余,你拿狗撒什么气呀!""这只白眼狼,平时骨头都白给它吃了。"程新余气得跳脚,牙齿咬得咯噔响。她这副样子像极了炸毛的小猫。 靳恩亭赶紧给女朋友顺毛: "不怪大黄,没有它,帅女婿照样要见老丈人的。" 程新余: 这人倒是心态好,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爸妈就搁屋里坐着,等着拷问他呢!他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程新余晃了晃他胳膊,小声问: “你想好怎么对付我爸妈了吗” 靳恩亭神秘一笑, "放心好 了,我有杀手锏。" 程新余: “什么杀手锏” "保密。 程新余: 就知道贫! 程新余才不信他有什么杀手锏,她赶紧求助荀听:"姐,你得帮我!" 荀听打量着妹妹这身战袍,勾唇坏笑, "你家靳先生今天这么温柔,衣服都没破"程新余: "……" 这姐们的关注点果然够清奇! “老姐,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啊”程新余忍不住翻白眼,格外心累。荀听靠着院门,双手抱臂,完全没当回事。 她不紧不慢地说: “程新余,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怕什么呀你家靳先生要颜有颜,要钱有钱,家世人品样样出挑,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都找难找。你还愁舅舅舅妈不待见他啊!" 程新余:"……" 程新余合理怀疑她家表姐被靳恩亭给收买了。 主屋客厅紧连着后面的老屋,酒缸里飘出一阵一酒香,弥散在空气里,纠缠鼻息。客厅里三拨人,各怀心事。 程青山坐在沙发上全程面无表情。梅月女士则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大黄威风凛凛地蹲在她脚边,吐着长舌,怒目圆睁。 两人一狗,这画风搞笑又诡异。要不是碍于长辈在场,程新余和荀听分分钟笑场。 荀听和妹妹咬耳朵: "大黄什么时候成咱家一员了" "这个叛徒怎么配成咱家一员!”程新余看见大黄就来气, "它以后休想从我手里吃到一块骨头。 荀听觉得好笑, "幼不幼稚啊你!跟狗置什么气!" 程青山脑袋一偏,看见两个姑娘躲在角落里交头接耳,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 他拉着脸,一声吼: "程新余,你还不赶紧过来!"程新余脊背一震,眼皮子狠狠一抖,忙不迭挪过来和靳恩亭并排站好。 两人难兄难弟,腰板挺得笔直,站得比小学生都要规矩,一副挨训的样子。 靳恩亭都多 少年没这么站过了。对面还是未来老丈人,这体验委实新鲜。 程青山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开训: “程新余,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十点还不回家,站在家门口和男的搂搂抱抱,像什么话被邻居看到,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程新余暗自腹诽:经过大黄这么一闹,不止邻居,估计全镇都知道了。老父亲的脸面早掉一地了,捡都捡不起来了。 “我都这么大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嘛!我和我男朋友搂搂抱抱,又不是和别人。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她低头抠自己的手指,根本不在意。 程青山瞬间提高音量, “你是要跟我顶嘴是吧”程新余毫不惧怕,"我说的是事实。"程青山嗖一下站起来,指着女儿脑门, "程新余,你再说一遍!" 父女两个眼看着就要吵起来。靳恩亭立即拽了拽程新余的衣角, "小祖宗,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他怕自己今晚都没法全身而退了。 靳恩亭朝二老鞠了一躬,淡声开口: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新余的男朋友,我叫靳恩亭。原本是想过两天正式拜访二位的。不曾想今晚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很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 一上来就主动认错,认错的态度一级好。 "今晚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早点送新余回家的。叔叔阿姨千万不要责怪新余,全是我的错。" 主动把女朋友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很有担当。 "今天已经很晚了,叔叔阿姨上了年纪,需要早点休息。尤其叔叔刚动完手术,不宜熬夜。二位请先上楼睡觉。待明日一早我再亲自登门致歉。" 懂得以退为进,非常聪明。 梅月连连点头,对这小伙子第一印象很不错。她指指一旁的竹凳, "先坐吧!" 程青山紧盯妻子,那眼神分明是说: “我同意了吗”梅月直接无视,看着靳恩亭, "别站着了,坐下说。"男人的身影立着没动,"阿姨,我站着就好。"梅月语气和蔼, "小金呐,你今年几岁" 程新余站在一旁听到母亲这句“小金呐”差点没笑出声。脑子 里已经开始自发循环魔性的"妍珍呐”,“妍珍呐”。被韩剧荼毒太深! 母亲肯定以为靳恩亭姓“金”。金和靳发音差不多。靳恩亭不卑不亢,从容回答:“我今年三十二。”三十二,比女儿大六岁,这年纪有点大啊!她不由皱了皱眉。 她停了一下,又问: "以前没结过婚吧"这是担心他离异,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了。 靳恩亭: "没有。" 梅女士: "听婷婷说,你是新余她老板" 靳恩亭:"她离职前确实在我公司工作。" "你自己创办的公司啊" "公司是我父亲创立的,我现在替他打工。"这话倒是说得挺谦虚! 梅月还欲继续问,耳旁徒然惊现一个不满的男声, "还有完没完了你查户口呢!" 程青山一脸的不耐烦。他现在看靳恩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百八十个不满意。梅月见好就收,直接做主: "小金,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明天到家里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程青山: "… 程青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妻子, "你还给他做好吃的我同意了吗"梅女士不搭理他,继续问靳恩亭: "小金,你现在住哪个酒店"靳恩亭报了民宿的名字。 梅女士: "是新余帮你定的吧他们家的房间很难定的。" 靳恩亭:“是新余定的,她对这里熟。” “新余爸爸那个人就这脾气,我回去哄哄就好,你不用有压力。明天想吃什么菜阿姨给你烧。 “阿姨,我不挑食的,你烧新余喜欢吃的菜就好。” 梅月一听更满意了。这孩子不知道比曲周好了多少。最重要的是他眼里心里都是新余,凡事都想着新余,这点做不了假。 高高兴兴把人送到院门外, "小金,天晚了,回去注意安全!"靳恩亭又鞠一躬,"阿姨,您早点休息!" 程新余目瞪口呆,着实没想到母亲这么 快就被靳恩亭拿下了。这人是妈妈杀手吧!"新余,妈妈的眼光不会错的,这个小金很好,比那个曲周强多了。"程新余哭笑不得, "妈,人家姓靳,靳东的靳,不是金色的金。" 母亲左一句“小金”,右一句"小金”她听着都别扭。难为靳恩亭还能忍住不笑,心理素质未免太强了。 梅月当即一愣, "是靳啊我还以为是金。""他叫靳恩亭,大恩的恩,亭台楼阁的亭。" 若是换成金恩亭,瞬间就没苏感了。一字之差,效果相差巨大。 梅女士嘀咕一句:"靳这个姓不常见啊!祁主任她先生好像是这个姓。"“妈,您说什么”程新余有些没听清。梅女士摇摇头, "没事。" "你看看你,三两句话就被那小子哄得团团转,一点立场都没有。你们女人果然肤浅,就只会看脸。”程青山哼哼唧唧的。 梅月斜他一眼, "总好过你连脸都没有!" 程青山: "……" 老母亲果然懂得如何让老父亲扎心! 回到住处,靳恩亭开始思考明天该买点什么东西拜访程新余的父母。第一次正式登门,礼数肯定要到位。 虽然未来丈母娘被他拿下了,可未来老丈人不好收买呀!拜大黄所赐,未来老丈人对他的印象更差了。明天要是再不补救的话,他可别想再登程家的大门。 他也是头一次正式拜访女方父母,他的前两任都没到见家长的地步。他也没啥经验,只能找人取经。 他原本想打给苏昼问问。可转念一想这家伙连严琼都没搞定,还不是跟他一样没经验。两人半斤八两,他就别指望好友了。 和程新余对视频,向她打探她父母的喜好。 女朋友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擦,一簇簇,湿哒哒往下掉水。水珠淌过她漂亮的锁骨,滑进了睡裙的领子里。胸前沟壑延绵,纤薄衣料包裹住的地方露出一点红痕,若隐若现。 那是他故意种下的草莓。 这一幕落进靳恩亭眼中说不出的旖旎动人,挠人心弦。 他看得眼热,呼吸莫名沉重了几分,小心思蠢蠢欲动 明明刚做过,这会儿又开始想了。程新余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勾起他的兴致。这后面要是异地恋,他不得疯啊!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新余,先去把头发吹了。”程新余拿来干发帽把头发包好,打算等会儿再吹。 “我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她平时连化妆品都不抹,也不热衷买衣服,你买什么都可以。不买也行,反正我妈今晚对你这么满意,你都已经搞定她了。" 未来丈母娘好打点,关键是未来老丈人。 靳恩亭压下心头那点小心思,敛神问: “那你爸呢他喜欢什么”程新余语气悠悠,沉缓出声," "酒。" 靳恩亭: 程家就是开酒坊的,人家根本不缺酒喝。老丈人刚动完手术,烟也不能抽。这就难办了啊!“要不我买红酒你家总不酿红酒吧” "我爸不爱喝红酒,再说他自己会酿葡萄酒。" 靳恩亭: "…" 靳恩亭一时间犯了愁。 两人讨论到最后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程新余见他愁成这样,深觉好笑, “还没见过你这么犯愁呢!" 在生意场上一向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小靳总,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世纪难题。 靳恩亭: "你爸本来对我印象就不好,再不补救,我还怎么从他手底下把媳妇儿讨到手。"程新余故作娇羞,"谁是你媳妇啊!"靳恩亭逗她:"谁害羞谁就是。" 程新余:"……" 程新余懒得跟他扯,果断说: “我去问问我表姐,实在不行上网查查。”靳恩亭紧接着就说: “那我问问我爸妈,长辈是过来人肯定比我们有经验。”两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快十一点了,这个点打扰父母属实不该。可这事儿太急,又耽搁不起。未来儿媳妇的事儿,父母肯定不会怪罪他大半夜扰人清梦的。 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好久对方才接,老父亲很不耐烦, “你小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当我这把老骨头是你们年轻人啊,天天熬那么晚啊" />炮火连天,噼里啪啦一大串,根本不给靳恩亭说话的机会。 "你就不能好好和儿子说话"祁敏女士轻轻拍了下丈夫的手臂。靳樊林这才收住脾气,口气仍旧不悦, "什么事儿" 靳恩亭轻声言明:“我明天要拜访未来岳父岳母,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东西上门,打电话来问问二老。" “你说什么!拜访未来岳父岳母”靳樊林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嗓音都抖了, "你哪来的女朋友" 一上来就给他丢一个劲爆的消息,老父亲很激动啊!靳恩亭抿嘴轻笑, "这不是您一手安排的嘛!"靳樊林立马回过神来,赶忙追问: “那个特等奖” "嗯。" 靳樊林一听顿时就乐了,嘿嘿笑了两声,努力维持镇定, "你小子动作挺快呀!" 年会至今不过四个多月,五个月都不到,靳恩亭这小子就要见女方父母了。这速度他这个当爹都不得不佩服啊! "我速度快点,不是正和您心意么""你等着,我和你妈明天一早就飞一趟汀兰,我们来安排。" 靳恩亭: "…" 倒也不必这么急吧! “你和我妈公然上门会吓到人家的,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靳恩亭赶紧叫停父亲。相较于靳樊林的激动,祁敏女士还是比较冷静的。 她安抚丈夫: “儿子说的对,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明天让他先去,我们后面再抽时间过去。最起码也得征得人家同意才行。咱们这么贸然上门不合礼数,会让别人说闲话的。" 经过媳妇儿的分析,靳樊林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他沉声道: “我们不去可以,我让谢蓝过去帮你。”靳恩亭: " "没必要让蓝姐大老远跑一趟。" "必须要让谢蓝过去,我怕你把我儿媳妇弄丢了。谢蓝本来就在饶州出差,离你那儿很近。" 靳恩亭: /> 靳樊林: “没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老父亲看似内退,事实上他仍旧密切关注着公司的动向。他鼻子灵,耳目又多,生意场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保准第一个知晓。 饶州市政府近期需要购置大批太阳能路灯,消息一漏出来,各大灯具公司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老父亲速度最快,越过他,偷偷就把谢蓝派去了饶州。这会儿估计都谈得差不多了。 靳樊林交代: “等你这边结束了,你还得亲自去饶州那边把把关。”“我知道了。”靳恩亭答应下来。 靳樊林觉得不放心,忍不住叮嘱一句: “凡事听谢蓝的,她比你有经验,你别自作主张。”事关未来儿媳妇,靳樊林比什么都慎重。 靳恩亭: "您放心好了,我都听蓝姐的。" 虽说老父亲此举夸张了点,可靳恩亭眼下一筹莫展,确实需要谢蓝来助他一臂之力。 和老父亲通完电话,他又给谢蓝打了个电话,敲定了时间,并给她发了程新余家的地址。 “蓝姐,这么点小事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谢蓝微微一笑, "小靳总您的个人大事怎么能是小事呢老靳总盼这一天不知道盼了多久。"靳恩亭想起什么来,多问了一句: "蓝姐,特等奖的事儿你到底参与了多少"谢蓝怔愣须臾,如实相告: “老靳总只交代我务必要让程小姐抽到特等奖。” 对靳恩亭来说,拜见未来岳父岳母是头等大事。对梅月女士而言,如何招待女儿的男朋友同样是件大事。 程新余和曲周谈了七年,她也没领曲周上门。梅月也是头一遭招待女儿的男朋友。人家第一次上门,总不好怠慢了他。 一大早,梅月就向女儿打听靳恩亭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她好去菜场买。 程新余的印象里,靳恩亭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也没有讨厌的菜。他好像什么菜都吃一点。取决于菜品的味道如何。味道好的,多吃一点。味道差的,他就不吃。至于忌口的,大概率是没有的。 最起码和她在一起吃饭他是这样的。她烧的那些普通家常菜,他吃得也津津有味的。程新余怕母亲太紧张,费心整一桌满汉全席,赶紧说: “妈,您看着准备,他不挑的。”梅月不信, "有 钱人哪有不挑的。" "你烧的菜他夸都来不及,哪里敢挑。" 笑话,这可是他未来丈母娘烧的菜,就算再难吃,他也得含泪吃下去。何况母亲的厨艺在镇上都排得上名号。偶尔邻居家来重要的客人都会请母亲去掌勺。烧一顿家常菜根本不在话下。 听女儿这么一说,梅月心里有数了。 “我等会儿和你爸一起上菜场买菜去。” 坐在一旁喝粥的程青山被妻子点名,冷哼了一声,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一个个也忒没有原则了点,这才多久,她们就临阵倒戈,全向着那小子了。 程新余坐到父亲对面,郑重开口: “爸,靳恩亭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也很快乐。我们都有考虑要好好走下去。他今天第一次上咱们家来,看在我的面子上,您不许摆脸色给他看。退一步讲,他就算不是我男朋友,他上咱家来,是不是咱家的客人您对客人好意思摆臭脸么" 梅月赶紧接话: "就是,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荀听也跟着帮腔:“舅舅,来者是客,您好歹做做样子,笑一笑呀!这样人家心里也能舒服点。" 程青山:"……" 妻子、女儿、外甥女轮番上阵,程青山彻底没了脾气。 他只能让步, "不给那小子摆脸色可以,不过我得考验考验他。"他程青山的女婿是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得先通过他这关啊! 程新余闻言,生怕老父亲生什么幺蛾子,赶紧问: “爸,您要怎么考验他啊”程青山脸一扭,傲娇十足, "你管我!" 程新余: "……" 程新余有些着急,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抱怨道: “妈,您看看我爸,有必要这样嘛!”梅月拍拍女儿的手背, "相信你爸,他有分寸的。" 吃完早饭,梅月就拽着丈夫一起去菜场买菜。程新余和荀听留在酒坊看店。梅月先把女儿喜欢吃的菜给买了,然后再买其他的。 家常菜无非就是鸡鸭鱼肉,再整点海鲜。太复杂的,梅月也烧不来。菜场转一圈, 手里提了一大堆。 程青山拉着小推车跟在妻子后面,接过妻子手中的菜放在推车上。他就是来做苦力的,轻车熟路。 路过海鲜区,梅月让老板给她挑了两条秋刀鱼。老板刚称好,她还没来得及付钱,一扭头就看见丈夫在隔壁摊位买梭子蟹。 她慌里慌张付完钱,赶紧跑了过去,冲他喊: "你买螃蟹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新余螃蟹过敏。" 程青山挑了两只最肥的梭子蟹放进塑料袋里,让老板拿去称重。他甩了甩手上沾着的碎冰,”我就是要看看那小子知不知道新余螃蟹过敏。" 梅月: "……" 梅月默了默, "这就是你说的考验"这未免也太小儿科了。 "你还记得前年咱俩上青陵找新余,曲周请咱们吃饭吗那天晚上,他就点了梭子蟹炒年糕。"程青山抓着妻子的手回忆。 梅月想起这回事, "人家没准是点给咱俩吃的。" "那也不行!"程青山脸一横, "女朋友螃蟹过敏,桌上就不能出现和螃蟹有关的任何菜。"梅月看不下去了, "你这也太霸道了。新余吃不了,别人总能吃的呀!" “我怎么霸道了你看咱们家这么多年桌上出现过螃蟹吗” “咱们家是咱们家,你不好要求所有人都跟咱俩一样啊!我们是做父母的,本来就应该多为女儿考虑。别人又没这义务。" “那小子是别人吗他是新余的男朋友。未来是要和新余一起过日子的人。他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才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上午九点,靳恩亭登门。同行的还有谢蓝。 两人提了一大堆东西,茶叶、燕窝、人参、阿胶、奶粉、糕点、牛奶水果,零食礼盒,坚果大礼包,高档的护肤品和营养品,还有一些珍贵的海货和山货。除了烟酒,基本上都买全了。 谢秘书非常靠谱,包揽了一切。 梅月女士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 "人来就够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啊!"靳恩亭笑着说: "知道叔叔刚动完手术,烟酒我就没买了。"梅月 忙说: "够了够了,这些已经够多了。"话音刚落,目光扫到一旁的谢蓝, "小靳,这位是" 靳恩亭及时介绍:“这是蓝姐,我的秘书。我爸妈本想自己过来的,我怕吓到叔叔阿姨,就拦下他们了。他们怕我不懂礼数,唐突到叔叔阿姨。说什么都要让蓝姐替他们走一趟。他们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访。" 梅月笑容满面, "你爸妈有心了,随时欢迎他们来家里做客。"经过妻子和女儿的劝说,程青山今天倒是和颜悦色的。虽然心里还没接受靳恩亭,可面上却没表 现出来。 他招呼两人进屋, "快请进!" 转头就吩咐程新余和荀听泡茶招待客人。荀听冲妹妹挤眉弄眼, "你家靳先生可以啊!礼备得够全的啊!" 程新余瞄一眼坐在一旁的谢蓝, "这些肯定是谢秘书替他准备的。谢秘书可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分分钟搞定这种小场面。" 荀听: “那他爸妈挺重视你的啊!这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爸妈还特意派了心腹过来助阵。恭喜你妹妹,找对人啦!" 程新余突然想起曲周第一次见她爸妈是空着手的,晚上请爸妈吃饭也是随便找了家饭店。曲周或许没想到这层。他爸妈不可能想不到。他们没有提醒儿子,无外乎就是看不上她。 原来男方家重不重视区别这么大! 梅月女士使出浑身解数,整了一大桌菜。 "小靳,阿姨本事有限,弄不了什么满汉全席,就这些家常菜,你随便吃点,就当自己家。"靳恩亭惶恐道: “阿姨,您太谦虚了,菜够多了。” 目光往大圆桌上扫了一圈,扫到盘子里个头硕大的梭子蟹,当即拧了拧眉。 程新余的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女儿螃蟹过敏。可桌上还是出现了这道梭子蟹。只能说明这是二老在考验他呢! “阿姨,麻烦您把这道菜撤了吧!新余螃蟹过敏,她吃不了这菜。”梅月忙说: "这是烧给你们吃的,新余吃不了,她不吃就好了呀!"就连程新余自己也说: “我没关系的,不用管我。” 靳恩亭却坚持说:“阿姨,对于过敏的人来说,看见 过敏源就会浑身难受。即使新余不吃,她看着也会不舒服。还是撤了吧!" 梅月余光一转,果然看到女儿在抓手臂。这螃蟹还没吃,她身上就开始痒了。她看向主座,见丈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考验通过! 程青山拿出自家的谷烧酒招待靳恩亭, "年轻人,我不能陪你喝,你就自己喝点。"老父亲对靳恩亭的称呼已经从“那小子”变成“年轻人”了。老丈人的酒,靳恩亭哪敢不喝。他起身接过酒杯, "谢谢叔叔!"他一连灌了两杯。 程新余见状赶紧提醒他: "这酒度数挺高的,你悠着点啊!" 靳恩亭握住女朋友藏在桌子底下的一只手, "不用担心,我酒量挺好的,这点酒难不倒我。再说今天就是要让你爸高兴,醉了也没关系。" 三杯白酒过后,程青山就拉着靳恩亭闲话家常了,画风突然变得格外和谐。 "你姓靳是吧" "对,靳东的靳。" "靳这个姓很少见啊!我都没碰过有人姓靳的。" 梅月碰碰丈夫胳膊,小声提醒: "你忘啦祁主任她先生就是这个姓。" “哦,对!"程青山一拍脑门, "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给忘了,祁主任她先生就姓靳。”话题进行到这里,靳恩亭觉得自己有必要使出杀手锏了。他对上程青山的视线,温声道: "叔叔,家父靳樊林。" “什么”程青山面露茫然。 靳恩亭想起老丈人未必熟悉靳樊林这个名字,他只知道祁主任的先生姓靳。他索性换了个说法:"祁敏是我母亲。" 程青山瞪大双眼,犹如铜铃,猛地拍案而起, "你刚说你母亲叫什么"靳恩亭的视线不躲不闪, "祁敏。" 程青山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声线蓦地提高好几度, "祁主任是青陵妇保的妇产科主任,你是她的儿子" 年轻的男人平静如常, "没错,叔叔。" 程新余一脸懵,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听到她爹用力吼了一声: “新余,快敬恩人一杯酒!" 程新余:"…… 作者有话要说: 新余妹妹:老公变恩人,这可还行 第40章 第40顿饭 第40章 第40顿饭 程新余完全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根本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老父亲推操着给靳恩亭敬酒。 程青山神色激动,不断催促女儿: “你这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恩人敬酒!” 恩人 男朋友变恩人 原谅程新余有些懵,她都快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爸,您先让我捋捋!"她出声打断老父亲,"什么恩人呀"谁能告诉她靳恩亭怎么成她恩人了 程青山手舞足蹈,兴奋解释: "小靳是祁主任的儿子,祁主任当年在火车上接生了你,他可不就是你恩人嘛!" 程新余: 她瞳仁一缩,眼里满是惊诧,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若是有特效,她头顶指定冒青烟。 她呆呆地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隔了好久才嗫嚅道: “你是……你是祁主任的儿子" 男人平静如常,神色未变半分,从容淡定地说: “你见过我母亲的,在医院大门口,想起来了吗” 程新余当然见过靳恩亭的母亲,那个时候他们刚确立泡友关系没多久,一天傍晚两人约好一起吃饭。他来甜品店接她,顺带买了份雪媚娘送去青陵妇保。她坐在车里,在医院大门口见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 靳恩亭说那是他的母亲。 隔着车窗匆匆一眼,母子俩五官相似,那是血缘的神奇连结。她只知道那位女医生是他的母亲。她根本不知道她同时也是祁主任。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祁主任一面,这么多年过去,记忆早就模糊了。她根本没认出本人。"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母亲接生了我"程新余冷静片刻,心头的震惊仍旧未减。 "比这更早。”靳恩亭语气沉静无波, "你兑现特等奖那晚,我问起你名字里的‘新余’,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 确切来说应该还更早。年会结束那晚,谢蓝在微信上把程新余的资料发给他,他看到她的名字,他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兑现特等奖那晚,他特意问了。程新余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新余,我一早就说过了,月老早就将咱俩的姻缘桥给铺好了。” 男人冲程新余和煦一笑,面容在灯下清俊如常。 二十六年前,母亲到昌宁出差,列车经停新余站,有产妇突然临盆,列车长紧急广播呼叫医护人员。母亲身为产科医生,义不容辞。 母亲无意中接生的女婴。二十六年后兜兜转转进入了他的公司,并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虽然这其中不乏老父亲的刻意安排。但也足以证明他和程新余的缘分是命中注定。 "不是吧这也太巧了吧!" “我就说小靳怎么看着有点面熟,他长得和祁主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新余,你和你家靳先生这么有缘啊!" 众人七嘴八舌,席间彻底炸开了锅。 谢蓝知道特等奖的事儿是老靳总一手安排的,但她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等渊源。她同样感到神奇。 在场的也就数靳恩亭最平静了。毕竟他才是掀起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 他于无声处砸下一颗惊雷,炸得大家伙外焦里嫩的,他本人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程新余凑近他,悄悄扯他衬衫袖子,忍不住抱怨: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一直瞒着我啊” "这可是我的杀手锏,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靳恩亭表情傲娇,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程新余:"……" 程新余觉得以后跟靳恩亭在一块儿,她必须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行。所有人都跟喝高了一样,笑容满面,激动难耐。 尤其是程青山,搂着靳恩亭肩膀舍不得放手。左一句“女婿”,右一句“女婿”,这变脸速度堪比教科书。 上一秒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的,下一秒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梅月女士更夸张,二话不说立马让靳恩亭搬来家里住,不让他住民宿了。靳恩亭哭笑不得,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程新余觉得以后靳恩亭在她家要横着走了,他不仅是她男朋友,还是她恩人的儿子。恩人这座大山会一直压在她头顶,她直接比他矮了一截,地位堪忧呐! 荀听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言今天也不得不说一句牛逼。这桥段连小言也不敢这么写啊!这要是去网上发帖,文名就叫《我是我未来婆婆接生的》,分分钟 火爆全网啊! 荀听的手搭在妹妹肩上,看着她老舅和舅妈对靳恩亭的那个热情劲儿,渍渍赞叹两声, “看来你和靳先生这婚是非结不可了。你俩要是不结婚,不说别的,你爸妈指定头一个不答应。" 程新余: 程新余无奈叹口气,谁说不是呢!瞧这阵仗,她爸妈已经拿靳恩亭当女婿了。 一顿饭堪比过年,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程青山明明滴酒未沾,可就跟大醉了一场似的。迷迷瞪瞪地抓着靳恩亭的手女婿,女婿喊个不停,说了一箩筐的话。 杀手锏果然厉害,老丈人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为靳恩亭还有耐心,句句有回应,把老丈人哄得心花怒放的。 程新余哭笑不得,赶紧把老父亲扶到楼上休息,兴奋过度,人都不清醒了。 饭后,谢蓝起身告辞。她身上有工作,耽搁不起。既然靳恩亭这边圆满结束了,她就该走了。把人送到院门外,靳恩亭由衷道: "蓝姐,今天辛苦你了!" 谢蓝笑着说: "小靳总您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何况能看到您和程小姐修成正果,我打心眼里高兴。" “我这边安顿好,明天去饶州和你汇合。”靳恩亭不忘老父亲的叮嘱。谢蓝点点头, "好的。" 送走谢蓝,靳恩亭赤喇喇地瘫在客厅沙发上。 谷烧酒的后劲儿太强,这会儿酒气上涌,直冲脑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喝酒上脸,双颊如火烧,红晕密布。从耳朵尖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程新余安顿完老父亲,下楼就看见靳恩亭瘫坐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墙壁,表情痛苦。她心疼他,赶紧坐过去替他揉太阳穴。 一边揉,一边念叨:"让你少喝点你不听,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吧!" 靳恩亭闭着眼睛,细声细气的, "你爸的酒我不敢不喝,再说今天确实高兴,值得喝酒庆祝。" “那也不能这么喝啊!我爸那个人最喜欢劝人喝酒,你这么听他话,有你受的。还说自己酒量好,我看你的酒量还不如我呢!" 女人纤细的手指覆在他太阳穴,一下一下,有力度地揉捏,他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耳边女朋友的念叨声格外亲切 梅月在厨房洗碗。荀听帮忙打下手。一个洗,一个冲,配合默契。水声澜澜,碗碟在水池里相互碰撞,发出寒寒窣窣的声响。 这点声响像极了催眠曲,身体撤了力,靳恩亭眼皮松弛,直打架。整个人疲乏得厉害。梅月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她见靳恩亭困成这样,赶紧招呼女儿把人扶楼上去睡。程新余当即就说: “那我去把客房铺了。”梅月打断她: "还铺什么客房,先扶你房间睡。" 程新余: "……" 靳恩亭其实没怎么醉,理智尚且清醒,他倏然睁眼,"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回民宿休息。" 梅月:“外头这么大太阳回什么民宿,先到新余房间躺会儿。我等下给你煮完醒酒汤醒醒酒。我们家的烧酒烈性大,你没喝惯,很容易醉的。" 说完见女儿还杵在一旁没动,赶紧拍了下她手臂催促道: “新余,你这孩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扶上去。" 靳恩亭能自己上楼,程新余搭了把手。 她房间在三楼,朝南向阳,太阳晒了一上午,这会儿屋子里闷得厉害,一阵阵热气散进来。把靳恩亭扶到床上,她赶紧拉上窗帘,打开空调。 他眯着眼打量这间屋子。主卧,面积很大,装修风格是女孩子喜欢的粉色。就连床单被罩都是粉色的小碎花。和她在青陵租的小出租屋完全是两个风格。 程新余给靳恩亭倒了杯凉开水, "这房间是我爸装修的,他想整公主风。其实我是不太喜欢粉色的。" 靳恩亭低头笑了笑, "挺好看的。" 程新余看着这一床粉色,轻声问:“你睡得惯么要不我给你换床被子” "不用那么麻烦。"他低头喉两口水,把水杯搁床头柜上,腾出右手搂住程新余肩膀,埋在她耳边暖昧低语: "有你陪着睡,我就习惯了。" 程新余: "……" 她拿眼瞪他, "流氓!" "流氓你不也很喜欢"他离得近,酒气熏了她一脸。她赶紧坐开,离他原点。 可又被靳恩亭给拽回来摁在 怀里, "嫌弃我" 程新余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讨好道: “我哪儿敢嫌弃恩人,我怕我爸妈打我。”“知道就好。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跟二老告状。”这人简直幼稚鬼上身了。 程新余:"……" 这是找到靠山了,有恃无恐了。 两人闹腾一会儿,屋子里就冷下来了,空气沁凉。靳恩亭脸上的红晕还是没退,不过明显淡了一些。他问: “回来认床吗” 程新余答: "刚回来那两天认床,后面就习惯了。" 他笑着看她, ”我家的床你也得尽快习惯。每次提上裤子就走,搞得我好像被人白嫖了。" 程新余: 程新余无言以对,他说的这是事实。她确实睡不惯他家的床,不管多晚她都要滚回自己的出租屋。难怪他每次都没好脸色给她看。敢情是觉得自己被人白嫖了。 笑死,他靳恩亭谁啊谁敢白嫖他啊! "有点累,让我抱会儿。"双手环住程新余的细腰,脑袋埋她肩上,闻到她发间一缕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他的心突然定了。有种尘埃落定的充实感。好像故事到了这里就迎来了大结局。往后都是甜蜜的番外。 没过一会儿,程新余的耳边就传来一道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她侧头一看,靳恩亭睡着了。 把人扶到床上躺好,替他盖上毛毯。他闭着眼睛,眉宇开阔,睡颜安详。 程新余静静凝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真实感。这一上午就跟演电影似的,各种镜头切换,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都有些消化不了。 谁能想到好好的男朋友竟然变成恩人了。 她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之处。在此之前,她可想不到自己和靳恩亭还有这等渊源。 她在床边静坐几分钟。梅月端着醒酒汤来敲门。 程新余把门打开,立在门口,压低声音说:“他睡着了。” 梅月: “那就等他睡醒了再喝。” 程新余把房门关上,挽上母亲的胳膊, ”妈,咱俩去老屋坐坐” 老屋冬暖夏凉,三伏天也不用开空调。巷子阴 凉,时不时涌来一点微风,裹着屋里的酒香,格外醒神。 这个点工人早下班了。机器也停了,周遭一片阙静。母女一人拉一把竹椅坐下。 程新余打开了话匣子: “妈,咱家和祁主任一家这些年走动得频繁吗”梅月女士手中摇一把蒲扇给自己扇风,不紧不慢,一下接一下。 "不频繁,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时不时往他们家寄点烧酒,也就这样了。两家家境悬殊,我怕人家觉得咱们有意高攀,就没敢过多走动。你爸爸那个人好面子,最怕别人说闲话。" 自然是两家走动得不频繁,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她稀里糊涂就进了樊林工作,又稀里糊涂和靳恩亭走到了一起。 她爸妈不知道靳恩亭的身份。可靳恩亭他爸妈呢他们知道她在樊林工作吗 年会的特等奖是意外,还是老靳总刻意安排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是后者。 可老靳总为什么要撮合她和靳恩亭呢难道就因为祁主任当年接生了她何况当时她和曲周还没分手呢!他能未卜先知他们后面会分手看来这些问题只有靳恩亭能为她解惑。 梅月女士的脑海里浮出祁敏的脸, "难怪我一直觉得小靳面熟,他和他妈妈长得很像的。"程新余见过祁主任,这对母子确实长得很像。 梅月细细打量着女儿的眉眼,“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当时怀你怀到八个月,在火车上突然就要生了。一车厢的人都急得团团转。你爸都差点急哭了。多亏了祁主任,要不是她当时在火车上,还指不定出现什么情况呢!" “我第一次生孩子,还是在火车上,我当时怕得要死,一直哭个不停。我到现在还记得祁主任那冷静的样子,紧紧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别怕,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新余,你说神不神奇啊祁主任当年随手接生了个孩子,没想到你后面跟她儿子谈起了恋爱。" 缘分兜兜转转一圈,遇到的还是当年那批人。 梅月看着女儿无名指上的戒指,温声细语问:“新余,你和小靳怎么打算的” “什么” "你俩打算就这么一直异地下去啊" "暂时先这样吧!爸爸刚动完手术,家里和酒坊都离不开我。靳恩亭他也有他的工作,根本走不开。我们只能先这样。" 梅月面露担忧, "可是异地时间长了伤感情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现实所迫,没办法嘛!大不了我跑青陵跑勤快一点。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我反而觉得感情是需要考验的。经得起异地,才能证明我们的感情是牢固的。" 见女儿有自己的主意,梅月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靳恩亭那一觉属实睡得有点长。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母亲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女婴笑着告诉他: "恩亭,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孩长得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丑死了。他直接被吓哭了,死活不肯要这未来媳妇儿。 哭着哭着就醒了。 乍一睁眼,脑子一片混沌,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直到看到满屋子的粉色,靳恩亭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程新余的房间。 屋子里黑駿駿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空调开关冒出一点绿光。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万千光线乍现,室内亮如白昼。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外头天早就黑了。 “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程新余从外面进来,见男人就站位窗边。 "你醒啦我正准备叫你下去吃饭呢!" 他侧头看她,眉目温柔, "几点了" 程新余: “七点多了。” "晚饭这么晚" "这不是专门等你嘛!你这个大恩人不起床,我们哪敢先吃啊!" 靳恩亭: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怎么能让长辈等我。""我倒是想早点叫你起来,可我爸妈拦着不让,一定要让你多睡一会儿。" "快下去吧!" 靳恩亭堪堪踩完最后一级台阶,梅月女士就迎了过来, "小靳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啊头痛不痛啊&34 “阿姨,我没事。” "我给你煮了解酒汤,你快喝掉。本来中午就煮好了,结果你睡了。"靳恩亭端起碗三两下就干完了。味道怪怪的,说不上来。程青山热情招呼:"女婿,快坐下吃饭!" 他这会儿看靳恩亭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张口闭口就是女婿,热情得不得了。 中午一大桌菜,晚上又是一大桌。 程青山说:“晚上我亲自下厨整了这一桌,你一定多吃点!” 靳恩亭: " 他突然有点后悔使出杀手锏了。老丈人丈母娘对他也太热情了,都过头了。顶着二老殷切的目光,靳恩亭连干两碗米饭。虽然梅月女士一再要求让靳恩亭搬回家来住,可他还是婉拒了。 他明天就要去饶州,省得搬来搬去麻烦。 晚饭后,靳恩亭又陪二老坐了大半个小时。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告辞。程青山赶紧说: "新余,快去送送!"忙不迭把女儿推出了家门。 这个点老街很热闹,还有很多游客在街上闲逛。程新余提议: “要逛逛吗” 靳恩亭看着热闹的人群,点点头,"好啊!" 两人逛了几家当地的土特产店,靳恩亭买了点特产,准备回去送给严琼和苏昼。他休年假,公司可全靠这两人扛着。 逛完回到住处,也不过九点。 时间还早,程新余准备再待会儿,她不打算那么早回去。她坐在露台上吹风。 夜风吹动女人暨角的碎发,发丝张扬而凌乱,有几根还不安分的贴在脸上,有种不羁的美感。靳恩亭从身后走近她,抬手替她撩开挡在脸上的头发丝,淡声开口: “新余,我明天得走了。” 第41章 第41顿饭 第41章 第41顿饭 "新余,我明天得走了。" 靳恩亭清淡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程新余不免为之一震。 她下意识侧头望过去,男人近在咫尺,五官挺俊,衬衫罩住紧绷的身材,熟悉的雪松香将她包拢,右手还停在她一边脸上,替她撩开头发丝,别在耳后。 蓝色表盘发出幽暗的冷光,闪着她的眼睛。她神色意外,声音有些急, "你不是休年假么"这才几天啊!他就要走了。 靳恩亭轻声解释: "饶州临时有个项目,我得去把把关。"“很急吗” "急倒是不急,只不过我最好去露个脸。" 一听他要走,程新余心里瞬间涌现出浓浓的不舍。说好了待半个月的,她都把计划制定好了,准备带他在汀兰好好玩玩的。可他竟马上就要走了。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即使心中诸多不舍,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小声问:“项目结束还过来吗” “看情况,有时间就过来陪你再待几天。”靳恩亭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犹如白果一般圆润透明。声带轻震,她发出“嗯”的一声。 随后就不再吱声了。 程新余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跟靳恩亭说,她舍不得他,想让他再陪她待几天。然而理智让她缄默其口。一旦她表现出分毫不舍,他只会更难受。何况他还有他的工作,身上担着责任,做不到随心所欲。 自打决定开始这段异地恋,她就要学会习惯分别。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有很多。 听出她情绪低落,靳恩亭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又何尝舍得和她分开。这才刚确定恋爱关系没两天就要分开,是人都受不了。 只能先扛过这段时间,等老丈人的身体恢复,再另做打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新余突然觉得鼻子酸得厉害,像是吞了一大斤白醋下腹,五脏六腑都是酸的。 她探出双手环住靳恩亭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闷声闷气道: “那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留下陪你。" "还是回去吧,你爸妈在呢!" 靳恩亭当然希望女朋友能留下陪自己。温香软玉在怀,谁舍得放手啊!可 这毕竟是在程家人的地盘,她父母可都看着呢!有些方面还是得多注意。 程新余理所当然道: “我爸妈早把你当女婿了,没关系的。” 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听话,新余!" “我不要!"她紧紧抱住他腰不放,突然耍起了小脾气, "别人都巴不得女朋友留下,就你天天催我回家。靳恩亭,你一点都不爱我!" 靳恩亭:"……" 真是好大一口锅从天而降呐! 男人哑然失笑,语气无奈, “新余,这个锅我可不背!”程新余在他怀里乱蹭,无赖附体, "反正我今晚就赖你这儿了,你休想让我回家!" 靳恩亭: 夏日衣裳薄,隔着纤薄的衣料,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程新余几下一蹭,靳恩亭的呼吸就乱了。哪儿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所有的坚持化作一缕青烟迅速飘走了。 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语气克制,莫名危险, "新余,等会儿别后悔!" 程新余小心脏一抖,霍然抬头,于一片昏黄混沌的光线中仔细去分辨他的脸。他漆黑的眸子亮如明珠,眼里似有万千星河。 他的眼神总是这样的平静,像星湖,像冰原,似乎不会泛起任何波澜。可她清楚平静的表象背后,是他难以压制的炙热。 他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无数遍。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以及惊人的强势劲儿和掌控欲。他是最有耐心的猎人,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将她收归囊中。 成年人的世界,不管是感情还是,大多直截了当。男女之间,不用言明,一个眼神就能勾起一切。何况她和靳恩亭之间充满了默契。 程新余朝他伸出双手,娇气十足, "抱我!" 靳恩亭平时最受不了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和依赖,额角狠狠抽跳两下。他俯身把人从露台抱回房间。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程新余本能地瑟缩了下脚指头。 她勾住靳恩亭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嫣红的唇瓣即将要碰到他的。 靳恩亭分明看到她牵起唇角,压出一丝坏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下一秒,她翻身而起,两人调换位置,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得意。 灯光将女人的脸照得一览无余,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不再流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靳恩亭可以看到程新余白皙漂亮的锁骨,衣领之下深藏着旖旎风光,若隐若现。 她一向不喜欢戴项链,脖子总是很空。正是因为空,才白得惹眼。红唇一张一合,她吐气如兰, "靳恩亭,今晚是我的主场。"他默了一瞬,轻轻抬起她的脸,笑得宠溺又纵容, "你是女王,你说了算!" 分别在即,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凡。两人格外放肆,只想循着本能,肆无忌惮地纠缠。战场几经辗转,最后又回到床上。 室内热如雨林,空调疯狂运转,冷流透过扇叶喷涌而出,始终没能冷却掉周遭的温度。热风过境,一阵侵袭,急促又疯狂。 程新余又闷又热,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碎发,黏腻腻地贴着,难受得厉害。 靳恩亭伸手替她拂开,在她耳边轻哄: "新余,叫老公!" 他对这个称呼总是格外执着。每每都会缠着她叫无数遍。 以前她总觉得羞耻,轻易不肯叫出口。被他磨得没办法,她才会小声喊一句。 可如今她喊得心甘情愿。在她心里,靳恩亭不仅仅是她的男朋友,更是未来要和她共度余生的爱人。这个称呼他值得。 "老公,我爱你!" 对于爱人,我们一定不要吝啬自己的表达。爱一个人就要大大方方表达出来,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靳恩亭扣紧女人的手, "新余,我也爱你!" 结束后,两人紧紧相拥,谁都没说话。程新余精疲力尽,然而意识清明,毫无睡意。凌晨两点,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梦乡,万籁俱寂。 露台外的灯火俏皮地飘进屋内,昏黄的几缕,照到床边就淡了。靳恩亭碰了碰程新余的脸颊,柔声道: “很晚了,睡吧!”程新余蜷缩着脚趾头,瓮声瓮气的, “睡不着。”神经始终处在兴奋的状态,冲散了本就不多的睡意。极致的激情褪去,紧随而至的就是无尽的空虚和不舍。 只要一想起明天要和靳恩亭分开,程新余这心里就涩涩的。 相处了这么久,靳恩亭早已能够轻松感知程新余的情绪。他知道她这会儿肯定又有些难受了。他坐直身体,伸手拉她, "新余,起来!"程新余面露不解,“干嘛呀” “横竖睡不着,起来看剧。” 程新余: "……" 这大半夜的,资本家可真有闲情逸致呀! 靳恩亭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登录某个视频网站,在搜索栏里输入“春日”二字。"你要看《春日》"程新余看着搜索栏里敲出的字颇为意外。"上次就看了一点点,这次继续。" 靳恩亭口中的“上次”那可就有些久远了。还是兑现特等奖那晚,她借着酒劲放纵,邀请他去她家看《春日》。这只是她当时的一个借口。 而他接了她这个借口。 没想到上楼以后,他真的提出要看这部剧。 只不过没看一会儿,他们就开启成人电影模式了。同样一部剧,如今再看,心境大不相同。 那晚程新余无助绝望,过往困顿,明日迷惘,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想借着酒劲肆意宣泄一番。而靳恩亭刚好出现了,犹如一阵甘霖,及时地润了她的根。 而现在,她平心静气,被靳恩亭抱在怀里,心中是满溢而出的充实和安全感。程新余小声问: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靳恩亭一开始就严肃地拒绝她了。可后面竟不知为何又答应了他的邀请。 “我看到你哭了。” 他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她一脸的挫败,状态十分萎靡,眉眼间呈现的全是绝望。她以一副最柔弱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住了,不能动弹。那是他的逢魔之时。 当时觉得匪夷所思。如今想来不过是命运使然。熟悉的旋律悠扬婉转——这样一个美好的雨天 樱花初绽柳枝抽芽 你从我窗前经过 白裙飘飘是那振翅的蝴蝶 啊美丽的姑娘…… 屏幕上方男女主相拥而眠,满屏都是幸福。 程新余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缓慢而又郑重地开口: "靳恩亭,谢谢你来到 我的生命里!"男人牵起嘴角微笑,“我也一样。” 感谢某个春日将她带到他身边。让他从此以后有新芽破土的期待。 靳恩亭订了第二天下午的高铁票去饶州。 中午,程青山和梅月说什么都要留他在家里吃饭。盛情难却,唯有答应。 梅月精心准备了一大桌菜,唯恐怠慢了靳恩亭。 看到桌上摆一盘酱香浓郁,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靳恩亭脸上的笑容不免滞了滞。关键那排骨表层还特意撒了一层白芝麻。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了。还没开始吃,他就感觉到牙疼了。程新余回老家前,他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她特意烧了一道红烧排骨。 打那以后,他就吃不了红烧排骨这道菜了。不仅吃不了,他都不能看见这道菜。一看见这菜他就会本能地感到不舒服。那种被人抛弃的煎熬和绝望浸透他的大脑皮层,心脏钝痛。 梅月女士浑然不察靳恩亭脸色微变,一个劲儿的热情招呼他: "小靳,这是邻居自家养的土猪肉,肉特别香,你一定要多吃一点!" 靳恩亭: 程新余当然明白靳恩亭为何介意这道菜,她赶紧把排骨端到一旁, "妈,他不爱吃猪肉。""这样啊!”梅月女士搓着手,满面笑容,”那就吃鱼,这鳜鱼也很鲜的。"一段小插曲,大家伙谁都没在意。 程新余在桌子底下握住靳恩亭的左手,小声说: “对不起!”靳恩亭拍拍她手背,摇了摇头。 程新余去高铁站送靳恩亭。 心中那股不舍经过一夜的发酵,此时早已攀至顶峰。就像是暴雨过后的水库,洪峰疯狂冲挤闸门,似乎下一秒就会破闸而出。 她极力压制着,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她不想弄得哭哭啼啼的,让两人都难受。 可低落的情绪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靳恩亭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程新余, "这是我的副卡,你想买什么就刷它,不限额。" 他人不在她身边,只能在金钱上给她足够安全感。程新余故作惊讶,俏皮一笑,"小靳总,你要包养我吗" br /> 男人纠正她的措辞:“我这是上交工资卡,养我媳妇儿。”程新余没接, "我自己有钱。"他撩起眼皮觑她,似笑非笑, "不是要还花呗" 程新余: "……" 这姑娘当时可是在他面前疯狂卖惨,可劲儿强调自己要还花呗,不能失去工作。"花呗早还完了,我现在吃住在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给你买机票的,以后还得麻烦你多跑几趟青陵。”靳恩亭不容她拒绝,将卡塞她包里, "程小姐,你要珍惜,这可是头一次给女孩送副卡。" 她眯着眼睛笑, "你的前任没这待遇" 靳恩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对她们很抠的,我只舍得给你花钱。” 程新余:"……" 他这么坚持,程新余只能暂时先收下。她大概率是用不上的。他们这种乡下小地方好多店都没刷卡机。 两人在候车室抱了好久,靳恩亭拖到最后才检票进站。 程新余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半天,直至他下了扶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坐上回镇上的大巴。 座位靠窗,她呆呆地望向窗外,眼里闪过一片一片熟悉的街景。眼前飘过许多画面,混乱的思绪在须臾之间拼凑出靳恩亭的脸。手机滋滋滋震动了好几下。打断了程新余的沉思。她点开微信查看,发现靳恩亭给她转了一大笔钱。靳恩亭: 【突然想起镇上刷不了卡,微信给你转。】她仔细数了数零,足足十万。 程新余: "……" 想不到她有生之年还有日入十万的一天。 到家以后,程新余就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她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手臂支着下巴,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荀听见妹妹这副模样,忍不住出声: "这才刚分开,至于么你!" "姐,我感觉我失恋了。"程新余捧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的。 荀听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随口说: “真舍 不得去找他啊!再陪他待几天,酒坊我替你看着。" 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程新余当真了。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 "姐,你说话算话" 荀听: 荀听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没事瞎说什么,替自己揽事。 "你当我没说。" 程新余手舞足蹈,一把抱住荀听的胳膊,"姐,你最好了,我爱你!"她是行动派,说走就走。果断订了去饶州的车票。火速上楼收拾了行李。 提着行李箱下楼,迎面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父母。梅月女士看着女儿手里的行李箱, "新余,你这是" 程新余坦言: “妈,我要去找靳恩亭。” 梅月: "……" 梅月神色茫然, "小靳不是刚走么"程新余: “我去追他。” 梅月: "……" 她看向父亲,眼神征询: "爸" 程青山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要去就去,问我做什么!这心早飞走了,留都留不住。”程新余咧嘴一笑, "谢谢爸!"提上行李箱飞奔而出,欢呼雀跃。 父亲说得没错,她的心早跟着靳恩亭飞走了。 打车去高铁站。她给靳恩亭打电话,他却没接,估摸着正在忙。她只能打给谢蓝。谢蓝通过微信把地址发给了她。 饶州市政府这个项目,谢蓝和公司另外一个副总共同负责。他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靳恩亭过去把把关,收个尾。 下午和市政府的两个领导见面。洽谈一番,直接签了合同。结束后,不过六点。 天色还很亮,天边高挂一片晚霞,橙红斑斓。 马路两旁的路灯却早早就亮了起来,灯光交错纵横,仿佛坠入地面的星河。司机老刘将车停在路边。靳恩亭休年假。他受老靳总指派送谢蓝来饶州。谢蓝主动替靳恩亭打开了后座车门, "小靳总,您现在回青陵吗"靳恩亭站在车旁,灯光拉长他的身影,侧脸藏在阴影里,有些晦暗。他握住手机问: “我后面都有哪些行程” 谢蓝应 答如流,三两句话就交代清楚。 后面也没太多紧急的工作,他打算再回汀兰陪程新余多待几天。这姑娘这么舍不得他,他看着都难受。 偷偷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他为自己的这个计划沾沾自喜,又变成了那个恋爱上头的傻小子。突然很喜欢恋爱,有种走火入魔的感觉。靳恩亭声线沉稳,慢条斯理道:“蓝姐,你直接回青陵,我还要在汀兰耽搁几天。” 谢蓝当然清楚靳恩亭去汀兰是为了谁。刚想告诉他程新余自己过来了。领导的手机及时响了,好巧不巧的打断了她。 看见微信头像,男人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新余" 女人温软轻柔的嗓音犹如一阵飓风,急促卷进双耳, "靳恩亭,你看对面!"他下意识抬眸,看到马路对面停了辆蓝色的出租车。 程新余正从车里下来,左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闪着细碎白光。手机听筒刮出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一串喧嚣不止的车流声。 他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心海翻腾,浪花一圈一圈拍打礁石,绵延升向无尽的远方。两人隔着马路对视,眼波涌动。 程新余嫣然一笑,嗓音轻快, "今晚一起吃饭吗" 第42章 第42顿饭 第42章 第42顿饭 靳恩亭没有任何犹豫,迈开长腿,几步跨过马路,走到程新余面前。 "靳恩亭……" 刚喊了个名字,话还没说出口,程新余就被靳恩亭揽进怀里。 手臂横在她背上,抱得这样紧,似乎要将她揉碎了嵌进身体里,直接带走。脸颊埋在他胸口,她清晰地听见他心脏的跳动,急促而用力。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不再出声,任由他这么抱着。 这一刻,一路的奔波都不值一提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身上火团一般,热度在彼此之间传递。 程新余本就赶了路,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被靳恩亭这么抱在怀里,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她在他怀里扭了扭身体,小声和他商量, "靳先生,能不能回去再抱啊我好热!" 一抬头就看见谢蓝和司机正有意无意地往这边递来眼神。 她脸一红,赶紧推开靳恩亭,“蓝姐看着呢!” 靳恩亭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她,低声轻笑,毫不在意地说: "怕什么,蓝姐是自己人!" 程新余:"……" 他一手牵住程新余,一手拉她的行李箱,跨过马路走到车旁。谢蓝微微一笑,礼貌妥帖, “程小姐,又见面了!”程新余弯下眸子, "蓝姐别嫌我麻烦就好。" 谢蓝睨一眼身侧的领导, "程小姐言重了,您能过来,小靳总求之不得呢!"司机很有眼力劲儿,主动将程新余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靳恩亭对谢蓝说:“蓝姐,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回青陵。” 当天晚上,一行人开车从饶州返回青陵。一路畅通无阻,到青陵刚好夜里十一点。 程新余这一天差不多都用来坐车了,大巴转高铁,下了高铁又乘出租车,晚上又坐了四个小时的私家车,她精疲力尽,骨头差点散架。 进入青陵地界后,眼皮重得根本撑不开,哈欠连天。 见她困成这样,靳恩亭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先睡会儿。" /> 空调打得足,程新余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靳恩亭拿手碰了碰,一片清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蓝姐,空调打高点。" 副驾上谢蓝探过身及时调高了空调。靳恩亭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程新余身上。 耳畔浮着女人平和的呼吸声。属于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之间,温热的,酥麻的,带起一层细密的痒。 他本该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此刻竟平心静气,任何一点旖旎的念头都没产生。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累了。 靳恩亭既心疼又感动。她不辞辛苦,追着他跑了这么远。她隔着汹涌的车流给他打电话时,他心里是满溢而出的惊喜。车子平稳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司机熄了火。靳恩亭小声说: "蓝姐,你们先回去吧!"副驾上谢蓝解开安全带,和司机一前一后下了车。车里少了两个人,越发显得寂静。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身体撤了力,困意排山倒海侵袭而来,他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 程新余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从睡梦中挣脱,猛地醒了过来。 刚醒来,脑子一团浆糊。发现自己靠在靳恩亭的肩膀上。而他靠在后座,双目紧闭,竟也睡着了。 她扭了扭酸涩的脖子,把人喊醒。 被程新余压了一路,靳恩亭的左肩又酸又重,几乎都麻木了。程新余替他捶了捶肩。 两人一同下了车。 靳恩亭从后备箱取出两只行李箱,他和程新余一人一只。一手提一只,他温声问: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程新余这会儿不困,不过肚子很饿。 “回去点外卖。” 深夜的电梯空无一人。停在一楼,两人跨进去。程新余抱住靳恩亭的一只胳膊,脑袋枕他身上,眼皮合上,一脸倦色。 "叮……" 铃响门开,28层到了。 站在门外,靳恩亭手把手教程新余把指纹录进去。录完,男人微微一笑, "欢迎程小姐以后时常光顾!"“好说好说!”程新余咧开嘴角,笑得十分傻气。 上一次来靳恩亭家,他们还是泡友,不问过往,亦不计将来,只想及时行乐。如今再一次蹬 他家家门,他们就变成真正的男女朋友了。 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一切都变了。 程新余把凉鞋一脱,赤脚踩在地板上,径直走向冰箱。 冰箱门一开,一冰箱的瓶装山泉水,外加几瓶啤酒饮料。旁的食物一样没有。资本家的冰箱毫无烟火气。她一早就开过,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从中取了一瓶走到门口,递给靳恩亭,娇气地说: “麻烦男朋友给我拧一下瓶盖。”男人白皙修长的五指捏住玻璃瓶身,被灯光拉出一道暗影。手微微用力,瓶盖拧开,他自己先仰头灌了两口, "新余,下次记得喊老公!" 程新余: "那是我的水!"程新余扑过去抢瓶子。他挑眉一笑, "咱俩之间分什么你我。" 程新余: "……" 岳 她一口气灌下半瓶水。把瓶子扔茶几上,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半天不愿动。 靳恩亭站在玄关处换了拖鞋。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到程新余脚边。他蹲在她面前,露给她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发路均匀劈开,现出白色的头皮。他轻轻抬起她的左脚脚踝,将鞋给她套进去。 "地板凉,不要打赤脚。"他温润的嗓音浮在沁凉的空气里。 程新余细细打量着那双拖鞋,深黑色,中规中矩,鞋面上没印任何花纹和图案,简约单调。往他脚上瞄了一眼,和他的拖鞋是同款。 她好奇地问: "靳恩亭,你给前女友换过鞋吗" 靳恩亭扣住她脚踝的手不由一顿,抬手给了她小腿一掌, "想翻旧账是吧"程新余笑得一脸无辜,"好奇而已。"替她将一双拖鞋穿好,他才轻声说: “我的前女友没你这么娇气。” 程新余: "…… 程新余霍然起身,直接环住靳恩亭的脖子, "你不喜欢吗" "喜欢!" 他怎么会不喜欢。他爱惨了她的撒娇和依赖,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他一把搂过她腰,捏住她下巴,低头吻她, "程小姐,你还可以再娇气些,我照 单全收。" 程新余抱着手机在研究该点什么外卖。 "靳恩亭,你想吃什么" "点你想吃的。" “我想吃王叔的馄饨。” 程新余就去吃过一次,过后彻底爱上了王叔的馄饨。可惜后面一直没机会再去吃。 "这个点王叔家早打烊了。”他抬眼睨她,不紧不慢地说: “你如果实在想吃,我妈冰箱里多的是。她跟王叔学的手艺,味道大差不差。" 程新余: 她怎么敢为了点馄饨大半夜去打扰自己的恩人。"我这次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祁阿姨啊" 祁主任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虽然父母这么多年和人家一直联系着,可程新余却一直没正式拜访过她。如今靳恩亭又阴差阳错变成了她男朋友,她就更应该去拜访一下人家了。 “你现在才有这觉悟啊!我妈可一直都盼着见你。”靳恩亭停顿一瞬,笑着补充: "她主要想见未来儿媳妇。" 程新余: 程新余侧头想了想, ”那我过两天去拜访叔叔阿姨。” 她在外卖软件上找了一通,最后点了小龙虾和烧烤。这两样可是夏日最佳美食,再配上冰镇啤酒,那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靳恩亭把两只行李箱推进卧室。他把自己的行李先收拾完。连带程新余的也一起收拾了。 她没带什么东西,就两套换洗衣服和护肤品,20寸的箱子都没装满。 把她的衣服逐一挂进衣柜。女人的裙子紧挨着男人的衬衫,她的牛仔短裤贴着他的西裤,这一幕说不出的美好。 刚合上衣柜门,手机就响了。 他捞来查看,是他家祁主任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知道母亲是专门来找程新余的。谢蓝肯定向老父亲通报了他和程新余的行程。视频一通,屏幕上方立刻出现祁主任的脸,迫不及待就问:"儿子,我儿媳妇呢"靳恩亭举着手机往客厅走,边走边喊: "新余,我妈要跟你说话。" 程新余: "……" 程新余瘫在沙发上,四仰 八叉,丝毫不顾及形象。一听祁主任找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她一股脑翻身而起,正襟危坐,慌里慌张地整理上衣的衣领,又撩撩头发,生怕自己衣冠不整,没法见人。 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靳恩亭不禁失笑。 他把手机拿给她。 她举着手机,脚上挂一抹标准微笑, "阿姨,晚上好!" 祁敏和蔼可亲,笑盈盈地问:“新余,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吗”程新余: "记得,您的样子我一直没忘。" 何况那天在医院门口,她远远就见过祁主任一面。她和靳恩亭有相似的五官,她记忆深刻。只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恩人。 “我在恩亭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跟小时候有点不一样。小时候胖嘟嘟的,现在这么瘦。” 程新余小时候不挑食,有啥吃啥,特别好养活。十岁之前还都是浑圆的小胖墩。开始发育以后才慢慢抽条起来。而且她的体质随母亲,一旦瘦下来以后就再也不会胖回去。这么多年怎么吃都不长肉。 “阿姨,我不瘦的,标准体重。” "听恩亭说你喜欢吃我包的馄饨,明天上家里来,阿姨给你包馄饨吃。""好的,阿姨!" 简单聊了几句,去拜访祁主任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挂完电话,程新余有些发愁。靳恩亭伸手搂她, "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程新余眉头紧锁,“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去见你妈妈。” 她这次过来随便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都没怎么挑。平时穿穿可以,去见重要的长辈就拿不出手了。 靳恩亭哑然失笑,"多大点事啊!明天去买。" "你爸妈喜欢什么啊我得提前准备礼物。" "不用买,你人去就行了。你人去了,比什么礼物都强。" 这可是他爹特意安排的特等奖,亲手为自己挑了儿媳妇,他们对程新余比任何人都满意。 “我还是去问问我爸妈吧!”说着就要去给梅月女士打电话。 “回来!”靳恩亭将人摁住, "真不用买,我爸妈什么都不缺。他们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你可是我爸亲手送给我的特等奖。" 程新余猜到了特等奖是老靳总特意安排的。她并未感到太意外。 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是她。难道只是因为祁主任当年亲手接生了她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何况公司召开年会时,她和曲周还没分手呢!老靳总难不成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她问出自己的疑惑。 靳恩亭摊摊手, "这个你得去问我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程新余: 他爹一手安排的特等奖,他和程新余一样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只不过他比程新余更早知道父母和程家的渊源。 “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你注定要给我爸妈做儿媳妇,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程新余: "… 程新余还在沉思,门铃响了,外卖送到了。靳恩亭捏捏她脸, "好了,别想了,干饭要紧!"他开门拿了外卖。逐一打开,摊在餐桌上。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在美食面前一切都得靠边站。程新余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啤酒。夏天的夜宵,光有烧烤和小龙虾还不够,啤酒才是灵魂。 她举着啤酒灌了两口,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这滋味难以形容的爽。她放下啤酒,转手拿一串烤腰花, "靳先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靳恩亭埋头给她剥小龙虾,神情专注,随口应一声: “什么话”"和你分享食物的人就是亲人。" 从认识靳恩亭以来,他们就一直在吃各种美食。他总能搜罗出令她满意的食物。他挑出她话里的重点, "我是亲人" “你是爱人。”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暖意融融的灯下,冲他微笑。 闻言,靳恩亭弯下眸子,嘴角上扬,煞有其事地说: “一个男人频繁约女人吃饭,就是想把她的嘴养叼,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程新余: "… 他心里很清楚,他每一次约程新余吃饭都目的不纯。原以为只是欲望使然,各取所需。殊不知,这饭吃着吃着他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靳恩亭,我们以后一定 要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 吃饭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词。男女吃饭本就充满了暖昧。吃完饭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不仅暧昧,吃饭也是快乐的。尤其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吃饭。 头顶是暖黄的灯光,桌上摆满美食,锅里咕咕冒泡,面前是最爱的人,心里、胃里都是满足的。今晚一起吃饭吗 不是下次,是今晚,这一刻。 这座城市的汤汤粉粉,日料西餐,火锅串串,甜品蛋糕,早餐晚餐,我都想和你一起吃。 程新余走哪儿都认床。以前她从不在靳恩亭家过夜。不管多晚她都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回老家也是适应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能平稳入睡。她很担心今晚会睡不着。 "家里有香薰吗"她需要为自己找一些助眠产品。 "你要香薰干嘛" “助眠。” "那玩意儿有用" “聊胜于无嘛!” 靳恩亭在玻璃柜里翻了翻,翻出一只还没拆的礼盒。礼盒里装了两只精美的香薰,一只白茶香,一只檀香。程新余打量着花里胡哨的外包装, "你买的"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靳恩亭的品味。 靳恩亭轻声细语, "严琼出差给我带的,我不爱用这东西,一直放在柜子里没拆。""那它今晚终于发挥作用了!" 程新余拆了一只香薰点燃。 青雨煮茶,幽香甘甜。好像是在一个雨后走进了万亩茶园。她贪婪地吸了一口, "严副总的品味真好,我喜欢这个香味。" 靳恩亭随意道: "严琼喜欢收集香薰,她家里存了一大堆,下次带你去她家拿。"程新余: " 这么贵的香薰,他怎么说得跟拿白菜似的。程新余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伴着这股清香,她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靳恩亭在书房临时接了个电话,安排了点工作。 再回到卧室,见程新余很有仪式感地躺在床上,双手规矩地放在小腹处,俨然就是精致漂亮的睡美人。 空气里充 盈着一股清淡茶香,若有似无,勾着人的呼吸。他躺在她身侧,将她搂进怀里。他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她突然睁开眼睛,语气幽怨:"靳恩亭,我睡不着。" 靳恩亭: "……" 他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没出声。"不是点了香薰么""这个味道太香了,越闻越精神。"她一脸苦恼。 靳恩亭: "……" “你每次认床都怎么解决的”"就干瞪眼熬一夜呗!" 靳恩亭:"……" 他听完不由蹙眉。 "换个方法。"她那个法子未免太煎熬了点。程新余仰头看他,口气尤其天真, "什么方法"男人的大手探进被窝,径直去剥她的睡裙,冷声丢出两字, "熬夜。" 程新余: "… 这人果然是懂咬文嚼字的。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第43章 第43顿饭 第43章 第43顿饭 熬了半宿,将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吃干抹净。靳恩亭彻底治好了程新余认床的毛病。 睡不着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累。一旦累到极点,沾到枕头分秒入睡。 高档小区治安极好,没有扰人的大喇叭,也没有小贩卖早点的叫卖声。直到上午九点还是一片阙静。 程新余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做一个。 醒来后神清气爽,心情美妙。 她没什么起床气,但如果前一晚没睡好的话,她就会很烦躁。窗帘透进一点光,室内光线暗沉,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时间。空调开了一夜,这会儿还没停。冷流刮过皮肤,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沁凉。 身侧的人还没醒。男人坚实的胳膊横在程新余肩膀上,她背对着他,蜷缩在他怀里。他温热的呼吸浮在她脖颈间,睡容安详。 程新余不是第一次在靳恩亭怀里醒来。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一米五的小床上,空间有限,两人不得不紧挨在一起。都赶着上班,早晨的那一个小时就跟打仗似的。哪里有时间躺被窝里温存。 何况他们那会儿的关系也不适合温存。 她百无聊赖,又不愿起床。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不知不觉就盯上了靳恩亭的手。 手背白皙,横着淡青色脉络,十指细长,指尖圆润,毫不锋利。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让别人一眼就对这双手的主人充满了好感。 一时入迷,抓起他的手把玩。一根一根手指细致描摹过去,比画工笔画还认真。爱不释手,就跟小孩得了心仪的糖果似的,反反复复把玩。 像是偷来的时光,美好而珍贵。 指尖丝丝轻痒惹醒了靳恩亭。朦胧睁眼,表情还有些迷糊。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程新余抓在手里。 他挣脱束缚,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手掌相贴,手心熨帖的体温传递给她。她没由来感到安心。 安全感这种东西很玄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模糊的中间地带。在他们还没有那么熟悉彼此时,她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可以身心放松的和他一起吃饭;可以放任自己在他车里安稳睡去;可以给他家门钥匙,允许他闯入她的私人空间;可以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这种安全感从何而来。现在想来 应该是源于自己对他的信任。从一开始她就非常相信这个男人。 "什么时候醒的"靳恩亭的声音懒洋洋的,略带沙哑。 程新余偏过头,对上他漆亮的双眸, "刚醒。" 他伸手撩开挡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柔润的眉骨。他温柔地问: “睡得好吗” “很好。” 他似笑非笑, "看来熬夜是有用的。" 程新余: "……" 一大清早就在这里一本正经开黄腔。 他覆在她耳畔暖昧低语: "以后你认床,我就用这个法子。"程新余脸开始烧起来,耳朵尖冒出点点绯红。 靳恩亭捏住她耳朵,指尖感受到一点烫。他哑然失笑, "脸皮这么薄" 明明什么都干过了,两人坦诚相待不知道多少次,他说点带颜色的话,她就脸红。脸皮薄,胆子又小,她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当初哪里来的勇气敢招惹他的。程新余嘀咕一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脸皮厚的能糊墙啊!" 桃花眼微眯,靳恩亭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他挠她痒痒肉, "你说什么""我错了!"她咯咯直笑,扭着身子避开,连连求饶。两人闹腾了一会儿,靳恩亭催程新余起床。 "不想起。" 她赖着不动,空调被滑下来一截,暴露柔滑透白的双肩,像是品相极佳的冰种翡翠。“那你再躺会儿。”他也不勉强她,由着她继续瘫着。 他走向衣柜,拉开柜门,目光往一排衬衣上流连,从中拎出一件浅蓝色真丝衬衫。双手一伸,套上衬衫,衣领翻折下来,一颗一颗系扣子。 留了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明显凸起,锐利性感的喉结。 五官俊朗,衬衫拉出利韧的身体线条,深色西装裤衬得他腰窄腿长,戴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又是那个骄矜贵气,高不可攀的小靳总。 这几天,程新余时常会感到恍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居然让她拥有了靳恩亭这样的人间极品。她很怕梦醒以后,自己一无所有。 她捧着脸呆愣地看着他,越看越 觉得不真实。骤然起身,她扑过去抓起靳恩亭的手咬了一口。 靳恩亭: " 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她没用力咬,可靳恩亭还是感到了一点疼, "嘶”了一声, "程新余,你属狗的啊怎么还突然咬人呢!" 女人漂亮的瞳仁好似凝结的松脂,朝他温软的笑, "我怀疑自己在做梦,验证一下。"靳恩亭: "……" "哪需要这么麻烦!"他轻嗤一声。 直接扣住她腰,把人拉到跟前,埋头吻下去, "这样更直接!"一记深吻,程新余头晕目眩,差点缺氧。胸口剧烈起伏,她大口喘气。他公然嘲笑她: "体力太差,抽时间带你去健身房练练。" 程新余: "老公,求放过!"她皱着小脸,全身都在拒绝。靳恩亭拿眼斜她,语气沉凉, "叫老公也没用。" 程新余: 十点整,两人才吃上早餐。星级餐厅的早餐,卖相精美,味道更是可口。 程新余一边吃早餐,一边给郭欣然发微信。离职两个多月,一直没见到郭小姐,甚是想念。这次来青陵必须抽时间见一面。 一听她来青陵了,郭欣然连文字都顾不得敲了,直接一个语音电话追过来——"新余,你什么时候来青陵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惊喜。 程新余给手机开了外音,放在餐桌一角。自己专注舀海鲜粥表面不那么烫的部分,漫不经心地回答: “昨晚刚到的。” 郭欣然迫不及待问:“你来青陵干嘛啊来玩吗” 程新余仰起脖子,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小声说: “有点事。”郭欣然: “那你现在住哪儿啊酒店吗” 心头涌上一股甜蜜,面上却照旧平静,语气清淡无波, "住我男朋友家。"说完她分明看到靳恩亭弯了下唇角。 手机听筒沉寂数秒,猛地爆发出一阵咆哮: “程新余,你特么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 道!" 程新余的耳膜差 点被震裂。她赶紧把手机挪得离自己更远。"郭小姐,请你淡定。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了,够朋友了吧!" "你男朋友是青陵人啊今年几岁帅不帅啊做什么工作的有没有照片,快发我看看!"成串的问题一下子冒了出来。 "等见面跟你说。"程新余果断掐了语音。 通话刚结束,对面就响起一道幽怨的男声, "为什么不说是我"程新余实诚回答:“我怕吓到欣然。” 郭欣然要是知道她男朋友是靳恩亭,那还不得翻天啊! 男人搁下手中的勺子,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表情转为严肃,一字一顿道: “新余,我可不跟你谈地下恋。" 他要的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知道啦!"她眯眼笑起来,"我会告诉欣然的。" 郭欣然是她在青陵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朋友。她谈恋爱确实应该告诉好友。也没必要瞒着靳恩亭的身份,毕竟是和郭欣然有交集的人。她只是担心郭小姐未必会相信。 这个点吃完,午餐都可以省了。 晚上要去拜访靳恩亭的父母,程新余需要为自己购置一身战袍。 刚刚和父母通电话,听说她要去拜访恩人,两人忙不得交代她一定要买礼物,不能空手上门。虽然祁主任和老靳总什么都不缺,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礼物必须得买。 精言公寓对面就是精言大厦,购物很方便。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逛街。 找了个颜值逆天的男朋友极大的满足了程新余的虚荣心。跟他一起出门,其他女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不愧是她中的特等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她挽着靳恩亭的胳膊,一路都在傻笑。 靳恩亭侧过脑袋,朝她露出一截流畅刚毅的下颌线, "你笑什么"程新余不假思索道: “我男朋友这么帅,我自豪呀!”他用手指戳她脸颊, "收收你的花痴,口水都流出来了。" 程新余: 程新余物欲很低,除了美食,对其他的都没什么追求。她买衣服非常干脆, 衣服上身以后觉得合适,她就会马上买单走人。 靳恩亭很少有陪女生逛街的经历,他以为女生买衣服都会磨蹭半天,纠结来纠结去。没想到程新余这么干脆。 一条新中式的绿色连衣裙,肌理感提花面料,雪纺肩袖,复古盘扣,裙身做了拼接处理,清雅的绿,浓淡相宜,又衬肤色,简直是见家长的绝佳战袍。 导购小姐赞不绝口,扬言这条裙子就是专门为程新余设计的。靳恩亭的眼底明显掠过一丝惊艳。 他的视线在那复古的盘扣上流连,心里想的是:这扣子怕是不好解,八成得撕。程新余不懂他的心思,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靳恩亭扬声问: "还要再挑挑吗"她摇摇头, "就这件好了。"果断刷卡走人。 买完裙子,程新余又挑了一双系带凉鞋,行头要买全。路过a家专柜,靳恩亭又强行给她买了个包。她不要都不行。 十几万的包,他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倒是心怦怦跳。这辈子没买过这么贵的包。 她现在感觉很上头,突然有种一夜暴富的错觉。难怪那些女生挤破脑袋找有钱人,挥金如土的感觉原来这么爽。 给靳恩亭的父母买礼物。她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往贵了挑。贵的总不会出错。买了一大堆,靳恩亭照例掏卡。程新余眼疾手快拦住他, "这个我自己来付。" 给他爸妈买的礼物怎么能让他掏钱呢!就算她同意,她爸妈都不答应。 靳恩亭并不坚持,由着她去。一切准备妥当,只等晚上登门。 程新余多少有点紧张。祁主任不仅仅是她的恩人,还是靳恩亭的母亲。双重身份加持,让她不得不重视。 傍晚,两人算着时间去明川公馆。 开到一半,靳恩亭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就把手机递给程新余, “我妈要跟你讲话。” 程新余:"……" 程新余呼吸一滞,被吓了一跳。握住手机,就跟握烫手山芋似的。她正襟危坐,凝神静气,小声喊人:“阿姨。” 虽然祁主任压根儿就看不到她,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压力。就跟学生面对老师一样。 祁敏语气歉意, "新余,真是不好意思,科里临时来了 个妊高症孕妇,情况挺严重的,领导让我过去。今晚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程新余一听立即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她体贴地说: “阿姨,没关系的。您工作要紧,咱们可以另外约时间。” 祁敏想了一下,建议: “要不你今晚和恩亭爸爸一起吃饭吧我下午都把馄饨包好了,让保姆煮一下。" "啊"程新余神色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祁主任不在,让她面对老靳总,她更慌啊! 在樊林工作两年,她只在年会上见过老靳总,是个非常严肃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上位者稳如泰山的老练,一双锐利的眼睛轻易就能将人看穿。和靳恩亭如出一辙。 她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她怕自己应付不好。 靳恩亭见她六神无主,一脸担忧,及时拿走手机,对电话那头说: “妈,还是算了吧!过两天再约时间。我怕我爸吓到新余。" 祁敏: "……" 祁敏: "你爸哪有那么恐怖!他也就对你严厉,对别人都很和蔼的。""再说吧!新余这次要在这边待好几天,总有时间的。"通话结束,靳恩亭把手机往中控台一丢,目视前方,专注开车。程新余倏然长叹:“我居然还挺庆幸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他觑她一眼, "出息!" 他敲着方向盘,语气悠悠,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程新余: " 这人可真双标,见她爸妈时,他说自己是帅女婿。到了她这里就成丑媳妇了。程新余扑过去要打他。 他笑着避开,"别闹,开车呢!" 程新余漫不经心地抠手指玩, “我们接下去干嘛呢”定好的行程临时变动,一晚上的时间都空了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干什么。 靳恩亭打了左转灯,黑色小车拐进另一条更为繁华的主街,道路两侧植了成排的合欢树。这个季节正是合欢花的花期,一簇簇粉红,花枝烂漫。 堰山这代最不缺合欢花。每年一到七八月,千树万树齐开,都有点泛滥成灾了。 他低声说: "带你去个地方。&34 视线略过车窗外斑驳的树影,她不经意问出口: "去哪儿"男人抿嘴一笑,故作神秘,"好地方。" 车子七拐八拐开到了枝白路。 枝白路到头,透过挡风玻璃,程新余远远看见一个刚交房不久的新小区。 清河湾,这两年堰山这片最抢手的楼盘之一。程新余在樊林上班的时候还收到过中介发的传单。只不过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买不起青陵的房子,传单她瞥都没瞥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而现在靳恩亭突然将她带到了这里。她心里隐隐有预感,却不敢说出来。 小区内环境优美,高楼林立,远远望去像是成堆的积木,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规整肃穆,纤毫毕现。 靳恩亭适时踩下刹车,将车停在其中一栋楼底下。专门划了停车位,倒进去就行。他熄了火,手从方向盘上移开, "到了,新余。"程新余“哦”了一声,低头解安全带。 他注视着她的动作,沉稳出声:"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程新余抬头同他对视,“我猜到了。” 靳恩亭笑了笑, "不惊讶" "这是小靳总的手笔。"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跨进电梯,靳恩亭抬起手臂摁了数字28。她看着按键上的数字, "买在28层" 和他家一样的楼层。 电梯镜面映出女人纤瘦窈窕的身形,靳恩亭看着她身上的绿裙子,温婉可人的样子,像是绿野仙子。 他淡声说:“严琼对比过,这一层最好。” "房子是严副总帮忙挑的" "当时着急买,我又抽不出时间,只能拜托严琼。"红色数字不断切换,最终跳到28。铃响过后,电梯门缓慢而开。 一户一梯,立在暗红色的防盗门外,靳恩亭嗓音徐徐, "密码是你生日。" 程新余输入0815。 右手覆在门把手上,往下轻轻一用力,门就开了。这是一套类似于loft的小户型,两室一厅,精装修,拎包入住即 可。 阳台没封窗,只装了护栏,大片夕阳抖落进客厅,照在雪白的墙面上,拓出条条框框的朦胧光影。 这套房子的采光极好。即使在傍晚,光线依然充足。若是冬日,能够沐浴阳光,一定会非常温暖。 程新余站在客厅正中央,细细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四面白墙,没有家具,显得沉寂又空旷。置身其中,似有回音。 来不及开口说话,猝不及防的被靳恩亭从身后抱住,他埋在她颈间柔声问: "房子喜欢吗" “喜欢。”她由衷道: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房子。" 房子代表家,代表着温暖和归宿。她在青陵漂泊这么多年,即使买不起房子,她照样把那间租来的小屋打扮得漂漂亮亮,温温馨馨的。那是她短暂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只蜗牛,走得很慢很慢,落了同龄人一大截。别人都在飞速奔跑,而她却在后面缓慢地挪步。 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恰好就是她坚硬的外壳。 社畜的生活是一潭死水,难得会有小石子投落,溅起水花。她每天机械地重复同样的工作。下班以后,卸下全身的疲惫,只想缩进壳里不出来。 程新余一把握住环在她腰间的大手,指尖传来一阵冰凉触感。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一片橙黄淡薄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光。 她手上也戴着同一款。 她扣紧他的手, "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 靳恩亭闻言一顿,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你之前租的那套房子太吵了,你每天都睡不好,想让你换个环境。" 自打确定了自己对程新余的心意,他就想着给她改善居住环境。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陪她住在那么吵的小区,他的睡眠质量也直线下滑。 他让严琼帮忙联系中介找房子。不等房子买好,程新余就偷偷跑回了老家。这套房子前不久刚办完手续。 "可是我现在住不到了啊!"程新余不免感到可惜。 她都回老家了,短期内回不来青陵,这套房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男人语气自然, “先空着,以后当婚房。” 程新余不禁怔住,靳恩亭竟 然想得这么远。 她和曲周谈了七年,对方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结婚的计划。只是一遍一遍给她画饼等她考公上岸了就结婚。 而她和靳恩亭在一起没几天,他却将他俩的未来给规划好了。她始终都在他的计划里。 靳恩亭说的一点都没错。感情是不论长短的。不合适的人谈个七八年都结不了婚。合适的人遇见 对方的第一眼,他就早早规划好了余生。 心房被一股暖流灌满,程新余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闷声闷气的, "可是靳恩亭,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的。" 他给她副卡,给她转钱,给她买房,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包,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她呢普通的家境,能力也一般,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长相了。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比她漂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她没法成为他事业的助力,更不能像那些富家千金为他锦上添花,她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 男人在程新余额头上落下一吻, “新余,给我你的余生吧!” 那些身外之物他生来就有,于他可有可无。多一点无非只是数字好看而已。再者他自己也能挣来。他看重的是程新余这个人,无关其他。他想要她的余生。 活了三十二年,谈过两段恋爱,身边的女人走马观花,来去不停。不说万花丛中过,该经历的也确实都经历过。时至今日,愈加深刻的认识到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重要。那种灵魂与身体的投契,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合适,除了程新余,谁都达不到。 所以只能是她。 从清河湾离开,两人直奔王叔的馄饨店。程新余一直惦记着王叔的馄饨,今天必须要吃到。路上给王叔打了电话。他给两人留了座。 馄饨店照旧食客众多,座无虚席。店门外私家车停得到处都是。其中不乏有豪车。靳恩亭刚停好车,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降下车窗,入眼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衣着休闲而简约。男人身侧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双大眼睛乌黑灵动。 来人和煦一笑,语气闲适, "恩亭,我远远看着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靳恩亭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回以微笑, "好久不见,行光!" 邹行光温和的目光扫到 副驾,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不紧不慢道:“确实挺久没见了,阿词去海昏任职这两年,咱们都没碰过面。" 话音未落,一道清甜的女声横插进来, "小靳总,晚上好!"靳恩亭冲女孩点点头, "晚上好,秋词!"他主动介绍程新余:"这是我未婚妻。"程新余心尖狠狠一跳,觉得这三个字很有分量,似有千斤重。 邹行光了然于心,能带来王叔这里的就不会是普通的女伴。 "你好,我是邹行光,恩亭的亲戚。" "我是邹行光的太太秋词。" 程新余露出礼貌的笑容,既不熟稔,也不疏离, "很高兴见到二位!"邹行光对靳恩亭说: “有空聚聚。” 靳恩亭点头说好。 寒暄几句,邹行光带着秋词离开。 程新余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刚刚那个女孩的长相,是叫秋词吧名字听起来也很熟悉。 她忍不住说: “秋词看着有点面熟。” 靳恩亭告诉她: "秋词是外贸部的员工,文咏琳的左膀右臂。"程新余恍然大悟,难怪这么面熟。同在一个公司,没准碰过面。她好奇地问: "邹先生是你什么亲戚啊"靳恩亭答话: "一个远亲。" 她没再多问,跟着他进到王叔的馄饨店。王叔热情招呼两人入座。 靳恩亭照例叮嘱: "王叔,她螃蟹过敏,不要放蟹肉。"王叔咧嘴笑笑, "你上次交代过,我都记着呢!" 等馄饨上桌,程新余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她随手捞起来查看—— 郭欣然 【可喜可贺,我堂妹终于和曲周那个渣男分手了!!】 第44章 第44顿饭 第44章 第44顿饭 靳恩亭还剩几天年假,他什么工作都抛到脑后,一门心思陪程新余浪。就像是沉迷美色的帝王,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无心朝政。 难得的机会,两人将青陵都玩遍了,吃了一大堆美食。还去檀香岛待了两天。 恍惚之间,程新余不免产生一种夜夜笙歌的错觉。 头一次觉得谈恋爱的感觉这般美妙。仿佛做了个美梦,想永远沉溺在梦境里,最好不要醒来。一天傍晚,程新余在考虑晚上该怎么解决晚餐,是出去吃,还是搁家里点外卖。出去吃嫌热,外卖又搜刮不到好吃的。纠结来纠结去也没个结论。见她一脸为难,靳恩亭果断说:"换身衣服,带你去严琼家蹭饭。" 程新余: 程新余怔愣住,脱口而出: “可我跟严副总不熟啊!” 她和严琼只在公司里打过交道,私下半点联系都不存在。在她心里,严琼是和靳恩亭一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高不可攀。她从不觉得自己这种底层小虾米会和严琼产生什么交集。 靳恩亭偏过半边脸,温淡的目光转到她脸上,表情倏忽之间变得严肃而郑重,“未来的靳太太,我的朋友圈你以后都要慢慢熟悉起来。" 程新余: "……" 确实是这样,想要和靳恩亭长久的走下去。程新余就免不了要和他的朋友接触。何况严琼是她一直就认识的人。 女生出趟门着实不容易,要化妆,要换衣服,还要搭配相应的鞋子和包包。程新余嫌麻烦,每次都素面朝天出去。 但今天是去严琼家里吃饭,她觉得有必要化个妆,邋里邋遢的样子没法见人。 她精心化了个夏日清透妆,妆感轻薄,清新养眼。再配上朱砂橘色调的口红,元气满满。化完妆就开始愁穿搭。 她这次来青陵没带多少衣服。上次和靳恩亭逛街就买了条裙子,其他的一样没买。当时认为没必要买。如今却觉得衣服不够穿了。 每一套试过去都不满意。 靳恩亭收拾妥当,给严琼打了个电话。再回到衣帽间,见程新余还在对着镜子倒腾衣服。他蹙起眉头,忍不住开口问: "有这么难选" 她平时买衣服不是挺干脆的嘛!这会儿怎么这么纠结了"不难选,是衣服都不 满意。"程新余皱着一张脸,秀气的眉毛拧成褶皱。 资本家干脆叫停: "别选了,出门买。" “时间来不及了呀!” 严琼不是别人,晚点没关系。”“算了,我随便穿好了。” 出门吃顿饭还得特意去买身衣服,她嫌麻烦。 程新余拎起短袖和雪纺裤准备换。抬头看见靳恩亭拉开了另外一扇柜门,从中抽出一条黑色针织吊带裙扔给她, "穿这个。" 她掂在手里粗略瞟一眼,呢喃道: “这好像是我的裙子。” 靳恩亭声色沉沉,“就是你的。”她低头又看了看,终于想起来了。 那会儿她和靳恩亭还是泡友。她家正好断粮,想让资本家带她改善伙食。他直接让她去他家吃。那天她就穿了这条吊带裙,搭配牛仔外套。肚子还没填饱,她就被资本家吃干抹净了。 纠缠中,这条裙子被靳恩亭甩到烟灰缸里弄脏了裙摆。他擅自做主丢洗衣机洗了。害她那天晚上只能穿他的衣服回去。 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过后完全忘了这条裙子。没想到被他细致地收进了衣柜。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晚他就是故意把她裙子扔进洗衣机洗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回家。 没想到她认床严重,在他家根本睡不着,穿着他不合身的衬衫和睡裤也要回去。程新余拿着裙子忍不住编排他: “心机狗!” 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坦然接受, "谁叫你每次穿上裤子就不认人,我感觉自己被白嫖了。"程新余: 谁敢白嫖小靳总啊!她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春天穿这条吊带裙还需要加个外套。如今这大夏天的,外面快四十度的高温,单穿就行。 深v领,胸前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横着两节藕臂,优越的肩颈线条,脖颈修长,张扬着一点小性感。 她换上以后,靳恩亭就后悔了。 他眯着桃花眼,抿嘴说: "你还是换套衣服。"她这样出门他怕回头率太高。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看她。程新余狡黠一笑, "我不换,这样穿好看。" 靳恩亭说什么都要往她肩上罩一条披肩。 br />她很无奈。老男人心眼比针孔还小。她要是不听话,晚上可是要吃苦头的。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前去繁花巷。 从小区开出来,靳恩亭打了左转灯,黑色小车犹如过江之鲫,一下子滑入主干道车流。路旁街景快速移动,树影婆娑。 程新余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她想起什么来,赶紧问:“我第一次去严副总家,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啊" "没必要。”靳恩亭目视前方,额头开阔,眉骨立体, “我和严琼多少年朋友了,不整这些虚的。" 车子穿进雪岭隧道,周遭的光线徒然变暗。探灯昏黄的光束斑驳地洒进车厢,匆忙几缕,像是一道凉薄的烟雾,转瞬即逝。 他打着方向盘,腾不开手。吩咐程新余拿他的手机给苏昼发微信。 "苏总监也要去吗" "咱俩成双成对,你让严琼情何以堪,叫苏昼去陪陪她。" 程新余从中控台取来靳恩亭的手机,扫他的脸解锁。映入眼帘一张她的照片。照片里,她举着手机在拍玉兰树,侧颜温婉秀致。她转过头, "靳先生,屏保好换了。" 这张照片他都用多久了。 靳恩亭固执道: "不换,我就爱这张。" 那是他对她心动的瞬间,意义重大,他可舍不得换。 程新余点开靳恩亭的私人微信,找到苏昼的头像。敲开对话框,通知苏昼到严琼家吃饭。从堰山到郊区,开了二十来分钟才到。 一大片深灰色的老房子,古朴老旧,像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老建筑,历史的积淀感格外浓厚。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小楼前。 靳恩亭及时熄了火。 程新余从车窗看向这栋小洋楼,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外墙灰白,有精美的雕砖,深色大门,夕阳钻进古旧的窗格,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和故事感。 她禁不住感叹: "严副总原来也是富二代啊!" 严琼在樊林打工完全是玩票啊!她守着这栋老房子足够安稳地过下半辈子了。 > 程新余: "这是她太爷爷留下的房子,现在确实值钱。" 关键这种房子受国家保护,有钱还买不来。站在门外,靳恩亭抬手摁门铃。一串急促的铃声过后,严琼跑来开门。 门一开,她最先看到门外的程新余,弯下嘴角,嫣然一笑, "好久不见,新余妹妹!"程新余挽着靳恩亭的胳膊腼腆地笑, "今晚要麻烦严副总了。" 严琼: “你叫我严琼就好,不用那么生分。” 她点点头, "好的,严琼。" 严琼招呼两人进门。 靳恩亭边走边说: “跟张姐说我今晚要吃佛跳墙。” 严琼剜他一眼,没好气道: "想得美,还佛跳墙,张姐能给你炒盘青菜就算看得起你了。"“我等下跟张姐说是新余想吃佛跳墙。” 背锅侠程新余: 严琼: "小靳总,你消停点吧!都这个点了,张姐哪有时间给你准备佛跳墙,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几步路,三人来到院子。 一个中年女人围着围裙忙着在水池里洗菜。水流喷涌而出,水声澜澜。 听见说话声,她抬头望过去,瘦弱的脸上浮出和蔼笑容, "靳先生,您来啦!"靳恩亭搂了搂程新余的肩膀, “我带人来蹭饭,辛苦张姐了。” 张姐洗菜的动作没停下,高兴地说: "不辛苦不辛苦,我和琼琼两个人在家也是要烧饭的,加副碗筷的事儿。" 张姐是严家的保姆,工作了二十多年。严琼的父母出国定居后,她不愿意背井离乡,就留在老宅照顾严琼。 刚寒暄两句,门铃再次响起。 严琼一愣,条件反射瞥向大门,神色奇怪, "还有人"靳恩亭和程新余对视两眼,心知肚明。 苏昼到了! 严琼似有所感,目光追到靳恩亭身上, "你是不是叫了苏昼" 靳恩亭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什么都不知道。" 严琼恶狠狠地瞪着 他,扬声对张姐说: "张姐,晚上青菜都别给靳恩亭烧,让他吃空气!" 靳恩亭: "……" 张姐一听苏昼的名字,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劝严琼: "琼琼去开门。来者是客,总不能将人家拒之门外吧!"严琼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向大门。 靳恩亭小声向张姐打听: "这俩还没和好呢" 张姐暗自叹了口气,"苏先生来过家里几次,琼琼没见他。"程新余默默听着,小言果然是骗人的。现实生活中破镜重圆哪有那么容易。 严琼立在门外,看见男人熟悉的面庞,语气不善, "你来干什么" 苏昼一身黑,眉目深刻,在路灯下气质深沉。 "琼琼,我怕我再不来,咱俩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即使今晚靳恩亭不通知他,他也是要来的。忍了这么多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必须要来见她。严琼心尖狠狠一颤,五味杂陈。复杂情绪在胸腔里堆积,她鼻子酸得厉害。她喉头哽咽,嘴硬道:“我们不可能会有以后。”苏昼忽然抽出手,捧住严琼半边脸,不再克制地吻下去。 “我想有以后。” 当晚张姐整了一大桌好菜。 众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气氛无比和谐。 严琼还是不待见苏昼,不过总算没那么大敌意了,时不时也愿意和他搭话。 程新余居然在严琼家的餐桌上看到了她家的谷烧酒。 她不免感到诧异。指着酒瓶问靳恩亭: “这酒怎么回事” 靳恩亭偷偷告诉她:“我爸送严琼的。他可喜欢你家的烧酒了,逢人就送。公司那些高层人手一瓶。" 程新余:"……" 程新余突然觉得老靳总好可爱啊!跟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成功企业家形象大相径庭。 晚饭结束,大家伙又坐在院子里纳凉。张姐贴心的准备了果盘。 程新余喜欢吃荔枝,靳恩亭就一颗一颗剥了喂她。 严琼和苏昼被迫啃了一嘴狗粮。 这家伙不 谈恋爱还好,一谈恋爱那上头的样子谁见了不震惊。严琼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程新余科普一下小靳总的陈年往事了。 她把椅子搬到程新余边上,笑眯眯地问:“新余妹妹,你见过邹行光吗” 一听严琼提起邹行光,靳恩亭犀利的眼风毫不客气地扫射过去,语气危险, "严琼,你话别太多!" 严琼直接无视,根本不带怕的。 程新余凑过去,迫不及待问: “我前几天刚见过邹先生,他怎么了” "靳恩亭和邹行光初中时同时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他拼了命把那女孩追到手。结果人家转头就看上了一个转校生,直接把他给甩了。哈哈哈哈哈……"严琼跟抖筛子似的分分钟抖了个干净。 她捧腹大笑, "你是不知道靳恩亭当时有多伤心,愁眉苦脸地跟我说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跟邹行光抢了。太对不起兄弟了!哈哈哈哈哈……为着这事儿他一直对邹行光心怀愧疚,对人家特别好,老想着补偿他。邹行光他媳妇儿的工作还是他给安排的,进了樊林的外贸部。" 程新余听完,碰碰靳恩亭的手臂,充满好奇, "那个女生很漂亮吗" 靳恩亭: 能让两个这么帅的男生同时喜欢上,怎么着也得是个天仙吧 靳恩亭默了一瞬。女生抓重点的能力果然偏。严琼说了一大堆,程新余就只关心人家漂不漂亮。资本家非常有求生欲, "当然没有我们家新余漂亮。" 程新余: "……" 程新余顺着话题往下问: "所以你和邹先生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靳恩亭偏头笑了笑, "我舅舅娶了他姑姑。" ★ 隔了几天,程新余约郭欣然在春日到店见面。 这家甜品店就在公司对面,她傍晚过去见郭欣然,省得好友跑来跑去。再者她也确实惦记店里的那些甜品。雪媚娘、樱花奶冻、春樱布蕾、抹茶奶酪蛋糕……每一样她都超爱。 自打辞职回老家以后,程新余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不用赶早晚高峰,也不用挤地铁,犯不着熬夜赶方案,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拥有了另外一 种生活方式。 如今她坐在甜品店里,隔着玻璃注视着外面街上汹涌的车流,看到那一个个忙碌的身影,那一张张疲倦的面容,她这会儿觉得回老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不用那么累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和靳恩亭分隔两地,她需要时不时跑来青陵,这点太过煎熬。六点过后,郭欣然从公司飞奔而来。 她穿一件细格衬衫,一条工装风的休闲裤,这身装扮有点像女程序员。 风风火火走进甜品店,眼神四下扫了一圈,扫到靠窗的位置,大踏步走向程新余。放下包,一屁股坐下, "老实交代,你男朋友是谁" 程新余: "……" 果然够迫不及待的,一见面就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自打程新余向郭欣然坦白自己交了男朋友,这姐们就天天在微信上骚扰她,向她打听她男朋友。 程新余一直缄默不言,拖到了今天。 "等会儿他要过来,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她约郭欣然在甜品店见面也是有私心的。顺带接靳恩亭下班。 郭欣然语气好奇, "什么时候开始谈的闷声干大事啊你!" 程新余何止是闷声干大事。她和靳恩亭的开始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这是她长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所幸结局是好的。 她舀一口茉莉茶冻,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们认识挺久了,最近刚开始谈。” "窝边草啊”郭欣然一拍大腿,眉飞色舞,表情激动, “可以啊你程新余!" 程新余:"……" 靳恩亭是窝边草吗 他是她的领导,应该也算是窝边草吧!只不过这窝边草的质量未免太好了。 郭欣然见程新余提起男朋友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模样,脸上满满都是甜蜜的笑容。她由衷感叹:"真好!我就怕你被曲周那个渣男伤到了走不出来。" "不至于,曲周没那么重要!"程新余神色淡漠,就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提起曲周郭欣然就有一箩筐的话要说:“新余,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 不要脸。我堂妹都跟他分手了,他还天天缠着我堂妹不放。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她跟前凑。跑我叔叔家不知道多勤快。我叔叔婶婶现在都怕了他了,搁我家躲着呢!他想当局长女婿都想疯了。" 程新余见怪不怪了。一个渴望权力的男人,当然会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抓住往上爬的机会。局长的女儿明显是一条捷径。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之前你一直劝你堂妹都劝不听,这次她怎么幡然醒悟和曲周分手了啊" “我堂妹在曲周的云备份里翻出一张你的照片,问他你是谁。你猜曲周怎么回答的他居然说你是他大学同学。" 程新余默了默才说: “这话没毛病。” 她和曲周确实是大学同学,只不过不同系。 “说一句前女友烫嘴啊”郭欣然一脸轻蔑,很是不屑, ”我堂妹当然不信你只是曲周的大学同学。她就找你们同学问。问到你俩谈了七年,年初刚分手。我堂妹一下子就炸了。曲周从头到尾都没跟她坦白过你的存在。问起他的感情史,他对你只字不提,说自己是第一次谈恋爱。我堂妹也是个十足的恋爱脑,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别人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要不是这次无意中翻到你照片,她就傻乎乎的和他结婚了。" “曲周这渣男也确实有心机。他把你的照片删得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没留下任何你的东西,全处理了。不过他还是算漏了,他根本没想到我堂妹会去翻云备份。" 郭欣然口中描述的曲周是程新余所陌生的。只能说她识人不清。在一起的那七年里,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曲周的为人。亦或者是他真的太擅于伪装了。她看不透他的真面目。 不过这些已然不重要了。曲周早已成为过去式,被彻底排除在她生命之外。曲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靳恩亭才是她的现在和未来。她还有几十年人生要和他一起过。 两个姑娘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话题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聊了大半个小时,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声鼓动耳膜,撞进双耳。程新余好似有所感应,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靳恩亭推开甜品店厚重的玻璃门,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缓慢走来。 他常年健身,人至而立,身材线条无一处整余。 皓白的衬衫撑起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西装裤拉出流畅的腿部轮廓,犹如抽条的青竹,清雅俊毅。 他目光沉静,一瞬不眨地锁住她。眼里,心里,全是她。女人的圆润的杏眼弯成月牙,唇边笑意无声绽放。 “新余,你笑什么”郭欣然不明所以,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几步开外的靳恩亭。 她不自觉放下勺子,神色奇怪, "小靳总怎么来了他来买东西"程新余但笑不语。 郭欣然觉得好友的笑容莫名有些诡异。思绪正混乱,扯不出头绪。心里隐隐有个可怕的想法即将破土而出。 不等她琢磨出所以然来。靳恩亭几步拉近距离,走到程新余身侧。响起清朗的声线,平和温润,"聊好了吗" 郭欣然:“… “嗡”的一声,郭欣然脑瓜子瞬间爆炸。她被炸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当时只剩下一个念头:程新余,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郭欣然:原来小丑竟是我!哈哈哈~感谢给我砸雷和投营养液的盐友,笔芯~ 第45章 第45顿饭 第45章 第45顿饭 信息量太大,郭欣然毫无准备,她瞳仁一颤,先是震惊,继而是难以置信。她瞪圆了双眼,整个人被雷给击中了,不能动弹。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程新余,你死定了! 第二个想法是:我闺蜜特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老板暗度陈仓了 第三个想法是:从此以后,老娘在公司有靠山了! 不等她理出第四个想法,程新余清甜绵软的声线猛然召唤回她发散的思绪, "欣然,我男朋友靳恩亭。" "草!" 郭欣然心里直呼牛逼,程新余这姐们果然玩得够大的。她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神不知鬼不觉就和靳恩亭搞一起去了。 心中惊涛骇浪,各种情绪交织,织成一张混乱的网。她激动难耐,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死死克制住,中规中矩地问好: "小靳总好!" 这人可是大老板啊!手握员工生杀大权的小靳总啊! 男人清淡的目光在郭欣然脸上停留一秒,很快就移开,声线轻缓无波,"你是新余的朋友,不用客气。 妈的,这声“新余”喊得可真够熟稔亲切的。 片刻后,靳恩亭又真诚道: "新余辞职前,多谢你照顾她!" 郭欣然诚惶诚恐,牵起嘴角僵笑,"小靳总您言重了。新余是我朋友,照顾她是应该的。"靳恩亭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偏头看着程新余, "可以走了吗" 程新余: “都聊完了。” 她笑着对郭欣然说: “欣然,我们先走啦!” 郭欣然的大脑还在卡壳,她机械地应一声, "嗯,慢走!"靳恩亭自然地朝程新余伸手,她一把握住,两人并肩离开。郭欣然呆若木鸡地目送两人走到店外。 程新余不知道说了什么,靳恩亭勾起嘴角微笑,伸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笑容宠溺。郭欣然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妈的,她这辈子就没见小靳总这样温柔的对女人笑过! 樊林秘书部的小秘书们若是看到靳恩亭露出这样的笑容,一定会觉得见鬼了。 她不寒而栗,一阵 哆嗦。 可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确实配一脸。 远远看着他们坐进车里,扬长而去。郭欣然猛地想起了今年的年会。那是程新余和靳恩亭唯一有交集的事件。 草,神特么特等奖! 从甜品店离开,程新余的手机足足响了近两分钟。通知栏挂着成串语音炸弹。她当然知道是谁发来的。她一条没听,直接把手机塞包里。她了解郭欣然,这些语音应该没几条是健康内容。靳恩亭系上安全带,眼神征询:“我们先去吃饭”程新余没回答,探过身体凑近他,搂住他脖子,吻上他。 他怔愣一秒,迅速反应过来,手掌扶住女人的后脑勺,追过去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唇齿相依,细水长流的吻,带着十足的好脾气和耐心。 唇舌游走,不断横扫,口腔里全是熟悉的男性气息。他的下巴紧贴她脸颊,她感受到一层细密的痒。 将她唇上最后一抹玫瑰色席卷干净,靳恩亭才恋恋不舍的收手。 程新余气喘吁吁,平复了半天。 盯着他的下巴看,上面冒出了一点青须。难怪那么扎人! 她坐回副驾,扣好安全带,提醒他: "靳先生,你该刮胡子了。"右手覆上自己的下巴,摸了一圈,靳恩亭灿然一笑, "回去你帮我刮。"程新余不假思索地说: “我不会啊!” 她从来没帮男人刮过胡子。 靳恩亭: “很简单的,一学就会。”"那我可是要收费的。"他注视着她明亮清澈的瞳孔,痞里痞气地笑, "我床上回报你" 程新余: "……" 老色批又开始开黄腔了! 程新余没什么力度的瞪着他, "我拒绝。" 男人语气肯定, "你拒绝不了。" 程新余: "……" 晚上,两人一起去茶白春坞吃饭。 中式茶餐厅,苏式园林的风格,店内环境雅致。成排的胡桃木桌椅,色调温馨。随处可见的黄铜装饰,顶灯散发出昏黄清幽的光线,衬得气氛非常浪浸。 靳恩亭读大学那会儿常和严 琼、苏昼来这家餐厅吃饭。算是他们三人的秘密基地。他总想着带程新余来吃一次。可惜一直没机会。就拖到了今天。 程新余不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她之前和郭欣然来吃过好几次。她独独钟爱他家的冰火菠萝包。同样一家餐厅,吃饭的对象不同,那效果自然也是不同的。她郭欣然一起吃饭。郭小姐顾忌身材,这不敢吃,那不敢吃的。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埋头干饭。 和靳恩亭吃饭就大不相同了。他会陪着她一起吃。虽然他吃得也不多。但总好过她一个人胡吃海喝。其实吃饭和喝酒一样,讲究你来我往。光她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对美食颇有研究。他知道很多口碑好的餐厅,每次搜罗出的食物都深得她心。 就这点而言,靳恩亭是个合格的饭搭子。两人点了各自喜欢吃的菜品。在等餐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大学生活。 程新余的大学生活普普通通,谈了一场恋爱,学业方面还算过得去,和室友去了几个城市旅游,顺顺利利毕业。 大学四年还算惬意。一切的磨难始于考公。第一年国考一分之差被刷下来。注定了她此后的考公之路不会顺利。锲而不舍考了四年,精疲力尽,甚至于麻木,始终没能上岸。 放弃以后,反而让她遇到了靳恩亭。他是再好的单位,再好的岗位都换不来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以为穷途末路,其实是另一种新生。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如今她早已释然。可以毫无负担的提起那段考公之路。即使过程艰难,结局也惨烈,但总归还是她人生重要的一段经历。 “我也考过。”靳恩亭坐在灯下,眉目温柔,骤然出声。程新余下意识问:“什么” “兑现特等奖的那晚,你问我有没有参加过公务员考试,其实我也考过。”靳恩亭语气悠悠,讲话慢条斯理的。 程新余: "……" “真的假的”程新余深觉不可思议。 靳恩亭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有无数条路可以走,犯得着去考公么 "应届那年我考过一次。" “你怎么还会去考公啊” "去感受一下考场氛围。" 程新余: " ……" 她迫不及待问: "进面了吗" "进面了,岗位第一。" 程新余: "……" 天呐,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 她辛辛苦苦考四年都没考过岗位第一。靳恩亭随便一考就是岗位第一。他即使不继承家业,走考公这条路,他照样可以卷过那些人。 能力强的人不管走哪条路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程新余傍晚在甜品店吃了一份茉莉茶冻,胃里很充实。晚餐就没吃多少。两人点的菜还有一大半没动, 从餐厅出来,靳恩亭径直往洗手间走去。程新余抱着手机,坐在拐角处的长椅上等他。点开微信,开始一条一条听郭欣然的语音炸弹。 "程新余,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小靳总搞一起去的是不是年会的特等奖"“那天晚上你俩是不是睡了” "姐们,你挺能藏的啊演技够好的啊我问起你时,你还一本正经的跟我说你不敢招惹领导。其实你俩早搅合到一起去了!" "姐妹,小靳总技术怎么样啊他看着一脸禁欲,能不能行啊" 程新余果然还是了解郭欣然的。她没有当着靳恩亭面听这些语音。不然肯定当场社死。 一大串语音,她花了点时间听完。 靳恩亭还没回来。正打算打个电话问问他。耳边猝不及防的袭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小程" 身边的人一般都叫她“新余”,除了公司领导,很少有人会叫她“小程”。自打她辞职以后,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这一刻骤然听到,她本能一怔。 条件反射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 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身穿薄款的半袖旗袍,挽着发髻,手肘上搭着一只酒红色的皮包。她神色惊讶,细细打量着程新余,语气熟稔, "小程,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程新余的两腮瞬间僵掉了。她忍不住腹诽一句: "今天真是见鬼了!" 和靳恩亭出来吃个饭都能碰到曲周的母亲。这个世界什么时 候变得这么小了,转头就能遇见熟人。 她和曲周谈了七年,难以避免的和他母亲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体制内的中年女人一向体面,身上自带青陵本地人的优越感,话里话外都是对程新余的轻视。她一直都不喜欢曲周的母亲。 她生硬地站起来,职业假笑, "好巧,阿姨!"曲母看着她, "你来吃饭啊" 程新余身后就是茶白春坞,店里客人进进出出。程新余没顾上回答。她在想别的。曲周的母亲在这里,那么曲周呢 这个想法一经冒头,她还来不及细想,一道熟悉的男声急促地刮进耳朵, "妈。"曲周从隔壁的火锅店结完账出来,径直走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站在拐角处和一个女孩说话。走近后,他才认出是程新余。 这么久没见,程新余似乎变了好多。她的头发剪短了,人好像也变漂亮了。粉红色滚蓝边的绸缎裙,泡泡袖,独特的收腰设计,掐出一节纤细腰肢,漂亮又时髦。 眼底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惊艳。他愣了两秒,从容开口: "好久不见,新余!"确实挺久没见了。程新余差不多都快忘记有曲周这个人了。他衣着休闲,脸还是那张脸。可她却觉得无比陌生。 想起郭欣然在甜品店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再看曲周,心底顿时涌现出几分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敷衍回一句:“是挺久没见了。” 如果能选的话,她宁愿永远不要见到渣男。 曲周觉察到程新余的敷衍。他没在意,自顾自的继续问: "你来吃饭啊" 程新余“嗯”了一声, "刚吃完,准备走了。" "你一个人"曲周四下扫了两眼,没看到其他人。 程新余却说: “和我男朋友。” "你又谈男朋友了"曲周神色诧异。"对。"程新余读懂曲周脸上的惊讶。 他是觉得和他分手后,她会一直单身,再也不谈恋爱只许他无缝衔接,不许她找下家她微讽:“很意外”曲周错愕了一下,讪笑一声, "有点。" “曲周,你没那么重要。”程新余面色不善,话说得很不客气。 br />曲周: "新余……" "新余!" 异口同声,来自另外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程新余身后包拢过来,男人的大掌直接握住女人的右手,强势地将她带到自己身侧。护犊子的姿态不要太明显。 程新余偏头,率先捕捉到一截锋锐的下颌线。 手心里传来男人手掌熨帖的体温,十指贴在一起。她嫣然一笑, "靳恩亭,你好啦"靳恩亭朝她点点头, "好了。" 视线越过程新余,他看向曲周。认出他是程新余的前男友。眼神蓦地冷却下去半截。他故意问:“新余,熟人”程新余直言不讳,"也不是太熟。" 曲周: “我们走吧!”程新余没再分给曲周半个眼神,拉上靳恩亭掉头就走。她现在连敷衍应付都不愿意。曲母面容阴沉,当即吐槽: “这小程也太没礼貌了,我好歹也是长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 了。周周,还好你和她分手了。这样女孩子根本要不得……" 母亲的话,曲周一句都没听进去。视线自发追向自动扶梯,一男一女并肩站在一起。程新余亲昵地挽着男人的手臂,男人偏头和她说话,嘴角含笑,表情宠溺。 男人的面容他越看越熟悉。 金恩亭 他仔细回忆刚刚程新余喊出口的那个名字。他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尝试着敲下这三个字。 屏幕上方迅速跳出—行提示语—— 【您是不是要搜索靳恩亭】 他顺着提示语点进去,—张蓝底证件照映入眼帘。 —模—样的脸。 下面带着—大串相关内容。 曲周只看见了最醒目的一条—— 【靳樊林独子,现为樊林集团ceo。】 他的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皮,目光黏在屏幕上,看了许久。 他努力了这么久,连个局长女婿都捞不到,一切皆成泡影。 为什么程新余却可以轻轻松松的攀上靳恩亭 第46章 第46顿饭 第46章 第46顿饭 靳恩亭的车停在精言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乘电梯前去负一楼。 这个点电梯里难得没有其他人。两人并排而站,程新余挽着靳恩亭的胳膊喋喋不休。她在和他探讨回去该点什么外卖。不愧是吃货,这才刚吃过晚饭,她就开始惦记夜宵了。 女人温软的声线浮在耳旁,混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像是有根薄而软的羽毛在挠他心口。心脏带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麻痒。 一口气堵在心门散不去,鼻尖痒,心更痒。 思绪游离到了千里之外,程新余具体说了什么,靳恩亭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看到女人的红唇一张一合,语速飞快。 电梯光洁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一男一女离得很近,姿态亲昵。一截纤细紧致的腰,两条细白长腿,滚蓝边的裙摆仿佛一朵肆意绽放的蓝莲花。 男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到女人唇上。她刚补过口红,一抹明亮惹眼的玫瑰色,是盛开到极致的烈焰玫瑰,张扬又不失炙热。 锋锐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他突然产生了某种想法。他想吃掉她的口红。 靳恩亭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人,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尤其在程新余这里,一切都遵循本能,很少有过所谓的深思熟虑。理智和清醒一旦碰到她,只会全线崩盘。 他探出一只大手,将程新余拉得更近,转了个身,将她逼到墙角,后背完整罩住她,挡住头顶的监控。 俊颜埋下,直接含住她的嘴唇。 突然其来的亲近,程新余瞪大双眼,呼吸瞬间凝滞。 这里可是商场的电梯,这人怎么这样胆大包天何况还有监控呢!她猛地反应过来,右手去抓他手臂,胡乱扯,试图阻止他。 可惜她力气太小了,非但没推开他,反而更像一种欲拒还迎,成为变相的邀请。"有人……会……看到……" 话被堵住,变得破碎,发不出声来。靳恩亭不再钟意细水流长的轻吻,而是肆意横行的掠夺。 来势汹汹,激烈而贪婪。腰间的大手越收越紧,掌心烫人的温度似乎刺破衣裳,烫到了程新余的皮肤,掀起无数颤栗感。 /> 程新余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缺氧的鱼,呼吸被尽数夺走,紧张、焦灼,更不安。在数字即将跳转到-1时,男人伸长手臂眼疾手快地重新摁了楼层数,30。 30,最大的数字,最高的楼层。 电梯再次运转,机器隆隆作响,腾腾往上升。程新余放弃抵抗,认命地闭上双眼。她反手抱住靳恩亭宽厚的脊背,给他回应。 相爱的人就应该抱紧对方,抵死缠绵,管他置身何处。 她不再去想电梯会不会突然在某个楼层停下,门一开,外面站着一群人,他们被人围观。也不再去想头顶是不是有监控。监控室里保安是不是目睹了这一切。更不愿去思考靳恩亭为什么突然吻她。 男女亲热不需要任何理由。爱情在发酵,欲望在作祟,男女之间的磁场在起作用,一个眼神,一记触碰,或者是一抹皮肤,足够引燃一切。 深受上天眷顾的男人,靳恩亭的运气好到爆。从负一层到30层,电梯一路畅通无阻,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两人抱在一起结结实实吻了一通。 "叮……" 一声熟悉的轻响,电梯平稳停下,门应声而开。靳恩亭终于松开怀里的女人,眼底遍布还未退散干净的潮红。 右手压着她劲动脉,感受到鲜活的搏动。同她额头相触,鼻尖碰鼻尖,嗓音嘶哑低迷, "新余,你和我熟不熟" 程新余: 这一刻,男人今晚一切的反常终于有了解释。 程新余弯下嘴角笑个不停, "靳恩亭,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他没回答她,指腹细细摩挲她颈间白嫩的肌肤,固执地问:“你和我熟不熟”她环住他的腰,讨好道: “你是我老公,你说熟不熟” 这个回答明显取悦了资本家。他的手从她脖子上移开,摸了摸她的脸,冷声冷气道: “我不喜欢你前男友。" 资本家一脸别扭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这副模样像极了被弟弟妹妹抢走父母疼爱的大宝,傲娇之余,还有点委屈。 他吃起醋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程新余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对他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她捧住他的脸,轻轻捏了捏,哑然失笑, "靳先生,你 好可爱啊!" 靳恩亭:"……" 资本家故意板起脸,"严肃点!"可惜丝毫威慑力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 程新余笑得格外放肆,眼睛眯成一条缝,睁都睁不开。 晚上,程新余决定亲自给靳恩亭刮胡子。 这项工程她没实践过,毫无经验。操作之前,她特意刷了刷网上的教程。靳恩亭洗完澡,裹着白色浴袍,短发湿漉漉,一簇簇的,发尾不断往下掉水。他手里拿一条干毛巾擦头发。 男人头发短,三两下就擦干了。 程新余搬了把椅子,做出“请”的手势, "靳先生,请坐!" 她举着一把刮胡刀,一本正经地说: "下面由鄙人为靳先生服务。" 靳恩亭: “……” 眼珠转动,他怀疑地凝视她, "能不能行啊"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程新余像是一只俏皮的小狐狸,笑得格外狡黠。 靳恩亭: "……" 靳恩亭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实验室里的可怜小白鼠,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弱弱地问一句: “我能拒绝么”程新余直接拿他的话堵他: “你拒绝不了。” 靳恩亭: "……" 他为什么要嘴贱让程新余给他刮胡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不当初啊!程新余刷了教程,按照教程里教的先热敷30秒。 她特意用手机计了时。 见她整得这么正式,靳恩亭不禁失笑, "程小姐,会不会太夸张了"程新余一板一眼地说: “靳先生,请你相信专业人士。” 靳恩亭:"……" 30秒过后,抹上洁须泡沫,软化胡子。随后,程新余举起刮胡刀郑重其事地报备: “靳先生,我要开始了哦!” 靳恩亭: " 有必要提醒他吗 他掀眼看向程新余手中的刮胡刀,觉得它现在变成 了一把手术刀。她是刚实习,学艺不精的医生。而他就是那个倒霉的病人。他很怕自己会成为她手术刀下的牺牲品。 “要顺着胡子竖着去刮,顺着胡子生长方向,让刀片轻轻刮过……”她默念着教程内容。 靳恩亭: "… 男人的两腿不自觉并拢,脊背绷直,莫名有点紧张。 没想到叱咤商场,一向游刃有余的小靳总居然也有怂的时候。划拉一下,隐隐传来一点刺痛,第一刀完成。 刀片上出现了一点胡渣,混在雪白的泡沫里,并不明显。 又划拉一下,第二刀完成。软刀子割肉,刀刀凌迟,时间线被无限延长,每分每秒都格外煎熬。 程新余即将开始第三刀。 靳恩亭果断抓住她的一只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刮胡刀丢在一旁的矮几上。 他说: "可以了,新余。" 程新余:"……"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还没刮完呢!"他抓起毛巾囫囵擦掉下巴裹住的一圈泡沫,心有余悸道: “我怕破相。” 程新余: "……" 他起身,抱起程新余丢到床上,伟岸的身影缓缓沉没下去, “我们家新余妹妹有心了,现在轮到我来服务你。" 程新余: "……" 女人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瑟瑟发抖, "我能拒绝么"来自资本家的服务,原谅她要不起呀!靳恩亭笑得迷人又危险, "你拒绝不了。" 程新余:"……" 最后只有程新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赖在青陵待了两周。表姐荀听一天一个电话催程新余回去。荀听要去云陌了,不能继续替她看店了。 程新余这个酒坊继承人不得不收拾行李滚回汀兰。 整整两周,祁主任被工作缠着分身乏术,又被领导派去外省出差,愣是抽不出时间和程新余吃顿饭。无奈之下,拜访恩人的行程只能搁浅。 腻歪了两周,这突然要和靳恩亭分开,程新余心里诸多不 舍。离开前那一晚一直闷闷不乐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 靳恩亭在床上使出浑身解数逗她,仍旧无济于事。 两人折腾得很疯,像是要竭尽全力留住彼此。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他在汀兰的最后一晚,两人也是这样难舍难分。 不过今时今刻,情况明显更严重。两人更离不开对方。 受程新余影响,靳恩亭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只不过他一直克制着,没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若是表现出分毫不舍,程新余会更难受。 出了一身汗,程新余却赖着不愿意去冲澡。她靠在床头,空调被滑落一角,露出女人圆润白嫩的肩膀,肩线优美,弧度有致。精致的锁骨凹进去,好似一樽酒盏。 靳恩亭躺在她身侧,一时无言。 室内沉寂,气氛近乎凝滞。空调运转不停,冷流四处流窜,卧室的温度始终维持在一个合适的温度。 "靳恩亭,你有烟吗"程新余蓦地出声,打破沉默。 胸腔里负面情绪堆积如山,她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安,更有对未来的惶恐。她怕自己没那么好的定力,扛不过异地恋。 突然很想抽烟。 靳恩亭偏过脑袋,目光放在她清秀的小脸上,皱了皱眉, "女孩子抽什么烟!""靳先生,你这是性别歧视。女孩子怎么不能抽烟了"程新余语气不满。他耐着性子慢慢说: "抽烟会上瘾,别抽。"她认真地问: “那你上瘾么”"我不会。"他抽烟没瘾,他只对程新余有瘾。 “那我也不会的。”她去抓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胡乱弹钢琴, ”我想体验一下事后烟,据说很爽。" 靳恩亭: "… 手背当即传来一阵酥痒,靳恩亭却没避开。任由她继续恶作剧。他不禁失笑, "你听谁说的" 程新余脱口而出: "小言里都这么写的。"靳恩亭: "… 这六岁的年龄差是实打实存在的。他就时常理解不了程新余的脑回路。到底拗不过她。靳恩亭取来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根。程新余细白的手指夹 住烟,重重吸了一口。味道实在太苦,苦得她眉头紧锁。辛辣刺鼻,猛地咳了好几声。 她皱着一张小脸, "小言都是骗人的。" “让你别抽你偏不听,吃苦头了吧”靳恩亭夺过烟,自己夹手里,递到唇边吸两口,缓缓吐出清淡烟圈。 俊颜藏在烟雾之下,迷离深邃。这副模样有点像颓丧青年,有种放浪形骸的美感。 "靳恩亭,明天你别去机场送我。"程新余注视着他的脸,细声细气的。 她怕见到他,她更不舍得走了。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弄得两人都难受。 男人执烟的手不由顿住,隔了好久才应一声: “好。” 程新余是中午的飞机。早晨还来得及陪靳恩亭吃顿早餐。 早餐她亲自煮的。熬了锅小米粥,煎了鸡蛋,炒了两个开胃小菜,非常简单的一餐。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 靳恩亭还要去上班。他站在鞋架旁换鞋,"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欣然会送我,她今天调休。"程新余追着他走到玄关。 男人闻言,点头说好。 见他换好鞋,她走近两步。手指覆上他的衬衫衣领。 靳恩亭自觉地弯下身。 手指逐一抚平衣领上的褶皱,她又替他紧了紧领带。嘴里开始絮叨: “注意休息,别总熬夜,每顿都要好好吃饭,别糊弄,我会监督你的。" “好。”靳恩亭垂眸浅笑,眼眸明亮,深谙的眼底是满溢而出的温柔。“我不在,你要守男德,不许看其他小妖精,离她们远一点。” “好。” "每天都要和我对视频。" "好。" "每天都要想我。" “好。” 不管她说什么,靳恩亭通通说好。 她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极了送丈夫上班的妻子。这一幕很像夫妻间的婚后日常,美好又温馨。她抱住他,贪婪地吸一口他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香。 真想永远留住这个味道啊! 随后松开他,故作 轻松地笑了笑, "靳先生,去上班吧!"靳恩亭不期然地又搂住她腰,把人箍怀里,不再克制地吻住她。 缱绻缠绵的吻,程新余慢慢红了眼睛。 越亲热就越舍不得他,鼻子酸得厉害。他碰了碰她的脸,嗓音低柔, "走了!"这次他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不再回头。 "啪嗒"一声,房门又被合上。 程新余呆愣地站在玄关处,隔了半天才回神。 心房缺了一角,变得很空很空,多少东西都填补不满。她兀自叹了口气,转身回房收拾行李。 郭欣然卡着时间来精言公寓接程新余。 参观完资本家的豪宅,郭小姐忍不住感叹:"有钱真好!"她咆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一夜暴富啊老娘也想住豪宅!” 程新余不紧不慢地接一句: "大概可以找一个和靳恩亭差不多的男人"郭欣然:"……" 郭欣然剜她,咬紧后槽牙, “程新余,你就是故意拉仇恨!”嘴上这样说,可她还是一脸羡慕, "姐妹,这个特等奖你能吹一辈子了!" 程新余: "……" 程新余眉眼弯弯,得意地笑,“那是我运气好。”郭欣然斜她一眼, "你就嘚瑟吧你!" 程新余拎上自己的行李箱和郭欣然一起出门。 去机场的路上,郭欣然专注开车。她分出眼神看程新余, "你打算和小靳总一直这样分隔两地啊" 程新余目睹车窗外疾速飞过的建筑物,快得像是一道闪电。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爸身体还没恢复,只能暂时先这样。" "别怪我没提醒你,时间长了,容易出事。"郭欣然一脸严肃。 多少情侣败在异地恋上。时间,空间,距离,都是问题。再浓烈的爱,时间长了也会给磨淡了。 "我知道。"她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刷朋友圈。 郭欣然: “小靳总可是香饽饽,多少女人趋之若骛。” “我俩没谈以前,他同样是 香饽饽,盯着他的女人还会少么”程新余语气悠悠, “我相信他。" "我就给你提个醒,你心里有数就行。再说我也相信小靳总的为人。" 将程新余送到机场,郭欣然没立刻离开。时间还早,两个姑娘找了家咖啡厅坐了坐。咖啡上桌后,程新余递到唇边喉一口。秀气的眉毛瞬间拧成一团,满嘴苦涩,难以下咽。她往杯子里添了糖块,举着小勺子搅拌几下。糖块迅速化开,融入浓黑液体。 她听到对面好友的声音, "新余,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她再次端起咖啡杯尝一口,还是那么苦涩。 今天的咖啡注定苦涩,不会甜了。 她皱着眉回答: "还不知道,要看情况。" 郭欣然冲着程新余笑得格外暧昧, "你还是来勤快点,我怕小靳总憋不住。" 程新余: "……… 她嬉皮笑脸地问: “你俩昨晚折腾到半宿吧” 程新余: "……" 这姑娘太污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程新余垂下眼皮,无言以对。 快十一点,程新余登机。送走好友,郭欣然打道回府。一转身,她竟瞟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脚步一顿,面露惊讶, "小靳总" 靳恩亭松了松领带,慵懒地“嗯”了一声,寡淡又平静。郭欣然不解地问:“您怎么不进去送新余啊” 男人侧头远远望着登机口,语气无奈, “我怕她哭鼻子。” 第47章 第47顿饭 第47章 第47顿饭 第47顿饭 程新余开始频繁跑青陵,两周去一趟。靳恩亭偶尔也会来汀兰。两人致力于为祖国的交通事业做贡献。 见不着面的日子就全靠手机。发发微信,对对视频,一解相思之苦。他们都已经慢慢习惯这样的日子。异地恋看起来很难。可好像也没那么难。 八月底,章老板结婚。靳恩亭要让程新余陪他一起出席婚礼。婚礼定在28号。靳恩亭让她提前过去。 她原本订了26号的高铁票,也通知了靳恩亭她26号晚上到青陵。他说到时候去车站接她。 25号早上睁开眼,外面是个大晴天。阳光被窗外层层叠叠的香樟叶过滤,漏到卧室的地板,拓出淡淡的,细碎的光晕。光影轻轻摇曳,像极了女孩的裙摆。 她点开手机上的天气软件,查看青陵的天气。青陵今天同样是晴天,气温难得低了几度,微风,不燥。 这样的天气适合和心爱的人一起出门约会。去爬爬山,游游湖,逛个街,吃个饭。 程新余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她要提前去青陵,给靳恩亭一个惊喜。 于是火急火燎地收拾行李,改签了一趟当天下午一点半的高铁。 新屋连着老屋,中间劈开一条不到一米的过道。背阴,夏天格外凉爽。午后凉风习习,是纳凉的好地方。 酒坊的工人工作累了时常搬张凳子,坐在这里歇息。 吃过午饭,程青山和梅月坐在过道里吹风。两人躺在老藤椅上,藤椅轻摇慢晃,很是惬意。见女儿风风火火地拎着行李箱下楼,程青山语气哀怨地对妻子说: “这女儿大了根本留不住。” 梅月女士手里举着一把大蒲扇,一边扇,一边笑, "打祁主任接生新余那刻开始,这闺女注定就是别人家的了。" 程青山: "……" 祁主任出差一趟,无意中接生一个孩子。二十六年后得个儿媳妇。不得不说,这笔买卖她稳赚不赔! 程新余把行李箱推一旁,从墙上取来一顶薄荷绿的渔夫帽,兜头戴上,转头对母亲说: “妈,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别烧我的份儿。" 梅月口气悠悠, "我和你爸晚上下馆子,没打算烧饭。" 程新余 她天天搁家里待着,也没见父母下馆子。她一去青陵,父母就说要下馆子。敢情是不想带上她呗 她哪里是亲生的,分明是捡来的。 程青山瞥到女儿头顶的渔夫帽,当即皱了皱眉, "咋滴,你要给我女婿戴绿帽子啊" 程新余: 程新余瘪瘪嘴, "爸,这是时尚你不懂!"谁说不能戴绿帽子的这几年可流行绿帽子。绿帽子明明那么好看,全被这些人玩梗玩坏了。 "你爹我老了,欣赏不来你们年轻人的时尚。”程青山嫌弃地挥挥手, "赶紧去找我女婿去,省得搁家里碍眼!" 程新余: 自打知道靳恩亭是祁主任儿子以后,程新余在这个家的地位就直线下降。"拜拜嘞您嘞!"她提上行李箱,麻溜滚了。 如果异地恋还有一点好的话,那就是见面路上的欢呼雀跃。一路都在期待,期待着见到对方。路上的太阳是温暖的,风是温柔的,空气是甜的,遇到的每一张面孔都是亲切的。 三个小时的高铁,抵达青陵站刚好是傍晚。程新余悄咪咪问了谢蓝,打听靳恩亭的行程。谢蓝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靳恩亭正坐在会议室里给几个高层开会。他坐姿闲适,十分随意。然而浓眉微皱,面色肃然,气质冷冽,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 他面相清冷,性子也冷,在他面前还好一点,在外人面前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冰山。他只要不说话,面色一沉下来,那眼神就会看着很凶,让人不寒而栗。 程新余追过去一条语音: "蓝姐,这会什么时候能结束"谢蓝回复: "估摸着没那么快,你可以先来公司等。"程新余打车去公司。 她辞职了,门禁卡早被收回去了。到了公司也进不去。她正准备打给谢蓝,让她来接自己。谁知竟叫她碰到了严琼。 严副总身着墨蓝色职业套裙,金色大波浪披散肩头,蹬一双白色高跟鞋,都市丽人,精致养眼。刚刚送完客户。前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拉下来,手掌撑着脖子慢慢揉,一脸倦色。身在职场,不论是高管还是底层社畜,谁都不容易。 程新余迈着小 碎步走上前,小声喊道: "严琼。"严琼转身,见到程新余。行李箱立在脚边,风尘仆仆。她面露惊喜, "新余妹妹,你又来青陵啦!" "是啊!"程新余微笑着点头。 严琼深表佩服,这异地恋谈的委实辛苦,青陵汀兰两地跑。也难为这两人有耐心。 真爱就是真爱,像靳恩亭这种天之骄子,平时吃饭都嫌麻烦,居然有这等耐性和程新余谈异地恋。 严琼扬声问: “你怎么不进去” 程新余摊摊手, “我没门禁卡。” 严副总一听忍不住吐槽好友: "靳恩亭也真是的,连门禁卡也不给你发一张。"程新余赶紧替男朋友讲话: “主要是我很少用到。” 严琼抬抬下巴, "走,我带你进去。" 严琼把程新余带进公司。 严琼手头还有工作,顾不上和程新余多聊。她回自己办公室。程新余去18楼找谢蓝。谢蓝把她带去了靳恩亭办公室。 “程小姐,小靳总那边应该没那么快结束,您先休息一下!”谢蓝给她泡了咖啡,还上了一份甜点。 芋泥千层,盛在粉色的小盘子里,精美诱人。程新余道了谢。 等谢蓝离开,她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资本家的办公室又大又宽敞,窗明几净,家具陈列有序。落地窗外是cbd繁华的建筑群。视野开阔,站在窗边不由产生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靳恩亭一定时常站在窗边,目睹眼前的这片风景,或许指间还会燃根香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管理一家这么大的公司,身上的担子那么重,他一定有疲惫和无助的时候,甚至还会感到孤独。 虽然他从来不说一句,可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可惜她没能在他身边陪着他。分隔两地,隔着手机的千万句安抚和开解,远不如面对面的一个拥抱来得实在。 她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现实无奈,她只能多跑几趟青陵,尽可能的给他陪伴。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程新余又绕去靳恩亭的办公桌。 那么大一张办公桌,两台电脑占据正中间,屏幕黑着。电脑旁 摆着一只笔筒,笔筒里随意插几枝笔。笔筒两边一边堆了一摞文件。 角落里还摆着一只玻璃罐,罐子里是墨黑的茶叶。 这是他俩在法慈寺茶园采的茶叶,她送给他以后,他时不时会泡起来喝。喝了这么久,还剩一大半。 她揭开盖子闻了闻,浓郁的茶香一阵一阵翻滚而来。随后又将玻璃罐放回原位。 程新余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咖啡轻喉一口。咖啡有些苦,苦得她直皱眉。她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她嗜甜如命,最怕苦。咖啡还真喝不来。转头去吃那份芋泥千层。 味道很赞,她胃口大开,三两下就席卷一空。等人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她无所事事。只能刷手机打发时间。 胃里充实,血糖上来了,刷着刷着困意来袭,眼皮子直打架。顶着高温奔波了一路,这会儿早就疲倦了。 她把手机揣回包里,怀里抱一只抱枕,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工作量太大,靳恩亭那个会开得格外长。他一直不喜欢开会。平时能不开就不开。实在避免不了的,他就换成视频会议。但一周一次的高层会议却省不了。 临近下班才结束。 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走出大会议室。 谢蓝踩着高跟鞋迎面走来,轻声告知: "小靳总,程小姐来了。"靳恩亭眼皮一跳,神色惊喜, "她在哪儿"谢蓝指了指左手边, "在您办公室。" 男人迈开长腿,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推开,他一眼就看见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脑袋歪到一边,留给他一个清秀的侧颜。 她穿高腰a字裙,裙子的长度刚盖住大腿一半,裙摆下阴影晃动。两条白嫩的长腿并拢在一起,白得晃眼。脚上一双绑带凉鞋,露在外面的脚丫子犹如成串的白果,圆润透明。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程新余睡得很熟,抱枕掉在地板上,她浑然不知。 睡美人,安静而美好。 有一段时间没见,她突然出现,靳恩亭惊喜之余,更有满腹的感动。内心是充盈的湖水,涟漪泛泛。 男人的大手温柔地抚过女人的额头、脸颊、暨发 一路流连向下,眼神怜爱。 目光从她身上逐一略过,落在她小腹处。绿格衬衫面料单薄,衣摆掀上去一截,露出腰间的一点白肉。 办公室空调打得这么低,她就这么睡在沙发上,也不知道盖条毯子。还真是大意。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靳恩亭不禁拧了拧眉毛。 他赶紧取来遥控器,对着沙发摁了一下。沙发后面迅速现出一道小门。他打横抱起程新余,往小门走去。 他抱她,她也没醒。一路奔波,必然很累。他不免有些心疼她。 走进隔间,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身体躺到床垫,她像是有所感应,翻了个身,自己就卷起被子盖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倒是很娴熟。 靳恩亭摘掉领带,解开领口两颗扣子。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红唇饱满水润,冷调山楂色,很衬白皮。 小别胜新婚,内心蠢蠢欲动,小心思压都压不住。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男人俯身,肆意汲取属于她的甜蜜。 程新余睡得迷迷瞪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唇上横扫,游走。湿漉漉,软绵绵,好似潮湿的云朵。 清冽熟悉的雪松香将她包拢,围缠,她深受束缚,挣脱不开。可又贪恋这个味道,一秒都不舍得 离开。 "靳恩亭……"一声呓语从女人的唇间溢出。 下一秒,她倏然转醒。 睁眼的间隙,撞入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 "靳恩亭……"又是绵软无力的一声,细细的,娇娇的,很好听。 靳恩亭的额角狠狠一抽,耳朵几乎受不住。双手撑在床垫上,他停了下来。一瞬不眨地锁住她。程新余清醒过来,她蹬掉被子,想起身。 却被男人禁锢住,不得动弹。 "你开完会……" 男人的手指覆上女人的红唇,示意她噤声。程新余表情呆愣,不敢说话。 > 一个小时以后,卫生间传来了澜澜水声。 水雾弥漫,热气腾腾。 热水浇在程新余白皙的肌肤上,泛点绯红。和那些暖昧的红痕混在一起,仿佛一朵朵怒放的玫瑰。 大理石的冰冷中和了热水的温度。双腿打颤,虚脱无力,她几乎站不稳。靳恩亭捞住她,任由她挂靠在自己身上,由强势变得温柔。 细水流长,春风化雨,手指攀援抚平她身上每一寸不安,将谦谦君子温和的做派发挥到了极致。热水淋了一会儿,皮肤泛起细密的灼烧感。他皱眉问: “你们女孩子都洗这么烫的水”程新余趴在他肩头,有气无力地说: “别人不知道,我喜欢洗很烫的水。”靳恩亭觉得自己快被热水浇熟了。 想走,可又舍不得程新余。只能忍着。从卫生间出来,程新余又累又困,沾到床分秒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多小时。 再醒来,天色擦黑。大城市璀璨夺目的灯火近在咫尺,纵横交错,透过落地窗映入眼底。 脑子慢慢恢复清明。她四下逡巡一圈,没看到靳恩亭人。 饥肠辘辘,肚子大闹空城计。 她套上衣服,蹬上资本家的拖鞋,走出隔间。 办公室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男人对着电脑办公,修长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声响清脆。屏幕白光照亮他清俊的面庞,脸部线条温润柔和。 察觉到身后有一道黑影。靳恩亭回头,冲来人展颜一笑, "醒了" 程新余揉着自己扁平的肚子朝他走过去, "我好饿啊!" 他执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等我一会儿,我收个尾,马上带你去吃饭。" 程新余随意瞟了一眼电脑屏幕,满屏的文字,密密麻麻堆在一起,成串的数字和英文字母混在其中。 她笑眯眯地问:“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吧我能看吗” 他笑了笑, "商业机密你也能看。" 她看见了一份汀兰市太阳能路灯的市场调研报告。她忍不住问: "樊林要开拓汀兰市场了"靳恩亭并不隐瞒, "公司有这个计划。" 樊林的版图又扩张了。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一整座商业帝国,坐拥无数财富。而他属于她程新余。 一想到这点,她嘴角上扬,从心底里感到自豪。 男人的余光扫到她脸上的笑容, "笑什么"程新余嬉皮笑脸道:“感觉自己捡到宝了。”靳恩亭语气傲娇十足, "怎么说也是特等奖。" 程新余: "……" 他敲完文件,保存好,关了电脑。程新余早已收拾妥当,坐等他带她去觅食。 瞧见她头上那顶帽子,靳恩亭不由失笑, "绿帽子"程新余不以为意地说: "绿帽子怎么了" "挺好看的。" 她突然有些好奇,逮着他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以后给你戴绿帽子,你会怎么办” 靳恩亭: " 他觑她一眼,施施然反问: "你会吗" 程新余故意说: “那可说不准,我这个人是颜控,永远钟爱年轻帅气的皮囊。你以后老了,颜值下滑,万一呢" “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他握紧她的手,口气异常坚定, "颜值留不住你,那我就只能拿钱砸你了。" 说完又追加一句:“我现在研究医美来得及吗” 程新余: 大大大 28号,章老板婚礼。 程新余陪靳恩亭参加婚礼特意换了礼服。一件抹胸碎钻礼服,水蓝色,温和沉静的色调,很衬肤色。平滑的锁骨上挂一串绿松石项链,吸晴惹眼。她站在一群名媛中间居然毫不逊色。 这种场合不乏会碰到熟人,交际在所难免。 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场合。原以为自己会怯场。没想到落落大方,应答如流。和靳恩亭待久了,她的自信都练出来了。 面对众人对程新余身份的好奇。靳恩亭直接用“未婚妻”三个字介绍。现场自然引起了不小风波。 她有预感,今晚樊林的公关部一定会很忙,忙着删她和靳恩亭的照片。 程新余第一次见到传闻 中神秘的茶隐老板。 他的长相很干净,冷白皮,五官偏英气。气质沉静,朗正风骨。不像商人,倒是很像鼎盛世家走出的贵公子,书香底子浓厚。 程新余是颜控,她对帅哥一向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么有味道的帅哥。她盯着人家看了半天。搞得靳恩亭都有些吃味,语气不满, ”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程新余挽着资本家的胳膊,有模有样地说: “帅哥本来就惹人关注,我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嘛!" 他抬了抬下巴,傲娇十足, "我不帅吗" 他不仅要吃程新余前男友的醋,吃电视剧男主的醋,如今还要吃朋友的醋。找了个看脸的女朋友,让他时常怀疑自己的颜值。 程新余赶紧哄他: "小靳总宇宙第一帅!" 他轻哼一声,并不接她这毫无诚意的彩虹屁。 "靳先生,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颜值,没有这张脸你绝对拿不下我。"毕竟一开始他俩当泡友,她就是沉迷于他的男色。 男欢女爱,说高级点是爱情,是风花雪月。说通俗点就是见色起意,一切皆源于欲望。就这点而言,他俩半斤八两,谁都不比谁高贵。 商业联姻,新娘是青陵大财团边家的二小姐边净。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宾客满座,格外隆重。司仪举着话筒一声令下,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程新余站在台下,远远望着台上那对新人,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 "豪门联姻有爱情吗"靳恩亭负手而立,"看人。" 这个问题从无绝对。有些豪门夫妻貌合神离,各过各的。有些则恩爱有加,相敬如宾。还有一些婚前没有感情,婚后日久生情。归根结底,还是看人去。 程新余侧头看他,冷不丁问: “你会后悔吗”他神色不解, "后悔什么" "没有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我脾气不好,怕是伺候不了千金小姐。" 程新余:"……" "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很认真。” />横竖问不出什么,程新余又将目光转向台上的新人。婚戒交换完毕,司仪带着现场宾客起哄,让新郎亲吻新娘。 靳恩亭捏了捏她的脸, "别想东想西的。姻缘天定,咱俩的缘分从你出生那刻就注定好了,这辈子我们一定会成为夫妻。" 程新余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参加完婚礼,两人直接前往明川公馆。晚上要和祁主任、老靳总吃饭。 拖了这么久,这顿晚餐总算来了。 礼服束胸又束腰,很不舒服。程新余在车里换上另外一条法式茶歇裙。 以前在公司当社畜,她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整天衬衫、卫衣、牛仔裤轮着来,完全不愿意在服饰上倒腾自己。兑换特等奖那晚,她特意穿了裙子。原本是打算趁着午休时间去见曲周,和他好好谈谈的。结果人家跟她提了分手。到最后裙子穿给了靳恩亭看。 当时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一切皆有因果。那天晚上她好像就是专门为他打扮,为他穿裙子的。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靳恩亭至今还记得程新余那晚的装束,黑色风衣,杏色真丝衬衫,高腰一步裙,五厘米的高跟鞋。这身轻熟风的装束,让她显得精致又养眼,轻易就能攥取男人的目光。 他凑过去亲了亲程新余的额头,嗓音徐徐而温润, "新余,我喜欢你穿裙子,以后都穿给我看。" “嗯。”程新余咬了咬下唇。 想起什么来,她又沉声警告:“但你不许撕!”男人痞气地笑起来, "看心情。" 程新余: "……" 明川公馆位于浪江边,一栋栋统一规格的白色小洋楼。 明川公馆65号,程新余一直记得这个地址,她给祁主任家寄过好几次烧酒。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靳恩亭父母家。 更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来拜访他们。 车子开进院子,靳恩亭还没熄火,祁敏和靳樊林就热情地迎了出来。老两口站在副驾门外,满面笑容。 他都多少年没见父母笑得这么开心了。老父亲面对他时总是板着一张脸,毫无笑意。 面对热情似火的二老。程新余不自觉攥紧包包的带子,她看着靳恩亭,眼神求助, & 34;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靳恩亭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她: "不用紧张,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该紧张的是我才对,从此以后我在这个家地位堪忧呐!" 程新余: "……" 程新余重重吸了两口气,又缓缓呼出。做完吐纳动作,她颤颤巍巍地打开了车门。双脚探出去,踩在地上,如坠云端,总有股不真实。 "叔叔阿姨好……" 话还没说完,程新余直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孩子,阿姨总算见到你了。"祁敏抱紧怀里的女孩,激动难耐。突如其来的拥抱,她有些不适。待反应过来,她立刻感受到了温暖。 第一次登曲家门,曲周的父母神色冷淡,连个笑容都没有。 她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怠慢和冷落。偏偏曲周还一个劲儿给她洗脑,说他父母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不擅长和年轻人打交道。那会儿她太天真,爱情的滤镜又实在太厚,她居然相信了曲周的这套说辞。 直到她在咖啡厅外面目睹曲周和郭欣然的堂妹相亲。曲母面对局长夫人满面春光,嘴角的笑容根本就没散过。 母亲说的没错,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曲周过后,她遇到了靳恩亭。他的父母给足了她尊重和体面。 程新余回抱祁敏,由衷道: “阿姨,谢谢你!” 谢谢她当年接生了她!谢谢她让自己和靳恩亭相遇!谢谢她这般重视自己!两人抱了好久,祁敏才松开程新余。 她细细打量着程新余,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轻,都不到五斤。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二十六年,弹指一挥间。 "行了,别搁这里站着了,赶紧进屋吧!"靳樊林扯了扯妻子的袖子,催促道。 祁敏收起满腹感慨,赶紧招呼程新余, "新余,别怕生,这就是你自己家,你以后要常来的。"程新余一开始还有点紧张,见到祁敏以后,她立马就不紧张了。人和人之间有天然的磁场。她喜欢祁敏,不自觉的向对方靠近。 > 靳恩亭向程新余介绍: "这是明叔,家里的管家。" 程新余眉眼弯弯,”明叔好!" "嗳!"明叔一脸慈祥, "你好!" 靳樊林坐在程新余对面的沙发上,慈眉善目,笑着开口:“新余,会喝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靳总:我要跟儿媳妇唱酒!哈哈哈~章老板和边净小姐姐的故事在隔壁存稿文《你听》。 第48章 第48顿饭 第48章 第48顿饭 从小被老父亲用筷子蘸酒喂,程新余怎么可能不会喝酒。她当然会喝酒。而且她的酒量还很好,靳恩亭都不见得喝得过她。 事实上,程家就没有不会喝酒的人。她表姐荀听酒量是全家最差的,端起酒杯照样能干翻好多男人。 汀兰酒桌文化盛行,甭管什么事儿,先拿起酒杯再说。 老父亲之前就一直扬言以后谁要是娶他闺女,就必须喝酒喝过他。不然没戏。 曲周酒量不行。第一次见她爹,直接喝趴下了。她爹对曲周是一百八十个不满意。 靳恩亭纯粹是运气好。他去汀兰那会儿,老父亲刚动完手术,禁烟禁酒。不然他绝对站着进来,抬着出去, 加之他有祁主任这个杀手锏,他才能平安从她爹手下逃脱。程新余实诚地回答: "叔叔,我会喝酒的。" 靳樊林呵呵一笑,搓搓手,一脸期待,“晚上咱俩好好喝两杯!” 酒鬼最热衷于找酒友,性别不是问题,年龄更不是问题。和未来儿媳妇喝酒最让靳樊林高兴。祁敏瞪丈夫一眼,骂道: "哪有人一上来就找孩子喝酒的你这个老酒鬼!" "今天可是好日子,喝点酒助助兴嘛!"靳樊林置若罔闻,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似的。 他这个样子跟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成功企业家形象截然相反。既平易近人,又接地气。 人果然是多面的。 就这点而言,父子俩真的很像。 靳恩亭在外面高冷禁欲,是行走的冰山。一个犀利的眼风甩过去,谁都得抖三抖。 可私下里这家伙不知道多黏人,成天腻腻歪歪的。幼稚起来就跟三岁小孩似的,一点形象都不顾。他还时常蛮不讲理,争风吃醋,恋爱上头时还会间歇性发疯。 公司员工要是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小靳总是这副模样,下巴都得惊掉。 祁敏拉着程新余的手,小声说:“新余,你别听你叔叔的,他就想找人陪他喝酒。这个老酒鬼一顿不喝就难受。" 程新余笑着说: “我酒量很好的,喝一两杯没关系的。”祁敏面露好奇, “你能喝多少”程新余: “两瓶白酒不在话下。” 祁敏: "… …" 这酒量可真够好的。靳樊林根本喝不过她。 祁敏看着丈夫,果断改口: “那就把他喝趴下,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实力。”程新余:靳樊林: "……" 靳恩亭拽着程新余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公然吐槽老父亲: “老头就好一口酒,其实他酒量真不咋滴。二两白酒顶破天了。人菜瘾大,说的就是他。" "靳恩亭,你还可以再大声点!"听见儿子吐槽自己,靳樊林拉着脸,吹胡子瞪眼睛的,一脸不悦。 靳恩亭两手一摊,表情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可半点没冤枉您,您酒量确实不怎么样,连我都喝不过。" 靳樊林: "……" 他无视老父亲的眼刀子,继续补刀: “您这酒量肯定喝不过我老丈人,以后亲家见面,您绝对落下风。好在我老丈人刚动完心脏手术,这一两年内都碰不了酒,您就偷着乐吧!" 靳樊林: 靳家的亲子关系太和谐了。光听父子俩拌嘴,程新余都能看半天热闹。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她就觉得幸运。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运气不好,重要的考试没一场能发挥好。考公考了四年,都没能上岸,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分。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到头来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前二十六经历的诸多磨难,只为让她遇到全世界最好的靳恩亭。命运替她做了筛选,把最好的留给了她。 日长人倦,窗外云层一簇一簇堆积在一起。程新余有些犯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祁敏见状,赶紧吩咐明叔上楼给她铺客房。 程新余及时说: "阿姨,不用麻烦,我睡恩亭的房间就好。"祁敏瞟一眼儿子,悠悠道: "恩亭没房间,他回来也是睡客房的。" 程新余: "……"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靳恩亭,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 靳恩亭解释: “我读高中就开始住校,难得回趟家。大学就直接搬出去住了。我的房间被我爸堆杂物了。" 程 新余:"……" 亲生的混成这副田地,委实辛酸了点。 明叔动作迅速,没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程新余认床,在陌生的环境里根本睡不着。她明明很困,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想东想西,思绪涣散,飘到了千里之外。 在床上滚了两圈。 靳恩亭来敲门。 她把门打开,立在门口, "你怎么上来了"男人迈开长腿跨进屋,语气自然, "陪你睡觉。" 程新余:"……" 是她理解的那个“睡觉”吗 她一脸的震惊, "这可是你爸妈家!"靳恩亭轻飘飘反问: “我爸妈家不能睡觉” 程新余: "……" 他合衣躺上床,见程新余还杵在床边,催促道: “还愣着干嘛不困了”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 慢吞吞爬上床,躺靳恩亭身侧。 男人伸手搂住她,凑在她耳边暖昧地说: “新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可是我爸妈家,咱得收敛一点是不是" 程新余: "……" 她老脸一红,矢口否认: “我可没这么想。” 靳恩亭瞟她一眼,一针见血道:"全写脸上了。" 程新余: " “我知道你认床,专门上来陪你躺会儿,你这小脑瓜子倒是想得挺多。” 程新余:"……" 靳恩亭躺在身侧,程新余感到格外安心。午睡睡了两个小时。知道程新余喜欢吃馄饨,祁敏特意买了馄饨皮。 傍晚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馄饨。 程新余忍不住向祁敏打探: “阿姨,王叔家的馄饨究竟有什么秘方啊那么好吃!”比别人家的馄饨好吃太多。明明馅料看上去并无神奇之处。 祁敏微微一笑,“哪有什么秘方,不过就是用心罢了。王叔和他媳妇儿每天凌晨三点起来拌料,所有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每一道工序都认真对待,从不马虎,纯手工制作,从不用机器。食物的灵魂在于制作者的用心 用心做出来的食物就是最美味的。" 一家传承几十年的老店,几代人的坚守,一丝不苟的品质,为这碗馄饨倾注了无数心血,味道想不好都不行。 其实程新余家的酒坊何尝不是如此。她爷爷坚守了一辈子。临终前还一直惦记着酒缸里的酒。爷爷把酒坊传给她父亲。父亲又坚持了几十年。未来又会传给她。 他们家的谷烧酒从选料开始,制曲、发酵、蒸馏、陈酿、勾兑、罐装,最后售卖,每一道工序都精益求精,不容出错。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粒稻谷都经过层层筛选。 新余酒坊在当地远近闻名,很多人慕名前来就只为这一口烧酒。 祖辈的基业,程新余宁愿和靳恩亭分隔两地,谈辛苦的异地恋,她也没法舍弃。就算她父母答应。他爷爷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祁敏女士不愧是学过的,手艺和王叔不相上下。程新余一口气吃了两碗馄饨。要不是怕晚上吃多了消化不良,她都能再来一碗。 她当然不能真把未来公公给喝趴下。她意思一下,只喝了两杯。一顿格外和谐的晚餐,其乐融融。 二老左一句“新余”,右一句“新余”,注意力全集中在程新余身上,完全忘了他们还有个儿子。靳恩亭在饭桌上都没人搭理他,毫无存在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现在特别怀念程家的饭桌。老丈人、丈母娘把他捧成宝,热情款待。 饭后,靳恩亭难得给老父亲面子,陪他下棋。 程新余对围棋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坐在一旁看。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呈现出凌厉的厮杀之态。没有硝烟的战场,局势焦灼。 靳恩亭反应很快,老父亲的白子一落到棋盘上,他立马就能跟上。他对对手的走势了如指掌。一路围追堵截,黑子将白子困住,胜负已分。 "再来一局!"靳樊林被激起了斗志,非得嬴一局不可。靳恩亭悠哉悠哉道: "您在我手里就没赢过,还心存侥幸呢"断樊林: 靳樊林哼哼唧唧的,固执地说:"必须再来一局。" "行,依您!"靳恩亭今天心情好,他不介意顺着老父亲。程新余扯他衬衫袖子,偷偷和他咬耳朵: “你就不能放点水”自 己父亲,何必一路追着打,意思意思一下不行吗 靳恩亭:"我放水老头也不见得能赢,没意思。" 程新余: ‘ 她刚想说话,祁敏站在院子里冲她招手,语气激动,“新余,你快来看,昙花开了,可漂亮了!" 昙花一现,错过可就没有了。她顾不得和靳恩亭说话,一股脑冲到了院子里。程新余离开后,父子俩对峙越发剑拔弩张,谁都看不上对方。黑子先走。待老父亲落下一子后,靳恩亭紧随其后。他冷不丁问: “为什么是新余” 靳樊林执棋的手不由停顿住,他缓缓抬头,对上靳恩亭的眼睛,"你说什么"靳恩亭认真地问:“特等奖为什么是新余” "你都知道了" “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真当他眼瞎啊! 从第一眼看到“程新余”这个名字,他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以他对老父亲的了解,这一切断然不可能是巧合。 靳樊林微眯着双眼,不由一笑, "新余不好吗" "她很好。" 可这并不影响他想知道原因。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喜欢喝新余爸爸酿的烧酒,想一直有酒喝,只能牺牲自己儿子了。”靳樊林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买白菜。 靳恩亭: "……" 靳恩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您当我傻呢”这种说辞也能拿来忽悠他,觉得他能信靳樊林冷哼了一声, "你爱信不信。"靳恩亭:“爱说不说。” 他也并非一定要知道原因。说到底这些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他现在都和程新余在一起了。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那盘棋下到最后,靳恩亭完全没耐心。他要去找老婆贴贴。才不愿意坐在这里和老父亲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不下了。”他把棋子丢进棋罐,霍然起身。靳樊林摁住他, "下完再走。" 靳恩亭扫一眼棋盘,直言不讳: “还有必要下么您难道还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不成”靳樊林: "……" />输嬴已定,一切皆成定局。 "让我嬴一次你能死啊"靳樊林气得直跳脚。 靳恩亭悠悠道: "不会死,是我觉得没必要。您一大把年纪了,早该正式自己的实力了。"靳樊林: 这小子是存心把人噎死。 靳樊林迅速把棋子装进棋罐,收拾好棋盘。他起身往楼梯口走去,冷冰冰地扔下话: “跟我去书房。" 靳恩亭掀起眼皮,"干嘛" 靳樊林:"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是新余么我来告诉你。" 第49章 尾声 第49章 尾声 老父亲的书房,靳恩亭好多年没进过了。他高中开始寄宿,大学从家里搬出去住。这几年又一直忙于工作,隔三差五才会回家一趟。每次回家匆匆来,匆匆走,连过夜都很少。和父亲的交谈更是少之又少。 儿时每次犯错,父亲就会让他去书房,在书房教育他。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这间书房都有阴影。 书房近两年翻新过,可主打的还是文艺复古风。胡桃木家具,色调温暖柔和。灯光昏黄古旧,三面书墙,书架上各色书籍林立。喜欢的明信片被特意裱装起来,定制的音响面板,珍藏的老唱片,一些昂贵的字画……父亲的这间书房全是宝藏。 也不用老父亲招呼,靳恩亭自顾自的坐在黄花梨木的茶桌旁。桌上摆一套紫砂茶壶,青瓷瓶里插三两株美人茶和木瓜海棠,花枝摇曳,寂静美好。 茶桌正对着窗柩,一抬头就能看见院子里的人影。暖橙灯火摇摇晃晃,一道连一道。程新余和母亲凑在一起看昙花。不知聊到什么,两人咯咯直笑。 大抵这就是幸福吧!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亲相爱,和谐共处,不存在任何矛盾。 靳樊林打开了书桌左侧的抽屉,从中抽出一样东西。他手里捏着这样东西,径直坐到靳恩亭对面。 伸手把东西递给他,声色沉沉,"自己看。"靳恩亭下意识问: “什么东西”靳樊林低声答: "法慈寺的姻缘签。"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他赶紧问: “我的”靳樊林轻抬眼皮觑他, "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啊" 靳恩亭: "你和我妈替我求的" 靳樊林拎起茶壶往白瓷杯里倒了杯茶水,茶水刚煮不久,还是烫的,雾气腾腾,裹着袅袅茶香。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道: "今年元旦去寺里烧香,顺带替你求的。"青陵本地人很信奉法慈寺,逢年过节都会去庙里烧香拜佛。"怎么都不跟我说啊"替他求了姻缘签也不说,一直瞒到现在。"没必要。"靳樊林冷声冷气的。 靳恩亭:“ 靳恩亭低头将那张薄薄的红纸展开来看,几行清晰的文字映入眼中—— 法慈寺月老祠第一上签: 汝问姻缘得贵人 或是因亲 亲对亲 前世姻缘今世遇 更招财宝进门庭【注】 短短几行文字,靳恩亭逐一浏览完。他不自觉拧了拧眉, "什么意思" 靳樊林的声线沉稳有力, "你妈找大师解签,大师说你的姻缘就在今年,结婚对象就是你身边的人。她和你的缘分很深,你俩的姻缘前世就注定好了。" 靳恩亭: "您信这个" 像法慈寺这样商业气息浓厚的寺庙,一切以盈利为目的。这样的姻缘签大多都是忽悠人的。毕竟世人都爱听好话,专拣你爱听的说给你听。肯定很多香客都求到了一模一样的上上签。靳恩亭觉得这张姻缘签还真不能代表什么。 靳樊林中规中矩回答: “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和您安排特等奖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明白。 靳樊林娓娓道来:“我和你妈本来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其实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你三十二了还不结婚。很大概率是要单身一辈子了。我和你妈早认命了。" 他话锋一转, "谁能想到一切就是这么的凑巧。"靳恩亭条件反射地朝老父亲望去。他从容不迫,静待后文。 只见老父亲眉飞色舞,神色激动, “我和你妈替你求了姻缘签,正准备回去。刚从月老祠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把你妈的包都给撞翻了。她自己手上的东西也掉了一地。我们在地上看到了一张樊林的门禁卡,小姑娘的名字叫程新余。" 靳恩亭: 周遭阙静,空气凝结,靳恩亭足足愣了好几秒。 他神色错愕,这样也行 靳樊林无视儿子的震惊,继续说:“你知道的,咱们家和程家一直有联系。你妈看到门禁卡上的名字立马就把新余给认出来了。兜兜转转一圈,她当年接生的孩子入职了樊林,在你手底下工作,她更加相信你和新余是有缘的。从法慈寺回去以后,我和你妈就开始谋划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你和新余认识。后面我们想到了年会的特等奖。" “可是新余那会儿是有男朋友的。”靳恩亭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荒谬。 提起程新余的前男友,靳樊林就一脸不屑, “那小子根本就不是新余的良配。恋爱谈了七年也不结婚,不是耍流氓是什么也就新余单纯,换别人你试试你再看看他父母,天天嚷嚷着要非体制内不娶,非青陵本地人不娶,咋滴呀,他家有皇位要继承啊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啊哪儿来的优越感咱们家这么大家业,我还不敢对未来儿媳妇提要求呢!他们也配一个妈宝男,外加一对奇葩父母,新余还好没嫁过去。要真嫁过去指不定被虐成什么样呢!" 看来老父亲早就把曲周一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也符合老父亲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行动之前,必然会多方打探,将程新余的人际关系都调查清楚。 靳恩亭不禁失笑,"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安排特等奖那会儿,他俩还没分手。""不合适的人根本走不到最后,早晚会分手,时间问题罢了。"靳樊林很有远见。"万一他们一直拖着,就是不分手呢" 靳樊林斜他一眼,冷声反问:"你不会抢啊你可是我儿子,还抢不过一个妈宝男么"靳恩亭: "…… 大写的佩服! 他算是整明白了,哪怕没有特等奖,父母也会精心安排他和程新余认识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都是蓄谋已久罢了。只不过这蓄谋已久的对象换成了他父母。为了给他讨个媳妇儿,老两口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如今看来,他和程新余这缘分全是他父母给的。 靳恩亭下了楼,去院子里找程新余。 母亲种的昙花今晚开了三朵,月下美人,花瓣莹白似雪,一簇簇堆叠在一起,美得格外含蓄。程新余举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祁敏见到儿子过来,刚想喊人, "恩……"手指放在唇边,靳恩亭“嘘”了一声。 她很有眼力劲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院子,给两个孩子腾地儿。“阿姨,它好漂亮啊!”程新余越看越喜欢。 她完全没注意到祁敏已经走了。直到自己被人纳入怀抱。她本能一怔,清冽的雪松香铺天盖地袭来,纠缠鼻息。闻到这个熟悉的香味,程新余的心一下子就定了。她侧头一笑, "你怎么来了阿姨呢"靳恩亭说:“我妈走了。” 她往院子里扫了两眼,果然没 看到祁敏的身影。他覆在她耳边低声问:"喜欢昙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有些许烫人。程新余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昙花很漂亮。"身后是男人火热的胸膛,滚烫的皮肤烫着她。这大夏天抱这么紧,她真的很热啊!"新余,你运气真好!" 程新余闻言轻笑,”我也觉得我今天运气超好,我一来昙花就开了。我都没见过昙花开花,太漂亮了!" 靳恩亭弯下嘴角笑。 她在他怀里转身,小声和他商量: "靳恩亭,能不能回去再抱啊我好热啊!""不能!"资本家一脸强势。他捧住她脸,低头吻住她。 小情侣亲热,全落进了靳樊林和祁敏的眼中。 两人站在窗户边,视野开阔,院子里的一切都尽在眼底。祁敏忍不住吐槽: "靳樊林,看看你儿子一副饿狼扑食的样子!" 靳樊林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笑,一脸期待, “照这么下去,咱俩明年是不是要升级当爷爷奶奶了" 祁敏: "……" 靳樊林: “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祁敏不抱什么期待,随口问一句: “叫什么” "靳—一。”靳樊林有理有据地说:“男女都能用,考试写名字还能少写几笔,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祁敏: "……" 靳—— 敢不敢再草率一点 祁主任翻了个大白眼,果断说: "你还是让恩亭和新余自己取吧!"靳樊林追着妻子问: "靳——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呀!""我困了,去睡了!"祁敏打了个哈欠,懒得听丈夫絮叨,转身离开了书房。 两人待到九点离开。 虽然祁敏一再挽留程新余在家里过夜。可她认床,只能婉拒了对方。 从明川公馆离开,车子走堰山大桥返回精言公寓。 大桥宏伟,横跨在浪江之上,宛若游龙。江面波平浪静,渔火璀璨,远处隐隐现出一个小岛的轮廓。 靳恩亭打着方向盘 突然出声: “新余,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程新余猛地想起什么来,板起脸,冷冰冰地说: “吐车里五百。” 靳恩亭: "……" 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靳恩亭,还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吗" 兑现特等奖的那晚,和靳恩亭稀里糊涂的吃完一顿饭。他送她回家。她被失恋打击得一蹶不振,心情郁结,对爱情失望透顶,想找个人倾诉。 没想到资本家毫无同理心,冷漠无情地回她一句:“吐车里五百。”她果断闭上了嘴巴。千万别试图和资本家谈心。时过境迁,靳恩亭现在非常有求生欲,赶紧认错: “我错了,新余!” 那晚他就不该嘴贱说这话的。还好没把媳妇儿给弄丢。 程新余远远瞧着蓝色路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夜风灌满车厢,她的短发被吹乱,几根发丝不安分地黏在脸颊上。 她用小拇指撩开,面露好奇,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靳恩亭偏过头,分给她一记眼神, "好奇而已,想听听你的想法。" 程新余垂下眼皮想了想,随后才给出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回答: “爱情就是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一屋两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共享人间烟火色。和你分享食物的人就是亲人。 而靳恩亭是爱人。 ★大大 两人这段异地恋谈得委实辛苦。青陵汀兰两头跑,两地奔波。但每次见面,所有的辛苦就不值一提了。两人逐渐习惯这种生活。分隔两地,总有顾不上对方的时候。 秋冬流感盛行,程新余一着不慎就中招了。 人在病中,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的,冰冷的液体流入静脉,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意志力最为薄弱之时,程新余疯狂想念靳恩亭。她好想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她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她想毫无负担地依赖他。 尤其在看到别人男朋友陪生病的女朋友输液,忙前忙后,嘘寒问暖。她都快羡慕哭了。这就是异地恋的无奈,最需要对方的时候,他往往不在自己身边。身体疲乏无力,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脑子混沌不清, 不自觉就拨了靳恩亭的电话。 “新余” 听到熟悉的嗓音,程新余一下子被击中了那根最脆弱的神经。泪意澎湃,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滚烫的珍珠砸在手背上,热度焦灼。 皮肤好似被烫出了洞。 此刻,她的内心缺了一角,生出了巨大了空洞,多少东西都无法填补满。 她要靳恩亭现在、马上、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用力抱紧她,告诉她别怕,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可现实是他此刻人在青陵,远隔千里,最快的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 程新余越想越委屈,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怪不了任何人。靳恩亭在这段感情里同样付出了很多,他不存在任何过错。错就错在两人都离不开彼此的家庭,没法为了对方义无反顾舍弃一切。 她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呜呜咽咽:"靳恩亭,我好难受!" 电话那头靳恩亭的心狠狠一提,忙不迭问:"新余,你怎么了" “我发……”话还没说完,手机瞬间黑屏,通话被迫中断。 人烧得糊里糊涂的,都没顾上给手机充电。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自动关机了。 输液室只有两个插座,都被占用了。她没法充电,只能等输完液回家再充。 父母本来要陪她来医院。大晚上的,她不愿让二老折腾,让他们留在家里。输完液都凌晨了。 程新余一个人打车回去。 到家以后,父母还坐在客厅等她。他们担心她,根本睡不着。梅月熬了粥,给女儿盛了一碗。 程新余压根儿没胃口。可还是艰难地喝了半碗。上楼给手机充上电,跳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她赶紧给靳恩亭回拨回去,可却没打通。 她只能给他发微信。 程新余: 【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靳恩亭回复。她索性就不等了。她现在很困,只想赶紧睡觉。洗漱完,躺上床。 一夜梦魇不断,醒来后,脑子沉甸甸的,几乎抬不起来。 "醒了"耳畔徒然惊现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 r />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面容疲惫。 "靳恩亭,你怎么来了"她一脸惊喜,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语无伦次地说: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男人的手臂横在她后背,用力搂紧她,无声轻笑, "梦里我也这么帅" 昨晚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还没讲两句话,通话就断了。他再回拨过去,机械的女声提醒他关机了。 他不死心,一连打了好几个还是这样。 他知道程新余的手机应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她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估摸着就是感冒发烧了。可他就是没法安心,握着手机坐立难安。不亲自来看一眼,他根本放心不下。 当晚没有直达汀兰的航班。他自己亲自开车,足足开了七个小时,一整夜都奔波在路上。风尘仆仆赶来,程青山和梅月开门时都吓了一大跳。靳恩亭一夜没睡,疲惫不堪,双眼熬得通红,遍布红血丝。程新余感动坏了,抱着他不肯撒手。 "靳恩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靳恩亭心疼她, "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分隔两地,聚少离多,她生病了他都没法在她身边。他这个男朋友当得委实不称职。 当初说好了会尽快解决异地恋问题。可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没能解决。术后,老丈人的身体恢复缓慢,酒坊根本离不开程新余。 两人之间横着一座大山,轻易难以翻越。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没用,辜负了对程新余的承诺。 靳恩亭放下工作在汀兰待了一周。直到程新余的流感彻底好了,他才返回青陵。 程新余这次生病给他敲响了警钟。他终于认识到他和程新余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异地恋一直不解决,两人的感情迟早出问题。 回到青陵,他去见了父亲。父子俩时隔多年再次促膝长谈。 两人坐在书房谈了近两个小时。 父子俩达成共识,过完年靳恩亭直接去汀兰,公司交给老父亲。靳恩亭由衷道: "爸,谢谢您!"靳樊林嘴硬道: "你犯不着谢我,我是为了新余。为了儿媳妇,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扛两年。" 这次程新余生病,也让程青山和梅月不得不重视两个小辈的未来。这样一直跑来跑去,两人实在太辛苦了。不止辛苦,这同时也是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异地恋一切都是未知数,就怕感情经不起考验。 夫妻俩商量着,看看是不是把酒坊关了,让女儿去青陵和靳恩亭团聚。 比起父辈的家业,还是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夫妻俩和女儿提起这个计划。 程新余想也未想就果断拒绝了。 "这是爷爷一手创办的酒坊,我没有权利让你们为了我关掉。"爷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经营了这么多年,万万不能断送在她手里。 梅月柔声说:“新余,我和你爸是怕你太辛苦。青陵汀兰两头跑,每次回来就跟失恋了一样。我们看着都心疼。你和小靳这样一直分隔两地,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事。" 程新余安抚母亲:“我相信靳恩亭,我们能克服的。”这次谈话自然不了了之。 ★★★ 两人坚强地谈了一年异地恋。这一年,辛苦有之,甜蜜有之,无助有之,煎熬有之,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逐一尝过。 第二年春天,程新余意外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完全不在两人的计划里。 看着化验单上飙升的hcg值,程新余的脑子一片空白,就跟灌了浆糊一样,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靳恩亭的人生有条不紊,皆有计划。唯一的意外就是程新余。他不允许再有意外发生,在生孩子这项议程上他慎之又慎,每次都做了措施。偶尔套子破了,有遗漏,程新余都会马上吃药。 两人想法一致。目前他俩异地的状态,一切尚不稳定,暂时还不能要孩子。程新余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怀孕。 这次姨妈拖了十多天没来。她还以为自己月经不调。去医院妇科检查。医生安排她做个早孕检查。她还觉得没必要。 医生一副见惯世面的样子,语气波澜不惊,“先查查看,没怀最好,要是怀了也能及时知道。”梅月也劝她: "来都来了,还是查一下放心一点。" 母亲都这样说了,程新余只能同意。她就跟完成任务一样去抽了血。拿到化验单后她直接炸了。 没什么惊喜,更多的是惊吓。她差点被吓哭了。 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怎么突然就怀孕了。她被炸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整个人都不好了。 梅月女士倒是淡定,安抚女儿: “新余,你千万别着急,先跟小靳商量再做决定。”猝不及防的一份大礼,这个孩子的去留成了很大的问题。 程新余在医院走廊原地走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楼梯间,拨通了靳恩亭的电话。靳恩亭当时正在给高层开会,不适合接程新余的电话。 他给挂断了。 眼瞧着电话被挂断,程新余僵愣数秒。她反应过来,工作时间,靳恩亭不方便接自己的电话。她对着化验单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手机轻震两下,微信进来一张照片。 靳恩亭无意识地瞥了一眼。 照片里是一张化验单。 他看到“早孕”的字样,瞳孔猛地一缩。先是难以置信,继而觉得惊喜万分。 目光直接黏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将那张化验单放大反复看了好几遍。 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见男人霍然起身, "抱歉诸位,会议让严副总代我开,我有急事先行一步。" 高层从来没见过小靳总这么着急,这么不顾形象。行走如疾风,离开会议室时还差点踢到椅子。高层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看着靳恩亭匆忙的背影,严琼多少猜到一点,多半是和程新余有关。她清了清嗓子,扬起声线, “我们继续开会!” 靳恩亭到底是冷静的。 他先给程新余回拨了语音电话。 接通后,程新余“哇”的一声哭了,委屈地控诉: “靳恩亭,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靳恩亭:"……" 靳恩亭的一颗心都被哭皱了,他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孕妇敏感的情绪。 他对着那头柔声说:“我的错新余,刚在开会。” “我怀孕了。”程新余瘪瘪嘴,说完更委屈了。 他哑然失笑, "怀孕是好事,哭什么呀" "我还没做好准备。" “现在准 备也不晚。” "我不知道要不要这个孩子。""孩子来了就是礼物,当然得要。""可是我们现在异地,不适合要孩子。"“我让我爸出山,公司丢给他,我去汀兰。” 程新余:"……" “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个公司,哪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玩呢 靳恩亭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语气郑重, “我爸身子骨还很硬朗,替我管几年公司根本不在话下。再说还有严琼和苏昼帮他,出不了什么大事。我现在毫无斗志,只想去汀兰陪你和孩子。" 程新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可是……”她支支吾吾的, "你爸都一大把年纪了……" 靳恩亭打断她的话,给她吃定心丸,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我现在就去汀兰,咱俩见面再商量。在此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多想,乖乖在家里待着。" 见她不吱声,他追问一句: "听到了吗"程新余咬了咬唇, "嗯。" 怕她想东想西,钻牛角尖,靳恩亭又给梅月打了电话,让她看着程新余。安抚好媳妇儿,靳恩亭才通知父母。 二老听说以后,激动难耐, “我们马上去汀兰。”一家三口当天下午就飞去了汀兰。 当晚两家人聚在一起讨论两个小辈的大事。靳樊林和祁敏的意见是马上结婚,一刻都不能拖。 程青山和梅月深表同意。汀兰毕竟是小地方,未婚先孕容易挨人话柄。结婚刻不容缓。至于两人分隔两地的问题。靳恩亭早有决断,就让老父亲出山。为了儿媳妇和孙子,靳樊林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发热几年。程青山和梅月却不同意。他们觉得靳家人牺牲太大了。 比起那么大个公司,程家的酒坊何足挂齿。夫妻俩商量后决定缩减酒坊的规模,裁掉一部分员工,只留一两个打打下手,便于管理。 这样一来,既保留了祖辈的基业,又能放程新余去青陵和靳恩亭团聚。靳樊林和祁敏感念亲家的付出,提出要在金钱上给予补偿。 程青山和梅月拒而不收。 梅月: "您当年接生了新余,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这份恩情我们要记 一辈子的。" 祁敏:“我是医生,当时那种情况,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助的。再说你们都把新余给我做儿媳妇了,我赚翻了呀!" 梅月:“那我们有小靳这么优秀的女婿,我们也自豪呀!”自此,两家人达成一致。困扰两个小辈的异地问题圆满解决。 大大大 程新余花了半个月时间,和父母一起把家里的酒坊做了安排,将一切打点完毕,她才启程去青陵。 靳恩亭不放心她,原本想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可她闻不了汽油味儿,一闻就吐。坐飞机她又嫌麻烦,只能坐高铁。 她现在怀孕满三个月了,只要不闻到汽油味儿和油烟味儿,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一切稳定。和普通人没区别。她自己坐高铁去青陵轻轻松松。 二月底的一天,春光明媚,早樱初绽,空气里弥散着阵阵花香。 程青山和梅月送女儿去高铁站。 虽然知道靳恩亭和靳家人不会让女儿感到任何不适,女儿过去会被捧成宝。可为人父母的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要是在青陵待着不舒服就回家来,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你。" 离别总是伤感的。程新余不想弄得哭哭啼啼的。可此情此景,一内心情绪被无限放大,加之孕妇本就敏感。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鼻子酸得厉害。 她紧紧抱住母亲,重重吸了口气才说: “妈妈,谢谢您和爸爸成全我和靳恩亭!” 梅月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温声细语, “说什么胡话呢!小靳是好孩子,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很放心。人生短短几十年,遇到相爱的,且合适的人太不容易了。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见母女俩抱在一起,依依惜别,一个一脸不舍,一个双眼通红。程青山不禁出声: “你看看你俩,又不是见不到了,弄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呀!青陵到汀兰,高铁也才三小时,来回一趟很方便,又不是去国外了。" 梅月斜他一眼, "你又不会舍不得闺女,你只惦记你女婿。" 程青山:"… 程新余叮嘱老父亲: “爸,记住医生的话,禁烟禁酒,你可别偷偷喝酒。要是被我妈抓到了,有你好看的。" 程青山 “唁”了一声,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早不碰那玩意儿了。"程新余又说: “定期复查,我会监督你的。”程青山:“我知道了,比你妈还啰嗦!” 梅月拍他手臂, "闺女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当下程青山看着女儿,多少也有点感慨。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一转眼就要嫁人生娃了。 他搓了搓手, "新余,别惦记我和你妈,安安心心养胎,每天多吃一点,给我生个胖外孙。"到点检票,二老站在原地目送程新余进站。她挥了挥手, "爸妈,你们快回去吧!" 一转身,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在心里坚定地说: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下午五点四十分,列车准点驶入青陵站。 青陵站人山人海,乌泱泱的全是人影,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快速从程新余眼前闪过。就怕双休日人多,她特意挑了个周五出行。没想到青陵站还是这么多人。这也不是周末,更不是节假日,也不知道这些人打哪来的。 程新余拖着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下车。 怕她累,靳恩亭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什么都别带,空手来。可女孩子出门哪能做得到空手,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刚好装满。 一同下车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 妻子小声跟丈夫抱怨: “今天也不是节假日啊,车站怎么这么多人啊” 丈夫观一眼拥挤的人潮,淡声道: "明天省考,都是来青陵考试的。" "省考啊!"妻子恍然大悟,"难怪车里全是大学生!" 又是一年省考! 程新余默默听着这对夫妇的对话,心中不由感叹万千,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兢兢业业备战省考,一心只想上岸。结果考得稀烂,她还把准考证给写错了,申论和行测填的都是同一个。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短短一年时间,她的人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当时她可想不到她的人生会进展得这么快,且这么顺利,像是摁了快捷键,将所有的人生大事都提上了日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省考没能上岸,可命运让她遇到了靳恩亭。他是她独一无二的珍宝,是任何好单位,好岗位都换不来的。 从出站口出来,程新余接到了靳恩亭的电话。男人的声音照旧朗润如泉,低沉悦耳, "新余,到站了吗" 接电话的间隙,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一抹熟悉英挺的身影。靳恩亭穿白衬衫,黑西裤,身后是大团明媚春光,风里携裹馥郁花香,一阵一阵扑来。 她朝他挥手,用力大喊了一声: "靳恩亭!"男人闻声看过来,眼里飘过一丝惊喜。 嘴角浮起笑意,一贯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春风将两人的目光勾在一起,眼底爱意汹涌。阳光炙热,水波温柔。爱人相聚,人间至乐。 程新余对着手机沉缓出声: "今晚一起吃饭吗" ——正文完—— 第50章 番外(1) 第50章 番外(1) 程新余去青陵以后,靳恩亭在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专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她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差点将自己养成了废物。 祁敏是妇产科医生,严格把控着儿媳妇的各项指标。怀孕要注意的事项很多。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逐一跟两位年轻人科普了一遍。 既然是科普,自然免不了要提到房事。 怕女孩子脸皮薄,祁敏没跟程新余说,而是叮嘱靳恩亭。事关自己孙子,祁主任话说得尤其直白,根本不藏着掖着。 "儿子,一定要给我忍住,实在忍不了你就给我自己解决。千万别去招惹新余。你要是不知轻重,伤到我孙子,我要你好看。" 靳恩亭: " "妈,您放心,我有分寸的。"靳恩亭对自己的定力挺有信心,前提是程新余不要故意招惹他。 祁敏还真放心不下,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出格了。她自己不是没有年轻过,太能理解他们了。 “我信不过你,我还是把新余接去老宅住吧!” 靳恩亭: 老母亲为了宝贝孙子,这是要让他俩分居了。靳恩亭哭笑不得,赶紧劝住母亲:"妈,您就别费心了,新余她认床,去老宅睡不着的。她现在怀着孕,人本来就不舒服,晚上要是再睡不好,更难受。" "不回老宅住也行,你俩分房睡。"听儿子这样说,祁敏只能另觅他法。 靳恩亭: “我是无所谓,就怕您儿媳妇不愿意。"靳恩亭一脸无奈, "她现在特依赖我,没我在身边,根本睡不着。" 祁敏: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祁敏只得作罢。她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儿子不知分寸。她电话打得很勤,一天给程新余打好几个。 来家里也来得很勤快,每次都会给儿媳妇拎一大堆好吃的,好多都是她自己亲手烧的。程新余长胖了,祁主任功不可没。 她每次去医院产检,也都是祁敏亲自检查的。就连做个b超她都亲力亲为,不交给其他医生。她就体重轻了点,旁的一切指标都正常。 怀孕的日子就是 废物的日子。 程新余每天百无聊赖,各种电子产品换着玩。不过怕辐射影响胎儿,她也不能玩太久,每次都紧着玩。 靳恩亭现在很少加班,每天都按时按点下班回来陪她。 其实也就工作日无聊点。周末他都会带她出去玩。爬山、游湖、逛街、逛公园,但凡不是太激烈的项目,他都会带她去体验。 周末郭欣然时不时也会陪她出门。 当初听说她怀孕的消息。郭小姐下巴都快惊掉了。直嚷嚷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短短一年时间,不仅掌下了靳恩亭,还造了娃,提前步入下一段人生旅程。这速度堪比火箭呐! 震惊过后,郭欣然立马申请要当孩子干妈。可严琼也有这个想法,早早就向她预定了。都想当孩子干妈。这一时间让程新余犯了难。为这事儿,她和靳恩亭商量。 资本家一脸平静,悠哉悠哉道: “这有什么难的让她俩竞争,谁给的钱多就谁来当。”程新余: " 程新余直接赏给他一记白眼, "肤浅!" 万恶的资本家,掉钱眼里了,一言不合就谈钱。谈钱多伤感情呐!靳恩亭侧头看她,"那你说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 "两人一起呗!孩子多个干妈还多份爱,这是好事儿。"他微微一笑, "你看你不是有主意了嘛!"既然都想当干妈,那就一起当呗!反正对孩子没坏处。 ★ 为了让程新余打发时间,靳恩亭专门给她报了孕妇瑜伽班和产前培训班。只不过她太懒,一周最多去一两次。基本上都搁家里躺尸。 连保姆阿姨都看不下去了,劝她多去上上课,多练练,有助于生产。 她觉得阿姨说得有道理,她打定主意勤快一点。头一天晚上信誓旦旦告诉自己第二天一定要去上 课。等第二天一早,她瘫在床上完全将自己头天晚上的誓言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程新余第n次决定去上课,并让靳恩亭监督她早起。笔记本电脑屏幕莹莹发亮,靳恩亭在回复邮件。听到程新余的决定,他语气悠悠, “你明天一早能爬起来再说。” 程新余: 她握拳,信誓旦旦地说: “这次我 一定会起来的。”为此她还特意定了闹钟。 她现在作息非常规律,每晚一到十点准时入睡。 她怀孕以后就越发依赖靳恩亭了。每晚都得他陪着一起睡。为了配合她的作息,他晚上基本上很少工作。即使要工作也会控制在十点之前。 他也开始禁欲了。她也自觉,从不主动招他。一直忍到四个月,一切稳定以后,两人才开始身体交流。怕伤到孩子,每次都很注意,动作、频率、时间都尽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靳恩亭工作结束,关了电脑。他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再回到卧室,程新余早睡下了。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四下流散,昏黄淡薄的一片光,将室内照得朦胧暖昧。 女人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呼吸均匀平和。海藻般浓密的黑发在白色的枕头上铺散开,脸蛋白皙,泛着点红晕。 目光扫到被子隆起的弧度,靳恩亭不禁眯了眯眼。 她怀孕后气色明显变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身材也越发珠圆玉润,凹凸有致。每次顾忌着孩子都没法尽兴,只能解解馋。 程新余总能随时随地勾起他的兴致。他对她永远有瘾,且越来越大。 靳恩亭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捞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看了一眼。十点没到,还来得及做点功课。 他坐在床沿,伸手捏捏她柔软小巧的耳垂,低声细语, "新余,睡了吗"耳朵很痒,像是有根羽毛在挠,程新余忍住不吱声。他却变本加厉,挠她腰间的痒痒肉。她怕痒,实在受不了,咯咯咯笑了起来。 她皱着小脸,不满地控诉: "靳恩亭,孕妇睡不好,生的孩子会变笨的。"资本家满不在乎道:"笨就笨点,不用那么聪明,反正也不指望他以后挣多少钱。" 程新余: " 靳恩亭从她额头开始亲起,眼睛、鼻子、嘴巴,一路绵延往下,吐息灼热。一边亲,一边诚挚地发出邀请: "新余,时间还早,做个功课"程新余想拒绝,却又架不住他厮磨。 欲拒还迎,几下就放弃了抵抗。 到底考虑到孩子,不敢折腾得太凶,始终有所收敛。 程新余却觉得意犹未尽。就像是 吃一盘好菜,刚起了个头,尝到点味道,菜就被撤走了,心中未免失落。 大概是怀孕以后体内激素作用,她最近需求量很大。靳恩亭每次都是隔靴搔痒,完全解不了她的渴。 她缠着靳恩亭想再来一次。却被资本家义正言辞地拒绝: "想想孩子。" 程新余:{ 他刚磨着她时,他怎么不说想想孩子这人可真够双标的!她瘪瘪嘴,表情不满, "你就只顾自己享受,你一点都不爱我。" 靳恩亭: "……" 这顶帽子扣得委实大,他可戴不起。他眯眼笑, "新余,没人比我更爱你。"程新余跪坐在床上,双手勾住他脖子,满眼期待, ”那来不来" 靳恩亭:" “睡觉。”男人不为所动,换上睡衣直接躺了下去。程新余:" 程新余胡乱蹬被子,制造出不小的动静,以此来控诉自己的不满。她现在就是讨要糖果失败的小孩,一身戾气。 靳恩亭把人捞怀里摁住,使出杀手锏, "新余,你乖点,明天奖励你喝杯奶茶,你要是不乖,奶茶可就没有了。" 程新余: "……" 程新余一下子被拿捏住了七寸。怀孕以后她就没喝过奶茶了。头三个月在汀兰,父母天天监督她,一口没喝过。 来青陵以后,境况更可怜。两个保姆阿姨,外加靳恩亭,三个人看着她,奶茶想都不要想。周末和郭欣然出门,司机又一直跟在后面,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让郭欣然偷偷替她买。这姐们怂得要死,说怕被靳恩亭开除,根本不敢。女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追问:"你说话算话"男人轻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睡觉!"她果断闭上眼睛。 奶茶的诱惑胜过一切。比起奶茶,男色也没那么重要。 半夜程新余起来上厕所。坐在马桶上隐隐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她没在意。 穿裤子时,无意中发现内裤上沾了一点红血丝。 > 这……这是见红了 孩子不会有事吧 她当下慌得不行,套好裤子,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靳恩亭!" 除了喊靳恩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靳恩亭闻声而至,猛地冲进卫生间, "怎么了"她皱着一张小脸,哆哆嗦嗦地说: “我……我好像………见红了。” "见红"靳恩亭怔愣须臾,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新余手足无措, "我流血了,孩子会不会有事啊" 男人脸色大变,走上前打横抱起程新余,语气镇定, “别慌,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都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两人毫无经验。靳恩亭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在医院值班的祁敏一听儿媳妇见红了,当场就炸了。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靳恩亭根本不敢还嘴,默默受着。 连夜赶去青陵妇保,连夜做检查。 所幸没什么大碍,程新余留院观察一晚。 当着儿媳妇面,祁敏给靳恩亭留了面子。避开儿媳妇,把人拎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训。老母亲训完,老父亲接着训。 一时大意,险些酿出祸端。错了就是错了,靳恩亭也不必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他垂着脑袋认命挨训,大气都不敢出。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后面守住了,没由着程新余。要是再来一次,后果不堪设想。被父母足足训了半个小时,靳恩亭灰头土脸地回到病房。他耷拉着脑袋,一脸丧。 立马找老婆贴贴,寻求安慰。 程新余敷衍地安慰了他两句。满脑子都是奶茶。 这孩子怎么这么爱折腾人呢!偏偏今天晚上大闹天空。害她明天都喝不成奶茶了。她叹了口气,格外惋惜, "奶茶没得喝了!" 断恩亭: “ 靳恩亭一听更受伤了。媳妇儿根本不关心他有没有挨训,她只惦记着奶茶。他还没有奶茶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靳总:我的地位竟还不如奶茶!呜呜呜~哈哈哈哈~ 第51章 番外(2) 第51章 番外(2) 程新余怀孕以后,两家长辈就火急火燎商议婚事,想让他俩尽快把婚礼给办了。他们怕等后面月份大了办婚礼太累。再说穿婚纱也不好看。 程新余和靳恩亭商量后一致决定婚礼挪后办,没必要这么赶。她现在怀着孕,根本没太多精力去筹备婚礼,还不如延期。他们可以先领证。横竖就是一个仪式而已,或早或晚,大差不差,后面补上就行。 既然要领证,靳恩亭必须先求婚。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结婚是很神圣的一件事,他不想让程新余觉得敷衍。 说实话,在遇到程新余之前,他没有很期待婚姻。他对结婚一直看得很淡。遇到了合适的人就结。若是没有遇到,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前面两段恋爱很理智,很清醒,也很顺利,情侣之间的甜蜜和幸福固然也有。可惜就是没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归根结底还是不合适。 可遇到程新余以后,他突然开始期待婚姻。和她结婚,共同组建家庭,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他琢磨着该如何向程新余结婚。 思来想去没想出合适的。只好和苏昼商量,想听听好友的意见。苏昼一听,眉头紧皱,一脸受伤的表情, "靳恩亭,你要虐我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玛德,这家伙太狠了!他和严琼这笔糊涂账还没算清楚。靳恩亭的速度堪比火箭,一年时间,不止老婆到手了,连娃都有了。如今求婚还要来问他,这不是存心虐他么 资本家理所当然地说: “我让你帮我出出主意,顺带让你提前学习一下。你以后跟严琼求婚用得着。" 苏昼:“琼琼是财迷,我把房本和银行卡甩给她,保准马到成功。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靳恩亭: 要是他家新余这么好打点就好了。房本和银行卡他又不是没有。 不过苏昼倒是提醒他了。他突然想起之前程新余问过他樊林的老总身价多少。他当时回答她:“我会主动告诉靳太太,不用她开口问。” 如今时机成熟,是时候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价了。 从苏昼这里得不到有用的建议,靳恩亭自己去网上搜了搜。网友的答案五花八门。求婚无非就是烛光晚餐,鲜花、钻戒、蛋糕,亲朋好友助力。 靳恩亭觉得求婚是他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请那么多亲人朋友到场,有两个主角足够了。 他和程新余因特等奖结缘,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是在海盛酒店的二楼包厢。他至今还记得包厢 号206。 在吃那顿饭之前,他一度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敷衍应付一下就行。 没想到那顿饭铸就了一场美丽的意外。那顿饭结束后,一切都失控了。从哪里开始,就回到哪里。他将求婚场地定在了海盛酒店。同样是三月初的一天,同样是个周一。这个时节,枝白路的樱花开得格外热闹,枝头高悬一簇簇粉白,灿若烟霞。 春夜暖昧,潮湿微凉的夜风里携裹着清淡花香,一阵一阵扑来,直逼鼻尖。人闻上一口,五脏六腑具是香甜。 程新余接到谢蓝的电话,通知她去海盛酒店二楼包厢用餐。她心里隐隐有猜测,觉得靳恩亭多半是想向自己求婚。 虽然猜到了,可她同样很惊喜。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求婚,这对于任何女孩来说都万分期待。浪漫永不过时。 正式的场合,程新余当然要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她给自己化了个适合春天的甜美妆容,盘了少女盘发,抹上豆沙色口红,元气满满,少女感十足。 她怀孕以后就很少化妆了。梳妆台上都是孕妇能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温和不刺激。妆容精致,衣服当然不能拖后腿。 她精心挑选了一条粉色纱裙。淡淡的蜜桃粉,颜色非常温柔。裙子的设计很高级,松紧一字肩,拼接珍珠织带,洋气的泡泡袖,不规则裙摆,薄纱轻盈,一层接一层,蓬松柔软。 她如今怀孕四个月,小腹平坦,腰肢照样纤细,不堪一握。走在外面,根本看不出她是孕妇。 这条裙子上身效果极好。如果再配上高跟鞋就完美了。只可惜她现在怀有身孕,不能穿高跟鞋。她穿了一双软底豆豆鞋,露出光洁白皙的脚背,好似剔透的白玉。 程新余对着镜子转一圈,她满意地翘起了嘴角。司机将她送到海盛酒店。 跨进酒店大堂时,墙壁上的石英钟发出一声清脆鸣响,指针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七点。谢蓝身穿白色职业套裙,迎面走来,面带微笑。 时光回溯,一切仿佛回到了她兑现特等奖的那一晚。 只不过心情却迥然不同 一年前的那一晚,她的情绪糟糕透了,被失恋打击得一蹶不振,茫然绝望,不知该何去何从。 然而一年后的今天,她却满心期待。包厢里坐着她最爱的男人。她只需奋力朝他奔去,她便可以手握幸福,迈向下一段人生旅程。 谢蓝微微一笑,礼貌妥帖, "以后要改口叫靳太太了。"程新余回以微笑,“蓝姐,您是自己人,叫我新余就好。” 靳恩亭敬重谢蓝,她不仅是秘书,更像是一位年长几岁的姐姐,和蔼亲切。程新余同样尊敬她。谢蓝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 “我带您上楼。” 一年前,谢蓝受老靳总委托,将特等奖内定成程新余。她亲手安排了海盛酒店的那顿晚餐。在酒 店大堂,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女主角。 当时她只是觉得这姑娘有几分姿色,性格温婉可人。樊林从不缺漂亮的女员工。说实话,程新余并非最出挑的那个。 而且公司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靳恩亭本人最忌讳和女员工不清不楚。她并不认为这个姑娘能入小靳总的眼。她觉得多半是老靳总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俩八成没戏。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她成功拿下了靳恩亭。而且靳恩亭还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非她不可。 去年八月,在程家再见到程新余。看她和靳恩亭站在一起。谢蓝怪自己眼拙。老靳总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两人站在一起太登对了。男才女貌都是次要的。最关键是他们很合适。两人之间的磁场很贴,举手投足间皆是默契。彼此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爱情不乏轰轰烈烈。可一旦涉及到婚姻,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漂亮的女人数不胜数,适合靳恩亭的却寥寥无几。谢蓝领着程新余来到二楼包厢。 程新余记不清具体的包厢号,只隐约记得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谢蓝立在门口,恭敬道: "您进去吧,小靳总就在里面。"程新余抬头看了一眼包厢号206。这间包厢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恍然之间,她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程新余道了谢,推门进去。 一年前,站在这间包厢外,她还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而今天,她却心怀期待。 包厢门刚一被合上,程新余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 她笼罩,清冽熟悉的雪松香侵袭而来,瞬间侵占她的呼吸。眸光微转,她看见他无名指上铂金素圈,低低一笑, "你吓我一大跳。"靳恩亭打量着她的脸,以及身上的裙子,在她脖子上烙下一吻。他不紧不慢问: "特意打扮了,知道我今天要干嘛" “这么明显,我又不傻,当然能猜到。”脖子有些烫,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男人温热的吐息环绕耳畔,嗓音愈加低迷,"咱俩的第一顿饭没吃尽兴,今天补上。" 程新余的思绪轻易就跑散了。 那晚坐在这间包厢里,一个虚伪假笑,全无半点真心,眼神哀伤,彷徨无助,只想借酒放纵。 另一个则敷衍应付,只为走个过场,全程不在状态。 两人都是被迫的,被捆绑着来吃一顿谁都不想吃的晚餐。 自然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点了一堆的吃食,最后还剩一大半。那瓶红酒程新余倒是喝了两杯。 不是那么和谐的开头。所幸结局是美好的。 靳恩亭牵着程新余的手走向餐桌。 包厢里特意摆了一台日落灯,光线晕暖昏黄。蜡烛缓慢燃烧,火光轻轻摇曳。 白墙上投放着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男女主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海边。海风咸湿,浪花拍到礁石,海鸥低空盘旋,沙滩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脚印。 一桌子的美食,正中间摆一只精致小巧的蛋糕。 鲜花、气球、彩带、红酒、香槟,满满的仪式感。 靳恩亭眸光漆亮,柔声问: "新余,喜欢吗" 女人的一双眸子弯成月牙,满面笑容, "喜欢,好漂亮啊!"“我亲手布置的。”某人特傲娇,凑过去邀功。 程新余竖起大拇指,像是在夸三岁孩童:“我老公真棒!动手能力满分!”资本家十分受用, "也不看看我是谁。" 菜肴是酒店大厨烧制的,都是孕妇能吃的。精致可口之余又不失营养。 在用餐之前,程新余朝靳恩亭伸出手, "这位帅气的先生,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荣幸之至!”男人身长玉立,笑容在灯下温润细 腻。 程新余大学时参加过舞蹈社,学过一点华尔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生疏了。一开始几个舞步都踩错了,脚步匆忙,瞧着十分滑稽。好在有靳恩亭带领,她才找到感觉,渐入佳境。程新余问: “你以前经常参加酒会吗”靳恩亭的过去,她所知甚少。两人偶尔也会聊到过去,但总归聊得不多。 "很少,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讨厌一切没有意义的社交。一些不太重要的商业酒会他一般都是能推则推。她眼神好奇, "那请女孩跳过舞吗" "没有。" "前女友也没有" 靳恩亭抬眼觑她, "想翻旧账" "才没有!"程新余矢口否认: “我对你的旧账不感兴趣,这不是闲聊嘛!"“她们不爱跳舞。”他言简意赅。 她凑到他耳边笑眯眯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曲周也没跳过舞。" 虽然他俩都不是彼此的初恋,可很多第一次却是和对方一起做的。譬如今天一起跳舞。譬如一起去好多有意境的餐厅吃饭。又譬如一起去法慈寺后山茶园采茶。 不算完美的一支舞,但胜在气氛不错。菜品的味道极好,程新余胃口大开。肚子里的小家伙很安分,她几乎没有什么早孕反应。食欲也很好,吃嘛嘛香。 晚餐过后,程新余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靳恩亭行动。她迫不及待问: “靳先生,你还不开始求婚吗" 靳恩亭: "……" 靳恩亭默了一瞬,多少有些无奈, "程小姐,请你耐心点!" 哪有人催着别人求婚的。 她把左手伸出去,一脸期待,"快让我看看钻戒有多大。"资本家的语气十分认真, "你想要多大的"程新余脱口而出: "那必须得鸽子蛋大小。" 他撩起双眼皮觑她一眼, "就这点要求你就不能大胆点"她更好奇了, "究竟多大的给我看看嘛!" /> 靳恩亭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先看看这个。" 程新余眨了眨大眼睛, "这是什么" "个人资产报告。" 程新余: "……" "给我看这个干嘛呀" "你不是好奇樊林的老总究竟有多少身价嘛!自己看。"程新余: 唁,她当初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这人当真了。还特意打印了资产报告拿给她看。“我说过了,我会主动告诉靳太太,不用她开口问。”男人坐于灯下,目光如炬,表情郑重。 好几张a4纸,纸上罗列了一大串动产和不动产。房产、车产、公司股权、个人收入、存款、古玩字画,零零总总一大堆。 程新余看得眼花缭乱,完全没概念。成串的数字,数额惊人。这些钱她一辈子都挣不到。她粗略翻了翻,根本没放在心上。转手就放在一旁, “我都看完了,能进行下一项了吗”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数字,她还是觉得钻戒更实在。她比较好奇钻戒有多大。靳恩亭忍不住问: “都看清楚了”她忙不迭点头, "看清了,看清了,"“那我究竟有多少资产”他像是临时抽查学生的老师。 程新余: "……" 程新余双手比划着, ”好多好多。" 靳恩亭:"……" "新余,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他的资产她都没认真看。换别的女人肯定看得比什么都仔细,连小数点后面好几位都会看过去。程新余有理有据地说: “你的就是我的,自己家的东西没必要看得那么认真。” 靳恩亭: 她这个人物欲很低,几百万能活,几千块同样能活。她对金钱不太渴望。靳恩亭的资产对她来说还真没那么大诱惑力。 再说这是他的个人资产,婚前财产,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 她这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真是让靳恩亭又爱又恨。没在一起时,天天感觉自己被白嫖了。他好像永远都抓不住她。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孩子也有了,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时不时还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人从来就没追到手过。 他现在照样没法高枕无忧,危机感尤为强烈。特别是程新余见到帅哥挪不开眼,一脸花痴,他每每感觉自己要下岗了。 这姑娘极度颜控,就爱年轻帅气的皮囊。他真怕未来自己年老色衰,颜值下滑,她就不要他了。他在心底不由叹气。 "新余,翻到最后一页倒数第二行读出来。"“哦……好的。”程新余乖乖照做。 她指着纸上的内容小声读出来, "本人名下全部资产自愿转到程新余……" 她读不下去了。猛地抬头,盯着男人清俊的面庞,震惊万分, "靳恩亭,你疯啦"他竟然把自己的资产全部转给她,这人要不要这么豪气呀!这人语气悠闲, "我说过了,颜值留不住你,我就拿钱砸你。" 程新余:"… “你傻不傻啊!不怕我卷钱跑路啊”她深觉不可思议,这人这步棋下得未免也太大了,她都被吓到了。 这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卷钱跑路时麻烦把我带上。” 程新余: "……" "神经病!"她笑骂一句。嘴上骂着,可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个男人愿意给你钱,他不一定爱你。可倘若他不舍得给你钱,他就一定不爱你。靳恩亭这么大方,一口气转给她这么多钱,她丝毫不用怀疑他对自己的爱。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她是嫁给爱情,不是嫁给金钱。只不过他恰巧有钱罢了。 "富婆小姐姐,以后得靠你养我了。" "好说好说。" 程新余眼眶微红,催促道: "靳恩亭,你怎么还不求婚!" 靳恩亭:" 本来还挺感动的。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营造好的气氛瞬间就散了。这姑娘是浪漫过敏吗靳恩亭只能掏出钻戒,单膝跪地,表情诚挚万分, “程新余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程新余看到红色丝绒盒里装着一只巨大的水滴形钻戒,裸钻,比鸽子蛋还大一点。钻石光华璀璨,在 灯下熠熠生辉。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再也挪不开。一枚钻戒抵一套房,资本家太豪气了。 "愿意愿意!”程新余忙不迭把原来的那枚素戒给摘了,伸出左手, “快给我戴上!" 谁会嫌钻石大呢当然是越大越好啦! 靳恩亭从盒子里取下戒指,小心地推进程新余的无名指。 她举起手欣赏了半天。 他见她一副痴迷的样子,忍不住问: “感觉如何” 程新余实话实说:“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硫手。” 靳恩亭:"……" 这姑娘果然浪漫过敏! 这么大一枚钻戒,高低得发个朋友圈小炫一下。照片一发出去,那些人秒变舔狗。 郭欣然: 【富婆,求包养!】 严琼:【富婆,求包养!】 荀听:【富婆,求包养!】 程新余: "……" 祁敏女士刷到这条朋友圈,当即给程新余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好几颗超大钻石,亮瞎人眼。祁主任豪气地发来语音: “随便挑。” 程新余: "……"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买钻石如买白菜 老父亲最夸张,火急火燎打来电话, "新余,财不外露,小心被人盯上,赶紧把照片删掉!" 程新余: 程新余很惜命,她不敢把一套房戴手上,她怕被抢。她把鸽子蛋收进了保险柜。日常还是戴着那枚素戒。 不说别的,光靠这一枚鸽子蛋,她都能安稳地过一辈子了。 有钱真好! ★大大 领证没特意挑日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程新余睁开眼,看到窗外天空蔚蓝,棉花云一朵一朵漂浮,卧室现出一道一道朦胧的光影。她突然决定要去领证。 这是一个好日子适合领证。 靳恩亭立即推了上午的工作,开车载程新余去民政局。随便挑的日子,到民政局以后才发现是六一儿童节。 难怪路过幼儿园和小学那么热 闹,孩子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表演服。程新余还以为是有什么文艺汇演。 儿童节如今也变成了重要的节日。大厅里领证的情侣有二十来对。有几对情侣还特意请了跟拍,身穿情侣装,头戴白纱,十分正式。 比起他们,他俩实在太随意了。程新余都没好好收拾自己,素面朝天的。靳恩亭也只穿日常的衬衫和西裤。 但架不住两人颜值高,照样吊打其他情侣。拍出来的证件照比别人的精修图还美上几分。以后结婚纪念日和儿童节一起过,大人过纪念日,孩子庆祝六一,一举两得。轮到他俩,都快中午了。领完证,人手一本红本本。 走出民政局,靳恩亭侧头问程新余: "媳妇儿,有什么感想"程新余揉了揉圆润的肚子, "好饿啊!想干饭!" 靳恩亭: 不愧是吃货,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眼里只有吃的。 靳恩亭就近找饭店吃饭。结果饭店爆满,拖家带口,全是出来庆祝儿童节的。 无奈,两人只能去父母家蹭饭。堰山民政局距离明川公馆很近,开车都花不了十分钟。医院走不开,祁敏中午不在家用餐。家里就靳樊林和明叔两人吃饭。见儿媳回来,靳樊林赶紧招呼明叔加菜。见到两人的结婚证,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佛祖诚不欺他,两孩子终于修成正果了。他和妻子一定要抽时间去法慈寺还愿。 饭一吃完,靳樊林就从保险柜里拿出传家宝,亲手交给程新余。 一只价值上千万的祖母绿手镯,水头极好,色泽柔润细腻,阳光一照,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靳樊林笑着对程新余说: “这是恩亭的太奶奶传下来的老物件,现在交给你。未来你再传给你的儿媳妇。" 大家族都有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是血脉传承,更是家族的延续。 程新余真正成为了靳家的一份子。这只手镯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她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当晚,传家宝被她郑重地锁进了保险柜。 等过个几十年,她再传给她的儿媳妇。 ★大大 自打怀孕,夫妻俩就开始绞尽脑汁给孩子取名字。虽然老父亲热情地提供了"靳——"这个名字,可惜被靳 恩亭无情拒绝了。 程新余非常不解, "靳——多好啊!男女都能用,好听又好写,考试时写名字不知道多快,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她和公公想法一致。她一直觉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没必要整得那么复杂。就像她当年在新余火车站出生,她爹就给她取了个地名,简单粗暴。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反而觉得还挺好听的。总比满大街的“婷婷”, “小雨”要好得多。 "看不惯一堆破折号。"靳恩亭睨媳妇儿一眼,语调冷冷清清的。 程新余:"……" 他可不想他的孩子以后在学校被同学追着喊破折号。于是乎, "靳——"这个名字直接被pass掉。 对此,靳樊林很伤心。祁敏安慰丈夫: “孙子轮不到咱们取名字,那是他爸妈的事儿。”"靳——不好听吗"老靳总发出了灵魂拷问。 祁敏乐得不行。他但凡换个“一”,儿子没准就接受了。谁愿意看一堆破折号呀! 程新余时不时就在网上搜那些好听的名字。可惜没一个能入眼的。要么是爆款,一不小心就能撞到。要么就是太矫情,喊不出口。 想找一个小众又有意义的名字难上加难。她翻完整本字典也没翻出合适的。 怀孕快五个月,孩子的名字迟迟没定下来。程新余干脆把取名字的大事丢给靳恩亭。 靳恩亭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悠哉悠哉道: "不急,这不还没生嘛!" 程新余: 资本家不急,程新余也不急。反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没取大名,程新余给孩子取了个小名闹闹。 这孩子在她肚子里太安分了,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动。搞得程新余很害怕,生怕小家伙在肚子里有什么不测,每天都要做胎心监护。 二十四周做四维,孩子根本不愿意动,连身子都不翻一下,懒得不得了。好几个身体部位都看不清。光一个四维就做了三次。 加之她和靳恩亭都不是闹腾的性子,她希望孩子能闹腾一些。不然这个家也太安静了。 被老母亲寄予厚望的闹闹小朋友,整个孕期却一反常态,安静得出奇。前五个月几 乎没什么存在感,连胎动都很少。从第六个月开始,他才偶尔动两下。其他胎儿到了七八个月在母亲子宫里打太极,各种闹腾。都能明显看到肚子在动,肚皮鼓起大包。可他倒好,偶尔才翻个身,抻个腿啥的。要不是胎心监测和各项指标正常,程新余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发育不全。就连祁敏这个妇产科主任都说这是她见过最懒的胎儿。 到了预产期小家伙也不出来,一直赖在豪华套房里不愿退租。 预产期超了一个星期,程新余急了,果断收拾东西住院。在医院又拖了快一周,她才发动。那天是中秋节,闺家团圆的日子。吃过午饭,程新余就感受到了阵痛。祁敏刚做完一台剖宫产手术。一听儿媳要生了,顾不上休息,转头就去了待产室。 祁主任亲自接生,靳恩亭陪产。两家长辈全聚在医院等待孩子的降生。就连郭欣然和严琼两位干妈也没缺席。这个孩子的出生备受期待。 中秋节当晚九点零九分,夫妻俩迎来了他们的小棉裤。六斤六两,哭声响亮。 程新余第一眼见到皱巴巴的小婴儿,脱口而出: “他怎么这么丑啊!”一屋子的医护人员都被逗笑了。 祁敏笑着解释: "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长开了就好看了。有你和恩亭的基因在,孩子丑不了。 靳恩亭为孩子取名为靳兰时。 “与君兰时会,犟物如藻饰。” 【注】 兰时,春的雅称。 以此来纪念他和妻子初遇的那个春日。 第52章 番外(3) 第52章 番外(3) 程新余给孩子取小名叫闹闹,是希望他能闹腾一些。可惜小家伙在肚子里懒得很,特别安分。她一度以为这个名字取错了。 万万没想到孩子出生以后逐渐显露出了他闹腾的性子。其他小婴儿满月之前一般非常好打点,吃了睡,睡醒了吃,也不用大人陪着怎么玩。 可闹闹倒好,白天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天一黑就特精神,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看什么都新奇。他比大人都能熬夜,凌晨两三点都不睡。 单纯熬夜也就算了。小家伙还必须大人抱着,陪着他一起玩儿,和他说话,逗他开心。一放到婴儿床就嗷嗷大哭。那哭声嘹亮无比,五里外都能听见。 两个专业育儿嫂,一屋子大人,愣是被小孩折腾得够呛。 祁主任说估计是孩子在母体里睡得太多了,出生以后就不爱睡觉了。 程新余差点被整得神经衰弱。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头皮发麻。孕期轻轻松松度过,毫无压力。没想到生完孩子后她彻底抑郁了。 她现在是一万个后悔,她为什么要给孩子取小名叫闹闹,叫静静它不香吗她就希望他能安静一点。 小家伙不仅不爱睡觉,他还奶粉不耐受,试了十几种奶粉都不行。不是上火就是拉稀,要么一喝就吐,有些则干脆不喝。 最后只能放弃奶粉喂养,全靠母乳。 关键程新余奶水不够。为了孩子,她只能被迫每天吃很多下奶的食物。鸡鸭鱼肉,怎么补怎么吃。她都快吃吐了。一闻到那些荤腥,她就生理性反胃。 有好几次都一边吃,一边哭。 靳恩亭心疼老婆,直接让她别管孩子了。饿了就给他喂米汤。为了儿子这么折腾媳妇儿,他可受不了。跟老婆比起来,孩子都得靠边站。 程新余真想狠下心来不管孩子。可孩子饿得嗷嗷哭,她又心软了,只能含泪啃肘子。 孕期,她觉得这孩子是来报恩的。可出生以后,她觉得这孩子绝对是来报仇的。孩子还没满月,程新余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梅月心疼女儿,扔下酒坊的生意,千里迢迢跑来青陵照顾女儿。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女儿烧好吃的,给她补身体。 可程新余的体重不增反而还轻了。一个月暴瘦十来斤。 闹闹 小朋友的降生,祁敏女士遭遇了她事业的滑铁卢。她当了半辈子的妇产科医生,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就连自己儿媳妇都是她亲手接生的。她是“产科一把刀”,青陵妇保的活招牌。到了自己孙子这里,她差点愁白了头。 孩子是足月出生的,甚至还超了预产期两周,也不存在早产啥的。明明有专业的育儿嫂,也是母乳喂养,还有产科医生亲自坐镇。孩子的一应吃食和生活用品也都是顶配。小朋友的体质居然很差。三岁之前,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去医院家常便饭。祁敏这个产科大主任都被迫去儿科进修了。 祁敏接生了儿媳妇,又接生了自己孙子。未来没准还能接生重孙子。光这点,她能吹一辈子。 可孙子这孱弱的体质,让她日常怀疑自己的专业技能。面对他人的询问,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产科医生。 所幸三岁以后,孩子的体质终于慢慢好了起来。这让家里所有大人都省心了不少。 ★大大 都说优生优育,闹闹这个孩子是意外来的。也没经过科学备孕。打小体质就弱,动不动就生病,带他着实费力。 孩子磨人,三岁之前,程新余根本没法出去上班。即使家里有保姆,她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工作。只能被迫当起了全职太太。 有孩子之前,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她物欲很低,从不追求名牌,吃穿用度一向不怎么讲究,钱多钱少都可以生活。 可生了孩子以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自己眼光好,嫁了个有钱的老公。不说吃穿用度这些,光孩子生病去医院的花销那就是一大笔数字。但凡家里没点积蓄,那绝对鸡飞狗跳,天天为钱发愁。 闹闹体质差,个子比同龄孩子矮。走路倒是挺早,刚过完周岁就会自己走路了。可他说话很晚,到了两岁还说不出完整的词语,只会咿咿呀呀乱叫。 这可把一家人给愁坏了。祁敏动用一切关系,带孩子看了好几个业内权威的儿科专家。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有些孩子就是天生说话晚。 那两年,程新余备受煎熬,每天都在祈祷孩子快点开口说话。她时常做梦梦到孩子喊自己妈妈。她那个兴奋呐!抱着孩子原地转圈圈,格外激动。 为了孩子能够尽早开口讲话。她和靳恩亭每天都会和孩子说很多话。不厌其烦地教他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这些称呼, 一天要教好几遍。 两岁零五个月,闹闹小朋友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个很普通的傍晚。一家三口吃过晚饭。程新余下楼遛弯,顺带买点水果。靳恩亭留在家里负责给孩子洗澡。 闹闹洗澡认人,不要保姆,只认父母。基本上都是老父亲给洗。 一池子的泡泡,水里浮着几只可爱的小黄鸭。小朋友的小胖手抓了两只小鸭子,轻轻一挤,鸭子就嘎嘎叫。 闹闹被逗得咯咯笑。小眼睛眯成缝,嘴里在学鸭子叫, "嘎……嘎……嘎……"靳恩亭一边给孩子搓澡,一边陪他玩。 他举着小鸭子耐心地教儿子: "闹闹,这是小鸭子!来,跟着爸爸一起念小……鸭……子!" 闹闹充耳不闻,用力挤小鸭子,专注学鸭子叫。 靳恩亭试了好几次,想转移孩子的注意力,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学说话。可惜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搭理他。 只能放弃,陪着儿子一起玩。 父子俩玩得很开心。 给孩子洗香香,换上睡衣,放到床上。 靳恩亭正准备去挂浴巾。小朋友爬起来,直接朝他撒开小手,奶声奶气开口: “老公,抱!”他当即一愣。他有些没听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想到闹闹抓着他的手臂,又说了一句: “老公,抱!” 这次他总算听清了。小朋友咬字很清晰,他喊的是“老公”,而不是“爸爸”。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夫妻俩教给孩子一堆称呼,就是没教老公。结果孩 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老公,抱”。 这绝对是从老母亲哪里学的。孩子还小,夫妻俩也没避着他。程新余在家张口闭口老公,对靳恩亭各种撒娇。小家伙把她的精髓全学去了。 老父亲哭笑不得。 程新余遛弯回来,拎了一袋水果。 刚换完鞋,把水果放茶几上,就见丈夫抱着儿子从卧室走了出来。靳恩亭激动地说:“老婆,咱儿子刚开口说话了。”"是吗”程新余惊喜万分,赶紧追问: “他说什么了"靳恩亭学着孩子的样子复述:"老公,抱!" 程新余: "……" "真的假的"她一脸存疑, “他怎么不叫爸爸妈妈呀"靳恩亭: “骗你干嘛,他真这么说的,可把我惊讶坏了。”程新余从丈夫手里接过孩子,立马逗孩子再说一遍。结果闹闹咿咿呀呀乱喊一通,就是没说那句“老公,抱”。程新余严重怀疑是靳恩亭忽悠自己。 那天过后连续好几天,闹闹都没再开口说话。任凭夫妻俩怎么哄,怎么逗,他就是不开口,只会咿咿呀呀喊个不停。 一周以后,闹闹再次开口。在饭桌上对着那盘红烧肉冷不丁来了一句: “老公,肉肉!” 程新余: 靳恩亭: "……" 夫妻俩对视一眼,直接笑喷了。后面经过两人耐心引导,闹闹终于学会了喊爸爸妈妈。 听到那声久违的“妈妈”,老母亲差点喜极而泣。对于一个说话晚的小孩,这声"妈妈"太难得了。他们做父母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养儿方知父母恩。程新余也是生了闹闹以后才真正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她八个多月就出生了,属于早产儿。生下来才四斤多一点。父母带她长大委实不容易。 闹闹喊第一声“妈妈”那天晚上,程新余和母亲对视频,分享这份喜悦。 梅月女士非常高兴,哄闹闹喊外婆。闹闹也确实给力, “婆婆” “婆婆”喊了好几声。梅女士笑得合不拢嘴。 程新余看着视频里日渐年迈的母亲,乌黑的暨发里已经混了几根银丝。想起母亲这些年的操劳,为自己,为酒坊,为这个家,她付出巨大。她和靳恩亭能结束异地恋,修成正果,全靠父母成全。闹闹出生以后,母亲还千里迢迢赶来青陵照顾她。 身为独生女,她没能陪在父母身侧,照顾二老。反而是父母一直为她付出。她亏欠父母太多。须臾之间,眼眶发热,鼻子酸得厉害。她吸了吸鼻子,由衷道: "妈,谢谢您!"梅月“唁”了一声,"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人父母的,总是为孩子付出巨大,从不计较得失。血脉传承,爱得以延续,一代又一代。 ★ 闹闹小朋友果然没有辜负老母亲的期 待。他是个十足的话痨,张口闭口就是“妈妈”,那聒噪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你耳旁嘤嘤嗡嗡吵个不停。 程新余特地数过,闹闹在一分钟之内能喊二十声“妈妈”。这频率完全能赶上芝麻精女士了。闹闹不像是她和靳恩亭亲生的,倒是挺像芝麻精女士亲生的。 "妈妈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哥哥姐姐,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妈妈,我觉得我好孤单,都没有人陪我玩。妈妈妈妈,我想有人陪我玩。妈妈,你听到了没有啊妈妈,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妈妈,你不爱我了吗妈妈,我还是你的小可爱吗妈妈妈妈,你理理我嘛……" 程新余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 "靳兰时,别逼我动手扇你!" 小朋友丝毫不惧,一把抓住老母亲的手臂,天真无邪地问: “妈妈,你能给我生一只小狗狗吗" 程新余:"… 老天爷,痛快点,给她一刀吧!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为什么要想不开生孩子是对这个世界失去着恋了吗 她明明有大好年华,可以和靳恩亭过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她为什么要生个孩子来虐自己比起带孩子,她宁愿去考公。起码行测和申论不会荼毒她的耳朵。 程新余日常怀疑人生。她想不明白,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话痨的小孩。闹闹两岁半之前都不会讲话,讲话那么晚的孩子,他转头就变成了话痨。她简直接受无能。 闹闹根本不像是程新余和靳恩亭的孩子。 不论是程家还是靳家,都没有聒噪的基因,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闹闹不会讲话时,程新余天天期待孩子喊自己妈妈。 然而等孩子会说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对“妈妈”这个称呼都产生了阴影。走在外面,听到别的小孩喊妈妈,她就会本能地心头一颤。似乎下一秒儿子就会开启他的话痨模式了。 她现在越来越同情芝麻精女士的老公了,他究竟是怎么忍住不和他老婆离婚的每天听到那么多句“老公”他不疯吗这绝逼是真爱呐! 程新余第n次被小朋友整奔溃,她和靳恩亭商量: "老公,要不咱俩练个小号吧"她都有点想放弃大号了。 靳恩亭瞟媳妇儿一眼,轻飘飘反问: “万一再 生一个话痨,你受得了” 程新余: "……… “那还是算了吧!”她果断放弃练小号的想法。 万一再生个话痨,两个话痨凑一起,她绝逼得疯。这一个话痨她都受不了了,何况是两个。吞金兽这种生物果然还是别人家的美好。自己生一个绝对是大型灾难现场。 夫妻俩想透口气时,他们会把闹闹送到他爷爷奶奶家。偶尔也会往郭欣然和严琼家送。 孩子没出生前,两个姑娘争着当干妈。孩子没开口说话前,她俩还时不时到家里看小孩。抱起小孩就舍不得撒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可惜等孩子的话痨属性一暴露,两位干妈光速撤退。互相推诿,谁都怕闹闹。人呐就是这么的现实! 为此,程新余深表理解。她和靳恩亭这当父母的有时候都嫌弃闹闹。何况是郭欣然和严琼。 唯有他爷爷奶奶不嫌弃孩子,成天小心肝,小宝贝的喊着。隔代亲,两位老人把孙子宠得无法无天,有求必应,摘星星摘月亮,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明明都是高知老人,在小孙子面前竟毫无原则,毫无底线。 夫妻俩和二老沟通了好几次,不过都是无效沟通。嘴上答应地好好的,要对孩子严厉点。一转头就忘了, 值得庆幸的是闹闹也就话痨点,其他坏毛病倒是没有。多数时间,他还是很乖的。懂事,听话,也讲礼貌。 他继承了夫妻俩的颜值。不开口,站在那里就是小时候的小言男主。可一旦开口,那就什么逼格都没了。不讨人烦就谢天谢地了。 大大大 闹闹四岁时,夫妻俩欢欢喜喜把孩子送进了幼儿园。程新余的耳朵被荼毒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清净了。 孩子入园那天,看着孩子背着小书包,被老师拎进教室,她差点喜极而泣。 前脚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她后脚就买了奶茶、炸鸡大肆庆祝。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连空气都是甜的,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自由的味道,太难能可贵了! 话痨的闹闹小朋友在幼儿园交了一堆小伙伴,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为此,他可喜欢去上学了,根本就不用家长催。他反倒每天催着父母早点送 他去幼儿园。 就上学这点,这孩子太容易打点了,让父母省了不少心。闹闹很开心。可幼儿园老师就不太开心了。 老师向程新余反映了好几次,说闹闹话太多了,上课还要拉着其他小朋友一起讲话,小嘴叭叭不停,都影响老师上课了。 老师告状了,夫妻俩不可能置之不理。他们决定和孩子好好沟通。 然而沟通的结果就是他安分了两天,后面还是照犯。 夫妻俩非常无奈,发愁该怎么治儿子的话痨属性。 带去看儿科医生。医生表示爱莫能助,这是孩子的天性。只能慢慢引导,让他意识到课堂纪律,不能上课讲话。 程新余只能每天和儿子念紧箍咒,一遍一遍提醒他不能上课说话。在老母亲的耳提面命之下,这种情况有所好转。 一转眼,闹闹就五岁了,开始读中班。 秋季开学,班上来了位新同学。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特别精致。她扎着小辫子,穿着粉色公主裙,冲你笑一笑,心都要融化了。 这女孩符合程新余对女儿所有的期待,她看一眼就疯狂爱上了,恨不得据为己有。 尤其是小妮子冲她甜甜地喊阿姨,她脑子一晕,把包里的棒棒糖、巧克力一股脑全送出去了。一颗都没给儿子留。 直到人小女孩坐进了车里,扬长而去,她还舍不得收回目光。转头再看一眼自己的话痨儿子,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嫌弃得不行。 晚上,把儿子哄睡。程新余离开儿童房,回到主卧。 靳恩亭靠在床上,拿了本金融书在翻。资本家非常有上进心,每晚睡前都要看半个小时书。程新余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护肤。水乳抹到脸上,啪啪一顿拍。 一边护肤,一边和丈夫提起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两眼放光,满脸喜欢,就差没冲到别人家把女孩给抢来当女儿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再看看自己儿子。她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 “同样都是生孩子,为什么别人能生出那么可爱的女儿,咱俩就只能生出靳兰时这个话痨" 靳恩亭执书的手一顿,嘴角上扬, "大概没科学备孕" 这 几年,只要嫌弃儿子,日常怀疑人生时,夫妻俩就将一切都归因于两人没有科学备孕。儿子不是优生优育的产物。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儿子的颜值继承了夫妻俩,还是很漂亮的。不然程新余真想把他塞回肚子。护肤结束,程新余收拾好一堆瓶瓶罐罐,蹬掉拖鞋上床。她捧住脸,眼神期待万分, “我也好想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靳恩亭把书搁床头柜上,伸手搂住妻子肩膀,小声建议: "练个小号" "还会算了吧!"脑袋摇成拨浪鼓,她全身都在拒绝:“再生个话痨,我还活不活了。"她对自己运气不抱有任何期待,二胎能不能生个女儿另说,万一还是个话痨儿子,她绝逼得疯。“那就把那女孩抢过来当儿媳妇。”资本家野心勃勃,想法非常大胆。 程新余:“ "就你儿子那话痨的个性,哪个小女孩会喜欢他。"程新余直摇头。靳恩亭失笑, "老婆,你要对你儿子有点信心。"“我再有信心也改变不了他话痨的本性。” 靳恩亭: 程新余打了个哈欠,嗓音含糊: “困了,睡觉!”靳恩亭把人往怀里摁,痞里痞气地笑, "一起睡。" ★☆六 夫妻俩闲聊而已,程新余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有后续。某天放学,闹闹突然问她要压岁钱。打孩子一出生,靳恩亭就专门给他办了张卡存压岁钱。等他成年以后拿给他当做第一桶金。 闹闹每年的压岁钱能收到很多,每一笔都存进了银行。 他自己也知道有这么一张银行卡。时常豪气地让程新余刷这张卡,他请她吃好吃的。他从来没动过讨要压岁钱的念头,这是第一次。 程新余觉得很奇怪,下意识就问: “你要压岁钱干嘛呀”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回答: "给月月买钻戒。" 程新余: "月月是谁"乍一下,程新余根本没反应过来儿子口中这位“月月”是谁。 闹闹说: “周晚月呀!妈妈你天天说她长得漂亮,你忘记了吗她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所有男生都喜欢她。"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她想抢来当女儿的小女 孩。她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要给月月买钻戒呀" 闹闹不假思索地说: “我喜欢月月,我要给她买最贵的钻戒。爸爸说女孩都喜欢钻石。”程新余:"… 很好,小小年纪就有喜欢的女孩了。还知道给女孩买礼物,不输他爹当年呐!程新余故作为难,"可是钻戒很贵,你的压岁钱根本不够呀!"闹闹天真地问: "那我可以问妈妈借吗"她两手一摊, "妈妈没钱。" 闹闹: "……" "那我去问爸爸借。" "爸爸的钱都在公司账上压着。" 闹闹: "……" 小朋友不死心, "爷爷肯定有钱,他会借我的。"程新余: “爷爷的钱都用来买酒了,没钱借你。” 闹闹: "……" 他小嘴一扁,委屈巴巴地说: “妈妈明明有钱的,你有好多好多钱。你就是不愿意借我钱,妈妈是坏人。我再也不喜欢妈妈了……" 话痨模式再度开启。 "闭嘴,靳兰时!"程新余脸一沉,语气严肃:“没有女孩会喜欢话多的男生,你话太多了,月月不会喜欢你的。" 闹闹: "……" 小朋友明显害怕了,迫不及待问: “妈妈,那我应该怎么办”程新余循循善诱:“你话少一点,月月就会喜欢你了。”他立马用小手捂住嘴巴, "那我不说话了。" 程新余: "不是不让你说话,是上课不能和其他小朋友说话。"“我上课不和其他小朋友说话,妈妈就给我买钻戒吗” "是的,只要你上课不和其他小朋友说话,我就给你买个大钻戒。""那我答应妈妈,以后上课再也不和其他小朋友说话了。"母子俩达成共识。 晚上,程新余和丈夫提起这件事。 靳恩亭忍俊不禁, "儿子但凡有个小学文凭,他也不至于被你这么忽悠。"她有理有据地说: "怎么能 说是忽悠呢!这明明是等价交换。" 一周以后,程新余向幼儿园老师打听情况。老师告诉她,闹闹这一周表现非常好,上课认真听讲,没有跟其他小朋友说一句话。 老母亲深表欣慰。 不得不说,还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呀!一个月后,老母亲兑现了她的承诺。 程新余在拼夕夕上网购了一枚巨大的“钻戒”交到儿子手上, "你把这钻戒送给月月,她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妈妈!"闹闹高兴得手舞足蹈,把钻戒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怕钻戒被人偷走,他还把书包当枕头,枕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特地换上了新衣服,严琼给买的一套蓝色小西装。让老父亲早早送他去幼儿园。他抱着钻戒等月月。 好不容易等来了月月,他兴奋地把钻戒递到月月面前, "月月,送给你!"月月却没有收。 她给出了理由: "爸爸说不能收不喜欢的男生送的礼物。"小朋友伤心坏了,哭了一晚上。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53章 番外(4) 第53章 番外(4) 孩子出生过了大半年,两人才补办婚礼。 祁敏女士特意找大师算的日子,定在情人节前一天。真是个好日子,结完婚直接过情人节,喜上加喜。 两个年轻人忙着带孩子,婚礼的策划直接丢给了婚庆公司。宾客方面则交给两边长辈去通知。孩子闹腾,离不开人,就连试礼服的时间还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 难怪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孩子。孩子一出生,就算兼顾得再好,个人时间还是会侵占掉。 新娘礼服定制了三套。一套主纱,一套秀禾服,一套敬酒服。三套礼服皆出自国内知名设计师傅凉烟之手。 主纱主打春日主题,森系风,抹胸款,蓬松灯笼袖,超长拖地裙摆,裙身缀有1314朵绽放的玉兰花枝,高级又独特。 花与纱的朦胧交替,轻盈曼妙,弥漫着温柔。穿上这套婚纱,瞬间化身花神。 帘子一拉开,程新余缓缓走出来。店员在后面替她整理裙摆。胸口太低,她下意识往上提了提。 她看着靳恩亭,有些不确定地问: "好看吗"男人漆黑的双眸里瞬间闪过无数惊艳。 店员笑着说: “靳先生眼睛都看直了,当然漂亮了。”他从容地走向妻子,唇角压出笑意,"好看。"果然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穿上婚纱的这一刻。 靳恩亭的礼服是一套高定燕尾服,黑色充满了贵气。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登对。 靳樊林喜好热闹,两个小辈的婚礼办得十分隆重。邀请了大半个商圈。好几个娱乐圈明星都到了现场。媒体全程报道。当天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都是这场婚礼。 当初章边两家联姻,世纪婚礼,轰动全城。比起他们,靳恩亭和程新余的这场婚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婚当天,祁敏女士特意交代程新余把传家宝戴上。这是老靳家的传统,儿媳妇进门要戴传家宝。 那只祖母绿手镯价值上千万。程新余生怕自己磕到碰到,全程十分小心。郭欣然给她当伴娘,看到水头那么好的镯子,简直挪不开眼。她渍渍赞叹: "婚纱九百万,手镯上千万,有钱真好!" 程新余: "…… 程新余倒是很想低调,但奈何实力不允许呀!她鼓励好友: “你加油,青陵的 富二代一抓一大把,你也找一个。” 郭欣然:"… "还是算了吧!"郭欣然全然不感冒, "老娘这辈子就打算单身到底了,男人还不如我的小玩具好使。" 程新余: " 另外一位伴娘严琼听到郭欣然的话忍不住想笑。这姑娘对男人是有多大的敌意啊! 严琼拍拍郭欣然的肩膀,小声道: “妹纸,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差别的,有些男人可比小玩具好使多了。" 郭欣然眨着眼睛,认真地问:“所以苏总监好使吗” 严琼: 严琼可是老司机,她又不怕被问这些私密问题。她坦然回答: “好使呀!”若非苏昼在床上厉害,她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吃回头草。她是个肤浅的女人,说到底还是臣服于男色。 靳家人包了专机请汀兰老家的亲戚朋友前来青陵参加婚礼。在婚礼上,程新余终于见到了对荀听念念不忘的小奶狗。 阳光大男孩,又高又帅,长相干净。笑起来还有两颗甜甜的小酒窝。白衬衫一穿,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这种男生简直就是少女杀手。荀听也没能幸免。 程新余不得不佩服荀听的桃花,每一任男朋友都是大帅哥,各有千秋。荀听这次把小男友带来参加程新余的婚礼,目的很明确,就是跟长辈摊牌,准备结婚了。 这两人相差五岁,属于姐弟恋。云陌和汀兰一北一南远隔万里,荀听必然要远嫁。程新余有点担心她姑姑姑父不同意。 荀听倒是一点不发愁, "谭净初是云陌土著,他家有五套房,正儿八经京城人士。他爸爸和叔叔都在外交部工作。他叔叔还是大名鼎鼎的外交官谭秋闻。我嫁他完全是高攀,我爸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啊" 程新余: "……" 得,是她这个当妹妹的多虑了! 其实她自己就是远嫁。只要男方家给力,远嫁完全不是问题。 快进场时,荀听悄咪咪塞给程新余一只礼盒,冲她暖昧地笑, "新婚礼物哦!" “什么呀”程新余下意识就想拆。 荀听赶紧摁住她手背,小声叮 嘱她: “现在不能拆,回家再拆。我怕你拆了没心思结婚了。” 程新余: 这么神秘 程新余当即被勾起了好奇心,更想拆了。奈何耳边响起了司仪的声音,在催新娘入场。她顾不得再拆礼盒,随手交给郭欣然替她保管。 以前看别人结婚,程新余会羡慕新娘子穿漂亮的婚纱。轮到她自己结婚,她只会嫌弃婚纱繁琐累螯,裙摆太长了,步子都迈不开。两个花童替她提裙摆,她才能缓慢进场。 她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靳恩亭。 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耀眼如明星。程新余的思绪突然有点飘散,她冷不丁想起了三年前的年会。 那一晚,他站在台上给全体员工发言。也是这样的耀眼,声音清澈、冷静,神情从容、镇定,像是排演过很多遍似的。 她站在台下,仰头看他,觉得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神圣不可高攀。 他离她是那样遥远,不是台上和台下的距离,更不是17楼和19楼的距离,而是青陵和汀兰的距离,是山川和大海的距离。 彼此分属两个世界,泾渭分明,互不牵扯。若非特等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集。她最应该感谢她的公公婆婆。一个接生了她,另一个则把儿子亲手送给了她。 程青山把女儿交到女婿手上,哽咽道: "以后的路,你们小两口好好走。新余,要是哪天受了委屈,你就回家,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你。" 程新余伸手抱了抱父亲, "爸,我一定会幸福的,不会让您和妈妈担心的。" 两位新人交换完戒指。 靳恩亭眉眼温和,眼底笑意更深, "老婆,我们接三分钟的吻。" 新郎搂着新娘足足吻了三分钟。台下还有人特意计了时。 结束后,全场沸腾,掌声如雷。 办婚礼之前,程新余特意和婚庆公司提过要求,婚礼流程能精简就精简。尤其是司仪,千万别整 太多花头,仪式走完赶紧放宾客开席。主要是她自己想干饭。 她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忙得脚不沾地。一上午就啃了个面包垫肚子,根本来不及吃别的。这会儿又累又饿,只想原地 干饭。 流程一走完,程新余拉上靳恩亭迫不及待往台下冲,"老公,我好饿啊!咱俩赶紧吃饭去!"靳恩亭:" 靳恩亭哭笑不得。这姑娘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求婚时,她想的是干饭。结婚时,她又是迫不及待想干饭。天大地大,干饭最大。至亲之人都坐一桌。程青山特意从老家带来了那坛女儿红。他盼这一天都盼好久了。珍藏多年的白酒,盖子一揭,一阵一阵浓烈馥郁的酒香不断扑来,直冲鼻尖。靳樊林光闻个味道就知道这是一坛好酒。 要不是亲家手术后不能碰酒,他早就和亲家喝上了。程青山不能喝酒,但架不住他高兴,疯狂给大家伙倒酒。靳恩亭连续被老丈人灌了好几杯。他喝酒上脸,耳根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要不是程新余拦着,他绝对要被灌醉。 今天还要招待其他宾客,喝醉了可不行。 所幸有苏昼这个伴郎替他挡酒,他后面没怎么喝。 婚礼结束,夫妻俩累成狗。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程新余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热衷办婚礼二婚,三婚她能理解,可乐此不疲办婚礼,她就不能理解了。难道就为了收份子钱 办场婚礼,精疲力尽,又累又困。关键还吃不饱。她和靳恩亭根本没时间干饭。靳家关系网复杂,婚礼上来了好多大人物,他俩全程光顾着招待宾客了。 送完客人,夫妻俩回清河湾。 那套房子被用来当婚房了。不常住,就今晚住一晚。 为了让小两口好好过新婚夜。祁敏女士特意把孩子带走了。没了孩子闹腾,两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离开酒店之前,郭欣然把程新余的包包还给她。包里塞满了份子钱。除了包,还有一只精美的礼盒。 靳恩亭瞥了一眼,下意识就问: "谁送的" 程新余一边拆蝴蝶结,一边回答: “我表姐送的,说是新婚礼物。” 荀听说得那么神秘,她很好奇,迫不及待揭开盒盖。低头一看,直接傻眼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女仆装。它还不是一般的女仆装,而是洛丽塔风格的纯欲套装。薄纱面料,质感轻盈,黑白配色,性感撩人。 />程新余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往前跑了跑。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靳恩亭让她去他家吃饭那次,两人在电梯里遇到了同一栋楼的一个女孩。她旁若无人地和对象打电话,电话里就提到了女仆装。 她当时还在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收到这样一份特别的新婚礼物。不得不佩服,她表姐是懂送礼的。 即使程新余连娃都生了,乍一眼看到这样一套衣服,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老脸发烫,热度直升。 "啪"一下,她赶紧盖上了盒盖。 车内光线昏暗,她又盖得很快,靳恩亭压根儿没看清礼盒里装了什么。不过能让程新余反应这么大的,八成不是什么正经礼物。 他故意问一句: “什么东西” 程新余红着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没……没什么。""靳太太,娃都生了,害羞什么"靳恩亭侧头笑她。他越过她,径直打开盒盖,视线掉进盒子里。眸光微暗,他怔了怔。 下一秒,他又慢条斯理地把盒盖盖上。他揶揄道: "你表姐挺会玩啊!" 程新余: "……" 他避开司机,凑到程新余耳畔低声细语: "晚上试试。" 程新余: "… 他对程新余有瘾,她什么都不穿最勾人。不过偶尔试试新花样也未尝不可。夫妻之间想要永久保鲜,总要玩点新花样。 自打知晓礼盒里装了什么,程新余就坐不住了。 她和靳恩亭从来没试过这些花样。两人慢慢处成了老夫老妻。夫妻生活规律又和谐。 头一次体验,她不知道效果如何。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可同时又有些期待。她看似循规蹈矩,可骨子里还是存在反叛因子的,渴望寻求刺激。 就像当初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和靳恩亭做了泡友。因为放不下那份温暖和激情。 坐不住的又何止程新余一个。靳恩亭蠢蠢欲动,已经自发在脑子里想象老婆穿上这套女仆装的样子了。一定会很美,很性感,很撩人,让他血脉喷张,迫不及待想拉着她共沉沦。 一到家,靳恩亭就催着程新余换上女仆装。 br />可她却坚持要洗澡。 从早忙到晚,出了汗,不洗澡不舒服。她洗到一半,某人挤进了卫生间。资本家有理有据: "节省时间。" 靳恩亭: "… 以前他说这话,程新余绝对不信。可今晚她信了。他确实是在节省时间。他想尽快看她换女仆装。 男人洗澡很快,囫囵冲了两下,裹上浴巾先离开。他给程新余留了时间换裙子。程新余关了花洒,用浴巾擦干身体表层的水珠。从礼盒里拎出那套裙子。手指抚过纤薄的面料,感受到一阵清凉。 上衣那么短,腰线都遮不住。裙子更短,都不到大腿根,裙子底下空空荡荡,直漏风。头一次穿这么轻薄的裙子,她浑身不自在。 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程新余老脸通红,格外羞耻。 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靳恩亭看到她穿这身衣服可能会流鼻血。一会儿想到裙子难逃被撕的命运。一会儿又想到这样的情趣制服以后肯定还会有,毕竟有一就有二,资本家食髓知味,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 在卫生间磨蹭半天。直到外面的人开始催了。她才做了一番心里建设,颤颤巍巍地打开卫生间门,慢吞吞地走出去。 靳恩亭靠在榻榻米上,光着膀子,皮肤在灯下泛着健康的色泽。腰间随意围一条浴巾,松松垮垮。 听见开门声,他循声望过去。 程新余明显看到男人的眼睛亮了。那种惊艳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那一瞬间,靳恩亭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这样的制服以后一定要多来几套!极具诱惑,是个男人都抵御不了。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沉静如初。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晦涩难辨,那是一片寂静的夜海,波平浪静。 可程新余知道,沉寂的表皮之下,是他难以遏制,喷薄欲出的汹涌浪潮。 靳恩亭朝程新余伸出手,嗓音微沉, "过来,老婆!" 程新余承接到他炙热的眼神,止不住心尖发颤。 他的野心,他的掠夺,毫无保留,尽在眼底。 她龟速往前挪。 每挪动一步,男人眼中的那团火就烧得旺一分。 熊熊烈火,足以燎原。 明明只有几步路,可 程新余却走得很慢很慢。像是要走到地老天荒。靳恩亭没耐心,受不了她的磨蹭劲儿,霍然起身,直接把人拉怀里。 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他的嗓音迷人又危险, "老婆,你不知道你穿这个有多美!"全身的叛逆因子彻底被激活,理智全线崩盘,只想立刻马上撕掉她的裙子。 一晚上都是混乱的,犹如飓风过境,席卷一切。靳恩亭像是吃了兴奋剂,情绪高涨,前所未有的疯狂,根本停不下来。任凭程新余怎么哭求,这人就是不撒手。 程新余水深火热,掉了一层皮,几乎死了一遍。 不论是上衣还是裙子,它们无一幸免,都在资本家手里粉碎,变成了一堆破布。赤喇喇地横在地板上,满目狼藉。 这真是一份特别的新婚礼物。程新余差点没哭出来。 她在心里骂死她表姐了。好端端的送她女仆装干嘛。享受的是资本家,受苦受难的可是她。她决定了,等荀听结婚,她也要给对方送一份大礼。最好是能让她表姐哭出来的那种。 新婚夜太疯狂,夫妻俩一觉睡到大中午。 程新余醒来时,靳恩亭还在睡。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今早竟失效了。看来是昨晚折腾得太过,耗费了太多精力。 混沌的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她整个人清醒过来。主卧里窗帘只拉了一半,昏沉的光线从外头倒灌进室内,大片空间还是昏暗的。 早春时节,细雨蒙蒙。雨水附着在窗户玻璃上,迷潆一片。对面的高楼化作一帧帧模糊的影像,斑驳陆离。 又是一年早春。 从和靳恩亭相识到今天,不过第三个春天。 两人倒是进展神速,将好几项人生大事都提前完成了。程新余不着急起来,她在床上瘫了一会儿。清河湾是近两年刚开发的楼盘,入住率不高,小区内很安静。这个点听不到外面一点声音。 瘫着瘫着,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是两个小时。快十二点,两人才醒。一年一度的情人节,街上想必非常热闹了。程新余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拉上靳恩亭出去走走。解决完午餐,下午两人出门。 孩子丢给他爷爷奶奶,夫妻俩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下雨也没影响情人节的热闹程度,街上小情侣扎堆,脸上洋溢着甜蜜笑容。好几 个大学生在卖玫瑰花。靳恩亭买了一束送给程新余。她抱在手里,十分欢喜。 在一起这么久,两人只顾研究美食。他们都是务实的人,不太注重所谓的仪式感。靳恩亭不常送花给她,她也不太讲究。 偶尔的浪漫总是让人感到欣喜。 靳恩亭觉得傻姑娘未免也太好打点了一些。一束玫瑰就能让她这么开心。看来这花以后得常买。 到处都是情侣,想看个电影都买不到票。 资本家另辟蹊径,带程新余去法慈寺。情人节去庙里烧香,也只有靳恩亭想得出来。 雨天,法慈寺客流量不大。两人没怎么排队就买到了门票。 人手一张,进入景区。 雨薰春意,寺里烟熏火燎,更添神圣。程新余很虔诚,每个菩萨都要拜过去。 以前来拜佛,一心只为考公上岸。她对上岸几乎有了执念。而如今不过祈求家人健□□活顺遂。 月老祠平时就冷清,今日人更少。热衷前来替儿女求姻缘的大爷大妈没见到两个,倒是见到了两对小情侣。 小情侣看着不大,像是高中生,眉眼间尚有稚气。 年少的爱情轰轰烈烈,认定眼前人就是未来的枕边人,恨不得天长地久。这份纯粹和美好,不由让程新余心生羡慕。两人一同进到大殿拜了拜。 那年元旦,她没能进到月老祠。 如今总算补上了。可心境却大不相同。祈福的对象也变了。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靳恩亭看着妻子的侧颜,神情不自觉变得温柔,眼底爱意满满。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曾在月老祠外撞翻了母亲的包。她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母亲无意中看到了她的门禁卡。 这才有了后续的特等奖。 其实真要深究起来,他俩的缘分在她出生那刻就已经注定好了。月老早早就将他们之间的红线绑好了。不管怎样,他们总会相遇。 拜完,程新余起身,靳恩亭及时伸出手。 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她站了起来。他垂眸看她, "许了什么愿" 程新余微微一笑,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祈求和靳恩亭白头 偕老。下辈子一定要早早遇到他,不要在渣男身上蹉跎年岁。走出大殿,程新余又去挂许愿牌。 许愿树葳蕤茂盛,红绸飘荡。 她用力朝树上一掷,许愿牌稳稳当当地高挂树梢。春雨绵密,身后是大片茶园,翠绿浓淡相宜。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日。那天刚下过雨,午后阳光正好。 微风轻轻,青草低羞。 靳恩亭带程新余到法慈寺后山茶园采茶。路过月老祠,她问他信不信姻缘。他回答她: “我只信合适的人。”他当时留了话没说,她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第54章 番外(5) 第54章 番外(5) 两人领证是在儿童节,办婚礼是在情人节前一天。程新余一直在纠结以后的结婚纪念日该算领证那天,还是算办婚礼那天。 女人纠结的点往往这样无厘头。靳恩亭见识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他轻飘飘反问: "就不能一起过" 在他看来这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多出一个日子收红包不香吗程新余一听,豁然开朗,当即决定: “那就一起过。”一年过两个结婚纪念日,美哉! 前面几年孩子还小,每年一到六一这天,夫妻俩就会把小朋友送到他爷爷奶奶家,他俩专门去庆祝结婚纪念日, 等闹闹上幼儿园以后,孩子对儿童节有了概念,他就要求父母陪他一起庆祝六一。而且每年的儿童节,幼儿园都会大肆庆祝,家长也会一起参加。很多家长还被要求表演节目。 于是夫妻俩商议后决定白天陪孩子庆祝儿童节,晚上他们再单独过结婚纪念日。 现在的幼儿园花样百出,不仅孩子要表演,就连家长也得贡献才艺。这对程新余这种社恐人士来说简直是噩梦。 没结婚以前,她就有点社恐。卑微小社畜一枚,最怕和领导打交道。 结婚以后,有了孩子,闹闹三岁以前体质差,小病不断,非常折腾人。为了照顾闹闹,她一直没法出去上班,被迫当起了全职太太。 虽然靳恩亭有足够的实力养她,加之她自己手头也有不少资产,她在家当全职太太照样可以过得很滋润。 可她却坚持要上班。她不想被困在家庭里,整天围着老公和孩子转,面对一堆的琐事。人被囚于琐碎里,会和琐碎融为一体,渐渐失去自我。女人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即使这份事业并不能为她挣太多钱。可能连靳恩亭的零头都不到。可工作能带给她充实感和安全感,这是靳恩亭都没法给予她的。 等孩子进了幼儿园,程新余才正式回归职场。照旧做她的老本行,在一家广告公司从事文案策划。 中间好几年没工作,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和社会严重脱节,她社恐愈加严重。回归职场适应了好久。 像这种公开登台表演节目,还要面对一大群老师和家长,她光想一想都觉得窒息。每年临近六一,程新余就会疯狂祈祷幼儿园千万别整这些花样。 所幸,闹闹上了两年幼儿园,园方都没组织家长表演节 目,都是孩子们表演。她平安度过。 第三年,闹闹升入大班。这年六一前夕,程新余突然接到老师通知,要求家长出节目。每个家庭 派一位代表参加。 她果断把资本家推了出去。此时不用老公,更待何时。老公就是用来坑的。她以最快的速度在班群里替靳恩亭报了名。她神清气爽,开心享用她的下午茶。 大★ 靳恩亭忙了一整天,临近下班时间他才空下来。他伸手揉揉眉心,起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安心喝咖啡。 喉了几口咖啡,他低头刷了刷微信,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媳妇儿卖了。他抱着手机不禁失笑。 这姑娘怂得要死,遇到这种需要登台亮相的活儿,她就会毫不犹豫推给他。下班以后,靳恩亭折去春日到店,给程新余打包了一份蜜桃乌龙茶冻。 她钟爱这家甜品店的甜品,他时不时就会给她买回家。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生意难做,熬死了好多甜品店、奶茶店。尤其处在商圈,寸土寸金,经营更是不易。这家甜品店倒是坚强,一直岿然不倒。前不久刚过了十周年店庆。 到家以后,程新余也刚下班,坐在沙发上喝水。 闹闹今天晚上有钢琴课,保姆从幼儿园接上孩子直接送去上课了。没了小话痨在耳边叨叨,家里不知道多清净。 别看小朋友只有六岁,兴趣班却排得很满。钢琴、书法、篮球、游泳、跆拳道,一周有五天要上课。 你肯定会问为什么要给这么小的孩子报这么多班 原因只有一个,夫妻俩想耳根子清净点,免受荼毒。这些课程孩子学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话痨不能在家待着。 听见开门声,程新余往门口探去一眼,瞟见丈夫身影,忙说: “回来啦!”靳恩亭换好拖鞋,走到她跟前,把甜品递给她。 看到熟悉的打包袋,女人双眸一亮,甜甜地笑, "谢谢老公!"拆掉盒子,举着小勺子迫不及待享用美食。一边吃,一边跟靳恩亭提起幼儿园的活动。 “老公,我替你报名了哦!”她眨着大眼睛,一脸狡黠。“我看班群了。”他早就知道媳妇儿把他卖了。 程新余咀嚼着食物,嗓音含糊: “别谢我,我是给你亮相的机会 ” 资本家表现得非常平静。坐到程新余身侧,一把搂住她肩膀,小声说: “老婆,你别后悔就好。" "我为什么要后悔"程新余皱了皱眉,表情不解。 她巴不得靳恩亭去表演,省得她被迫登台,社恐人士会疯掉的。 靳恩亭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闲适。熨烫平整的西装裤拉出了利刃流畅的腿部线条。他语气悠闲,笑容温淡, "我这颜值,往台上一站,底下的妈妈们肯定一片尖叫。" 程新余: "……" 程新余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靳先生,你能不能改改你自恋的毛病"某人表情傲娇, “我这是自信。” 他是对自己的颜值有信心。毕竟当年可是靠这张脸讨到老婆的。结婚六年,靳恩亭今年已经三十八了,即将奔四。 这个年纪的男人很多已经遭遇中年危机,不是身材发福,挺着肥硕的啤酒肚,就是早早谢了顶,变成地中海。 可靳恩亭重视身材管理,每周固定跑两次健身房。饮食健康,作息规律,平时又注重养生,他的身材照旧清隽挺拔,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螯余线条。那张脸像是吃了防腐剂,还完美保留着少年感,走在外面说他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程新余严重怀疑他背着她偷偷去做了医美。 以前母亲还担心他比她大了整整六岁,会不会老得更快。事实证明,母亲的担心是多余的。一个极度自律的男人,他是不会遭遇身材和年龄危机的。 妈妈们尖不尖叫,程新余是顾不上了。只要有人替她表演,不用她登台,她就谢天谢地了。席卷完一份甜品,程新余心满意足。把包装盒和纸袋丢进垃圾桶,她擦干净茶几。 再坐到沙发上,她晃着自己的腿,连头发丝都透着享受。 靳恩亭凑在她耳边低声问: "高兴了" 刚享用完美食,胃里充实,身心愉悦。 程新余抿嘴笑, "谢谢老公投喂!" 靳恩亭撩开她挡在额前的碎发,拿手碰了碰她脸,眯起眼睛笑得十分危险, “轮到我了。” > 程新余偏头避开,故作严肃地看着他, "小靳总,干嘛呢"外头天都还没黑,这家伙又想干坏事啊 胸腔震颤,靳恩亭从喉咙里滑出一丝笑,嗓音低迷, “靳太太,你都把我卖了,我不该讨要点利息么" 程新余: "……" 程新余狡黠一笑,一本正经替自己辩解: “靳先生,怎么能说是卖呢!我可是给你登台亮相的机会。成人之美呢这是!" 论起胡谄的本事,没人能比得过程新余。夫妻俩窝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发出了一串滴滴滴的轻响。有人站在门外输密码。夫妻俩对视一眼,程新余心尖震颤, "谁啊" 靳恩亭抿嘴说: “估计是咱妈。” 惦记着儿媳妇和孙子,祁敏女士一周要来好几趟家里,每次来绝不空手,手上拎好几大袋,恨不得将超市都给搬来。 她知道家里密码。 迫于形势,两人一秒分开,各自坐到沙发两侧,泾渭分明。他们快速整理衣领,掏出手机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输完密码,防盗门应声而开。 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闪进客厅,伴随着一串稚嫩轻快的童声, “妈妈妈妈,你的小可爱回来了!妈妈,你还不来迎接我吗妈妈,你在哪儿呢妈妈……" 程新余: 靳恩享: "… 夫妻俩眼神复杂,生无可恋。脑瓜子嗡喻的,又开始疼了。 程新余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笑容,起身迎接儿子, "闹闹,怎么提前回来了呀"小朋友跳上沙发,直接葛优躺,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练琴。" 程新余: "……" 小鬼头这么任性的吗 程新余无比庆幸,还好刚才没做什么坏事,差点就被儿子撞破了。 大★ 事实证明,不止程新余一个人卖老公。闹闹班上的那些妈妈们个个都选择卖老公。于是乎,爸爸们集体营业。 贵族幼儿园,那群精英男士被迫穿上了统一的白色演出服跳起了滑稽的《天鹅湖》 不管你是总裁,还是高管,亦或者是厅长、局长,今天你的身份只是父亲,你都得为了孩子表演。 这群天鹅,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肤色不同,身材各异,和着悠扬的旋律跳得笨拙又认真,画风十分可爱。 还得是90后,小时候给父母丢人,长大了给孩子丢人。 靳恩亭是所有天鹅里最帅的那只。即使穿上画风这么不搭的演出服,他照旧耀眼,轻易就捕获了他人的目光。 台下那群年轻的妈妈们,举着手机一顿狂拍,嘴里不停地嚷嚷着, "好帅啊!"闹闹小朋友无比自豪,逢人就炫耀: “那是我爸爸!” 别人只要搭一句话,小话痨立马开启风暴模式, “我爸爸宇宙第一帅!他是我妈妈的,谁都抢不走。我妈妈眼光可好了,找了全天下最帅的男人。而我是我爸爸生的,我以后也会像我爸爸一样帅的。哦……不对,我会比我爸爸更帅!毕竟我妈妈那么漂亮……" 每当孩子的话痨属性一暴露,程新余就非常社死,她恨不得原地遁走。她一点都不想承认她是闹闹的妈妈。 偏偏孩子抓着她的手不放,炫耀完爸爸,立马就开始炫耀妈妈。程新余捂住脸,真的很想不要这个儿子。 月月妈妈看着闹闹一脸姨母笑, "你儿子真的好可爱啊!我好喜欢!"程新余汗颜, "他话太多了,我都嫌他吵。" 月月妈妈: “话多才好呢!像我女儿就惜字如金,半天都冒不出两句话。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还是对你儿子说的。" 月月妈妈学着女儿高冷的模样说话: “爸爸说不能收不喜欢的男生送的礼物。” 程新余: "… 啊……这,倒也不必说出来吧小舔狗又双最聚被拉出来鞭挞,闹闹实惨! 白天给儿子过完儿童节,夫妻俩赶紧把孩子送去他爷爷奶奶家。他俩赶着去庆祝结婚纪念日。被父母“抛弃”的小朋友一脸不满,噘嘴小嘴控诉: "爸爸妈妈每次都不带我去,还口口声声说爱我,骗子!" 靳恩亭捏捏儿子的小脸蛋, "爸爸妈妈爱你是真的,嫌你碍事也是真的。" br /> 话音一落,他载着程新余扬长而去,留给闹闹一屁股汽车尾气。闹闹委屈坏了,转头就向奶奶告状: "奶奶,爸爸欺负我!" 祁敏女士满面笑容,耐心安抚小朋友: “闹闹,爸爸妈妈要给你生小妹妹,你不能打扰他们。”闹闹直接翻白眼,摊手问: "奶奶每年都这么说,我的小妹妹在哪儿呢" 祁敏: "……" 靳恩亭提前订了餐厅。 一家老牌的意式餐厅,经营了快三十年。久经岁月积淀,充满了意大利街头的复古风情,又融入了许多现代元素。古今碰撞,浪漫唯美。 近两年被一些网红带得十分火爆。 若非提前一周订座,根本订不到。 餐厅的环境很好,昏黄古旧的灯光营造出一种电影的质感。一踏进店内,扑面而来的浪漫。菜品的味道很棒,和牛尾意面,火腿布拉塔,白色熔岩披萨,这些都是程新余的最爱。 很多时候,连靳恩亭都不得不羡慕程新余的体质,怎么吃都吃不胖。别的女人为了美和身材煞费苦心,控盐控糖。她却从来没有节食减肥的概念,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充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母亲是吃货,儿子多多少少随她。靳恩亭从养一个吃货变成了养两个吃货。 每次看到母子二人吃得一脸满足,他就会感到无比欣慰。能吃是福,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酒足饭饱,从餐厅离开。 时间还早,夫妻俩一起去附近的夜市逛了逛。 一整条长街摆满了小摊,灯火通明。儿童节加持,客流量很大,到处熙熙攘攘。那些小吃摊生意火爆,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程新余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一只冰淇淋。没有儿子跟在身后叨叨,夫妻俩可太享受了。 这份难得的清闲是夫妻俩坚决不要二胎的原因。一个孩子就挤占了他俩太多的个人时间。要是再来个二胎,他们就别想自由了。 他们想得很开,人活一世,自由最重要。两人都不想被孩子捆绑,自由高过一切。 闹闹是意外来的。若非这样,夫妻俩都想丁克。逛完夜市,程新余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光手机壳就买了五个。 靳恩亭忍不住问: “靳太太,手机壳能当饭吃吗” 程新余理所当然地说: “它好看呀!” 靳恩亭: "……" 女人的消费观你别问,问就是好看。 回到家,程新余收到了资本家的礼物。一条黄金手串,手串上挂着可爱的貔犹。结婚好几年,每个节日她都会收到礼物。资本家很实在,每次都给她送黄金。今晚,程新余打算将仪式感进行到底。 她精心挑选了一部老电影,用投影仪投到白墙上看。 《slidg doors》,中文翻译过来就是《滑动门》。1998年上映的老片,故事讲述了一个女人的两段平行时空,赶上地铁和错过地铁,遇见不同的人,发生不同的事,从此经历不同的人生。 【注】 有些时候,程新余也会思考平行时空。她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存在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她没有遇到靳恩亭,她现在会在干什么,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每天都在过着怎样的人生。 她设想了一下,她大概率会结束青陵的漂泊,回到汀兰老家,遵从父母的安排,接手家里的酒坊,再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男人嫁了,生个孩子,过完普通人琐碎乏味的一生。 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身上有众生的缩影。 而靳恩亭呢他照旧是天之骄子,身上担着樊林的责任,未来会遇到旗鼓相当的另一半,能够同他共进退,成为他事业上的助力,两人有质有量地共度余生。 而现实是程新余遇到了靳恩亭。他们相识,相爱,结为伴侣,携手共度一生。 因为他,她拥有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拓宽了她的人生宽度和广度,而她却拉低了他的人生品质。 程新余冷不丁问身侧的人: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人生会不会更完美”男人闻言,不由一怔, "怎么会这么问" “你会遇到一个更优秀的爱人,她能给你诸多助益。”程新余给出自己的解释。"你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人生"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靳恩亭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他直视程新余的眼睛, "新余,我记得这个问题我们当初讨论过 " 他们确实讨论过。靳恩亭第一次带她去清河湾看房子,有关这个问题他们就正式探讨过。他当时说: “新余,给我你的余生吧!” 他生来就坐拥一切,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他更看重她这个人。只要有她,旁的都不重要。程新余下意识就说: “这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嘛!”桃花眼微眯,靳恩亭挑了挑眉, "你是觉得我的想法会改变" 程新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空气凝滞,周遭阙静。 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又沉又重,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几乎承受不住,只能心虚地剥离掉。 结婚六年,她很清楚他的想法没有变。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他产生了怀疑。靳恩亭隔了半晌又问: “咱俩的这段婚姻,你一直觉得是自己高攀了我” 不用她觉得,这就是事实。一个小镇姑娘嫁给了樊林集团的掌权人,无异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一朝入了豪门。外人提及她时,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见她沉默无言,靳恩亭叹了口气。 “傻瓜!"他搂紧她,不紧不慢地说: “感情就是一笔糊涂账,没法拿世俗的这些条条框框来衡量。若要这样衡量,爱情不再复杂,只会变成样板戏。穷人配穷人,有钱人找有钱人,哪里还有那些跨越阶层动人的爱情故事。" 程新余实话实说: “但现实就是样板戏,没有那么多动人的爱情故事。”"凡事总有例外,你自己不就是那个例外" 程新余: "……" “正是因为这样,别人才会认为是我高攀了你。” 话题进行到这里,靳恩亭觉得有必要展开来和她说道说道了。他停顿须臾,随后又开口: “真要说高攀,其实是我高攀了你。”程新余不禁抬头,眼底飘过一丝疑惑。 投影仪昏黄的微光,像是无数漂浮的萤火,斑驳地错落在男人的眉宇间,将他的脸分出明和暗两个区块,是极其温柔的色泽。 “你家境殷实,自小没吃过什么苦。长得漂亮,能力也过得去。若非嫁给我,你同样可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共度余生。我并非唯一选择。如果真有平行时空,你没有遇到我,你的人生不见得会过得比现在差。或许没那么多钱 但到底吃穿不愁。"他的嗓音徐徐而温润,缓慢而有力。 "反倒是为了我,你放弃了家里的酒坊,远离父母,背井离乡,只身来到青陵。和我结婚,为我生儿育女,融入我的家庭,适应我的父母,熟悉我的亲戚朋友。就这些而言,你的牺牲比我大多了。" “新余,你从来没有高攀我,咱俩是对等的。我或许在经济层面优于你,但在精神层面你给予我的爱和陪伴,你的付出,那是多少金钱都没法衡量的。正是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完美。" 程新余,毕生有幸,我遇到了你。 整颗心都被泡在蜜罐里,糖分化解了程新余的不安,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顾不得再看电影,她扑过去亲他。 靳恩亭扶住女人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强势掌控全局。 程新余喜欢他的强势,迅速沉溺其中。地板上随处散落着衣物。 窗帘飘飘荡荡,细碎的灯火闯入。 屋子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台词,随后又响起悠扬动听的旋律。满屋春色关不住。 程新余搂着男人的脖子,和他贴得更近,朝他温软地笑, “靳先生,六周年快乐呀!”靳恩亭执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温柔地迎接她的目光, "靳太太,六周年快乐!" 下一秒,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结婚纪念日终于落下帷幕。 夜已深,卫生间水声淋漓未尽。 囫囵冲洗一番,靳恩亭抱着程新余从卫生间出来。她累到极点,沾到床,一秒入睡。他正准备关床头灯,突然接到谢蓝的电话,询问要不要让公关部紧急处理。原来有家长拍了爸爸们的跳舞视频发到网上。有人认出靳恩亭,当晚就上了热搜。热搜的标题也非常有意思。 —生要强的霸总 这标题就很有古早小言那味儿了。 热度很高,被炒得火热。这事儿直接惊动了公司高层。关乎领导,谢蓝不得不半夜打扰靳恩亭。眸光下移,男人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微微一笑, "不用管它。" 第55章 严琼&苏昼 第55章 严琼&苏昼 《春日综合症》禾映阶/文 2023610严琼&苏昼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01) 2023年4月1日,星期六,凌晨3点58分。 窗外黑黔駿一片,偶有几丝微茫灯火一闪而逝。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严琼又开始间歇性失眠了。 每年一入春,连续下几场春雨,空气里水汽氤氲。越来越临近清明节,该晴不晴,阴雨连绵。潮湿的天气是天然催化剂,加剧了人心情的变化。回忆铺天盖地,犹如开闸的洪水,疯狂席卷而来。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很快就会成为情绪的奴隶,失眠紧随而至,如影随形。 很显然,这是一种病,她也确实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魏医生诊断为抑郁症加焦虑症。不过她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现象取了个高大上的病名:春日综合症。每年春天会犯的病。 近几日,症状愈加严重。 十一点上床,辗转难眠。严琼眼睁睁看着夜色变深,路上的车声越来越稀薄,感受到时间流逝,整座城市陷入梦乡,万籁俱寂。 她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焦虑和烦躁,说服自己闭上双眼,让呼吸变得均匀,平心静气,慢慢找到入睡的感觉。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不断做吐纳动作。可惜还是不行,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睡不着就是睡不着,神经未能接收到深夜的信号,意识清醒,毫无困意。 手机屏幕莹莹发亮,淡薄的一片微光。严琼反反复复刷了无数遍,各个app切换来切换去。朋友圈还是睡前刷过的内容,一直没有更新。微博热搜高挂当红明星的名字,屁大点事都值得媒体大肆宣传,恨不得人尽皆知。大数据窥视着现代人的生活,一打开小红薯,连续刷到好几篇有关失眠的帖子。她感同身受,越看越焦虑。 手机不好玩,她打开电脑玩游戏。打了几局排位,被猪队友气得想掀桌破口大骂。保命要紧,她果断退出游戏,关了电脑。 摆上棋盘,一手白棋,一手黑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严琼读大学时跟靳恩亭学的围棋。小靳总教得很认真。奈何她天赋有限,领悟不到位,水平垫 底。没法和高手对局,平时也就自己打发打发时间。 平常能下完一盘棋,今晚却没 什么耐心。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棋局看似诡谲多变,风云变幻。实际上一盘散沙,局势未明。 下到一半,她丢了棋子,怔然地僵坐在榻榻米上。失眠,脑子清明,思路清晰,严琼开始了头脑风暴。 她想起了自己明天的工作。 办公室压了一堆文件没签。上午市场部要和ae公司签一个大单,她得亲自跟着。下午还要陪靳恩亭去见环保局的领导。晚上业内有个商业酒会,靳恩亭不愿去,又推给了她。 她老妈子一个,天天替靳恩亭当牛做马。她一个副总都把助理的活给干了,就差没给他端茶递水了。要不是小靳总给的实在太多,她早走人了。这破班她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李树深被降职外调去了海昏。广告部如今群龙无首,全靠部门主管顶着。主管决策不了的项目,几个副总轮一圈,最后有一大半都到了她手上。 她已经忙成狗了,偏偏靳恩亭还不让她轻松,广告部总监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人事部总监罗源和猎头一起推,他们推一个,靳恩亭pass一个。问起原因,小靳总一句“不合眼缘”就给打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选美,一个小小的部门总监要选得这么细致,都看出花来了。 磨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新总监下周一就到位了。她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前两天,她去向罗源打探消息。罗源竟难得卖起了关子,神秘地说: “一个大人物。”“谁啊”她下意识就问: “青陵还有我不知道的大人物”罗源双手一摊,笑容无奈, "小靳总不让说。" 严琼: 大人物 严琼在心底冷冷一笑。一个小小的部门总监,就那点年薪,有哪个大人物看得上她觉得这事儿靳恩亭八成在唬人。 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说白了谁来当这个总监,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严琼的思绪有些发散,想东想西。 工作想完,她又想起了即将到来的清明节。去年清明她被困海昏,没能赶回来给爷爷扫墓,今年必须得去。 如果靳恩亭肯放人的话,她还想趁着这次清明节把年假给休了。她太久没休假了,整个人跟台机器一样转个不停,她太想休息了。 严琼僵坐许久, 久到身体泛酸,四肢麻痹。她从榻榻米上起身,挥挥手臂,又捶捶腿。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从抽屉里翻出自己日记本,在最新一页纸上写到—— 【每次呼气胸壁就疼得厉害,传来一阵又一阵犹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定的清晰的疼痛。我被困在了回忆里,我想死。】 写完,她合上日记本,锁进抽屉。 扭头看向窗外,天边隐约泛起了点鱼肚白,将亮未亮。这座城市这么快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楼下适时传来一阵狗叫声,急促而沉闷,仿佛一记闷棍敲打在严琼心头。她家狗醒了。 严琼养了一只边牧,今年六岁。这狗是她当年和前男友一起收养的流浪狗。刚出生没多久,被人丢在垃圾桶旁,浑身脏兮兮的,就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特清澈。 对着这样一双无辜又无害的眸子,她动了恻隐之心,拎回家,洗干净,打算收养它。请她爷爷给狗取个名字。老爷子当时正和邻居搓麻将,手里摸了张九条,正准备打出去。他偏头瞥了小家伙一眼,随口说: “就叫九条好了。”狗跟她姓严,严九条。 刚拎回家那会儿,严琼以为九条是只串串,长得十分潦草,看不出具体的品种。没想到后面长开了发现是只边牧。宠物店的老板还说它血统纯正。 这家伙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天天拆家。这里啃一嘴,那里咬一块,严琼时常被它气得心梗。暴脾气上来,擔起袖子一顿胖揍。 揍完,它能安分两天。过后照常拆家。 每天天一亮,它就想出去溜达,每每都将狗窝弄得乱七八糟以此来宣泄自己渴望外出的热切心情。 狗这种动物向来不受约束,严琼也知道。尤其九条从小就是散养,撒泼惯了,在家根本待不住,只想往外面跑。 奈何她的工作实在太忙,自从升了副总,更是终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加班、熬夜那都是常态。每天下班回家,累得半死,完全不想动弹。只能让张姐溜九条。也只有等到周六周日她才能带它出去逛逛。 六岁,对于狗来说已经是高龄了。不过得益于严琼的悉心照料,九条体型高大威猛,皮毛油光润泽,还是青年的样子,丝毫不见老态。只要一走到街上就会引来无数目光。九条总是格外享受这样的时刻,狂摇尾巴向严琼炫耀,好像在说:"看,我多讨人喜欢!" 严琼对 于自家这只傲娇犬的表现早就习以为常,她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说:“我们家九条最棒了!" 九条果然很受用,它飞速地舔了舔严琼的手掌,然后又欢喜地往前跑。 严琼的一只手抓紧九条的牵引绳,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回复客户的微信。 工作号上几百号人,列表里长长的一大串。每天清晨一醒来,光未读消息就有几十上百条。要不是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她晚上根本别想睡。 回复完微信,又给助理蒋术交代了一些工作。 巷子里的梧桐树长出新叶,清新碧绿。太阳渐渐升起,迅速吞噬掉叶面上的露水,经络分明。晨间的微凉尚在,微风携裹来一缕缕清淡的花香,若有似无。 难得惬意的春日早晨。 一人一狗穿行于狭长小巷,踏过石板路,悠哉享受。 繁花巷地处市郊,远离闹市,多出了几分寂静和安宁。 周围一大片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建筑,统一规格的三层小洋楼,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外墙灰白,有精美的雕砖。久经岁月积淀,见证了老青陵的古朴和风情。 其中大部分被划进了保护区,是当地政府重点保护项目。有些则被重新翻修,开发成旅游区。严琼家这栋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自住的老房子。 巷子走到头,入眼宽阔的大马路,大片摩登大楼林立,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 九条的脚丫子撒得很欢。看得出来小家伙非常高兴。 虽然九条沉迷拆家,可它的脾气一直都很温顺,从未发过脾气,也不曾做过什么疯狂的举动。因而严琼根本想不到她的狗有朝一日会挣脱开她手中的绳索不顾一切,发狂般地去追赶一辆从身后驶来的银色小轿车。 严琼显然是被吓傻了,不过是她愣神的几秒钟时间,九条就已经跑出去好几米,和她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路旁晨练的一位老大爷用青陵话大喊了一声: "小姑娘,你的狗跑了,还不快去追!" 严琼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去追,完全顾不得自己脚上还穿着棉拖。 人的体力怎能及得上狗,再加上这些年工作繁忙,疏于锻炼,她只小跑了一会后就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沁凉的空气被她大口大口吸进嘴里,灌 入胸腔。她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样,无法喘息。 她半躬着身体,双手扶住膝盖,以此来支撑自己。她完全跑不动了,只能眼看着九条在她的视线里越跑越远,慢慢变成模糊的一个黑影。 而她却无能为力。 "九条回来,九条……回来……""严九条,你别跑,等等我……" “听到没有,快点停下来……” 年轻女人沙哑的嗓音被无声地淹没在初春的空气里,晨风一吹,听不到一星半点的回音。九条完全听不到,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隔了好一会儿,严琼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她来不及休息就重新奔跑起来。 她一路狂奔,冷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震得她耳膜几欲破裂。只听得到风呼呼直响,掩盖掉周围各种杂音。 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早就把拖鞋跑掉了,只穿一双棉袜踩在坚硬的路面上,脚很快失去了知觉,又怎会感受到双脚被磨出血的疼痛。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追上九条,这条狗比她的命还重要,千万不能让它出事。她穷追猛跑,总算是看到了九条的影子。远远看过去,那家伙还在追车,穷追不舍。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追车追得这么凶猛。严琼还来不及有所松懈,下一秒她就惊呆了。 千钧一发之时,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看着一辆飞驰的面包车向九条驶来,那车速快得像是一道闪电。车轮滚滚,疾驰奔腾。 电光石火之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膝盖划过粗糙的水泥地面,一阵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开,密密麻麻,针扎似的。 她倒吸了一口气,身体止不住小幅度地颤抖起来。到底是边牧,天生动作敏捷,轻巧地就避开了疾驰的面包车。快速地跑到了马路对面。 面包车司机都快被吓懵了,惊吓程度丝毫不亚于严琼本人。他眼看着一个人影扑向了他的车底。他几乎是将刹车踩到最底,才如愿将车子刹住。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哧哧”的刺耳声响,在严琼听来无异于天籁。司机惊魂卜定,打开车门下来,朝着严琼破口大骂:"想找死啊,大早上的!""真是晦气,差点被你害死……" & 34;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严琼垂着脑袋道歉,眉眼低垂。 她清楚司机的怒气,这人命关天的事情,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去做了。就算人家现在要扇她一个巴掌,她觉得也是应该的。要是被张姐知道还不得被念叨死。 司机骂骂咧咧一番过后,开着面包车走了。留下严琼瘫坐在地上。 许是有所感应,九条这时竟然停了下来,不再去追那辆银色的小轿车,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主人身边。用舌头舔严琼的脸,爪子不断拍着她的小腿,狗眼里写满了担忧。 她看着安然无恙的九条,喜极而泣,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慰: "放心啦,我没事。" 九条听懂了她的话,吐着舌头,一条大尾巴摇得像一把大扇子。 这时太阳已经全部升起。春日暖阳温柔地照着一人一狗,九条的皮毛金光闪闪,漂亮得不得了。这条狗比她的命还重要,就算她没命了,这条狗也必须好好活着。这是严琼当时唯一的想法。好在上天眷顾,她伤的并不重,两条腿的膝盖撞到了地面,一时间动不了。牛仔裤成功擦破了洞,一双膝盖破了皮,血丝斑驳。 她用手使劲儿揉了揉膝盖。很疼,眼泪汪汪。 刚才那一下还是撞得很重的。怕伤到骨头,她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更保险。 她艰难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张姐打电话,让她赶快过来救场。 张姐一听她受伤了,慌得不得了,一边接电话,一边去拿车钥匙, “琼琼,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严琼瘫坐在路边,等张姐来送她去医院。 九条吐着舌头,围在她身边打转。一副焦急的样子,像是在担心她的伤势。严琼摸了摸它脑袋,笑了笑, "放心好了,我没事。" 远处那辆银色的小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路边,离得太远,又背光,整个车身包裹在日光中,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朦胧中,似乎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车旁,朝严琼的方向看了过来。 太阳光太强,刺得严琼根本睁不开眼。她极力去看,去分辨,恍惚间觉得他像极了她记忆里的一个人。 这个想法犹如出笼逃窜的白文鸟,冲破心房,在她脑海里仅仅只停留了一两秒,迅 速就被她否决了。 那个人远在美国,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心下认定自己必然是被吓糊涂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大大大 张姐就近送严琼去了社区医院,拍了片子。万幸的是没伤到骨头,只是擦破点皮。医生包扎过后,她就回家了。一出意外,有惊无险。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张姐心疼坏了,一路絮絮叨叨的。 张姐是严家的保姆,工作了二十多年,早已处成了亲人。前两年父母移民新加坡,张姐不愿背井离乡,留在老宅照顾严琼。 张姐一向疼严琼。小时候她贪玩,磕破点皮,她自己没觉得疼,张姐反而红了眼眶。 一到家,张姐就张罗开了,买了猪脚炖汤,说是以形补形。 严琼简直哭笑不得,她不过是擦破点皮,又没伤到骨头,根本犯不着补。知道自己拦不住张姐,索性由着她去。 严琼在家瘫了两天,被张姐各种投喂,怎么补怎么来。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重又光速升来了。 这点小伤还不到请假的地步,周一照常上班。 细雨蒙蒙,千丝万缕,整座城市上空漂浮着一层淡白色的雾。雨天,交通受阻,又是早高峰,堵了一路。她的小宝马混在一大串车流里,一动不动。 严琼这几天失眠,每晚勉强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睡不好,精神深受折磨,心情本就烦躁。加之遇到堵车,简直雪上加霜。一大早就积攒了满身戾气,见谁都不爽,很想杀人。 堵车的间隙,她从储物盒里掏出一本老黄历翻阅起来。 这几年她多少有些迷信,隔三差五就要去庙里烧香拜佛,占卜算卦,平时老黄历不离手。为此,靳恩亭没少调侃她,叫她严大师。 她查了查今天的吉凶。 薄薄的纸张上写着一行文字——日破大凶,诸事不宜。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龟速挪到公司,在车库停好车。严琼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精气神太差了,需要咖啡因提神续命。 拎着咖啡走到公司大门口,脚下生风,高跟鞋踩得咯噔响。员工们光听这脚步声就能猜到严副总今天心情不佳。 > 严琼主打一个敷衍,毫无灵魂地跟领导打了个招呼: "早啊,小靳总!" 听见熟悉的声音,靳恩亭偏过半边脸,露给严琼一截锐利淡漠的下颌线。视线隔空落在她身上,朝她点点头,算作回应。 对于领导的高冷范,严琼习以为常。这人一贯高高在上,眼里看不见任何人。除非他心情特别好,不然别指望他会跟你打招呼。 一双膝盖受了伤,使不上劲儿,走路多少受影响。 见到她奇怪的走路姿势,靳恩亭眯了眯眼,冷声问: “你腿怎么了”提起这事儿就糟心,严琼没好气道: "追我家狗,磕地上了。"靳恩亭:靳恩亭默了一瞬,直言不讳, "你也是人才。" 资本家果然冷漠,听到她受了伤,非但不关心她的伤势,居然还数落她。 她在心里可劲儿吐槽领导。 两人站在电梯间等电梯。 大厅里走动的员工都默契地退到一旁。有小靳总在,谁敢往他面前凑,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电梯下降,红色数字快速切换。 严琼盯着数字看了两眼,想起今天广告部新总监入职,忍不住向靳恩亭打探: “这次究竟是哪个大人物入了小靳总您的眼了" 罗源和猎头推一个,他pass一个。好不容易才定下这位。她真的很好奇是哪位笨蛋这么想不开要来樊林被小靳总虐。 靳恩亭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马上就知道了。" 严琼着实被这人的笑容给吓到了,心里直发毛,后背凉嗖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多年好友,以她对资本家的了解,这人一肚子坏水,眼珠子转一转,那都是在酝酿阴谋。她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她不知道,命运的洪流正在疯狂向她袭击而来。 她暂时压下心头萦绕的那股不安,忙不迭问道: “靳恩亭,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靳恩亭避而不答。他蓦地转头,朝身后投去一眼,猝不及防问一句: "严琼,你还爱苏昼吗" 严琼: 这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苏昼。严琼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水,透心凉。一个可怕的想法猛地从心底衍生而出。并 在靳恩亭神秘晦暗的目光中,它逐渐清晰,逐渐明朗,越来越真切,最终盖棺定论,成为事实。 各种声音在颅内回旋,形成了嘤嘤嗡嗡的扰人噪音,她一句都分辨不清。目光狠狠一颤,严琼跟着回头,看到了一张久违的,既熟悉,又陌的男人的脸。 思绪轰隆运转,俨然就是开到最大档的机器,各种片段在眼前交替变换,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甜蜜的,痛苦的,炙热的,暖昧的,无助的,绝望的……织成一张混乱的网。 而她挣扎在网中,无处可逃。她被命运给击中了,不得动弹。 这一刻,一切的不合常理终于有了解释。难怪那天早晨九条会发疯似的去追那辆小轿车。 第56章 春日(02) 第56章 春日(02) 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横在眼前,画面清晰,人影交叠,就跟放电影似的,一场接一场上演。神经拉扯头皮,思绪混乱,严琼脑子嗡嗡作响,根本理不清明。 当下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日破大凶,诸事不宜。 老黄历诚不欺她! 今天果真不是个好日子。 严琼其实不常想起苏昼。她太忙了,一大堆工作压着。人被困在琐碎里自顾不暇,会和琐碎融为一体,逐渐麻木,甚至失去自我。在樊林工作的这些年,她越来越深切地认识到她就是一台合格的职场机器,在高压的环境下持续不停地转,鲜少能停下来休息。 人一旦忙碌起来,根本顾不上太多。她一直给自己洗脑,前男友不值得她惦记。她间歇性想起苏昼,然后间歇性失眠。每年一入春就会变得很频繁。她自嘲这是犯病。她犯了一种春日综合症。 六年了,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她的回忆里。六年,两千多个日子,回首时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她却挨了一天又一天,硬生生挨过来。 她幻想过重逢,要光鲜亮丽,要大方得体,要从容不迫,要应对自如。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却只剩下烈火浇油。 这人的容貌并未有多少变化,似乎还是当年的样子。五官温润,气韵高洁,端方君子,谪仙一般的人物。这人若是去混娱乐圈,去演仙侠剧,那绝对是上神本神。哪里还轮得到那些小鲜肉发挥。 只不过气质却大变了,变得更含蓄,更内敛,眉宇间深藏不露,难辨喜怒。 同样是正装,烟灰色西装,白色衬衫,勾勒住完美的身材。靳恩亭穿西装,打领带,高冷禁欲,神圣不可侵犯。他西装革履,却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感觉。 不过照旧惹眼,轻易就攥取了周围人的目光。 严琼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紧凑的步伐带起西装衣摆,起落有致。几步路的距离,他很快就停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触,声音静默,时间沉寂,周遭的一切皆成为背景板,连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 如果是电视剧,还必须配上应景的bg,大肆渲染气氛。男人似乎笑了一下,薄唇微启: “琼琼,好久不见!” 生活不是电视剧,久别重逢哪里会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尤其还是前男友和前女友。当年分手时 严琼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 女人的眼神很冷,毫无温度,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迅速剥离,完全是在看待陌生人。 她的嘴角压出一丝冷笑, "六年。"分手六年后,她见到了她的前男友。不等苏昼回答,严琼看向一旁的靳恩亭,近乎质问的口气, "靳恩亭,好玩吗" 大★ 目送女人纤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苏昼脸上极力堆出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眼神空洞,仔细分辨,竟还藏着无数痛苦。 靳恩亭侧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苏公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呐!"苏昼缓了缓神色,小声道: “不怪琼琼,这是我应得的。”小靳总叹了口气, "经此一遭,我算是被严琼彻底拉黑了。"苏昼拍拍好友肩膀, “辛苦了。” 他耸耸肩,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别谢我,我是为了严琼。" 严琼的肺都要气炸了,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踩着高跟鞋冲出电梯,尖细的鞋跟敲在光滑的地板上,噔噔噔响个不停。 助理蒋术迎面走来,温声提醒: “琼姐,上午市场部和ae签单,咱们可以出发了。”严琼的眉头皱得很深,脸色铁青,冲他摆摆手,声线沉冷, "等会儿再说。" 她把自己关办公室里,拉上百叶窗,走到办公桌旁,伸手将桌上那两摞文件通通甩到地板上。甩完,还是不解气。她又把笔筒、马克杯、盆栽这些一股脑全砸了。 她总归还是有所克制,没拿电脑和ipad这些贵的电子产品撒气,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连发泄都得约束自己,这是不是也是成年人的另一种悲哀蒋术站在门外听到办公室里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早已见怪不怪。 每年春天总有这么几次。 屋内的声响持续了近两分钟才停。 又过了五分钟,办公室门从里面拉开,严琼纤长的身影立在门口,嗓音暗哑, “蒋术,把里面收拾一下,恢复原样。" 蒋术垂下眼皮,语气恭敬, "好的,琼姐。" 他往门内瞟了一眼,一地狼藉,办公 室里便宜的物件无一幸免。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上司:你倒是拿大件撒气呀!尽唾唾这样小物件有什么意思! 上午市场部要和ae公司签单,严琼得跟着去。她带上蒋术准备出发。谁知临时接到靳恩亭的内线电话, "严副总,苏总监第一天入职,你不去露个脸" 严琼: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回到了胸腔。她想杀了靳恩亭的心都有。前男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怕面对苏昼。她只是恨靳恩亭瞒着她私下安排了这一切。但凡提前和她说一声,她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年轻的女人冷冷一笑,对着听筒讽刺道:“苏总监可是小靳总您千挑万选的大人物,有您陪着就够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对话那头静默一瞬,严琼似乎听到靳恩亭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严琼,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公私分明。" 还公私分明 他和新余妹妹打得火热,怎么不说公私分明这人未免太双标。 严琼又被气笑了,刺他:“小靳总,这话您怎么不对自己说樊林可是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还是您亲自提出来的呢!" 靳恩亭: 靳恩亭一向没什么耐心,他冷冰冰地砸下话: “五分钟后广告部集合。” 严琼: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这厮利落地挂断电话。严琼觉得她一定是上辈子刨了靳恩亭祖坟,这辈子来给他打工。 玛德,她又想砸东西了! 目光往办公室扫了一圈,一应物品都是全新的,蒋助理刚补上的。她忍住了。 她交代蒋助理: "蒋术,你和市场部的人先过去,我等会儿再过去。" 蒋术点头说好。 严琼也没避着蒋术,当他的面从包里翻出一只白色小药瓶,倒出两片药片,就着温水吞下。蒋助理见她吃药,面露关切, “琼姐,你感冒了”她摇摇头, "这是速效救心丸。" 蒋术: "……" 严琼走楼梯下到17楼。 r />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 严琼的目光跟着一颤,下意识看过去,电梯里走出两个年轻的男人。靳恩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神色满意, "刚好五分钟。" 严琼: "……" 她咬了咬牙,在心里问候靳恩亭。 她目不斜视走到靳恩亭身后,自动忽略掉那道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靳恩亭简单地向苏昼介绍广告部的情况。 广告部如今群龙无首,苏昼来就是挑大梁的。 两个男人谈话,严琼插不上嘴。她也没想加入,主打一个敷衍应付。若非碍于靳恩亭,她现在早跟着市场部的人去ae总部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听他废话。 “膝盖还疼”空气里冷不丁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 严琼的反应慢了半拍,待回神后她才注意到苏昼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她腿上,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穿白色职业套裙,丝袜包裹住两条细长美腿,看不出异样。肯定是她的走路姿势暴露了她膝盖受伤的事实。 不对,他应该知道得吏早。她受伤那天早晨,他就在现场。九条拼了命去追那辆银色小车,就是因为他在车上。边牧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强,时隔六年,它照样可以一眼就认出曾经的主人。 说到底她膝盖受伤是拜他所赐。 想起这点,严琼的脸色阴郁得更厉害。她抬了抬下巴,生硬道: "不劳苏总监关心!" 苏昼: "……" 苏昼表情一滞,不再多言。 广告部新总监入职,有关这位新总监,员工们早就热切地讨论过一轮了。 新总监名叫苏昼,据说是美国旧金山回来的。他名校本硕,策划出身,早年自己创办公司,后远赴美国工作。在全球十大策划公司之一的d&g任职,担任项目经理,年薪好几百万。 相当漂亮的履历,甚至比靳恩亭还出色。学策划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就这样的人才,他竟然舍弃美国的高薪,屈才来樊林当一个小小的广告部总监。这委实让人大跌眼镜。 三位领导现身广告部,好几个女员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严琼耳尖 听到其中一个女员工奇怪地问: “他图什么呀”广告部主管咳嗽一声,员工们光速拉开距离,现场一片阙静。 靳恩亭指了指身侧的苏昼,清了清嗓子开口: “让我们欢迎苏总监加入樊林广告部!希望广告部在苏总监的带领下能够吏上一层楼!" 苏昼朝众人和煦一笑, "大家好,我是苏昼,从今天开始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哇塞,好帅!”瞬间迷倒一大片女员工。 苏昼的颜值是毋庸置疑的。他比严琼高两届,隔壁a大的学长。在学校时就是风云人物,人气比靳恩亭还高。温柔挂的男神自然比冰山脸受欢迎。严琼当年和他谈恋爱可是成为了财大、a大两个学校女生的公敌。 靳恩亭笑话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得罪就得罪两个大学。她跟着苏昼去a大旁听,连授课的老教授都夸她厉害,拿下了a大的男神。 这么多年过去,他比大学时更成熟稳重,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魅力,锋芒毕露。也难怪女员工们会疯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她现在在给靳恩亭打工。靳恩亭让她露脸,她乖乖来了。她人是到位了,至于她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小靳总可管不着。 她全程黑着脸,半点笑容不露,气质暴躁阴郁,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活脱脱一整个大型修罗场。 明眼人都看得出,严副总和这位新总监不对付,而且还是那种深仇大怨。严琼可管不着别人怎么想。她的笑脸是留着见客户的。至于前男友,他不配。走完一个过场,严琼直奔ae总部。 她自己开车,对面跳出红灯,她及时踩下刹车,停在路口。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女员工的话: "他图什么呀"是啊,他图什么呀 樊林的这点工资值得他大老远从美国跑回来么靳恩亭究竟许了他多少好处异国他乡待够了,想要回归家乡了 严琼深究不出原因。索性不去想,反正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和ae签完单,她和蒋术一起回公司。 蒋术开车,她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知道上司心情不佳,蒋助理专注开车,不发一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车子停在公司大厅外,严琼先下车,让蒋术把车停去地下车库。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 一个外卖小哥提着外卖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着不慎撞上了她。那是一份酸辣粉,鲜红的汤汁从外卖盒里洒出来,溅到她白色的小西装上,触目惊心。 毫无悬念,这件衣服是彻底报废了。 事发突然,外卖小哥瞬间懵了。待反应过来后诚惶诚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美女,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你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一张稚气的脸庞,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急得满头大汗,一脸担忧。 严琼的心情糟糕透了,可面对这样一张脸,她又没法发作。她自诩不是个好人,可她做不到苛责一个刚进社会的孩子。 她摆摆手,直接让外卖小哥走了。她再次想到了老黄历上的断言——日破大凶,诸事不宜。 果然如此,老天爷早早就预判了。她觉得苏昼绝对是她前世的冤家,只要扯上他,她就别想好过。 她脱下小西装,单穿里面的黑色线衫。路过垃圾桶时,她直接把西装丢了进去。 坏情绪酝酿了一上午,在这一刻攀至顶峰。胸腔里积攒的火气越烧越旺,喷薄欲出。她忍不了,也不想忍,必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她怒气冲冲地跑到了总裁办。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上午经历了什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她连辞职信就写好了,就差发给靳恩亭了。 人未至,声先到。 "靳恩亭,你什么意思" 五厘米的高跟鞋重重敲在地板上,哒哒作响,严琼差点把鞋跟给踩断了。 靳恩亭穿修身的墨蓝西装,气定神闲地靠在皮椅里,不紧不慢道: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 严琼: 严琼倒吸一口凉气,她不再顾忌,指着靳恩亭鼻子直接开骂: “我就知道你在打鬼主意,你这人眼珠子转一转,那都是阴谋。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招人,罗源和猎头推一个,你否一个。敢情是在等你的好兄弟!" “靳恩亭,你特么对得起我吗我白天给你打工,晚上陪你赶各种酒局,下班后还时不时给你当老妈子。我一个副总都把助理的活儿给干了。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为樊林工作,从来没迟到早退过。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敬业的员工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知道我和苏昼不对付,你还把他招进来。你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吧”"就苏昼是你兄弟,我不是你朋友吗你为了兄弟,忍心捅我刀子"什么老板,什么上下级,通通见鬼去吧!她现在就想把靳恩亭骂得狗血淋头。她今日所受的一切,她的愤怒,她的失态,她的歇斯底里,全都拜靳恩亭所赐。面对严琼的发作,靳恩亭始终平静如常,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起身给严琼倒了杯水,语气平平, “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女人怒目圆睁,歇斯底里,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为什么要把苏昼招进樊林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他但凡提前知会她一声,她也不至于会气成这样。 严琼从来没这么失态过,一直以来她都是冷静从容的。她毕竟是副总,坐在这个位置,身不由己,连宣泄都得克制。她顶多也就在自己办公室砸砸东西,还不敢指着老板破口大骂。 这么多年,苏昼一直都是她的命门。但凡牵扯到苏昼,她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靳恩亭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气定神闲问一句: “我提前通知你,你还会在这里” 严琼:"……" 她当然不会在这里,她一定会连夜辞职。靳恩亭语气肯定, “结果都一样。” “樊林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要是执意把他招进来,我立马辞职,我连辞职信都写好了。”严琼破罐子破摔。 空气静默一瞬,靳恩亭再度开口: “严琼,你还爱苏昼吗” 玛德,又是这个问题! 过不去了是吧 "鬼才爱他!他是谁啊他!老娘早八百年不爱他了!"靳恩亭从容反问: “既然不爱,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严琼: 严琼像是突然被拿捏住了七寸,浑身一颤,所有的张牙舞爪皆化为泡影,瞬间偃旗息鼓。“我不爱他,我恨他。”她偏执的像个孩子,一脸倔强。 靳恩亭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严琼,没有爱,哪来的恨你又何苦自欺欺人。”严琼僵愣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话她反驳不了。 靳恩亭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妹妹, "魏医生 都跟我说了,这半年你每周都去她那里,你的状态很糟糕。你这病,根源还在苏昼。他才是你的药,他能救你。" 他停顿一瞬,语重心长地说: "严琼,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不想看着你一直这么折磨自己。" 严琼从来不觉得自己生病了。她只是间歇性失眠,间歇性暴躁,间歇性情绪低落,间歇性想死。可魏医生却诊断出中度抑郁症和焦虑症。 魏医生全名魏双笙,是青陵赫赫有名的心理医生。青陵就这么大,兜兜转转一圈,遇到的都是熟人。魏医生是靳恩亭外婆那边的一个远亲。严琼的病瞒不过靳恩亭。 靳恩亭一手安排了苏昼回国,说是为了救她。 苏昼是她的药 她只觉得可笑,她的前男友有这么大本事吗严琼从来不会对男人寄予希望,何况还是前男友。 当年她就是太信任苏昼,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到头来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她还错过了爷爷最后一面。那是她一辈子的痛和遗憾。 这几年,每逢清明和冬至,她去给爷爷扫墓。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他和蔼亲切的笑容,她就悔不当初。她为了一个男人,错过了爷爷的最后一面。 那会儿还没有流行“恋爱脑”这个词。她当年就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她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苏昼。 人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她已经错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严琼实在没心情上班了。 她把那封写好的辞职信发到靳恩亭的邮箱。 资本家收到后,隔了半小时给她回复过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辞职请走正规流程。】 严琼: 高管辞职很麻烦,要层层审批。很显然,靳恩亭这是变相地否决了她的辞职申请。这人和苏昼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他能同意才怪。 严琼那个气啊!明明她和靳恩亭才是大学同学,苏昼是通过她才结识的靳恩亭。没想到到头来他俩倒成了好兄弟,狼狈为奸。 三人行,必有一人受伤。说得一点没错。不能辞职,她就请长假。 甭管靳恩亭同不同意,这破班她是一天都不想上了。知会了蒋术,交代他几样重要的工作,严琼拿上包潇洒走人了。 当年和苏昼分手后, 她消沉了大半年。暴饮暴食不说,成天喝得烂醉如泥,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靳恩亭实在看不下去,拉她进樊林,在他手底下工作,也算看着她,让她忙碌起来,别一直困在坏情绪里,走不出来。 人忙碌起来,确实不容易想东想西,她慢慢活了过来。这份工作一干就是六年。 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不说为樊林抛头颅洒热血,好歹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今天她不愿伺候了。 大★ 不过一个下午,严副总请长假的消息就在公司传开了。 苏昼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严琼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坐在靳恩亭宽敞的办公室里,他将严琼的长假申请反复看了好几遍。 靳恩亭坐在他对面,拧着眉毛说: "你这前女友很难搞。" 不难搞她就不是严琼了。 苏昼无奈地笑了笑, "后面还得请小靳总多费心了。"靳恩亭笑得特欠扁, "看在苏公子都替我打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苏昼: 克扣了他一半的年薪,资本家会勉强吗怎么可能!"你俩当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后面怎么就闹成那样了"靳恩亭实在不解。 当初三人一起合伙创业。公司运营得当,蒸蒸日上。没想到第五年,樊林遭遇财务危机,老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靳恩亭不得不从公司退股,临危受命,回去继承家业。 而他退出不到半年,严琼和苏昼决裂。两人一起把公司卖了,拿了钱,一个远赴美国,一个留在青陵。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这个中间人至今都不清楚。 苏昼轻抬眼皮看着好友, “琼琼没跟你说” 靳恩亭没好气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严琼那人,看着大大咧咧,天天神神叨叨,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就是一只闷葫芦,什么事儿都藏心里。她不想说的事儿,没人能撬开她的嘴。" 苏昼无声叹息,嗓音低迷, "责任主要在我,都是我的错。" /> 苏昼: "……" 小靳总难得这么有原则! 苏昼哑然失笑,并不勉强。 “我有帮手,你压着琼琼的辞职信别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大★ 严琼从公司离开,直接去了魏医生诊所。近几日失眠很严重,她要找医生配点安眠药。一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定在周一晚上。她提前去,还得等魏医生忙完其他病人。轮到她时已经快四点。 单独的诊室,没有其他人在场,只有医生和病患。严琼的面前摆着一杯白开水,热气氤氲。“他回国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魏医生平静地看着她, "谁" 严琼回答: “我前男友。” 魏医生: “你们见面了” "今天刚见过。" "什么感受" “天崩地裂。” 咨询结束,严琼开车回了老宅。张姐出门了,九条留下看家。说是看家,其实是拆家才对。 她一到家就看到九条趴在鱼池边,虎视眈眈盯着水里那群红鲤鱼。 他吐着长舌,刺喇喇留着口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想吃鱼呢! 实际上它是太无聊了,想找鱼玩。以前他就抓了一条红鲤鱼玩。那条鱼被它折磨惨了。最后寿终正寝,死状惨烈。 为此,严琼狠狠骂了它一顿。 她爷爷生前最爱养鱼。专门打造了这口碗状的鱼池用来养鱼。老爷子离世后,她就继承了这口鱼池,学着养鱼。费了好大心血才养出这池红鲤鱼。 "严九条,你敢喱喱鱼试试信不信我晚上就吃狗肉火锅"严琼顾不得膝盖疼,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过去,指着九条的狗鼻子厉声警告。 "汪!"九条朝她叫一声,跳下鱼池,飞快跑到她身边,围着她热情打转。 严琼捏捏狗脸,给它念紧箍咒: “我怎么说的是不是叫你别喱喱鱼你趴在鱼池边干嘛是不是想挨打了" "汪!" “要是被我发现你喱唾鱼,鱼死了 我马上把你送去狗肉馆。” "汪!" 一人一狗居然交流得格外流畅,毫无障碍。 边牧的智商很高,严琼平时和九条沟通,它一般都能听懂。 教育完毛孩子,她接到了张姐的电话。张姐去乡下了,让她自己解决晚餐。 这么多年,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早被张姐养成了废物。张姐不在家,她就点外卖。严琼站在鱼池让给那些红鲤鱼喂了点鱼食。闻到食物,鱼群一窝蜂涌上来,鱼尾晃动。 雨声潇潇,湿润的雾气被风携裹而来,吹在脸上,凉意明显。 转眼间已是傍晚六点,天色将暗,院门外的路灯渐次亮起,经由梧桐树细密的枝叶割裂,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 该解决晚餐了。 严琼抱着手机刷外卖软件找吃的。 揉了揉毛孩子的脑袋, "九条,你说咱俩晚上吃点什么好呢"九条咧开嘴角叫唤: "汪!" 须臾之间,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门铃声。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严琼吩咐九条: “应该是我的快递,快去开门。”九条摇了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去院门口。 经过严琼的训练,九条平时能做很多小事。开门关门都是最基础的。吱呀一声,严琼听到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远远冲九条喊: “是不是我的快递”"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接连好几声急促的狗叫声,严琼居然听出了一种兴奋感。她心头诧异,忙不迭往门口走去, "严九条,你乱喊什么" 很快,她的表情就凝固住了。九条围着那个高大的男人疯狂打转,格外激动,就差挂他身上了。她的声线徒然冷下去一截, "苏总监,你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严副总:你来干嘛苏总监:追媳妇儿!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