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影帝非人类》 1、第 1 章 顾寒衣已经在地下长眠了九百多年。 距离他和他的大狐狸走散也已经快一千年了。 裹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顾寒衣在狭小的棺材里翻了个身。 好想念大狐狸啊。 想摸大狐狸柔软的毛毛,想听大狐狸撒娇地嘤嘤叫。 昏暗的光线透过砖石缝隙,穿过年久失修已经开裂的棺材盖照在了顾寒衣的脸上。 照亮了他小而精巧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以及右眼角那颗小小的黑痣。 一个姿势躺久了屁股有点麻,顾寒衣翻了个身,安静又昏暗的环境真是让人昏昏欲睡。 他打了个哈欠。 “你们还不快点?一会儿录制就要开始了,要是晚了,导演又要开骂了。” “等等我,等等我,刚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拉了我一下。” “不过说起来,这山里风景好是好,也没什么险坡,但我总感觉有点冷飕飕的。” “是啊是啊,我刚刚就想说了,现在大夏天的,我居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该不会这山里有什么东西吧?” 谁在说话? 顾寒衣推了推棺材板。 好吵啊,也好烦哦。 棺材板盖得更严实了些,可外面吵闹的声音却越发清晰了起来。 就像是打仗打到他坟头上了似的。 这年头,深山老林里都不放过了吗? 顾寒衣想坐起来,结果坐到一半,一头撞在了棺材板上。 疼倒是不疼,毕竟他铜皮铁骨。 顾寒衣眨了眨大眼睛,怜惜地摸了摸破了个洞的棺材板。 就是可惜了这上好的金丝楠木。 —— 距离顾寒衣埋骨地不远的地方,《明星生存战》正在进行录制前的预备工作。 《明星生存战》是一档直播+录播的明星生存类综艺,每期节目会选定一个不太有名且未经开发的荒山,先由导演组去山上踩点,确定环境及危险程度,然后再将嘉宾们投放到山上,给予一定的食物和饮用水,然后任由嘉宾在山上生存。 播放模式和环节设置都照扒了年初大火的某综艺。 结果人家大火,成为现象级综艺,《明星生存战》则是扑街到网上连吐槽的声音都没有。 投资商见这节目已经糊糊预订了,果断的连夜扛着火车撤资了,处在观望期的,则是被导演抱着大腿求着再投资一期,赌上导演的名声,好说歹说才总算没让这个节目夭折。 只不过这个节目依旧看不到未来就是了。 连导演组都绝望了。 谁知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他们节目组公布了下一期要去的地方后,当红顶流陆问生立刻就让经纪人递来消息。 顶流爸爸不光愿意来他们这个小破节目做一期飞行嘉宾,甚至连劳务费都不要。 导演:这是什么绝世大好人? 所以哪怕陆问生臭着脸,浑身散发着寒气,对他并不如何理会,导演仍旧觉得陆问生就是上天赐下来的天使。 好在陆问生就是看着是难相处了点,话少了点,对导演的要求还是很配合的。 虽然导演能从陆问生那双桃花眼里明明白白看到陆问生在觉得他是傻逼。 不过没关系。 陆问生就是天使啊。 只要他能救这个节目,傻逼就傻逼了嘛。 前期工作都已经完成,直播也在预热阶段,导演刚把陆问生要参加的消息发到大眼仔上,直播间的人数就直线上涨。 顶流的号召力显然是不可小觑的。 导演看着直播间里将近百万的观众,激动得眼泪鼻涕蹭了旁边副导演一身。 “陆爸爸这是救了我们的命啊!”导演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个小手绢,一边壮汉垂泪,一边把小手绢咬在嘴里,故作姿态。 副导演木着脸,几次三番把导演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推开。 “如果你不想再失去一个副导演的话,赶紧正常点。” 导演立刻停止哭泣,还把副导演身上濡湿的一小块拍了拍,“啊,开拍了开拍了,陆爸爸,您稍微往中间站站,我们先拍一张大合照。” 合照拍完,导演让各部门最后再检查一遍就拉着副导演跑到一边商量台本去了。 —— “真就不给陆爸爸炒炒绯闻,把我们节目的人气往上带一带?” “导演,我可求求你了,你要是真给陆问生炒出来绯闻,明天你家就会被那群狂热的粉丝给拆掉你信不信?” “啧,好吧,可惜了这么好的热度。” “你可要点命吧。” 细碎的交谈声隔着薄薄的土层传进了顾寒衣的耳朵中。 顾寒衣捂住耳朵,手肘打在棺材上。 棺材板上又多了一个小洞的同时,发出“嘭”的声音。 那交谈声一下就停了。 就在顾寒衣再次酝酿睡意准备睡去的时候,嗡嗡的交谈声再次响起。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 “听,听到了。” “之前听来山里踩点的小王他们说山里怪怪的……” “不会山上真的有什么精怪吧?” …… 说什么呢? 顾寒衣不快地敲了敲棺材板。 没有礼貌。 他这么厉害的千年僵尸怎么能和普通精怪相提并论? 棺材板被顾寒衣敲得“梆梆”响,伴随着外面的尖叫声。 顾寒衣嗞着小白牙听了听。 满意地点点头,还挺好听的。 可惜外面配乐那两位很快就跑远了,叫声听不到了。 顾寒衣盯着眼前破了一个大洞的棺材板叹了口气。 没得听了。 没等顾寒衣遗憾多久,松散干燥的泥土砂石就顺着破了的大洞掉了顾寒衣一身。 顾寒衣:!!! 于是他也顾不上睡觉了,猛地站起身,掀翻了棺材板,对着沾染了泥土的衣服拍拍打打。 一边拍打一边心疼地直抹眼泪。 这套衣服是他最喜欢的了。 那个时候顾家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这件衣服可是京城八十家绣坊,几百绣娘花了三年时间才绣好的。 可是现在它脏了。 顾寒衣鼓着脸低头看了看衣服。 经过将近一千年的腐蚀,好么,碎成破布条条了。 于是顾寒衣……哭得更伤心了。 —— 一直到距离直播开始只剩半个小时,导演和副导演都战战兢兢不在状态。 陆问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自打他们回来,就用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俩。 本就对陆问生畏惧又感激的导演被看得浑身发毛,颤抖着嗓子问道:“陆爸爸,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称呼,陆问生微微蹙了蹙眉。 导演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赶紧咳了声,掩饰道:“陆顶流,怎么了吗?” 陆问生皱着的眉头没松开,一时间导演也没想明白陆问生这是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对“陆顶流”这个称呼也不满。 但紧接着陆问生就摇了摇头,导演便知情识趣地没纠缠了。 别到时候惹毛了陆爸爸,人直接走了! 得不偿失啊! 导演正要拉着副导演走,却发现向来胆大的副导演浑身颤抖,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也湿漉漉的。 “怎么了?”导演低声惊呼,“你这是突然犯了羊癫疯吗?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要是以前,副导演高低也要和导演互怼两句,可现在他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他连瞳孔都是颤抖的。 “你有没有听到?” 导演眼睛瞪大,“听到什么?” “好像有人在哭啊。” 导演搓了搓胳膊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别,别吓唬我了,你知道的,我胆子小。” 可谁料副导演竟然不断地摇头,“没有啊,我没有吓唬你,是真的,我真的听到哭声了,那个声音一边哭,一边说衣服坏了。” 衣服坏了? 骗他也不想个走心点的理由。 导演正要揭穿副导演的骗局,耳边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哭声,果真如同副导演说的那样。 这下子导演也害怕了,抖得比副导演还厉害,“真,真的有人在哭啊? 与此同时,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陆问生睁开了眼睛,冷冰冰的目光投向了丛林深处。 这座山里果然有……邪祟! 陆问生从瑟瑟发抖的两位导演身边路过,双手插兜往丛林里走。 越是往里,哭声就越清晰,那股子非人类的味道也更浓郁了些。 陆问生的手做爪状背在身后,随时防备着可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邪祟。 哭声越来越近了,他距离邪祟也越来越近。 邪祟嘛。 陆问生漫不经心地想着,大多长得奇形怪状,伴随着腥臭的气味,没什么能耐却成天想着作恶害人。 前面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形,陆问生背在身后的手陡然抬起。 呵,邪祟。 就在陆问生即将出手时,那个人形抬起头来。 陆问生的手猛地顿住。 邪,邪祟??? 那是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长相异常貌美的……邪祟。 这小邪祟的脸又小又白,大大的眼睛像汪水一样清澈见底,鼻尖挺翘,瞧着是再天真不过,可右眼角的小痣却给这张脸上平添了一丝媚气。 更别提他白白嫩嫩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痕,更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可奇怪的是,这小邪祟生得这么漂亮,怎么穿的衣服就—— 破破烂烂的? 陆问生缓缓放下手,身子却紧绷了起来。 这邪祟好深的道行! 竟然能让他生不起防备来! 甚至还能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顾寒衣原本都哭累了,打算扛着棺材重新换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睡,谁知道他看到一个人。 长得怪好看的,就是脸色不太好,一会一变的。 顾寒衣肯定地想,要是把他放到蜀地去,肯定能成为表演变脸的名伶! 不过现在他也没功夫管这个名伶了。 顾寒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再次盈满了泪花。 刚刚哭了那么久,他现在又困又累。 “你能离开吗?” 顾寒衣忽然开口,“我困了,想睡觉了。” 陆问生掏了掏耳朵,这个邪祟说什么? 他要睡觉? 邪祟,睡觉??? 邪祟出世,不是都应该要杀人放火,为非作歹的吗? 这个邪祟是怎么回事? 不过大概是陆问生冷脸习惯了,顾寒衣竟没有发现他的震惊。 只一边揉搓着朦胧的泪眼,一边说道:“你不想离开吗?那能保持安静吗?我真的好困哦。” 没听到陆问生的回答,顾寒衣默认陆问生是同意了,礼貌地摆了摆手就准备回到棺材里去。 然而他却忘了他身上的衣服本身就又肥又长,现在又碎成了破布条条。 以至于顾寒衣一脚迈出去,踩在布条条上。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面朝大地摔了下去。 他要摔了! 顾寒衣闭上眼睛,像人一样,对摔倒充满畏惧。 “嘭”。 沉重的□□碰撞声响起来。 “诶?” 顾寒衣眼睛都没睁,双手在身下紧致软弹的东西上摸了摸。 这感觉不对啊。 他没摔在地上? 顾寒衣猛地张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布料,再稍稍抬头,只见刚刚那个名伶正臭着一张脸,眼睛像是要喷火一样地看着他。 陆问生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被这邪祟吃掉了。 刚刚看到那小邪祟要摔倒,他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冲上去,把人,不对,把邪祟接住? 动了动酸疼的后背,陆问生语气极差,“还不起?” 声音就跟人一样,又冷又拽。 顾寒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从陆问生身上爬起来,鼻翼间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熟悉? 于是他就皱着鼻子,用力地闻了闻。 赶在陆问生耐心告罄前,顾寒衣忽然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他激动道:“大狐狸?” 陆问生:??? 2、第 2 章 陆问生悚然一惊,心中对顾寒衣的警惕再度提升几个档次。 这个邪祟不光能诱导他对他产生怜惜,还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真身! 作为当世最强狐狸精,陆问生只觉得尾巴上的毛毛都要炸开了。 “大狐狸,你怎么不说话呀?” 顾寒衣也不起身了,就趴在他家大狐狸身上,这摸摸那嗅嗅的,“大狐狸,你现在洗澡是不是洗得太勤了啊?刚刚离得远我都没闻到你身上的狐狸味。” 按理说被一个刚见一面的邪祟这样轻薄,陆问生该翻脸的。 不把那轻薄他的邪祟打得魂飞魄散,都算是他心慈手软。 可偏偏对上这一身破烂的顾寒衣,陆问生竟然半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 甚至听着他说自己身上没有狐狸味还有心思反驳一下,他这是修为高深,所以气息收敛了,和洗没洗澡没有关系啊! 陆问生:…… 这个邪祟到底是什么来路? 为什么能影响他这么深! 偏偏……偏偏他还觉得这小邪祟怪,怪可爱的。 没等陆问生想个明白,导演和副导演两个被吓破胆子的鹌鹑已经冒着生命危险跑了过来。 陆爸爸给他们雪中送炭,他们也不能不仁不义直接把人丢一旁不管了啊。 再说…… 导演和副导演互相抱了下,陆爸爸要是真的出事了,他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陆爸爸,你没事……吧?” 导演跑近一看,只见陆问生正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滚在一起,不由嘴角抽了抽,讪笑道:“陆爸爸玩的挺开啊,呵呵。” 也不知道这荒山野岭的,陆问生从哪找的人。 陆问生:……拳头硬了。 顾寒衣这会儿从陆问生身上抬起头,又觉得仰着头不太舒服,干脆坐了起来。 骑在陆问生膝盖上,又戳着人家的腹肌问道:“大狐狸,你已经有狐狸崽崽了吗?” 说罢便抽着鼻子嗅了嗅,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但是你的狐狸崽崽怎么一股人味啊?” 导演&副导演:??? 陆问生:…… 动了动腿,陆问生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着脸皱着眉看向两位导演,“你们有事?” 导演坦诚道:“我们不放心你,来看……” 说到一半被副导演抓着手拉走,副导演一边走还一边道:“那什么,陆哥,还有二十分钟开拍,你玩的时候注意点时间。” 跑远了,导演还在嘀嘀咕咕的,“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急着拉我走干什么?” 副导演气结,“哥啊,咱稍微有点脑子成不成?陆问生为什么要来咱们这个小糊综?” “说,说什么呢?我们这个综艺哪里糊了?”导演反驳的话在副导演冷漠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低,“行叭,你说为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吸引了他啊。” 副导演掰开揉碎了分析,“这破地方有什么能吸引他的?肯定没有吧?那他为什么来?肯定是因为要私会小情人儿啊。现在城市里一点都不安全了,你忘了许影帝家马桶上被安了针孔摄像头的事了?” 导演还要反驳,脑子却不由自主想到刚刚顾寒衣趴在陆问生身上的画面。 瞬间打了个冷颤,胆战心惊道:“那我们看到陆问生的事,该不会被灭口吧?” 副导演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少看点网络小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得知生命没有危险的导演立刻又支棱起来。 副导演看着导演这样子心慌得厉害,“你该不会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吧?” 导演愣了愣,“有这么明显吗?” —— 陆问生臭着脸坐在节目组给他准备的椅子上。 顾寒衣则围着他团团转。 一会儿揪着他的袖子嫌他穿得太少,一会儿又捡起他的头发问他头发怎么这么短。 陆问生也不阻止,任由顾寒衣在他身上作妖。 几个常驻嘉宾聚在一起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是都说陆哥脾气巨差吗?怎么会这么放纵?” “那可是他带来的人,能不宠着吗?” 一个红头发小个子的女生拨弄着头发笑道:“也说不定陆哥本人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冷淡呢?” 这姑娘叫林莹,作品几乎没有,但在网上随便一搜,大半个娱乐圈单身男星都被她拉着炒过绯闻。 在得到陆问生会参加这一期综艺的时候,她的经纪公司就琢磨着看能不能如法炮制,给她和陆问生也炒炒cp。 说不定还能得一批黑粉呢? 但黑粉也是粉啊。 林莹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向导演组那边已经架起还没打开的摄像头,扭动着腰肢往陆问生那边走去。 几个常驻嘉宾这会儿也不说话了,纷纷看向林莹,等着林莹的结果。 要果真和林莹说的似的,陆问生其实是好相处的,他们也说不定能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顾寒衣揪了揪自己垂在眼前的软软的发丝,又轻轻拍打着陆问生的碎发,满眼奇怪,“大狐狸,你的毛毛怎么这么硬了?很久没洗了吗?” 为了录节目,被经纪人摁着做了两个小时发型的陆问生:…… 咬了咬牙,陆问生低声道:“不要叫我大狐狸。” “那叫你什么?红红?” 陆问生瞳孔一缩,目光缓缓移到顾寒衣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上。 这个可可爱爱的邪祟到底是什么来历? 怎么连他是什么颜色都知道? 林莹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虽说林莹本人糊得厉害,但她的那张脸也可以称得上是清纯可人,很容易激起异性的保护欲。 显然林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现在她就柔柔弱弱,一副风吹一下就立马散架的状态。 “陆哥,一会儿就要开拍了,我身体不太舒服,您能帮我和导演说说吗?” 一边说着,林莹一边楚楚可怜地看向陆问生。 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皮肤白得宛如透明一般。 林莹很清楚自己的长相优势,这些年就很少能有男人抵挡得住她这一招。 清纯往往才是最高端的诱惑。 然而陆问生只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在缠在他身上对他上下其手的顾寒衣身上。 反倒是顾寒衣循声转过头来。 看到林莹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瘫软在陆问生身上,小小声道:“红红,现在的女孩子都穿这么少了吗?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 这小邪祟离得太近了。 陆问生甚至能看清这小邪祟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小邪祟那又黑又长,像两排小刷子的睫毛。 小邪祟长得委实过于好看。 “嗯。”陆问生佯装冷淡地应了,复又补充句,“不要学她。” 顾寒衣乖乖点头,又戳了戳陆问生滚烫的肩膀,“她在和你说话诶,你要不要回应她?” “嗯?” 对上陆问生略显迷茫的眼神,顾寒衣解释道:“不然会显得很不礼貌。” 陆问生瞬间收回心动,冷冰冰地睨了林莹一眼。 尚在发呆的林莹瞬间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一样抖了抖,然后讪笑着,“没事没事,我这就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然后她看到刚刚还冷冰冰面瘫着一张脸的陆问生在自己离开后,对上那个缠在他身上的少年一下就柔和了眉眼。 林莹:……这是什么品种的双标狗? “怎么样怎么样?” 常驻嘉宾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身形健硕魁梧的男星追问道:“陆问生什么反应?他真的像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 林莹斜回响起陆问生的表现,冷笑了声,“他还不如传闻呢。” 身形健硕的男星叫夏尧,虽然长得攻里攻气的,但圈里人都知道,这人求一若渴,但凡和他合作过的男星就没几个没被他骚扰过。 他从看到陆问生的第一眼,那双眼睛就恨不得黏在陆问生身上。 这会儿听了林莹的话,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刚刚他来的时候,我还很心动呢。” 夏尧低声嘟哝道:“可惜了,他好大的。” “大狐狸,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不珍惜自己啊?” 顾寒衣像个挂件一样挂在陆问生的身上,嘀嘀咕咕的,“你看他们那胳膊腿都露在外面。” 说着还担忧地叹了口气,“要是他们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可怎么办?” 陆问生支起脖子让顾寒衣躺得更舒服些,“不会的。” “嗯?”顾寒衣抓着陆问生的脖子,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困惑。 可爱。 陆问生耳尖红红的,轻咳了声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很安全。” “法治社会?” 顾寒衣歪了歪脑袋,不太懂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关系,大狐狸说不会就不会。 于是顾寒衣又点点头,然后一头栽在陆问生脖颈处,蹭了蹭道:“还是大狐狸身边舒服,我又困了。” 陆问生被蹭得心尖痒痒的。 反应过来脸色一凛,硬邦邦问道:“你和谁都这样吗?” 顾寒衣蹭蹭,“哪样?” “撒娇。” “撒娇?”顾寒衣含混着道:“这就叫撒娇?” 他什么都不懂? 陆问生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谁料下一秒便听到顾寒衣软乎乎道:“别人哪能近我的身?” 顾寒衣皱着脸,嫌弃道:“他们的味道都不好闻,只有大狐狸身上好香啊。” 莫名的,陆问生的心情变得极好。 于是他面不改色轻轻“嗯”了声,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可以继续保持。” 3、第 3 章 真要说起来,陆问生还真不是什么遇到邪祟就杀的卫道士。 只不过是天道站在人类这边,他为了生存,与人类相关部门合作罢了。 再说这个小邪祟—— 可可爱爱,柔柔弱弱,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不除掉,留在身边也挺好的。 兀自下定决心,陆问生再提点了句,“以后只可以往我身上蹭,别人不可以,知道吗?” 顾寒衣晃了晃脑袋,不耐烦道:“我知道啦,你好啰嗦诶。” 话音落下,顾寒衣就窝在陆问生颈窝处,含混着道:“大狐狸,我先睡啦。” 下一秒就呼吸均匀,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陆问生面色柔和地看着顾寒衣抓在自己胸前的嫩白小手,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他想,这小邪祟既然是他捡的,那就是他的了。 谁都抢不走。 陆问生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十几分钟后,导演就厚着脸皮跑过来,堆笑道:“陆爸爸,我们的录制要开始了,直播间也要开通了。” 说到这里,脸上的笑便逐渐真诚了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陆爸爸,我们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一千万人了。” 陆问生蹙着眉,有点不太想动。 他本来答应来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因为查探到这山里有邪祟,他为了不引起邪祟的警惕才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可眼下邪祟已经被他抓住了。 陆问生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在酣睡的小邪祟。 舍不得把他放下。 要不然……爽约算了。 反正也没签合同。 然而陆问生决定还没做下,便感觉到身上的顾寒衣有了动作。 他先是动了动脚,然后才睫毛微颤着醒了过来。 “好吵啊。” 说完,扒着陆问生的脖子又蹭了蹭,“大狐狸……” 没听到下文,陆问生低头看去,顾寒衣竟是又睡了过去。 导演在一旁只觉得目瞪口呆。 传闻中那个不近人情的陆顶流,竟然真的可以为了一个人变成绕指柔。 啧,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这样更好。 于是导演脸上的笑意更甚,“陆爸爸,你怀里这位看着不太想和你分开,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录节目吧?” 陆问生冷冰冰地看过去。 这人想做什么? 他在觊觎他的小邪祟? 导演满面的笑容僵住,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为什么陆爸爸要这么看他? 他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就在导演越发紧张的时候,顾寒衣又从陆问生的怀里抬起头来,睡意朦胧地四处看。 “怎么了?” 顾寒衣搓了搓眼睛,支起身子,“那个人又在哭了。” “哭?” 顾寒衣点头,抱怨道:“嗯,那个人已经哭了好几天了,我原本睡得好好的,就是被那个人给吵醒的。” 导演耳边除了鸟叫就是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听着顾寒衣的话,导演不由想到刚刚听到的哭声,然后不自觉地抖了下。 “哪有人哭啊?你们,你们别吓唬我啊。” 然而在场的另外两人并没有将导演的问题放在眼中。 “要不要去找他,让他不要哭了?” 陆问生摸了摸顾寒衣毛茸茸的头发。 这小邪祟虽然是刚出土的,衣服脏兮兮乱糟糟的,但人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特别是他那一头黑漆漆如同绸缎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看着就叫人舒心。 顾寒衣眼睛亮了下,显然对陆问生的提议很感兴趣,然而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不成,那东西太弱了,一碰就碎了。” “那个,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导演瑟瑟发抖地举起手。 顾寒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猛地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导演看了会儿,然后转过头认认真真地对着陆问生道:“大狐狸,你的狐狸崽崽也不能过去,他会死的。” 陆问生黑着脸,“我没有崽崽。” 没有吗? 顾寒衣困惑地看向导演。 可刚刚这个人在叫大狐狸爸爸啊。 难道山外头对父亲的称呼又变了? 导演起先确实是害怕的,但一想到陆问生那小胳膊小腿,顾寒衣比陆问生更瘦弱的小胳膊小腿,他们都没怕,自己也犯不着害怕吧? 而且…… 导演抬头看着猛烈的太阳,现在太阳这么大,又哪里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啊? 于是导演立刻把刚刚陆问生和顾寒衣的对话当成是情人之间的情趣,暂且放在一边不管了。 转而对着顾寒衣笑道:“这位……” 想了好一会儿,导演也没想出来该怎么称呼顾寒衣的好。 好在顾寒衣生前受过极好的教育,在导演难以启齿的时候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顾寒衣。” 导演立刻如蒙大赦,“原来是顾先生,初次见面,你好你好,我是《明星生存战》的导演,我们现在正在录制节目,想邀请您跟我们一起录制,不知道您愿意吗?” “节目?那是什么?” 顾寒衣看了看导演,又转头看向陆问生,脑袋里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冒出来。 山下的生活变得好快啊。 “您放心,我们的节目很轻松的,不会强迫您走什么流程,也不会让您做您不想做的事,而且事后我们会给予您丰厚的报酬。” 导演见顾寒衣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赶紧趁热打铁,先把大饼画得圆溜溜的,剩下的等到时候再说。 导演前面说的顾寒衣都不怎么在意,偏偏最后几个字,“丰厚的报酬”一下就让顾寒衣眼睛亮了。 他想到他沉睡之前和大狐狸浪迹天涯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真的太穷了,大狐狸胃口又大,他只能不断重复打猎-喂食-打猎-喂食的无限循环。 当时他就在想,要是有钱就好了,有钱的话,一定就能花钱雇人照顾好他和大狐狸了。 打猎真的太累了。 顾寒衣眼睛紧盯着陆问生,手上捏着陆问生的衣角。 现在大狐狸这么瘦,衣服布料也这么糟糕,一定也是生活得很贫困。 他要肩负起照顾好大狐狸的责任吖! 顾寒衣在心底握了握拳头,然后认认真真道:“那你给我的报酬能让我养育好大狐狸吗?” 导演僵住了,半晌后讪笑道:“顾先生,您要养育陆爸爸吗?那这些钱好像,有点困难。” “这样呀。” 顾寒衣遗憾地叹了口气,“总比没有好。我要参加你们这个节目。” 听到顾寒衣松口,导演顿时喜极而泣,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水,“您真的是个大好人。” 就是用词和想法有点怪怪的。 养育??? 于是导演顶着陆问生越发冰冷难看的表情,引着顾寒衣往节目组方向去。 本质上说,顾寒衣是个喜欢探索新鲜事物的,因而在听说马上要开始录,顿时就蹦跳着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见陆问生没跟上来,还返回去拉着陆问生的胳膊问道:“大狐狸不去?” 陆问生臭着脸问道:“为什么要答应他?” 诶? 顾寒衣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明白陆问生的意思。 “因为我要给大狐狸赚钱啊。” 陆问生怔住,“给我?” 顾寒衣点头,“对啊,你看你现在瘦巴巴的,衣服布料又少又差,肯定是很缺钱了。我赚钱就要给你吃最好的肉,穿最好的衣服!” 说着,顾寒衣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我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那一瞬间,陆问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又有点发酸,又感觉甜滋滋的。 —— 《明星生存战》直播间。 托陆问生的福,现在节目组的直播间终于有了能发弹幕的活人,而不像之前那样只有节目组买的水军,还有刷到直播间然后无意中点进来的路人。 【让我来康康到底是什么野鸡节目组,居然敢碰瓷我家哥哥。】 【前面的坚果在说什么?什么就碰瓷?人家清清白白的节目组,就不能是真的请到坚果男吗?】 【楼上坚果男笑死。不过讲真的,花生仁们,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啊,陆问生啊,去哪都臭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你们喜欢他是不是贱啊?】 【呵,小黑子们,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陆哥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举报拉黑了,不愿意看可以滚啊,在这发什么牢骚?】 直播间里的弹幕刷得飞快,陆问生身为顶流,自然有粉有黑,很快弹幕就成了一片战斗海洋。 至于正站在战斗中心点的陆问生? 他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寒衣。 顾寒衣已经很多年没有从山里出来了,现在对山外头的一切都很好奇。 尤其好奇对面架着的一台台黑乎乎的东西。 刚刚他好奇地跑过去看过,这东西居然能把他们都照出来! 甚至比铜镜还清晰!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镜面有点小,他要很认真很仔细才能看清他家大狐狸的脸。 好神奇! 顾寒衣悄悄走到陆问生身边,拉着陆问生的衣角指着摄像机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陆问生蛮不在意地看过去,惜字如金,“摄像机。” 半点想解释摄像机用途的意思都没有。 摄像机诚实地将刚刚这一幕记录下来,并且同步到了直播间中。 【天啊天啊,这小破综艺真的请到了我们陆哥!】 【陆哥还是一样的帅,表白陆哥!请问你需要念过研究生,会做家务的床上摆件吗?】 【等一等,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是哪位?节目组安排给陆哥的cp?】 【果然是辣鸡综艺,蹭流量蹭到我们陆哥身上了,那个破破烂烂的怎么回事?想靠破烂出门上位?】 【呵,你们等着吧,这个想蹭我们陆哥热度的小垃圾很快就会被陆哥教做人了。】 就在这时,顾寒衣似有所感地回过头,面向摄像机,嘀咕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在顾寒衣的那张脸出现在屏幕的一瞬间,弹幕突然就停住,片刻后,弹幕成井喷式出现。 【靠靠靠,你们看到这个小辣鸡的脸了吗?这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你们看陆哥的动作、神态,好像完全不介意被这个小辣鸡这么蹭热度诶。】 【哈哈哈哈哈,小辣鸡很好看是没错,不过你们真的决定要叫这个美人小辣鸡了吗?】 4、第 4 章 不等顾寒衣多想,导演已经在摄像机下,坐着小马扎宣布新一期的录制开始了。 嘉宾们自觉站成一排。 原本陆问生该是当之无愧的c位,结果他余光瞥到林莹居然想挤到自己身边,顿时脸色一凛。 眼疾手快地拉过顾寒衣,硬生生让顾寒衣挤在了自己和林莹中间,站在了c位。 林莹:……双标狗! 导演余光看到直播间弹幕上更多了的留言,顿时笑得像个弥勒佛。 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带上了未尽的笑意,“大家好,欢迎来到《明星生存战》第四期的录制,录制之前我们欢迎我们的新成员陆问生和顾寒衣。” 顾寒衣歪过头去看陆问生,心里想着,原来大狐狸还真的用了自己给他起的名字啊。 心满意足。 笑得见牙不见眼。 陆问生冷着脸看顾寒衣的笑,唇角微微掀起,却没如同往常那样说出嘲讽的话。 反而是眼睛里像是带上一层暖光。 这小邪祟在高兴什么呢? “我们这期来到了江州市温县的一个不知名山中,大家也能看到,这山里的风景很不错,有树有水,地势相对平缓,周遭也没有大型野兽生活的痕迹,这一期大家将展开团队生存战,节目组将不会给大家发放生存物资,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看到山上的那面旗子了吗?” 导演指向在幢幢树影中隐约可见的明黄色旗子。 “在九点之前到达山顶,拿下旗子即算胜利。” 简单的规则介绍和动员仪式后,新一期的节目正式拉开帷幕。 参加《明星生存战》的算上顾寒衣和陆问生总共有八个。 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罗笑芙和张灏,夫妻俩都是常年流连各大影视剧中的配角,不温不火,勉强能靠营销夫妻恩爱稍微有点话题。 两个小花,一个是靠炒作出名的林莹,另一个则是反向营销自己绿茶人设的苏雯雯。 两个小生,一个是壮汉型男,极度缺1的夏尧,另一个则是秀人出身,柔弱但有力量的刘彦。 按理说邀请的嘉宾虽然都是十八九线的小明星,但这些嘉宾的人设反差大,长相也都是百里挑一,导演也是出了名的爱挑事,这个综艺不该糊成这个样子。 可偏偏衰神就像是停驻在他们节目组里一样。 他们的节目在制作组这些业内人士看来再怎么有趣,再怎么吸睛,但观众就是不买账。 就连网上那些喜欢做影视吐槽的网红都不愿意吐槽他们。 导演:就心累。 顾寒衣低着头摆弄了会儿被戴在身上的收音设备和录像设备,便往旁边挪几步,蹭到了陆问生的身上,懒洋洋抱怨道:“不想戴这两个东西诶,硌得慌。” 顾寒衣的气息喷洒在陆问生的脸颊上,像是有一根羽毛去搔他的心一样。 好痒。 【不是,这个顾寒衣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往陆问生身边蹭?陆问生的公司强行让他带的新人?】 【啊,顾寒衣这好看的小脸蛋,这纤细的小腰条,叫声老婆不过分吧!】 【楼上,你下手晚了,老婆已经是我的了。】 【你们看陆哥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一会儿一定会训斥顾寒衣的,啧啧啧,也不知道顾寒衣看着这么柔柔弱弱的,会不会被陆哥骂哭?】 网络上的人千奇百怪,有真心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的,自然也有保持中立,只想看热闹的。 于是在万众期待中,陆问生终于动了。 不过和弹幕中猜测陆问生会把顾寒衣骂哭不一样,陆问生先是把顾寒衣扣弄收音设备的手拿下去。 然后才给他整理他破破烂烂的衣服,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破烂。 “不舒服就不戴,没关系的。” 语气平和,叫弹幕上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傻眼了。 顾寒衣权衡了一番,然后悻悻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顾寒衣又叹了口气,进行劝谏,“你也不要总是那么任性。” 陆问生愣住,手指指着自己,语调不可置信,“我,任性?” 顾寒衣认真点头,重复了遍,“是的,你,任性。” 陆问生:…… 弹幕观众:…… 在场偷听的众人:…… “噗嗤。” 顾寒衣的耳朵精准捕捉到了别人的笑声,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看着不过三十五六岁,保养得当的优雅女人正抿嘴控制笑意。 罗笑芙见偷笑被抓包,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上前搭话道:“你好,我叫罗笑芙。” 顾寒衣看着罗笑芙嘴边的小痣,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罗笑芙的搭话。 罗笑芙颊边的笑容僵住了。 【喂喂喂,不是吧,这小新人第一次出场就不尊重前辈?】 【呵呵,这目中无人的模样,不是和某坚果男一模一样吗?】 【虽然但是……前面这个是个黑子,但是他说的竟然该死的是个事实。】 陆问生见顾寒衣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第一时间问道:“怎么?” 顾寒衣砸吧着嘴,“有味道。” 有味道? 她身上有味道? 罗笑芙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身上只有淡淡的香水味,方才松了一口气。 顾寒衣眼睛亮了亮,“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那是一只小鬼。 怨气很深的小鬼。 陆问生闻言蹙了蹙眉头,盯着顾寒衣后脑勺的目光略微沉了沉。 难道他的小邪祟也是会祸害世界的吗? 要把眼前这个女人给吃掉? 下一秒顾寒衣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美食就在眼前,可是他吃不了。 这小鬼怨气虽深,却从没做过恶。 就这样把它吃掉,顾寒衣觉得为数不多的良心会痛。 “没事没事,罗笑芙你好,我叫顾寒衣。” 罗笑芙扯开了一个极僵硬的笑,抖着唇应了声。 然后就像是逃离病毒一样,飞速回到了她老公张灏身边。 林莹站在后面听了个全程,摸着头发想这个顾寒衣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奇葩。 这问好简直不能再官方了。 陆问生倒是不在意,拉着顾寒衣,捡着好走的山路往山上去。 这山虽然不出名,但是风景确实很不错。 起初除陆问生和顾寒衣外,所有人都对山上的景色赞叹连连。 可再好看的风景看得久了也会审美疲劳。 坚持走了一个小时后,林莹率先坚持不住了,弱柳扶风地撑在旁边的树上,“先歇歇,先歇歇,我走不动了。” 有了林莹做这个出头鸟,早就累坏了的嘉宾们各自找了地方,也顾不得脏不脏,全都坐了下去。 张灏一边给老婆扇风一边笑道:“还是岁数大了,年轻的时候一天跑个几公里不在话下,谁知道现在走了这么点的路就走不动了。” 罗笑芙温柔地拂开张灏扇风的手,嗔怪道:“要不然我在家总是让你服老呢。” 绿茶女星苏雯雯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珠子一转,便说道:“张哥和罗姐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啊,不像我,一直都找不到男朋友。” 听到这话,林莹翻了个白眼,目光触及到靠在树上,小口喘息着的刘彦,顿时就来了主意,“要不然你考虑一下刘彦?” “啊?” 苏雯雯美眸在陆问生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稍稍低下头,“林姐别乱说啦,我和小彦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说完还对着循声看过来的刘彦红了脸。 唱跳出身的刘彦默默转过身,背对着几个人。 感受着空气中的火药味,罗笑芙正想说什么打个圆场,却隐隐约约地像是听到了哭声。 哭声? 罗笑芙愣了愣,“谁在哭啊?” 几个嘉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苏雯雯站出来,“罗姐昨晚没睡好吧?幻听了?” “诶?你们没听到吗?” 罗笑芙又竖着耳朵听了听,见果然没了声音,顿时拍着胸口,“可能真是我听错了。” 始终没参与几人谈话的陆问生蹙了蹙眉。 扭头看着身边鼓着脸像是在生气的顾寒衣。 顾寒衣嘀咕,“那个东西好讨厌啊,白天晚上的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大的冤屈呢。” 陆问生顿了顿,“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顾寒衣指着地面,转过头来,满脸认真,“真有冤屈的鬼不是都会被送到阎王面前申冤吗?哪还会停留在阳间?” 陆问生表情一怔,片刻后惆怅道:“已经送不去地府了。” “嗯?” 伸手揉了揉顾寒衣柔顺的长发,陆问生道:“地府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毁了。” !!! 顾寒衣眼睛瞪得老大,额头都瞪出抬头纹来了。 “那些黑白无常,大鬼小鬼,十殿阎罗都死了?” 陆问生冷着脸,“不知道,地府被毁后就再也没人能进入地府。” 顾寒衣搔了搔脸,又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像是很着急的模样。 陆问生尚还在思考顾寒衣究竟和地府那些阴气森森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便见顾寒衣忽然哭丧着脸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然后把头伏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话,那个一直哭的家伙可能真的有冤屈?但我一直都没去帮他,还嫌弃他。” 顾寒衣捂着胸口,“总感觉良心有点痛。” 陆问生:??? 5、第 5 章 陆问生还在思考邪祟居然会有良心这个命题,那头林莹却忽然伸手指着树林里叫了声。 现在的林莹看上去恐惧极了,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就连伸出去的手指都由于用力过度而没有血色。 “那里,有人。” 有人? 众人循着林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而除了一片摇曳着的茂密树林外,什么都看不到。 苏雯雯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道:“你看错了吧?哪里有人?” 然后转过头指了指林莹,又指了指罗笑芙,“难道你和罗姐一样,昨天晚上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雯雯只觉得心里惴惴的,有些不安。 前面是罗笑芙说有哭声,现在又是林莹说树林里有人。 苏雯雯抱着肩膀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好像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很多。 明明是盛夏的午后,她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把脸伏在陆问生腿上,缩成小小一团的顾寒衣忽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听到询问,顾寒衣头也没转,嘴里却耐心回答了他家大狐狸的问话,“那个人来了。” 好看的眉头纠结了下,纠正道:“不是人,是鬼。” 拉住跃跃欲试的顾寒衣,陆问生低声道:“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这些。” 顾寒衣不解,“为什么啊?” 陆问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委实不知道该怎么简短地介绍现在正在严打封建迷信的情形。 只得挑了个还像样的理由,“因为涉及鬼怪的存在会让这档节目停播。” 停播?! 顾寒衣悚然一惊。 停播的话,是不是他就拿不到钱了? 他拿不到钱是不是就不能养育他的大狐狸了? 顾寒衣怜惜地看向陆问生。 大狐狸现在就瘦巴巴的,要是长期吃不饱饭会不会直接死掉? 脑海中凭空出现陆问生死掉的画面,顾寒衣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酝满了晶莹的泪花。 陆问生:…… 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要哭? 好在,顾寒衣的眼泪到底是没掉下来,他怅然道:“可是刚刚我们已经讨论了这些事,没关系吗?” 顾寒衣指着领口别着的收音设备。 在刚刚陆问生的介绍下,顾寒衣已经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了。 见顾寒衣把眼泪收了起来,陆问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刚刚我已经屏蔽了收音设备。” 顾寒衣眨巴眨巴眼睛。 所以是没人听到? 然后这个节目不会停播,他的钱还能拿到,大狐狸就不会被饿死! 一连串的联想叫顾寒衣的心情好了许多,这才凑到陆问生的耳边,又甜又软道:“把我吵醒的那个鬼出来啦,就跟在我们身后,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说完还苦恼了起来,“你说,要是那个鬼请求我帮他洗刷冤屈,我要不要帮忙啊?” 陆问生看着盘旋在森林中的怨气。 山里确实有邪祟。 除了眼前这个小邪祟外,还有另一个,来者不善的,邪祟。 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朵乌云,乌云遮住阳光,在地上投出大片阴影。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周围环境的变化简直宛如恐怖片主角遇险的配置。 苏雯雯搓着手臂讪笑,“节目组费劲心力找的地方还挺恐怖,挺有味道的哈。” 求1若渴的夏尧附和道:“节目组弄出的这些效果也是用心良苦了。” 刚刚就被吓了一跳的林莹不安提问,“这些真的是节目组的设计吗?” “肯定是啊。” “行了行了,快别在这磨蹭了,赶紧走吧。” “对对对,走走走。” 这样的提议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于是一行几人再次启程。 然而除了陆问生和顾寒衣外,没人发现跟拍的摄影师们在跟上他们的时候,竟然都动作僵硬,面色惨白,看着都不像是活人。 导演坐在山腰的小马扎上,笑呵呵地看着直播间的弹幕。 弹幕一开始还很正常。 【这些明星的体力还不错啊,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还有体力勾心斗角?】 【不过讲真的,这个林莹虽然说话怪怪的,但是那张脸确实是很好看,虽然照比我老婆还差一些。】 【楼上的你脑子有问题吧,女孩子和男孩子怎么比?】 【你们看陆哥和小辣鸡正坐在一边,好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诶,小辣鸡还会撒娇,好可爱啊。】 【真的这么草率吗?那么好看的老婆,就这么给他起了昵称叫辣鸡吗?】 导演注意到观众的请求,给副导演比了个手势,副导演立刻切换镜头到了顾寒衣和陆问生身上。 然而即使画面已经切到了两人身上,也仍旧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导演困惑,“收音设备坏了?” 副导演冷哼了声,将画面重新切回刚开始的视角,“早就告诉你不让你买二手货了,你看,录制才开始就坏了。” 渐渐的,弹幕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什么人在哭啊,我刚刚以为是我这边的哭声,可我把耳机摘下来,哭声就停止了。】 【还有,那个树林里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特别有恐怖片的既视感。】 【哈,所以这果然是一个明星生存类的综艺?真·生存?】 【他们又往山上走了。可是跟拍怎么没跟上?之后用gopro给我们直播吗?不要吧,画质会差诶。】 【等一下,你们看左边树林!】 直播到这就断开了。 导演看向副导演。 副导演看向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没得看,只能耸肩表示,“我这边显示的是那边设备故障,我们也没办法恢复。” 导演暗暗运气,为自己坎坷的事业感到悲伤。 并且下定决心,下次再也不为了便宜而买二手货了。 “和这个相比,难道不应该更在意他们的安全吗?” 听着副导演的话,导演怏怏,“这山上我们都来检查过了啊,没有猛兽,危险的地方也都做好了防范设施,警示牌也都立了,哪还有危险?” 副导演沉吟着调出刚刚直播的回放。 然后直接将进度条拉到最后。 在导演疑惑的目光中,副导演指着最后的画面道:“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被定格的画面上,一半是嘉宾们往前走的背影,另一半则是森林。 导演问:“什么啊?哪有什么?” 副导演颤抖着将手点在树林深处,“你看这……” “什么啊?”导演对着副导演手上的那个画面愣神,“那不就是树?” —— 沿着山路往上走,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只觉得天色越来越暗,周围温度也越发低了。 “我们距离山顶还有多远啊?”林莹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中,一条枯瘦漆黑的手臂渐渐靠近了林莹。 “嘶,我感觉越来越冷了,心里也毛毛的。”一无所知的林莹仍在不断输出自己的感受。 就在手臂即将碰到林莹的一瞬间,顾寒衣忽然停了下来,朗声叫了句,“林莹姐。” 林莹下意识回头,然后她看到精致漂亮的顾寒衣正仰着头冲着她笑。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莹竟觉得周身的寒冷都像是消散了不少似的。 舒服多了的林莹心情大好,还能勉强扯出个笑容,回应道:“怎么了?” 顾寒衣摇头,“没事,我看错了。” 这样吗? 林莹收回视线的时候却不小心看到站在顾寒衣身边的陆问生。 他正在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她。 林莹暗暗翻了个白眼:……双标狗!听到了吗!双标狗! 之前还想和陆问生炒cp的自己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顾寒衣见那只鬼手随着自己的叫声而尖啸着化作飞灰,悄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顾寒衣神色恹恹,“那个鬼手不能吃。” 陆问生侧头看顾寒衣神色认真,显然是真心实意为那鬼手不能吃的事实而感到遗憾。 手指蜷了蜷,陆问生心软得厉害,“等会去给你抓邪祟吃。” 顾寒衣眼睛一亮,飞快点头。 然后便心情极好地说道:“不过不能抓没有做过恶的。” 说完之后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苦口婆心道:“还有啊,你抓猎物的时候不要上嘴咬,很脏。” “啊?” 陆问生驻足,“我,上嘴咬?” 顾寒衣点头,“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在捕食一只老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吃的,吃得血刺呼啦的,嘴边毛毛都湿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好在你是红色的,看着不太明显,不过那个时候你是真瘦啊,皮包骨的,吃老鼠的时候都透着一股狠劲。”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到处去打猎才总算给你养出来一点肉肉的。” 顾寒衣捉着陆问生纤细的胳膊,认真承诺道:“你看看这一千年过去了,你又瘦成这个样子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赚钱养育你的,你肯定又会变得白……红红胖胖的。” 我吃过老鼠??? 陆问生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寒衣,微微破音,“你之前认识我?” 6、第 6 章 诶? 顾寒衣瞪大了眼睛去看陆问生,见陆问生神色不似作伪,顿时对他更怜惜了几分。 “你是不记得了呀?也对哦,那个时候你灵智都没开呢,还是个小崽崽。” 警惕还没升起来,陆问生就被顾寒衣这副父爱泛滥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 只好任由顾寒衣在那边扒拉着手指头计算着两人从山里出去后要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现在的房价几何,这个节目给的钱够不够买一个房子。” 顾寒衣鼓着脸,“不能露宿街头啊,我铜皮铁骨的倒是没事,但你可不行,热了冷了你都要病一场的。” 见陆问生侧头看过来,顾寒衣很没眼色地点点头,“我刚捡到你没几天,你就因为气温骤降,大病了一场,身子都差点硬了,后来我没日没夜地抓道士给你输灵力你才缓过来。” “诶?这么说的话……”顾寒衣摸着下巴挑着眉,“你开灵智应该还是我的功劳。” 陆问生嘴唇动了动,最后憋出一句,“我有房子,不用你买。” 顾寒衣愣了愣神,然后踮着脚揉了揉陆问生的头发,语调夸张,“你有房子?哎呀,我们大狐狸真是太能干了。” 陆问生把顾寒衣的手扒拉下来,“别用对待宠物的方式对待我。” 顾寒衣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下,然后软乎乎地笑起来,“哦,好。” 路越走越远,众人本就不充沛的体力也急速告罄,最终嘉宾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顾不上恐惧,唉声叹气地坐到了地上。 风更大了,吹得树影婆娑,宛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这样的背景下,众人心中的恐惧越发深了起来。 “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距离山顶还是这么远?”苏雯雯喘了两口气粗气,“我们该不会真撞上那种东西了吧?” 夏尧撇撇嘴,“呸呸呸,别瞎说,坏的不灵好的灵。” 林莹转头看向始终兢兢业业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跟拍,楚楚可怜道:“几位跟拍大哥,现在我们到哪里了?有地图吗?” 这次她没刻意伪装成楚楚可怜的清纯模样。 而是周围的恐怖直接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连带着现在脸白得都跟鬼似的。 然而几个跟拍都老老实实地举着摄影机,安安静静站着,一个搭茬的都没有。 摄影机黑漆漆的摄像头正对着林莹。 恍惚中,林莹竟觉得这些摄像头像是一张张巨口,正要择人而噬。 下意识地,林莹凑到了被迫闭麦的苏雯雯身边。 感受着苏雯雯的体温,林莹像是重新生出了勇气与跟拍对视一般。 几个跟拍捡到林莹这副模样,僵硬地放下摄影机,互相对视了眼,然后猛地转过头来。 林莹悚然而立,耳中嗡嗡作响,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因为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些跟拍在转过来的时候换上了同一张脸。 一张死在她面前的脸。 那张脸形容扭曲,口鼻眼耳都有暗黑色的血迹,就那么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下一秒,那张脸开口了。 那是林莹熟悉至极的声音。 “莹莹,我们晚上吃什么?” 啪嗒。 一个眼珠子从那张脸上掉了下来。 林莹困难地倒吸着冷气。 “莹莹你怎么不说话?” 那张脸的鼻子缓缓融化。 “我好疼啊,莹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林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徒劳地颤抖嘴唇,恐惧地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那几张相同脸正慢慢朝她走过来。 充满恶意的笑容渐渐加深。 林莹心脏缩紧,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供血不足而晕倒。 忽然,她感觉到手臂微微发热,顺着热意看过去,竟是顾寒衣面带笑容地蹲在她身边。 甚至还含笑着问她,“林莹姐,不要在地上坐着啊,多凉呀。” 笑容纯粹又明亮,仿佛所有污秽可怖都会被消融在这笑里一样。 “那,那里……”好似被这笑容赋予了力气,林莹终于能抖着嗓子说几个字了。 顾寒衣便环顾一周,“那里有什么?” “有鬼啊!” 然而当林莹尖叫着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站着跟拍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堆乱石,连棵杂草都没有。 “诶?” 怎么会这样? 刚刚还在呢! 她鼻翼间还仿佛能闻到血腥味,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林莹想,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在顾寒衣的搀扶下,林莹站起身来,不知道是过度紧张还是在地上坐的时间太久,她眼前阵阵发黑。 等这段黑暗过去后,她就看到顾寒衣破烂衣服的胸襟里鼓囊囊的。 里面像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隐约还能看到那东西在动。 “这个?” 顾寒衣低头看去,然后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啊,晚饭。” 正说着话,一只黑漆漆的触手不安分地从他的衣服里钻了出去。 被顾寒衣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 可顾寒衣再眼疾手快,这一幕还是被林莹看到了。 林莹嘴唇颤抖,心想着,她可能是真的看错了。 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寒衣手忙脚乱地拉着林莹的手臂,才没让林莹摔倒下去。 扶着林莹靠在树上,顾寒衣才对着在场其他陷入幻觉中的嘉宾们苦恼。 陆问生简单粗暴地把他身边的张灏敲晕,“那么麻烦做什么?” “大狐狸!” 顾寒衣语带埋怨:“怎么能这样啊,要是他们受伤了,事后发现是你做的,不得找你赔偿?” 陆问生干脆利落地敲晕下一个人,唇线紧抿,半晌后道:“不会的。” 之后就没了下文。 顾寒衣想了会儿才明白陆问生这个不会的,是指不会有人知道是陆问生做的。 就更不用提事后赔偿了。 打晕所有人后,陆问生抬手掐诀,微风吹动陆问生的衣摆,给他无端增添了一分神圣感。 他抬手隔空打出一个繁复的法阵。 下一秒,法阵分成六份飞出,分别没入在场嘉宾的头中。 顾寒衣转过头去看陆问生,眼睛亮晶晶的。 他家大狐狸弱是弱了点。 但是也毕竟有千年道行,本族天赋也掌握得相当不错。 “你给他们编织了什么梦境呀?” 狐狸精嘛,种族天赋自然是魅惑之类可以迷惑人心神的。 陆问生神色如常,“告诉他们,他们是因为走岔了路,所以才和跟拍走散。” 顾寒衣点点头,大狐狸果然聪慧。 从他捡到大狐狸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狐狸看着就比别的狐狸聪明。 果然没错! 他的眼光就是最棒的~ 于是顾寒衣便高兴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怀里—— 那个翻来覆去,左戳戳又碰碰,总也不肯安生的邪祟。 邪祟大概是从他们上山开始就盯上了他们。 只不过这个邪祟确实如同顾寒衣想的那样,弱唧唧的,在半山腰的时候,算上跟拍导演,才不到二十人它就操纵不过来了,只好挑选几个气运差的做猎物。 所以上山的就只有嘉宾组。 那些跟拍都是邪祟变幻出来的。 顾寒衣把邪祟从怀里掏出来。 邪祟张牙舞爪地挥动触手要和顾寒衣的手来一场生死决对。 顾寒衣看着新鲜,一根根捏着邪祟的触手,还像好奇宝宝一样转过头看向陆问生,“这东西为什么之前还是个人形,到我手里就变成这种东西了?” 陆问生目光微怔,片刻后别过脸不去看顾寒衣手上没有半点尊严的邪祟,“你压制了它的怨气,它只能变成它认为最安全的状态。” 这样吗? 顾寒衣跃跃欲试道:“它还能变成别的模样?” 复又低下头和邪祟商量,“你能变成鲲让我看看吗?我想看看老子所说的鲲是什么样子的!” 神色雀跃,叫人难以拒绝。 伴随着他的话,陆问生几乎能看到如有实质的黑气自顾寒衣身后升腾而起。 邪祟察觉到了什么,陡然停止挣扎,十几只触手软塌塌地搭在顾寒衣的手指上。 似乎觉得诚意不够,还伸出一根讨好似的蹭了蹭。 “这是什么意思?” 顾寒衣抬起手放到陆问生眼前,“它在讨好我?” 陆问生看着浑身散发着“我弱小”,“我可怜”,“能不能同情我”的邪祟。 半晌后,沉闷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应,顾寒衣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举着瑟瑟发抖的邪祟道:“它好可爱啊!” 然后大声宣布,“我要养着它!” 陆问生:“……不行。” 顾寒衣疑惑,“为什么呀?它那么可爱!” 陆问生铁面无私,“它毕竟是邪祟。” 顾寒衣摆摆手,“放心啦,我会锁好锁链,不会让它伤害到其他人的。” 邪祟:……就没有人过问一下我的意见吗?!敲你妈,听到了吗!敲你妈! 感觉到手上的邪祟温度在升高,顾寒衣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左手换右手地拨弄着它。 “它还会发热诶!以后可以当做暖手炉用!” 陆问生:…… 邪祟:…… 为了避免自己沦为暖手炉或者变成这个莫名其妙但气息极其恐怖的人的宠物的悲惨命运,邪祟挣扎着从顾寒衣的手上跳到地上去,然后一阵微光闪烁,邪祟从可可爱爱的漆黑八爪鱼变成了一个身形矮小,胳膊腿都肉嘟嘟的小男孩。 大,大变活人! 顾寒衣拉着身边的陆问生,惊呼道:“现在的邪祟都这么多才多艺了吗!这个戏法变得好!我喜欢。” 得,从宠物进化成暖手炉,又从暖手炉进化成耍戏法的了。 7、第 7 章 邪祟肚子里有几百句脏话要骂。 在遇上顾寒衣之前,它就已经在山中称王称霸了,十几年间,前前后后来了五六拨人要打死它。 结果无一例外地全都铩羽而归。 原本今天它以为这些上山的人类都会和以前一样成为它送货上门的外卖。 正当它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谁知道冒出这么两个人。 他们身上的气息,一个赛一个的恐怖。 尤其是刚刚把它拿在手上的那个家伙。 它刚刚差点就因为过于恐惧而再死一次了。 眼下好不容易趁着那个可怕的男人晃神的功夫从他手上逃离开,却也不敢真跑了,只能化出人形,用着那张终年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面前的两人看。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眼前这两人谁也不像是心肠软的模样。 无奈之下,在这座山头兴风作浪十几年的邪祟大人只能抹着眼睛蹲下身,哀哀戚戚道:“两位大人放过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它是厉鬼,厉鬼又哪来的眼泪呢? 这拙劣的技巧,一个照面就被顾寒衣戳穿了。 “你在哭吗?”顾寒衣仔细听了听,然后好看的眉头蹙了蹙,立马火冒三丈,“好啊,原来天天在我坟头哭的那个家伙就是你啊!” “啊?” 邪祟的哭声戛然而止,再抬起头,整个鬼都显得懵懵的,“你,不,您说什么?我的哭声,打扰到您了?” 吾命休矣! 然后邪祟哭得更真情实感起来,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叫冤,“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您安眠的,真的是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哭啊。” 顾寒衣倒也不是不讲道理,听了邪祟的话,扭头去向陆问生寻求真伪。 陆问生神色复杂地点头。 厉鬼嘛,不管有多厉害,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怪癖。 端看生前最执着的是什么。 有的厉鬼喜欢偷别人内衣,有的厉鬼喜欢吃屎。 自然也有厉鬼就喜欢哭,白天哭,晚上哭,害人哭,休息哭,想起来哭一场,想不起来再哭一场。 哭到后面,它们都不知道它们究竟为什么在哭了。 不过好在,眼前这个厉鬼还没到连意识都磨灭的情况,它还记得自己的死因,还有成日里哭泣的原因。 总不至于太过可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自从我十几年前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控制不住哭了。” 邪祟搓了搓没有一丝湿意的眼睛,再次诚恳道歉,“这位大人,打扰到您,真的是太对不起了。” 邪祟本来就矮墩墩的,现在蹲作一团,搞得顾寒衣总有一种自己在欺负人,不对,欺负鬼的感觉。 自认心善无比的他便揪了揪衣服上的布条条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得到这样回答的邪祟顿时感动至极,就差没跪倒在地,抱着顾寒衣的大腿叫爹了。 顾寒衣忽然想到刚刚他和陆问生的谈话,于是便问道:“你有冤屈?” 大人居然在关心我?! 邪祟眼睛顿时心情澎湃,为了不让自己单方面偷摸认的大哥觉得自己无能,赶紧摇头。 “刚死的时候是有冤屈的,后来我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变得很强大,就下山把我的仇人都杀死了。” 自己给自己报仇! 快意恩仇! 顾寒衣点点头,这个小东西很和他口味。 陆问生伸手拉住欣赏之情快要变成实质冒出来了的顾寒衣。 蹙着眉头去看那个邪祟。 不对劲。 首先一点,这个邪祟死的时间太短了。 才死了十年的鬼,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煞气?就算是百年老鬼也不见得能比得过眼前这位。 如果这一点非要说的话,也能解释成这邪祟天赋异禀,那第二点就难以解释了。 这个厉鬼沾了血,手上染上了人命,怎么竟然还是这副平和模样? 厉鬼一旦杀了人,便会因为因果缘故,陷入混乱的嗜杀中。 从古至今,绝无例外,包括杀死的是自己的仇人。 陆问生盯着眼前这个瑟缩的小鬼看了半晌,也没能从它平平无奇的身上看出半点不同凡响来。 那头顾寒衣被陆问生拉了下,不着边际的思绪也就回归正轨,压下欣赏后,顾寒衣再看那邪祟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审视。 “你刚刚想做什么?要杀人吗?” 被顾寒衣的气势一压,邪祟一时间竟是半句谎话都不敢说。 便顶着压力吞吞吐吐道:“我,我太无聊了,所以想找人玩玩。” 玩玩? 顾寒衣扭头看即使在昏迷中也都满脸菜色的嘉宾们,再看向邪祟,“玩玩?” 邪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真的真的,苍天可鉴,我哪敢杀人啊,我真的就是想玩玩。” 顾寒衣扭头去看陆问生,“这话,你信吗?” 陆问生面露无语,点了点头,“它确实没有杀孽。” 厉鬼给自己报仇和没有杀孽这并不冲突。 毕竟阴间的秩序没有阳间完善,更信奉杀人偿命的原始法则。 这样啊? 顾寒衣摸着自己光滑白嫩的小下巴,然后猛地一拍掌,“那既然它没有杀孽,我把它带回去做宠物不是更名正言顺了吗?” 陆问生:……哪里明正,哪里言顺了? 邪祟瞪大了眼睛,难道它到底还是摆脱不了给这人当宠物的命运吗! 眼看着另一个男人靠不上,邪祟只能勉强尝试自救。 “那个,虽然我很荣幸能成为您的……但是我并不能离开这座山太远。” 所以不好意思,拜拜了您内。 谁料听了这个理由,顾寒衣却抚掌大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带你走就可以了。” 诶? 顾寒衣伸出葱白的手指点在邪祟的额头上,下一秒邪祟再次变成刚刚那副章鱼模样。 顾寒衣撩拨着章鱼的小触手,“还是这副样子看起来顺眼,要真是个人样,我还真不一定能心安理得地把你当成宠物呢。” 见小章鱼恹恹的,顾寒衣自认为它是在担心自己不能把它带出山去。 于是又好心解释道:“你并不是不能离开这座山,你是不能离开我。” 陆问生呆住,便又听顾寒衣叽叽咕咕的,“你能修炼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吸收了我的煞气啊。” 说完之后还轻轻拍了下章鱼柔软的脑阔,“不过你不够刻苦,十年了,还这么弱?” 陆问生:……不,它并不弱。 章鱼邪祟:……对不起,是我拖后腿了。 邪祟被顾寒衣收走,之后的收尾就简单多了。 没一会儿跟拍组就找上了山,在马上就到山顶的位置发现了被陆问生迷住的嘉宾们。 直播被接通,嘉宾被叫醒,然后嘉宾们在晕头转脑的情况下成功完成了这次录制。 拿到旗子后,林莹还奇怪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梦,就是不知道梦到的是什么了。” 苏雯雯瞥了眼摄像头,跟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夏尧嗤了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忘了不是好事吗?你们女孩子就是矫情。” 苏雯雯和林莹默契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性别歧视这一套呢? 从山顶往山下去就要轻松多了,山上并没有什么险坡,鬼祟也被顾寒衣抓走了。 嘉宾们就说说笑笑地往下走,气氛轻松又愉悦。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收工下班的社畜气息。 除了一个人。 唱跳出身的秀星徐彦走得踉跄,白天紧绷着的平静表情也在黑夜的笼罩下渐渐崩坏。 他没忘记。 在上山的时候,他们撞鬼了! 更恐怖的是,周围一同撞鬼的嘉宾们似乎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徐彦偷偷往后看了眼,见陆问生和顾寒衣正走在队伍的最末端,两个人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陆问生还把手塞进了顾寒衣的胸口,下一秒,似乎抓了什么东西出来。 徐彦瞳孔骤然缩小,猛地转回头。 不能看,不能看。 谁能想到堂堂顶流的陆问生居然是鬼怪呢? 徐彦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腿肚子直转筋,下一秒直接瘫坐在地上。 工作人员生怕这个本就命运多舛的节目再发生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纷纷围拢过去,一瞬间徐彦身边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徐彦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在心底苦笑。 明天热搜头条说不定就是“十八线小艺人节目组耍大牌”吧? 苦中作乐,徐彦又想,自己这么糊,说不定这个连个热搜都不配拥有呢? 顾寒衣还沉浸在又一次拥有宠物的快乐中,并没有往前凑,但前面剧组人员叽叽喳喳宛如一百只麻雀的声音还是让他觉得吵。 到底是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便也跟着朝徐彦的方向看。 这一看不打紧,他竟然发现徐彦是个不可多得的倒霉蛋。 用胳膊肘推了推陆问生,顾寒衣自认为声音极低道:“大狐狸,你说这个徐彦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你看这倒霉的,脸黑得都能掐出黑水来了。” 陆问生没吭声,一方面是支持顾寒衣的观点,另一方面…… 对顾寒衣的措辞就不是很支持。 好在徐彦这只是虚惊一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地把嘉宾们带回了被设置在半山腰的营地中。 守在营地的导演经过一下午弹幕的阴谋论和讨伐后,终于擦着汗等到了粉丝们的陆哥平安归来。 再次拉着副导演“阿弥陀佛”了老半天才宣布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 并且发誓以后再请流量的时候,一定先准备一瓶速效救心丸再说。 天知道今天下午他被骂得有多惨。 陆问生的狂热粉丝们就差把他的祖宗十八代从地里挖出来怼着脊梁骨骂了。 8、第 8 章 结束录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嘉宾们很快就在各自团队的带领下下了山。 顾寒衣被陆问生拉走的时候还挺不开心的。 “我还没去和导演要钱呢,我不能打白工啊!” 顾寒衣急得厉害,鼻头都红了。 他还要养大狐狸呢。 陆问生板着脸,单手扼住顾寒衣的肩头,“你不用去,我身边的经纪人会去。” 顾寒衣眨巴着眼睛,重复着他听到的生僻词,“经纪人?” 陆问生:……忘了这个家伙才刚从土里被挖出来。 于是陆问生就用了最简短的话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经纪人。 顾寒衣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和以前的老鸨差不多嘛。” ……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小邪祟的脑回路指不定就会歪到什么地方去。 刚刚还认真想要解释一下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两人沿着节目组搭的灯带下了山,山脚下陆问生的经纪人早就带着两个小助理候着了。 一见到陆问生,经纪人立刻殷勤得像个苦守长夜,终于得见大王真颜的妃子一样迎了上来。 嘴里还不断唠叨着,“陆哥,您下次可真的不要再这么任性了,你知道下午直播断了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祖宗十八代都被你的那些狂热粉丝拉出来鞭尸了啊。” 走到近前来,经纪人便看到不太老实,总想往陆问生身上蹭的顾寒衣,谄媚的表情瞬间收敛,咳嗽了声,假装正经道:“陆哥这是……” 陆问生还没出声,顾寒衣先站了出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顾寒衣,是大狐……” 说到一半被陆问生扯着胳膊带上了车。 一边走还一边留下一句,“这里人多,回去再说。” 留下经纪人和两个助理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太能搞明白陆问生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坐车的顾寒衣一上车就左摸摸,又碰碰,对着这个铁皮马车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连带着他还想带着自己新养的宠物跟着开开眼界。 小黑章鱼刚从怀里被拿出来就被陆问生黑着脸制止。 “这种东西,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的车上。” 陆问生声音低沉,听着有亿点点的不高兴。 “诶?不行吗?” 顾寒衣遗憾地打消了带新宠物见世面的年头,继续滑溜得像鱼一样到处研究。 不过研究归研究,嘴里的话却没停过,“哎呀,大狐狸你也太小气了,以前你可有爱心了,还记得吗,宣和十七年的时候,你从山里捡了个小娃娃,我说我们两个谁都养不活他,还是把他送到慈幼局去,你非不同意,那会儿你还不会化形,只能张着你的狐狸嘴,哭着喊着求我把他留下来。” 陆问生目光沉沉地看着精力旺盛,仿佛永远也不知疲惫的顾寒衣。 静默了半晌后问道:“后来呢?” 顾寒衣上半身探到了副驾驶,闻言转过头来,整个人都快扭成了麻花。 “什么?” 陆问生唇角抿得很紧,“后来呢?那孩子养了吗?” 顾寒衣短促地“啊”了声,后知后觉地挠了挠脑袋,“养了。” 然后又道:“后来天下大乱,那孩子说什么不忍看天下生灵涂炭,背着小包裹去了一家道观,学了些乱七八糟的道术。” “再后来?” 顾寒衣坐回到位置上,“再后来兵痞屠城,人间炼狱,那座城中怨气终年不散,那孩子就以身为祭强行打开地府之门,引城中百姓的冤魂去地府投胎。” 说到这里,顾寒衣忽然嗤笑了声,“你说我们两个邪祟,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热血上头的孩子?” “我不记得了。” 陆问生表情未变,双眸中却透露出了茫然来,“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顾寒衣伸手揉了揉陆问生仍旧坚硬的头发,“记得那么清也没什么好的。” 说完这话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陆问生出神,“那孩子死后,你不吃不喝了三天,说什么也要强闯地府把那孩子的魂魄找回来,我没办法啊,总不能真看你把自己饿死,只能去地府和阎王打了一架。后来阎王那老古板被我缠得实在没法子了才终于肯说,说那孩子啊,强行开启地府之门,不光□□承受不住,就连灵魂都会被地府的罡风吹散。” “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难过了,好在后面阎王还说,说那孩子的魂魄飘散在天地间,我们可以找全他的魂魄,说不定他还有投胎的机会。” 陆问生便问:“那找到了吗?” 顾寒衣点头,“找到了啊,那孩子因为功德深厚,所以接下来的十世都投胎了好人家。” 说着,顾寒衣又爬起来,拉着陆问生的手坏笑道:“有一世他投胎成了个皇子,应该是打小就娇纵惯了,我带你去见他的时候,他看了你,非要我割爱把你送给他呢。” “他还说,一看你就和他有缘,我心想,可不就是有缘怎么的,你可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爹啊。” 原本还对自己的过去感动汪汪的陆问生在听到最后这句话后瞬间就不感动了。 不仅不感动,甚至还想把几分钟前的那个自己给活生生掐死。 顾寒衣和他是旧识,这一点陆问生并没有多怀疑。 他一见到顾寒衣便升起的亲近感,这是做不得假的。 更何况—— 陆问生盯着顾寒衣,他在看到顾寒衣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不等陆问生和顾寒衣再多说什么,两个助理和经纪人终于和节目组交接完成回了车上。 一上车,经纪人先抱怨了句,“陆哥,你过两天就要进组了,今天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啊?” 说完,又猛地从副驾驶转过身来,话是对着陆问生说的,可眼睛却一直黏在顾寒衣身上没放,“还有这位顾寒衣,他是……” 陆问生嘴张了张,本来是想解释的。 结果一想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便干脆利落地闭了嘴。 算了,不说了,好麻烦啊。 经纪人看着他这个样子,登时就明白了。 得,这大爷的懒劲儿又上来了。 于是能屈能伸的经纪人大人便将话递到顾寒衣面前,“这位顾先生,您……” 结果谁料顾寒衣就只是嗞着小白牙冲他笑,笑得又甜又软。 再搭配他那张好看的小脸,活脱脱的一个小糖糕啊。 经纪人大人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再不询问顾寒衣的来历。 —— 抵达陆问生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憋了几个小时的顾寒衣在车子刚停稳的时候就冲了下去。 然后盯着眼前的三层独栋别墅发呆。 要说也是顾寒衣长眠的地方太偏僻了,从节目组出发,再到陆问生的家,一路上偏就没遇上什么高楼大厦,以至于现在顾寒衣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要目瞪口呆。 直到助理们把陆问生的行李都搬进了别墅,顾寒衣的两片薄唇才终于合上。 然后颤颤巍巍地抬手拉着陆问生的衣袖,“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这么高?” 不等陆问生回答,顾寒衣就宛如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转过头来,“建得这么高,真的不会塌吗?” 搬完行李,叫陆问生进去的助理先生听到这话,心说,也不知道陆哥捡回来的这人之前到底是住在什么乡下旮旯的地方。 三层楼都没见过? 还害怕楼会塌? 没见识。 心里想完,面上又戴上面具,“这是陆哥的私产,安全问题绝对不需要担心的。” 说完,又对陆问生道:“陆哥,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进去了。” 顾寒衣点了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看向助理先生,“你不喜欢我?” 那表情简直是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黑凌凌的眼睛折射出别墅内亮闪闪的灯光。 …… 助理先生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做出了副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的表情,“顾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会不喜欢顾先生呢?” 见助理先生这副不似作伪的表情,顾寒衣搔了搔额角,是这样吗? 唔。 可能吧。 毕竟时代发展得这么快,可能人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吧? 陆问生跟在顾寒衣身后,再抬眼看向助理先生的时候,目光就变得很不善了。 和单纯的顾寒衣不一样。 侵淫在世俗凡间多年的陆问生自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助理先生的小心思在他面前自然无所遁形。 只是之前陆问生并不在意这些,所以从来不计较罢了,可是现在…… 陆问生的眼神暗了暗。 这个助理在瞧不起小邪祟。 甚至还用出了绿茶手段想把小邪祟从自己身边赶走。 可恨。 走在前面带路的助理先生总感觉后脖梗子凉飕飕的,以为是顾寒衣看出了自己排挤他的小手段,正在后面瞪自己。 心里更是嗤笑了声。 嘴上不着痕迹道:“这里是游泳池,陆哥平时还挺喜欢在这里游泳的,每次陆哥游泳之后都会喜欢吃点甜点,晚饭再吃一条鱼,不拘是什么鱼,但是最好是清蒸的。” 又指了指二楼的露台,“那里是我帮陆哥装修的,装修公司真是笨的要命,说了好几次他们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我自己亲自动手才达到陆哥想要的效果。” 零零散散又说了很多陆问生别墅的事项。 那模样简直像是比陆问生这个主人还要清楚。 看着顾寒衣这副张着嘴没有见识的模样,助理先生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管这个顾寒衣是从哪里来的,自己和陆哥感情这样深厚,这个顾寒衣就越不过自己去。 谁料走到别墅大门的时候,顾寒衣却忽然停住脚步不往前走了。 就在助理先生觉得顾寒衣是自行惭愧,准备撤退的时候,他却忽然开了口。 “谢谢你帮我介绍这么多。” 顾寒衣笑得真情实感,“你可真是个好人。” 助理先生:…… 他是真的傻还是在以退为进? 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个人了,也对,能被陆哥这样的冷面神带在身边,又哪里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顾寒衣觉得人家已经对他释放善意了,他怎么也得给这个助理先生一点回应。 可惜自己什么家当都没有,那个导演说的钱也没到手,苦思冥想了下,顾寒衣眼睛忽然一亮。 “这样吧,我给你看个面相,就算给你的回报。” 助理先生愣住,“啊,啊?” 顾寒衣的手在下巴上摸了摸,然后道:“最近不要靠近水,尤其是三天后,不然你会被淹死。” 助理先生:我踏马…… 9、第 9 章 助理先生眯了眯眼睛,确认这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也对。 要是没什么能耐,怎么能被冷心冷情,脾气还臭的陆问生带回家? 不过…… 助理先生冷笑。 太嫩了,太嫩了,说话不经思考,就算一张脸占优势又能怎么样?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助理先生压下笑容,耸搭着眉眼道:“我是有什么地方惹到顾先生不快了吗?为什么顾先生要这样诅咒我?说什么我三天就会死的话……” 他就是要当着陆问生的面揭下顾寒衣的伪善假面。 到时候就看顾寒衣怎么被陆问生赶走就好了。 然而陆问生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听到自己的话后,陆问生不仅没有责备顾寒衣。 反而还跟着搭腔,“他说的话,你最好相信。” 说完便扯着顾寒衣的袖口把人拉进了别墅。 更可气的是,顾寒衣竟然还转过头,脖子抻长地对他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三天之后不注意的话,真的会被淹死的!” 助理先生:……我累了,毁灭吧! —— 顾寒衣背脊挺直地进入别墅中,然后整个人呼吸就僵住了。 好,好神奇! 现在用来照明的,居然已经不是蜡烛,而是亮晶晶的石头了! 还有左手边黑漆漆却能映出人影的镜子! 顾寒衣甩开陆问生的手,快步跑到“镜子”前,透过“镜子”反射的自己,臭美地左右晃了晃。 然后又啪嗒啪嗒跑到陆问生面前,拉住刚刚被他无情甩开的手,兴冲冲道:“那个镜子能送给我吗?我好喜欢呀!” 少年眼中的喜爱是明晃晃的。 然而陆问生的表情却难得地僵了。 “你说那个是,镜子?” 顾寒衣唰唰点头,见陆问生表情为难,不由得情绪低落下来,“是给我不合适吗?没关系,我可以……” “顾寒衣。” 陆问生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之余又带着浓浓的无奈。 顾寒衣微微仰头看向陆问生。 情绪渐渐雀跃了起来,然后笑得眉眼弯弯,捂着嘴,做出副感动模样。 “大狐狸,我终于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真好听。” 陆问生本是不想理会顾寒衣这神来之笔的。 可他却看到顾寒衣眼眸中的波光潋滟,喉咙便突然像是被哽住了般,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发出了无意义的“啊”的声音。 顾寒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又抛下了陆问生,满屋子跑着去看。 一会儿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瘫坐会儿,一会儿又蹲下身去摸沙发下铺着的长毛地毯。 嘴上还不断说着,“现在的日子可真好过,我活着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布料,也没有这么舒服的椅子。” 在屋里转了一圈后,他又回到“镜子”前,痴迷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狐狸,你看,我多好看呀。” 陆问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从沙发缝里掏出遥控器,当着顾寒衣的面,打开电视。 顾寒衣眼睁睁看到上一秒“镜子”里还是自己那张绝美无暇的小脸蛋,下一秒就出现了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人,惊得他往后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然后指着“镜子”转头满脸惊恐,“这里是什么妖怪?” 陆问生大刀阔斧地坐到沙发上,闻言掀了掀眼皮,“哦,这不是妖怪,这个叫做电视机。” “电视机?”顾寒衣看向电视上出现的人影,低声喃喃道:“电视机是什么法器?怎么可以把人装进去?他们可以和我们交流吗?” 顾寒衣观察电视观察得认真。 陆问生却瞬间觉得刚刚捉弄顾寒衣的自己太过幼稚。 不过是个才从山里出来的小邪祟…… 想起身上楼,又想到他才刚坐下,现在就起来,难免不会有落荒而逃的嫌疑。 幸好在外面愣神许久的助理先生终于走了进来。 助理先生进屋先是对着顾寒衣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才委委屈屈地看向陆问生。 声音怯怯道:“陆哥……” 一拐十八弯。 陆问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不纠结他这么做有没有面子了,直接起身,迈开大长腿上楼,路过顾寒衣的时候还顺手把顾寒衣也揪了上去。 “诶?我,电视……” “楼上也有,让你看个够。” “可是……” 走得远了,助理先生还能听到陆问生和顾寒衣的交谈声。 恨恨地咬了咬牙,助理先生现在真的想直接把顾寒衣掐死算了。 忽然,助理先生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楼上说道:“我们走着瞧。” —— “大狐狸,刚刚那个人脸上的黑气又重了。” 顾寒衣正坐在陆问生卧室内的沙发上。 大半个身子都陷在软软的沙发内,顾寒衣声音懒懒的,像一只餍足的猫。 陆问生找了遥控器打开电视,对上注意力瞬间被电视吸引的顾寒衣道:“所以呢?” 顾寒衣那双眼睛紧紧黏在电视上正在追着一只老鼠跑的猫,思维都慢了半拍。 慢吞吞地发出疑问,“啊?” 陆问生不厌其烦地重复,“所以你知道他死期将近,你要做什么?” 顾寒衣看电视看得入迷,好一会儿才回应,“什么都不做啊。” “我已经告诉他他不能靠近水,仁至义尽啦,他以后出事就不能怪我啦!” 在顾寒衣的眼中,一个对他有敌意的人类的死活,远不敌电视里那只灰蓝色狸奴和棕色小老鼠的追逐战更吸引他。 陆问生在一旁看着顾寒衣,确定顾寒衣真的没有好心泛滥的倾向,这才起身准备去洗个澡。 走到浴室门口,陆问生还有点不太放心。 于是转过身,“我去洗澡,有事你叫一声我就能听到。” 顾寒衣敷衍地挥了挥手,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让陆问生打扰他看电视。 见顾寒衣看电视确实看得全神贯注,这才终于进了浴室锁上门。 热气升腾,浴室里很快白蒙蒙一片。 陆问生站在花洒下,竖起耳朵去听卧室内的声音。 只听卧室内除了电视的音乐声外静悄悄的。 陆问生心底突然没了底。 不是都说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吗? 这小邪祟在做什么呢? 浴室外的顾寒衣一开始看电视确实看得津津有味。 狸奴好笨哦,总是被那只小老鼠戏耍一番。 最后还要被主人批评。 怎么能批评狸奴呢?狸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看完一集后,顾寒衣猛地一拍巴掌,对了! 他就说呢。 他也有一只宠物啊! 可以随意塑形的宠物! 顾寒衣眼睛不离开电视,手在身上摸摸索索,最后从衣服的犄角旮旯中掏出那只黑漆漆的章鱼,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章鱼头,将章鱼头扭了一百八十度正对上电视。 “看到了吗?那只叫做汤姆的狸奴,我要你变成那个样子。” 章鱼瑟缩了下,然后在顾大魔王的淫威下,不得不骂骂咧咧(在心中)变成了汤姆猫的样子。 短手短脚,秀气的脖子以及过于憨厚的猫脸。 可爱是可爱…… 只是汤姆猫是彩色的,自己的宠物狸奴是黑漆漆的。 顾寒衣有点不满意。 掰开宠物猫猫的嘴,顾寒衣沉默。 人家狸奴的舌头都是粉嫩嫩,一看就很好rua的样子,可自己的狸奴呢? 连舌头都黑漆漆干巴巴的。 不满意! 于是等陆问生洗好澡,头发往下嘀嗒着水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只假猫蹲坐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猫这种生物自带王霸气场,假猫看向顾寒衣的目光中竟然充满了鄙视? 而顾寒衣则孤零零地坐在一旁,气得脸颊鼓鼓地看着电视。 就连他出来了都没什么表示。 陆问生佯装不在意,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顾寒衣揪着假猫的后脖颈,把黑猫抻老长对着陆问生控诉道:“我看电视上那只狸奴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结果谁知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变得一点都不像!” 黑漆漆的假猫舔了舔爪子,不屑地“喵”了声。 这不对劲,陆问生想。 这个邪祟刚刚在山上还怕顾寒衣怕得要命,怎么现在就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对顾寒衣这个表情? 刚刚他洗澡的时候,顾寒衣喂它吃什么了? 熊心豹子胆吗? 听着这声娇娇软软的猫叫,顾寒衣鼓起的脸微微动了动,然后别别扭扭地表示,“算,算啦,虽然长得不像,但,但勉强还是小狸奴嘛。” 说完之后反手把猫抱在怀里,用脸去蹭猫身上的毛毛。 陆问生看向那只假猫,竟诡异地能从假猫的脸上看出生无可恋来。 陆问生看顾寒衣玩了会儿猫,就板着脸催着顾寒衣去洗澡。 顾寒衣皱着脸,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肯动。 “嗯?” 面对陆问生不自觉的冷脸,顾寒衣头埋下去,小小声道:“不想洗澡。” 不想什么? 不想洗澡??? 陆问生看着灰突突乱糟糟的顾寒衣,顿了顿,怎么他家这个小邪祟还像猫似的怕水? 不等陆问生询问,顾寒衣就缩成一团转过身,用自己同样灰扑扑的后背对着陆问生。 然后陆问生听到顾寒衣压得极低的声音,“不想换衣服。” 衣,衣服? 陆问生拧紧了眉头去看顾寒衣身上那些布条条。 拎起来其中一条,不明所以。 这衣服看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材质做的,上面也没什么特殊符文。 怎么就被顾寒衣这么宝贝? 久久没等到陆问生的下文,顾寒衣悄咪咪转过头,看陆问生揪着自己身上的布条条,满脸的深思。 顿时不安起来,“大狐狸?” 可能这衣服对顾问生来说是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吧? 陆问生没再追问,反而眉眼温和道:“但是这个衣服很脏了,你要不要把它洗一洗?” 闻言,顾寒衣蔫哒哒地垂下头,依依不舍地看着确实如陆问生所言已经很脏很脏了的衣服,恹恹道:“好,好叭。” 之后顾寒衣便在陆问生的教导下学会了如何使用淋浴。 并且因为第一次淋浴过于兴奋,直接在浴室和陆问生玩闹起来。 害得陆问生不得不再次洗个澡。 洗了热水澡后,顾寒衣脸蛋红扑扑的,嫩白的皮肤白里透红,两条光溜溜的小腿又白又嫩。 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顾寒衣一步三绊,踉踉跄跄地摔倒在陆问生的床上。 人一沾上床,立马像只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抓起陆问生的一只枕头,顾寒衣亲昵地蹭了蹭,含混道:“那我就先睡了嗷。” 尚未擦干的头发很快就将枕头晕湿了一大片。 陆问生皱眉看着,然后将已经神智不太清醒的顾寒衣拉了起来。 “嗯?”顾寒衣眼睛半张不张,看上去确实困得厉害,“怎么啦大狐狸?” 陆问生臭着脸,“头发湿着睡觉会头疼。” 陆问生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顾寒衣的发丝间,法力维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一点点蒸发着顾寒衣头发上的水珠。 顾寒衣的头发很长,又长又软,摸起来手感绝佳。 “嗯……” 顾寒衣勉力维持清醒,却在陆问生温柔地抚摸和适宜的温度下逐渐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还含含糊糊地想着,他们这些精怪湿着头发睡觉真的会头疼吗? 10、第 10 章 看着已经睡熟了的顾寒衣,陆问生轻轻地放下了给他烘头发的手。 陆问生蹙着眉。 陆问生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像是被下蛊一样奇怪。 陆问生正在反思自己。 惯常遇到邪祟,就算不把邪祟除掉,他也会置之不理。 再怎么样也不会直接把一个来路不明的邪祟带回家。 陆问生冷着脸看着睡着后,自动自觉地钻进被子里,并且在大床上睡出个六亲不认姿势的顾寒衣。 更不会让邪祟进入自己的私人区域。 陆问生猛地转过头冷眼看着正躺在地上舔爪子的假猫。 听到了吗! 猫咪邪祟! 陆问生恼羞成怒地把黑色猫猫拎着后脖颈丢出了房间。 “邪祟,我不会让你进入我的私人空间的。” 然后猛地关上门,好像这样就说明今天的他和从前的他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陆问生一样。 只是…… 陆问生转过身,看着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半干的头发黏了一脸的顾寒衣,“……” 他冷着脸走到床边,弯腰把顾寒衣抱到里面一点的位置,然后和衣躺到顾寒衣身边。 躺了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这明明是他家,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然后看着顾寒衣,冷着脸用法力继续给他烘头发。 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啧。 被无辜波及的黑色猫猫坐在门外,舔了舔黑色的猫爪子。 这两个大佬真有病,让它装宠物的是他们,结果现在把它从房间里赶出来的还是他们。 呵,男人。 —— 顾寒衣在陆问生的别墅中安安稳稳地待了大半天。 这段时间顾寒衣都抱着邪祟猫猫,目瞪口呆地听着陆问生事无巨细地介绍着各种高科技。 “这么大一块都是琉璃?”顾寒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满脸的惊叹。 昨晚回来得晚,窗子都隐藏在了窗帘后。 以至于现在顾寒衣才注意到。 “大狐狸,你这些年真是发达了啊,以前就是皇帝老头都没这么奢侈的。” 陆问生闭了闭眼,“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这是玻璃,玻,不是琉璃,玻璃很便宜。” 然而顾寒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落地窗看,明显没有将陆问生的话听到耳朵中。 无奈之下,陆问生只好揪着顾寒衣的衣领,把人拖到楼下去。 正坐在一楼餐厅中吃午餐的经纪人和两个助理一看这场面,三脸傻眼。 昨天晚上陆问生好说歹说才终于说服顾寒衣把那身破布条脱下去。 今天怎么可能让他继续穿? 于是顶着顾寒衣哀怨的表情,陆问生强行翻出一身自己的衣服丢给顾寒衣穿。 但顾寒衣骨架小,十六七八岁,看着就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 穿陆问生的衣服就很有男友衣play既视感。 经纪人匆匆忙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人类惊呼声,“靠!” 他是万万没想到,陆问生那个冷脸铁树居然还有开花的一天? 经纪人这才第一次认真观察了下顾寒衣。 可顾寒衣除了长得好看亿点点,看着乖了亿点点,软了那么亿点点,还有什么特点? …… 经纪人恍然大悟,原来在绝对的颜值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啊。 顾寒衣原本还不习惯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听到经纪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圆圆的猫眼眨也不眨地看向经纪人。 然后对着经纪人粲然一笑。 那副又乖又软的样子差点叫经纪人血条归零。 陆问生没眼去看没出息的经纪人,拉着顾寒衣去了餐桌边,坐在了昨晚的助理先生对面。 顾寒衣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了浓重的恶意。 抬头去看,就看到面相比昨晚更倒霉的助理先生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顾寒衣挠了挠脑袋。 看错了吗? 不是这个助理对自己的恶意吗? 自认为三观端正的顾寒衣觉得自己刚刚冤枉了助理先生。 他得做点什么补偿助理先生一下。 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助理先生,你现在比昨天晚上更倒霉了,这两天真的不要碰水了。” 助理先生刚刚勉强挤出来的笑顿时垮了下去。 经纪人见情况不对,赶紧在事态还没有变得更恶劣前抢先站起来打了个圆场,“哈哈哈,顾先生还会看面相吗?那我是什么面相?最近有什么避讳吗?” 顾寒衣转过头,认真地观察起经纪人的面相来。 原本经纪人就只是想着打个圆场,谁料到顾寒衣竟然真的这么仔细观察他。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给他弄得还挺…… 挺紧张的。 生怕顾寒衣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顾寒衣看了会儿,然后才慢吞吞道:“你是个富贵劳碌命,一会儿会发一笔小财。” 助理先生嗤笑了声,“什么叫富贵劳碌命?都富贵了,还劳碌什么?” 然而助理先生的话音还没落下,经纪人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经纪人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顾寒衣的目光中隐晦地多了丝敬畏来。 “诶?你的小财这么快就来了?哎呦。” 小嘴还要继续叭叭,却叫陆问生在头上轻轻敲了下,顾寒衣转过头,自认纵容又无奈地看向自家大狐狸。 在这样的注视下,陆问生面色自然地往顾寒衣碗里夹了菜,耳根微热,“食不言。” 顾寒衣蔫了,也不管经纪人的财运来没来了,“知道了知道了,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讲究啊?” 不过很快,顾寒衣也没空抱怨了。 只见他筷子动得飞快,桌面上的菜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可诡异的是,顾寒衣吃得快是快,但他的动作却一直都极为优雅。 将桌上的菜品横扫一空后,顾寒衣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拍着陆问生的肩膀赞赏道:“大狐狸,你家的厨子手艺真好,比皇宫里的御厨还好。” 说完,顾寒衣看着满桌子的菜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对不住啊,好久没吃饭了,有点没控制住。不然让你家厨子再做点?” 陆问生抬眼,“那厨子暂时可能是没空做了。” “诶?” 顾寒衣顺着陆问生的视线看去,只见经纪人现在还保持着一种呆滞状态,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个小巧的东西放在耳朵边没拿下,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都一副傻掉了的状态。 原来刚刚经纪人接到电话,对面第一句话就是说他家老家的房子确定要被拆迁了。 拆迁款至少有个百八十万。 对于手里带出陆问生这样的顶流的经纪人来说,百八十万倒是不算太多,但架不住这事玄乎啊。 那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顾先生刚说完他会发一笔小财。 话音都没落到地上,他还真就发了一笔小财。 因为混娱乐圈的人,多少都有点迷信在里面,所以短暂惊讶后,经纪人立刻就信了顾寒衣说助理先生的话。 拉住助理先生白皙的手关切道:“你一定要听顾先生的话,最近这些天就不要碰水了。” 助理先生:……有句艹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寒衣不明所以地看着助理先生脸色难看地离开。 “助理先生这是怎么了?” 顾寒衣扯着陆问生的衣袖,眼睛骤然瞪大,猜测道:“难道他喜欢洗澡?所以不让他碰水,他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陆问生:??? 成吧。 这小邪祟的脑子整个就不正常。 那头助理先生张扬回到昨天暂住的客房后,越想越生气。 凭什么一个刚来的人就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居然还这么诅咒自己? 要说实在的吧。 张扬对陆问生确实也没什么非同一般的感情。 他是想出道做明星的,只是他一没背景,二没运气,碰了不知多少次壁后,辗转间才来到陆问生身边做助理。 一开始他当然不愿意,不过后来他就想通了。 如果这段时间他好好讨得陆问生欢心的话,说不定陆问生一高兴,一句话的功夫,他就能出道了呢? 现在可倒好,来了一个什么顾寒衣,他这半年来的谋划全都白费了。 张扬气极,伸手就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拂到地上。 水杯应声摔了个稀碎,水杯中剩余的水将地板映得亮晶晶的。 张扬盯着地上的水更气了。 “让我不要碰水,不要碰水,碰到水会死,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恶毒?” 张扬气得直喘粗气,冷笑了声道:“碰水又怎么样?我就是碰水了。” 说着便用脚去踢地上的玻璃残渣。 结果下一秒,剧烈的痛楚来临。 张扬低下头去看,只见他原本光滑的脚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处伤口。 嘶。 他真是被气昏了头了。 咬着牙,张扬去了厕所,打算用水冲下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厕所感觉怪怪的。 不大的空间内像是挤了几十个人,水龙头放出来的水也好像暖和和的。 就是厕所里的镜子不知道为什么上了一层哈气,搞得自己的身后影影绰绰好像挤了不少人似的。 将脚洗好后,张扬接过身后递过来的毛巾。 下意识地保持形象地微微笑道:“谢了啊。” 下一秒张扬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刚刚为了发泄,是把门反锁了的,现在屋子里只有自己,怎么会有人给自己递毛巾? 他也不敢回头,只敢悄咪咪地去看镜子,然后通过镜子,他看到身后密密麻麻站了不知道多少奇形怪状的恐怖东西。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还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透过镜子和他对视,“小哥,你还满意吗?” —— 外头陆问生已经决定好要带着顾寒衣出去买衣服等一系列生活用品。 顾寒衣却抱着黑猫蜷坐在沙发上,满脸的不情愿。 陆问生蹙眉,“不想去?” 顾寒衣摇头,“不想去,我总觉得我去买了衣服就是背叛了我楼上的那位正宫皇后。” 陆问生艰难地把那堆碎布条条和他不久前拍摄过的一部电影中绝美无双的皇后联系在一起。 陆问生叹气,“那你要穿什么?一直都穿我的衣服?” 顾寒衣眼眸亮晶晶地,“我的皇后洗洗还能穿的。” 陆问生从手机中找到昨天节目组给他们俩拍的合照,然后把手机怼到顾寒衣眼前,“你觉得你的皇后只是脏了吗?” “是,是啊。”看着衣冠楚楚的陆问生身边,像个小叫花子的自己,顾寒衣明显底气不足,强行给自己的皇后挽尊,“它就是稍微有点破了而已。” 然后又蔫哒哒道:“大狐狸,你知道的,人不能喜新厌旧的,皇后跟了我一千来年了,我总不能不顾往日的情分啊。” 陆问生觉得,刚刚认真和顾寒衣辩论的自己,真的是个傻子。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还能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原本还万分不想动的顾寒衣在听到“好吃的”这三个字时一下就来了精神。 猫都被他丢到一旁,拉着陆问生的手臂,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写着“我要去,快带我去”的字样。 这么好骗? 陆问生嘴角不自觉翘起,“你的皇后呢?” 顾寒衣已经拉着陆问生冲到了别墅大门口,“哎呀,我怎么能因为一棵树木就辜负一整片森林呢?” 开门的一瞬间,顾寒衣感觉到别墅内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迟疑地回过头去看刚刚助理进的客房。 很快就又快快乐乐地拉着陆问生出门,“吃好吃的去!” 张扬:救,救命啊! 11、第 11 章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人类的风俗习惯也发生了变化,二十一世纪的一切都叫顾寒衣觉得新鲜。 一路上,顾寒衣都在竭力避免自己露出没见识的模样,却还是被一幢幢高楼大厦以及地上飞速奔跑的马车惊得合不拢嘴。 “所以现在马车都不用马拉了吗?” 顾寒衣伸手在陆问生的座驾上戳了戳,但他显然高估了陆问生座驾的承受力。 只一下,就将那层单薄的铁皮戳了个圆溜溜的小洞。 顾寒衣猛地收回手,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陆问生。 这副心虚的小模样看得陆问生手痒痒的。 “行了。” 克制住心中的悸动,陆问生到底还是伸手揉了揉顾寒衣的脑袋,“我又没说要怪你。” 软软的,暖暖的,毛茸茸的,好像连心都温暖闲适了起来。 顾寒衣立刻又开心起来,眉飞色舞道:“那大狐狸我们去吃什么?”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狐狸精也一样。 经过昨天加今天,陆问生已经对顾寒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有了一定的免疫。 于是陆问生还能神色如常地把顾寒衣耷拉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扒拉下去。 并且无视顾寒衣可怜兮兮的眼神,冷酷道:“先去买衣服。” 见大狐狸确实郎心似铁,顾寒衣只能叹口气,跟上陆问生的脚步。 他家大狐狸怎么修炼成人形之后就是这个性子啊? 小的时候明明娇娇软软的,一碰他就会倒在地上“嘤嘤嘤”地撒娇。 难道这些年有人教坏了大狐狸? 顾寒衣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要是让他知道这些年都有谁欺负了他的大狐狸…… “想什么呢?” 陆问生走出去了一段路,没听到身边哒哒的脚步声,便停下身转过头去看顾寒衣。 顾寒衣赶紧摇摇头,小跑着追上了陆问生的脚步。 “大狐狸,你腿太长了,我跟不上。” “跟不上就走快点。”陆问生话是这么说,但脚步也确实是放慢了。 意识到这点后的顾寒衣又高兴起来。 大狐狸还是没变的嘛。 和小的时候一样心软。 一千年前他和大狐狸相依为命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装可怜让大狐狸自己跑过来给他摸。 商场中人来人往,为了不引起混乱,陆问生早在下车的一瞬间就在身边布置了结界。 只要他不想,别人就很难会注意到他。 其实按照他现在的身份,本来是可以直接让品牌方把衣服送到他家里的。 但在打定主意的前一刻,陆问生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想和小邪祟一起出门。 只有他们两个。 果然。 陆问生想,看着小邪祟眼睛亮晶晶地跟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确实心里觉得舒服极了。 这时顾寒衣挤到陆问生身边,凉津津的身子靠在了陆问生的手臂上。 “大狐狸,还真别说,这怪模怪样的衣服看时间久了,还真挺有意思的。” 顾寒衣伸长了脖子到处去看,忽然又拍了拍陆问生的肩膀,“你看那个是不是昨天那个小倒霉蛋?” 小倒霉蛋? 陆问生奇怪,小倒霉蛋不是在家呢吗? 然而等他看过去,看到的却是昨天一起录节目的徐彦。 也对,这个徐彦的面相也很倒霉没错了。 “我们去买衣服,别多管闲事。” 陆问生要拉顾寒衣离开,却感受到了阻力。 小邪祟不想走? “欸,大狐狸,你说……” 陆问生内心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 顾寒衣满脸的蠢蠢欲动,“如果我们去帮那个小倒霉蛋的话,你说他会不会好好报答我们?” 陆问生:“……我真不缺钱。” 顾寒衣顿时恨铁不成钢道:“钱这种东西怎么会嫌多呢?” 陆问生:…… 早上的时候不是已经相信了他很有钱了吗? 怎么现在又来这出? 这小邪祟到底是对钱有多执念啊? 顾寒衣见陆问生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老气横秋道:“那你说说看,我昨天录那个什么节目的钱够不够买你的坐骑?” 坐骑? 那辆车? 陆问生诚实地摇头。 顾寒衣便一拍巴掌,“你看,这不就对了吗,昨天我们那么辛苦地工作,居然连一个坐骑的钱都不够,现在送到眼前的钱,哪里能不赚呢?” 陆问生哑然。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寒衣阐述自己的车全球限量只有十辆,有钱都买不到。 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是一千年前的古人,好像家里有一匹马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顾寒衣单方面批评过陆问生后,见陆问生没再反驳,便自觉他被自己说服了。 心生得意,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陆问生去和徐彦套近乎。 徐彦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昨晚一夜都没敢睡。 虽然他们在山上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他非常确定,他们就是撞鬼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些嘉宾们都众口一词地说就是走散了。 自从昨天下山后,徐彦就能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大夏天的,哪怕他把屋内的空调开到三十度,鸡皮疙瘩都一层接一层地起。 今天一大早经纪人到他家的时候,看到他还以为他是被什么女鬼吸干了元气。 晃了晃脑袋,徐彦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还要去给另一家商场站台,在车上应该能小睡一会儿。 就在这时,远远的,徐彦听到有人在叫他。 那个声音清脆,语调却是懒懒散散的。 徐彦抬头,正看到顾寒衣连拖带拉地把陆问生拽过来的画面。 陆问生的脸色臭臭的,可偏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忍耐着,甚至还顺着顾寒衣的力道跟着往前一步一挪的。 堂堂顶流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徐彦嘴角微微翘起,正要笑出声,谁料陆问生却若有所感地冷眼看过来。 徐彦顿时懂事地压下唇角,若无其事地看向两人。 “陆哥,这位……” 昨天徐彦一直害怕来着,没太听顾寒衣的自我介绍。 顾寒衣也不在意,“我叫顾寒衣,我们能在这里遇到好巧啊,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徐彦小心地看向陆问生,见陆问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点着头,算是应下了顾寒衣的邀约。 和助理嘱咐一番,徐彦独自一人跟上了陆问生二人的脚步。 徐彦还是有点敬畏陆问生的。 不光是陆问生顶流的身份,更是因为他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一碰到陆问生,徐彦就像是遇上天敌的兔子一样,全身僵直,动都不太敢动。 “快快快,大狐狸,你快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吃!”少年雀跃,清瘦的身影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 “你不是刚吃完饭?还要吃?” “话我都说出去了,大狐狸快带我去嘛,去嘛去嘛。” 陆问生无奈地看了顾寒衣一眼,却还是从善如流地带着顾寒衣找了家连锁的火锅店。 徐彦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不过也好理解,少年长得好看,也会撒娇,说起话来像是喉咙里含了一块糖,甜滋滋的。 谁会不喜欢呢? 由于徐彦大小也是个公众人物,再加上接下来的话题,三人最终在店里要了一个私密性相对比较好的小包间。 刚一入座,顾寒衣就迫不及待道:“小倒霉蛋,你这次是真的摊上事了。” 徐彦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声音颤抖,“倒霉蛋,我?” 顾寒衣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无师自通地从免费的果茶桶里给自己接了杯又甜又凉的果茶。 “你不够倒霉吗?” 顾寒衣真诚发问,“十五岁出门被狗咬,十六岁上街被车撞,十七岁围观别人打架结果你住院,十八岁考试差一分,二十岁……” 徐彦捂着脸打断顾寒衣的话。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没错,但这些话从顾寒衣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太羞耻了。 勉强收敛了心神,徐彦问道:“顾先生,不知道你说的我摊上事了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人要封杀我吗?我这种三十八线开外的小透明?” 顾寒衣扭头发问,“大狐狸,三十八线是什么意思?” 陆问生:“就是不出名的意思。” “哦哦哦。”顾寒衣似懂非懂,“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被人换命了。” 一字一顿。 每个字都像是一记重拳敲打在徐彦的心头上。 换命。 他确实从小倒霉没错。 可自打进入娱乐圈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就越发离奇又荒诞了起来。 原本的选秀节目做的好好的,结果突然投资商跑路,选手走的走散的散,也请不来像样的导师,节目自然就夭折了。 后来他去剧组做个小配角,结果剧组不是制片人进去了,就是杀青之后男主角进去了。 再之后,哪怕他就是参加个综艺都会让综艺节目出点幺蛾子。 最后他彻底在业内出名了。 扫把星,衰神。 《明星生存战》这样的三流综艺都已经是他能接到的最好的饼了。 经纪人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他冲撞了哪里大仙,给他找了不少神婆道士的。 钱是没少花,可他的情况却一点都没有缓解。 那现在这样一个年轻人能解决他的问题? 徐彦将目光放到陆问生的身上,陆问生是圈内顶流,他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然而陆问生现在哪有功夫搭理徐彦? 他抽了一张纸,低着头认真地给顾寒衣擦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微不可察的灰尘,眼神温柔得要命。 顾寒衣也不觉得这行为有什么异常。 毕竟大狐狸小的时候他们还天天晚上抱在一起睡觉呢。 大狐狸身上哪一处他没碰过?连跳蚤都是他给抓的呢。 “你本来应该十八岁之前经历一些小的磨难,在十八岁之后,平步青云,事业有成,但是你现在被人换了命,你就要承担那个人的命格。” 顾寒衣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甚至比他更倒霉。” “我能帮你把你的命格改回来,一口价三千万,谢绝讲价。” 12、第 12 章 徐彦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居然相信这么一个大概连成年都没有的少年说什么能帮自己改换命格的事。 或许是长时间绝望的人忽然看到了希望,哪怕这个希望虚无缥缈,可他还是想抓住。 徐彦急苦笑道:“我倒是想改换命格,可我现在别说三千万了,三万我都拿不出来。” “诶?” 这点出乎顾寒衣的预料了。 他既然开口要三千万,自然是早就和陆问生了解了下现在的物价,不是说明星很赚钱的吗?拍一部戏可以赚几千万甚至上亿,怎么会连三万块都拿不出来? 不过很快顾寒衣又稳住了。 咬了咬杯口道:“那这个钱你先欠着,等你出了名,能还清的时候再还给我吧。” 说完又不等徐彦说话,伸手在徐彦头上虚空一抓,随着一道难闻的腥臭味,徐彦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这些年来那种如同附骨之蛆的疲惫压抑的感觉瞬间清空。 昨晚开始的阴冷感也在一点一滴地消失。 徐彦看向顾寒衣。 表情呆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是电视剧里被点中了穴位的武林少侠。 顾寒衣嫌弃地把手伸到陆问生面前,娇气道:“大狐狸,手,脏了。” 陆问生又拿了纸给顾寒衣擦手,“下次还要不要直接动手了?” 顾寒衣恹恹地摇头。 却还是扁嘴辩解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换命格的这么菜啊,我本来还以为会有一番搏斗的,谁知道手一抓它就碎了。” 说完之后还皱着脸嗅了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我的味道。” 陆问生给顾寒衣擦手的动作顿了下。 顾寒衣一边催促着陆问生继续,一边回忆道:“不过想想还真是,好像之前确实有人上过山,不知道跑到我坟头做了什么,叮叮咣咣的,差点就把我吵醒了。” 等顾寒衣的手被擦干净,服务员菜都端上来了,徐彦才终于反应过来,像是台生锈的机器,“我这就,好了?” 顾寒衣烫了一片牛肉,蘸着小料塞进嘴里,被烫得“嘶哈嘶哈”吸着冷气,大着舌头回答,“是啊,好了。” 徐彦又问:“那,我能知道偷了我命格的人会怎么样?” 顾寒衣头都没抬,“还能怎么样?各自回到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啊。啊,对了,他依靠你的命格得到的东西,很快就会以各种方式,各种理由散出去。” 咬着筷子眼巴巴等着刚下进去的肉片煮熟,抽空道:“不过体会过你舒舒服服的人生,再去过他倒霉透顶的人生,可能他最后会疯的吧?” 这样吗? 徐彦低了低头,倒也是好事。 忽然,徐彦的手机响了,在他接通之前,又听顾寒衣道:“啊,对了,一般偷你命格的人,一般都会和你有点血缘关系。” 徐彦手抖了下,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是他的妈妈。 徐妈妈声音发颤,看着像是急坏了,“彦彦,你弟弟他忽然昏迷了,这怎么办?你快回来,快把他送医院去啊。” 徐彦猛地抬头看向正在吃东西的顾寒衣。 顾寒衣便对着徐彦笑了笑,“这很明显了,偷了你命格的人,就是你弟弟了。” 尚未被挂断的电话在顾寒衣的声音落下的时候,立刻便尖声叫骂道:“那边是什么人?他来我们家掺和什么?什么偷命格?弟弟怎么会偷徐彦那个倒霉虫的命格?” “嘟——” 徐彦将电话挂断。 事情很明显了。 是妈妈和弟弟合谋偷换了他的命格。 面前的火过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熏得徐彦的眼睛酸酸涩涩的。 他捂着眼睛,低声道:“为什么啊?妈妈从小就不喜欢我,我知道,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绝情啊?” 顾寒衣盯着徐彦的脸看了会儿,“她又不是你亲妈,为什么要对你留情面?” 徐彦的眼泪卡在眼眶里,流出来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半晌后才不尴不尬地“啊”了声。 顾寒衣被辣得“嘶嘶”吸着气,“你的面相说明你的母亲在生你的时候就已经难产死了,这是你继母啊。” 徐彦愣愣地“啊”了声,直到顾寒衣和陆问生吃好了才缓过神来。 离开商场,上了保姆车徐彦仍是一副呆愣表情,助理担忧地询问了会儿,却都没能得到徐彦的回复。 直到助理接了个电话。 接过电话后,助理立刻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拉着徐彦道:“彦彦,咱们要转运了啊!” 徐彦心头一动,“转运?” 助理惊喜道:“收视率第一的唱跳节目给你发邀请了,虽然只是一期飞行嘉宾,但凭你的实力,一定会让你升咖的!” —— 临近傍晚陆问生才带着给顾寒衣买的衣服回了家。 路上顾寒衣坐在副驾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车的陆问生一心二用,问道:“你这一千年一直都在睡觉吗?” 顾寒衣点头又摇头,“我是想一直睡觉来着,但总有人来吵我,有一段时间还每年都送上山一个小孩,小孩胆子也小,一直在我坟头上哭,哭得我心烦,最后那些小孩都被我送下山了。” “啊,后来倒是不送小孩,改送十五六岁的女子了,那些女子哭得哀哀戚戚的,更恼人了。” 陆问生想了下便道:“这是把你当山神祭祀了?” 顾寒衣登时大惊,“我,山神?那些人的脑子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吗?” 居然供奉一只僵尸做山神? 顾寒衣忽然“啊”了声,“真要说起来的话,我还真的醒过一次。” “在四十年前,当时是一对父子,跑我坟头上来上吊来了,结果俩人嘀嘀咕咕的,磨蹭了大半天也没上吊,后来我嫌烦,直接从棺材里跑出来,一脚一个都给踢走了。” “不过那父子俩也挺有意思的,被我踢走了,又连夜爬回来,非说他们自己没勇气死,要我杀死他们。” 顾寒衣的表情不太好看,甚至罕见的有些嫌恶。 “死多简单啊,找根绳子一吊,找把刀一抹脖,活着才难呢。” 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是啊。”陆问生抽空看了顾寒衣一眼。 小邪祟兴致不太高,像是被勾起了伤心往事一般。 这只小邪祟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仿佛世间之人在他眼中都是良善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让人喜欢呢? 顾寒衣突然转过头,兴致勃勃道:“大狐狸,你说等徐彦的三千万到账,我们要买什么吃呢?” 情绪转变太快,陆问生差点没反应过来。 顾寒衣眨巴眨巴眼睛,往前靠在陆问生的胳膊上,淡淡的,独属于顾寒衣的气息传到陆问生敏感的鼻子中。 “大狐狸~你给我推荐推荐嘛。” 陆问生心头一颤,车子在路上划出了大大的波浪。 索性直接掐了诀,让车子自动行驶,自己则是转过身,面对着顾寒衣期待的脸。 想告诫顾寒衣开车时不能随意……调戏……他。 话没说出口,反而是他自己先红了耳朵。 被顾寒衣眼尖地看见,然后捏住陆问生的耳朵左右翻看,“大狐狸,你耳朵怎么红了?难道是想到什么好吃的东西?” 陆问生赶紧撇过头,“没,你老实点,不要影响我开车。” 顾寒衣看看陆问生微微泛红的脸,又看着手中越发热起来的耳朵,松开手,“好的吧。” 没问为什么? 陆问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顾寒衣在一旁小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哎呀,大狐狸还和以前一样容易脸红,好可爱啊。” 陆问生脸沉了下来。 顾寒衣却丝毫不差,反而添油加醋道:“现在这种被我戳破不好意思的样子也都一样。” 末了,顾寒衣感叹道:“真好呀。” 陆问生僵住。 随即内心涌出细细密密的疼来。 少年一个人……一个邪祟在山里孤零零躺了这么多年,现在醒过来,下了山发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就连自己这唯一一个认识的狐,也不记得少年了。 少年该有多孤独啊。 “大狐狸,白天看你家,好大啊,不过照比皇帝老头住的地方还差点。” 顾寒衣扒在车窗上,睁大了眼睛往外看,看了会儿又抓着陆问生的手,高高兴兴道:“那个经纪人先生现在会不会做好饭菜等着我们?中午那个叫……蛋挞的东西我好喜欢啊,我还想吃!” 陆问生:…… 对少年的心疼瞬间烟消云散。 “你刚刚还吃了那么多。” “好吃啊。” “你还要吃?” “很好吃啊,有问题吗?”顾寒衣挠了挠头发,认真思索大狐狸阻止他的理由,“难不成是……大狐狸你的钱都用来买住所,所以没钱吃饭了?” 这小邪祟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啊! 陆问生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吃。” —— 京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徐母坐在病房中,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儿子,怜惜和怨毒交杂着出现在她的脸上。 眼看着儿子的情况稳定下来,徐母恨恨地咬着牙,“徐彦这个畜牲,从小就是个倒霉催的,我们小昌帮他承担一部分,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居然找人来害我们小昌。” 又哭了会儿,徐母捏着帕子小心地擦着眼角,“卓大师,您说现在小昌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徐彦那个畜牲在那边耀武扬威?” 站在窗边,穿着一身宽袖长袍,留着花白胡须的中年老道掐了掐手指,半晌后摇头晃脑道:“想要让令公子平安渡过此劫倒是不难。” 徐母眼睛一亮。 然而下一刻卓大师的话却让徐母不悦起来,“只是帮助徐彦的那个人,如果没有解决掉的话,即使让令公子命格回归正轨也无济于事。” 徐母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咬着牙道:“卓大师,要怎么样才能彻底解决?” 卓大师笑了笑,“那就要看您想做到什么地步了。” 13、第 13 章 别墅里,张扬正坐在沙发上,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刚刚他的撞鬼经历。 “真的,那鬼舌头都要掉下来了,就把脑袋放在我肩膀上,我现在还感觉肩膀湿冷湿冷的。” “你们别笑,我是说真的,就在厕所看到的。” 顾寒衣和陆问生走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 经纪人先生西装革履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张啊,你要是压力大的话,我一会儿和陆哥说,给你请几天假。” 经纪人说完一转头,正对上进门的顾寒衣和陆问生,当即伸手道:“正好陆哥回来了,不然你现在就回家休息休息?” 张扬咬着唇,可怜兮兮道:“陆哥,我真的见到鬼了,真的。” 像是害怕陆问生不信似的,张扬蹭地从沙发上起来,挤开顾寒衣,贴在陆问生身上,“陆哥,你信我。” 陆问生躲过贴上来的张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丢下硬邦邦的“人都要死了,还有心思在这耍心眼”后,毫不留情地抬腿上了楼。 张扬看着陆问生的背影,恨恨地咬了咬牙。 陆问生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说他? 凭什么这么对他? 他这半年来不说当牛做马,也总算是对陆问生嘘寒问暖,凭什么陆问生也要诅咒他死? 怨念和恶意充斥着张扬的内心。 不知从哪来的一缕黑气渐渐攀上了张扬的大腿,在张扬的身上留下冒着黑气的淡色纹路。 “你不乖诶。”顾寒衣鼓着腮帮子道:“不是都说让你不要碰水了吗?怎么还把杯子打破了呀?” 说完之后,顾寒衣又叹了口气,“你看你现在印堂黑的,两天之内再碰水的话,真的会死的。” 考虑到今天早晨顾寒衣表演的那一招,经纪人将信将疑道:“这么严重吗?” 顾寒衣煞有其事地点头,“如果今天不碰水的话,可能还没这么严重,但现在他的气运已经降到了一个很临界的地步了。” “那个……”不常说话的助理小王打断了顾寒衣的话,“临界是什么意思?” 顾寒衣道:“嗯……大概是介于生和死之间的就叫做临界吧?我也不清楚,只是之前听别人说过一嘴,这个助理先生的气运再低就是死人了。” 毕竟顾寒衣只是一只僵尸。 没有系统学习过这些东西,能凭借本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顾寒衣长得这么好看,谁忍心苛责他呢? “介于生和死之间?”小王低声念叨着。 见小王和经纪人都不太明白的样子,顾寒衣指向张扬,“喏,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就是在生与死之间了。” 张扬微低着头,眼眸紧闭,嘴唇隐隐发黑。 似乎呼吸也很微弱,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到他胸腔的起伏。 忽然,张扬睁开眼睛抬起头,纯黑无一点眼白的眼睛直直对上小王和经纪人,紫黑色的嘴唇张开,露出猩红的内里。 经纪人和小王都被吓了一跳,两人齐齐往后退了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顾寒衣摩挲着自己光滑的小下巴想,原来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点小东西就足够吓到一个普通人了。 想着又叹了口气,现在的人都太弱了叭。 要是放在他活着的时候,河边洗衣服的大姐都能用洗衣锤把这东西给锤死。 长吁短叹了会儿,见张扬还没有过来的意思,顾寒衣觉得无趣,懒懒道:“你要不要走啊?这个助理先生运气已经很差了,你再在他身上,可能会出人命诶。” 张扬可怖的脸上像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淡色虚影。 虚影下是张扬真正的,带着恐惧和无助的脸。 “顾先……不,不,顾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扬他是……” 经纪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一听顾寒衣的话,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被鬼附身了?” 过于恐惧,导致最后几个字破了音。 顾寒衣点头,自顾自从茶几下面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轻车熟路地调到《猫和老鼠》。 又从茶几上拿过果盘,然后盘腿坐到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我要看电视了,你们要是想和它玩耍的话就稍微小点声。”顾寒衣呲牙笑了笑,“要是不想玩的话,直接把它赶走就行。” “玩耍?”经纪人声音嘶哑。 小王满眼蚊香,“赶走?” 两人对视一眼,哭丧道:“要怎么把鬼赶走啊?” 陆问生拎着黑猫的后颈皮,冷着脸从楼上走了下来,然后将猫毫不怜惜地丢了下来。 “猫,去抓老鼠。” 经纪人几乎要以为自家艺人脑子有问题了。 这普普通通的猫怎么能抓鬼啊? 还有啊,他家艺人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平淡了? 经纪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黑猫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不满地扭头看向楼上,折着飞机耳,嘶嘶地哈了两口气。 “那个……” 经纪人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黑猫已经腾空跃起,一下跳了一人高,猫爪子直接拍在张扬脸上,留下一朵完美的梅花印后,一个灰色的,薄薄的,纱状的东西从张扬的身体中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然后烂泥似的躺在地上。 黑猫则是尾巴轻轻摇了下,上半身伏低,屁股撅得高高的,下一秒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一巴掌把那坨烂泥拍得更像烂泥。 随着小鬼的灰飞烟灭,一缕煞气从小鬼身上飘荡而出,原本要飞向远方的煞气像是受到牵引般飞到了顾寒衣身边。 经纪人和小王对视了一眼,然后吞了口口水。 不愧是玄猫。 恐怖如斯! —— 市中心医院内,打坐的卓大师似有所感,还没等他细细感应,“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和那只小鬼的联系,断掉了。 卓大师擦了擦下巴上的血,仙风道骨的脸上瞬间布满阴狠。 一直守在一旁的徐母小心翼翼上前,“卓大师,怎么样了?” 卓大师抬眼,冷冷地看了徐母一眼,“没事,刚刚是我运功出了岔子,你且先等着,等我回去准备些法器来。” 说完,卓大师又说道:“只是用上了法器,这个价格……” 徐母上道地点头,“知道知道,无论什么价格,只要能让小昌一世荣华富贵,我都能满足你。” 卓大师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回去准备了。” 然而卓大师的仙风道骨就只保持到了病房外。 在徐母关上病房门的一刹那,卓大师猛地靠在了医院的墙壁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在和小鬼断掉联系地一瞬间,他千金求来的煞气也跟着消失了。 不是损耗掉,而是像被什么天敌一口吞掉一样。 是谁在觊觎他的煞气吗? 卓大师冷着脸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沉沉的。 不用那头说话,卓大师自己便道:“我惹上事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 正在看《猫和老鼠》的顾寒衣感觉手指有点痒。 低头看去,一缕血红色的煞气正在他手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顾寒衣面露嫌弃,手指轻弹,那缕煞气就飞向空中,飘飘荡荡地化作飞灰。 沾上血气了。 脏。 顾寒衣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动画片上。 小狸奴好可爱啊。 再看一眼那只邪祟猫猫。 啧。 冒牌货。 张扬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恐惧。 嘴唇抖了抖,最终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刚刚太可怕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能听到能看到,有思想有意识。 可他不能控制自己。 那种茫然和恐惧让他濒临崩溃。 黑猫翘着尾巴走到张扬身边,毛茸茸冷冰冰的触感让张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黑猫琉璃一般的眼睛盯着张扬看了会儿,见张扬始终没有回应,便伸出爪钩在地毯上抓了抓,然后轻轻跃起,在张扬另一边脸上留下一个对称的梅花印。 再看张扬,黑猫只觉得顺眼了许多,便趾高气昂地跑到沙发边,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顾寒衣的手。 被顾寒衣不耐烦地扒拉到一边去。 张扬在刺痛中回过神来,看向顾寒衣的目光明显就不一样了起来。 但即使如此,张扬还是强撑着道:“骗,骗人的吧……” “是不是……为了让我相信才这样做的?”张扬越说越没底气,“你用了,什么法子?” 说到最后,甚至分不清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真的觉得有问题了。 顾寒衣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电视上。 在他眼中,可爱的狸奴和狡猾的老鼠比眼前这几个人类要让他感兴趣得多。 直到一集《猫和老鼠》看完,陆问生借口看电视伤害眼睛关掉了电视,顾寒衣才把注意力放在张扬身上。 “助理先生怎么在地上跪着,哭?” 顾寒衣不解,“都说了你遇到水有危险啊,怎么还碰水呀?” 随着顾寒衣的话,张扬错愕地抬起头。 灯光像是给顾寒衣渡了一层圣光,以至于张扬下意识丢掉了对顾寒衣的敌意。 顺着张扬抬头的动作,泪水划到了张扬的嘴中。 下一秒—— 张扬爆发出了猛烈的咳嗽声。 咳得他脸颊发热,眼睛通红,身形佝偻,几乎要背过气去。 14、第 14 章 在经纪人和助理小王的帮助下,张扬总算是止住了咳。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像是去了半条命。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再难说话。 见张扬终于消停了,顾寒衣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张扬身上,转身扯着陆问生的衣摆问:“要不要上楼呀?我困了。” 陆问生脸色没变,“嗯”了声就带着顾寒衣往楼上走。 路过张扬的时候,顾寒衣感到裤腿被人轻轻拉住。 低头看去,只见张扬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地看着他,声音沙哑道:“救,救我。” 顾寒衣停下脚步。 歪着头,茫然道:“还要怎么救你?” 在张扬绝望的目光中,顾寒衣奇怪道:“只要今明两天不碰水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 顾寒衣恍然大悟,“哦,对了,忘了你特别喜欢洗澡,没办法,再忍忍吧,只有今明两天了。” 张扬紧张的情绪瞬间被清空。 嘴角微微抽动,“谢,谢谢。” 顾寒衣展颜一笑,“不客气。” 作势要往前走,脚步抬到一半又收回来,低头问张扬,“没有其他事了?” 张扬呆滞,没做回答。 顾寒衣拉着陆问生啪嗒啪嗒地上了楼,两人进了房间后,楼下三人还能听到顾寒衣小小的欢呼声。 经纪人先生整理了下衣服,对着呆滞的张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斟酌了会儿,最后只从他嘴里吐出一句,“这两天别洗澡了。” 张扬:……我真的没那么喜欢洗澡! —— 一进房间,顾寒衣立刻瘫在床上,懒洋洋道:“大狐狸,我好累哦,你快来让我摸摸。” 陆问生关门的动作僵了僵。 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哪怕明知道顾寒衣没有其他的意思,陆问生还是觉得耳根子发烫。 烫得厉害。 久没等来柔软温暖的大狐狸,顾寒衣支起身子,“大狐狸在等什么?快来呀。” 陆问生保持平静,“我先洗澡。” 一听这个顾寒衣就来了精神,“洗完澡让我摸?快去快去。” 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陆问生看。 看那兴致勃勃的架势,陆问生敢肯定,如果他脱衣服有困难的话,小邪祟就会义不容辞地帮忙。 被看得不自在,陆问生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没得看了。 顾寒衣遗憾地收回视线。 大狐狸怎么总是这么害羞啊? 以前当狐狸的时候也是这样。 在河里洗了澡,怎么也不肯让他擦,非要自己自然风干。 脸皮太薄了。 不过…… 趁着陆问生没在屋子里,顾寒衣把身上的煞气放出来,挨个扒拉了圈。 唔,还有几缕煞气飘荡在外面。 该不会都和之前的煞气一样,被人偷走了吧? 顾寒衣的煞气和他本人形象很像。 乖乖巧巧地缩在那,摸上去又柔又软。 顾寒衣又把煞气塞回去,好烦啊。 他们居然污染他的煞气。 顾寒衣眼眸微微眯了眯,闪过一抹暗红色来。 做完这些,顾寒衣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 大狐狸怎么还没洗完? 要不要等等他? 唔…… 等等,吧…… 陆问生洗完澡出来,就听屋里十分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陆问生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睡得香喷喷的。 “顾……寒衣。” 陆问生低声喃喃着,“化形前我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 京郊一处庄园内。 哭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断骨腐肉散落在整个庄园内,血腥泥泞。 中年道士挂断了卓大师的电话,踩在分不清是血肉还是泥土的地上冷笑着向坐在上位的老人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居然把上师赐给他的煞气弄丢了。”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中年道士一眼,“无碍,只要煞气本源在我们手……” 声音戛然而止。 “上师?” 中年道士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然后便看到老人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毫无风度地跑去了后屋。 房间的大门被打开,阴冷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浓重的威压压得中年道士喘不上气来。 而原本被存放在房间中央特制的玻璃罩内的煞气竟不翼而飞。 “上师,这……”中年道士大惊。 他们这一流派这些年能在能人辈出的京城占据一席之地,主要还是靠这十年前意外得到的煞气。 现在煞气没了,那他们……还能在京城立足吗? 之前得罪过的人,会放过他们吗? 中年道士心中升起一阵恐慌。 老人脸皮抽动,“是谁,是谁偷了我的宝贝!” 说完,老人盘腿坐下,双手快速翻动掐诀,不祥的黑气瞬间笼罩在他的身上。 周围温度越发低了。 中年道士隐约能看到周围鬼影重重,影影绰绰地,房间里像是挤满了人。 老人忽然开口,“刚刚何人来过?” 紧接着房间中嗡嗡声响起,中年道士很快被吵得头疼得厉害。 好在,很快老人便收了法,中年道士赶紧问道:“上师,怎么回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偷您的东西?” 15、第 15 章 老人颓然,整个人像是精气神被抽空了般,“他们说煞气,是受到本源召唤才消失的。” “本源召唤?” 中年道士念叨着这几个字,旋即脸色一变,倒抽了一口冷气,“您的意思是,那个,那个东西醒了?” 老人没回答。 可这样的表现就是默认。 豆大的汗珠在中年道士的额头上排着队往下跳。 十年前他们九死一生,折损了不少人手才从一座棺木中抓取了一丝本源煞气的记忆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 道士嘴唇颤抖,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岂不是大祸将起?” 被道士认为是大祸的顾寒衣此时正扒在陆问生的胸口上睡得正香。 静谧的环境中,他忽然缱绻地叫了声,“大狐狸。” 陆问生的心被顾寒衣这软乎乎的大狐狸搞得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当陆问生心情愉悦地去听顾寒衣的下文的时候,又听到顾寒衣砸吧砸吧嘴,眷恋道:“蛋挞,好吃,我还要。” 陆问生:…… 算了。 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顾寒衣迷迷糊糊被陆问生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顾寒衣搓着漂亮的大眼睛,半靠在陆问生的身上,“一大早的,我们要去哪里啊?” 陆问生把昨天买的衣服一件件放在顾寒衣身上比对,“去拍戏。” “拍戏?” 把衣服塞进顾寒衣的手里,陆问生道:“去a市影视城,快把衣服换了。” “哦。” 顾寒衣没再问了,当着陆问生的面脱掉了昨天陆问生暂时借给他的半袖。 嫩白的皮肤,纤细的腰肢,还有胸前两个玫红色凸起都暴露在空气中。 陆问生只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脸热得厉害。 只留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便落荒而逃。 顾寒衣只能自力更生换衣服,一边换还一边嘟嘟哝哝,“大狐狸最近好奇怪啊。” —— a市影视城是华国最大的影视基地,每年都有上百部片子在影视城中取景、拍摄,最后通过后期制作和观众朋友们见面。 顾寒衣跟着陆问生在影视城门口下了车。 先是对着眼前这一大片古建筑表示了一下亲切之情。 然后才扯着陆问生的衣角道:“有人在看你。” 陆问生侧头,不远处花坛后的镜头微微动了动。 “没事,进去吧。” 顾寒衣皱眉,“可是我能感觉到那个看你的人是带有恶意的诶。” 陆问生冷笑,“他们不敢做什么。” 这样吗? 但很快顾寒衣就没兴趣再管那些人了。 各种各样的古建筑彻底夺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顾寒衣看得流连忘返,直到剧组的工作人员来接他们。 这次剧组的工作人员是个个子娇小瘦削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见到顾寒衣二人就跑过来,寒暄一阵后便引着两人往剧组方向走。 顾寒衣注意到小姑娘几次欲言又止。 架不住顾寒衣现在好奇心爆棚,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被人看出有心事,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踌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声道:“我会为你们保密的!” “哈?” 顾寒衣顿住脚步,呆愣愣问:“保密?保密什么?” 又拉了拉陆问生的衣角,“大狐狸,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瞒着我?” 尾音上调,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夸张得不可置信的模样。 陆问生哑然,将同样疑惑的脸转向了正捂着嘴,满眼桃心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见状,当即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笑道:“没,没,是我们这些粉丝自娱自乐。” 话是这么说,可却还是几次三番偷偷斜眼去看两人。 还捂着嘴偷偷笑一会儿。 终于有惊无险地将两人送到导演面前,小姑娘再也控制不住,趁着周围没有人,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名为“衣生所爱”的群。 【追星小天使:啊啊啊,姐妹们,特大消息,特大消息,我今天见到陆哥了,你们知道陆哥身边跟着的是谁吗?】 【黄油豆腐:谁啊?】 【小葱:看看群名,再看看集美的疯劲儿,该不会陆哥身边真的跟着我们辣鸡小天使吧?】 【追星小天使:对对对!小葱太聪明了,陆哥和小辣鸡一起来了,我给你们说,小辣鸡本人超级好看,皮肤细腻得连个毛孔都看不出来,而且陆哥对小辣鸡可宠了,啊啊啊,我光在旁边看,心里都美得冒泡泡。】 【一只羊毛怪:我不信,除非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小姑娘嘴角勾起,感谢自己的未雨绸缪,未卜先知,在刚刚的路上偷偷摸摸地拍了两张照片,不然肯定又有人说她造谣了。 【追星小天使:[图片][图片][图片]怎么样?信了吧!】 群里安静了两分钟,然后消息呈爆炸式地弹出。 小姑娘看了眼化身土拨鼠只会啊啊尖叫的同好们,心满意得地收起手机,站在一旁,静静观赏陆问生和顾寒衣的互动。 哎呀呀,小辣鸡好黏陆哥啊,看那小眼神,都拉丝了。 啧。 简直比《明星生存战》的时候还好磕嘛。 陆问生这次来拍的是个仙侠类的电视剧。 签合同的时候说是这剧是个上星剧,对陆问生的事业帮助极大。 经纪人先生撒泼打滚地才求着陆问生签下了合同。 结果谁知道合同签完第二天,投资商因为偷税漏税进去了。 合同签完第二周,制片人和导演伙同一堆男模女模被一起扫黄打非了。 合同签完第二月,男女主一个醉驾,一个被醉驾,醉驾的那个过段时间就判了,被醉驾的那个到现在还在医院没出来。 这剧组简直是混进去了个扫把星。 按照常理,这电视剧该是就这么算了。 结果剩余的几个投资商不甘心啊。 他们好不容易才说通陆问生出演电视剧,有了陆问生的流量加持,这剧肯定不会扑。 于是几个人这么一合计,干脆破罐子破摔,从学校里拉了个导演系的学生,又在几家公司里凑吧凑吧,台前幕后的就都备齐了。 一个随便又离谱的剧组就这么诞生了。 “陆哥,这位是男主,余予安,现在念大四,马上就毕业,这个是女主,迟夏夏,余予安的师姐,今年刚毕业。”尚未毕业的导演谄媚地对着陆问生介绍着剧组的成员。 陆问生一一对着几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点头示意。 男主角余予安兴奋地跑上来,手里拿着一本《影视演员技巧入门》,恭敬地半弯下腰,把书递到陆问生眼前,大声道:“陆哥,我是您的粉丝,能帮我签个名吗?” 余予安这一手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过了会儿,顾寒衣耳尖地听到角落里有人嫉妒道:“想在陆哥面前搏上位,太心机了。不过也是白费功夫,陆问生那么高傲,怎么可能给一个小透明签名?” 陆问生半晌没有动作。 在场的人都在等着看余予安的好戏。 导演责备地看了余予安一眼,正要上前给余予安解围,却见一直站在陆问生身边的漂亮男孩接过余予安的本子,塞进了陆问生的怀里,白嫩的小脸微微皱起,“给他签名。” 陆问生诧异地挑了下眉,却没说什么,顺从地拿起夹在本子里的笔,在书的扉页签上了名字。 顾寒衣抻长了脖子去看,嘴上还啧啧道:“大狐狸,你的字好好看啊。” 导演等人看着两人的互动,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要么说还是出名好呢? 小情人儿都能光明正大带到剧组来。 不过…… 导演脸红红地又转过来,盯着顾寒衣看了会儿,这陆哥的小情人儿还真的好看啊。 顾寒衣满意地把本子送还给余予安,“要合照吗?我看电视上说遇到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时候都要签名、合照一条龙的。” 余予安愣了下,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落到他头上。 含羞带怯地半抬起头去看陆问生,“可,可以吗?” 眼看着顾寒衣就要扯着余予安来和自己合照,陆问生忍无可忍地拉住胡来的顾寒衣,对着导演道:“今天不是来拍定妆照的吗?” 导演虽然年轻,但最是知情识趣,当即一拍脑袋,“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小安啊,走,我们去拍照。” 已经得到签名就已经很满足的余予安只遗憾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快乐起来,应了声便殷勤地引着陆问生往化妆间走去。 化妆师早已经准备就绪。 陆问生一到位,三个化妆师呈四面八方包围状态把陆问生团团围住。 顾寒衣大开眼界。 三个化妆师各司其职,默契得不行。 很快就把时尚感爆棚的陆问生打扮成了个仙气飘飘的蓝衣公子。 顾寒衣乖乖巧巧坐在塑料板凳上,时不时还赞叹地砸吧砸吧嘴。 等化妆师都出去,化妆间内只剩下陆问生和顾寒衣两人的时候,顾寒衣才一下子扑到陆问生身上。 细瘦的胳膊搭在陆问生的肩头,双腿盘上陆问生的腰,陆问生的手下意识放在顾寒衣挺翘的小屁股上。 “你这是……” 陆问生被顾寒衣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 顾寒衣在陆问生的颈窝里蹭了蹭,“大狐狸,你现在的样子比我想象中你变成人形的样子还好看。” 深吸了口气,“就是现在你身上的狐狸味太淡了。” “要是那天你不接住我,我都认不出你来。” 陆问生身体僵硬,听着顾寒衣的话,手不自觉用了些力道。 小邪祟的小屁股软软的,弹弹的。 陆问生喉头紧了紧,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甚至顾寒衣还耳力极好地听到了“咕咚”的声音。 于是他从陆问生脖颈处抬起头,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向陆问生,“你饿啦?”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东西呀?” 顾寒衣支起上半身,全靠双腿别在陆问生腰间,大声宣布,“我也饿啦。” 陆问生又吞了口口水。 只是方才的心猿意马现在尽数化作了无言以对。 这小邪祟总是有这样的本事。 浪漫过敏症? 是这个词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方才引他们过来的小姑娘的声音,“陆哥,要去拍照了,您准备好了吗?” 陆问生被拉去拍了定妆照,顾寒衣就拎着塑料小板凳坐进了一众场务中间。 顾寒衣长得好看,安安静静坐在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得低低的垂在腰间,看着就又乖又软。 有几个刚刚没见到他的场务心都快化了。 又是给他换舒服一点的椅子,又是往他手里塞吃的。 还有人把自己正用着的小风扇也塞进了他手里。 顾寒衣拿着风扇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也没明白这东西要怎么用。 塞风扇的那人虽然奇怪,却还是耐心地教了他。 顾寒衣学着场务小姐姐的样子,摁动了小小的按钮,然后一阵轻柔的风就吹到了他的脸上。 好神奇! 顾寒衣眼睛亮了亮,对着场务小姐姐笑弯了眼睛,“谢谢你呀。” 这副样子落在周围人的眼中,更是叫她们慈母心泛滥。 于是等陆问生拍完定妆照回来的时候,便见顾寒衣手里捧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吃的玩的用的,甚至还有一包益母草的泡脚包? “大狐狸!” 一见到陆问生往这边走,顾寒衣就叫他,还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一抬手倒好,他怀里抱着的那一捧杂七杂八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 然后陆问生就看到顾寒衣整个邪祟都僵硬起来了。 陆问生:…… 见顾寒衣眼眶都红起来了,陆问生没办法,只好从旁边借了个袋子,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子,把那堆杂七杂八,总价值绝对不超过一百块的东西捡起来塞进袋子里。 末了,顾寒衣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东西遗漏,才又高兴起来。 “大狐狸,这些东西都好好吃呀,一会儿你要多吃点!” 陆问生敷衍地“嗯”了声,拉着顾寒衣回了化妆间。 导演的意思是他的定妆照要拍三四组,眼下才拍了一张,还有的忙。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引着他们过来的小姑娘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吧,衣生所爱是真的。” 送顾寒衣泡脚包的场务小姐姐跟着点了头,“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小朋友,我也把持不住啊。” 一整天的时间,顾寒衣就跟着陆问生泡在剧组里。 倒也没饿着。 总有人排着队,看他手里空了,嘴里没有东西吃,就塞给他吃的。 以至于晚八点收工的时候,顾寒衣都没嚷着要陆问生带他去吃好吃的。 陆问生带顾寒衣回了酒店。 他的戏份集中在一起要拍半个月左右,明天就要拍第一场戏,今晚自然不会回别墅,穷折腾。 “大狐狸,现在的人都好好呀。” 顾寒衣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盆子,接满了热水,里面放上泡脚包,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床沿上泡脚。 “你看,这么多吃的都是他们给我的。” 顾寒衣感慨道:“要是放在以前,哪有人会非亲非故地给别人送吃的呀?” 陆问生正在收拾行李,“因为现在的人都生活富足了,所以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并不是多重要。” 这样吗? 顾寒衣伸长了胳膊去够装吃的的袋子。 然后从里面扒拉出一小包肉脯,“大狐狸,小艾姐说这个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吃?” 陆问生对小零食没有兴趣,“小艾姐是谁?” 顾寒衣捏着一片肉脯,“平时负责给剧组放饭的那个姑娘,白白的,杏仁眼,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梨涡。” 陆问生顿住,他心想,不是吧,就这么一天,观察得这么仔细? “这个泡脚包……” 顾寒衣对答如流,“小玲姐,负责灯光的,又高又瘦,额头还有一小块疤。” “那个甜牛奶?” “小聪哥,有点秃,戴着眼镜,喜欢穿格子衬衫。” “……” 陆问生心情有点复杂。 这小邪祟到底是什么恐怖的社交能力? 这些东西居然不是同一个人给的? 顾寒衣又道:“对了,大狐狸,微信是什么?小艾姐说要和我扫一扫,要加我好友。扫一扫是什么?” 陆问生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安排他万能的经纪人先生给他家小邪祟购置一台手机。 16、第 16 章 在教会顾寒衣使用手机的三个小时后,陆问生后悔了。 侧眼看着正在网上疯狂冲浪的顾寒衣,陆问生委婉劝说,“现在已经快两点了。” 顾寒衣“啊”了声,“没事,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陆问生,还善解人意地调低了屏幕亮度。 这小邪祟才刚从山里出来,上网会看些什么? 陆问生好奇。 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越过小邪祟漂亮的脑袋瓜,陆问生的视线直直投放在顾寒衣的手机屏上。 然后陆问生整只狐狸都僵住了。 顾寒衣在看什么?! 屏幕上你侬我侬,缠缠绵绵到天涯的两只动物是什么? 陆问生幽幽开口,“你在看什么?” 顾寒衣全神贯注,“在看狐狸交、配啊。” “哈?” 陆问生不懂。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么……不知羞? 顾寒衣忽然转过身,与陆问生脸对脸。 两人距离极近,陆问生甚至能感觉到顾寒衣呼气打在他脸上的酥麻感。 “噗通,噗通。” 陆问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越来越激烈。 “大狐狸。” 顾寒衣开口,屏幕的微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给他打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嗯。” 陆问生喉头发紧,“怎么了?” 顾寒衣眼眸微亮,“你这些年发情期都是怎么过的鸭?有没有找狐狸媳妇?生没生狐狸崽崽?” 陆问生:…… 他就知道。 不该对这个小邪祟抱有什么想法。 这邪祟脑子里根本就没那根弦。 顾寒衣还盯着陆问生,期待着陆问生的回答。 然而却看到陆问生木着脸转了身,背对着他。 戳了戳大狐狸的腰腹,“大狐狸?” 陆问生没吭声,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般。 顾寒衣又戳了戳,“大狐狸??” 陆问生冷声道:“睡觉。” “哦。” 顾寒衣悄悄埋头躲进被子里,继续播放手机里的视频。 一边看还一边啧啧想着,大狐狸发情会是什么模样呢? 没看过。 太好奇了! 好想看看啊。 顾寒衣悄咪咪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盯着陆问生的后脑勺看了会儿。 不行,更好奇了。 什么时候有机会看看? —— 一个认真工作的剧组生活还是很忙碌的。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五点就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来敲陆问生的大门了。 昨晚顾寒衣冲浪冲到天都快亮了,陆问生走的时候也只是懒懒地招招手就算是和他告别了。 看着顾寒衣睡得红扑扑的脸颊,陆问生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一个邪祟怎么还需要睡觉呢? 等顾寒衣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他先是坐在床上懵了会儿,意识到他是来跟着陆问生拍戏后又一头栽倒在松软的床上。 现在的人类怎么这么会享受啊。 这床躺着可太舒服了。 嗯。 比他的棺材板舒服多了。 没等他舒服多久,一阵抓挠玻璃的尖锐声响就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顾寒衣趿拉上拖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两侧都是房间,走廊中的光线都来源于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昏黄的灯光,狭长的走廊,刺耳的咯吱声。 整个环境都太恐怖片了。 顾寒衣一出门就打了个冷颤。 整个走廊这会儿都布满了白霜,顾寒衣走在地毯上,感觉原本柔软的毛毛都变得硬邦邦的了。 嘶,脚感不太行,一会儿要好好说说。 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时,顾寒衣停了下来。 这里抓挠的声音是最大的。 “哥哥你在看什么?” 顾寒衣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跟着一个矮墩墩的小男孩。 小男孩皮肤青紫,凸起的眼睛上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乌黑,指甲又尖又长。 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活人。 顾寒衣只瞟了小孩一眼又重新看回楼梯间的门板,“在看好吃的。” 小男孩抱住顾寒衣的小腿,“吃的?” 顾寒衣一边点头一边吞咽口水,还有空纠正小男孩不准确的地方,“是好吃的。” 门后的抓挠声停住。 薄薄的一层门板显然并不隔音。 顾寒衣上手敲了敲,“怎么停了?继续呀。” 门上迅速结了一层白霜,顾寒衣把手缩了回去,委屈巴巴的,“脾气还挺大。” 回应顾寒衣的是猛烈的撞击声。 门板被撞得晃得厉害。 顾寒衣拍着挂在他腿上的小孩脑袋,“害怕吗?” 小男孩吞了吞口水,“有点怕。” 顿了顿又添了句,“但是感觉好香啊。” 顾寒衣找到知音般雀跃,“是吧是吧!我也感觉超香的!” 隔着门板,对面总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感。 顾寒衣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门把上。 不能冲动。 动作要小,这难以发现的上好食品,可别给吓跑了。 门把被转动。 结着白霜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然后一只紫黑干瘦的手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好吃的! 闻着好美味! 顾寒衣眼睛大亮,正要伸手抓住这个美食却见一道黄色符纸闪电般飞了过来,正贴到了鬼手上。 鬼手被烫了下,刺耳的鬼啸声响起,鬼手触电般收了回去。 “大胆鬼祟,竟敢白天伤人?哪里跑!” 紧接着一道穿着土黄色道袍的人影冲了上来,挤开了垂涎三尺的顾寒衣,把顾寒衣眼中的上好食材追着顺着楼梯跑远了。 顾寒衣呆滞住。 半晌后,他眨巴着眼睛看向致残留了一点食物味道的手,又看向空荡荡的楼梯间。 他的好吃的呢? 那么大一个! 刚刚还在呢! “哥哥,它跑了诶。”小孩吸了吸鼻子,对着顾寒衣露出一个恶意的笑,“不然,你给我吃吧?” 心情正不好的顾寒衣哪有功夫哄小孩? 理都没理他,抬脚就顺着味道追了上去。 他的美食虽然跑了,不过没关系。 吃美食的路上总是会遇到些困难。 那个鬼闻着那么香,应该值得他亲自动手……吧? 整个楼梯间内都充斥着女鬼的味道。 凶戾、怨恨、憎恶…… 种种负面情绪叫顾寒衣食欲大开,小小的虎牙都隐约变尖了些。 然而他才刚下了一层楼,女鬼的味道瞬间淡了不少。 下一秒连女鬼鬼魂的波动都不见了。 女鬼这是,被收服了? 顾寒衣丧气地停下脚步。 好吃的,不见了,嘤。 楼梯间内再次响起声音,刚刚那个穿着土黄色道袍的人满头大汗地走了上来。 看到顾寒衣的时候还皱了皱眉。 纠结了一瞬,小道士道:“你没事吧?” 顾寒衣摇头算作回应,转过身步伐沉重地离开。 他的美食不见了。 虽然之后还可以吃点果干、零食、烤肉、火锅来补偿。 但这么精纯的负面情绪可不多见啊。 错过就是损失哎。 冯博烨看着顾寒衣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 这些小年轻就是麻烦,年纪轻轻的就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去。 快走两步追上顾寒衣,“下次遇到危险要跑知道吗?” 顾寒衣愣了愣,“啊?” “啊什么啊?”冯博烨嫌弃道:“知道你们小年轻好奇心旺盛,但刚刚那明显就是鬼啊,你不害怕?那是厉鬼,会死人的。” 顾寒衣指着站在楼梯间门口,流着口水看向自己的小男孩,“你说的鬼,那还有一个。” 冯博烨顺着顾寒衣手指的方向看去,悚然一惊。 这小鬼刚刚应该就和这人站在一起,可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如果这个小鬼刚刚偷袭他的话…… 冯博烨不由后怕。 他果然是功夫还没到家。 没吃到好吃的,顾寒衣遗憾地把手搭在小孩的脑瓜顶上,“你要回家吗?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怕我会把你吃掉。” 小男孩仰头盯着顾寒衣看了会儿,确定顾寒衣说的都是真的,顿时脸色一变,气息阴沉下来。 这小年轻在干什么? 他知道他在激怒一只厉鬼吗? 冯博烨一边埋怨小年轻瞎捣乱,一边低头去翻随身带的小包。 这只鬼刚刚他没有发现,修为一定不弱,一会儿打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冯博烨连自己的墓葬在哪,墓志铭写什么都想好了,没想到被他视为大敌的小男孩竟然转身跑了。 似乎还嫌弃只有双脚跑得太慢,到后面还手脚并用,没一会儿就爬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冯博烨哽住,“这……” 顾寒衣收回目光,踩在重新变得柔软的地毯上,“他回家了,道士先生,你也要回家吗?” 冯博烨还没从这巨大的转变中缓过神来。 顾寒衣盯着冯博烨看了会儿,见冯博烨还没有回神的迹象,顿觉无趣。 算了,还是回房间吧。 收拾一下去找大狐狸! 好吃的没吃到不要紧,还是去看大狐狸比较重要! 顾寒衣心情愉悦地往回走,没走两步便见到他精致的小鼻子皱了皱,然后眼睛亮晶晶地跑到电梯前。 等到电梯门打开后,顾寒衣兴奋地冲上去,抱住正要往外走的陆问生,欢呼道:“大狐狸回来啦!” 陆问生单手托住顾寒衣,另一只手上提着几个外卖盒。 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这是几百年没回来了? 小邪祟这一副庆祝他回来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这时刚回过神的冯博烨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吐出三个字,“陆大佬?” 17、第 17 章 才一进房间,陆问生就把手中的外卖递给顾寒衣,哄着人去一旁玩去,然后对冯博烨朝里屋努了努下巴。 冯博烨知情识趣,拖着抖得厉害的身子,安安静静地进了屋子。 “咔哒”。 房间门被陆问生关上。 冯博烨随着关门声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冯博烨对陆问生是敬畏到惧怕的。 每次看到陆问生,他就总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天敌盯上了的老鼠。 随时随地都可能会玩完。 “你怎么在这?”陆问生冷淡开口。 冯博烨吞了吞口水,“陆大,陆哥,我追了一只厉鬼七天七夜,昨天终于设阵把它打伤,正要把它彻底消灭的时候,它却趁我不注意跑了,我又追查了一天,才在刚刚找到它。” 说到这,冯博烨就像是一只落了水的狗子,垂头丧气,蔫头耷脑。 “是我修为不够,不然一定会第一时间把那只鬼杀死,绝对不会让它逃跑,吓到人。” 被吓到的人具体是谁冯博烨虽然没说,但他不断往外瞟的眼睛却能说明那个人是谁。 陆问生心下摇头。 不,完全不用担心小邪祟会被吓到。 冯博烨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陆哥,是我的错,一会儿我就去和小先生道歉。” 不,完全不用道歉。 陆问生面无表情地想,甚至他还要对冯博烨表示一下感谢。 感谢冯博烨手起刀落就把那个鬼打死。 不然要是被自家小邪祟看到,说不定家里又要多一只“宠物”了。 就算是狐狸精,也不会喜欢家里被鬼搞得冷冰冰的。 久久没听到陆问生的斥责,冯博烨小心翼翼地抬头,见陆问生神色如常,顿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陆大佬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冯博烨隶属于国家安全部,专门处理一些不能暴露在公众面前的灵异事件。 国家安全部的人员构成很复杂,无论是人还是妖物精怪,只要通过考核,不作恶都会被吸纳成为国家安全部的成员。 但是陆问生是个例外。 陆问生是安全部的编外顾问,从安全部成立之初就存在了。 没有人知道陆问生的真身是什么,他也很少会和国家安全部的成员交流。 每次遇到部门内无法解决的邪祟,部门内都会付出一笔代价后请求陆问生出手。 相较于从属关系,冯博烨觉得陆问生和部里更像是交易。 陆问生强大又神秘。 无论多强的邪祟到他手里,都会如砍瓜切菜般简单地被处理掉。 然而就是因为他过于强大,过于神秘。 上层对于陆问生的态度多少有些暧昧。 陆问生像是站在灰色地带的巨兽。 他们并没有能够拿捏住陆问生的砝码,不能保证陆问生可以永远会站在他们这边。 换言之—— 高层认为陆问生,不可控。 为了不激怒陆问生,部里并没有直接安排人到陆问生身边监视他。 只是关注了一下他的大事。 比如—— 冷心冷情的陆问生忽然去了一趟山里,然后带回来一个容貌精致的男孩。 而且看上去男孩和陆问生关系似乎还很亲近。 “大狐狸,这个东西要怎么吃?”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正出神的冯博烨一跳。 然后他回头就看到那个被他们整个部门依赖又忌惮的陆问生竟然张着好看的手指,慢吞吞地帮着那个男孩剥皮皮虾? 甚至陆问生的脸上还没有半点的不耐烦,仔细去看,还能从陆问生眼底看到一丝温柔之色。 冯博烨用力搓了搓眼睛。 他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 自我催眠成功的冯博烨再看去,又看到陆问生正在帮那男孩剥螃蟹? 好怪。 再看一眼。 啧,更怪了。 一顿饭吃完,顾寒衣总算没那么在意那只只闻见没吃到嘴里的鬼了。 对着冯博烨也露了个笑脸,“你和我家大狐狸也认识呀?” 冯博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心翼翼地看向陆问生。 陆问生“嗯”了声,警告似的看了冯博烨一眼。 在后者噤若寒蝉地低下头后,淡然地丢掉用来擦手的纸,“要不要睡一会儿?” 顾寒衣摇头,胳膊搭在陆问生的脖子上,“一会儿要陪你去拍戏的,昨天还说要加小艾姐他们的好友,还没加上呢。” 陆问生:…… 要不然还是让这小邪祟去睡一觉算了。 —— 下午到片场后,陆问生去化妆,去拍戏。 顾寒衣则在一边坐在昨天他坐的那个小板凳上,和周围的场务们一个个扫过去,一个个加好友。 又嘴甜地收获了许多小零食。 顾寒衣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认真看着陆问生和穿着绿衣服的小绿人儿在绿色的屋子里跑来跑去,偶尔还会被用绳子吊起来飞来飞去。 好,好奇怪啊。 大狐狸不是说拍的是神仙的故事吗? 怎么神仙都是绿色的? 看顾寒衣看得这么认真,旁边有闲着的人走蹲到顾寒衣身边,“陆哥真是太辛苦了。” 顾寒衣扭过脖子看他。 那人继续道:“你看那边那三个,都是剧组给陆哥准备的替身,结果陆哥居然这么敬业,刚刚的动作那么危险他都自己上。” “哎,陆哥这么敬业,长得还好看,业务能力还强的人不火真的是天理难容啊。” 顾寒衣眨巴着眼睛,愣了愣问:“现在这很辛苦吗?” 一旁的林小艾搭了句茬,“可辛苦着呢,你想啊,全身的重量都搭在那几根绳子上,还要在空中做那么多动作,多难啊。” 顾寒衣顿时感动,“原来大狐狸真的有在认真赚钱养家啊。” 是以,当陆问生拍完一场戏来找顾寒衣讨水喝的时候,收到了顾寒衣湿漉漉的眼神。 “大狐狸。”顾寒衣黏黏糊糊地抱住陆问生的一条胳膊,“我真的错怪你了。” 陆问生侧眼看了顾寒衣一眼,没有追问他错怪自己什么了。 反正凭陆问生的直觉,大抵都不是什么他乐意听的理由。 歇了没多久,陆问生又被叫去拍戏,顾寒衣就撑着脸,伸着脑袋去看。 一边看一边打开小零食的包装袋。 连吃带喝,跟看电影似的。 看得正入迷,顾寒衣感觉脚腕凉飕飕的。 低头看去,只见中午那个小男孩正趴在地上,朝着他的脚腕吹气。 顾寒衣冷着脸跺了跺脚,朝他脚腕吹气这是怎么个意思? 想让他年纪轻轻就得关节炎吗? 小男孩对着顾寒衣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哥哥,我好饿啊,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顾寒衣左右看看,最后把手中的包装纸塞进了男孩的嘴里,小小声道:“这个吃吗?很有嚼劲的。” 小男孩青紫的脸更紫了几分。 “呸呸呸”几声把包装袋吐了一地。 顾寒衣顿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一边弯腰把包装袋捡起来一边教训道:“怎么能这么不爱护环境呢?垃圾怎么能随便丢?” 小男孩看着还挺不服气。 长满了小尖牙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朝顾寒衣咬过来。 顾寒衣也不惯着,刚打包好的垃圾一股脑丢进小孩的嘴里。 小男孩正要往外吐,一股灭顶般的压力压得它动都动不了。 顾寒衣笑弯了眼睛,“不礼貌,该罚呦。” 小男孩不敢动了。 在陆问生去化妆间换造型的间隙,顾寒衣才有功夫去看那小男孩。 小男孩还保持着嘴里塞满垃圾的姿势,不太安详地躺在地上。 顾寒衣担心把垃圾从小男孩嘴里拿出来,小男孩继续乱咬,干脆就着这个姿势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男孩点头。 顾寒衣斟酌,“你有冤屈要我帮忙?” 男孩摇头。 诶? 没有冤屈吗? 顾寒衣试探性地问:“那,你就是单纯的饿了,来找我吃东西?” 男孩点头。 看这男孩还有几分乖巧,顾寒衣小心地和男孩打商量,“我把你嘴上的东西拿下来,你不能咬我。” 男孩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顾寒衣伸出手,试探性地拿下了男孩嘴上的垃圾。 倒不是顾寒衣打不过这小男孩。 实在是这男孩太弱了,顾寒衣害怕自己一动手,它就散了。 平白染上一场罪孽。 男孩也老实了,乖巧地抱着腿蹲坐在顾寒衣身边,和顾寒衣一起看向忙忙碌碌的拍摄现场。 忽然,男孩指着导演身边的一个女人说道:“那是我妈妈。” 那女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大眼睛,瓜子脸,这会儿正捏着一缕头发和导演温温柔柔地笑。 顾寒衣看了一眼就对那女人不感兴趣,“她不配做你妈妈。” 男孩脸色难看了些,瘪着嘴,“但她是我妈妈。” 顾寒衣奇怪地把男孩拎到自己眼前,“她虽然生了你,但你却因她而死,你就不怨恨她?” 男孩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了女人一眼,又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回来,蔫哒哒地,“她对我还是挺好的,过生日会给我买蛋糕吃,在我死后,她还挺伤心的。” 伤心? 顾寒衣抬头看向那女人,女人这会儿已经半个身子都贴在导演身上了。 导演年纪轻轻的,受不得这样的撩拨,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顾寒衣摇摇头,没看出来这女人有什么难过的。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顾寒衣举例,“要和她再续前缘,还是想让她和你忏悔?” 男孩指着自己,“还能再续前缘?我回到她肚子里,重新生出来吗?” 顾寒衣为男孩的脑洞感到震惊,“你在想什么?这事阎王都做不到啊。” 男孩:“……算了,谢谢,我先走了。” 顾寒衣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他还是没搞明白它来找自己是做什么? 就为了告诉自己谁是它妈? 那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18、第 18 章 陆问生有场夜戏,连带着顾寒衣也和他一起等在了片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那个小男孩的缘故。 顾寒衣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地飘到那女人身上。 看着看着,顾寒衣忽然发现不对劲了。 他竟然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可口? 一个人,怎么会可口? 顾寒衣疑惑,“小艾姐,那个人是谁啊?” 林小艾抽空看了眼,然后扯着顾寒衣到了个人少的地方,还得左右看看有没有人,这才神神秘秘道:“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什么?” “那个人叫孙以云。”林小艾探头探脑的,“听说是资方塞进来的。好像是一个投资商的小五还是小六的。” “啊?”顾寒衣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小五小六的? 林小艾继续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有没有发现,咱们组里的雄性生物,好像都对这个孙以云有点意思。” 对上顾寒衣纯粹的目光,林小艾总觉得自己在带坏小孩子,“总之,你离那个孙以云远点,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说话的功夫,和妻子青梅竹马,结婚十年都没红过脸的编剧亲密地凑到孙以云身边。 不知道对着孙以云说了什么,便见孙以云脸蛋通红,在编剧的肩膀上轻拍了下。 然后两人头挨着头,说说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夫妻多年呢。 林小艾挤眉弄眼,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顾寒衣却摸着小下巴,盯着孙以云看个没完。 好像,更香了啊。 用力吸了一口气,顾寒衣摸了摸肚子。 虽然晚上刚吃了两盒饭,但现在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还是感觉有点饿。 孙以云和编剧说了会儿话,优雅地起身,借口要去上厕所离开了片场。 刚刚她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她。 那目光的感觉她熟悉极了。 看她的那个人,在垂涎她。 孙以云扭动着腰肢,自得地往外走。 走了没多远,孙以云忽然停下,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向片场的方向。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从片场中走了出来。 孙以云摸着头发,妩媚一笑,“你是跟着陆哥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顾寒衣直白道:“你好香啊。” 孙以云朝他飞了个媚眼,心中得意更甚,“哎呀,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猴急啊?” 顾寒衣吸了吸鼻子,“这一小片区域内,都是你的味道。” 孙以云正要媚笑着迎上去,又听顾寒衣继续道:“贪婪、嫉妒、怨憎,都是我喜欢的。” 孙以云脸色一变,“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顾寒衣指着孙以云脖子上的黑水晶项链,“你不懂吗?不懂为什么要戴那个东西?” 孙以云眼角抽动般跳了几下。 下意识把手放在项链上。 顾寒衣继续道:“你的项链是用你孩子的骨头做的吧?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 孙以云警惕地看着顾寒衣,心里盘算着顾寒衣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寒衣怜悯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孙以云腿边的小男孩,“你当年生下他,是意外吧。” 顾寒衣走到孙以云面前,紧盯着孙以云的眼睛,原本漆黑的眼眸微微泛着绿,“这么多年过去,你后悔吗?后悔亲手掐死你的孩子。”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孙以云的目光对上顾寒衣的眼睛,迟迟无法移开。 连带着她的瞳孔也染上了绿意。 后悔吗? 应该后悔吧? 那孩子很乖巧很听话的。 但是…… 似有所感,孙以云低下头,看着安安静静蹲坐在自己脚边的小男孩,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乖宝,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很爱很爱你的。” 时间仿佛倒退,她看到自己千辛万苦从小村庄来到大城市。 为了更好的生活,她拼了命地工作,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虽然累,心里却很满足。 然后她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英俊又有钱,除了年纪大了点再没有其他的毛病。 他们着实恩爱了一段时间。 后来她怀孕了。 男朋友带着她去结了婚。 婚后,她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和家庭,不顾原公司的挽留,毅然决然地辞了职。 再然后……她生了孩子。 是个男孩,刚生下来的时候丑丑的,可这是她生命的延续,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的心就像是被填满了。 原本她以为她的人生会这样幸福下去,可一切就都从孩子出生后发生了改变。 她才刚出院,就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找上门来,那女人先是挑剔地看了她和她的孩子一眼,然后便带来了一个七八岁,脸色苍白的男孩。 跟着男孩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有白胡子的老道士。 老道士只在她身上轻轻一点,她便再也动弹不得。 然后眼睁睁看着老道士带走了她的孩子。 她问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她哭,她闹。 最后她老公不耐烦直接夺门而出。 好在第二天她的孩子回来了。 只是原本生龙活虎的孩子已经变得面色苍白,萎靡不振,小小的身体上有不知道多少条口子。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所谓的丈夫其实已经结婚生子,他的儿子生了怪病,需要由命格特殊的女人生下他儿子的亲兄弟来帮忙分担才能活过来。 而她就是那个命格特殊的女人。 在顾寒衣的注视下,孙以云虛抱着小男孩,几乎是泣不成声。 “乖宝,妈妈真的没办法了,从那天之后,你就一直在生病,而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却完全恢复了健康,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可留给我们俩什么呢?” 顾寒衣困惑提问,“那你为什么要掐死你的孩子?” 孙以云哭声僵住,手也抖得厉害,“我也不想的,但是乖宝太难受了,他总是身上疼到痉挛,他总说有东西在咬他的手脚,他还那么小,我不忍心他为了这么多年都在这样的折磨中度过啊。” 孙以云像是要摸小孩的头,却又把手收回来,“我也找了很多大师,但是都没用,最后我只能亲手送他离开。” 小孩在探头在孙以云的手上蹭了蹭,然后才炫耀似的对着顾寒衣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妈妈就是爱我的。” —— 顾寒衣回到片场后捧着脸坐在小板凳上。 他有点搞不清楚。 原来一个母亲会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而杀死他吗? 顾寒衣歪着脑袋想,会不会当年他的母亲也是爱他的呢? 随即顾寒衣幻想了下头戴珠钗,身着华服环佩的中年女人,满脸和善地对他嘘寒问暖。 然后打了个寒颤。 不行,他想象不出他娘对他好的画面。 “在想什么?” 顾寒衣起身,挂在刚下戏的陆问生身上,恹恹道:“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 顾寒衣想到刚刚孙以云和小孩的相处,揪着陆问生额角残余的胶痕,“你说,为什么我娘不喜欢我呢?” 顾寒衣低垂着眉眼,无辜,天真又弱小,眼角的小痣更显得他整个人都无措又可怜。 陆问生摸了摸顾寒衣的脑袋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顾寒衣呢? 这么乖,这么单纯又这么好看。 顾寒衣丧了会儿又打起精神,懒懒散散地撒娇,“大狐狸我不想动,你背我回去吧。” 陆问生稳重地把顾寒衣背到背上,还掂了掂。 顾寒衣骨架不大,人也瘦弱纤细,陆问生背着他就像是背了片羽毛一样。 “大狐狸,你的背好宽好暖啊。” 顾寒衣低声说罢便睡了过去。 陆问生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好半晌才把顾寒衣紧了紧,对着担忧地看过来的林小艾点了点头,往酒店走去。 酒店距离片场并不远,这一路上陆问生就在想。 顾寒衣总应该是快快乐乐的,虽然他在山上躺久了,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懂。 但他好奇心强,对新事物的接受度高。 思维也是天马行空的,好不容易等他想搞点浪漫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打断这个浪漫。 他爱吃爱笑。 这才是顾寒衣。 但他好像错了。 顾寒衣并不是一个纸片人,不应该这么片面地确定顾寒衣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往上掂了掂。 陆问生想,不过没关系。 以后他会照顾好顾寒衣,会让顾寒衣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插上房卡,屋内的灯光亮了起来。 陆问生把顾寒衣放到床上,正想去洗个澡,却被顾寒衣一把拉到身边。 顾寒衣还没醒,嘴里含混着道:“大狐狸……” 陆问生本应该起来,但是那一刻,他像是中了邪一样,躺在顾寒衣身边,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去看顾寒衣的脸。 这是……他的小邪祟。 谁都抢不走。 大抵是环境过于静谧,和顾寒衣在一起,陆问生心中便多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以至于没一会儿,陆问生就在顾寒衣身边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顾寒衣嗅到身边都是大狐狸的味道,满足地喟叹了声,然后窝进了陆问生的怀里不动了。 陆问生却蹙着眉,似乎做了什么让他不太安稳的梦。 19、第 19 章 陆问生已经很久没有变成原型了。 他的原型是一只背毛赤红,肚皮雪白,画着黑色眼线的赤狐。 蹬了蹬腿,陆问生觉得现在的感觉不太真实。 他怎么会变回原型? 还有,他不是在陪他的小邪祟睡觉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陆问生抬头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栋古建筑。 红墙绿瓦白窗纸,看着像是宋朝的建筑。 “你说小少爷昨天病了?夫人看都没去看一眼?”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国师批命到底准不准,说什么小少爷是灾星……” “嘘,你不要命了!居然敢议论国师大人?不怕他作法,你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过来,言谈间似乎对那个所谓的小少爷很是同情。 小少爷? 陆问生黑红色的耳朵动了动。 在丫鬟走过来的时候,一跃躲进旁边的草丛中。 “好啦好啦,我知道,就和你说说嘛。” “不过讲真的,小少爷人真的好好,昨天我打碎了茶盏,小少爷都没有责怪我。” “没办法,小少爷被批命邪祟,不能出东跨院,不然整个陆家都会有灭门之灾。” 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 陆问生趴在草丛里,大尾巴甩了甩。 “这是什么?” 随着声音,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捏着他的后颈皮把他提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大狐狸呀。” 陆问生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一蓝衫公子笑眯眯地提着他。 小邪祟? 陆问生眼睛瞪得老大,他的小邪祟怎么会在这? 蓝衫公子伸手点了下陆问生湿漉漉的鼻子,“这狐狸怎么傻乎乎的呀?” 跟在蓝衫公子身边上了年纪的侍女板着脸,一板一眼道:“小少爷,请回您的东跨院去。” 蓝衫公子斜眼看了侍女一眼,将陆问生放在怀里,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好,这就回去。” 他的小邪祟是这个什么小少爷? 陆问生狐狸爪爪都僵住了。 蓝衫公子抱着陆问生回了东跨院。 只是他前脚进了东跨院的大门,后脚大门外就传来了锁链声。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蓝衫公子摸着陆问生的狐狸脑袋,脸上扯出了个苍白的笑,“大狐狸呀,对不住啊,你要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蓝衫公子的语调中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陆问生抬起脑袋看,他家小邪祟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你还记得我吗?” 陆问生开口问,谁料他说出口的,竟然只有娇里娇气的“嘤嘤”声。 蓝衫公子一听陆问生的声音顿时就笑弯了眼睛,“哎呀,我们大狐狸这是很开心的意思?在和我撒娇呢?” 陆问生又嘤嘤叫了两声,却被蓝衫公子不由分说揉搓了一顿。 “我们大狐狸真可爱。” 陆问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蓝衫公子的魔爪下逃脱。 正趴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失去灵力的他现在就和普通狐狸没什么两样。 外面隐约传来了吵闹声。 像是忽然来了几百只鸭子一样。 蓝衫公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问生在一旁喘,等他喘够了才把他重新抱在怀里。 “今天是我生辰。” 蓝衫公子忽然道:“我还有一个孪生兄长,今天府里应该在给兄长过生辰,我也想去。” 抱着狐狸,蓝衫公子调皮地拖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站在房顶隐约能看到府内其他地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前些天生了场病。我以为能让母亲对我生些怜惜,让我能在生辰这天出去看看,结果谁知道……” 蓝衫公子轻轻叹息,却是没继续说下去。 陆问生默默在心底补全蓝衫公子未竟的话。 结果他的母亲连来看他一眼都没有。 蓝衫公子抱着陆问生坐在正脊上,“我听奶娘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紫微星陨落,国师向皇帝进言,说有灾星降世,灾星会危及江山社稷。” 将陆问生正对着自己抱住,蓝衫公子指着自己眼角的小痣,“这颗痣看到了吗?就因为它,所以国师说那个灾星就是我,但我特殊,不能杀,不能放,只能养在家里,不能见外人。” “大狐狸,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就因为别人一句话,我就要过这样的人生。” 蓝衫公子目光远眺,越过一座座屋顶看向远方,叹息道:“我真的好想知道热闹是什么样的呀。” 陆问生感觉身体发飘,小邪祟的声音也含混不清。 但奇怪的是,前厅迎来送往的热闹声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陆问生扭头想去看小邪祟,身后却白茫茫一片。 小邪祟呢? 陆问生轻飘飘地飘到前厅,身着华服十六七岁的少年自得地站在人群前方,笑眯眯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 华服少年的身侧笑盈盈地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慈眉善目,眼底的笑意浓得都快要滴落出来。 这就是小邪祟的母亲和孪生兄长吗? 陆问生抖了下从梦中醒来。 外面天还没亮透,房间内亮着昏暗的灯光,顾寒衣窝在他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陆问生盯着顾寒衣看了会儿,没忍住轻轻摸了摸顾寒衣看上去就很好摸的脸蛋,然后眉头微微蹙起。 梦中的情景应该是顾寒衣之前的经历。 梦中的顾寒衣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眉眼比现在还要稚嫩。 只是没现在有活气。 陆问生整理了下顾寒衣略微凌乱的发丝。 “唔……”顾寒衣就着陆问生的手蹭了蹭脸,眼睛都没张开,软软道:“大狐狸,现在什么时候了呀?” 陆问生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半,再睡一会儿?” 顾寒衣低低地“嗯”了下就没了声音,就在陆问生以为顾寒衣睡着了的时候,顾寒衣忽然道:“大狐狸,我刚刚做梦了。” “嗯。”陆问生哄道:“梦到什么了?” 顾寒衣深吸了一口气,“梦到我母亲和我兄长了,我梦到我十六岁生辰。那天来的人可真多,好热闹啊。” “可你被困在小院里,没能出去。” 顾寒衣猛地支起上半身眼睛费力地睁开,“嗯?你怎么知道的?” 陆问生还没回答,又见顾寒衣迷迷糊糊地栽倒在他怀里,“你进我梦里啦?” 看着顾寒衣困倦的模样,陆问生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嗯。” 顾寒衣便嘟嘟哝哝,满脸不满,“都说了不要随意进入我梦里嘛,于礼不合。” “不过大狐狸,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梦到过去的事了。” “咚!” 一声巨响震得半睡半醒的顾寒衣抖了下。 这次他不得不清醒过来,“怎么了?地动了吗?” 陆问生脸上的温柔一秒褪去,冷着脸下床,开门。 门刚一打开,穿着血色道袍的人影直直砸了进来。 “冯博烨?” 顾寒衣趿拉着拖鞋过来,闻着血腥味,舔了舔两颗小尖牙,“这是怎么了?” 冯博烨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对着两人笑笑,“我,我没事,陆哥和顾先生不用担心我。” 顾寒衣指着冯博烨满脑袋的血,又戳了戳冷着脸的陆问生,“大狐狸,这叫没事?” 冯博烨往前爬了两步,一边爬一边吐血,“就是后续还有点小问题,陆哥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应和着冯博烨的话,下一秒房间内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孩童笑声。 屋内连同走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笑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顾寒衣走到门边,扒着门框往外看,在走廊尽头的地上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瓷娃娃。 走廊灯光熄灭了一瞬,灯光再次亮起,陶瓷娃娃已经往前移了很长一段距离。 如此反复,不过几秒工夫娃娃已经到了顾寒衣跟前。 顾寒衣低垂着眼睛看向地上的娃娃。 陶瓷娃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 冯博烨看着那不起眼的娃娃,骇得手脚发软,拼命拉扯着陆问生的衣角,边说边吐血,“快,快阻止顾先生,这娃娃邪性得很,我有好几个同事都被它打伤了,就一个照面的功夫,这个娃娃简直不是人能对抗的东西。” 话音才刚落下,冯博烨就看到那个在他眼中恐怖至极的陶瓷娃娃被顾寒衣弯腰用两根手指捏了起来。 顾寒衣还嘀嘀咕咕道:“这娃娃看着挺可爱的,但是怎么会这么脏啊?” 环绕在几人耳边的笑声忽然僵住,陶瓷娃娃的眼睛怨毒地盯着顾寒衣不放。 顾寒衣捏着娃娃看了会儿,忽然遗憾道:“你死得好惨啊。” 娃娃更是怒不可遏,淡淡的黑色虚影出现在娃娃身后,虚影凝成一张巨口朝顾寒衣咬了过来。 “小心!” 冯博烨死死盯着这个虚影。 刚刚就是这样,这个虚影一个照面就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如果不是他把娃娃引走,说不定最后他们一伙人都会折在那。 冯博烨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个虚影。 虚影咬在了顾寒衣白嫩纤细的手腕上。 然而让冯博烨惊愕的是,顾寒衣的手腕上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顾寒衣还随手把那坨不可一世的虚影抓在手里,攒吧攒吧团成了一团。 圆圆的一团,还上下抛了抛。 做完这一切,顾寒衣才扭过头,呆呆愣愣道:“啊?你说什么?” 冯博烨抽了抽嘴角。 他该知道的。 能在陆大佬身边的,哪会有普通人啊! 20、第 20 章 黑色虚影构成的小球软软的,弹弹的,捏起来还凉哇哇的。 顾寒衣喜笑颜开,举着小球宣布,“我要把这个小球带回家给汤姆玩!” 冯博烨试探性问道:“顾先生,这个汤姆……是谁啊?” “我养的小狸奴。黑色的,特别可爱。” 说完,顾寒衣满脸期待地看着陶瓷娃娃,希望它还能再吐出来什么玩具给邪祟猫猫玩。 陆问生宠溺的神色稍稍收敛。 一想到未来家里可能会被顾寒衣收集来的奇奇怪怪的阴邪玩意儿填满,陆问生就觉得头疼。 狐狸精虽然不喜欢家里阴气弥漫。 但是没办法,谁让小邪祟喜欢呢? 陶瓷娃娃尝试着和顾寒衣对视了会儿。 眼睛中的怨毒都快流出来了。 谁料到几秒后,娃娃忽然哭丧着脸,大声哭嚎起来。 伴随哭嚎的,是叽里呱啦的怪异语言。 顾寒衣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它在说什么?” 陆问生脸色阴沉。 冯博烨表情僵硬,“它说的是日语,它说您欺负小孩,它的爸爸会来把您抽魂剥灵……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嚯。”顾寒衣夸张道:“它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陆问生脸色冷得厉害,“有的人,生来就是坏种。” 顾寒衣似懂非懂地点头,“日本啊……”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亮了下,“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它的爸爸出现,然后从它爸爸那里拿到更多的猫玩具?” 猫……猫玩具? 不光陆问生表情僵硬。 就连冯博烨和被抓在手里的娃娃都僵得厉害。 娃娃更是恼羞成怒,吱哇乱叫着要去咬顾寒衣的手。 他把它当什么? 它伟大的父亲,怎么会是个玩具贩子? 娃娃的声音太刺耳,吵得顾寒衣耳朵疼。 “闭嘴。” 顾寒衣捏着娃娃的嘴。 按常理讲,娃娃是用灵魂发出声音的,顾寒衣捂住它的嘴并没有用。 但实际上,在顾寒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娃娃便感觉自己如同被什么庞然大物盯上,灵魂不断颤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娃娃开始装死。 顾寒衣戳了戳娃娃,见娃娃像个真娃娃一样,顿时没了兴趣,转而问向冯博烨,“你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白天抢他食物的时候不是很厉害的吗? 冯博烨苦笑着吐了口血,“这就说来话长了。” 冯博烨一边吐血一边长话短说道:“总结一下就是我在a市的同事们邀请我设置阵法来抓这只鬼,结果被这只鬼极限反杀,差点团灭。” 用词十分现代化,顾寒衣眨巴眨巴眼睛,连猜带懵,差不多明白冯博烨的意思了。 然后戳着手里装死的娃娃,“这个小东西就这么厉害?你布置阵法都打不过?”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的冯博烨勉强挽尊,“是我们,我们同事十几个人呢。” 顾寒衣敷衍着“哦”了声,凑到陆问生身边咬耳朵,“大狐狸,现在的道士们都这么菜的吗?” 这小鬼才不过五十年道行,放在以前,入门三四年的小道士就能单枪匹马给解决了。 哪像现在…… 嫌弃地看一眼还在吐血的冯博烨,顾寒衣感叹,道门大衰啊。 冯博烨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又中了一箭。 膝盖凉飕飕的。 陆问生揉了揉顾寒衣的脑袋,冷冰冰地看了眼他手中的娃娃,“现在天地间灵气衰微,依靠灵力的道士自然会受到影响。” “啊。” 顾寒衣张着嘴,学着陆问生的样子踮起脚去摸陆问生的脑袋,心疼道:“那是不是大狐狸也缺少灵力呀。” 陆问生沉默。 是的。 不光是道士,就连他也一样。 不然他也不会进入娱乐圈赚取信仰而防止沉睡了。 说完这话,顾寒衣看看手里的娃娃,再看看萎靡不振好像一戳就死的冯博烨,悄咪咪地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大狐狸,你可以去找个母狐狸双休,这样灵力就会互相交融,生生不息。” 陆问生猛地看过来。 怕陆问生以为自己在开玩笑,顾寒衣赶紧道:“这是以前一个老道士告诉我的,真的,他说好多人都试过的。” 见陆问生还不说话,只定定地盯着自己,顾寒衣不由犯了愁。 大狐狸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 顾寒衣大惊,又悄悄靠在陆问生耳朵边,“大狐狸,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母狐狸吧?” 顾寒衣吐出来的分明是凉气,可陆问生却觉得耳尖热得厉害。 没一会儿那股热气就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心脏也一下一下跳得厉害。 可顾寒衣却不明白。 还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大狐狸不喜欢母狐狸,难道是喜欢公狐狸? 也有可能诶。 好像大多公狐狸都比母狐狸长得好看。 就像大狐狸。 顾寒衣想,他从来都没见过比大狐狸还好看的狐狸呢。 “叽叽咕咕叽咕。” 细小的声音从顾寒衣的手上传来。 顾寒衣抬起手,“它在说什么?” 陆问生耳朵上的红晕散去,咬着牙道:“它说它的爸爸到了。” 顾寒衣问:“就这么短?它刚刚说了那~么一长串。” 陆问生冷笑,“就这么短。”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顾寒衣还是对陆问生表示信任,并且感叹,“多学会一门外语真好呀。” 大抵是撑腰的人到了,娃娃也不再害怕顾寒衣,就在顾寒衣的手上,叽里咕噜个没完。 顾寒衣蹙了蹙眉。 虽然听不太懂这个娃娃说的是什么。 但就娃娃的语气以及陆问生和冯博烨的脸色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顾寒衣直接把娃娃丢在地上。 明明地上铺的是极柔软的地毯,但娃娃一掉地上就摔了个粉碎。 陶瓷碎片一落地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时间一样,迅速腐朽风化,最后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而陶瓷碎片消失后,原地就只剩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因为太过瘦弱,甚至都分不清这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浑身惨白,眼底青紫一片,嘴唇乌黑乌黑的。 很符合日剧中的小鬼形象。 顾寒衣盯着小孩看了会儿,然后忽然把小孩拎在半空中晃荡了两下。 “大狐狸,你说我现在打它算不算欺负小孩?” 小孩朝着顾寒衣猛地呲牙,露出一口又尖又细的小丫。 陆问生还没说话,冯博烨抢先开口,“不算的不算的,顾先生,这只鬼如果还活着的话,至少也五十几岁了,况且它手上还沾了不少人命,该杀。” 顾寒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问,“那我把它吃掉应该也可以吧?” 冯博烨哽住,“顾先生说什么?吃?是我以为的那个,吃?” 顾寒衣吞着口水点头,“这个小鬼闻起来很香。” 怨恨,不甘,恐惧。 闻起来有一种那天吃的火锅的感觉。 就是稍微有点刺鼻。 顾寒衣想,这个小鬼不讲卫生。 见陆问生和冯博烨都没有制止的意思,顾寒衣舔了舔嘴唇,像拿三明治一样把小鬼举到眼前。 张大了嘴。 冯博烨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要被吓傻了。 又乖又好看的顾寒衣张着嘴作势要去咬一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鬼。 太掉san了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冯博烨忽然想到中午那一幕。 他杀死那只女鬼后上楼,在楼梯口遇到顾寒衣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失落遗憾的表情。 靠! 他这是从陆大佬身边人的嘴里夺食了吗? 不,不对! 冯博烨san值狂掉,正常人会吃鬼吗? 还觉得鬼香? 顾寒衣的舌尖已经接触到那股又鲜又刺激的口感了。 他眼睛都已经提前眯好了。 谁知道变故发生了。 一道雪白狼爪袭来,把小鬼从顾寒衣手上打掉。 顾寒衣的牙齿咬了个空。 “诶?” 顾寒衣看看空荡荡的手,再看看掉到地上劫后余生,拼命往门外爬的小鬼。 随后眯着眼睛看向门外。 刚刚偷袭他的东西就在外面。 顾寒衣抬脚踩在小鬼身上。 任凭小鬼怎么往前爬都无济于事,只能像个翻了壳的乌龟一样,在地上四肢乱划。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铁灰色西服,头发一丝不苟地背过去,身量不高,肚子却大得厉害。 活像是怀胎十七、八月似的。 男人微微鞠躬,“我叫山田本一郎,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本来该是个彬彬有礼的样子,却因为山田本一郎的肚子过大显得奇怪又滑稽。 山田一出现,顾寒衣的动作就顿住。 然后舌头下的口水疯狂分泌。 深吸了一口气,“大,大狐狸,这个人好香啊。” 然后又遗憾地叹气,“可惜他是个人,我吃不了。” 说完弯腰把地上挣扎的小鬼捡起来。 虽然小鬼没有这个山田香,但是没办法。 美食在前,他吃不了,只能吃吃蚊子腿来垫垫肚子了。 正好刚起床还饿着呢。 顾寒衣又要把小鬼往嘴里送。 山田本一郎出声道:“且慢!” 顾寒衣动作停下,斜眼看去,“什么?” 山田本一郎文质彬彬道:“不知道先生能不能放了你手里的小鬼?” 顾寒衣吸了一口香气,“为什么?” 贴着墙边站起来的冯博烨几乎要给顾寒衣跪下了。 他还问为什么? 谁能让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孩子吃掉啊? 21、第 21 章 山田本一郎大概也没想到居然会得到顾寒衣这样的回应。 胖胖的脸抽动了好几下,薄薄的面皮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蜿蜒爬行一般。 顾寒衣抓着小鬼继续往嘴里送,目光去死死盯在山田本一郎身上。 香,真是太香了。 如果说小鬼就像是市井火锅的味道,那这个山田本一郎就是一道奶香浓郁,入口绵软的甜品。 嘶,想想就好吃。 小鬼身上的阴气和煞气正在被顾寒衣吞噬。 小鬼在顾寒衣的手里拼命地挣扎。 还朝着门外摆手,叽里咕噜一大串。 顾寒衣估摸着这小鬼应该是在向他的爸爸求救。 山田本一郎虚伪的笑容终于收起来,冷声道:“看来阁下是想与我山田家族结仇了。” 顾寒衣吸溜一口火锅汤底,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转头问向陆问生,“这个山田家族很有名吗?” 陆问生揉了揉顾寒衣的脑袋,“你吃,没关系。” “唔。” 顾寒衣听话地又吸了一大口。 此时小鬼身上的阴气和煞气已经没了一大半。 小鬼整只鬼都不太好了,身形忽明忽灭,却仍在徒劳地向山田本一郎求救。 山田本一郎双手一敲,一瞬间打了十几个复杂的手印,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技能读条完毕,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花纹繁复的魔法阵。 而随着魔法阵出现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狼和一只雪白的巨猿。 “式神。” 冯博烨喃喃着,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一大摞符纸。 警惕道:“陆哥,顾先生,要小心了,这两只式神,很强。” 山田本一郎咧嘴一笑,“本来还想给你们留个全尸的,但谁知道你们这么不识抬举,那你们就做我狼神的盘中餐吧。” 说完,低声念叨着不知道哪国的语言,下一秒巨狼和巨猿便速度极快地冲了上来。 顾寒衣还能抽空看一眼浑身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的冯博烨,开始思考他口中的很强。 据他所知,这个小鬼都能把冯博烨打吐血。 那么现在冯博烨口中的很强……应该也和小鬼差不了太多吧? 巨狼到达顾寒衣面前。 硕大的狼爪拍向顾寒衣,在顾寒衣阻挡的时候,忽然拐了个弯,直奔顾寒衣手上的小鬼而去。 “这可不行。” 顾寒衣收回手,又顺手在狼爪上重重拍了下。 被顾寒衣拍到的狼爪瞬间变得焦黑。 “嗷呜。” 巨狼惨叫着收回了爪子。 顾寒衣拎起小鬼放在眼前看了看。 确定小鬼仍旧香喷喷的,这才皱着鼻子不满道:“你要抢走我的食物。” 巨狼压低身子,从喉咙中压抑着嘶吼。 顾寒衣的注意力并不在巨狼身上。 刚刚巨狼冲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个狼大是大了点,但并没有普通食物的口感,也没有负面情绪的味道,就感觉就像是一团空气。 既不清新也没什么特殊的。 实在没什么吃的价值。 与这只中看不中吃的巨狼相比。 顾寒衣舔了舔嘴角,垂涎地看着手中的小鬼。 这只小鬼的可吃度就高了很多嘛。 于是在巨狼和山田本一郎的虎视眈眈下,顾寒衣举起小鬼放在嘴中,深吸一口。 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小鬼口感麻辣鲜香。 一瞬间,无数阴邪怨怼的念头就冲上了顾寒衣的脑袋。 顾寒衣眼睛舒服地眯了眯。 真好吃! 一边吃,顾寒衣的眼睛还不断往山田本一郎那里瞟。 这个小鬼都这么好吃了,那外面那个奶香奶香的,会不会更好吃? 越是想,顾寒衣就吃得越是来劲。 被顾寒衣觊觎的山田本一郎在愤怒的同时,又觉得像是被什么捕食者盯上了一般,从脚底板往上冒凉气。 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想法抛开。 以他如今的实力,谁还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见顾寒衣吞吃的动作没有停,山田本一郎双手掐诀,给巨狼下达命令。 “把那个男人撕成碎片。” 巨狼接收到山田本一郎的命令,原本蓝绿色的眼睛泛起血色,低吼一声冲了上去。 正在狼狈应对巨猿的冯博烨只来得及叫一声“小心”,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原本吃得眉开眼笑的顾寒衣在巨狼冲过来的时候脸色一凛,单手撑住巨狼硕大的狼头。 巨狼势头虽猛,但被顾寒衣这样一手就再不能前进一步。 顾寒衣冷着脸,郑重其事道:“我现在正在吃东西,不要打扰我。” 说着,又吃了一大口。 小鬼原本惊慌的尖叫变得越发微弱,但整只鬼的状态看上去却好了许多。 顾寒衣只吃掉了缠绕在小鬼身上的负面情绪。 并没有对小鬼的魂体造成损伤。 对顾寒衣来说,一切负面情绪都是难得的美食。 至于产生负面情绪的生物或者魂魄—— 其一,它们并不在顾寒衣的食谱上。 其二,这方面也得走一个可持续发展道路不是? 把它们都吃光了,以后还有谁来产生负面情绪啊? 珍惜地将小鬼的最后一口负面情绪吃掉,顾寒衣舔了舔犹有余味的唇角,这才无趣地小鬼丢到地上,转头看向巨狼。 小鬼恢复自由的第一秒,立刻就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地跑到山田本一郎的身后,抓着他的裤脚怯生生地看过来。 顾寒衣嫌弃地看着巨狼,倒是难得的有些为难。 没有吃的价值,要不然直接打散? 好像也不太行。 前天晚上刷视频,好像说什么狼是保护动物,擅自捕杀保护动物是犯法的。 顾寒衣安分守己了一千来年,可不想背上一个虐杀保护动物的名头。 难得的头疼。 “大狐狸,你说,我应该拿着个东西怎么办啊?” 陆问生盯着巨狼,半晌后厌恶地蹙起眉头。 这只狼魂的意识已经没有了。 它现在只是一个彻头彻尾供人驱策的工具。 “你可以直接把它打散。” 陆问生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物伤其类。 “阳间的规矩只管生前,不管死后。” 顾寒衣眼睛亮了下。 但要下杀手的时候又犯了难。 “可是这只狼好漂亮啊。” 慢吞吞地又补充了句,“不忍心。” 陆问生莫名僵住。 半晌后忽然笑出声,“那可以解除它和它主人之间的契约,这样它就可以恢复自由。” 只是恢复自由后,这只白狼大概会直接消散。 后面的话陆问生自然没说。 小邪祟很强大。 但他又很心软。 让小邪祟知道,他心里未必会好过。 果然如陆问生所想,顾寒衣在听到了解决方法后,立刻将巨狼抛到一边,身形一晃,下一秒就出现在山田本一郎身后。 笑出一口小白牙,“你要和它们解除主仆关系吗?” 山田本一郎此时肝胆俱颤。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能近他的身? 为什么他强大的式神不能奈他何? 他的额头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究竟是谁? “诶?你不想吗?” 顾寒衣深吸了一口独属于甜品的甜腻香气,遗憾道:“那我只能亲自动手啦。” 嫉妒,懊恼。 这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闻起来果然是又香又甜。 要不是山田本一郎还是个人,顾寒衣几乎要狠狠吃上一口了。 这也太引尸犯罪了。 顾寒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除契约,只好跳到山田本一郎的背上,揪着他的脑袋用力捣了几下,确定山田本一郎鼻青脸肿地被他制伏后,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陆问生。 而没了山田本一郎的命令,巨狼和巨猿也都同时停下了动作。 冯博烨看着距离自己心脏只有不到三厘米距离的爪子,满身汗地退后一步。 摸着胸口出气。 可怕,太可怕了。 不光是山田本一郎可怕。 这个顾寒衣表现出来的力量也过于可怕。 陆问生迈开长腿,绕过静止不动的巨狼和巨猿走到山田本一郎面前。 山田本一郎已经被顾寒衣制住,半点动弹不得,甚至连嘴都张不开。 恐惧。 直面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的恐惧。 直到顾寒衣真的对他动手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并不像外表那样无害。 在顾寒衣面前,山田本一夫甚至都提不起力气去掐诀召唤式神。 只能被动地被顾寒衣制伏。 陆问生蹲下身,在山田本一郎肥硕的身躯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两个瓶子。 透明的玻璃瓶,瓶身凹凸不平,隐约像是刻有什么符文。 每个玻璃瓶内都装有一小撮雪白的灰尘。 顾寒衣鼻尖抽动,“这是骨灰?” 陆问生点头,拔开瓶盖,又捉起山田本一郎的手,手指一掐,山田本一郎的手指便破了个口子。 殷红的血从坡口处流出,被陆问生将其接到了瓶子里。 血液落在瓶中骨灰上的一刹那,原本静止不动的巨狼和巨猿齐齐发出一声悲鸣。 解除契约后,两只魂体都露出了死前的模样。 巨猿不过是一只半米高的小猴,头盖骨被掀开,眼珠子被抠了出来,身上的皮毛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胳膊断成两截,脚趾也像是被利器齐根砍断。 巨狼也好不到哪去,它的原型照比大狗还要小一圈,瘦骨嶙峋的,尾巴断裂,四肢也不完整,更可怕的是,它的皮毛被人活活剥去,一支利箭从它胸腹处穿插而过。 两只魂体死死盯着山田本一夫看了会儿,然后便像是泡影般消散在空气中。 “诶?” 顾寒衣奇怪,“他们不见了?” 陆问生没吭声,反而是用冷冰冰的目光去看因为被强制解除契约而显得萎靡不振的山田本一郎。 那两只式神都是这男人亲自炼化的。 为了确保力量,这两只动物也都是他亲自虐杀的。 这样的人,真是该死。 22、第 22 章 杀意在源源不断地产生。 陆问生抬起手,手上令人胆战的暗色光芒忽明忽灭。 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陆问生愣住,杀意像是气球一样,一戳就破。 顾寒衣清凌凌的眼睛盯着他。 半晌后长吐一口气,“算啦,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你现在灵力也不够用。” 说着又嘟嘟哝哝抱怨道:“让你去找母狐狸双休,你又不肯。” “不过也是,哪有能比我们大狐狸长得好看的母狐狸呢?” 然后陆问生就看到顾寒衣蹲着身子,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嫩光滑的脖颈。 苦恼的声音响起,“唔,不知道他死了之后,魂魄会不会作恶呢?不然干脆直接把他的魂魄也打散算了。” 然而当他抬手间就要取山田本一郎的性命时,冯博烨忽然出声阻止。 “顾先生且慢。”冯博烨脸红,“能否将他交给我们部门?” 顾寒衣微微歪头,看了气若游丝的山田本一郎一眼,又困惑看向冯博烨。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差直接往外蹦弹幕“你要他做什么”了。 冯博烨轻咳一声,惨白的脸上晕上了一层红晕。 不好意思道:“那个顾先生,您也知道现在灵气稀薄,我们修炼都很困难。” 顾寒衣点头后,冯博烨更不好意思起来,“所以我们会让这个山田本一郎发挥最大作用的。” 作用? 顾寒衣眨了眨眼睛,敲敲山田本一郎的凸脑阔,“他还有用?” 闻言,冯博烨脸上的羞涩更甚,“有用的有用的,他的使鬼可以给我们部门新人训练用,他本人收拾收拾也能和小日子换点东西,虽然可能换的价值不太大,但……” 冯博烨嘴角含笑,“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前半段顾寒衣有听没有懂,但后半句简直直戳顾寒衣的心巴上。 盯着山田本一郎舔了舔嘴唇,顾寒衣悄悄把那诱人的奶香味煞气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 伴随着凉丝丝的香甜味道溢满口腔的还有无数的邪恶念头。 顾寒衣砸吧砸吧嘴。 真好吃! 只是可惜了…… 顾寒衣把山田本一郎递到冯博烨脚底下,撇过脑袋。 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口水都会流出来。 至于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已经被顾寒衣吸掉味道的小鬼? 顾寒衣看都没看一眼。 毕竟已经吃光了味道,蚊子腿都不是了。 冯博烨给部里打了电话,又看向小鬼,舔了舔嘴唇,“顾先生,这个小鬼您能用上吗?不然也……” 顾寒衣颔首。 不能吃了,他也不会超度,有人能帮他解决就更好了。 冯博烨美滋滋地又多收了一个蚊子腿。 再看向顾寒衣的时候,满眼敬佩,“顾先生,您真是个善人,大善人。” 顾寒衣表情多少有点奇怪。 毕竟在他短短一千年的僵生中,还真没有道士说他是善人呢。 陆问生见冯博烨一张嘴又要说出一连串恭维的话,赶紧挥手把人赶走。 省得把他家小邪祟给带沟里去。 回过身见顾寒衣正捧着脸美滋滋地笑,顿时明白。 小邪祟这分明是已经被带沟里去了啊。 不过顾寒衣也没高兴多一会儿,因为他看到扒着门框,就着没关严的门缝探头探脑往里看的小鬼。 小鬼是孙以云的儿子,小名叫乖宝。 这会儿乖宝和昨天竟是全然不同,脸也不青紫,嘴唇也不发黑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脸颊也肉嘟嘟的,还挺可爱。 顾寒衣朝乖宝招招手,在乖宝乖巧安静地走过来后,忽然笑眯了眼睛,“大狐狸你看,乖巧听话的幼崽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然后才点了点乖宝的脑袋,“昨天你还说你不怪你妈妈,你要是真不怪,能是那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捏着乖宝柔软的脸颊轻笑道:“现在这才是解开心结了嘛。” 乖宝羞涩地笑了下。 能够让妈妈以为她在梦中和她见一面,知道他死亡的前因后果也挺好的。 原来他不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原来他的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他。 乖宝扭捏地抱着顾寒衣的小腿蹭了蹭,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红晕,“那个,顾先生,能不能求求你帮帮我妈妈?” 陆问生在屋内警惕抬头。 这些厉鬼一个个都狡猾得很,他家小邪祟这么天真善良,会不会被只狡猾厉鬼骗得团团转? 乖宝期待地看着顾寒衣。 顾寒衣却拧着眉头去看乖宝手上的那条隐约透着不祥气息的吊坠,“你想让我帮你妈妈?” 乖宝点头,“我妈妈体质特殊,在我死后,她为了给我积阴德,所以听信邪门歪道的话,从男人身上吸取气运,这让她自己的寿命受到很大的影响。” 乖宝咬咬牙,“顾先生能不能告诉妈妈说我不需要这种阴德,让她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顾寒衣却犯了难,摊开手,“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做比较有说服力吧?” 乖宝苦笑,“我也想,可妈妈脖子上的水晶吊坠不让我靠近,只要我距离妈妈稍微近一点,那个水晶吊坠就会把我弹开,我刚变成鬼的时候,差点就被吊坠弹得灰飞烟灭了。” 这样吗? 顾寒衣摸着光滑的小下巴,“那你想我帮你妈妈到什么程度呢?是直接把哄骗你妈妈的邪门歪道灭了,还是让你妈妈和你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这是这两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但转世重生这种事过于离奇,乖宝不敢轻易相信,但—— 乖宝看向顾寒衣。 眼中充满了信任。 但他是顾先生。 说不定就可以呢? 顾寒衣思索着道:“我昨天就说了,让你重新从你妈妈肚子里生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今天就算阎王来了他也做不到。” 乖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很好地遮掩住。 顾寒衣继续道:“不过,如果把你炼制成小鬼,让你妈妈把你养在身边倒也不是不行。” 乖宝眼睛亮了下,他能一直在妈妈身边待着吗? 顾寒衣继续道:“等你们之间的羁绊深了之后,你妈妈就能听到你的声音,能看到你,只要她足够相信你是她的孩子的话,你们可以相辅相成,到时候害你们的人也会得到报应,更正命格。” 这……这…… 乖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激动。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真的可以在妈妈身边,妈妈还能看到他,他还能给自己和妈妈报仇?! 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啊。 那头顾寒衣却还是在纠结,“可如果这样的话,你就要一直待在你妈妈身边,除非她说让你离开,你才能离开,这样你可以吗?” 乖宝重重点头。 简直不能比这更好了! 陆问生无奈地看着顾寒衣。 教唆他人养小鬼。 这在玄学界是被明令禁止的。 人心异变,谁知道这人养了小鬼之后会利用小鬼做些什么呢? 陆问生正要劝阻,又见顾寒衣突然表情严肃起来。 “对了,我和你说啊。”顾寒衣牵起乖宝的小手,“你不能带着你妈妈作恶,她要是想利用你作恶的话,你也要制止她,不然的话,立刻会有天雷劈下,轻则让你魂飞魄散,重则你们母子二人一起魂归地府,听懂了吗?” 乖宝表情严肃,郑重道:“听懂了,我一定不会和我妈妈作恶的。” 说完,又羞涩地笑了笑,“只要能待在妈妈身边,我就已经和满足了。” 顾寒衣也跟着笑,还扭头对陆问生道:“幸好刚刚那个山什么郎的,要不是他带着他的小鬼出现,我还想不到居然还有养小鬼这一招呢。” 陆问生:…… 以后偷渡入境的鬼怪都一把火烧死算了。 —— 孙以云昨天下午回片场后就觉得心神不宁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但仔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唯一不同大概就是她心底因为乖宝离开而积压许久的难过一时间减少了不少。 孙以云捏住了脖颈上由乖宝骨灰炼制的水晶,自言自语道:“乖宝,是你不希望妈妈难过吗?” 忽然,平地起风,轻柔的风吹动她的脸颊,耳边像是传来小男孩“咯咯”的笑声。 按理说这个情况多少都有些恐怖。 但在孙以云看来,却又觉得那声小男孩的笑熟悉又亲切,她甚至想把发出笑声的小男孩给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这是怎么回事? 孙以云用力摩挲着颈上的水晶。 不行。 不可以。 这是对乖宝的背叛。 然而下一秒,面前出现一个小男孩,男孩眉眼精致,笑意盈盈,张口便对着她叫,“妈妈。” 孙以云拼命地捂住嘴,眼泪顺着眼角扑簌簌地往下落。 这是她的乖宝。 她多少年没有见过她的乖宝了。 连滚带爬地,孙以云终于扑到乖宝面前,将乖宝抱在怀里,“妈妈的乖宝,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妈妈?是不是怪妈妈杀了你?” 像是想到什么,孙以云把水晶吊坠摘下来,挂在乖宝的胸口,“乖宝,这是妈妈从大师那里求来的,里面装满了给你积的阴德,妈妈帮你积了好多好多阴德,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母亲。” 乖宝笑得更加灿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盈满了水光。 他说:“妈妈,我不走了,一会儿你出门会见到一尊陶塑小像,你把它捡起来,好好供奉,那就是我。” 怎么可能呢? 孙以云正要笑着纠正乖宝的天马行空,却忽然发现乖宝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周围也开始有了亮光。 这是怎么回事? “乖宝!”孙以云挣扎着醒了过来。 看着周围熟悉的酒店设施,孙以云这才明白刚刚看到的乖宝是她在做梦。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梦里看到乖宝呢。 孙以云下意识要去摸颈上的水晶吊坠,结果却摸了个空。 孙以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下一秒她想到刚刚梦中乖宝的话。 会不会…… 会不会乖宝说的都是真的? 孙以云踉跄着下了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打开酒店的房门,低头一看,果然,一尊网上9.9三个还包邮的泥塑娃娃小像就端正放在她房间门口。 孙以云顿时泪眼朦胧,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把小像拿起来。 一阵风从她耳边吹过,她好像听到乖宝在脆生生地叫她妈妈。 站在远处的顾寒衣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现在太早了,出摊的太少了,只能随便买一个娃娃,这娃娃好丑啊,以后还是不要让人知道那个丑娃娃和我有关系吧。” 23、第 23 章 顾寒衣正坐在小板凳上,撑着脸看陆问生拍戏。 旁边照旧摆了一圈剧组的工作人员投喂的小零食。 在陆问生又完美地完成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戏后,顾寒衣举着小零食给顾寒衣欢呼喝彩。 “顾,顾先生。”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到顾寒衣的耳朵中。 顾寒衣扭头,“诶?助理先生,你活下来啦。” 声音雀跃,像是真心为了张扬没死而感到高兴。 张扬低了低头,眼眶发热,“是的,我活下来了,感谢顾先生。” 忍着面上的热意说完,张扬弯腰鞠躬。 这次,他是真的感谢顾寒衣的。 顾寒衣歪着脑袋,就着张扬的动作去看他的面相。 片刻后点头,“不错不错,除了还有点倒霉,死气确实是没有了。” 说完又掐着细长的手指,“最近有人找你投资,你可以适当投一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张扬眼眶又红又热,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顾先生。” 张扬鞠躬的举动过于郑重和突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小艾笑着打圆场,“小顾还会给人算命啊?真是没想到啊。” 顾寒衣拆开一袋牛肉干,咀嚼了会儿,“小艾姐需要我帮你算算吗?” 林小艾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顾寒衣道:“不过小艾姐你命好,想做的事大多都会做成,顶多只是一点小小的波澜,我不建议你算命诶。” 林小艾愣愣地“啊”了声,转念一想,好像……还真被顾寒衣给说中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都没有做不成的。 忽然,林小艾想到一个可能。 这小顾可可爱爱的,该不会也会心理暗示吧? 顾寒衣不知道林小艾心里想的什么,还在仔细观察林小艾的面相。 “小艾姐,你虽然命好,但你也要小心啊,你最近的烂桃花有点多,尤其是你快要答应的那个,这朵桃花太烂了。” 诶? 林小艾惊呆。 最近追求她的人确实很多,她也确实有一个追求者十分体贴温柔,长得也戳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本来都想着,今天就答应他了。 可…… 林小艾朝着顾寒衣靠近了点,“小顾,你给小艾姐说说,那人烂桃花怎么个烂法?” 顾寒衣想了会儿道:“那个人在老家应该已经结婚生子,虽然法律手续上可能不太齐全,但确实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天地已经承认了的。” 听到这话,林小艾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但人就是这样,只需要一个引子,平日里觉得奇怪的地方就都会瞬间被高亮加粗。 比如那个男人明明单身,却特别喜欢在淘宝逛婴儿专场。 对大多数化妆品牌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 林小艾咬了咬牙,心底对顾寒衣已经信了个大半,“小顾,我先离开一会儿,等一会儿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寒衣点点头,把剩下的牛肉干一股脑倒进嘴里,“小艾姐早去早回啊。” 原本张扬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顾寒衣和林小艾的交谈也没背着人,所以林小艾一走,周围先是静了一瞬,然后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将顾寒衣和张扬围在中间。 “小顾啊,你帮姐姐看看,姐姐今年能不能结婚。” “小衣衣,给你好吃的,这个零食我昨天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你顺便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啊?” “小顾啊……” “小衣衣……” 直到陆问生又拍完一场戏,导演宣布要吃饭的时候,顾寒衣身边还围得满当当的。 甚至照比林小艾刚走的时候,人更多了些。 陆问生揪住被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张扬,“怎么回事?” 张扬现在一看到陆问生腿就发软,战战兢兢道:“刚,刚刚顾先生给一个场务算命,被别人听到了,这就都来求顾先生给他们算命了。” 陆问生:…… 这种封建迷信的事,难道不应该偷偷摸摸进行吗? 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 人群中,顾寒衣一抬眼就看到陆问生板着的脸,当即高高兴兴地伸手和陆问生打招呼。 “大狐狸再等等,只剩一个啦。” 话音落下,瞬间又被人群淹没。 最后剩下的这个是电视剧的男主角余予安。 余予安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么耽误陆哥的时间不太好吧,不然等下午,下午拍戏的时候小顾再帮我看?” 顾寒衣忽然伸手嵌在余予安的下巴上,然后掰着余予安的头左右晃了圈。 “诶?” 余予安懵懵地顺着顾寒衣的力道,让顾寒衣把自己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了个遍。 顾寒衣眉头蹙起,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 当即余予安的心就“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寒衣,“那个,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寒衣眉头皱得更深,在余予安紧张地目光下,顾寒衣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面相是贵人面相,很快你就可以事业有成,财富爱情双丰收。” 余予安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提起,“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顾寒衣表情越发古怪起来,“但是你的爱情线很奇怪啊。” “什么奇怪?” “你的爱情线连着……” 话说到一半,顾寒衣就别陆问生拉着手腕带离了人群。 “诶?我还没说完话呢。”顺着陆问生的力道,顾寒衣软软道。 陆问生拉着人到了僻静的地方,这才开口,“余予安的姻缘线连了一个男人。” 顾寒衣猛点头,然后敲着下巴,一副长见识的模样,“我就奇怪这事呢,原来爱情这种事,还能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 顾寒衣下了结论,“好神奇啊。” 然后顾寒衣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拍着陆问生的肩头道:“该不会……” “什么?” 顾寒衣神神秘秘凑到陆问生跟前,“该不会大狐狸一直不找母狐狸双修是因为你喜欢公狐狸吧?” 陆问生:…… 额角跳了跳,陆问生后槽牙咬得死紧,“为什么我一定喜欢狐狸呢?” 顾寒衣大惊,“难道你不喜欢狐狸?那你喜欢什么?老鼠?兔子?” 蓦地又瞪大了眼睛,顾寒衣道:“该不会你其实喜欢鸟吧?” 陆问生无奈,“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我食谱上的东西?” 顾寒衣后知后觉,“也对哦,那大狐狸喜欢什么?我去给你抓。” 陆问生看着顾寒衣满脸的认真,嘴唇动了动,一个“你”字最后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呼噜一把顾寒衣的脑袋,臭着脸道:“行了,去吃饭吧,你管我喜欢什么呢。” 顾寒衣揉着不太饿的肚子,慢悠悠走着,“可我怎么说也养了你一百多年诶,我也该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啊。” “不用。” “大狐狸你真的不喜欢公狐狸?要不然我抓来一只给你试试?” “都说了我不用了!” 顾寒衣叹气,语重心长,“这样真是为你好。” 陆问生:“……快去吃东西吧。” 张扬跟在两人身后,虽然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却能看到两个人黏黏糊糊的样子。 顿时叹了口气。 他之前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顾先生长得又好看,又有本事,还会撒娇,直球更是一个又一个地打,自己到底凭什么认为陆问生会选择自己不选顾先生呢? 张扬垂头丧气地转过身,不想去打扰顾寒衣和陆问生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刚回头就看到导演站在拐角,手指夹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 虽然不太称职,但张扬好歹也是做了多年助理的。 看到导演的样子,顿时警惕起来。 “陈导这是在想什么?” 该不会是看到刚刚陆问生和顾先生的相处,想把消息卖给外面的八卦小报吧? 陈导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窘,半晌后道:“那什么,原本的男四号毁约不来了,我就想,顾先生形象这么好,和陆哥也这么有默契,要不然干脆让顾先生演男四号算了。” 张扬表情僵住。 半晌后叹了口气。 看看人家顾先生,只是来陪陆问生演个戏就能被导演看中,想让他演戏。 自己呢?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可是现在就站在导演面前,导演却连想都没想过他。 做人的差距果然大。 远处不知道陆问生说了什么,顾寒衣整个人都瘫在了陆问生身上,还乖乖巧巧对着陆问生笑。 粉红泡泡几乎都要飘到张扬这边来。 陈导出神地看着陆问生和顾寒衣的背影,顿时一拍大腿,“就是顾先生了!” “和陆哥演的仙尊情意浓厚,单纯善良,容貌俊秀,这个角色简直是为顾先生写的啊。” 张扬看着陈导一副“姐妹,我冲了”的表情,不由得出声打断他,“你要先问一下陆哥同不同意。” 陈导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为什么不是问顾先生?要问陆哥?” 张扬神秘兮兮地笑了,哼着小曲离开。 陈导在那懵懵地想了半天。 最后忽然把手机拿出来,点进大眼仔,看着他关注的“衣生所爱”超话。 半晌后道:“难不成顾先生还是个妻管严?” 24、第 24 章 听说陈导要让自己出演剧中的一个角色的时候,顾寒衣正和陆问生在亲亲热热吃饭。 顾寒衣是个不挑食的。 毕竟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尸,都不太有给他挑食的条件。 也就这次醒过来,跟在陆问生身边,顾寒衣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 挟起从陆问生饭盒里挑过来的青椒,顾寒衣愣了愣,“我,演电视?” 顾寒衣手一抖,青椒直接掉落在饭盒里,“你在开什么玩笑?” 让一只僵尸去演电视? 这个陈导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吗? 盯着陈导端详了会儿,顾寒衣下了结论。 陈导脑子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僵尸也不乐意吃。 陈导看着顾寒衣因为诧异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再看看他放在桌面下的那只正戳动陆问生大腿的手。 眼睛越来越亮。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做出西子捧心状,可怜巴巴道:“顾先生,您就行行好,帮个忙吧,男四号毁约,短时间之内我也找不来差不多的人选,您总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开天窗吧。” 顾寒衣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扒拉一口饭塞进嘴里。 身体力行地表明他忍心。 且非常忍心。 陈导表情僵住,想到刚刚张扬对自己的提点,顿时苦涩道:“那好吧,只是这次陆哥的戏白拍了。” 悄悄抬眼去看顾寒衣的反应,旋即陈导装出一副感叹模样,“可惜了这次,陆哥上天下水的,都白费了。” 见顾寒衣仍不为所动,陈导只好祭出杀手锏,“这次签约之前说好了的,先支付陆哥定金,等拍戏完成后才会将全款结清,可惜现在这个全款是结不了了。” 顾寒衣霍然起身,表情纠结,“真的会这么严重吗?” 陈导点头,“真的这么严重。” 陆问生扶了扶额,小邪祟这么单纯,以后不得被人骗得团团转啊。 “其实……” 才只说出两个字,就听那头顾寒衣中气十足道:“我来演。” 顾寒衣扭头,认真地看着陆问生,“不能让大狐狸的辛苦白费。” “对对对,不能让陆哥的辛苦白费。”陈导顿时喜笑颜开,心满意足。 陆问生顿住。 片刻后才摇着头,无奈地扯出一抹笑来。 这小邪祟啊…… 怎么就那么爱钱? 心满意足的同时,陆问生还警告性地看了陈导一眼。 陈导比划了个“他错了”的动作,继续游说,“其实拍戏还挺有意思的,像是过上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还能收获很多陌生人的喜欢。像顾先生这么好看,性格也这么好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跻身一线了吧?” 哪有人不爱听好话呢? 顾寒衣立刻就被哄得喜笑颜开,紧盯着陆问生等着他的夸奖。 看着两人的互动,导演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顾先生还有陆哥的保驾护航,又岂止是一线?说不定第二个顶流就是他呢。 顾寒衣饰演男四号的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奇怪的是,整个剧组竟然都几乎没什么人有意见。 这个剧组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前途是一方面。 顾寒衣身后站着的是顶流陆问生是另一方面。 当然,顾寒衣在剧组人缘好,他本身还会算命这又是另外一方面。 甚至处理好渣男赶回剧组的林小艾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给了顾寒衣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衣衣,姐姐就知道你这么有本事,肯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林小艾现在对顾寒衣服气极了。 他上午给她看面相说的话,竟然全都中了。 那个追求者不光有妻有子,甚至他的高中和大学都是靠他妻子供养才读下来的。 林小艾现在一想到那个追求者用着绝口不提的妻子赚来的钱追求自己就觉得恶心。 当即拉黑了那个追求者的所有联络方式。 左右想想又觉得渣男的妻子有点可怜,还托人去给渣男老家带信。 希望渣男能得到报复吧。 林小艾扯回飘远的思绪,抬手要去摸顾寒衣看起来就手感很好的头发。 结果手才刚抬起来,一股冷意窜到了林小艾的脑瓜顶上。 若有所感地看去,就见冷着脸的陆问生想刀了自己的目光。 林小艾:…… 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感受到回暖的体温,林小艾想,衣生所爱好嗑是好嗑,就是—— 把自己代入炮灰女配的角色多少有点怪奇怪的。 很快,剧本就匀了一份到顾寒衣的手上。 顾寒衣看着第一页的“仙君请快跑”五个字,愣了好一会儿。 已经熟练掌握网上冲浪要点的顾寒衣自然是认识现在的简体字,就是这个剧名…… 一股没来由的羞耻感突然从脚底板窜到了头发梢。 这种名字真的可以吗? 羞耻是羞耻。 但顾寒衣还是相当诚实地翻开剧本,做捧读状。 看完之后,顾寒衣又默默捂了捂胸口,感慨现在的人的品味足够独特。 《仙君请快跑》讲述了修真者无妄(余予安饰)飞升到仙界后,被仙界小公主(迟夏夏饰)一见钟情,然后两人上演一出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强取豪夺的旷世虐恋。 由陆问生饰演的清衡仙君则是全剧唯一反派,前期光风霁月,后期坏事做尽人神共愤。 而陈导央求顾寒衣演的角色是陆问生的白月光,也是陆问生黑化的导火索。 “大狐狸,你说……这里我看着怎么怪怪的?” 顾寒衣指着剧本上自己饰演角色死的那一幕,“什么叫你抱着我哭,顷刻间宛如世界崩塌。” “还有这个。”顾寒衣手指都快把剧本戳漏,“你在三生石上写上了我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陆问生点头,“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 顾寒衣指着陆问生,又指向自己,惊慌道:“所以你喜欢我?” 陆问生心中一动。 小邪祟的话太有歧义。 他很难不多想什么。 最终陆问生只抿了抿唇,低叹道:“剧本里是这样没错。” 顾寒衣果然低头做沉思状,半晌后问道:“所以大狐狸,你到底是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啊?” 陆问生:“……看剧本吧。” 见顾寒衣还睁着那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陆问生忍了忍。 最终伸出三根手指捏着顾寒衣的脑袋,把他的视线怼到剧本上。 “既然答应下来就要好好做。” “哦。” 顾寒衣缩回脑袋,继续捧读剧本。 读到后面,顾寒衣整个人都僵住,拿起剧本举到眼前,和剧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连陆问生都被吸引了。 “怎么了?” 顾寒衣若有所思地摆了摆手,“没事。” 话虽如此,顾寒衣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个剧本……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开始还不太明显,就是后面这一部分,好多剧情都像是在复刻他和大狐狸的生活一样。 难不成这剧本是他的什么“老朋友”写的? 拿着剧本仔细感受会儿,顾寒衣又奇怪地把剧本拿远。 他不仅没有从剧本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还感觉到,这个剧本的形成过程中经历了一个非常恶心的人。 恶心得顾寒衣现在直想把这个剧本人道毁灭算了。 “怎么了?”陆问生看着顾寒衣身上不断冒出来的煞气。 小邪祟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顾寒衣磨了磨后槽牙,做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眼睛瞪得大大的,艳红的小嘴也张开,配上他那张因为胶原蛋白饱满而稍显圆润的脸,和凶狠不沾边。 倒是挺可爱的。 “凶狠”的表情没在他脸上停留一分钟又缓和下去。 顾寒衣怏怏不乐地吐了一口气。 陆问生都被顾寒衣这一手逗笑了,“你这是表演变脸呢?” 顾寒衣恹恹地把头抵在陆问生硬邦邦地胸肌上,“没有,只是感觉有点熟悉。” “熟悉什么?” 联系上下文,陆问生很快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这个剧本里的故事你觉得熟悉?” 顾寒衣上下晃动脑袋,把陆问生顶的痒痒的。 这个痒劲儿从胸口一直深入到他的心脏中。 顾寒衣道:“而且写这个故事的人,好像也有点不怀好意。” 陆问生合理猜测,“你的意思是,写这个故事的人是在针对你?” 谁料顾寒衣竟然抬起头,一根手指戳了戳陆问生的胸口,“不是我,是你。” “我?” 一开始陆问生还觉得是顾寒衣想太多,但转念一想,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他的经纪人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经纪人给他安排的所有工作都是基于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如果说一开始这个剧组的配置,那确实是极好的。 能给他的事业添色不少。 那之后呢? 陆问生细细思索。 这个剧组接二连三的出事,业内人避之不及,可他的经纪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甚至就连自己,都是在小邪祟的提醒下才发现不对劲来。 是有什么人屏蔽了自己的感知? 还是真的像是小邪祟说的那样—— 这个剧组就是有人针对自己设的局? 一瞬间,这几天的不对劲都涌上了陆问生的心头。 这个世界的鬼怪并不多,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到一只,可他自从到剧组后,接二连三遇到好几只。 更可怕的是,在这之前,他一直都不觉得如此频繁的闹鬼量有问题。 25、第 25 章 顾寒衣做完妆发从休息室出来后,整个拍摄场地都安静了一瞬。 离得近的还捂着胸口,嘴唇颤抖,一副激动得不行的模样。 林小艾倒吸着冷气,拉着顾寒衣转着圈看,“妈呀,小衣衣,我单知道你好看,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看。” 仙气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能飞升的顾寒衣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好看。 对着一旁的落地镜比划了下,顾寒衣觉得这身衣服要是红色的那就更好看了。 这么说起来…… 顾寒衣几步蹭到陆问生身边,扒在陆问生肩膀上,“我有点想念我的皇后了。” 陆问生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想起顾寒衣说的皇后是什么。 “你的皇后已经清洗干净了,一会儿我让经纪人给送过来?” 顾寒衣揪了揪衣服上的白鹤绣花,为难摇头。 “算啦。我的皇后还是让它稳坐中宫吧,这一路太过颠簸,不适合它老人家舟车劳顿。” 事到如今,顾寒衣已经接受他的那件衣服确实很老了的事实了。 尤其是这些年在他煞气的侵蚀下,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旁边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只会觉得两人好甜,顾寒衣又足够有趣可爱。 丝毫察觉不到顾寒衣心中的苦闷。 顾寒衣又照了照,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陆问生去拍戏。 这是顾寒衣的第一场戏,在陈导的有意照顾下,顾寒衣的第一场戏只需要他坐在那,在陆问生过来的时候眼带笑意地看着他就够了。 虽然顾寒衣没有演戏经历,但这个剧情足够贴合他和陆问生的日常。 所以…… 陈导侧头去看身边的副手。 副手眼睛极亮,在陈导的视线中不住点头。 “陈导,你这是从哪挖来的小演员啊,这也太有灵性了。” “你看这个角度,他看陆哥的眼神,这发自内心的欣喜还有隐藏在心底的爱意,要说他和陆哥之间没什么,我肯定不相信。” 陈导高深一笑,喊了声“咔”后,才满脸神秘道:“是吧,我的眼光,毒着呢。” 在接受到副手敬佩的目光后,陈导才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年纪又轻,剧组这个副手可是给他使过不少绊子。 感恩这次顾寒衣的加入。 总算是在副手面前立了一次威。 那头顾寒衣拉着陆问生的袖口,局促道:“我这样就算是过了?” 陆问生眉眼温柔,正要回答,终于扬眉吐气,跑过来对顾寒衣进行慰问的陈导抢先开口,“当然当然,顾先生,你真是太有灵性了,演的真的又好又自然。”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闻言,顾寒衣抿嘴偷笑。 小眼神还止不住地往陆问生身上瞟。 陆问生冷眼瞪向没眼力见的陈导,大手摸了摸顾寒衣的脑袋瓜,温和夸奖,“你很棒。” 顾寒衣顿时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眼睛。 “那顾先生准备准备,半个小时后,我们去外面拍第二场?” 陈导趁热打铁,生生笑出了双下巴来。 顾寒衣乖巧点头,“好。” 眼看着陈导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顾寒衣,陆问生轻轻“嘶”了声。 瞬间吸引了顾寒衣的注意力。 “大狐狸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陆问生故作坚强地摇头,“站久了,腿麻。” 顾寒衣立刻扶着陆问生往一边的椅子走去,瞬间就把陈导忘到后脑勺去了。 陈导是谁? 重要吗? 大狐狸腿麻了诶! 大狐狸千年道行都腿麻了,肯定是有人对大狐狸做了什么! 顾寒衣警惕地环顾一周,才扶着陆问生坐下。 陆问生一坐下就抬眼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陈导,心中春风得意。 和他比谁在小邪祟的心中地位更重? 这个想法升起不到一分钟,陆问生立刻捂着头。 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顾寒衣靠在陆问生耳边,悄声道:“大狐狸,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感觉?我没感觉到恶意诶。” 见陆问生看过来,顾寒衣又道:“按照道理,你的修为是不会腿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陆问生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失算。 他只伸出手拍了拍顾寒衣的脑袋,满脸可靠,“没关系,我会解决。” 顾寒衣还是担心。 他觉得大狐狸不是很会照顾自己。 毕竟以前还是狐狸的时候,大狐狸就觉得自己一身厚实皮毛不一会风寒,总是身上湿漉漉地睡觉。 结果第二天早起来疯狂地打喷嚏。 大狐狸是只笨狐狸。 这种事情交给他,顾寒衣不放心。 于是顾寒衣伏进陆问生的脖颈中,细细嗅着陆问生身上的气味。 如果有人对陆问生做什么的话,肯定会在陆问生身上留下味道。 陆问生就这么僵硬地任由顾寒衣像只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到处去嗅。 好像身体有什么开关,顾寒衣嗅到设呢么地方,陆问生就痒到什么地方。 到后来,甚至陆问生的心都跟着直痒痒。 “噗通,噗通。” 顾寒衣抬头,清澈的眸子中写满了不解,“大狐狸,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陆问生张了张嘴,竟然一时语塞。 如果他想,他自然能一瞬间想到几百个有理有据的理由骗过顾寒衣。 可他忽然不想骗他。 他甚至还在期待顾寒衣继续问下去。 他也能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的心意挑明。 不过顾寒衣这次的善解人意好像有点不是时候。 他见陆问生不愿意说,就不纠结了。 只是把陆问生嗅了一圈,然后疑惑道:“没事啊,没有人使坏,那大狐狸你的腿为什么会麻啊?” 陆问生又说不出话来了。 总不能说他没有腿麻,只是因为吃醋所以找了个借口? 好在顾寒衣没继续问下去。 确定陆问生是真的没事,顾寒衣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倚在陆问生身上,手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袋小零食,“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顾寒衣忽然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香了。” “什么?” 顾寒衣脸上的遗憾更甚,“这个孙以云不香了。明明昨天闻着还很香的,可惜了。” 听这顾寒衣这么说,陆问生才抬起头去看忙忙碌碌的孙以云。 孙以云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忙得厉害,没人有那闲工夫去看自己。 顿时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又低下头去忙手里的活。 忙了会儿她又从兜里把今天早晨捡到的陶瓷小像拿出来。 仔细端详了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陶瓷小像的眉眼越看越像是乖宝。 不过也对。 孙以云碰了碰小像圆润的脸蛋。 这个小像是梦中乖宝说的他的化身,那长得像乖宝也没有问题啊。 这就是乖宝。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孙以云就听到一道嫩生生的“妈妈”。 是她乖宝的声音。 孙以云又弯着眼睛笑了笑,把陶瓷小像收回包里,继续去干手头的活。 乖宝原本蹲在孙以云身边,乖乖巧巧地等着妈妈下班。 眼睛忽然全黑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乖宝毫无察觉,继续捧着脸看孙以云,还低声喃喃着,“我妈妈可真好看。” 他却没注意。 今天早晨被孙以云挂在他脖颈上的黑水晶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裂了细细一道。 一缕淡淡的黑雾从缝隙中逸散出来。 黑雾先是在乖宝周身缠绕了一圈,然后才拉长身子,缓缓升高,最后像是一片灰一样粘在摄影棚的天花板上,以一个极高的位置去观察整个摄影棚内的每一个人。 正在吃东西的顾寒衣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那缕黑雾立刻装死一般紧贴在天花板上,这一下看上去就更像一堆灰尘了。 “怎么了?”陆问生虚虚护住顾寒衣,生怕他乱动,从不大的凳子上摔下去。 顾寒衣仰着头去看天花板。 好一会儿才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黑雾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慢吞吞往前挪动了一点。 却又猛地停住。 因为才刚低下头的顾寒衣又抬起头,面带疑惑地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点不对劲。 顾寒衣蹙起小眉头,又好像没有不对劲。 怪,就奇怪。 “陆哥,小顾,还有五分钟就要拍下一场了,陈导喊你们呢。” 顾寒衣“啊”了声,不再管有点奇怪的天花板,匆匆忙忙跟着陆问生跑出去。 能和大狐狸做相同的事,真是太棒了。 眼看着顾寒衣的身影消失,黑雾才像人一样,悄然松了一口气。 外面阳光正好,顾寒衣正按照陈导的要求,披了几条水草,惨兮兮地从河里往岸上走。 陆问生饰演的清衡仙君撑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看着顾寒衣的动作。 眼看着顾寒衣都走到岸上了,陆问生一弹手指,顾寒衣配合地倒在水里,然后“呸呸呸”地重新站起来。 倒是有欢喜冤家那味了。 就是水里的水草应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顾寒衣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还被水草缠住了手腕,要用点力才能站起来呢。 水草很快被顾寒衣扯断,一道小小的,压抑的痛呼声也被现场的嘈杂声掩盖了下去。 26、第 26 章 京郊某处庄园内。 曾经为徐彦的弟弟换命的卓大师忽然面色一白,一口血吐了出去。 围绕在他身边飘飘荡荡的煞气也像是受到巨震,下一秒怦然消散。 真是个废物。 中年道士心底骂着,面上却还是装作关切问道:“怎么?不顺利吗?” 卓大师闭着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还能看到卓大师的眼珠转来转去,“那个人应该是在水里。我的神识刚缠上他,就被他扯断了。他很强。” 说着,卓大师抖了下,“强得我在他发现我的时候,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中年道士面色一凛。 虽然卓大是个不成器的,但就业务水平来说,卓大确实也是数一数二。 能让他都生不出逃跑的勇气…… 中年道士在庄园内踱步,脚下踩着腐朽烂肉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就算是安全部的那几个老怪物,卓大虽打不过,但至少逃跑是不成问题。 那么…… 中年道士脸色忽然白了下。 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转动脑袋往别墅里看。 前些日子他们这些年所仰仗的煞气不见了。 上师说,是那个东西醒了。 中年道士又猛地去看卓大。 卓大面色惨白,眼角抽动,不断有汗珠从他头上滚落。 卓大对上的,该不会是……那个东西吧? 这时,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别墅内走出来,照比前几天,老人看上去要老了许多,不仅脸上的皱纹变多,老年斑加深,更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上师,您怎么出来了?”中年道士赶紧跑过去扶住老人。 老人借力站着,废力喘息了两下,“我找到方法了。” “什么方法?” 老人怪笑,“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来找我的那个叫孙以云的女人?” 中年道士点头,“她想让您出手,帮她的儿子积福。” 老人点头,缓缓走到卓大师面前,“我当时就看出她体质有异,又问她要了八字,你猜怎么着?” 用不着人回答,老人直接就自言自语道:“她还真是童子命,能安然长大的童子命,你说珍惜不珍惜?”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小瓶不断翻滚的黑气,打开瓶盖,在黑气逃跑之前,打手印将它们禁锢在眼前。 “是时候了。” 只见老人又翻手拿出一缕保存完好的胎发,点燃。 白烟像是有灵性一样飞到半空中,与被禁锢的黑气混做一团,最后融为一体。 “点香。” 中年道士赶紧点燃三支香放到老人眼前,老人将香高举过头顶,念念有词。 那黑气混合着燃香上的青烟,最后化作镜子一般的模样。 老人松了口气,“安全部的那个千年狐狸还记得吗?他现在正和孙以云在一起。” 中年道士眼皮一跳,“上师的意思是……” 老人大笑,面容逐渐扭曲疯狂,“我们只要吸了那狐狸精的精魂,就有了和山里那东西对抗的资本。” 侧头看向中年道士,“你说,如果我们把山里那东西抓住,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中年道士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那千年狐狸和山里的东西,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但震惊过后,他心头又闪过一丝狂喜。 如果真的能抓到山里那东西,不说原地飞升,至少长生不死是不愁的。 —— 顾寒衣刚换下湿淋淋的戏服,正在和张扬推拒。 张扬的意思是顾寒衣刚下完水,没回去洗澡,需要裹一个毛毯,免得感冒。 顾寒衣却觉得和张扬说不到一起去,他一个僵尸,感的哪门子冒啊。 最后还是林小艾出面,顾寒衣才不得不把毯子裹在身上。 环顾一周,摄影棚内大家无一不是热得大汗淋漓,偏偏就他裹了个毯子。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合群了?” 张扬斜眼看去,“合不合群的,你别感冒才是要紧。” 又来了…… 顾寒衣头疼地收回目光。 看来这个助理先生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就是了。 一定要让他成为一个“异类”。 忽然,顾寒衣耳朵一动,抬头看向天花板。 那里…… 刚刚的灰尘不见了。 不对。 顾寒衣猛地站起来,刚被裹在身上的毯子也掉到地上。 “怎么又不听话啊。” 张扬捡起毯子就要往顾寒衣身上披,结果刚一抬头就吓了一跳。 “妈,妈呀,这怎么了?” 片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黑雾,约摸一米高,罩得人腿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然而片场中其他人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照旧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张扬被吓得白毛汗都竖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顾寒衣身边靠。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都是些什么?” 顾寒衣没吭声。 只摸着下巴吸着鼻子。 这些黑雾的味道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很像是昨天在孙以云身上闻到的。 还算香甜。 可惜量都太少了,这香味若隐若现的。 如果下口去吃的话还有点麻烦。 虽然说蚊子腿也是肉,但取蚊子腿肉的过程过于繁琐。 顾寒衣有点不想动手。 正在这时,顾寒衣感觉到裤腿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下。 透过黑雾看去,顾寒衣看到拉着他裤腿的正是低着头的乖宝。 “乖宝?” 顾寒衣叫了声,却没听到乖宝的回应。 这不对劲。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顾寒衣立刻提着领子把乖宝抓到眼前来。 然后顾寒衣就感到一阵窒息。 才刚白嫩不到一天的乖宝又变成了青紫模样。 不光这样。 顾寒衣还注意到乖宝的眼睛也一片雾蒙蒙的,全黑的眼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救……” 小小的声音从乖宝的喉咙中挤了出来。 “什么?” 顾寒衣警惕地把乖宝拿近了一点。 乖宝嘴张了张,艰难重复着,“救,救救,妈妈。” 救救妈妈。 顾寒衣愣了下,然后抬头去找孙以云的踪迹。 孙以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编剧身边,摸着头发,整个身子都要贴在编剧的身上。 在顾寒衣看过去的时候,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轻飘飘地和顾寒衣对上。 她的眼中似乎一闪而过什么。 “去救妈妈。”乖宝眼球中的黑雾越发浓郁,眼底翻滚着的动静越来越弱,他的意识快要被压制住了。 “她现在,不是我妈妈。” 乖宝话音落下,空气中的黑雾陡然加深。 顾寒衣抽了抽鼻子,满脸嫌弃。 原本就淡的香味里又多了庙里的燃香味。 现在的味道对于顾寒衣来说,就像是好好的一锅汤里,非得添上几倍的水,不光添水,还得往里掺点屎。 抹了抹鼻子。 顾寒衣摇头。 算了,这蚊子腿太劣质了,僵尸不吃了。 不过蚊子腿打扰了僵尸的进食兴致。 顾寒衣有点不太高兴。 正好这时一缕不长眼的黑雾缠上顾寒衣的大腿。 在顾寒衣的凝视下一路攀缘,直到顾寒衣的胸口,黑雾束成一条,支起上半身,像是在和顾寒衣打招呼一样,晃了晃,又晃了晃。 “嘤嘤嗯。” 狐狸的撒娇声在不远处响起,顾寒衣猛然回头。 周围景色瞬间变化。 原本充斥着黑雾的片场变成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一条小溪蜿蜒其中。 脚边还躺着一只翻肚皮的黑、丝袜狐狸。 顾寒衣疑惑地蹲下身,下意识呼噜着狐狸柔软的肚皮。 狐狸配合着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你怎么会在这?”顾寒衣含笑着问道。 狐狸竟也能口吐人言,嘤嘤道:“你不是一直在这?衣衣快点,我肚皮好痒,快帮我抓抓。” 顾寒衣蹲下身,一边帮狐狸抓肚皮,一边喃喃,“你不会是生虫子了吧?” 顾寒衣抓得又仔细又耐心,很快狐狸就软成了一滩水,窝在顾寒衣手上。 “嘤,衣衣,我们什么时候去城里啊?我想吃肉了。”狐狸把吻部搭在顾寒衣的胳膊上,嘴里叼住一截袖管,轻轻磨牙。 顾寒衣把袖子从狐狸嘴里解救出来,轻轻点了点狐狸的鼻尖,“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咬我衣服,我没钱买新衣服啦,还有,不是前天才刚给你抓了一头野猪吗?怎么又要吃肉?” 见自己被拒绝了,狐狸在地上耍赖打滚,“不要,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嘛。” 深深看了狐狸一眼,顾寒衣站起身,“不要这么幼稚嘛。” 狐狸不打滚了,四肢着地,仰着头去看顾寒衣。 忽然,它退后两步,然后加速朝顾寒衣扑了过来。 在把顾寒衣扑倒的一瞬间,狐狸变成了人形。 人形的狐狸身形高大,身披轻薄红纱,一双修长的腿挤在顾寒衣腿间。 媚眼如丝,气若幽兰,“衣衣。” 顾寒衣没吭声,任由人形狐狸离自己越来越近。 狐狸点了点顾寒衣的鼻子,又在他的嘴唇上摸了摸,“你不想进城?那更好了,以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狐狸的手指顺着顾寒衣的喉结慢慢往下滑。 他的手指碰到哪里,哪里就像是着火一般,烫得厉害。 “衣衣,我们就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 狐狸的声音像是带着钩子,钩得顾寒衣心里痒痒的。 “然后我们再生一堆狐狸崽崽,你不是最喜欢小狐狸了吗?” 顾寒衣有一瞬间失神。 不得不说,有一群狐狸崽崽围着他打滚的这个提议确实诱人。 但—— 顾寒衣摸着狐狸的脸,看着他和陆问生一模一样的面容怜惜道:“可惜你不是他。” 顾寒衣话音落下,狐狸的身形渐渐化作虚无。 在消失的前一秒,狐狸扭曲着脸,“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顾寒衣顿了下。 狐狸像是重新充满希望般,跌跌撞撞扑到顾寒衣怀里,娇娇弱弱道:“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真的不想在这吗?和我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顾寒衣抬手搭在狐狸的头顶,神色悲悯。 他微微仰头,贴近狐狸耳边,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他特有的撒娇的音调,“我说过,可惜,你不是他。” 搭在狐狸头顶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顿时,狐狸的身形变得模糊。 忽然,不远处传来陆问生又惊又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