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阴棺》 第1章 阴棺门 苗村里的老人说,我从小身上就一直带着点邪性。 别误会,在寨子里邪性是个顶好的夸人词。 因为越邪性的人养的蛊越毒。 我妈就挺邪的,长得漂亮心却很毒,年轻时候是寨子里最厉害的女娃娃,一手养蛊术能在十里八弯横着走。 她生我那天正好天狗食日,太阳被完全吞没之时屋里传来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这是极阴之兆。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平日里乖顺的蛊虫全部都暴走了。我家门口的土路上密密麻麻爬了一层虫子,足足堆了半层楼高,黑黝黝的一片几乎看不到路的影子。 村里人被这异象吓得不轻,忙叫仙姑婆来看。 仙姑婆是寨子里年龄最大的人,活得久见得也多,久而久之她就成了村里的祭司,谁家里出了怪事找她准没错。 而且听说她年轻时还是洞女 洞女是指寨子里到了婚龄却未婚的女子,她们会被人送进洞里,被献给洞神。这样的女子回来后没几天就会脱水而亡,可仙姑婆是个例外。 老人们总说她没福气,不能被神接走享福。 但是从那之后,她性格就变得极怪且残忍万分,喜欢养一些恶心人的虫子,比如尸蛆,那种长在刚死不久人身上的东西。 我曾经见过一次,那个死了的家伙是误入寨子的外乡人,看上村里的姑娘打算强抢。然而下一秒,他的口鼻处突兀的灌涌出黑色的鲜血,捂着肚子呕出了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那是一只只尸蛆,白嫩的肥硕虫子挤在一块纠缠,看起来格外恶心。 这男的没一会就死了,仙姑婆往他身上撒了点粉末,他的全身血肉瞬间融化,血不见一滴,空落落地只剩骨架。 但她对我却格外好,据说我出生时她高兴得杀了一头牛活祭,把牛血绕着我家撒了一圈。 我爸气得差点没跟她打起来,仙姑婆当时就捧着血碗,大笑着说我家是有福气的,生了个被老祖宗看中的娃。 “将来啊,能做这寨子的新任守棺人!” “这是老天保佑啊!” 我们苗蛊寨是极偏远的地区,平常人迹罕至,别说通电通网什么的,甚至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 寨子里的孩子都不读书,他们跟着自家大人学蛊术,每家养的蛊都不一样,有强有弱。 每月十五是为孩子们举办的斗蛊日,谁家的蛊更毒,在那天斗一斗就全知道了。 但是我妈从来都不教我,她老是揪着我耳朵说:“啥丫头,你八字太阴,养蛊这种阴毒的法子会让人短命,这辈子啊你就别想养啦!” 可每次看见别人养蛊我就十分眼馋,于是每天就拽着我妈死缠烂打。 一天恰好被仙姑婆看见了,她就拉着我说要教我养蛊,养苗寨里最毒旳蛊。 不得不说,当时我心动了。 但是我妈冷冷瞪了仙姑婆一眼,不顾我的挣扎,扯起我的胳膊就走,临走前还啐了一口骂了句老不死的。 仙姑婆也不反驳,嘿嘿笑着冲我露出微黄的牙齿,嘴巴一动一动。 她说,这都是命。 当时我读懂了她的唇语,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后来再想想,确实如她所说,往后我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朝那个结局走去。 彼时我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养蛊人,成天背着一副棺材,于是道上的人叫我棺姐。我觉得这个名字贼难听,但棺材里的人却很喜欢,偷摸着伸出尾尖勾我的手。 说回现在吧,那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自以为是背着我妈,偷偷跟仙姑婆学蛊。 这件事我瞒了我妈好几年,直到某天我妈在家里的地下室里找到好几个装蛊虫的坛子。揭开盖子一瞧,无数蝎子,蛇,蜈蚣正扭缠在一块,互相撕咬,啃噬。 寨子里养蛊本是一件常事,大人们也从不会管自家孩子养了多少。但自从生了我之后,我家里就不养蛊了,我妈也把养蛊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发现那几个坛子后,我妈差点没把我打死,哭着骂我不孝女,那动作简直跟恨不得没生过我一样。 我跪在地上挨骂,心里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也罪不至此吧。总之那时候我是又委屈又后悔。 好在我爸拦住她,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劝了几天她才松口。 每次我从仙姑婆那里回来,我妈总是耳提面命说:“那老不死的不是个好东西,你学她的蛊术可得留个心眼!” 苗家的蛊术是口口相传的,没有文字,所以很难完整的传承下来。 但我在蛊这方面确实无师自通,听仙姑婆讲了几句,自己捯饬着就能养出剧毒的蛊虫。 跟着仙姑婆学了几年,我就差不多学会了她教的所有蛊术。 那时候的我跟阿婆很亲,啥事都愿意跟阿婆说,也瞒了我妈不少事。 瞒得最深的秘密是关于一扇黑色的阴门。 也许是出于我妈不让我学蛊的叛逆心理,我只把这事告诉了阿婆。 我跟她说我从小就能看见一扇诡异的黑棺门,门上画着扭曲的血色符文,每当夜深人静时那门缝里总会渗出黑红交杂的液体。 它如鬼魅一般跟在我身后,夜晚时分,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它树立在我床边,无论我怎么躲都躲不开。 阿婆不惊反笑,安慰我说:“娃娃别怕,这是神迹!只要你在每月十五敲一次门,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那我该怎么敲?”我问。 阿婆慈祥地捏了捏我的脸:“阿婆教你。” 望着她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我却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阿婆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小猪一样。 带着些许怜悯,些许喜爱,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欣喜若狂。 那月十五,阿婆确实就像她所说的,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教我。 一次要敲四下,咚,咚,咚咚。 敲门声刚止,大片粘稠的鲜血突然从门底渗出,仿佛是有生命一样,漫过我脚背,最后爬满整间屋子。 没一会功夫屋里就变得腥气四溢。 看见这景象,哪怕是看惯了各种恐怖场景,我也怕得浑身发抖:“阿阿婆,这是什么?” 阿婆不说话,一脸贪婪地用手捧起地上的液体,大口大口吞咽下去,一点都不嫌脏。 乱糟糟的头发被她粗鲁地拨到脑后,她猛灌了几口那液体,然后扭头看向我,想要像往常一下冲我笑,可那狂喜后扭曲的面部表情完全没办法恢复。 于是她只能僵硬地扯起嘴角,招呼我说:“这可是好东西!丫头,你也来喝!” “我我就算了。” 我匆匆退后几步,离那阴门远了些。 阿婆见我不愿意喝也不勉强,慢悠悠用手捧起那血液,自顾自喝了起来,仿佛在享受什么绝世美味一样。 我看着她的模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疯婆子居然是那个慈祥的阿婆! 一刻钟之后,这些血就全部被吸进了门里,地板上竟然半丝血渍都没有。 阿婆擦了擦嘴角的残留,像往常一样跟我道别,然后神色如常走出我的房间。 从那天之后,阿婆要我每月都敲门。 可小时候我贪玩,有一次跟小伙伴们斗蛊,忘记敲门这事,当晚那门里就传出极恐怖的声音! 像是老人临死前力竭的呢喃,又像是女人发疯时的尖叫,夹杂着长指甲挠门的声音,整整叫了一晚上。 那晚之后,我家里出了许多怪事 首先是隔天早上起来,家里的蛊虫全部翻了肚皮,我那条本来打算做本命蛊的蛇蛊也死状凄惨,蛇眼圆睁,蛇身被啃咬得七零八落。 我简直心疼的要命,这蛇蛊是我花了一年去山里抓来各种毒虫蛇蚁生生喂出来的。 此前每日我还会喂它我自己的血,就这也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养成! 死掉的蛊虫暂且不提,不知道是不是泡了那来历不明血液的原因,当天下午我就发起了高烧。 我妈给我吃了好多草药都没用,急得抓了一把蛊虫往我嘴里塞。 我爸去山上找给我药却不知怎的摔了一跤,人给摔傻了,被接回来后疯疯癫癫,嘴里直念叨着门。 我整整烧了三天才醒过来,一摸脸,几乎瘦的皮包骨头。 我妈流着泪靠在边上,说你终于醒了。 她手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旁边的一个小碗里用血泡着半条似蛇非蛇的东西。 跟蛇一样的身体,头顶却似有小角。 这是蛟!? 我震惊地望着我妈,我妈强撑着笑说这是我爸从山里抓来的,多亏了这东西我才能醒过来。 我爸痴笑着趴在门边,嘴里正咕哝听不清的话。 我知道,我爸恐怕是得了被山里的魂给魇住了,好不了了 我妈顺着我的视线望向我爸,然后别过头不忍再看,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忘记,每月老老实实按时间敲门。 在我十八岁那年,阿婆让我正经穿上苗服敲门,我心里觉得奇怪,可还是照做了。 那天敲门格外诡异,我敲第一下时,门那边似乎传来了回声,极细微,我并没注意到。 剩两下敲门都很正常,直到最后一下 那半开不开的黑门陡然被拉开,阴风大作,黑漆漆的门里突兀的探出了一条苍白的手臂死死扣住我手腕! 这是什么东西!? 我被吓了一大跳,拼命往后退,可那手臂力气极大,硬是把我整个人一步步往门里拖。 冰凉的手指用力扣住我的手腕,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2章 人身蛇尾的男人 皮肤上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这看起来光滑的手掌上仿佛生着什么像鳞片一样的东西,刮得我手腕生疼,几乎要流血破皮了! 我死死抓住床板,指甲崩裂了好几只。 指甲崩裂处缓缓渗出鲜血,我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却不敢放手。 就在这危急关头,啪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正是仙姑婆站在门口。 我如遇救星,忙大喊:“阿婆救我!” 阴寒的月光落在这个熟悉的老人身上,透出一份难言的诡异。 阿婆布满老褶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枯瘦的手指在背后掏着些什么。 望着我害怕的表情,她扭曲的脸露出一些笑:“丫头别怕,阿婆这就来救你!” 那笑容看起来假的要命,和她往常的和蔼完全不同,仿佛那张老人脸上硬贴一层笑脸,格外阴森和不适。 她的嘴巴直咧到耳根,猩红的嘴唇就像是喝了人血一般,这幅样子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 就像 就像是刚进食完的野兽,眼冒绿光,意犹未尽地盯着眼前的兔子。 该死!阿婆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心下暗道不妙,我悄悄催动本命蛊,打算放出它去攻击那条手臂,这新的本命蛊毒性极大,人要被咬上一口,必定能使他当场毙命。 可这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本命蛊在关键时刻居然缩在我体内不敢出去,我怎么催它都毫无动静。 我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正在我和那手臂僵持不下时,身后忽然传来凌厉的风声。 “啪——” 我往旁边一躲,鞭子落空,在木地板上刮起无数木屑。 我愕然回头,只见阿婆竟然拿着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再次朝我挥来。 不用想,那黑亮的倒刺上必定抹了毒。 我难以置信地喊道:“阿婆,你做什么?” 阿婆神情毫不动摇,手上动作不停,冷冷地说:“养了你十八年,现在就是你为寨子出力的时候了!乖乖去做这阴门的祭品吧!” 祭品?阴门?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从来没人跟我提过? 后背猝不及防被鞭子抽中,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阿婆的鞭子却片刻不停,我躲闪不及硬生生被抽了四五鞭。 倒刺上的毒发作极快,疼痛感都变的不那么清晰,但是我身体却立马就动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臂把我拖进门里 完了! 这门有多诡异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拖进去一定是九死无生! “你就是这次的祭品?” 就在我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陌生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如玉石落盘般悦耳。 我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被眼前这景象惊呆了。 门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血池! 血池处在房间的正中间,四周的墙壁是黑色的,极高,几乎让我看不见顶。最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窗子,唯一的出口就是我刚进来的那个门。 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棺材一样 而不远处的池子里则泡满猩红的液体,隐约可见无数白骨埋于池底,隐隐有蛇形生物在其中游动。 血池中间锁着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无数黑色的锁链死死缠住他的四肢。 这人头戴银饰,乌黑的长发被数不清的细小银片扎起。 散落的发丝搭在胸膛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孱弱。 我被他抓着手腕扯到身前,只觉得被他抓住的地方剧痛无比。 男人有一双极其特别灿金色竖瞳,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眼睛,简直跟冷血的蛇类动物一模一样。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就紧扣在我腰间,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侵入皮肤。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我!" 我连忙拼命挣扎起来,可腰间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小。 修长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男人挑剔的目光在我脸颊上移动,半晌才冷哼一声:“这次他们倒是有些眼光。”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张嘴刚想问出口,男人已经俯身凑到我脖颈边。 下一秒,剧痛从颈侧传来,男人竟然一口咬上我的脖子。 锋利的牙齿刺破皮肤,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然后全部被这个男人舔舐干净。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只有男人轻微的吞咽声。 这个男人不会要把我的血吸干吧?! 我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不!你放开我——” 死亡的恐惧让我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竟然一把将男人推开了,来不及惊喜,我连滚带爬地往刚才进来的门跑去。 但是没等我跑出几步,身后的男人就追了上来。 他从背后将我扣在怀中,阴冷的气息抚过我脸侧,“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只不过是喝你点血罢了。” 你那是喝一点吗? 都快把我吸干了好吗! 我欲哭无泪,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吸我两口血,那我这小命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真是胆小如鼠。”男人似乎觉得很有趣,把脸贴在我肩窝,望着我低笑。 男人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撩开我披散的头发,用手指捻过我裸露的皮肤。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抓着我的手猛然收紧。 “你是这一代的守棺人?”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这话什么意思?”我下意识问。 这又是祭品又是守棺人,把我都弄得混乱了。 可男人却根本不听我说话,径自拨开我的头发,盯着我右耳喃喃说:“是了,三百年过去,你也该转生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周身的气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手掌突兀地扣住我的脖颈,手里的力道加大,我立马就喘不上气了。 我只能死死抠着他手指,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 男人充耳不闻,毫不留情就要下杀手! 我的脸被掐得通红,呼吸也逐渐微弱。 该死的家伙!吸了血还要杀我! 有没有点人道精神啊喂!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法子。 根本来不及细思,我望着男人俊美的侧脸,下定决心。 心想这是你逼我的! 我也不想用这种法子! 但我想活命! 于是我用最后一点力气转身伸手抱住男人的脖颈,然后咬破自己的嘴唇,把脸死命凑了上去。 男人似乎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愣了半晌,来不及阻止我,而我则抓住这个机会把拼命把嘴巴凑到他唇边。 然后狠狠一口咬上他形状优美的下唇,逼他痛得张开嘴巴,我趁机把舌头探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强吻一个男人,我不由得感觉有些面红耳赤。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反应似乎比我还大,我眼睁睁看着他整张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耳根处更是红得格外鲜艳。 这不会也是他的初吻吧? 我夺走了这个男人的初吻?! 心里突然感觉到几分愧疚,虽然这个男人想杀我,但夺走别人清白这件事情好像也不太好。 想着想着,我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退。 男人察觉到我的退意,不满地拧眉,紧接着他欺身上前,右手死死压住我的后脑,竟然主动吮住我的舌尖。 “唔——” 我去!你干嘛! 此刻我大脑一片空白,连推开他都忘记了。 而就在此时,舌尖上的鲜血交融在一起,隐隐有繁琐的金色印记在唇间浮现。 情蛊已成!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下蛊,没想到这就成了? 男人也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先一步松开我,指尖抹去下唇的鲜血,阴沉地望着我:“你做了什么?” 我脚一软,跌坐在地,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情蛊。” 望着男人难看的脸色,我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小声补了一句:“情蛊的子母虫不得相残,我们算是绑到一块了。” 男人身遭笼罩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双手上的锁链噼里叭啦一阵巨响。 看起来格外吓人。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像是怒极,又像是羞恼,“你叫什么名字?” 他游动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他泡在池子里的下半身居然是蛇尾! 黑色的鳞片反射出冰冷的光,那巨大的体积让人从心底生出害怕的感觉。 这是什么怪物? 人身蛇尾人身蛇尾?! 第3章 背叛 我攥紧了手,想起阿婆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有一种族名唤烛龙,又唤烛九阴。人身蛇尾,金眸,传说他们是山神残存的血脉,其暝乃晦,其视乃明。 我还以为这只是阿婆编的故事哄我玩的,没想到居然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生物! 而且还被锁在这扇门里! “我叫苗玥。” 思绪回笼,我想起他刚才问我的问题,尽可能镇定地坐直身子,不卑不亢地说。 男人从高处俯视着我,形状优美的眼睛眯起,他弯身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本座名唤殷九霄,你可要记住了!这次算你命大,本座就饶你一次!” 他说话的语速慢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唇被我咬了个大口子。 殷红的鲜血印在他唇上,让他那张脸变得更加妖气。 “你嘴巴疼不疼啊?”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其实挺怕痛的,刚才咬自己的时候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咬这个男人却丝毫没留口,男人嘴巴上那血淋淋的伤口着实看得太吓人了。 “你——” 男人像是气结,嘴巴一张刚想说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他痛得只发出嘶的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抿着唇,眼帘半垂,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我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奇怪的家伙怎么让我感觉有点可爱? 男人冷着脸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人厌!”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一把就将我扔出门外。 可那双灿金的眸子却始终注视着我,直到我的身影完全消失。 呼—— 死里逃生,我趴在房间的床上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只觉得十分庆幸。 幸好这情蛊种成功了,不然我恐怕要在里面丢掉小命。 休息了一会,我勉强无视了背上的疼痛站起身,拿起床边的碗艰难地喝起了水。 后背的衣服被血浸湿了,黏哒哒的,极其不舒服。 这浓郁的血腥味吸引了许多嗜血成性的虫子。 房间的阴暗角落里缓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只绿色的眼睛冒出,多足虫在地面爬行,有好几只甚至还缠在一起。 我捏紧了手里的碗,心道不好。 这些没脑子的虫子从来都没有认主的想法,只认强者。现在只要我露出一丝疲态,它们就会毫不犹豫扑上来把我啃食殆尽! 就在此时,我身周的异动却突然停止了。那些目露凶光的虫子把身体全部缩回,瞧着应该是害怕了。 一只浑身金色的蝎子出现在我手背,它长得十分圆滚,外壳上还夹杂着诡异的黑色丝线,尾部高高翘起,睥睨着下方的虫子,颇有一副君临天下的霸气。 “你这家伙!” 我看着它现在得意洋洋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作为我的本命蛊竟然如此贪生怕死!我刚才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越说越气,我伸出食指使劲儿弹了这家伙一下。 金蝎子被我弹得飞了出去,啪叽一声,狠狠摔在地上。被我揍它也不生气,只是委委屈屈地把尾部贴在我腿上拱来拱去,发出“哼唧”的叫声,似乎是在认错。 见它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软了下来,好歹也养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说也都是有感情的。 于是我蹲下身夹着它尾部使劲晃了晃,摇得它七荤八素,最后才把它放回肩膀上,这就算是原谅它了。 这就是我第二只本命蛊,金蝎。 这家伙颇有灵性,攻击性一般,但能听懂人言,可驯化,尾部的尾针极其灵活且剧毒,只要被它划破皮肤,可称得上见血封喉! 可惜就是太通人性,连人性中的贪生怕死也学了个十成十 我叹了口气,想起了之前仙姑婆那狰狞的表情和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她说我是祭品,又提到阴门,难道是要用我来活祭这阴门吗? 这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 我妈从小不让我学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想至此,我觉得要去找我妈问问情况,可还没迈出几步,我突然感觉头晕的厉害,赶紧用手扶住门板。 仙姑婆的鞭子上不会是慢性毒吧! 可我又觉得不对,中毒当时我只觉得浑身僵硬,那她下的应当是僵尸蛊——这种蛊能让人在一刻钟内不能动弹。 耗了这么久,这蛊也该失效了吧! 难道难道是那碗水?! 我心里漫出一丝寒意,强撑着回头望去。 仙姑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站在我身后,眼睛里射出阴毒的光芒。 她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这件屋子! “丫头,你可还是太年轻了!” 仙姑婆桀桀笑着,手已经伸了过来。 我双腿一软,身子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仙姑婆掏出一个大麻袋,然后把我装进去,封死了袋口。 她就这么扛着我,大摇大摆走出了我家。 再次醒来,我不知怎的躺在了一个巨大的圆盘上。 天色极暗,不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时不时轻轻晃动,就像有无数鬼魂躲在树后偷偷瞧着我。 手脚被死死捆住,身下的圆盘崎岖不平,有一条条沟壑,应该是血槽! 这是想把我活活放血耗死吗?! 我艰难地抬起头,周围站了一圈村民,曾经熟悉的脸上带着让人恐惧的麻木,他们沉默地收拾着四周的杂物。 “陈阿伯!李阿婆!”我哑着声音,喊出他们的名字,“你们在做什么?把我放开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眼泪划过我满是血污的脸,我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我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这村里的每个人我都认识,也都打过交道。 他们有的严肃有的温和,但都对我很好,平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记着我,我曾把他们当作是世界上最好的亲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血液从身体流出,我愈发虚弱,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过半个时辰。 意识模糊间,我仿佛又进入了那扇阴门中。 那个人身蛇尾的男人懒懒地蜷在一边,蛇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池面。 第一次看见他那巨大的蛇尾,我只觉得害怕。 可再次看到,只觉得布满黑色鳞片的蛇尾和他十分相配,幽深,高贵。 见我突然出现,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轻嗤了一声:“蠢丫头!”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一夜之间世界天翻地覆的感觉,让我几乎难以承受。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殷九霄忍不住了,游到我身边:“别哭了!很吵知不知道!” “抱抱歉。”我着急地用手抹眼泪,却越抹越多。 殷九霄叹了口气,伸手掐住我的脸,不耐烦地把我的眼泪擦掉:“不就是被背叛了吗?这也算不了什么。” 我被掐住脸,只能含糊不清地问:“你被背叛过吗?凭什么这么说?” 殷九霄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半晌才笑道:“现在本座觉得,你又不是她了。” 他松开手,任由身体浮在水面上:“本座在这几千年里早已被背叛了不知多少次,你说我知不知道被背叛的感觉?” 殷九霄的表情很平静,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不知怎的,我心底生出一种同情和愧疚交织的感觉,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如何安慰。 好在殷九霄也不需要我回答,沉默了一会,他开口说:“你知道你的命还剩多久吗?” “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回。 出了这阴门,我恐怕马上就得被外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两年后你也必死无疑。” 殷九霄淡淡地说。 第4章 交易 “什么意思?!”我大惊,忙追问。 殷九霄幽幽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定寿数,七魄定缘分。你天生就少了情魄,自然是活不过二十岁的。” “本座不动手,你也会死于这一劫。” “不过你若是不想死,可愿跟本座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我问 “本座知道你情魄的消息,作为交换,你得帮本座做一件事。”殷九霄慢悠悠地说。 我暗自思索,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就算之后我能侥幸存活,到二十岁也是活不了的! 不如 先跟他做这个交易,他对我有所求,自然会出力帮我。 更何况我还有情蛊,也不怕他害我! 心思百转间,我就下定决心:“好!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殷九霄抬手,手上沉重的镣铐缓缓晃动,他沉声道:“我被阵法困在这里数千年,虽然暂时无法破开,但还能用出几分力量。” “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五件宝器,我就能彻底破阵。” “我要到哪里去找?没有位置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吗?”我提出疑问。 殷九霄不屑地睨了我一眼:“本座自然有本座的法子,你只管答应就是了。” “等本座破除封印,还可以允你这人类一件事。” “那还成。”我撇嘴。 突然想起什么,我得寸进尺道:“那你得先救我,我要是死了就没人帮你找东西了!” 殷九霄显然没想到我如此大胆,竟还敢威胁他,气乐了,冷哼一声,随手一挥又把我打出门外。 这条臭蛇! 赶人也不打个招呼,每次都这么随意! 我恨得牙痒痒,等你落到我手里,我非得把你拉起来再甩出去八百次! 待意识从阴门抽离后,我发现自己仍然被捆在大圆盘上,只不过 身上的伤居然全好了!? 我难以置信地动了动身体,发现浑身上下哪都不疼。 那条臭蛇 想起刚才骂他,我不由得有些心虚。 下次就叫他好蛇吧 虽然伤是好了,但我还是被困在这里。 我得想个法子自己逃出去! 我用力挣扎起来,绳子捆得极紧,捆我的人果真一点都没留手。 弄了半天,我还是只把手上的绳子弄松一点,离逃出去还有很大差距。 但这天已经快亮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扯开喉咙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 嚎了几嗓子,周围除了虫鸣鸟叫,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只好泄气地收了声。 就在我放弃大喊之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衣服摩擦树枝的声音。 有人! 我大喜,忙又喊了几声,眼睛死死盯着那处树丛。 不出我所料,那里突然窜出好几个人。 领头的是个穿着古怪白色短衫的中年男人,鼻子上架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后面几个人打扮也差不多,都背着很大的包。 见我被捆在那里,领头的中年人先是很惊讶,然后就忙招呼着后边的人过来帮忙解绳子。 中年人看起来十分儒雅,他过来就帮我解绳子,嘴里叽哩哇啦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是哪里的土话? 肯定不是我们这苗寨附近的村子,我们村子已经是这一代语言最完整的地方了。 我被他们从圆盘上放下来,总算舒服得伸直了腰。 “叽里呱啦无辣鸡哇?”男人一脸担心地问。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诚实地说。 “乌拉机器挂啦?”男人看起来也听不懂我的话。 语言不通真是个大麻烦! 说话间,我抬眼看了看天色,再拖延下去村里的人恐怕就要回来了,于是我扯住男人的手,比了个走路的手势。 男人应该看懂了,他跟同伴说了几句话,有人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很长的衣服,然后递到我面前。 这是要我穿? 我有些局促地扯了扯破破烂烂的衣袖,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穿上。 这件衣服很长,拖到我的后脚跟,料子很奇怪,但却很暖和。 这时队伍里一个女人走了出来,细心地帮我拢好衣服。 干嘛!? 我警惕地绷直了身子,女人却很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牵住我的手。 她的掌心很温暖,我有些不适应地挣了挣。 女人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揽着我,朝队伍里走。 我一时之间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他们就朝山里走。 走了一会我才恍然想到,我跟着他们做什么!? 我得先去寨子里找到我妈,告诉她这里的事情,再问清楚情况才是! 我拉住女人,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寨子的位置,表示我要自己走。 女人一脸担心,扯过领头男人又是一通鸟语,我愣是什么也听不懂,只看见他们时不时会望着我。 商量了半天,女人走过来,弯腰揉了揉我的头发,从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东西就往我脸上擦。她动作轻柔地帮我擦拭着脸,我舒服得眯起眼睛。 女人被我的样子逗乐了,很开心地把我抱在怀里。 我脸一下就红了,我们寨子里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接近对方,大家都害怕其他人身上的蛊虫。 可这个女人居然不怕我。 擦完了脸,我转身就要往寨子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回头。 那群人居然乐呵呵跟在我身后,女人还冲着前方指了指。 太傻了太傻了! 跟着我去寨子里是会要命的! 我沉着脸,往反方向指,示意他们走。 可我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走,就是跟我在身后。 无奈,我只能加快步子,那群人却死死跟在我后边。 走了大半个时辰,我终于到了寨门口旁边的树林里。 躲在树后,我暗中观察着寨门的动静,那里站着几个人,不像是昨天绑我的人。 “屋里哇里哭卡?”女人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牵着我的手往门口走。 我连忙往回扯,可还是拗不过女人,踉踉跄跄被她扯进了寨子。 也许是换了衣服的缘故,门口的人竟然毫不意外,甚至都没多看我一眼。 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苗蛊寨,而且女人带着我走的方向居然还跟我家一模一样。 他们怎么知道我家?!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们,来到家门口,我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刚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阿妈!” 我惊喜地喊。 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白衣黑裤,头发半长,刘海随意地搭在额头上,一派斯文温和。 “你是这家的主人?”年轻人问。 第5章 柳叶蛊 “我阿妈呢?”我着急地推开他,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 年轻人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配合地让开位置,大屋正中摆着一张红棺材。 “昨天晚上人就没了。”年轻人说。 棺盖还没合上,阿娘就躺在里面,气息已绝,眼角带泪,死不瞑目! 我踉跄着跪到棺材边,不死心地伸手探她的鼻息。 没有。 没有呼吸 那个总会弹我的脑门,骂我不成器,骂我没心眼的阿妈,没了。 阿妈再也不会揉着我的头叫我听话了 我无声地大哭着,眼睛里流出粘稠的液体。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成了深褐的痕迹。 年轻人无声地递过来一张手帕,我不接。 他只好弯下腰,替我仔细擦去脸上的血痕。突兀间,他的动作一顿,盯着我的右耳微微出神。 男人凑过来的身体挡住了棺材,于是我用力把他推开。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脑子终于开始转动。 阿妈身体一向很好,绝不可能就这么没了! 我扒着棺材开始认真观察阿妈的尸体。 她四肢僵直,皮肤没有明显伤痕,应该不是仙姑婆常用的尸蛆。 这么乍一看,跟寨里人常用的蛊术都不大相同。 难道真是意外? “她死前攥着这个东西。”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递过来一片柳叶。 我伸手接过,柳叶呈细线状,碧绿色的叶片上被沾上了几滴黄绿色的液体。 这是 柳叶蛊? 可这种蛊不是应该早已失传了吗?! 我死死把这片柳叶攥在手心。 柳叶蛊分子母虫,以柳叶为蛊种,把子虫放入其中,入人体后表面无伤,身体脏器却会被啃食一空。 阿妈 我颤抖着把手放在她腰腹,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层皮,空荡荡地套在骨架上。 “咳咳咳咳——” 我急怒攻心,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 心中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是谁!是谁用这样阴毒的办法害我亲人性命?! 我恨得心肝俱碎,恨不得吃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 这时,身后的男人弯腰,把我抱起放在椅子上,轻轻把我的头靠在他腰间。 我紧咬着的牙关终于松开,紧攥着男人的衣角。 “没事的,没事的。” 他低声安慰,像是许诺般说:“我会帮你,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毕竟,这一世是我先遇到你 等我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年轻人告诉了我他们的身份。 年轻人叫沈泽鸣,领头的是他父亲沈威,给我衣服的女人叫李秀萍,他们是专门研究民俗文化的科考组,听人说这边的深山里有一个叫落花洞的地方,于是就打算来看看。 昨天晚上,进山进到一半碰到了苗寨的人,好在沈泽鸣会苗语,几番沟通下他们就这么住进了苗寨。 科考组大概十五六个人,被分到了不同的村民家住,而他正好就住在我家。 听到这,我不由得冷笑,苗寨是极其排外的,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随便进了寨子! 他们肯定是想利用这些外乡人做些什么事! 沈泽鸣给我倒了杯水,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晚上我跟着另一波人去山里找那个洞,回来才知道你母亲” 我没接那杯水,舔了舔嘴巴,尽可能平静地问:“你见到我阿妈的时候,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沈泽鸣仔细想了想,说:“当时你母亲已经被人放到棺材里,旁边站了几个村民。”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我语气急切。 “记得。”沈泽鸣点点头,“如果能见到人,我一定能认出来。” “那好。”我喃喃说,心里已经有了法子。 村里死了人是从不火葬的,亲人们会把棺材抬到落花洞附近的地里,挖个坑埋进去。 洞神会把死去的灵魂带走,这就是苗寨人最终的归宿。 我抬起头,望着沈泽鸣的脸:“我知道落花洞在哪,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沈泽鸣意外地看向我,我迎着他的视线继续说:“但我想请你们帮我做件事。” 傍晚,村里的人都被聚集到一块,站在村中央的空地上。 我跟着科考组站在中间,眼神扫视周围的人。 有人眼神闪烁避开我的视线;有人故作镇定,毫不动摇;有人震惊地望着我,是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吧。 看来把我当祭品这事,村里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 沈泽鸣走到我耳边,不动声色地指了几个方位。 我朝那几个人看去,袖子里的金蝎也蠢蠢欲动。 之前在屋里的时候,我暗中把那柳叶给金蝎吃了。柳叶里有子虫的味道,吃下柳叶后,金蝎就能借此找到母虫的位置。 金蝎的尾部紧贴我的皮肤,尾刺定定指着一个位置,我扭头望去,是陈阿伯家的儿子陈麻子。 我在心里冷哼,这爷俩一个害我一个害我阿妈,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把恨意压在心里,我挤出一个笑冲陈麻子走过去,边走边说:“麻子哥,我阿妈今日子时得下葬,可我一个人抬不动这棺材,你可以帮帮我吗?” 陈麻子细长的眼睛眯起,上下仔细打量我一番,最后视线落在我胸口——那里之前被树枝划破露出了皮肤。 我不适地扯了扯衣服,心里一阵恶寒,避开他的视线说:“怎么了麻子哥?” “帮你可以,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陈麻子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就要来扯我的衣服。我忙闪开,被我当众下了面子,他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可看着我身后的科考组,他到底还是没对我用强:“给你们家抬棺可是犯忌讳的,除了我,这村里可没人敢伸手揽这事!你可得想好喽!” 我咬牙。 今晚可能是我除掉陈麻子的最好时机,我绝不会放过这个对我妈下手的人! 强忍恶心,我主动握住陈麻子的胳膊,尽可能柔声说:“麻子哥,你要的好处,今晚抬棺的时候我就给你。” 陈麻子满是横肉的脸剧烈抖动起来,他连声说好,还猥琐地想要把手探进我衣服里。 可身后却伸出一条胳膊挡住了他,把我跟陈麻子隔开。 沈泽鸣拧住陈麻子的手,语气冷硬:“你做什么?” 第6章 报仇 陈麻子死命想把手抽回,却怎么都动不了,表情十分扭曲。 他刚想唤出蛊虫,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颇为忌惮地望了眼沈泽鸣,收回动作,不情不愿地说:“没没什么,你先放开我,我得回去给我阿爸做饭。” 沈泽鸣这才松开手,回身对我说:“你跟他说了什么?这个人品行不佳,不可信。” 我望着陈麻子远去的背影,语气平淡地说:“我请他帮了个忙。” 沈泽鸣上前一步,略急切地说:“我也可以帮你” “沈大哥,”我打断他的话,“之前说的事还是拜托你了。” “好。”沈泽鸣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我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夜晚,村里的火把全熄了,整个苗寨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我跟陈麻子正抬着棺材摸黑往落花洞走,路中陈麻子时不时说累,放下棺材就来占我便宜。 我随便应付了几次,心里默算着路程。 树木越来越密集,我停下脚步,这里离苗寨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平时人烟稀少,这个点更不会有人来,真是个好位置。 陈麻子跟我想到了一处,见我停下,顺势也把棺材放下来,几步就贴到我后背,手直接往我胸上按去。 我身子一矮,躲过他的手:“麻子哥,干嘛这么急,我们聊聊?” “聊什么!先把正事儿办了吧!”陈麻子吞了口口水,手脚麻利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我妈的事是你干的吧!” 我语出惊人,陈麻子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抬头,疑惑地说:“玥玥,你在说什么?你阿妈不是突发恶疾死的吗?” “柳叶蛊的母虫就在你身上吧,你也别跟我废话了。”我冷冷望着他说,“我们两家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我阿妈动手!?” 知道自己暴露了,陈麻子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他直起身往旁边啐了一口骂道:“该死的老太婆!我就知道她是骗人的,说什么万无一失!” 老太婆? 难道是说仙姑婆?!我心下一凛,我妈的死难道仙姑婆也参与了? “苗玥,我实话告诉你,这村子里除了你爸妈,没一个人希望你活着。”陈麻子暴露后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地追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更何况我也没必要跟你这个将死之人解释,等你死后去阴曹地府,你阿妈自然会好好讲给你听!” 陈麻子邪笑两声,眼睛里射出两道恶毒的光。 !!! 他这是想对我动手了?! 于是不等他说完,我身子突地往前一冲,挥手一道金色的曲线就直冲陈麻子而去。 那金线正是金蝎!早在说话之前我就唤出金蝎藏在袖口,就是等着打他个出其不意! 金蝎张牙舞爪地扑向陈麻子的脖颈,尾针正正对准了他的咽喉。 “等等!”正当尾刺要刺入皮肤之时,陈麻子忙对我大喊:“你不想知道什么是祭品吗?不想知道你阿妈是为什么而死的吗?” 我心脏陡然漏了一拍,祭品这个词之前仙姑婆也有提过,我一直都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听陈麻子的话,我妈的死恐怕还另有玄机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搞明白这两件事! “金蝎!”我喝了一声。 金蝎的动作停住,尾针堪堪卡在陈麻子咽喉处一寸的距离。 陈麻子见状嘿嘿笑了两声,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想开口放两句狠话,可见我脸色难看,他犹豫片刻,还是顾及自己的小命,把话咽回肚子里。 不等我催促,他就开口说:“这几年寨子附近的毒虫越来越少,家家户户养的蛊都没以前毒性强了。你猜是为什么?” 这该死的家伙,还在卖关子!恐怕是想拖延时间! “我可没有耐心听你的废话!”金蝎的尾针往前刺了几分,我现在是真动了杀心。 “唉唉,我说我说”陈麻子恐惧地咽着口水说,“每年各家的死人都得埋到落花洞里,就是为了滋养这里的阴气,好养出更多蛊虫!可近几年这法子越来越不行了” “然后,就有人提出把你这个极阴的女娃活祭给落花洞。你阿妈就是因为不同意这个,所以才被村里人下蛊弄死的! “你阿妈是被你害死的!” 陈麻子的厉喝如一把匕首狠狠扎进我脑子,一时之间我被这话弄得心神俱震。 我阿妈是因为我才 就在此时,黑暗的树林里冒出无数只绿色的眼睛,头顶的树叶中垂下一条条扭曲恐怖的毒蛇。 金蝎的尾部被一条筷子般粗细的蛇死死缠住,那蛇浑身散发出浓郁的硫磺味,金蝎闻到这味道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我暗骂一声失算,没想到陈麻子准备得如此充分,是我小瞧他了。平日里陈麻子总摆出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导致我从来都没把当回事,这次算是长了记性! 陈麻子随手揪下一条蛇,拧掉蛇头,就这么把蛇血往嘴里灌,边灌边冲我咧着嘴狞笑:“想不到吧,你以为我跟你出来会毫无防备?” 那些蛇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接近我,蛇头高高扬起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蛇信子吐得极长,近乎要碰到我的脸。 陈麻子的视线也犹如那蛇一样,病态地在我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舔了舔嘴巴说:“反正你今天都得死在这,死前不如让你陈哥爽爽?” 此刻他的舌头像蛇一样分叉开来,蛇血顺着他嘴角流出,脖子也诡异地扭动起来。 望着陈麻子的脸,我第一次知道人居然还能被蛊虫同化?!他这幅样子简直跟他养的蛊虫如出一辙! 我压下心里的惊疑,手滑进腰间,匕首悄然落入手心。 陈麻子人站的离我三步远,脖子却硬生生伸长了几倍,头就那么直直地冲着我的脸诡笑:“苗玥,你长得真不错,可惜做了祭品,要不然我就能把你带回家玩了哈哈哈哈哈!” 他嘴里没咽下去的蛇血滴答滴答落在我脸上,我被恶心得要命,不怒反笑:“是吗?” 我抬起头,直面陈麻子的脸,右手突然抬起,用力掐住他的脖颈,指甲陷进皮肉,无数细小的毒粉顺着指甲流入他血液中。 陈麻子喉咙里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眼睛瞪得极大,显然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连忙把脖子往后缩。 “你这脖子真有意思,不如让我带回家玩玩?让我看看它到底能拉多长!” 我掐着他的脖子就往后拧,把他整个人拉得一个踉跄。 “你——”陈麻子气得嘴唇抖动,艰难地又唤出几条蛇攻击我,我不为所动,左手的匕首已滑出腰间。 这样磨蹭下去对我更不利,我必须得速战速决! 正当我要出手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麻子身后,黑影举着一把大斧头毫不迟疑地砍向陈麻子的后背。 锃亮的刀光在月下滑出一道弧度,陈麻子的身体在刹那间就被劈成两半,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身子就已经落在地上。 是谁?! 我松开陈麻子,往后急退两步藏到树后。 那人的脸背着光,一时之间面容晦暗不明,只手中的斧头格外抢眼。 男人结果了陈麻子后随手把斧头扔到一边,他竟然蹲下身望着尸体嘿嘿直乐,痴笑着说:“我报仇了!阿莲,我给你报仇了——” 这声音格外耳熟,我探出身,视线和那人正好撞到一块儿! “阿阿爸?!” 第7章 纸人 在我妈死后,我爸就一直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他也被害了 现在居然在这里见到我爸,真的是老天保佑! 看到我爸的脸,我终于放下心来冲着我爸走去。 我爸听到我的声音扭过头,脸上带着些天真的残忍,他站起身,抬手拎起旁边的斧头说:“这里还漏了个女娃娃呀!” “阿爸?!你怎么了?”我止住脚步,喉咙哽住了。 我爸已经傻了好些年了,之前还能认出我妈和我,可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此刻,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拎着斧头就朝我冲过来。 这是想把我也给砍了?! 他不会以为我跟陈麻子是一伙的吧! 我一闪身躲到刚才的树后,嘴里还大声喊:“阿爸!我是玥玥!你不记得了吗?” “咚——” 电光火石间,我面前的树猛的抖动起来,我爸那一斧头深深嵌入树干中。 看着那痕迹,我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是奔着把我砍死来的! 斧头砍得太深,我爸一时间竟没拔出来。 我趁这个机会抽出匕首,退到十步开外。 “阿爸,我真的是玥玥,你女儿!”我喊。 “你撒谎!”我爸恶狠狠扭头,“我家丫头明明才这么大点儿!” 他比了个膝盖的位置,接着说:“前几天娃娃还发烧,等着我找药呢!” 那是当年十岁的我,我爸心里一直记挂着我。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傻了,痴了,却还记着给我找药。 我眼圈一下就红了,手里的匕首掉了下来。 我怎么能对我阿爸动手呢? 我爸抽出斧头,发狂一样朝我扑过来,斧头举到我头顶,下一秒即将直落而下,我立马就会像陈麻子一样被劈成两半。 手微微抖动,死亡的恐惧让我下意识握紧了匕首,可望着阿爸的脸,我却无法挥出。 “唰——”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出现,我抬头,我爸正举着斧头泪流满面。 “丫头!”我爸松开斧头,捂着脸瘫坐到地上,“我家丫头耳朵上也有一颗红痣。” 阿爸他终于认出我了! 我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悲伤,跟我爸两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我勉强冷静下来,从旁边找来几条树藤,我把它们绕在一起,一边缠在我爸手腕上,一边缠在我左手。 “阿爸,我阿妈的尸体还放在村里,我们得先回去一趟!”我把我爸拉起来说,“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我爸闻言痴痴地点了点头,跟着我站了起来。 路过陈麻子的尸体时,望着他那张可怖的脸,我冷笑一声,扯起几条活蛇扔到他身上。 生前不知吃了多少蛇,死后也该赎赎罪了。 山里的夜路很难走,更何况还带着痴傻的我爸。 没走几步我爸就会被不小心绊倒,我也会被扯倒下去。好在绳子够坚固,尽管被扯了几次,还是能一直紧紧牵着我俩。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走顺了的缘故,越到后面我被扯得次数越少,脚程几乎是前半段的两倍。 “阿爸,你累吗?”我估摸着该歇歇了,回头问我爸。 可我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 我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那我刚才牵着走的是什么东西?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我僵硬地低下头。 一群画着红袄的纸人牵着绳子的另一端,抬头冲我笑。灿白的脸上画着猩红的嘴唇,绿豆大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动。 无数双红嘴唇张张合合,我仿佛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走啊走啊,怎么不走了?” “嘻嘻嘻,好玩好玩!” “这小姑娘闻起来真香,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他们一蹦一跳地绕着我的脚转圈,有几个竟然还想爬上我的腿。 我忙跺脚把他们抖下去,他们的笑声愈发尖锐,直刺我的耳膜,我猛吸了口气,扭身拔腿就跑。 我几乎是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往前冲,可身后的童音却一直追在我身后,他们尖笑着,你退我挤,似乎把跟我的追逐当成一场游戏。 游戏的奖品就是我的命!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纸人还能走路说话?我要怎么对付他们? 正在我分心想着这些的时候,衣角突然被扯住。 我下意识回头,那些纸人居然手拉手组成了一条绳子,最前面的纸人死死拉住我的衣角。 “抓住你啦!” 纸人们兴奋地拍手,红红的嘴唇中露出尖锐的牙齿,贪婪的目光死死凝视着我,看起来格外渗人。 我去! 我头皮发麻,魂都给吓飞了,忙不迭往前扑去,往地上打了个滚,翻起来就把外套一甩,把那些纸人全打下去。 黑暗的树林中仿佛有无数只猩红的眼睛正窥探着我,交错的枝叶也狠狠划过我裸露在外的皮肤,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 可我却不敢停下,脚上已经传来阵阵酸痛之感, 这样下去,我的体力迟早会耗尽,到时候,我恐怕就得死在这群诡异的纸人手上了! 正在我焦头烂额思考对策之时,一扇熟悉的阴门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 好家伙,来的正好。 我喘着粗气伸手就拉开门,一个飞跃就跳进门里,反手把门锁上。 第8章 蛇环 那些纸人被挡在门外,我依稀能听到他们死命挠门的声音。 靠着门板,我总算放下心来,这才感觉到脚底踩的东西不太对劲。 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我低头,脚底死死踩着一条漆黑的尾巴尖,顺着尾巴往前看,人身蛇尾的某人正痛得蜷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我讪讪地挪开脚,退到一边冲殷九霄说。 “你觉得呢?”殷九霄靠着池子喘气,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蛇的尾巴尖就跟龙的逆鳞差不多,更何况我刚才还是整个人都踩在上面,可想而知有多痛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到一边,望着上半身蜷成一团的殷九霄,我犹豫着蹲下身轻轻捏住那段尾尖,左右看了看,感觉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殷九霄却痛得那么厉害。 小时候我受伤,阿妈都会在伤口处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总能让我感觉不那么痛了。 于是我低头,把脸凑到蛇尾旁边,小口吹着气,手指轻轻拂过鳞片, 蛇尾的触感是冰凉的,鳞片有些刮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摸起来十分舒服。 手指不由自主的继续往下摸,越到后面尾巴上的鳞片就越密,手感也越好 我竟有些爱不释手起来了,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放肆起来。 “好摸吗?” “还不错。”我捏着尾巴尖下意识回道。 我说完才觉得不对,扭头望向殷九霄,只见他阴冷地靠在池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那眼神给吓住了,下意识松开了手,蛇尾落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响。 见我避之不及的动作,殷九霄的脸色又阴沉几分。 “怎么,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害怕我?” “” 殷九霄生气的样子也十分好看,拧眉抿唇,眼睛里的金色耀眼得近乎要溢出来。 好看的人我见过不少,苗寨里的少男少女都是顶个的漂亮。 可我从没见过像殷九霄这样,处处长在我审美点上的男人。 哦,不能说是人,应该是妖。 我此刻仿佛被那双妖异的眼睛迷惑一般,一步一步朝他走进。 直到走到他身前。 我伸手试着想要触碰他的眼睛,还没摸到,就已经被殷九霄侧脸躲开。 柔软的发丝蹭过我的手指,我这才像是惊醒一般,忙收回手。 “你做什么?” 殷九霄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问。 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顿时就感觉局促万分。 只好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 “你是说,你之前被一群纸人追着跑,无奈之下才躲进门里?” “没错,我怎么都甩不掉他们。”我连连点头。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殷九霄道:“纸人这种低级灵体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我刚想辩驳几句,却找不出理由。 我确实太弱了 于是我只能喏喏咕哝两句,把嘴里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过来。”殷九霄勾唇斜靠在池边对我说。 “干嘛。” 我迟疑着站在原地,之前他抓着我吸血的样子太可怕了,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下一秒,我的双腿就被蛇尾缠住,然后我就被直接拖到他怀里。 滑腻冰冷的蛇尾让我全身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被迫靠在他胸膛上。 殷九霄满意地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占有欲十足地揽住我的腰。 紧接着他竟然生生从蛇尾右侧生生撕扯出一片蛇鳞。 那片蛇鳞呈红褐色,和他其他的鳞片颜色都不相同。 “这个给你。”殷九霄轻吻我的侧脸,把鳞片递给我。 我小心接过鳞片。 “这是什么?” “跟你们人类的分身差不多。”殷九霄划破指尖,滴了两滴血在上面,“这个不仅能提示你宝器的位置,日后遇到危险还可保你性命。” 这可是好东西啊! 我满眼放光地盯着手中的鳞片,鳞片逐渐吸收了鲜血,在我手中幻化成一条小红蛇。 小蛇顺着我的手掌滑下,身体自动绕着我的手腕围了个圈,看起来就像是一支逼真的蛇形手镯。 “蛇环给你了,答应本座的事,你可别忘了!”殷九霄戳着我的额头强调说。 得了蛇环,我心里正高兴,嘴上忙应:“你放心,我出去之后肯定帮你找那几样东西!” 殷九霄也不知道相信没,他只是眯着眼地看我把玩手里的蛇环,看起来十分惬意。 就这么呆了半天,圈在我腰上的手却没有任何要放我离开的意思。 我有些着急了,老爸还在外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于是我从殷九霄的怀里挣扎着起来,抬腿试探性朝门口走去。 他也没拦我,就那么看着我站到门口,可正当我推开门,右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 我低头一看,是一截黑色的尾巴尖。 我只好又回头看向殷九霄,“我得出去找我阿爸” 殷九霄神情有些不自然,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尾尖却悄无声息地收回。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之前追着我跑旳纸人无影无踪。 想起失踪的老爸,我顺着之前的脚印一步步往回走。 走到一半,我就看见前面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矮的那个背影看上去像我爸,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按住那人的肩膀:“阿爸!” “玥玥——” 这个人正是我爸,他回头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住我的手,“我我走到一半就发现你不见了,我可担心你了!” 高个的人也看向我,唇边勾起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我在村里等了半天你都没来,我担心你出事,于是顺着你们的脚印跟了上来。没想到半路遇到叔叔,正好就结伴一起找你了。” 第一次正眼看沈泽鸣,我发现他居然长得很不错,是那种能让人从心底生出好感的长相。 “谢谢,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拉着我爸,感激地对沈泽鸣说。 “这些算不了什么,你不用在意。”沈泽鸣望着我,眼里似涌动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泽鸣的眼神让我不解,下意识往身上看去,以为还带着什么诡异的玩意。 “你胳膊受伤了。”沈泽鸣伸手掀开我的袖口,胳膊上被划开好几道很深的伤痕。 这是什么时候划开的?我自己都没发觉 我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没抽动。沈泽鸣上前一步,俯身从我的口袋里摸出一卷绷带,仔细地给我缠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口袋里有绷带?”我诧异地问。 沈泽鸣给我的伤口缠好绷带,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说:“你穿的是我的外套。” 我这才意识到身上还穿着之前女人给我披的衣服,这衣服原来是沈泽鸣的。 一想到我穿着别人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到处走,我顿时尴尬地不知所措,忙打算脱下来还给沈泽鸣。 “不用还我。”沈泽鸣一把按住我的手,冲我眨了眨眼,和声说:“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说完,他从包里摸出个长方形的东西看了看,说快到五点了。 五点是我们之前约定的时间,我请沈泽鸣他们帮我看着我妈的尸体,等解决完陈麻子后,我会回村里带他们去落花洞。 没想到这么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到时间了,我安抚好我爸,跟着沈泽鸣就快速往回赶。 走到村里,科考组的人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我快步走了上去,却看见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对,心里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 “怎么了?”我拉着那个叫李秀萍的女人问。 两人语言不通,我只好又等沈泽鸣过来翻译。 沈泽鸣把我的话翻译成他们的语言,李秀萍听完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情,抓着我的手说:“你妈的尸体不见了!” 第9章 起尸 “什么?!” 我惊叫出声,我妈的尸体明明被放到了很安全的地方,怎么会不见了?! 难道是这科考队里有人 李秀萍也许是看出我的想法,忙解释:“不是人偷的,是你妈的尸体自己跑了! 昨天晚上,我们分三队轮流守着,一开始还好好的,到了半夜,你阿妈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把我们的人吓得不轻。他们连忙把人都喊过来,结果发现你阿妈坐在棺材里眼睛睁开,盯着我们! 那眼睛里全是眼白,吓人得紧! 队里的人都挺害怕的,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可没想到那尸体居然还会敲门,从门缝里能看到一双小脚上下不停地蹦,她就那么一直敲一直敲 后来大家实在受不了了,一起推门进去,就发现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只留下了一个个并排的脚印。” 我握紧了手,这莫不是起尸? 人死之后,如果怨气极大,此人将会在夜晚子时睁开双眼,从棺材中坐起来。 他们不会讲话,不会弯腰,身子只能直直地往前跑。只要被他们碰到,活人立马就会死去,紧接着就又成为起尸。 我妈死的不明不白,死后怨气不散成为起尸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我阿妈起尸后自己跑出去了?”我问。 李秀萍眼含歉意地冲我说:“抱歉,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住她” “不对。”我喃喃自语道,“起尸没有自己的神志,只会按照本能行动。” 那我阿妈当时应该会被活人的气息吸引,怎么可能避开人逃走呢? 难道说,是有人驱使? 湘西这边古老的传说很多,各门各派的杂学诡术也数不胜数。苗家以巫蛊出名,我们村这一片都是习蛊术,外边的人都叫我们养蛊人。 除了我们这一派,另外比较出名的一派则是赶尸人。赶尸人顾名思义,就是能驱使尸体的一些人。但他们所控制的尸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尸体,而是僵尸。 僵尸的特点就是四肢僵直,只能并脚跳着走,眼睛翻白,这些跟我阿妈的症状极相似。 再加上她自己跑出了屋子,我心里已经有七八分肯定,就是赶尸人搞的鬼。 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控制我阿妈的尸体呢? 我阿妈的身上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吗? 我细细思索起来。 阿妈不养蛊,身上也没什么厉害的蛊虫,引走我阿妈的定不是图蛊种。 图财也不对,在这苗寨里大家都是以物换物,鲜少有收钱币的。 那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为了销毁证据!? 难道柳叶蛊的子虫还留在阿妈身上? 凶手是怕我借子虫反向下蛊,所以想将我阿妈的尸体直接毁掉,借此杜绝我找到他的可能性。 陈麻子昨天晚上已经死在树林中,那么操控尸体的定然另有其人! 此人知晓陈麻子对我阿妈下蛊的事情,现在还出手销毁证据。 这样看来杀死我阿妈的凶手并不止陈麻子一人! 还有另外一个躲藏在暗处的家伙 想至此,我拉着我爸飞快朝之前藏我阿妈尸体的地方跑去。 那地方里寨口很近,是一间很久没人去过的祠堂。 也不知道是用来祭什么神,祠堂中间摆的不是佛像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副女人的画像。 画像已经很旧了,上面女人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她穿着一身祭祀用的苗服,我猜她曾经应该是苗蛊寨的大祭司。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记得了。 我推开祠堂门,屋里烟尘飞起,大堂中间摆着一副打开的棺材,正是之前放我阿妈尸体的那副。 地生灰尘很多,我小心翼翼踩着科考组的脚印往前走,我爸也想跟上来,我忙阻止他说:“阿爸,你等在外面就好,我一个人去看看” 我爸极听话地止住脚步,站在门口望着我。 我则低头细细观察地上的脚印,交错的脚印并在一起,其中有一对脚印格外显眼。 左右脚脚印居然是并在一块的! 这就是僵尸跳步吗? 好在地上灰尘多,我能很轻易跟着那痕迹找到尸体的出逃方向。 脚印终止在祠堂右侧的第三扇窗子前,我弯着腰推开窗子,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木,从这个方向看去,正好能看见一座小山。 那是落花洞的位置 我阿妈会被送进落花洞吗? 我蹲下,用手指蹭过那脚印。 能用如此手段借刀杀人的家伙,若想要带走我阿妈的尸体,怎么会想不到脚印这个漏洞! 这是一个陷阱? 还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把重点放在落花洞上? 如果是后者,那这间祠堂就大有玄机了。 小时候我经常会来这里玩耍,从没有发现祠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绕着四周的墙壁,用手摸过上面的每一寸凸起。 祠堂左边靠门的墙壁上有黑色的火烧痕迹,这让我想起了仙姑婆。 对幼年的我来说,阿婆是个和蔼的老人。 她知道我爱吃红薯,经常大清早跑去山里挖,挖了满满一箩筐,洗干净放在祠堂。 每次我一来玩,她就会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洗干净的红薯烤给我吃。 可惜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我不再去想,继续专心探查祠堂。 祠堂面积不大,只有普通房子的二分之一大小,内里也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和摆件。 我检查完墙壁,把视线投向了正中间的祭台。 台面上零零碎碎摆着一些供奉用的器具,红色香烛分别摆在左右两边,香炉中插着三根未烧完的香。 两根红香烛都只烧了一小半,烛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我往右边走了几步,凑近祭台。 右边那根香烛的灰似乎少了些,仔细看的话隐隐能看见两根手指的形状。 我犹豫一下,把手按在烛壁上,轻轻左右旋转起来,不知道旋转到哪个位置,祭台突然发出咔的一声。 紧接着是重物落下的声音。 我闻声走去,就看见那祭台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处竟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楼梯。 果然有密室! 于是我冲门口的我爸喊:“阿爸!我下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上面!” 我爸搓了搓双手,认真地应了一声,然后站在门口替我望风。 见此,我也放心了不少,从袖口掏出睡的正香的金蝎放在肩膀上。 我爸虽然傻了,但偶尔还能听懂基本的话,有他帮我在上面看着,也不怕有人悄悄跟着我进去。 深吸一口气,我抬腿进入了那楼梯。 楼梯很陡,好在两边的墙壁离得近,我能扶着墙壁往下走。 走了一会,我就下到底部,面前是一条深深的通道。 通道比楼梯稍宽一些,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并肩走。每隔两三米的地方有一盏很小的油灯,我比了一下,大概是在我头顶半米的位置。油灯不算很亮,不过能让我看清四周三米之内的东西也足够了。 我踮脚取下一盏灯拿在手里照明,继续往前面走。 走着走着,我感觉脖颈处有点冷,好像有人在我背后吹气。 我警惕地回头,身后的通道空无一人,可我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越往前面走,我身周的寒气就越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手中的火光摇曳,视线突然暗了一瞬。 第10章 密道女鬼 等火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我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扇门,门上贴着厚厚的封条,门锁处挂着长长的链子。 链子看起来很重,上面布满铁锈,看起来应该放了很多年了。 正当我想上前看看封条上的字时,身后突兀的传来我爸的声音。 “玥玥!” 声音又急又重,还带着浓重的喘气声,听起来就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样。 我爸怎么下来了!? 我也顾不得继续往前走了,扭头就往后面看去。 只见我爸站在远处的楼梯口,正拼命冲我招手,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双耳仿佛被人紧紧捂住一般,耳边只有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通道里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刻全部熄灭,包括我手上这一盏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顿时笼罩了我。 我来不及多想,马上朝着来的方向狂奔。 来的时候这里明明是一条直道,可我往回跑却不知为什么拐了好几个弯,怎么都找不到楼梯在哪里。 我这是遇到了鬼打墙?! 我慢下脚步,撑着膝盖大喘气,心中暗骂倒霉。 最近怎么老是碰见这种诡异的玩意,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 耳边又传来我爸的声音,一开始极细极小,我凝神仔细听,我爸好像在说,后后面? 后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下意识伸手朝后抹去。 手掌碰到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我捻了两下,这才发觉出碰到的居然是一把头发! 在我意识到这点后,浓郁的海腥味就从身后飘来,与此同时,我露在外面的脖子也贴上了什么滑腻的东西。 我浑身僵住,头皮发麻,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惊扰到后面的家伙。 “你怎么不回头看我啊?” 轻柔的女声附在我右耳说。 我不敢说话,垂在腿侧的手指悄悄勾住手腕上的蛇环。 话说殷九霄给的这蛇环能不能治女鬼啊?! “你不看我我可要来看你了!” 女人低低地说,我只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了,然后下一秒,一张惨白可怖的女人脸倒着出现在我眼前! 这女鬼竟然真的把头伸到前面来看我! 女鬼的眼眶空荡荡的,乍一看就像一个空荡荡的黑洞,粘稠恶心的皮肤组织贴在眼睛四周,面部浮肿,四肢冰冷,看起来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话说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死成这个样的人还能动啊! 这女鬼倒吊着身体,脸离我只有半个指节的距离,我口鼻瞬间里充满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腐臭味。 “呕——” 胃部筋挛,我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可由于这几天我没怎么吃过东西,什么也呕出不来,干呕反而让喉咙更加难受。 女鬼对我的反应视若无睹,她只是笑,肿胀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然后她柔柔地问我:“我好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只肥硕的蛆虫从她的眼眶爬出,险些掉到我身上。 我闪身避开,看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实在说不出好看这句话。 女鬼久久听不到回答,脸上的表情越发变得可怖,嘴唇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中似有黑气散出。 “我好看吗?” 她的语气极为阴寒,黑色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我的脸。 我去!这女鬼生前一定很爱美,做了鬼还要问别人自己好看不好看! 我此刻也顾不上心里的膈应,小命最重要,说两句违心话也不算什么,于是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好好看!真的,你看看这白嫩的脸,还有这海藻般的头发,要在我们寨子里肯定能艳压群芳!” 我以为女鬼听了我的奉承,也许会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可没想到她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你撒谎!”女鬼厉声尖喝,似有发狂之兆,“你骗我!连你也骗我!” 说完,她竟从顶端一跃而下,四肢趴伏在地上,双手双脚齐用,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扑来。 这是要闹哪样啊! 说你漂亮你不信,那还问我干啥? 我来不及吐槽,转身就想往楼梯口跑,可此时腿部却怎么都无法移动,之前跑得太久,加上也没怎么休息过,现在我竟然连抬腿都觉得十分艰难。 就在这眨眼之间,女鬼的利爪探至我身前,长长的指甲已经快要抓到我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抓起手腕上的蛇环,一把朝女鬼扔过去。 蛇环一离开我的手腕,身体就暴涨数倍,化成一条巨大的蟒蛇,稳稳挡在我身前,吞天巨口冲女鬼张开,强大的气压将女鬼逼退好几步。 女鬼显然是没想到我还有这种宝物,身体骤然停住,她忌惮地望了一眼巨蛇,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从巨蛇出现开始,此刻的局势已经全然扭转,女鬼已经成了弱势的一方! 实力强弱这种东西连我都能看出来,女鬼自然不会不明白。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她竟然径直转身飞速朝通道爬去。 那速度比之前可快了不止一倍! 不能放她跑了!我阿爸还在守在门口! 我焦急地望向巨蛇,巨蛇此刻也正好看向我,目光相接之间,那双金色的瞳孔似乎读懂了我的意识,下一秒,蛇身向前俯冲而去,不过一两秒的功夫,它就已经追上女鬼。 巨大的蛇口张开,蛇信一把卷上女鬼的身体,一口就将她吞入腹中,而女鬼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就已经葬身蛇腹。 我见巨蛇顺利解决女鬼,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阿爸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巨蛇解决了女鬼,身体自动缩小成筷子大小,缓缓从我脚腕爬上我的身体。 可它却没有重新缠上我手腕,反而直起身,将脑袋贴到我脸侧,嘶嘶吐着蛇信。 我不明所以,低头看向它,只见它那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睛里好像透出一丝委屈? 委屈什么? 是觉得那女鬼不好吃吗? 我喃喃说,它竟然听懂了似的,脑袋上下点了点,确实是很委屈的样子。 我啼笑皆非,伸出食指按了按它的头,安慰说:“等我出去就给你找好吃的!” 小蛇听到这话,兴奋地扭了扭身体,蛇头昂起,朝着我肩膀上的某个位置看去。 那里站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蝎子。 它这是想吃掉金蝎? 金蝎被看得更加害怕,忙躲到我头发后面,竟是连看也不敢看小蛇。 “哈哈哈哈哈,你别欺负它了。”我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小家伙胆子小,小心别把它吓走了。它可是我的本命蛊,不能吃。” 小蛇这才不情不愿地最后望了一眼金蝎,扭头滑下我的肩膀,重新绕着我的手腕缠了一圈。 刚才紧张的气氛被这两只一闹变得轻松不少,我坐下稍微休息了一下,才动身继续往楼梯口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我再次无奈地意识到,这鬼打墙竟然还没消失。 目前看来,这鬼打墙应该不是女鬼做的。 但是这四周也没有别的妖魔鬼怪出现,那这鬼打墙 不会是人为的阵法吧! 我这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说来也奇怪,这通道平时应该没什么人走,可所有的油灯却全部都被点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回头捡起刚才被我落到地上的油灯,找到刚才取下油灯的位置,将手上这盏放了回去。 就在此时,细微的机关移动声音响起,油灯重新亮起,整个通道一片光亮。 有光的地方总能让人感觉到安全,我放下心继续往前走。 “等等。” 身后传来殷九霄的声音,同时指尖传来冰凉的感觉。 我回头,殷九霄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强硬地拦住我的步伐。 “再往前一步,你小命就不保了。” 第11章 你真好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殷九霄的手已经捂上我的双眼。 “这点障眼法都看不出来,还说要帮本座找东西?” 视线被剥夺,我只能嗅到殷九霄身上清浅的香气,不知怎的,我从他身上感受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没想到,一次又一次保护我的,是妖。 而一次又一次想杀我的,却是那些曾经被我当作亲人的人们。 这人生啊,真的有够讽刺的。 殷九霄拢住我的腰身,将我带离了那块地方,这才放下捂着我眼睛的手。 只见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深坑,坑底是无数尖锐的矛尖,倘若刚才殷九霄没拦住我,此刻我已经被穿成了筛子 “谢谢,要不是你,我现在恐怕就没命了。”望着那冒着寒光的矛尖,我心里止不住的后怕,对殷九霄愈发感激。 殷九霄轻哼一声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自觉每天进门给我吸血。” “好。”我说。 “什么?”殷九霄显然没想到我竟然答应得这么果决,一时竟愣住了。 “一直以来多亏了有你,我才能活下去。”我诚恳地对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正好你想要我的血” “本座也不是一定要你的血,而且你这么瘦,本座没吸两口你就受不了了。”殷九霄打断了我的话,“你只要记得每天进门就行” 说完,他像是不想再多说,扯着我的手腕就往前走。 殷九霄是担心我吗? 望着前方殷九霄的背影,我心口忽然冒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忍不住地想笑,想跟在他身后,想听他别扭的关心。 “你走慢点!我腿疼。”我故意装出不舒服的样子,步子迈得很慢。 殷九霄听到这话,立马扭头看我,“是刚才扭到脚了吗?一下没看住,你就受伤!”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他叹了口气,抄起我的腿弯就把我打横抱起,一脸轻松地朝楼梯口走去。 之前我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地方,他没两步就已经走到了。 “等等。”见他打算就这么出去,我连忙叫住他,“我想去看看后面的那个门里有什么,来都来了,就这么空手出去也太亏了!” “好奇心害死猫。”殷九霄拧眉。 “我不是猫,而且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扯着他的袖子,满脸讨好,“我们就去看看,好吗?” “真是败给你了,看看也行,到时候你可不要乱跑。”殷九霄说完这句话就抱着我向通道深处走去。 没一会功夫,我就再次来到了那个铁门前。 我伸手揭开满是灰尘的封条,封条上用扭曲的字体重复写着三个字——镇妖符? 这门里难不成还镇着什么怪物? 想到这我不由得犹豫起来,既然已经知道里面有东西,贸然进去未免也过于轻率了。 “想进就进。” “有本座在你身边,没什么可怕的。” 殷九霄的手掌附上沉重的锁链,吧嗒一声,坚硬的锁链竟然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解开了,碎裂的部分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进去吧。”殷九霄推开门,率先走入门内。 进入房间,扑鼻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气息,像是血腥味却又淡很多,更多的是一种木头放久的气味,说难闻也算不上,只是让我感觉到些许不适。 环视房间内部,四周堆放着一些陈旧的书籍和竹简,跟我家的小书房差不多,但是当我看到房间最中间的那张石床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石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女尸,女尸平躺着,侧面看只觉得她的身体跟一张纸一样薄,完全看不出内脏和骨骼的形状。 我吞了吞口水,看了眼不远处的殷九霄,鼓起勇气朝石床走去。 女尸的面部倒不是很吓人,只是脸颊处格外凹陷,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黑漆漆的两个洞。 这眼眶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女尸的眼眶跟刚才那女鬼的有几分相似。 我又仔细看了几眼,终于确定下来,这女尸真的是刚才想杀我的女鬼! 可我又感觉很奇怪,女鬼身上有一股浓郁的海腥味,而且死法应该是溺死,既然是溺死,尸体又怎么会完全没有浮肿的样子? “这等邪术本座也是很久没见过了。”殷九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旁边,语气讽刺地说,“将活人生生溺死,再抽筋拔骨去肉的法子也只有那些邪道做得出来。” “那女鬼生前竟遭受这种折磨,怪不得死后怨气不散。”望着女尸,我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 她生前定是生得极美,被人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死,死状凄惨,成了鬼之后也难怪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 “你说,那些人想利用这女尸做什么?”我沿着石床走了一圈,问。 殷九霄抱臂,一脸不屑:“要么就是想修什么邪术,要么就是想逆天改命,总归都是些旁门左道。” 观察着女尸,我突然觉得她的手有些奇怪,食指好像指着某个位置。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床侧边有一块十分不引人注意的凸起,她难道是想提示我们什么? 我小心翼翼拿起旁边的竹简戳了上去。 咔嗒一声,石床里竟然弹出一个空格! 我被吓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冷静下来,这不会就是房间主人想守住的秘密吧 空格里放着一个女人的雕像,不算很大,大概比我的手掌长两三寸。雕像的面容很精致,眼睛鼻子都清晰可见,甚至于发丝都被雕刻的根根分明,可见制作者一定是极为用心的。 看着那雕像,我心底生出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很多年前,也有人替我刻过很多这样的雕像。 伸手拿出它,我将它放在手心,只觉得怀念又遗憾,这种情绪太陌生,我竟一时无法理解。 “怎么了?这雕像有什么问题吗?”殷九霄见我站着不动,绕到我身后问。 “没。”我摩挲着雕像,“我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对我很重要。” 殷九霄看了两眼雕像,很快就失去兴趣地说:“感兴趣的就拿走,这东西没什么威胁。” “嗯。” 又逛了一圈,实在是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我和殷九霄就决定暂时先离开。 走到门口,殷九霄又很自然地抱起我。 “我我其实可以自己走。”我有点尴尬,之前我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抽,现在清醒了只觉得没脸去面对殷九霄。 殷九霄却不在意,抱着我掂了掂:“你这么轻,本座抱起来根本不费劲。” “还有,你以后要多吃一点,太瘦了血的味道就不好。” 好吧,你还是个美食家。 作为次品食物真是不好意思了。 出去的路上,我靠在他怀里问:“你既然能离开门,为什么还要我帮你找东西?” 殷九霄耳侧的长发滑落到肩膀,他淡淡说:“本座只是借蛇环之体暂时脱身而出,而且这种方法也不能维持太久。” 我应了一声,手痒地把玩起他的发丝,还顺手给他编了个麻花辫。 编完还得意洋洋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真好看!” “你说什么?”殷九霄不明所以。 “我说,你真好看!”我笑嘻嘻地说。 “” 某只蛇妖的耳根又红透了。 第12章 他像一只大猫 从漆黑寒冷的通道上来,我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起来。 我爸抱着手臂站在祠堂门口,见我出来高兴地冲我招手。 看来之前在通道里看到的阿爸是女鬼变出来的幻术,是故意来迷惑我的。 不过幸好那个阿爸只是幻象,要不然 我从殷九霄怀里跳下,几步冲到阿爸身前,一把抱住他。 直到感受到阿爸身上属于人类的温度,我才能真正安心。 这短短几天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仙姑婆将我当做祭品,阿妈惨死,被村民背叛,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只觉得恍若隔世。 “玥玥玥?”阿爸一脸茫然,但还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安慰:“没事了,阿爸在,玥玥别怕。” “嗯!”听着阿爸的声音,我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感,阿爸已经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正在这时,祠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沈泽鸣拎着一袋东西进了院门,见到这幅生死离别的场景,不由得一脸迷惑。 好在沈泽鸣也没多问什么,他走到近前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我身前:“我听叔叔说你们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我找了点吃的,你们先填填肚子。” “不用我不饿。”我说。 然而话音刚落,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哪怕我拼命吸着肚皮也没用,肚子不争气地叫个不停。 我尴尬地抬头望着沈泽鸣,他有些忍俊不禁,抿着唇显然是在憋笑。 “你不饿,叔叔还是会饿的,拿着吃吧。”沈泽鸣不等我说话就把袋子塞给我。 袋子里的是暖烘烘的红薯,诱人的食物香味直冲我的鼻腔。 “谢谢沈大哥!” 见此我也不再拒绝,挑了两个小的拿出来,再把剩下的递到阿爸手里,小心给他把红薯皮剥开。 然后我转身塞了一个到殷九霄手上,殷九霄显然没想到还有他的份,没来得及拒绝,手里就多了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本座不吃”殷九霄刚想拒绝,可不知怎的突然收了声。 我抬头,只见他盯着沈泽鸣一脸警惕,金色的竖瞳几乎要缩成一条线。 “怎么了?”我问。 殷九霄手一抬,直接把我勾到怀里,对沈泽鸣宣示主权般地说:“玥玥,本座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你喂我。” 搞什么?殷九霄都不知道活了几千年了,还要人喂饭? 我满脸黑线,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但看着他一脸我不喂他他就不松手的架势,我还是屈服了。 三下两下把红薯剥了皮,喂到他嘴边。 一旁的沈泽鸣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苗姑娘,这位是?” 我一边忙着喂吃错了药的殷九霄,一边还得分出注意力看我爸,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他他是我朋友,之前帮了我很多。” “哦?”沈泽鸣淡淡应了,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 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殷九霄,就现在我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合作对象。 毕竟他之前还想杀我。 听到我跟沈泽鸣的话,殷九霄不满地抬头,“什么朋友!她是属于本座的祭品!” 听到他说出祭品两个字,我连忙把剩下的半个红薯塞进他嘴巴里,堵住他的嘴,然后忙冲沈泽鸣解释道:“我这个朋友,他比较爱开玩笑哈哈哈。” “原来如此。”沈泽鸣扫了一眼殷九霄,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般。 与此同时,他勾唇上前一步,亲昵地伸手帮我理了理衣领:“才一会没见,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灰尘?” 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有点想退开,可想起这几天沈泽鸣对我的帮助,直接退开的话未免有些反应过度了。 “就在祠堂里走了两圈,没想到里边灰那么多。”我下意识隐瞒了地下室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对沈泽鸣总有一种怀疑。 这个人总是能恰好出现在我需要的地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祠堂里没人打扫,灰尘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这件衣服有点脏了,过会我给你拿件新的好吗?” “女孩子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 沈泽鸣站起身,温和地说,眼神清润透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信任他。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我突然感觉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沈泽鸣对我的帮助都是实打实的,我不应该这样怀疑他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殷九霄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把揽住我的肩膀。 他此刻就像是一条被侵犯了领地的蛇,眼神危险地盯着沈泽鸣,似乎时刻都想把他撕裂。 沈泽鸣眯了眯眼睛,像是没察觉到殷九霄的敌意般,冲殷九霄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你好,我是沈泽鸣,很高兴认识你。” 殷九霄冷嗤一声,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只冷冷道:“本座不高兴认识你。” 见二人气氛马上就要僵持住,我连忙握住沈泽鸣的手,替殷九霄解释:“这家伙叫殷九霄,平常比较认生,沈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 “自然不会。”沈泽鸣修长的手指贴着我的右手,陌生的皮肤触感让我下意识松开了手。 沈泽鸣很自然地收回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我来之前听村里人说有你阿妈的消息了,不如现在回村里看看?” 找到我阿妈了? 听到这件事,我也不打算休息了,当即就想起身去村里看看情况。 但是殷九霄这样肯定不能带进村里,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太过于显眼,村里人多,活的久的老人也多,保不齐有人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 带他进村,太过于危险了。 我犹豫了一下,跟沈泽鸣打了声招呼,扯着殷九霄又回到祠堂里,关好门窗,对他说:“要不你先回门里,村子里人太多,我担心你被认出来。” “认出来又怎样,量他们也不敢拿本座怎样!”殷九霄傲然说,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 明明刚出祠堂身体就明显透明了许多,还死撑着不承认。 “你先进去,我晚上去找你好吗?”我扯着他的衣袖,半恳求半询问。 殷九霄对这样的话显然极为受用,他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大猫,清浅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见他的身影化为一道白光进入了手环里,我终于长舒了口气。 摸清了殷九霄的脾气,顺毛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接下来我还得把门口那两位给糊弄过去,真让人头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将殷九霄消失这件事情给掩盖过去。 下面我就得去探一探那消息的真假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找到阿妈的希望,我都得去看看。 但是我望了眼旁边的阿爸,只见他脸上已经带了些许疲惫,想必已经累到了极限。 而且这一趟前路未卜,我也不能让阿爸陪我去冒险。 可留阿爸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思前想后,我打算先让他去山上的草屋呆一段时间。 草屋在山腰上,是专门给打猎的人住宿的地方,平常没什么人会去那里,算得上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先回家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食物,带够了一周的份,然后在和沈泽鸣一起把阿爸送到山上,仔细嘱咐他不要乱跑,只等着我来接他就好。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我跟着沈泽鸣下了山,朝科考团的位置走去。 去的路上,我莫名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一次一定能让我弄清楚很多。 无论是祭品还是阴门的事情,我都会弄个清楚! 而那些害我们家的人,我也绝不会放过。 第13章 我陪你去 回了村里,我有些意外地发现村民家里门窗紧闭,土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村民走过。 整个苗寨一下子荒凉了不少。 “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村里的人少了很多?”我问。 我不过是在祠堂里呆了两三个时辰,村里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沈泽鸣朝科考团的驻扎地走去,边走边说:“我看寨子里很多人都收拾了行李,像是要离开这里。” 科考团并没有住在寨子里,也许是因为亲眼见到了起尸,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觉得寨子很邪门。 于是带队人沈威,也就是沈大哥的父亲,决定带着队伍去苗寨外面的空地上扎营。 “泽鸣,你回来了!”沈威见沈泽鸣回来忙迎了上来,“有遇到危险吗?” “没有,一切正常。”沈泽鸣安慰了父亲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二人就齐齐看向了我。 沈威先开口了:“苗姑娘,早上你们寨子里有个许燕的姑娘来找你,说是在落花洞附近看到你阿妈了,她让我把这事告诉你。” 沈泽鸣边翻译边补充:“那姑娘看起来像是偷偷跑出来的,就一个人,她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沈泽鸣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陶罐碎片。 碎片内壁画着一只小燕子。 那是我送给许燕的。 许燕是我在寨子里最好的朋友,我俩同龄,又都是女娃娃,关系总是比其他的人要好一些。 而且许燕还曾救过我的命 那是我唯一一次养蛊失败,蛊虫暴走,一只只全都从罐子里爬出来。 蜈蚣、多足爬虫、蚯蚓、小蛇这些毒玩意一股脑朝我冲过来。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当场就被吓软了腿,顿时全身就动弹不得。 而年仅八岁的许燕从屋里拿出扫把,挡在我身前,挥舞着扫把将虫子打开,然后一把拉起我就跑。 呼呼吹过耳边的风,许燕飞扬的发辫。 这一幕场景让我至今都记忆深刻。 陶罐碎片也是那之后我送她的。 碎片是我俩之间独有的暗号,她既然将碎片给我就足以证明事情的重要性。 我攥着碎片,心里五味杂陈。 许燕知道村里人把我当祭品的事情吗?她有参与吗? 这碎片会是陷阱吗? 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沈泽鸣见我沉默半天,也不打扰我,去旁边的帐篷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套。 我这才回过神,下意识裹了裹外套。 “谢谢沈大哥。”我冲沈泽鸣笑了笑。 明明认识没多久,可沈泽鸣却一直都那么照顾我。 “想好怎么办了吗?”沈泽鸣温声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我想相信她,我阿妈可能真的在落花洞。” 沈泽鸣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他摸了摸我的头:“既然相信她,就去看看。” 我点点头,当即就打算动身。 可刚走没几步,手腕就被拉住,我回头。 沈泽鸣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你给我们带路。” “可你们跟我一起去的话,很可能有危险。”我想也不想就拒绝,“等我回来,再带你们去。” 如果许燕是在撒谎,那么他们在落花洞一定设好了天罗地网,科考团的人跟着去只能白白送命。 “我陪你去。” 沈泽鸣的声音很坚定,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这时旁边的沈威适时插话:“苗姑娘,落花洞本来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要是不去看看那我们不就是白来一趟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之前我也答应了他们 我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你们要好好跟着我,落花洞里边真的很危险。” 苗蛊寨四面环山,远离河流,打水的地方离寨子大概有个六七公里。 小时候每次打水我都会抱怨,问为什么寨子要在建这种地方。 我阿妈一向不搭理我,但有一次被我问烦了脱口而出说是为了养阴。 苗家养蛊,蛊虫喜阴。 风水之中的大凶之地对我们来说反而是风水宝地。 寨子四面环山,地气下沉,阴气聚集。阴气一多自然生毒虫,故而利于养蛊。 而落花洞则位于四面大山的腹地,是真正的聚阴地。 山里的草长得很深,蛇虫鼠蚁什么的总是会藏匿其中,时不时窜出来咬你一口。 走这里的山路得格外小心。 我从旁边捡起一个比较粗的树枝当拐杖,走到最前面,边走边探路。 “小玥,你说这落花洞的传说是真的吗?”李秀萍背着包走在我身旁。 她清秀的脸上带了几分狂热。 听到她这话,周围的几个人也连忙竖起了耳朵,眼睛发光。 看来他们都对这种民宿传闻十分感兴趣。 当然,我也不介意告诉他们。 “是真的。” 见他们有兴趣,我便也继续讲了起来: “老人们常说落花洞里藏着一个名唤洞神的神仙,洞神喜欢美貌的未婚女子。 倘若寨子里有女娃无意中经过落花洞,被洞神瞧上了,就会被洞神迷了心智,回家不吃不喝,痛苦异常,只有来到落花洞前才能露出笑容。” “你的意思是说,洞神会故意引诱少女上钩?”李秀萍惊诧。 我语气古怪:“洞神看上谁了,那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寨子里的人会把她们送进洞里,和洞神作伴。” 李秀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说是给洞神作伴,实际上就是活祭。 有多少不愿意的女子被硬生生绑进了洞中,穿着红嫁衣,带着红盖头,结了阴婚。 那些个老人,不过是借着民俗满足私欲罢了。 他们要的是那些未婚女子身上纯净的阴气,红衣女带着怨恨死去,死后必定化为厉鬼,怨气极深,而这也正是他们需要的。 头顶的树木愈加茂密,树冠阳光只能透过细碎的缝隙撒进来。 四周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几分。 “你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啊。”李秀萍声音发颤,搓了搓手臂。 队伍里一个叫王石的人开玩笑说:“秀萍,你怕不是听了鬼故事给吓到了!” “胡说什么!”李秀萍反驳,见大家脸上都毫无异色,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也不再提。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女人呜咽声。 似有似无,似近似远。 第14章 洞女,洞男? 我顿时绷紧了神经。 这条路我从前走了很多次,从没遇到什么怪事。 怎么这一次就 “啊——” 身后传来李秀萍的惊叫声,我连忙回头,只见她整个人跪坐在地上,衣服下摆沾了一身泥土。 “怎么了?” 我几步跑过去,想要把她扶起来,可她整个人已经瘫软下来,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我根本拉不动。 李秀萍显然被吓得不轻,她扯着我的衣角,指着自己的腿,边哭边说:“刚才,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我的脚!”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脚。 脚踝上确实有一圈深青色的淤痕,看形状,不像是女人的手。 而且 李秀萍的裤脚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血手印。 我暗自心惊,可望着李秀萍惊恐的眼神,我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 我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应该是蛇一类的东西,别怕。” 李秀萍见我一脸肯定,这才放心了来,顺着我的力道缓缓站起。 这队伍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李秀萍。 这鬼东西竟然第一个袭击了李秀萍,也证明它确实是有些智商的,知道从最弱的人下手。 我咬牙,李秀萍他们是我带进洞的,我也得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望着李秀萍惊魂未定的脸,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温柔的怀抱,我抬手就把手腕上的蛇环摘了下来。 然后递给李秀萍说:“秀萍姐,这是我家里给的护身符,你先带着,说不定能让你安心些。” 李秀萍刚才被吓懵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愣愣地接过蛇环,顿了几秒才忙说不用。 我也不管,直接把蛇环塞到她手里,嘱咐她好好戴着,然后就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没了蛇环的保护,那鬼东西的第一目标肯定是我。 我唤出金蝎,让它随时注意,一有动静就提醒我。 右手放进兜里,握紧匕首。 队伍继续前进,沈泽鸣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隐隐是护住我的样子。 我心里突然像注入了一股暖流一样,对沈泽鸣更加感激。 走了大概五六公里,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背阴的山坡前,山坡底部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旁长满藤蔓,更前面一点的地方长着一棵巨大的槐树。 槐树十分茂密,树枝垂落,呈伞状,远远看去只觉得那树枝的形状像极了女人头上的红盖头。 槐花已经开了,在我们这个位置,能闻到阵阵幽香。 愣了片刻,我带头走上前去。 “这里就是落花洞吗?”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你看那边好像有文字!” 队伍里有人开始说话,聊天声传入耳中。 一群民俗狂人扎着堆往槐树前面的石板前跑。 刚才的恐惧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我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绷紧的心也放了下来,跟着人群去一块去看那石板。 之前我曾跟着阿爸来过落花洞,只不过从来没进去过。 这块石板也是早就有的,上面用苗语刻着洞女的名字。 石板是深褐色的,背光的地方爬满了苔藓,正面却是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有人经常清理的样子。 我以前没注意过上面的字,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看。 苗语、陈诗甜柳奚 柳奚?!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仔细回忆起来,柳,姓柳的。 这不是仙姑婆的本名吗?! 太久没人提过这个名字了,我一时竟然没想起来。 柳家之前是村里颇有实力的家族,蛊术很厉害,家里有一儿一女。 仙姑婆正是柳家的二女儿! 可她不是没有成为洞女吗? 这石板上只会刻下死去的洞女的名字,可仙姑婆明明还活着! 这究竟 “你们快来看!这洞里好像有东西!” 不远处,几个科考团的人聚在洞口指着什么东西大喊。 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我顿感不妙,连忙让他们离那里远一点,可他们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竟然继续往洞里走。 我也顾不得其他,让其他人呆在原地,自己快步上前拦住他们。 走到近前我才发现这几个人眼神空洞,动作呆滞。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 这洞里果然有古怪! 沈泽鸣也跟了上来,他也察觉到几人状态不对,跟我对视一眼,他当机立断拽着人就往外面走。 边走边喊说拿绳子来。 我拉着最后一个家伙也往洞外走。 可不知是不是我的力气太小,扯这人非常费劲。 我这才抬头看向他的脸,是刚才调侃李秀萍的那个男人。 似乎是叫王石? 王石表情十分诡异,半张着嘴,眼睛翻白,一脸痴相。 “王石?”我喊道,见他毫无反应,我抬手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过去。 “啪——”一声,极其响亮,声音似乎还在山洞里绕了个来回。 王石像是猛然惊醒一样,捂着脸问我是怎么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不打算多说,带着人就想往外面走。 可这人竟然还是一动不动,我有些烦了,拧着眉就看着他。 “苗姑娘,我我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王石僵着脸说。 见我没听懂,这才比划着往后面指。 王石比我高很多,肩膀比我的额头还高,我一般是不会注意到他身后有什么。 可当我抬起头,特意往后面看时,我才知道,王石的肩膀上,搭着一双苍白的手 手指甲涂成了红色,指骨根根分明。 我咽了口口水,继续侧身看。 只见黑暗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点红色。 红盖头,红嫁衣。 这是洞女?! 我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洞女长得这么高? 肩膀能与跟王石这个快一米九的男的平齐? 这还是女人吗?! 王石此刻额前已经满是冷汗,他全身上下动都不敢动,只一双眼珠滴溜溜望着我,里边满是恐惧。 那只手已经开始移动,指尖几乎触碰到王石的脖颈。 不能再等了。 我一狠心,借王石的身体挡住手中动作,从衣服里抽出匕首。 我指了指匕首,然后指了指洞外,再看向王石。 王石拼命眨巴着眼睛,示意懂了。 我开始比数字。 一,二 比到三,我身体突然从侧面窜起,右手匕首猛砍向那鬼手。 与此同时,王石往前俯冲,蹲身一矮,然连滚带爬地冲到洞口,摔了个狗啃泥。 见王石顺利逃出,我松了口气,然后专心应付起眼前的“洞女”。 刚才我匕首砍下时,那鬼手就突然缩回,像是害怕真的会砍到自己一样。 这也侧面证明,物理攻击对这家伙是有效的。 那就好办了。 比斗殴我还没怕过谁! 我从小到大可都是打架打过来的! 第15章 劫后余生 落花洞里很黑,但那惨白的鬼手却格外显眼。 多亏了这个,我才能用匕首堪堪挡下它的攻击。 这鬼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几乎跟铁一样硬,匕首砍上去发出金属撞击到一块的声音。 砰砰砰—— 我额前冷汗直落,已经感觉到有些吃力。 我是人,体力都是有极限的,而这鬼手就像是故意消耗我一样,仅仅只用一只手攻击,像猫捉老鼠般轻松自如。 本来我是计划边打边退,可它却似乎早已明白我的目的,每当我想往后退时,它总能引我向前攻击。 这鬼东西在打什么主意? 正在我晃神间,眼前红光一闪,浓郁的阴气扑面而来。 那鬼手竟然近到我身前! 呲啦一声,匕首险之又险地挡住这一击,鬼爪划过匕首,近得几乎要擦上我的脸。 我手臂发麻,握着匕首的手指已经有些颤抖。 不行,得快点找法子跑出去! 我用余光扫了眼后面,洞口离我大概有十来米的距离,以我的体力全速跑出去只用两三秒。 只要拖延住这鬼手几秒钟,我就能有机会跑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身前的“洞女”,身体猛然跃起,一脚用力蹬向它的胸口,手上的匕首同时掷向它的头部。 “洞女”反应很快,它的身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像幽灵一样恰好避过我那一脚。 但是随之而来的匕首却悍然划向它面门,它躲闪不及,只能微微侧头。 红盖头被匕首穿了个正着,那盖头本来就是虚虚盖着,被匕首一戳,竟然顺势滑落了。 “洞女”显然是没想到,见脑袋上盖头滑落,它居然愣住了。 我见此时机,心中一喜,连忙转身扭头就跑,半刻也不敢停顿。 离洞口越来越近了,最后一步! 就在此时,沈泽鸣突然出现在洞口,他先显然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见我疯狂逃跑,他刚想张嘴问我怎么了。 可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凝固。 “苗玥!小心——” 我来不及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腿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刺穿了我的小腿,而那东西竟然毫不停顿,继续向下划开了我的脚掌。 我去 我艰难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画着女人妆的男人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男性化的面容,却涂上了殷红的胭脂。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怪异可怖。 我的小腿被它硬扯着往后拖,尽管我用手指死死抓着泥地,却根本无济于事。 他是想把我拖进洞里! 匕首已经没了,小腿还受伤了,蛇环也不在身边。 我这下恐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我几乎绝望。 但就在此时,手臂却被人用力扯住。 我抬头,沈泽鸣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我的手。 他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为了拉住我,他的手臂绷到了极致,我几乎能听见他袖口布料崩裂的声音。 “别放弃,我一定拉你上来!” 他咬着牙说,额头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吃力。 两边力量以我的身体为擂台,相互较量。 但明显是鬼那边更胜一筹。 我还是被硬生生往后拖 豆大的汗珠从沈泽鸣额前滑落,我想让他放弃,可还没开口,沈泽鸣身后竟然又出现了几个人。 他们用绳子捆住沈泽鸣的腰,好几个人一块拼命往后拉。 那是科考团的人! 有刚刚逃出去的王石,有队长沈威,甚至李秀萍也在其中。 我的眼泪哗哗往下流,也不是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我想活! 手指死死抓着沈泽鸣,我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挪,粗糙的砂石刮破我的皮肤,可我却完全没感觉到。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身后的力量竟然减少了几分。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那诡异的女装男鬼慢慢直起身,居然松开了拽着我小腿的手! 它这边力一松,沈泽鸣和科考团的人就迅速把我拉出洞口。 出洞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它弯下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抹红色, 那红盖头好像对它很重要。 它捡起盖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临走前它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突然扭头,冲我勾起嘴角。 阴柔的女性气质和深刻的男性面容在这一刻产生了极强的视觉冲击。 我被吓了一跳,刚想往后缩,它却已经背过了身。 “洞女”重新带上红盖头,伸手细细抚平嫁衣上的褶皱,然后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步步走进漆黑幽暗的洞里。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想起它那时哼的,是苗寨里女儿出嫁的要唱的歌。 “青山绿水畔,又添人一对咯——” 我被救出了洞后,科考团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是一幅劫后余生的样子。 李秀萍带着医疗箱帮我处理我小腿上的伤口。 那里皮开肉绽,还混进了很多脏兮兮的沙子和泥土。 清理起来很费劲,李秀萍面露不忍,她问我,疼不疼,要不要打麻醉。 我没听懂。 沈泽鸣也还在旁边处理伤口,他手臂被洞口的石头豁开了一道大口子。 见我望他,他跟我解释说麻醉是一种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东西。 我忙对李秀萍摇摇头,示意不要给我打那种东西。 感受不到疼痛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我怕疼,但我不畏惧它。 因为这世界上有许多比疼痛更可怕的东西 第16章 说话不算话 我小腿上的伤太重了,科考团带的药物不太够,只能给我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 我被他们扶到了槐树旁边,让我休息着,别到处走动。 而科考团的人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的把这小瓶子手机周边的植物,有的在做笔记。 中午吃完饭,我懒洋洋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李秀萍见我没事干无聊的紧,于是走过来塞给我几个亮晶晶小玩意,说是甜的,可以吃。 科考团的其他人也都送了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我打发时间。 队伍里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给我做了只草蚂蚱,他不好意思直接给我,悄悄放到树后边。 我下午没事四处翻的时间才发现。 被我救了一命的王石翻遍了全身的背包,找了半天才从小袋里摸出一个布娃娃。 挺高大的一个汉子小心翼翼地攥着那布娃娃递到我身前,神情紧张,像是怕我不收。 沈泽鸣站在旁边:“那个是他女儿送他的,平时可宝贝了,从来都不让别人碰。” 亲人送的东西要好好珍藏,我自然不可能要,忙推了回去。 可王石却更为局促,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走,嘴里还说着什么。 “你就收着吧。”沈泽鸣笑,“他是想感谢你,所以才把珍惜的东西给你,你要是不收,他反而会觉得难受。” 我这才收下,王石的脸上也露出憨厚的笑容。 这整个下午我收到了一堆小东西,能吃的我吃完了,不能吃的全塞进了口袋里。 我打算晚上继续在这落花洞蹲守。 那“洞女”给的我感觉很奇怪,既不像人也不像鬼。 它有实体,会思考,但是又有十分重的阴气。 感觉跟传说里的旱魃有几分相似。 而我阿妈死后也化为了僵尸,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正当我思考时,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是李秀萍。 “吃饭啦!”她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堆,那里传来食物的香味。 我点头站起身,相处了一天,我也大概能听懂他们说的一些简单的话。 科考团吃饭是围坐在火堆边上的,大家一块聊着有的没的。 “沈大哥,你们今天是打算在这住一晚上吗?”我见周围扎好了帐篷,问旁边的沈泽鸣。 沈泽鸣小口喝着蘑菇汤,边喝边说:“没错,大伙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山里,当然要抓紧时间做记录。” “山里蛇虫多,你让大家晚上别乱跑。”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乐意走,只好认真叮嘱。 沈泽鸣放下碗,抬手就揉乱了我的头发,“年纪这么小,却这么爱操心。” “这里的家伙野外经验都不错,基本的常识都知道,你好好养伤,我们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就好。” 夜晚很快就到了,苗寨这边天黑的早,晚上七八点就差不多进入了夜晚。 山里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凄厉哀怨,叫人心里发寒。 我躺在科考团给我发的睡袋里,手里紧攥着蛇环。 晚上睡觉前,李秀萍就悄悄找我,把蛇环还给我,说既然是保我平安的东西,就自己好好收着。 她望着我,眼神温和,却有意外的洞察力。 我几乎感觉她已经知道了我晚上要去洞附近看看,所以要提前把蛇环给我。 可她却没有说别的话,只是笑着往我口袋里放了个东西,然后去帮忙收拾帐篷。 我把手探进口袋,是一把极其怪的刀。 刀身有一个半手掌,刀背刀刃处设有锯齿,拿起来很轻,刀面上设有凹槽,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睡前我把它小心放在了衣服内袋,调整到方便抽出的位置。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睁着眼睛等到科考团里的人睡着,我悄悄拉开睡袋坐了起来,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亮着零星的火光。 我从睡袋边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棍,这是我白天找的。小腿受了伤,我只能一瘸一拐地走,但有了拐棍,我走路的速度能勉强跟以前差不多。 借木棍撑着身子,我有点吃力地站起来,其间不小心踩断了枯枝,发出轻微的响动。 我看了看周围的睡袋,见他们都睡死了,没什么反应,我这才放心继续往前走。 找阿妈的尸体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这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我拄着拐杖轻手轻脚往落花洞走,四下静谧的可怕,只有我努力压抑的呼吸声。 “受了伤还要到处跑,你是真不想活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双大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 “你怎么出来了?”我有些惊讶。 殷九霄抱着我,头埋在我颈窝,“你不是说晚上要来找本座吗?” “说话不算话,要变成小狗。” 他微凉的呼吸激起一阵痒意,我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这不是遇到点事了吗?” “腿受伤了?” 说着,殷九霄拖着我走到了树林深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我坐下。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没敢提别的,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殷九霄蹲下身,小心揭开我小腿上的绷带,那里刚刚又晕上了一片红色。 他表情很冷,动作却很温柔。 冰凉的手掌贴到伤口处,一股热流从手心散出,涌入我伤口。 几乎是眨眼之间,伤口处的血肉开始生长,自动挤出淤血和杂质。 简直就是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一样。 我被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厉害吗?” 殷九霄撇了我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法术罢了。” “站起来走走。”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我小腿上可怕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我不可思议地站起身,跳了两下。 完全没有痛感! 而且动作自如! 这能力也太厉害了吧!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殷九霄:“我能学这法术吗?” “自然不能。”殷九霄理了理袖子说,“这是我们一族特有的能力,是生下来就获得的,你自然是学不了。” “真的没办法吗?”我有些失望。 有了他那种能力,以后受了伤不就是分分钟能好吗! “也也不是不能。”殷九霄见我恳切的眼神,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什么什么?”我激动。 殷九霄清咳两声,像是不太好意思开口,他背过手,压着声音说:“只要你与本座结契,自然能与我共享血脉。” 他声音太低,我凑近了也只听到前半句:“结什么?” 他扭头,看我一脸懵懂,嘴边的话就吞了下去,:“没什么。” 他不肯说,我也没法逼他,只好叹了口气,打算继续洞那边走。 “等等,本座这次出来还有一件事。”殷九霄叫住我,将我手中的蛇环取下。 “蛇环在这附近感应到了宝器。” 第17章 换命 “宝器?”我惊讶。 “没错。”殷九霄沉声说,“没想到第一件宝器竟会在这种地方。” 他神情冷凝,看起来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这么快就找到封印他的宝器,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我见他神色不对,忙问。 殷九霄拧眉:“你可知这件宝器是何物?” “不知道。”我诚实地摇头,一点也不以为耻。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蛇环,似乎在思考怎么跟我解释。 “这件宝器名为聚阴阵,顾名思义,就是用邪门的术法将周围的阴气聚集,以此来养尸。” “养尸?!”我恍然大悟,“之前碰到的那个‘洞女’不会也是聚阴阵养出来的吧?” 殷九霄微微思索:“那东西身上确有聚阴阵的气息。” 按这么说的话,那么聚阴阵很有可能位于落花洞中! 而且我阿妈也可能进入了落花洞中。 不管如何,我今晚都得进洞里看一看! 下定了决心,我抬头望向殷九霄,却意外发现他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似乎摇摇欲坠。 我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来不及回我,殷九霄突然捂住了嘴猛咳起来。 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猩红的血液从他指尖溢出。 血? 他怎么突然咳血了?! 我着急起来,用手顺着他后背,想让他舒服一点。 可却无济于事。 殷九霄咳了好一阵才停下,他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树,蛇尾从衣袍探出。 他竟是虚弱到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 “真是小看她了。”殷九霄喘着气,像是自嘲般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阵法对本座的压制力还是如此强大。” 我这才真正意识到封印对殷九霄的影响,哪怕仅仅是一件宝器就能让他寸步难行。 “要不你先回门里吧?”我瞧着他的脸色试探性说,“去落花洞我一个人也行。” 殷九霄表情阴郁,显然是对这个提议不满意,可又没有其他的方法。 “我真的可以。”我道,说着从兜里掏出怂巴巴的金蝎,“这家伙也勉强能帮我。” “它?”殷九霄嗤笑,“这样胆小如鼠的家伙能帮你做什么?” 金蝎被殷九霄身上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懂了殷九霄的话,绿豆般的小眼睛里竟然有泪珠闪过。 然后它小小的身体居然缓缓支棱起来,尾针颤巍巍地对准了殷九霄。 竟是一副生死相搏的样子。 金蝎这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殷九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样还算有点骨气。” 紧接着他伸手勾起蛇环,蛇环像是受到召唤一样,蛇身舒展,缠住了殷九霄的手指。 “这家伙你也带进去。”他划破指尖,喂了几滴血给小蛇,“它会替本座保护你。” 小蛇贪婪地舔舐了血液,身体鳞片变得更加鲜红。 我愣愣地看着它,直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低头,小蛇已经顺着衣袖爬上我的身体。 殷九霄凝视着我的脸,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这次本座不能呆在你身边,你万事要小心,一有不对就快些出去,知道吗?” “嗯。”我点点头,只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软乎乎的。 殷九霄重新进了那扇阴门,我则带着一条蛇一只蝎子朝洞口走去。 晚上的落花洞比白天更为恐怖。 草丛中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人在走动,于是没走几步我都会警惕地往后边看。 直到我走到那槐树附近,身后的异动竟然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我心下疑惑,视线无意中瞥到一个位置。 那块石板跟白天好像不太一样。 上面的名字好像多了一个人? 我凑近了些,仔细回忆起来。 石板上最后一个名字应该是叫王洪月,可现在看,王洪月后面竟然多了一个人。 柳井! 也姓柳! 这个人和仙姑婆会有什么关系呢?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奇怪“洞女”的身影,他会是这个柳井吗? 手指划过那个名字,我想起阿妈曾经跟我提过的关于柳家的事情。 柳家人丁不旺,到仙姑婆那一代只有四口人。柳家父母对一对儿女十分严格,要求他们从早到晚学习蛊术,兄妹两个谁学不会,谁一天都不能吃饭。 妹妹聪明,学蛊术学得快,所以总是不挨饿。 而哥哥却相反,对蛊术一窍不通,父母经常对他非打即骂,饭也总是吃不上的。 也不知是不是挨打挨多了,哥哥性格也变得有些奇怪,为人畏畏缩缩的,跟别人说话也从来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尽管从小遭受父母的区别对待,柳家兄妹的感情却意外的好。 妹妹总是悄悄藏起食物,等到夜深人静时偷偷把食物放到哥哥房里。 哥哥外出时也总会采些好看的山花给妹妹。 原本这样下去,兄妹两个也能正常长大,可惜 阿妈说到这里顿住了,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妹妹十八岁那年被选成了洞女,要被送进洞里献给洞神。 柳家父母本来是不愿意的,妹妹毕竟是他们这么多年养育的心血,自然不可能白白送进洞里。 可后来他们也不知是听说了什么,竟然松口了 妹妹就这么被村民硬压着,绑进了洞。 哥哥哭得声嘶力竭,第一次跪下苦苦哀求那些人放自己妹妹一次,说他愿意替妹妹进洞,愿意替她去死。 然而他是个男人,永远不可能替妹妹进洞 故事到这里原本就该结束了,妹妹做了洞女,在洞中悄无声似地死去,哥哥在洞外,痛苦地度过余生。 “可后来啊,你猜怎么着?” 阿妈低着头问我。 我趴在她的膝盖上,摇摇头。 阿妈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眼神望向远方。 “后来啊,一个夜里,哥哥穿着红嫁衣,带着红盖头走进了洞里。 然后再也没出来过。” “那妹妹呢?”我急切地问。 阿妈再度叹了口气:“妹妹从洞里出来了,然而性格却变了很多,完全不像以前的她了。 村里人私下都说,是哥哥换了妹妹的命” 第18章 被绑的许燕 后来我才知道,故事里的妹妹是仙姑婆。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这个奇奇怪怪的阿婆总是有点亲近。 阿婆 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正在我思考时,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迅速蹲下身,藏到树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往外看。 那身影十分矮小佝偻,走路极慢,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刚才要不是我眼神好,先躲起来了,现在我肯定就被他发现了。 这人在干什么? 我屏住呼吸,悄悄观察。 那人站在洞口,先朝四处望了望,见没人,这才放心把背上的袋子放下来。 袋子很大,被里边的东西撑的鼓鼓囊囊。 他解开袋口,用力把东西拖出来。 出来的是一截手臂,紧接着是头部。 里边装的是个人! 寒凉的月光照到那人身上,一张满脸褶子的老人脸,嘴角上方还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村长?! 那醒目的黑痣让我一下就想起了这个在村子里存在感不强的老人。 苗寨的村长是虚职,没什么实际权力,平时也就能帮忙调解调解邻里关系啥的。 我之前对这个和善的村长印象还不错,现在看来他也是道貌岸然的禽兽一个。 村长将人拖出袋子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红色布一把盖到那人头上。 紧接着他看向了远处的某个位置,手臂往那边挥了挥。 很快,旁边的草丛里又蹿出十来个人,有老有少,似乎都是寨子里的人。 这些人一伙上去就抬起地上躺着的人往洞里走,村长站在最后边望风。 那人被抬起,脸上的红布不知道被谁不小心弄了下来,一张清丽的少女面容出现。 是许燕! 许燕怎么会被他们带到这里来? 我一下子就着急起来,几次想冲出去,可见他们手里攥着的火把,又只好咬牙藏好。 他们人多,又有火把在手,我一个人上去自然是占不到便宜。 没准没救出许燕,自己还得搭上去。 不如先悄悄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没有时间让我思考,村长一行人已经消失在洞口。 我矮着身子,把刀抽出握在手中,蹑手蹑脚跟在他们后边。 村长他们十分警惕,我不敢跟的太近,进洞之后就跟他们隔了一小段距离。 在洞口看里面,只觉得落花洞内部并不大,等实际进去后才发现,落花洞是外小内大的类型,最宽的地方能让十几个人并肩站在里边。 洞壁光滑潮湿,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这苔藓似乎有几分特别,在漆黑一片的洞里冒着零星的绿光,打眼一看有点像猛兽的眼睛。 我穿的鞋不抓地,边走边滑,只能扶着旁边的岩石小心往前走。 就这么跟了一段时间,我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指缝间还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我开始没放心上,可指缝间的痛感越来越明显,我无奈只能先停下脚步,借着前方的一点光照了照自己的手指。 然而这一眼看去却险些没把我吓死。 我指缝间竟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圈细细的绿色绒毛,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植物的枝叶。 我用力一挤,绿色的粘液稀稀拉拉溢出,颜色实在是太恶心了。 要让这种东西长在我手上,那我不得被恶心死! 刀尖插入指缝,我忍着不适强行割掉手指缝隙间的东西。 我刀法不错,这一刀割下去切得平平整整,表面的绒毛被割去了。 但是那绒毛根部居然是是长在我肉里边的! 我去! 我头皮发麻,却又束手无策。 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肉给剜掉吧 算了,不管了。 前方的火光已经越来越小,这就证明村长他们离我比较远了。 再等下去我恐怕马上就要跟丢了。 我当机立断,只把表面的绒毛割掉,擦了擦满手的绿色汁液,强忍恶心继续往前走。 村长他们一路上拐了好几个弯,我险些就跟丢了。真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落花洞里居然有这么多岔道,七拐八绕的。 终于,他们像是走到头了,脚步停下,把火把插到旁边的石壁上。 一群人放下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些易燃物,三两下就做了个火堆。 然后村长把许燕扶起来,端端正正摆到中间的某个位置,把红盖头给她披上。 另外一个男人则从包里抽出一条很长的红布,将许燕全身上下给裹得严严实实。 搞什么鬼?! 我蹲在拐角处,只觉得他们这一系列的动作莫名其妙。 村长背过身,手里拿着一个碗状的东西捣鼓着,其他人像是做过很多遍一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有的人拿出了一个长瓶,用手往里掏了掏,然后蹲下身将瓶中的东西倒了出来,倒的位置好像有讲究,那人先是问了村长,村长指了几个位置,他才小心着倒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瓶口流出红白相间的东西,有固体也有液体。 异常腥臭的气味飘进我的鼻腔。 这么远都能闻到吗? 那他们离那么近都不觉得恶心吗? 我捂住鼻子,简直无法理解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倒完了东西,他们的准备工作也做完了。 村长老头率先退了几步,离许燕远了一些,然后一把跪到了地上。 其他人走到他身后,齐刷刷也跪了下去。 然后这群人就开始砰砰地磕头,磕了足足五分钟。 连村长老头都不例外。 他们抬起头时,我看到鲜血从他们头顶呲呲往下直冒。 但他们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擦也不擦,一个个跟雕塑一样跪在那里。 我腿蹲麻了,趁他们都不动,我连忙站起来往里边看。 站起来后,我看到地面上画着一个扭曲的阵法。 阵法呈圆形,中间绘着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怪物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身体则更为恐怖,几乎是上身的两倍。 而许燕正好坐在怪物的心口处。 这时,村长颤巍巍地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一步一步朝昏迷的许燕走去。 第19章 生死一线 许燕盖着红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晕了。 村长逐渐靠近了许燕,蹲下身,扯出她莹白的手腕,手扬起,刀口即将落下。 “住手!” 我心急如焚,见他们竟要直接对许燕动手,终于不再躲藏。 “有人!” “是什么人?” 那群人顿时慌张起来,几个人挤到一块,还有人拿起了火把,恶狠狠冲着我。 闹哄哄间有人左脚踩右脚一下摔了下去,人群轰的炸开了。 “别慌!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村长厉声喝道,放下刀,转头阴森森望着我。 他扯住一个村民,吩咐说:“你去,把火把拿过来!” 洞内光线太弱,他们暂时还看不清我的样子。 我脑子飞快运转,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又在做偷偷摸摸干坏事,心里肯定很慌张。 但等过会他们反应过来就根本不会顾忌,反而会想把我也一并收拾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唤出小蛇,低声对它说:“你能变得跟上次一样大吗?” 小蛇歪了歪脑袋,没反应过来。 看着朝拐角逼近的众人,我背后冷汗津津。 “就是上次在通道,你吃了那女鬼那次。” 小蛇这才像是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我大喜,继续说:“你变大后带着我朝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冲,等我把她拽到你背上,咱们就赶紧跑,能懂吗?” 蛇的脑容量并不大,但这条吸收了殷九霄血的小蛇似乎比其他的蛇要聪明太多。 它似乎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听完我的话就立即开始变大。 小蛇的蛇身是极为鲜艳的红色,张开嘴巴能看见锋利的毒牙,而当它身体变大后则更为恐怖。 它上下身体迅速拉长,一眨眼间就伸长了五六米米,蛇身最宽的地方几乎有这山洞的一半粗。 我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小蛇变身,这次就不太害怕,手臂抱住蛇身,腰部用力,双腿一蹬就爬上蛇身。 蛇背坐起来的感觉并不好,鳞片很滑,我必须得用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稳稳坐着。 没坐一会我就感觉衣服上沾满了黏黏腻腻的液体,感觉像水却又比水粘稠,应该是蛇自身表面分泌的体液。 不过我也来不及思考,把身体挪到蛇头的位置:“就往那个红衣服女人的位置冲!” 小蛇不用我多说,蛇尾支撑起上身,蛇头伏低,然后猛地往前窜去。 “这是什么怪物啊啊啊——” “救命!” “村长快跑!” 巨蛇的出现让村长这群人惊慌失措,拼命躲到一边,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一心只想逃跑。 怕就对了! 我心说都给我躲到一边去,正好方便我救出许燕。 但是混乱中有一个人却丝毫未动。 身体挡在许燕前方,手里还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 是村长。 “苗玥?”他沙哑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跑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怎么,我以为是你们不敢见我!”我冷笑。 “你从生下来就该被作为祭品!”村长缓缓抬起头,眼神阴毒,“是我!是我当年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怎么能好好活到十八岁?”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大言不惭的家伙,还敢说救了我的命? 我的命是我爹妈给的,给这个老家伙有屁关系! 但跟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盯着他身后的许燕,悄悄拍了拍身下的蛇头,示意它准备。 “冲——” 头发被厉风吹起,我只觉得耳朵仿佛被盖上了一层布,听声音都觉得闷闷的。 小蛇速度极快,几秒钟就带着我来到许燕身前。 许燕刚才被人群推到地上,身体软趴趴的倒在一边,眼睛紧闭,显然是没有意识了。 也不知道村长是给她下了什么蛊,外边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让她清醒过来。 我一手抓着蛇身,一手朝许燕伸去。 小蛇为了方便我抓人还特意放低了身体,我一把就拉到许燕的手,用力把她拽起来。 许燕这小妮子看着瘦瘦小小,却意外的很重。 我手都快拉脱臼了才勉强把许燕身体提起来。 就是说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小 “嘶嘶嘶——” 正在我努力抓许燕时,小蛇突然弓起身体,扭头朝着身后看去,嘴里还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 我转头,这才发现村长面目狰狞地拿着刀朝我劈来。 他劈的位置正好就是我抓着许燕的那只手! “别想把洞女带走!”他狂吼着,状若疯魔。 该死! 现在这情况我肯定不能松手,余光扫了眼周围,有些人已经镇定下来,正悄悄往这边挪,他们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许燕身上。 只要我松手,他们就会马上扑过来把许燕带走! 硬挨一下算了!先把许燕拉上来! 我咬牙,身体里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竟一下把许燕的上半身扯到蛇背上。 可来不及喜悦,村长的刀已经近至身前。 脑子空白,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手指下意识将许燕的手腕扣得更紧。 “我”就在这时,许燕竟然缓缓转醒了! 她扯开红布,眼睛眯起,还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 然后下一秒,她侧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一道刀光。 她惊叫一声,忙抬起手臂挡在脸前,可这样的动作却让她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村长面前。 村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匕首以诡异的角度偏转,居然转头冲许燕的后背砍去! 他知道自己留不下许燕了,干脆就在这里杀了她,也算是完成了祭祀。 我此刻伸手去挡也来不及了! 就在我束手无策时,肩膀上突然闪过一丝金光。 原本乖乖呆在我肩膀上的金蝎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张牙舞爪地扑向村长的面门。 村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被金蝎扑了个正着,视线被阻挡,手里的刀就劈歪了,一下砍在许燕披着的红布上。 金蝎对着这作恶多端的老家伙也毫不留情,两只大螯直接戳进了村长的眼睛里,霎时间红白色液体飞溅,村长痛得发出凄惨的嚎叫。 这还没完,金蝎的尾部高高翘起,毒针落下猛地刺穿了他的嘴巴,毒液分泌出来,不过眨眼间村长的嘴巴就肿得像两片巨大的香肠。 第20章 你不该来的 干得好! 我在心里默默夸了金蝎一句,手上一用劲就把许燕提了上来。 “小玥?”许燕还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她瞪着眼睛看着周围,“这是怎么回事?” “等会再跟你解释。”我来不及多说,“你先上来!” 许燕似乎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她身体素质不错,平常也经常帮阿爸阿妈干农活,所以手上力气很足。 她先是借着我的力道把上半身支起来,腰部一扭翻上蛇背,同时双手也死死抱住我的肩膀。 此时金蝎还在跟村长缠斗,村长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倒是缓了过来。 他满脸是血,表情阴狠,左手提起,死死捏住金蝎的后背,手臂处青筋暴起,竟是想将金蝎活活捏死! 村长年轻的时候是练手上功夫的,我以前见过他活活捏碎山上滚下来的落石,石头那该多硬啊,他当时就那么轻轻松松捏碎了拳头大小的硬石,这手上的力道真的太可怕了。 而当我看到他此刻两指一拈的动作,马上就慌了起来。 金蝎怕是顶不住这老家伙捏一下! “燕子,你抱紧,我们待会要冲出去。”我扭头对许燕嘱咐一声,然后拍了拍小蛇的脑袋。 小蛇会意,一尾巴先扫开了堵在洞口的几人,蛇身扭了个方向,找准方向,昂起头就往外冲。 它仗着巨大的蛇身在山洞里横冲直撞,落石滚滚,将好几个躲在一边的家伙死死拍到墙壁上。 而坐在它背上的我已经悄悄从衣服中抽出刀,反手握住,静待时机。 碎石块如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砸到地上,有几块还擦过了我的左脸,血丝瞬间就冒了出来。 村长眼睛被金蝎戳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只好踉踉跄跄伸着手往旁边躲。 慌乱间,也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就倒了下去。 我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低声指挥小蛇往村长那边偏一些,等靠近了,我手中刀光一闪,恰好砍中他捂着眼睛的手。 “什么人!”他痛极,怒喝一声就往前一抓。 我侧头躲过,仗着他看不见,光明正大把手伸到他脸侧。 金蝎已经被他捏的七荤八素,嗅到我的气息浑身一个激灵,飞快抽出尾针,几只脚并用刷刷就爬上我的手背。 村长脸上一轻,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我想带走金蝎,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苗玥!你想跑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他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粗喘着朝四周狂吼:“放蛊!你们这群蠢货!带那么多坛子是干什么用的!” 放蛊?! 我心下升起不妙的预感,这里起码有十来个人,要是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坛子的蛊虫,全都放出来的话,就算是小蛇现在的形态恐怕也难以应付这么多毒虫。 周围的村民听到了村长的喊声,像是想起什么般,立马就从背包里抱出一个坛子,还有人带了三四个! “快跑!”我不等他们扔坛子,语气急促地催促着小蛇。 小蛇也明显急了起来,张开大嘴就冲着堵在门口的几人咬了过去。那几人被吓的脸色煞白,身体往旁边一躲,手里的坛子却直接扔进了小蛇张开的嘴巴里! 坛子封得不严,被抛弃来的时候有好几只蜈蚣掉了出来,我一看竟都是七八厘米长的红头蜈蚣。 这玩意可不能吃啊! 我忙弯下腰,上身贴在蛇头,手臂往下一看,硬生生把小蛇张开的下颚往上推。 小蛇显然也不想吃这种恶心东西,嘴巴刷的就合上了。然而还有坛子里却还有几只会飞的尸蟋蟀,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从主人的指挥,直直朝我和许燕飞来。 我躲闪不及,额头硬生生被一只尸蟋蟀咬了一口。 尖锐的痛感传来,我只觉得头上被它咬掉了一块肉! 幸好这几天经历了不少,我对疼痛已经有了极强的耐受能力,忍着痛就一把拽下那鬼虫子,手起刀落就给它切成两半。 弄死了这虫子,我随手就把它的尸体甩了出去。 小蛇已经冲出了洞口,正朝着山洞的其他通道狂窜。 我不知道这样跑了多久,直到小蛇终于停下,我才缓缓松了口气。 眼前同样是一个封闭的洞穴,与刚才不同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阴生植物。 我额头还滋滋冒着血,用手捂了半天都没止住。 蛇头微微放低,我顺势滑了下来,然后伸手把许燕也接了下来。 走了几步,我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招呼她坐下。 小蛇像是筋疲力尽版瘫倒在地上,化成了筷子大小,晃悠悠爬到我腿上。 洞里很黑,没有火光照明,我什么也看不见。 手指摸了摸小蛇的身体,只觉得它好像受了伤,蛇身坑坑洼洼的,应该被咬的不轻。 “你带了火折子吗?”我问旁边的坐着的许燕。 她点点头,但意识到这里太黑,我看不见她的动作,这才出声说:“带了。” 说完,她掀开外衫,从裤腰里抽出一根竹管,用手捧着底部,轻轻打开盖子,低头一吹。 明亮的火光从竹管冒出,照亮了许燕身前的一小块地方。 我借着这光仔细看了看小蛇的伤,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中毒。 小蛇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撕了块里衣,用刀切成一条条,裹住了它的身体,然后将它小心地放在了一旁,让它好好休息。 许燕举着蜡烛沉默地看着,什么都没问。 我又肩膀上取下金蝎,检查一番后发现这小家伙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是刚刚被吓到了,现在还抖得厉害。 看好了伤,我把这两小只放到了一块,转头看向许燕。 “燕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燕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说:“你不该来的” 第21章 连累了她 不该来?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许燕之前明明特意告诉我母亲的行踪,意思是让我来落花洞找阿妈,可现在又怎么说我不应该来? “难道之前找沈威的人不是你?”我只觉得疑惑万分。 “沈威?”许燕莫名其妙地望着我,“那是谁?” 心脏猛的漏跳一拍,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想法,我愣怔半天,只觉得浑身发寒。 如果沈威是骗我的呢?如果许燕根本没来找过我呢? 那科考团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阴谋论了半天,我灵光一闪。 对了,科考团的人说的是异乡话,许燕很有可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沈威,就是那个戴着眼镜,矮矮胖胖的男人,你找过他吗?”我想了想沈威的身材样貌给许燕描述出来。 “哦!就是那群异乡人的头头吧!”许燕恍然大悟,“我是找了他,还把你给我的碎片当信物给他了。” “你真的在落花洞看到了我阿妈吗?”我继续问。 许燕用力点点头,肯定道:“真的!那天晚上我躲在洞口,看见你阿妈被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带进了洞。那女人很奇怪,长得很高,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血腥味。” 穿着红衣服,很高的女人? 莫不是那个奇怪的“洞女”! 我正想仔细问问那人的特征,许燕又开口了:“我我本来是想回去找你的,但是半路上碰到村长他们,他们说” 她顿了顿,语气低落:“说要把你当成祭品,但是因为你当时跟那群异乡人在一块,他们不好下手。” “村长说要想个法子把你引到落花洞,我就想起了在洞口碰见你阿妈这事,他们一定是想用你阿妈引你上钩。” “所以我就去找了那群异乡人,让你别去落花洞,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沈威当时可只跟我说了阿妈的事,可完全没说这后半句。 我细细思索起来。 科考团他们的目的是找到落花洞,不会想害我的性命。那么故意不说后半句,恐怕是怕我毁约不带他们找位置。 至于村长他们,跟那个“洞女”应该也不是一伙的。 洞女死于活祭,对这些害死她的村民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好感,更别说帮助他们了。 那它带走阿妈肯定也是另有目的。 再说村长这头,他想拿我来活祭这事估计筹划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就等着我十八岁把我献祭给洞神,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联合村民害死了我阿妈。然而他没想到我会进入那扇阴门,也没想到我会被科考团救下。 筹谋了十八年的计划功亏一篑,村长肯定会狗急跳墙。 可他之后却没有对我动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视线却意外转到了许燕身上。 红布 红盖头,红嫁衣? 他们难道是想让许燕代替我做祭品?! 是了,我阿妈的尸体不见了,阿爸也消失无踪,村长没有任何方法能引我上钩。为了祭祀,他只能换一个目标。 村里今年年满十八岁的女孩只有许燕跟我,我跑了,他们只能把视线放在许燕身上。 如果我真听了许燕的话,今晚没来这落花洞,那么许燕的性命就不保了。 所以这么说许燕是被我连累的。 “燕子,如果不是我”我愧疚得无以复加。 许燕却显然不懂,她握住我的手:“是我要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来了,我今天恐怕就得交代在这了。” 许燕的手很冰凉,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的事情肯定把她吓得不轻,可她现在还在安慰我。 我深吸口气,打算把我之前遇到的事都将给她听。许燕有知道一切的权利,而我也需要借此理清思路。 要说的话太多了,我只能尽量长话短说,期间略去了殷九霄和阴门的事情。 许燕听完,脸上尽是惊诧之色。她恐怕没想到我们从小生活的地方竟会如此可怕,那些熟悉的朋友亲人面具下的脸竟如此狰狞。 半晌,她沉沉叹口气,只说辛苦了。 眼底尽是心疼。 “小玥。”她拍了拍我的手,柔声说,“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活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问。 打算? 我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都来及不思考,只能顺着命运的安排一步一步往前走。 未来在哪里?找到阿妈后又该何去何从? “我没想过。”我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拂过匕首,“我得先找到阿妈” 许燕略一思索,眼睛一弯,像是想到什么:“等你找到你阿妈,我们可以跟着那群异乡人离开这里!我听说外面的人都过得可好了,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咱俩还可以去上学读书!” “你知道的,我其实最讨厌养虫子了!” 说这些的时候许燕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晚天边挂着的星星。 我也被她的语气感染,不由得开始想象起外面的生活。 我们可以像其他的正常女孩子一样,穿好看的衣服,开心地读书上学,而不是每天与蛊虫为伴,时刻担心自己会没命。 “要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我笑着拉住许燕,她正举着火折子在洞里转圈圈,火折子里的火星都快甩没了。 她每次觉得高兴就喜欢转圈,转十几圈也不嫌晕。 “我高兴嘛!”她冲我比了个鬼脸,一用劲挣开我的手,转身又转到洞口。 真是拿她没办法。 “你小心别跑出去了,小心被村长他们发现。”我见她恢复了些精神,也不忍阻止她,只出声提醒,让她别走太远。 “知道啦!”她冲我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睫毛弯弯。 我见她自顾自玩的开心,也不再多管,低头看了眼旁边的金蝎和小蛇。 小蛇休息半天后已经好了很多,我解开布条,发现它身上的伤口几乎全好了! 这恐怕跟它吸收了殷九霄的血液有关。殷九霄能让我的伤口恢复如初,那么作为殷九霄化身的小蛇的恢复力自然也是不俗。 我对这种能力是真的非常羡慕,可惜我只是个人类。 “哎,真羡慕你这小家伙。”我用食指点了点小蛇的脑袋。 小蛇吐着蛇信子,蛇尾缠上我的手指,低着蛇头蹭我的指腹。 地上躺的金蝎此刻也恢复了过来,见小蛇冲我献媚,气得举起两只大鳌就要夹小蛇的尾巴尖。 可惜它长得太矮,就算是举起大鳌也碰不到小蛇垂落的尾尖。 小蛇还扭头特轻蔑地看了眼金蝎,尾尖左右晃着,似乎在故意逗弄它。 金蝎跳起来试了几次都没夹到它,气得顺着我的腿就要往上爬。 我闷笑两声,等它俩过了一回招,这才把两小只放到肩膀上,示意它们休战。 “燕子,我们差不多该走了。”我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先带着许燕离开落花洞。 扭头却没看见许燕的身影。 “燕子?” 我有点着急,这才没一会功夫,她人怎么不见了? 我麻溜地站起来,顺着洞壁往洞口走去,那里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光亮。 是拿着火折子的许燕吗? 第22章 柳井 “燕子?” 我再度唤了一声,山洞里只传来空洞的回音。 洞口处始终静谧无声。 呼吸微屏,刀已滑入手心。 我脚下的步子放得更轻,一步一步接近那摇曳的火光。 视野里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手,许燕的手。 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竹管底部,一动不动。 “燕子,你干嘛啊这是!”我松了口气,语气不由得有些埋怨,“你是要吓死我吗?” 我快走几步,到洞口处一把扣住许燕的手腕,冲她恶狠狠地喊:“抓住你了!让你吓我!” 狠话说出了口,我才发觉手上的感觉不对。 许燕的手软趴趴的,好像根本没有力气一样。 我一攥住她的手腕,她握着的火折子就歪了下去,我又手忙脚乱的接那竹管。 接住了火折子,我举着它往前照了照。 光很微弱,但足以让我看清眼前的情况。 许燕闭着眼睛,像是晕了过去,之前村长给她盖的红布还披在她肩膀上。 我一只手举着火折子,一只手探到许燕鼻子前。 有呼吸,还活着。 但人应该是没了意识。 那她刚在又是怎么举着火折子的呢? 难不成,许燕的后边有什么东西撑着他? 我咽了口口水,把火折子往前递了递。 下一秒,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出现在我视线中。 它靠在许燕的肩膀上,猩红的嘴唇微微翘起,眼睛几乎全是眼白,可它就像能看见我一样,竟然冲我的位置扭过头。 感谢那只密道女鬼! 我现在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恐怖玩意已经有了抵抗力,再怎么说也不会被吓得头脑空白。 我提了口气,右手探入怀中,小刀出其不意地插向女人面门。 那东西轻笑一声,侧脸躲过这一击,伸手把许燕软倒的身体推了过来。 我忙收回刀,双手接住许燕。 视线死死钉在那东西身上。 好家伙! 又是个老熟人 这家伙正是先前差点把我拖进落花洞的那个“洞女”。 它刚才是弯着腰靠在许燕肩膀上,现在直起身子我才意识到他有多高。 它还是穿着那一身红衣,只不过没带红盖头。也许是已经在我面前露了脸,它也不打算再掩饰,低着头冲我笑。 那笑容鬼气森森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燕这臭丫头真的很重,而且她还比我高一些,就这么倒在我身上,我完全撑不住。 我只好用肩膀顶住她,用力把她扶到一边坐下。 “洞女”静静看着我的动作,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可我却没有放松警惕,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它身上。 “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背靠洞壁,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家伙。 “洞女”对我的紧张不以为然,它随意地找了块地方径直坐下,叉着两条腿,指了指它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那里。 我犹豫着挪到那块地方,见它没什么动作,这才放心坐下。 它明明是一个男人,却穿着一身嫁衣,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我抱着膝盖,望着它默默地想。 “小丫头,你看我做什么?”它的声音低哑,似乎不常开口说话。 “你很奇怪。”我诚实地说。 它低低笑了两声,也不在意我说它怪,歪了歪脑袋:“小奚有跟你提过我吗?” 小奚? 乍一听这名字,我反应了好久小奚是谁,最后才终于意识到它说的是仙姑婆。 仙姑婆年纪很大,村里的人大多都直接叫她阿婆,她的本名却很少有人叫过。 “你跟跟阿婆是什么关系?”我试探着问。 尽管眼前这诡异的“洞女”脸上的妆很浓,但也不难看出它其实年纪不大,最多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可它居然直接叫了仙姑婆的小名! “丫头,你心里想的话都写在脸上了。”它笑吟吟的。 “我是小奚的哥哥柳井。” “什么?!”我惊呼,“你不是已经” 柳井不是已经死在了落花洞里吗?可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井神情微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突兀的沉默了下来。 洞内的气氛就这么凝滞下来。 半晌,柳井突然转移了话题,指着我头上的伤口问。“你头不疼吗?刚才是不是被尸蟋蟀咬了一口?” 头上的伤 刚才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我都没发现自己还受伤了。 我反手摸了摸额头,那里已经不流血了,但却生出了鼓鼓的脓包,那尸蟋蟀肯定有毒。 柳井撑着下巴,眼神怀念:“你跟以前的小奚很像,仗义勇敢,但总是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怪不得小奚喜欢你” “你说得喜欢是那种想要我命的喜欢吗?”我撇了撇嘴,“如果是那种,我觉得仙姑婆讨厌我更好些。” “哈哈哈哈哈。”柳井笑了起来,脸上的粉噗噗往下掉,“这样有趣的丫头,我都有点舍不得你死了。” 他边笑边站起身,视线在洞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旁边生长的那种绿油油的苔藓上。 他弯腰,随手捏了一把苔藓,揉吧揉吧挤出了绿色的汁液。 “这玩意能解你脑袋上的蛊毒。”柳井又拧了一把揉在手里朝我走过来。 这是你随便找的杂草吧!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柳井的身影已经瞬移到我身前,手上的一团啪叽一下按到我额头上。 那一团按到我额头上不过两三秒的功夫,脓包竟然就破了。 剧烈的刺痛感直击神经,简直就像无数只针同时扎入头皮的感觉。 “你这是解毒还是杀人啊!”我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种疼痛,一把推开柳井,往后直退好几步。 柳井无辜地摊开手:“疼那是没办法,解毒都得疼一遭的。你现在头上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过了那阵刺痛后,额头处的伤口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将信将疑地看向柳井:“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要救我?” “也不算好心吧。”柳井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你跟小奚有几分相像,我希望你能够死得舒服点。” “应该是爱屋及乌吧。” 第23章 你总算来了 死得舒服点 他真的是想要我的命! 我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吗?一个个的就盯着自己这条小命! 尽管已经知道柳井对我不怀好意,但此刻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我打不过他。之前在洞口我见识过一次了,这家伙力大无穷而且行动迅速,上次要不是科考团的人,我恐怕早就被他抓住了。 硬碰硬显然是不行的。 二则是许燕还在身后,她也不知被柳井下了什么蛊,虽然有呼吸,但心跳却很微弱。 我也绝不能拿燕子的性命冒险。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发自内心的问。 我是真搞不明白,一个个全是谜语人,啥也不说,上来就要我的命。 柳井碾了碾手上的汁液,略一思考说:“我想帮小奚做一件事,而做成这件事的必要条件就是你。” “如果你能好好配合,我会给你一个好一点的死法。” “你的家人、朋友也不会因你而死。” 柳井的语气很温和,并不咄咄逼人,但我知道他是在威胁我。 他手里攥满了筹码,想要拿捏我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倘若我冷血无情,那他说的话我都可以不在乎。 但我不是。 “我跟你走。” 看着柳井平静无波的脸,我咬牙说,“但你得保证不对我阿爸和燕子动手!” 柳井听了我的话脸上并无惊讶,他显然是吃准了我会答应,对我提的条件也欣然接受:“可以。” 他见我还是一脸怀疑,挑了挑眉,从袖口摸出一个红布包递给我。 我没动,离他三步远:“这是什么?” “我给你身后那丫头下了生蛇蛊。”柳井语气轻松,可我却心底一寒。 生蛇蛊会让人腹部肿胀,内里生蛇。蛊入成蛇形会在中蛊人体内四处游窜,啃食其五脏六腑,让人痛不欲生。 此蛊唯有吃生蛇肉可缓解,但生吃蛇肉亦会让人体积阴毒,长此以往必将死于蛇毒。 我屈身摸向许燕的腹部,内部鼓胀,肿胀物确似蛇形。 柳井用指尖挑起红布包上的绳结甩了两圈,“丫头,你到底要不要解药啊?我好不容易发次善心,你还这般不相信我,真让人难过!” “生蛇蛊没有解药!你是在骗我!”我恨声道,揽住许燕的身体往旁边挪动。 许燕表情痛苦,脖颈处青筋暴起,牙齿咯咯打颤,但面色却红得吓人。 “别人下的生蛇蛊没有解药,但我的有啊!”柳井笑吟吟说,“更何况你也是个将死之人,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确实被柳井拿捏的死死地,就算没了许燕的掣肘,我也依旧没法一走了之。 这样想的话,不如就信这鬼东西一回。 “给我!”我伸手朝布包抢去,柳井没有阻碍我的意思,手一松,红布包就落在我手中。 我连忙拆开布包,里面装的是一粒深红色丹药,形状圆润,黄豆大小。 “金蝎,你闻闻这玩意有毒吗?”我举起布包放到左肩处,金蝎趴在我肩膀上,听话地往前爬了爬,把头埋到布袋口嗅了嗅。 片刻,它探出头,大鳌很有灵性地冲我摇了摇,示意没问题。 我这才放下心,小心将丹药喂到许燕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见效也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许燕面颊上的红色就褪去不少,腹部鼓胀处也开始变小。 将许燕靠到一边,我望向柳井,心里愈发疑惑。 柳井给许燕下了蛊,应该借此来多番要挟我,可他却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解药给我了。 这种矛盾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好了,我已经给你的朋友解了蛊,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承诺?”柳井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好。” 我站起身,从肩膀上取下金蝎,屈身把它放到许燕怀中,按了按它的小脑袋,低声嘱咐:“燕子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保护她。” 说完,我走到柳井身旁。 “你这丫头真是喜欢逞英雄啊。”柳井不咸不淡地说。 我抬头:“既然知道打不过你,带金蝎也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柳井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上扬,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算你聪明,我也不想跟你这个年纪的女娃动手。” “” 深黑的洞穴里,我跟在柳井身后,不知道朝哪个地方走去。 柳井没有点火把,他应该有夜视能力,所以无需火把也能在黑暗的通道里如履平地。 但我不行,没了光亮,我只能亦步亦趋跟着他,这种感觉真的不舒服。 所幸这种煎熬很快就结束了。 我们来到了一处挺大的洞穴内室,柳井在转角处就停了步子。 我反应不及一头撞到他背上。 “怎么了?”我揉了揉额头问。 柳井低低地说了句到了,然后抬脚走入内室。 洞穴内室总体呈圆形,洞壁插有火把,将里边照得极为明亮。洞壁上绘着各种身形扭曲怪诞的壁画,正中间的墙壁中嵌着一幅黑金色的棺材。 这棺材板还有点眼熟? 我想要上前看看,可视线一转,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身材佝偻,满头白发。她直直坐在棺材前,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缓缓转过身,面容慈祥,笑容和善。 “玥丫头,你总算来了。” 第24章 本座不会让你死 望着仙姑婆那张熟悉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害我是真,可她曾经对我的好却也历历在目 “小奚!”柳井突然出声,语气焦急,几步走到仙姑婆身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碗, “我不是让你别放血了吗!?” 我被柳井的举动吓了一跳,忙让了让身子。 仙姑婆和柳井是兄妹,二人虽然同龄,但相貌却差异巨大。 仙姑婆满头白发,面容苍老。 可柳井虽然画了乱七八糟的妆,但还能看出他大概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这俩人站一块就像祖孙两个,根本不像兄妹。 “哥,我没事。” 仙姑婆淡笑着推开柳井,将碗里的鲜血倒进了墙壁下的凹槽中。 凹槽似乎是按照某些规律挖出来的,仙姑婆倒进去的血液化成血线顺着地上凹槽流动,最终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 图画竟和村长他们所画的阵法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那怪物的眼睛处镶着一块灿金色的宝石,宝石中涌动着淡淡的细线,像是活物一般肆意扭动着身体。 正在我观察这阵法时,仙姑婆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跟前。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略带责怪地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碰到飞虫的话,用化尸粉就可以对付了。” “别碰我!”我侧头避过她的手,冷冷说。 “丫头,你怎么了?” 仙姑婆一脸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眼底划过一丝伤心。 “你既然想杀我,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我眼带讥讽地说。 仙姑婆垂下眼睛,沉沉叹了口气。 再次抬头时,她眼底精光一闪:“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几十年的努力就在此一举” 她话音止住。 枯槁的右手如闪电般刺入我的心脏。 那只手就像利刃般生生割开我的皮肉,直接把我捅了个对穿。 鲜血喷洒而出,溅到仙姑婆的脸上。 她抬头望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和决绝。 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只感觉脑子眩晕得可怕。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我真的有点累了。 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吧。 我死了,仙姑婆也没必要对许燕和阿爸动手,他们能够好好活下去。 科考团也不用担心被柳井追杀,他们能好好的完成调查,回到外面去。 这样一想,我真是个大麻烦精,连累了好多人,死了也活该。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苗玥!” “你给我醒醒!” 是谁呢? 我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很着急,但我浑身倦得要命,实在提不起劲去回答他。 “你忘记跟本座的约定了吗?!” 约定? 哦,我想起来了。 我好像跟一条蛇妖做了交易,我要帮他找什么东西来着。 阿妈说做人要有诚信,说了的话就要做到。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之前的内室。 但这次,我却被吊在洞壁上。 背后靠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我动了动身体,感觉了一下,不像是洞壁的触感。 反而更像是木头的感觉。 难道我被吊在了墙壁中央的那个棺材前边?! 心口穿来阵阵刺痛。 我低头一看,心脏往下的衣服已经全部浸满了血,血液顺着衣角落到了地上凹槽中。 兜兜转转还是被绑着放血了 真是白忙活一场,我自嘲地想。 “苗玥,你愣着做什么!” 殷九霄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催促道:“快去拿阵法中间的那个金色石头!” 阵法? 我抬眼扫视周围,仙姑婆和柳井都不在,这洞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明明手腕上的绳子绑得不紧,可我却怎么都挣不开。 “我动不了”我对殷九霄说。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手腕上力道一松,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殷九霄给我把绳子解开了。 我想起他说的话,于是拖着身子往前爬,胸口的血洞还在不停冒着血。 腿站不起来,我只能一点一点往前爬,爬过的地方留下深深的血痕。 “喂,臭蛇,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我边爬边说。 也许是快死了,我说话都放肆起来。 “本座不会让你死。” 殷九霄没在意我给他起的绰号,他只是固执地重复这句话。 “我要是死了,你就去找别人” “本座只要你一人。”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殷九霄打断。 他似乎也很虚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找别人帮你解除封印。”我默默接上后半句。 “” 殷九霄不说话了。 我有点想笑,但胸口的伤口让我痛得龇牙咧嘴,怎么也笑不出来。 爬了不知道多久,我总算爬到阵法中间,拿起了那块金色的石头。 “吃了它。”殷九霄终于开口。 我望着那个鸡蛋大小的石头,只觉得他说的话是天方夜谭。 这玩意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啊! 又不是鸡蛋啥的! 一口吃下去我恐怕就得噎死。 “我觉得作为一个人类,我应该是吃不下这东西的。”我提出质疑。 “你以为,你还是人类吗?”殷九霄淡淡说,“人类留了这么多血早死了。” 我怎么不是人类!? 刚才之前我明明还是一个正常人 我摸了摸冒血的心口,那里盘着一条小蛇,衣服下的皮肤凹凸不平 小蛇的身体似乎正在与我的皮肤融合?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蛇会融进我的身体?!” 我感觉头皮发麻,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你被那老妖婆穿了心脏,它为了救你,选择了跟你融为一体。” “你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了。” “融为一体会怎样?”我问。 “它能替你流血受伤,还能借用部分能力给你。”殷九霄顿了顿,“你若是不想它替你死,就快点吃了那石头。” 听这话我也不再犹豫,将手中的石头一口塞了进去。 石头进入嘴巴后,顺着喉咙被我咽入肚中。 竟然真的没有丝毫阻碍! 石头滑入腹中后,我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心脏处的伤口好像也愈合了不少。 身上也有了力气,我刚想站起身,身后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击棺木一样。 我扭头,之间那原本静止不动的棺材盖居然被撞得凸起一块一块。 这里边不会有什么怪物要跑出来了吧! 我后退几步,想离那里远一些,可我的举动仿佛更加刺激了棺材里的东西。 它撞得更加猛烈,终于棺材盖被它撞出了一个洞。 一条黑色的锁链竟穿过棺材朝着我迎面冲来! 我连忙弯腰躲过,转身就往外面狂奔。 “殷九霄!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喊。 可殷九霄却毫无回应。 我急得额头冷汗直冒,身后的锁链压迫感太强,我有一种强烈的被人盯上的感觉。 很不妙的感觉! “啪——” 锁链又打了个空,它显得愈发暴躁,朝四周横冲直撞。 我的处境则更为不妙,既要躲避锁链的攻击,又要注意掉落的石块。 终于,我脚底不知踩上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地。 正当我爬起来想继续跑时,心脏猛地一紧。 我低头,一条黑色的锁链穿过我的心口。 第25章 你是在等本座吻你吗? 殷九霄真是个大骗子 吃了那石头居然会让那棺材暴动,这石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我恨不得穿回过去给自己一巴掌,让你瞎吃!好了吧,又被锁链穿心了! “你怕什么?本座既然说不会让你死,你就不会死。”殷九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同时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我即将倒下的身体。 我的头贴在他脖颈,冰冷的气息似乎从皮肤相贴的位置侵入。 不会死? 我都被锁链穿透了还不会死 “你个大骗子”我虚弱地说,“吃了那石头,我感觉我死得更快了。” “” 殷九霄:“那石头是聚阴阵的阵眼。” “吃了它,你就能成为新的阵眼,再加上你自身本就是极阴之体, 有了阵眼帮助,你就可以自发吸纳周围的阴气,以阴气滋养身体,这样才能保你性命。” 这么说的话,我就成了聚阴阵新的阵眼?可聚阴阵不是封印殷九霄的宝器之一吗? 想到这,我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殷九霄身上缠着的黑色锁链,难道那黑色锁链就代表着封印? 我吃了阵眼,那么不就是代替聚阴阵成为了新的封印? 所以那黑色锁链才会从棺材里冲出缠到我身上 “所以那锁链就是你的封印?” 我难以置信地问。 殷九霄这样做对他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封印从一块石头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若是想解开封印,那就得费更多功夫。 “没错。”殷九霄淡淡说,“锁链就是封印的化身。” “你就不怕我用这个要挟你吗?”我问。 殷九霄轻笑一声,一把托起我的身体,将我在空中转了个方向,迎面坐在他的蛇尾上。 “你会吗?” 直面殷九霄那张犯规的脸,又瞥见他唇边清浅的弧度,我不知为何只感觉脸上烫得吓人。 这个姿势太奇怪了。 我几乎是跨坐在殷九霄身上,脚尖怎么伸都踩不到地面上,胳膊因为害怕掉下去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会吗?”殷九霄故意凑上前来,离我的脸几乎只有寸余。 灿金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我,眼底的某种情绪仿佛化成水一样流动。 “我我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 我不敢跟他对视,心脏怦怦直跳,只觉得要是再看他一会,我恐怕就要说出某些不该说的话了。 殷九霄对我扭头的动作十分不满,伸出手掐住我的脸,将我的头掰了回去,语气不满:“你为什么不看本座?” “本座长得不好看?” 我被他的手紧紧桎梏,只能看着他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 脸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 我悄悄睁开眼睛,只见殷九霄正笑吟吟望着我: “你是在等本座吻你吗?” 我尴尬得要命,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蠢死了我! 闭眼睛干嘛!真是的啊! 就在我无地自容时,殷九霄竟突然凑了过来。 清浅的呼吸交融。 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我瞪大了眼睛,殷九霄此时却缓缓闭上眼睛,白金色的睫毛长得似乎能扫过我的脸颊。 心脏要炸开了。 咚咚咚—— 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从未体会到这样激烈的感情。 它就像是海啸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朝我打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只能随着水波沉入海底。 殷九霄只是这么轻轻贴着我的嘴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安慰,又像是单纯地表达着喜爱。 半晌,他往后退了几分,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 “你你不是说这阵法对你有很强的压制力吗?” 我不善于应对这样的温存,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 殷九霄揽着我的腰,唇角微弯:“你不是已经把阵法破坏了吗?” 破坏阵法?! 我什么时候破坏了阵法? 殷九霄见我一脸迷茫,揉了揉我的头发解释说: “阵眼是聚阴阵的核心,你将它从聚阴阵中取下,就已经破坏了阵法。” “既然破坏了阵法,那条锁链又是为什么?” 刚才穿过我心口的锁链已经消失无踪,我只能感觉到隐隐的被拉扯感。 “这跟设阵法的人有关。”殷九霄的眼底一道寒芒闪过,“她从一开始就是将阵眼作为封印我的宝器,聚阴阵本身就是个幌子” “真是了不起。”我暗自惊叹,这么厉害的人怪不得能封印殷九霄。 “了不起什么”殷九霄揪了揪我的鼻尖,“你可别跟她学,她是个坏女人。” 我想学,也得有那个能力才是。 我腹诽,面上却还是一幅乖乖听话的样子。 正在我们说话时,身后却突兀的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殷九霄瞬间就直起身体,将我打横抱起,蛇尾弓起形成一个进攻的架势。 脚步声戛然而止,洞口出现了两个人影。 正是仙姑婆和柳井。 二人显然都没想到这一会的功夫,洞里竟然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皆是瞠目结舌。 其中仙姑婆的反应更为剧烈,她先是愣愣地望着殷九霄,然后是狂喜,紧接着视线落到我们身后的阵法上,表情逐渐凝固。 “你!你们做了什么!”仙姑婆颤声说,一把推开拦着她的柳井,冲进了内室,扑到阵法上,难以置信地问。 她跪倒在地,疯狂用手磨蹭着地上的凹槽。 失去了那块金色石头,凹槽里的血液全部干涸,原本扭曲奇诡的阵法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不,不不!不可能——” 她嘶吼着,掏出小刀就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那枯瘦的手腕流下,浸入了凹槽中。 可那凹槽却没有丝毫变化,鲜血没有流动,仅仅只是停在那一块位置。 “是血还不够多吗?肯定是!别担心,我给你血,给你好多好多血!” 她也不顾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举起小刀就要捅向自己的腰腹。 “小奚!” 柳井冲了进来,一把拦住她,强行从她手中夺下小刀,扔到远处。 柳井之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消失无踪。 他直接撕下衣角,手忙脚乱地缠住仙姑婆冒血的手腕。 仙姑婆低垂着头,浑身微微颤抖,她任由柳井替她包扎伤口,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柳井包扎好伤口,伸手揽住妹妹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的,这次不成,我们再找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仙姑婆轻笑,“你觉得,我还有几个十八年?” 十八年? 仙姑婆也和村长一样,从我出生起就预谋着这些吗? 第26章 恨意滔天 仙姑婆,或者说是柳奚,缓缓抬起头望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和绝望。 “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努力?” 柳奚喃喃说,“从十八岁到今天,我用了整整六十年。” “这六十年里,我每天都想着怎么杀了那些人,怎么毁了这个恶心的寨子!”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满是褶皱的脸: “我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只为了将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送进地狱!” “你是打算毁掉寨子?!”我惊讶。 “没错!”柳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状若疯癫地大喊,“像这样一个落后、腐朽、毫无人性的地方就该被毁灭!”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哈,你问我为什么?” 不等我说完,柳奚就打断了我的话,她眼带嘲讽地抬眼望着我,“你不是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吗?” 亲身体验 我想起了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又联系起阿妈给我讲过的关于柳家兄妹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柳奚在十八岁时作为洞女被绑进了洞,而柳井为了救自己的妹妹自愿进洞,最终变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是这中间还有一些疑点。 我仔细回想起来。 阿妈说柳奚是在十八岁时入洞,如果她跟许燕一样,那么在她入洞当天就会被活祭,不可能会等到柳井入洞救她。 在她进入落花洞之后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让她现在如此痛恨寨子。 “那天你入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然而听到这话,柳奚的脸色瞬间苍白几分。 她低低地笑着,笑声在洞内回荡,然后有晶莹的液体从她眼中滑落。 旁边的柳井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忍和痛恨。 “你知道被亲生父母放弃的感受吗?” “你知道我被那些个畜生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感受吗?” “你知道衣不蔽体地在洞穴里度过每一天的感受吗?” 她声声泣血,字字珠玑。 “那时的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能有人救救我就好了,或者有人愿意动手杀了我也好”柳奚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柳井忙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别再说了。 可柳奚一把推开柳井,一步一步往我面前走来。 她说:“可是没有!我就那么痛苦的、孤独的、没有尊严的在黑暗的洞内度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哥哥来了。” “哥哥说他们都是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什么洞女!什么洞神!都是骗人的!他们不过是想以此满足自己的兽欲罢了!” 我沉默地听着,没想到洞女背后竟会是如此惨烈的真相。 心底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的情绪翻涌上来,我示意殷九霄把我放下去,但殷九霄却迟迟不动。 我知道他是担心柳奚对我动手,但此刻,无论如何我也应该握住她的手。 无论是作为曾经的学生,还是作为有类似经历的受害者,我都不应该继续作壁上观。 “哥哥想要带我走,可他们不让。” “他们拦住哥哥,用刀劈开他的四肢,剖开他的胸口,还笑着问我想不想看看他的心。” “我恨!恨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恨我自己不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但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为哥哥报仇!” 柳奚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享受般的神情,她似乎在回忆着某些美好的事情, “我忍啊忍,终于有一天,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然后我悄悄在他们喝的水里放了蛊,最毒最毒的蛊!” “我笑着看他们肠穿肚烂,看他们丑态百出,最终痛苦地死去。” “我将藏起来的哥哥的尸体拼到一起,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让他能站起来,能说话” “最后我走出落花洞的那天,我以为我会重获新生。” “当外面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我身上时,我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竟然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恶心透顶” “然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此时已经握住了柳奚的双手,她的手指粗粝不堪,掀起的袖口满是伤痕。 她当年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却经历了人世间最极致的恶意,甚至于在今天,当她重新说起这些时,浑身还在不自知地颤抖。 柳奚垂下眼帘,干枯的嘴唇上下开合:“仅仅是杀了那些畜生是不够的。” “最根源的恶是这个腐朽的寨子!只有毁了它!我才能才能” “才能重新获得自由。”柳井走上前来,接过了后半句。 所以这么多年,柳奚一直筹谋着如何将整个寨子毁掉。 我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当做祭品。 但如果仅仅是想把我当做祭品,那又为何要教我蛊术呢? 一个会蛊术的祭品不是更会影响计划吗? 不知为何,我在此时想起了柳井说过的话。 他说我跟柳奚的性格有几分相像,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妹妹的影子。 那柳奚呢? 她是否也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教我蛊术,陪伴我长大,是否也是在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我的身上呢? “在这几十年里,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但都没能成功。直到你的出生” 柳奚轻叹着,抬手抚过我的头发,“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他也想毁了这里吧。” “所以他才会让守棺人降生在这个寨子里” 守棺人!?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但却一直没明白守棺人指的到底是什么。 “守棺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7章 守棺人 柳奚将视线投向了我身后的殷九霄,表情显得愈发狰狞: “你还看不出来吗?守棺人?哈,守的就是你身后那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为了将他放出来,我不知废了多少心血!!” 柳奚的手指死死掐着我的掌心,眼神阴冷。 我吃痛,挣开她的双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有些警惕地问:“你如果想放他出来,直接破坏聚阴阵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要让我每日叩门?” “叩门?对了,叩门!” 柳奚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冲上前来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问: “你那天叩了几下门?!” 听到这话,我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当时我确实没有完整地叩完四下,最后一下被门里伸出的手打断了,我还没来得及敲下去就被手臂拉进了阴门中。 之后我也压根都没想起来这事。 直到现在 “没没敲完的话,会怎么样?” 我艰难地开口问道,心里依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那次忘记敲门后发生的事情现在都还让我记忆犹新,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柳奚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此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白发乱成一团,她浑浊的眼睛中透出一丝狂喜:“太好了哈哈哈哈!!” “老天果然是眷顾我的!!”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径直跑向了阵法的位置。双膝咚的一下跪在地上,手指不停地抠着身下的凹槽。 她似乎是想用手重新抠出一个新的阵法。 我悄悄退到殷九霄旁边,一手按上了他的蛇尾: “她是在做什么?” 殷九霄觉得我的动作有趣,那蛇尖缠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他怀里。 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揉着我刚才被柳奚掐出红印子的手掌,漫不经心地说: “谁管那老妖婆要干什么,那阵法总归都是被毁了,再怎么补救也不可能恢复原状。” “喂,你知道守棺人是什么吧?”我戳了戳殷九霄。 第一次见面时殷九霄也说过这个词,而且正因为我守棺人身份他才二话不说就要杀我。 而殷九霄的动作突然停住,他将下巴抵在我肩膀上,不开口。 他这就是明显不想说的意思啊喂! 一个个的,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让我一个人猜来猜去的真的很要命啊! 我侧头看向殷九霄,他正眯着眼睛假寐,像蛇冬眠一样,感觉浑身懒洋洋的。 得想个法子让他开口! 我左思右想,这蛇好像是比较喜欢被夸? 而且很在意自己的外貌?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了主意,等会我就找准一个时机猛夸他,把他夸到晕头转向,然后放松警惕,我再借机套话! “殷九霄。” 我叫了他一声,他微微侧过头,长发擦过脸颊,低低应了一声,问我怎么了。 不得不说,殷九霄这张脸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侧面看的话,他那双竖瞳显得更加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被美色迷了眼睛,我脑子一抽,嘴巴就贴到他侧脸上。 怎么说呢,味道还不错,软乎乎的。 殷九霄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亲他,瞳孔微微放大,有些吃惊的样子。 然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弯了起来,眼底有一分戏谑闪过。 “我我”半晌,我别过了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你长得太好看,所以我忍不住亲了你一口吧。 “这边也要。” 他等了半天,见我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狭促笑着指了指右边的脸颊。 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也是亲,没啥不一样。 我眼睛一闭,吧唧一口亲在了殷九霄的右脸。 亲完,我就听到殷九霄低低笑了起来。 “亲都亲完了,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我把头埋到他胸前的衣服上闷闷地说。 殷九霄笑了一阵这才开口说:“看在你这么积极讨好本座的份上,本座就告诉你吧。” “那老妖婆说的没错,守棺人确实守的是我,也就是那具阴棺。”他抬手指向了墙壁中的那具棺材。 “可你明明是在那扇门里的” 门内的空间那么大,可眼前那具棺材只是正常大小,别说装下殷九霄,连装下我估计都够呛。 “你可以把阴门想成是另外一个小空间,而阴棺是连接那个空间的媒介,并不是实际的载体。”殷九霄解释道。 这么说的话,封印殷九霄的那个人竟然生生开辟出一个空间? 我们苗寨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怎么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 “封印你的人是谁啊?”我好奇地问。 殷九霄面色冰冷:“只是一个狡诈的女人罢了。” 望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寒意,我不知怎地觉得心口处传来钝痛,不太舒服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说守棺人是为了封印你而存在的吗?” “没错。那女人以自己所有后代的血脉为引,取上古五件宝器,将本座镇压于阴棺之中。 手段之狠绝让本座大开眼界” 殷九霄语气中的嘲讽溢于言表,他似乎很讨厌那个封印他的人。 也是,要是我生活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关进了棺材里,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每天半夜还有人不停地敲门,换成我也会对那人恨之入骨 如此一想,感觉殷九霄还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对了,要是守棺人忘记敲门了会怎样?”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大概是阴魂暴走?”他有点不确定,“那女人手段阴诡,本座也不清楚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如果仅仅是阴魂暴走,柳奚刚才的神情不会如此激动,一定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是我跟殷九霄不知道的!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视线突然落到了神神叨叨的柳奚身上。 只见她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全部翻起,似乎是硬生生用手指往地上挖。 柳井神情焦急地对她说着什么,还不停扯着她的手腕,好像是要带她离开的样子。 他们在做什么? 第28章 不想离开 不知为何,望着柳奚兄妹的模样,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殷九霄说了阵法已破,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柳奚的表现却并不是如此。 她好像知道些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柳奚身体突然一抖,所有的动作全部停止。 噗呲噗呲的爆裂声传来,柳奚穿着的布衣竟开始裂出了细小的口子,细细的血线从缝隙中探出。 那血线越变越大,她的整个身体就像灌满了水的皮球,然后被人用细小的针戳了无数下,里边的水突突地往外冒。 只不过那水是血红色的。 血液如喷泉般落在了地上,原本黯淡无光的阵法却像是活了一样,凹槽里仿佛有许许多多的血虫子不停游窜,血虫子互相吞噬,啃咬,然后又变成了新的血虫。 它们越来越多,逐渐填满了整片凹槽。 而一旁的柳井愣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颤抖着手想去帮妹妹堵住身上的血窟窿,可他只有两只手,怎么也堵不住那么多的血柱。 人身上怎么能流出这么多血啊。 而与柳井不同的是,柳奚此时脸上却挂上了难得的笑容。 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任由身体千疮百孔,她只是闭着眼睛,抬着头,仿佛想从这黑暗阴冷的洞穴里看到一丝光亮。 “哥,这么久以来,谢谢你一直帮我” 良久,柳奚的声音传来,她拉住了哥哥的手,轻声说。 柳井一身红衣被鲜血浸染得愈发鲜亮,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不去看,可柳奚却不让。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这样活着跟哥哥说话了。 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都充满了怨恨,恨父母,恨那些侮辱她的人,但是她最恨的人却是自己。 她早已心存死志,但却怎么都不甘心。 所以拉着哥哥一起熬了这么多年。 有她这样一个妹妹,哥哥真的很头疼吧。 柳奚想着,唇边竟然勾起一丝笑意。 好在今天过后,哥哥就再也不用为她这个不懂事的妹妹操心了。 “小奚!”柳井不知何时早已流泪满面。 僵尸也是会流泪的吗? 柳奚浑身痛得要命,可她还是艰难地抬起了手,帮哥哥抹掉脸上的眼泪:“哥,从小到大你都比我爱哭。” “真是不像话。” 话音刚落,她忽然捂住胸口,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就这么向后软倒下去。 她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十八岁以前,她每一天都渴望着长大,渴望着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寨子。 十八岁以后,她却再也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阳光。 柳奚身体倒下的一瞬,阵法突然红光大盛,刺眼的光芒让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阴风阵阵,我耳边似乎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呐喊和哀嚎。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由自主地往安全的地方靠了靠。 可往后一靠我才发觉不对。 殷九霄的身体居然在剧烈地颤抖,蛇尾焦躁地拍打四周的地面,不时有碎石迸溅而出。 我转身担心地看向他,只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小点。 “你你怎么了?”我想伸手碰一碰他的手臂,可他却往后一避,躲开了我的手。 他此刻就像是真正的蛇一样,警惕而具有攻击性。 殷九霄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我扭头看了看后边,阵法已经产生了奇怪的变化,比之前看起来更为阴诡和恶心。 而阵法又与殷九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那阵法影响了他。 我得弄清楚柳奚到底做了什么! 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柳井身前,扯着他的衣领问: “你们兄妹干了什么!?这地上的阵法又是怎么回事?” 柳井还没从柳奚的死亡中缓过神,他只是跪坐在地上,任由我扯着他的衣服一言不发。 而在我跟柳井拉扯之时,洞内的形势却愈发严峻。 脚底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细小的裂缝从洞穴边沿朝里边蔓延,头顶还有无数碎石滚落。 怎么感觉这落花洞要塌了!? 柳井也像是意识到周围的变化一般,愣愣地抬起头,视线直直落在殷九霄身上:“小奚她成功了。” 成功?什么成功? 我心底顿时警铃大作。 对于柳奚来说,毁掉寨子就是成功。 她一开始的目的应该是想将殷九霄放出,从而杀掉寨子里的所有人。 可柳奚又怎么确定殷九霄会动手杀人呢? 或者说,她根本不用确定 她有办法能使殷九霄不得不动手杀人! “柳井!你刚刚说的成功是什么意思?那阵法难道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吗?”我抓着柳井大喊。 柳井低垂着眼帘,语气痛苦:“小奚她逆转了聚阴阵。” 逆转聚阴阵!! 殷九霄说过聚阴阵本来是为了镇压他而存在的,逆转阵法 难道会让殷九霄暴走? 目光移到一边的殷九霄身上,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他蛇尾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鲜红的细线,乍一看似乎跟地上的聚阴阵有几分相似。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我不敢想象如果殷九霄了失去理智该会有多么可怕 “你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个阵法!?”我蹲下身厉声问着柳井。 柳井苦笑着摇了摇头:“阵法已经成了,烛九阴暴走是必然的事。” 顿了顿,他望着我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带着你的朋友一起离开这里吧。” “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走? 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我对阵法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殷九霄恢复理智,留在这里只能是白白送命。 更何况许燕还在洞里,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能不能自己逃出去。 还有阿爸和科考团众人,他们对洞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若是没人提醒,也许会在这山里遇到危险。 但是不知为何,我心里莫名地不想就这么离开。 第29章 送不送情蛊?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殷九霄对我动了杀机,可后来他也救了我好多次 情感和理智相互纠缠起来,最后理智占了上风。 留在这里对现在的局面毫无用处,不如先把许燕和科考团的人带出去! 心中打定了主意,我转身就冲出了洞口。 落花洞内通道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迷路。 幸好我之前在洞壁上做了记号,有了记号找到许燕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一刻也不停地往许燕所在的洞穴狂奔。 不知道殷九霄能撑多久,万一没等我找到许燕,这洞顶就塌了,那可就完了! 头顶传来嘎嘣嘎嘣的碎裂声,我侧身躲过了一块落石,视线落在前方。 目的地已经在眼前。 许燕还昏迷地靠在一边,金蝎焦躁地在她身边爬来爬去。 我心中一喜,两步并作两步跨到许燕身边。 “燕子?”我推了推她,“你快醒醒!我们要逃命了!” 许燕毫无反应。 我又加大力气推了她几下,依旧毫无反应。 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心下一紧,凑近探了探她的脉搏。 只见许燕闭着眼睛咂巴咂巴嘴,咕哝着要吃肉。 我简直要被这心大的丫头气笑了。 这种状况下还能睡得着!小命都快丢了! 想到这,我一狠心,抬手一个巴掌就打了下去。 “啊!”许燕惊醒,捂着脸瞪我,“你干嘛打我!” “落花洞要塌了,快点起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跑出去!”我见她醒了也不废话,站起身就打算拉着她跑。 许燕刚睡醒,脑子迷迷糊糊的,我说的话她估计左耳进右耳就出去了。 但她还是听话地跟在我身后,见我表情难看,也没有多问什么。 我则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许燕会问我是怎么知道出口的,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法给她解释。 主要是我自己也觉得挺玄乎的。 自从融合了蛇环后,我的五感就变得格外灵敏,嗅觉听觉都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 特别是嗅觉方面。 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我就能记住他身上的味道,从而通过空气中的气息找到他。 而我口袋里带了许多科考团的人送我的小玩意,这些东西身上都有他们的气息。 凭着这个,我能很容易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个方位。 我进洞才不久,科考团也不太可能这么快就换位置。 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还在落花洞外。 所以只要我跟着他们的气味,就能找到洞口! 我动了动鼻子,右边的通道传来熟悉的气息。 我果断右转,带着许燕继续往外跑。 跑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们终于跑到洞口附近。 洞口守着两三个人,看见我们出来,他们连忙冲着我招手。 “这里!” 走进了我才发现守在洞口的都是熟人。 李秀萍,王石他们都在。 沈泽鸣身上绑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要进洞的样子,他看见我出来了,松了口气。 脸上带上几分无奈:“我都打算进去找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诚恳地说了声抱歉。 沈泽鸣也没多说,伸手揉了把我的头发:“你可把队里人给吓坏了,大家都以为你被红衣女鬼抓走了。” “对不起啊,害你们担心了。”我拉着许燕边走边说。 这时,沈泽鸣的动作却突然顿了顿。 他的视线在我的小腿处扫了一眼,我这才想起他们还不知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我讪讪地往许燕身后退了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总不能说自己的腿是一只蛇妖治好的吧。 他们会肯定觉得我疯了。 “腿受伤了就好好休息。”沈泽鸣移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说道。 说完,他领着我跟许燕到外面的帐篷外休息。 李秀萍给我们送了些水和食物。 跑了这么久我们都很累了,躺在空地上,默不作声地吃着食物。 沈泽鸣卸下身上的装备,钻进帐篷里拿了包什么东西朝我走过来。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摸不清这位沈大哥的想法。 沈泽鸣走到近前,拿出绷带,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帮我重新包扎。 “沈大哥,我”我刚想说话,沈泽鸣就制止了我。 他微仰起头,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琥珀的质感。 半晌,他唇角微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会帮你保密的,不用担心。” “谢谢。”我道。 “每次见面你都要跟我道无数次谢。”沈泽鸣狭促地笑,“下次可以换个方式吗?”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这么一想,沈泽鸣帮了我好多,只是口头上的感谢的确有点不合适。 “要不我送你一只蛊?”我冥思苦想,“你是喜欢好看一点的,还是聪明一点的?” 沈泽鸣忍俊不禁:“你们这里表达感谢都是送蛊虫的吗?” 我挠了挠头,苗寨来的外乡人少,会说苗语的则更少。 正因为如此,我从来没跟其他的外乡人说过话,更别说问他们喜欢什么了。 对于寨子里的人来说,蛊虫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两个人若是互相送蛊虫,则代表着双方感情很好,是寨子里极为亲近的人。 但外乡人也许会觉得很晦气,不愿意收吧。 我看了眼笑吟吟的沈泽鸣,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的不想要呢,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那”沈泽鸣作思考状,片刻后开口说, “你们这里送不送情蛊?” 第30章 回来做什么 情蛊? 我眼神有些飘忽。 情蛊是一种很特别的蛊,一般只有寨子里的女孩会种。 一生只能养一对,分子母虫。母虫种在自己身上,子虫则下给心上人。 传说有了情蛊之后,女孩就能将心上人永远留在身边,一辈子都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传说。 实际上的情蛊并没有那么多作用。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传说,寨子里的有情人往往会为对方种下情蛊,代表自己的一心一意。 “喂,这个异乡人是不是喜欢你?他这是在跟你求婚吗?!” 许燕一脸诡异的笑意,凑到我耳边悄悄说。 我给了她一肘子,让她给我闭嘴。 沈泽鸣是异乡人,不知道种情蛊的含义,应该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吧。 而且 我的情蛊早就下给了殷九霄。 “怎么了?我是问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沈泽鸣疑惑地问。 我这才回神,忙摇摇头:“不是,情蛊在我们这里是不随便送的。” “你如果想要蛊的话,我送你别的怎么样?” 沈泽鸣莞尔:“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真的送蛊给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养呢。” 他弯腰收拾了一下包裹,将绷带和药品放进箱子里,站起身刚准备要走。 我连忙叫住:“沈大哥,等等!” 沈泽鸣回头。 “落花洞里边恐怕要塌了,这山上可能也有危险,不如你们先下山躲一躲?” 我语速极快地说,表情严肃。 沈泽鸣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神情一肃:“好,我这就通知大家收拾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沈威的帐篷走去。 我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解释,没想到沈泽鸣这么相信我,竟半句也不多问。 “我觉得那个异乡人肯定喜欢你!”许燕又凑了过来,语气肯定地说。 我瞥了她一眼:“你是故事听多了吧?我跟他才认识几天,面都没见过几次,喜欢个鬼啊!” 许燕却不同意,她捧着脸,露出向往的神情:“说不定是一见钟情呢!他看你的眼神可专注了!” 许燕性格天真烂漫,从小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摆个小板凳,坐到村口听村里人讲八卦。 所以她的话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视线投向落花洞,殷九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从出了落花洞,我心里总是拧着一股绳,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殷九霄曾说过他被人背叛过很多次,那我抛下他,一个人离开是不是也算背叛? 科考团的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功夫就带好了东西。 李秀萍过来叫我一起出发,顺便递给我一根拐杖。 我接过拐杖,犹豫着站起身。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小玥,你不走吗?”许燕走到我前面,见我不动,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然她听不懂科考团的人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动作也能看出他们是打算离开落花洞。 “你你先走吧。”我咬了咬牙说。 “什么?”许燕惊讶,她拉住我的手,“这里马上就要塌了,你不走的话会遇到危险!” “我有点事还没做完”我说。 “有什么事比逃命还重要?”许燕见我固执着不动身,于是强硬地拽着我往科考团那边走。 许燕力气很大,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带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等等——” 我还记得自己要装瘸子,不好直接甩开许燕的手,所以我只好出声叫住她,“我真的有事!” “有什么事?”许燕气势汹汹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我。 看她这架势,若是我说不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的理由,她肯定会强行带我走。 我挣开她的手,只好说了实话:“我要去救人。” “救人?”许燕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救谁啊?” “不会是救你的心上人吧?!” 心上人 殷九霄?! 我刚想反驳,脑子一转,又觉得这是个好理由,如果说救自己的心上人的话,许燕肯定也不好拦着我。 于是我肯定地点点头:“他现在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不救他的话,他要是死了,我就得孤老终生!你忍心让你的好姐妹当寡妇吗?” 说着我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眼睛里还挤出一滴泪。 “天哪!你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把我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许燕先是惊讶后又是气愤,狠狠锤了下我的肩膀。 我讪讪地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等我把他救出来,马上就带到你面前给你看看,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许燕哼了一声,面前算是满意的样子。 看她似乎是同意了,我松了口气。 许燕这边是搞定了,但麻烦的是科考团那边。 之前我已经偷偷跑过一次了,再想跑恐怕也不会太容易。 我朝科考团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和沈泽鸣的视线撞上,他被我发现,也不慌张,反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从我出来后,他似乎时常在留意我。 他是怕我偷偷跑了吗? 正想着,沈泽鸣就朝我走过来。 “我们这边可以动身了,你们不如跟我们的队伍一块走吧,正好相互也有个照应。”沈泽鸣看向了我跟许燕。 “小玥不跟我们一块。”正当我纠结该怎么说时,许燕嘴快地说。 “哦?”沈泽鸣眯起眼睛,“是有什么事吗?” “她要去救”许燕刚想说话,我就一把捂住她的嘴。 沈泽鸣之前见过殷九霄,对他的印象应该不怎么好,而且祠堂门口殷九霄消失那事我也是糊弄过去的。 现在提起殷九霄,不正是让沈泽鸣起疑吗? “救?”沈泽鸣疑惑。 正当我拼命思考该怎么圆回去时,李秀萍急匆匆地跑过来,她指着一个方向语气焦急地说着什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落花洞。 只见漆黑的洞口不知何时突然渗出了血一样的液体,同时洞顶不时有大块土块和石头落下,让人牙酸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难道说殷九霄真的已经失去理智了吗? 我越想心里越急,也顾不得其他的,让沈泽鸣他们快跑,自己却冲了回去。 “苗玥!”沈泽鸣想拦住我,可晚了一步,我已经跑出去老远。 他正想追上来,可衣袖却被李秀萍死死抓住,失去了追上我的机会。 我把拐杖一甩,飞快跑进了洞,也不管科考团的人看到我的反应。 刚迈进洞内,阴气就扑面而来,我还嗅到了殷九霄的气息, 身体一僵,一双冰冷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第31章 荒唐情事 熟悉的阴冷气息包裹住了我的全身,颈侧似有蛇信扫过,传来一阵痒痒的感觉。 “殷殷九霄?”我身体僵住,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你现在怎么样?那阵法对你有影响吗?” 殷九霄冷哼一声,另一只手死死勒住我的腰,尾部用力,直接将我带到半空。 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我往洞内带。 “你干什么?!”我有点慌了。 殷九霄的反应很奇怪,我一时摸不准他现在是不是清醒的。 如果他真的被阵法影响了,那我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殷九霄已经把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洞穴里面。 这个洞穴和之前见过的所有洞穴都不同。四周的洞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石头,最里面还摆放着一张石床,石床上铺着干草和奇怪的皮制物。 我被殷九霄粗暴地扔到石床上,紧接着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将我的手脚牢牢捆住。 “喂,你疯了吗?”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很不舒服,我被迫蜷着身体侧躺在石床上,整个人就像是案板上的虾,正等着被人煮熟吃了。 “是啊,我是疯了。”殷九霄冷冷地望着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疯到就算你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我也舍不得杀你” 抛弃 尽管我当时有千般理由,但是留下暴走的殷九霄一个人呆在那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停止了挣扎,愧疚像水底缓缓浮起的气泡,咕噜咕噜往心底钻。 殷九霄微垂下眼,薄唇紧抿,嘴角似有嘲讽的笑意浮现,似乎在嘲笑我此刻的窘境,又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心存希冀。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洞穴,独留我一个人呆在石床上。 双手被捆的姿势太难受,我想先把绳子解开,但不知为何我越挣扎绳子就捆得越紧。 挣扎了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姿势的原因,我觉得血液全涌到脑子里,眼前忽然暗了一瞬,头也变得有些晕乎乎的。 我只好七扭八扭地蹭到洞壁边上,借着上边的凸起面前坐了起来。 视线扫视洞内,地面清扫得很干净,没有什么石块或者杂草,洞口处有一块很大的帘子,将外面挡了个严严实实,我这个位置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物。 就我出去那一会的功夫,也不知道殷九霄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 我叹了口气,又想起殷九霄临走前的眼神。 他似乎很受伤。 殷九霄之前就提起过,他曾经被背叛过很多次,对背叛这件事情应该也是深恶痛绝。 我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选择抛弃他,大概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背叛吧。 我将后脑勺抵在洞壁上,呆呆地望着顶部。 要是好好跟他解释,他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经能够知道他并不像外表一样冰冷无情,反而屡次救我。 若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会死多少次。 这样想着,我悬起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视线模糊,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 再次恢复意识是因为一阵奇异的香味。 像是劲道的肉块滚入放满香料的浓汤中,结结实实熬煮一两个时辰后散发出来的浓郁肉香。 “什么啊,好香。”我动了动鼻子,眼睛半眯着,脑袋却顺着那味道传来的方向探去。 嘴唇碰到了勺子一样的东西,鲜香的汤汁划入嘴巴。 真好吃! 我下意识吞咽了下去,眼睛睁开。 只见殷九霄面色淡然,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喂我喝汤。 他的动作显然不是很熟练,我被他灌得猛呛了一口,咳嗽着往后退了退。 “这是什么?”我边咳边问。 殷九霄这表现也太奇怪了吧! 他现在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是,怎么会这么好心地喂我吃东西。 殷九霄狭长的眼睛眯起,脖颈处似有青色血管涌动。 “自然是好东西。” 话语间,他又喂了几勺过来,我一时不察竟又灌进去几口。 这东西肯定不正常吧 吃下去指不定出什么事。 我当即咬紧了牙关,任由他怎么喂都不张嘴。 他见我这么固执,也不强求,轻笑一声:“你是害怕我下毒吗?” 我不答,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殷九霄自顾自地舀了一口汤,自己喝了下去,然后讥讽地望着我道:“你现在放心了?” 他这样做让我感觉自己似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面上带上了几分羞赫。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再次端起了碗,舀了一勺汤送到我嘴边。 我犹豫着张开了嘴,顺着他的动作吞咽起来。 这里只有我跟殷九霄两个人,我刚刚睡过去了,肉汤是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 殷九霄不用吃人类的食物,所以肉汤应该只是为我一个人做的。 我悄悄抬眼望向殷九霄,他半侧着脸,神情冷淡,眼尾却泛着异样的红色。 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殷九霄端起碗放到一边,起身走到不远处生着火的锅边,挥手让火焰更旺了些。 洞穴内的气温逐渐升高,我也觉得身上有些许燥热感升起。 好在身下的垫子很凉快,我侧身将脸贴上边,燥热缓解了不少。 这垫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极其阴凉,躺上很舒服,而且这手感还有几分似曾相识。 迷蒙间我感觉到裤腿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了上了,一圈一圈的,细密的鳞片蹭过我的皮肤。 我浑身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殷九霄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他伸手撩起我散落的头发,将我抱在怀中。 蛇尾将我圈在中间,手上的绳子被解开,我浑身无力地靠在殷九霄胸膛上,手腕上勒出的红痕被殷九霄细细揉开。 衣领被温柔地挑开,腰带被抽离开来,冰冷的触感从腰部缓缓下移。 “刚才的汤”我喘息着道。 殷九霄轻吻我的嘴角,眼帘微抬,露出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那阵法果然影响了殷九霄! 我心里一凛,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控制一般,怎么都动不起来。 “那汤确实无毒。” 殷九霄咬住我的脖颈,牙齿刺破皮肤,他含混着说,“只不过是有些催情功效罢了。”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得一股难耐的热度席卷全身,只有贴近他的身体才能缓和一二。 殷九霄顺势揽住我的腰身,一把将我按到石床上,柔软的长发如月光般流泻而下,落在我的颈侧,胸口和腰间。 意识混沌间,我痛得抱住他的脖颈,他眼带怜惜地轻抚我的脊背,动作却毫不留情。 眼泪划过脸颊,我靠在他颈侧,只觉得恍若幻梦。 第32章 结契 清醒过来时,我依然躺在那张石床上,浑身酸痛得吓人。 我愣愣地呆了片刻,这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侧头望去,殷九霄揽着我的腰躺在一旁,尾尖还缠在我小腿上。 这个混蛋! 我想清楚昨天发生的事后,太阳穴突突直跳,想一把推开他,但是手刚一碰到殷九霄的身体就觉得不对。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我一骨碌爬起来,用力将殷九霄的身子翻了过去,平躺在石床上。 殷九霄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显目的红晕,眼睛紧闭,额边有冷汗不时滑落。 我腰酸得要命,看见殷九霄昏迷不醒的样子又觉得火气直往上冒。 昨天明明疼的是我! 可现在看起来反而是我对殷九霄做了什么! 真的太不公平了! 越想越气,我恶向胆边生,跨坐到殷九霄身上,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右脸顿时红了一片,眉头拧起,看上去异常委屈的样子。 他还好意思委屈? 我手痒,换了只手又甩了他左脸一巴掌,打完两边脸就对称了。 我满意地甩了甩手,撑着腰站起身来,从旁边找来衣服穿上。 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门口,我伸手扯住帘子,向外拉。 没拉动。 我不信邪,继续往外拉了好几次,都没拉动,殷九霄这条臭蛇肯定设了什么禁制,不让我出去! 我泄气一样坐到旁边的空地上,这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只金色的小东西正悄咪咪接近我。 金蝎? 我捏住它的尾巴,恶狠狠地说:“你这小东西,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现在又跑出来干什么?” 金蝎一双绿豆眼小心翼翼望着我,身体愣是一点没动,任由我摆动摇晃它。 我身上哪哪都疼,收拾金蝎跟折磨我自己差不多,于是我将它甩到一边,闭上眼睛不理会它。 可它却又凑了上来,用背拱着我的腿,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我撩起眼皮,金蝎屁颠屁颠地往山洞的角落爬去,时不时回头还望我一眼。 我心里好奇,站起身跟着它走到那边。 角落里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草药有不知名的动物尸体。 金蝎钻进里边,动了半天,终于顶出来一颗红色果实。 那果实的颜色鲜艳欲滴,拿起来还能闻到清淡的植物香气。 金蝎用尾刺指了指果实,又指了指我的肚子,示意我吃下去。 我捻起果实,左右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金蝎对天材地宝一向有种敏锐的直觉,它既然让我吃,这果实一定就是好东西。 我刚想吃下这果实,可临到嘴边又犹豫了。 半晌,我狠狠地一跺脚,站起朝殷九霄走去。 粗暴地捏住他的脸,逼他张开嘴巴,我将果实塞进了他口中,手一抬,合上了他的下颚。 喉结滚动,果实似乎是被他咽入腹中。 我这下松开手,只觉得宝物喂了狗。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昨天殷九霄对我做的混账事暂且不提,之前他也救过我好多次,这次就算还了他一条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红色果实的效用,没一会功夫殷九霄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了我,见我还留在洞穴里没走,他这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问。 “毒药。” 我抱臂冷声回答。 他竟然笑了起来,喘着气直起身,从背后将我抱住,额头抵在我背上。 “你给的东西,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心脏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我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甜言蜜语吗? 男人十个有九个都喜欢说一些虚假的情话,哄骗女孩子。 我才不信。 “你既然醒了,就快点放我出去。”我移开视线,望向洞口。 “好。” 我狐疑地望着殷九霄,他有这么好心? 他都在洞口设了禁制,显然是打算将我关在这里,现在居然同意放我走了? 殷九霄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昨天的暴虐和阴郁都消失无踪,他低低笑了一声,炫耀般地扯开了胸口的衣服。 只见他胸口处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道蛇形纹身,深深刻在他心口处,格外令人瞩目。 “这是什么?” 我问道,手指不由自主地覆上了那道纹身。 “是契约。”殷九霄攥住我指尖,“我们一族特有的伴侣契约。” “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缔结的契约。” 心意相通? 我一把抽开手,别过头:“谁跟你这混蛋心意相通!你们这个契约肯定出了问题!” 殷九霄也不反驳,拉好衣服,下床收拾起东西。 他动作熟练地点起火,指尖在空中虚指,圆滚滚的砂锅就这么出现了。 殷九霄搭起架子,将锅稳稳放在上边,加水放肉。 做饭的架势倒是摆得挺足。 眼睛不自觉地飘向锅里,昨天那碗肉汤是真的好香,我砸吧砸吧嘴,竟有些怀念起那个味道来。 身体不动声色地朝着那边移动,我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 谁知道殷九霄会不会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得看着他! 肉香很快就飘了出来,我眼馋地望着锅里,肚子咕咕直叫。 殷九霄用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到我嘴边:“尝尝味道?” 肉都到嘴边了,不吃是傻子。 我一口叼走肉,牙齿刚一落下,顿时满口爆香。 没想到殷九霄这家伙做饭手艺这么好! 思考间,殷九霄又递了一块肉过来。 我来者不拒,很快就吃了个肚圆。 正在我满足地吃着肉时,殷九霄却突然开口。 他说,抱歉。 第33章 没生气吧 殷九霄侧着脸,望着冒着热气的锅,神情鲜少地带上了几分沮丧。 “我本来是想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再跟你结契,却没想到被那老妖婆给暗算了。” 被暗算? 我暗自思忖,柳奚临死前那一遭果然让殷九霄受到了影响。 昨天他的表现确实不太像平常的样子,不仅冷漠暴虐,而且不能容忍我有丝毫的反抗。 想着,我的视线移到了石床上,斑驳的痕迹还未清理,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各种画面,我脸上一红,后知后觉地感觉羞耻。 白日宣淫。 当真荒唐。 “你没生我的气吧?”殷九霄扭头看着我,面上毫无波澜,尾尖却小心翼翼蹭着我的脚踝。 脚踝被蹭得痒痒的,我低头望着那截黑色的尾巴尖。 尾尖像是能感觉到我的视线一样,机有灵性抖了一抖,顶部一下子立起,勾缠上我的小指。 我狐疑地望向殷九霄,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尾巴尖做了什么。 所以说尾巴才是本体吧? “那阵法的影响现在消退了吗?”我揪住尾巴尖,问道。 “聚阴阵被你吞了阵眼,功效自然大减,对我的影响也并没有那么大。”殷九霄答道。 他注意到我不想再吃了,将锅下面的火堆灭了,指尖化出水流,清洗着地面被熏出的黑色痕迹。 “哦?”我不太相信,“柳井他们兄妹怎么样了?” “那僵尸不肯离开洞穴,所以我就将他们埋到一块了。”殷九霄理所当然地说, “你小腿上的上不就是那僵尸弄的吗,我将他和老妖婆埋一块也算是便宜他了!” “对了,我昨天在洞里还碰到一伙人,最老的老家伙身上一股子腥味,熏得人脑袋疼,我也一块给埋进去了。” 老家伙? 莫不是绑了许燕的村长吗? 他们竟然还没出洞,恐怕是贼心不死,想抓住我跟许燕,所以才在洞中逗留不走,结果却没想到反而因此送了命。 村长那群人手里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被殷九霄一把埋了也是罪有应得! 话说,这动不动埋人的,殷九霄现在真的恢复正常了吗? 殷九霄不知何时又凑到我身边,大手揽住我的腰,冰冰凉凉的气息覆盖住我的全身。 我抬眼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尾没变红,脖颈处也没有青筋凸起,看起来是正常的。 我暂且放下心来,又开始操心起别的事。 进落花洞是为了找阿妈的尸体,可柳奚已经死了,柳井生死未卜,阿妈的行踪又成了迷。 许燕之前说过她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带着我阿妈进了洞,那女人应该是穿着嫁衣的柳井。柳井是想要借阿妈引我入洞,那么阿妈的尸体一定被他藏在洞内的某处! “殷九霄,这落花洞里还有第二只僵尸的气息吗?”我问。 殷九霄歪头想了想:“埋柳家兄妹的地方附近好像还有一只。” 我心中一喜,忙拽着殷九霄说:“快带我去,我阿妈也许就在那里。” 殷九霄闻言便起身,手一挥清理掉屋内杂物,带着我走出洞穴。 阿妈的尸体被放在一件很小的石室中,她四肢僵硬,我为了把阿妈拖出来废了好一番功夫。 将阿妈小心地背在背上,我扭头望向殷九霄。 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处废墟,不知在想什么,我正想问,他抬手将碎石块移开,一具黑金色的长棺材缓缓升起。 “你要带着这棺材一起走吗?”我问道。 这棺材也太大,带出去未免有些过于显眼了 殷九霄点头,望着我道:“阴棺可以镇住你身上的阴气,出去以后,我不能时时刻刻护在你身边,带着它能掩盖你的气息。” 阴气? 对了,我先前把聚阴阵的阵眼吃了,还融合了蛇环 “我身上阴气很重吗?”我有些紧张地问。 阴气也不是什么好玩意,那是只有死人身上才带着的东西。 活人只要沾上了就绝没有好事。 “重。”殷九霄说,看着我沮丧的脸又安慰道,“但只要你把阴棺带在身边就不会有事。” 谁天天背着棺材到处走啊。 我长长叹了口气,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却看见殷九霄神情一凛。 手臂被他抓住,双脚离地,我整个人突然被殷九霄提到半空,眼前白光一闪,身子就出现在落花洞门口。 “怎么回事?” 我被扯得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脚踏在地上,刚回过神来,就见一道凌厉红光直冲我咽喉袭来。 我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光近到眼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身影挡在我前方。 红光贯穿了殷九霄的肩膀,他的衣服被血液浸染,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两人一身白色长袍,头戴道冠。 年纪较大的道士缓缓收回手中的桃木剑,剑上红光四溢。 “可惜了。”老道士摸了摸白须,“本来能一剑除了那女妖,现在又要多费些功夫。”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殷九霄和老道士对彼此的实力已经有了估算。 殷九霄捂住冒血的伤口,低声说:“后面那老道士有些真本事,等会你先走,我拖住他。” 我心中惊疑不定,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袖口:“你身上还有封印,能对付得了他吗?” 殷九霄:“勉强能打个平手。” 说完,他手指拂过伤口,深可见骨的血洞开始缓缓愈合。 “好久都没见过烛九阴一脉的后代了。”老道士慢悠悠地朝我们走来,神情十分轻松。 他边走边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徒儿啊,为师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小道士板着张脸,将师父的手拿开:“师父,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别玩过了火!” 老道士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然后将手掌在桃木剑上划过,血液顺着剑身流下,不详的红光越发刺眼。 “山神大人,贫道道号玄清子,今日斗胆请山神赐教!” 老道士朗声道,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下一秒,老道士的人就已经出现在殷九霄背后。 第34章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猩红的剑光自殷九霄头顶劈下。 殷九霄身子不动,手臂微抬,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袭来的剑光。 老道士却不退反进,一手掐诀,一手执剑,竟硬生生用木剑切开了屏障。 木剑在他手中简直比真正的铁剑还锋利! 正在这时,殷九霄猛地转身,蛇鞭自袖口挥出,将老道士逼退,紧接着他将我推开,低喝一声:“跑!”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听话地扭头就跑,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心里又慌又急,但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殷九霄既然让我走,就证明我留在这里对他毫无帮助,反而会让他分心。 我提着一口气,拼命往前冲。 只要逃到树林里,我就安全了,树林里杂草众多,一人高的灌木也不在少数,躲进树林里的话,就算是那老道士应该也很难抓到我! “徒儿!那女妖就交给你了!别让她跑了!”老道士一边和殷九霄过招,一边竟然还有余力关注我这边。 听到他的喊声,本来站在一边观望的小道士将视线投向了我。 他应了一声,反手从背着的剑鞘里抽出两把剑,双手握住剑柄,脚下轻踏,如落叶般轻盈地飘到我身前。 两道寒影交错袭来,我只来得及躲开一道。 胸口的衣服被划破,尖锐的痛感直冲脑袋,额前冒出冷汗,我半点也不敢停歇。 双手撑地,险险又是躲开一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 我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小道士。 小道士攻势微缓,手上的剑不知为何突然一顿。 我抬头这才发现小道士居然是闭着眼睛使剑的! “你是人类?”小道士将信将疑地道。 “废话!”我怒声,“不是人类是什么?妖怪吗?” 小道士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无意间扫到我胸前,脸突兀地一红,不自然地别过头。 “抱歉。刚才只感觉到姑娘你身上阴气极重,我还以为是妖鬼一类的邪物。” 他说着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伸手想拉我起来。 我拢好胸前的衣服,躲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现在倒是看出来我是人了?”我冷笑。 小道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了指背后的剑:“此剑名为斩妖,对妖鬼有特殊的感应,方才和姑娘过招时,剑身并无异常,我这才意识到我跟师父都弄错了。” 见他没有再对我动手的意思,我将匕首悄悄收进袖口,冷声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道士指向不远处的苗寨:“我跟师父本来是来找人的,可刚进寨子就发现里面妖鬼横行,许多村民都受伤了。” “师父说这附近肯定有大妖作祟,所以我们才上山探寻。” “没想到就遇到了你们。” 妖鬼横行? 不会是因为殷九霄吧? 我心中暗暗打起鼓来,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已经确定我是人了,那可以请你放我走吗?” 小道士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师父刚才差点伤了你,得向你赔不是。” 我喉咙一梗,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反正我也没受伤,道歉就不用了。” 小道士不赞同地望着我,一板一眼地说:“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哪怕是师父也不例外。” “” 小道士说完,对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我无语凝噎,只好跟着小道士一块往回走。 那边空地上,殷九霄跟老道士打得不可开交,二人一时间竟难分上下。 我跟着小道士站在不远处,就这么旁观起来。 小道士不仅不上去帮忙,还怕我看不懂一样细心给我解释, “师父刚才用的金色符咒叫镇妖符,专门镇压像烛九阴这种天生神力的妖类,能让他们的伤口恢复速度变慢” “那一招叫天罡,是我们道门的独门剑招” 我一言难尽地望着小道士,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姑娘,怎么了?”小道士不明所以地回望。 “没没什么。” 我别过头。 他不上去也好,省得让老道士多一个帮手。 我们这边岁月静好,可殷九霄那边却局势逐渐紧张起来。 老道士好像终于认真起来,身周红光大盛,攻势也越发凌厉。 殷九霄侧身避开,视线无意中落到一边的我身上。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的肩膀再次被桃木剑刺穿。 老道士诡异一笑,高举桃木剑。 “住手!” 我心中一紧,朝着殷九霄冲去。 老道士不以为然,剑尖一挑,换了个方向冲我而来。 “师父!她是人类!别动手!”小道士没想到我会突然冲出去,一时阻拦不及,只好高声喊道。 老道士身子一顿,我已经越过了他跑到殷九霄身前。 “你快回到阴门里。”我抱住殷九霄的腰,小声对他说,“这两道士不会对人类动手,你放心。” 殷九霄冰冷的手攥住我的手腕,他低头,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望了我一眼,然后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见他安全离开,我也松了口气。 回头一看,两个道士正站在我背后。 老道士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哪里来的小丫头,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小道士面无表情:“师父你老眼昏花,连人都能看成妖!快跟这姑娘道歉!” 老道士尴尬地收起了桃木剑,讪讪地笑:“这不是一时没看出来吗。” 他蹲下身,对我道:“小丫头,刚才是老道不对,没看清楚就先对你动了手” 老道士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住。 “这丫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他咕哝着,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我的脸。 半晌,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苗莲是你什么人?”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阿妈的名字? 第35章 “婚书” “她是你母亲吧。”老道士继续说,“看这长相,简直跟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大笑着拍了拍手,对着小道士说:“徒儿你看,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果然还是为师有先见之明啊!” 小道士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拆台:“师父你明明是几天没打架手痒” 老道士咳了两声,故意打断了小道士的话,他笑眯眯地扭头看着我:“姑娘,贫道玄清子,二十年前曾与你母亲有过一个约定。” “今日来也正是想当面见一见你母亲,完成当年的约定。” 找我阿妈的? 我望着眼前奇怪的师徒,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跟我阿妈认识?” 玄清子为难地想了想,从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一张红色绢书,他小心展开,绢面上写满了字。 我接过绢书,视线落在上面。 “贫道多年前云游四方时,曾路过你们寨子,当时我被人追杀,几度丧命,多亏了你母亲搭救,贫道才能活到如今。” “为了报答你母亲的救命之恩,贫道曾与她有过一个约定。” 我举着绢书,神情僵硬。 这上边的字,我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整个绢面上我唯一能辨认出的,只有右下角的蛇形印章。 印章应该是我阿妈亲手所刻,我曾在书房里看过好几次,可却一直没见阿妈用过。 我小时候好奇心重,总喜欢在家里翻着翻那,阿妈一向惯着我,唯独那蛇形印章她从不许我碰。 老道士既然能拿出有我阿妈印章的绢书,想必跟阿妈也颇有渊源,想至此,我心下稍定。 不过他们约定的内容是什么呢? 我抬头看向玄清子,他施施然捋着白胡须,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我心痒难耐,但又不想暴露出自己不识字,于是只能装作认真看绢书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老道士身上。 玄清子卖了半天关子,吊足了我的胃口,方才开口说道:“我跟她约定十八年后” 我耳朵悄悄竖起,玄清子见我一副好奇的要命的样子,眼珠一转道:“亲自将婚书送上门来!” “婚书?!”我惊叫出声。 不会是跟这老头子的吧!? 老道士白发白须,一看就五六十岁了,我阿妈也不至于这么坑我吧!! 玄清子注意到我异样的目光,一下子就想明白我在想什么,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贫道怎么会是那等为老不尊之人!” “婚书是你跟我徒儿的!” 小道士本来乖乖巧巧站在一边,听到玄清子的话也被惊得不轻,手里拎着的包裹也啪叽一下掉到地上。 玄清子满意地看着我们的反应,一手拉过小道士:“丫头你瞧,这小子长得还挺俊的吧!” “而且他不仅会洗衣做饭,还能挣钱养家,你收了他绝对亏不了!” 小道士被玄清子说得面红耳赤,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了个彻底。 我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妈也不是爱乱点鸳鸯谱的人啊,怎么一时糊涂给我定了门亲事? 玄清子乐呵呵地把小道士往我身边推了一把:“小子害羞,丫头你可得主动些!” “师父!”小道士局促地站在我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玄清子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我望着他的笑,心里总感觉那个地方不太对劲。 阿妈怎么可能会给我定一门这样的亲事,而且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这牛鼻子老道不会是骗我的吧? 他难道看出来我不识字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抖了抖绢书,眼睛落在了旁边的小道士身上。 老道士油嘴滑舌,爱捉弄人,但他这个徒弟却跟他一点也不像,看起来挺木讷的,应该是个老实人。 “小道士,你帮我看看绢书上到底写了什么。”我将手中的绢书一把塞到小道士怀里。 小道士接过绢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师父,这明明是一封拜师信!哪里是什么婚书!”小道士看完,冲玄清子喊道。 “拜师信?”我狐疑地望向玄清子。 玄清子被拆穿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哈哈大笑起来:“那确实不是什么婚书,当年我答应你母亲,等你十八岁时就接你入道门,修习道门玄术!” 学道术? 难道小时候阿妈不让我学蛊,是想让我跟着这老道士学道术吗? 我愣愣地想着,一时间思绪万千。 “丫头?”玄清子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事。”我回过神来,攥紧了手里的绢书。 “对了,贫道在寨子里找了一圈,好像没看见你母亲的踪迹,是不是上山采药去了?”玄清子问道,他还朝四周看了看。 “我阿妈她”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玄清子听完沉默片刻,沉沉地叹了口气:“是贫道来晚了。” “若是贫道能早些来接你的话,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之后我带着老道士进了落花洞,收敛了阿妈的尸体。 老道士为我阿妈做了一场法事,说要让我阿妈入土为安,魂归大地。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掏出一把符咒随手一挥,蓝紫色的火焰瞬间朝尸体席卷而去。 老道士是想将尸体火化! 我拼命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过去,老道士反攥住我的手,一字一顿地问我是不是想让我阿妈继续这么不人不鬼地活着。 他说阿妈的灵已然消散,没有灵的身体会引来鬼怪附体,他还问我是不是想让那些腌臜东西上我阿妈的身。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老道士这话戳中了我的心思。 阿妈的死太过突然,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再加上后来见过像柳井那样能说话有意识的僵尸,我便也想着能把阿妈也变成那个样子 可我当时却没想过阿妈是否愿意,以那样的方式重新醒过来。 抓着玄清子的手松了开来,我愣愣地望着前方的那团蓝色火焰。 玄清子拍了拍我的手,叫上小道士一起上前念咒诵经。 法事做完,已经是下午时分。 玄清子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沉默地摇头。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先带着我去镇上休息一二,再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 我不知道镇上是哪里,也从没离开过苗寨,但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先跟玄清子离开这里。 我们先上山接了阿爸,然后顺着南方的小路往外面走。 途中经过苗寨,我看见寨子里的房子不知为何塌了许多,浓重的阴气飘散在上空,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风吹过,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怪物一定在寨子里杀了许多人。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仙姑婆算不算是得偿所愿了。 抬脚踩过地面,血液浸湿了鞋底。 我朝四周望去,只见门框上全是驳杂的血手印,路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无不是被开膛破肚。 我抬眼看向玄清子,玄清子拎着包裹,嘴里哼着歌,就像完全没看到寨子里的情形一般。 说来也奇怪,玄清子明明眼睁睁看着殷九霄消失在我身前,却一句都没多问,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旁边的小道士注意到我的表情,开口解释道:“师父跟那些道门里的家伙不一样,修的是随心恣意,就是做事全凭本心,并不受世俗眼光干扰。” “所以说,你们上山其实不是为了除妖?”我惊讶。 第36章 八绝门 小道士,也就是玄明,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没错,师父他其实就是想找人过过招。” 难怪什么都不问我。 我瞥了玄清子一眼,心里觉着这老道士当真奇怪。 道士不都是那种心怀天下,大义凌然的类型吗?怎么还有像玄清子这种的? “丫头,你想跟我学道术吗?”玄清子扭头问道。 “修了蛊术还能再学道术吗?”我问。 玄清子冥思苦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哎,道蛊本就不同源,且一门属阴,一门属阳,修炼的话只能取其一,否则可能会法门相斥,导致爆体而亡啊。” 我听了他的回答也并不意外,阿妈替我向玄清子拜师,又不让我学蛊,已经可以证明道术和蛊术不能同时学习了。 玄清抓了抓稻草一样的头发,头疼地说:“贫道已经答应你母亲教你道法,你怎么就先学了蛊呢!” “阿妈以前不同意我学蛊,是我不听话”我低声说。 玄清子知道我又想起了伤心事,忙转移话题:“丫头,你有没有听过八绝门这个名字?” “八绝门?”我仔细想了想,“没听过,那是什么地方?” “是由许多怪人组成的门派。”玄清子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怎么给我解释。 旁边的玄明看不下去了,抢先给我解释起来。 八绝门中的八绝二字取自于算卦中的“三关八绝”,绝指的是克亲克友克妻克子的天煞孤星命格,像这种人不仅天生无亲无故,而且注定孤老终生,贫困潦倒。 玄清子所说的怪人是指修习奇淫巧术的人,这些术法往往对人影响极大,严重的可能会使人短寿福薄。 这些人之所以取名八绝门也正是一种自嘲的意思。 “八绝。”我咀嚼着两个字。 克父母,克亲朋,我现在不正是如此吗? 阿妈因我而死,朋友也因我险些被害。 八绝二字与我当真是十分相配 “不过八绝门里的人都很不错,虽然修习了一些邪术,但个个都恩怨分明,并不是滥杀暴虐之人。”玄明见我面色不对,忙补充说。 “玄明说得不错,贫道与八绝门中人私交甚笃。其中有一两人对苗蛊之术了解颇深,你若是能跟他们学上一二,想必也足以获得自保的能力。” 玄清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可愿意加入八绝门?” “好。” 玄清子见我一口同意,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不由得有些惊讶:“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现在对我来说,只有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守护身边的人。 不管是阿妈的死,还是许燕的被绑,都与我的弱小脱不开关系,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她们也许就不会受到伤害 “不错!”玄清子大笑,“小丫头有魄力!比我那老实巴交的徒弟好太多了哈哈哈哈!” “等到了镇上,贫道处理完手上的琐事,就带你去见见那些老朋友们!” 决定了我的去向后,玄清子显然是开怀不少,他一路都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一会讲他从前在道上是有多么威风,一会又讲起了玄明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八岁还尿床啊,什么除妖时因妖怪长得太丑被吓哭等等。 我都怀疑玄明的黑历史恐怕都被这嘴上没门的老道士揭了出来。 到了镇上,玄清子轻车熟路地走向了镇口的一家旅店。 老板娘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女人,腰上围着半旧的围裙,见到玄清子进门,她连忙迎上来说话。 玄清子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站在门口朝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将我跟玄明推到门外,说了声看好门,就吧嗒一下关上了店门。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玄清子这一套举动让人觉得神神叨叨的,我有点好奇,拽着玄明就趴到门缝上往里看。 玄明显然是不乐意做这种事情,拉着我就往外走了几步。 “那是师父这次的雇主。” “雇主?雇老道士干什么啊?”我问。 “几天前,旅店里的一位租客不知为何居然死在了旅店里边,死相凄惨,把老板娘吓得不轻。 后来请警察来看过,说是意外死亡,让老板娘别担心。可那天之后,店里就开始闹鬼。 先是有租客半夜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开门后却什么人都没看到;还有的租客吃饭时说吃到了人的指骨,可其他人却都没看到饭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所以老板娘是请你师父来驱鬼的?”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不过驱鬼就驱鬼,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啊?” 玄明压低了声音:“师父说这店里的小鬼能附到人身上,说不准哪个人就是被鬼上了身,所以做事要小心一些。” 玄明说得认真,我听着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也跟着他压低了声音:“既然这旅店闹鬼,那我们晚上还要住这里吗?” “当然得住在这里。”玄明面色有点不自然,“要不然” “不然什么?”我问。 “不然就没有打折了。” “” 我默然无语:“打几折?” 玄明讪笑着比了个二。 第37章 剁肉的壮汉 玄清子跟老板娘不知商量了什么,出来时脸上一脸的笑。 老板娘看起来心情也很好,她招呼我跟玄明进门,将房门的钥匙递给我。 玄清子师徒二人一间,我跟阿爸各单独一间,三间房相隔不远,差不多就是门对门的关系。 老板娘先带我去看了房间,房间不算大,但挺整洁的,一张床,一张靠窗的桌子差不多就是房间里所有的摆件了。 进门前我看了眼门牌号,203,意思是二楼的第三个房间吧。 旅店二楼一共就六个房间,走廊也不长,以我的速度大概三四分钟就能走个来回。房间里没有厕所,只有一楼最里面的地方有一个公共厕所。 老板娘给我们介绍完了之后,跟玄清子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做饭去了。 这家旅店居然还包饭,我还有点惊讶。 不过一想到老板娘有求于玄清子,给点福利也不是不可能。 玄清子倒是没觉得奇怪,他在两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嘴里咕哝着的听不清的话,手上捏着两张符纸,一边贴了一个。 做完这些,他拎着玄明的领子将他提溜到我的房间,对我道:“丫头,你今天先跟着玄明学学识字还有汉语。” “想要在寨子外生活,不会说汉语是个大问题啊!” 老道士说的话挺有道理的,我点点头,乖乖跟玄明坐到桌子前边。 见我们都进了门,玄清子站在门口比划一通,嘱咐说晚上不要随便出门,然后便袖子一挥,朝着更里边的房间走去。 玄明是个很好的老师,为人挺耐心的,教我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基础的人也不嫌烦,从最简单的字教起。 我也学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吃饭啦!” 门口传来老板娘的身影,我连忙起身,饿了这么久,我肚子早就咕咕直叫。 老板娘端着盘子,盘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米饭,闻起来格外的香。 我接过盘子,用刚刚学会的普通话跟她说了声谢谢,老板娘笑着应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关了门,将菜端到桌上跟玄明一块吃了。 不过玄明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饭量居然比我还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我倒是吃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的手艺太好,我吃了个十成饱才停。 吃完饭,我自觉地端起餐盘打算还到厨房里。 临走前,我无意中回头望了一眼玄明,他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下半张脸似乎在笑? “你怎么了?”我问。 玄明听到我的问话,笑意收起,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了声没事,便不再开口。 这小道士怎么跟他师父一样奇奇怪怪的 我也没所想,打开门往走廊上走。 走廊不长,每个房间的顶上都装了一个小小的灯泡。灯泡虽然挺亮,但总有照不到的黑暗的地方。 隔壁的房门没关紧,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关,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我心里有点发毛,攥紧了手中的盘子,扭头看了一眼那扇半开的门。 我凑近了一些,看到了房间的门牌号——202。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之前跟玄明聊天的时候说过的事情,当时我还问了他出事的是哪间房。 他说的好像就是这个202号房 大晚上房门还没关,里边不会还有人住吧? 我正想着,面前的房门竟然突然被人打开! 我被吓得往后一退,手里的盘子险些就没端稳。 “你在我门口干什么?”一个神情阴冷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着我。 “我见房门没关” 看到是人,我松了口气,忙解释道。 男人狐疑地看着我,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冷冷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关上了房门。 我被人说了一通,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再多逗留,端着盘子就往一楼的厨房里走。 晚上的旅店没什么租客出来,就连原本应该在前台的老板娘也不见踪影。店门紧紧闭着,进门处右边的厨房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他正拿着把剁骨刀啪啪地剁着什么肉,声音很大,几乎连二楼都能听到。 壮汉一脸凶相,剁肉时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有些许碎肉粘到了他脸上,他不在意地一抹,抬手时手掌上满是血污。 他看起来不太好惹,我不太敢跟他讲话,但环视一周,老板娘不在,厨房里又只有他一个人,我此刻只能是别无选择。 “那个,我来还盘子。” 我站到门口,轻声对壮汉说。 剁肉声音太大,壮汉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我。 我只好加大了声音再说了一遍,壮汉这才扭头看向我。 “你是203的租客?”壮汉停下动作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奇怪,之前进门时没见到这个人在店里,这才是我第一次出门,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哪个房间。 壮汉憨厚的笑了笑:“老板娘说今天店里来了个小姑娘,让我把饭做好吃一点!” 听到这话,我想起了饭菜的味道,确实挺好吃的,于是我冲他笑了笑:“饭菜挺好吃的!谢谢!” 壮汉很高兴,放下手里的剁骨刀,侧身打开旁边的冰箱说:“那太好了!我刚才做了点蛋糕!” “你们小姑娘都爱吃的那种,要不要尝尝?” 他说着,从冰箱里端出一个盘子。 我刚才已经吃饱了,现在肯定是吃不下了,于是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壮汉却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径自端着盘子走到厨台前,嘴里念叨着:“要加点奶油和白砂糖,还有水果!” 我以为他没听到,于是走进了些说:“真的不用给我做”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望着壮汉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那是脑浆? 壮汉正用勺子舀起了红白相间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在一块红色的血肉上。 血肉被切成了圆形,也许是被冰箱冻久了,形状保持的很好,若是不看颜色的话,真的与蛋糕胚有几分相似。 我头皮发麻,视线落到了案板上。 第38章 门外有人 案板上哪里是什么肉,明明是一个人的头骨! 那是一颗完整的头颅。 头颅的后脑勺那一块已经空了,也许是刚刚被壮汉的剁骨刀给剁碎。 正面被压在案板上,看不清脸 壮汉此时正用小勺子一点一点舀着脑浆淋到“蛋糕”上,他边舀边说着让我等等。 最后加上水果就能吃了。 我浑身颤抖,简直难以想象他说的水果会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再多留下去,将手里的盘子悄悄放在桌面上,踮着脚尖往后走。 盘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很轻,但壮汉还是注意到了。 他停下动作,刚才还憨厚老实的脸一下子就狰狞起来,他脸上的横肉抖动,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我:“你是不想吃我做的蛋糕吗?”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说要是说不想,他肯定下一秒就拿起那把刀把我直接砍死在这里了。 “没没有。”我声音有点紧张,“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漏了一个碗没拿过来。” 壮汉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那不急,等会再送下来也行。” 再送下来? 送你个大头鬼! 我表情僵硬,身体一动不敢动。 也许是刚才我的动作让他起了疑心,他虽然低着头做“蛋糕”,余光却总在注意着我。 我只好先按兵不动。 壮汉装点完蛋糕,帮我收起了盘子。 盘子里的菜差不多都吃完了,只剩下一些汤汁和油水。 我默默地望着盘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如果蛋糕是用人肉做的,那我刚才吃的菜 “小姑娘,是不是等急了?我马上就好!” 壮汉端起蛋糕,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是在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漏掉了。 “哦,对了,我还忘记加水果了!” 他恍然大悟,将案板的头颅翻了过来。 头颅不是别人,正是我刚才在202门口碰到的那个男人! 可我刚刚见到他明明还是正常的,怎么可能下个楼梯就被人砍了脑袋? 我简直不敢相信,脑子里一团乱麻。 “拿着吧!” 壮汉扣下了头颅的两个眼珠子,放在了“蛋糕”上,做完他满意地递给我。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说了声谢谢,手指接过了盘子。 拿走了蛋糕,他应该会放我走吧 我转过身,端着蛋糕朝楼上走。 壮汉一直望着我的背影,那恐怖的视线让我如芒在背。 我直着上身,不敢露出一点异样,“蛋糕”表面的冰化了些许,血水顺着盘子流到我的手指上。 那块血肉随着我上楼的动作一晃一晃,我恶心得想把手给砍掉! 我走上了楼梯。 壮汉没有追上来! 我长长松了口气,停下脚步往楼下看去,壮汉已经回到了厨房里,剁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这才放心,端着的盘子就像烫手山芋一样,我不敢再拿在手里,连忙找了个垃圾桶将盘子全扔了进去。 正在此时,202的房门又突兀地打开了。 一双黑色的眼睛从门缝中露出来。 阴冷而仇恨地盯着我。 也许是今天受到的惊吓过大,我看到那双眼睛竟也不觉得太恐怖了。 也许是麻木了,我木着脸上前,手按上了门把手。 “不要到处乱看。” 然后一把合上门。 “” 我关上了202的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人,玄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像做梦一样。 冷静了半天,我的脑子才开始缓缓转动。 怪异的地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吃了那碗饭开始 首先是玄明诡异的笑,再到202房的奇怪男人,最后是厨房剁肉的壮汉。 话说,我刚才跟他们说话好像都是用的苗语? 他们是怎么听懂我的话? 我刚才看到的人是真实的吗?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沾上的血水已经消失不见。 我闭了闭眼睛,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正在这时,门被缓缓敲响。 我坐着一动不动。 敲门声加大,咚咚咚—— 门口的人逐渐急躁起来,门板被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心里愈发烦躁,站起身,拿起床边的阴棺走到门口:“干什么!” 门外的人不说话,敲门声戛然而止。 我等了片刻,门口没有再传来声音。 玄明之前好像说过,这里的租客也曾在晚上听到敲门声。 我将阴棺靠在墙上,悄悄蹲下身,透过门底的缝隙朝外看。 一双平平无奇男士帆布鞋。 那个敲门的怪人还在外面! 我心下一紧,继续保持蹲身的动作。 他是想做什么? 是想吓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时,鞋底和地面的轻微摩擦声传入耳朵。 黑色的鞋子转了个方向,他似乎是想离开了。 我紧张地动了动身子,大气也不敢喘地盯着门外。 下一秒,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那人脚尖明明朝外,脸却正对着我的房门,他的身体难不成扭成了麻花!? 他的头和脖子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从我的位置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和半边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点,脸上坑坑洼洼的,嘴唇上的肉全部被割掉,只剩下一层皮覆盖在牙齿上。 “走” 嘶哑难听的声音,我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回应他。 “离开”他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突出了两个字。 离开? 离开旅馆?又或是,离开什么人? 这个怪人好像没有恶意,他站在门口难不成是想提醒我什么吗? 正在我思考要不要开口询问时,门口的人竟然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我又等了片刻,见那人还是没有出现,只好先站起身。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阴棺抵到门上,又费劲地把椅子拖了过来,顶住门口。 这样的话,只要门口有人想要强行推开我的门,阴棺就会倒在地上,我也能及时醒过来。 做好了这一切,我疲惫地倒在床上,脱了外衣,将被子盖了上来。 睡前,无数斑驳的画面闪过脑海,我似乎能嗅到如海潮般的血腥味。 第39章 梦中梦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玄清子的敲门声惊醒的。 老道士在门口敲了半天,见我不应,以为我睡过头了,正乐颠颠地在外面喊: “苗丫头,再不起来,可就没早饭给你吃喽!” 我听到这话,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站到门口,贴着门板问: “玄明师兄八岁时最丢人的事是什么?” 玄清子显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道:“尿床?” “你这小丫头怎么把你师兄的糗事记得这么清楚!” “” 我松了口气,挪开阴棺和椅子,开门跟玄清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拿起毛巾和洗漱用品去一楼洗脸池洗漱。 刷牙时,旅店老板娘从我身边经过,她好像知道我不会汉语,用手势指了指厨房,意思是让我洗漱完去吃饭。 我点点头,眼角余光落在她脏兮兮的围裙上,她又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一把。 来到厨房的时候,玄清子和玄明已经坐在里边的小桌子旁边。 我昨天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完全没注意到厨房最里面还有一张小桌子。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左边的案板上。 上边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头颅,也没有剁骨刀。 但脑海里残留那幅恶心可怖的场景却依旧让我胃里直泛酸水。 老板娘准备的早饭我也没怎么动,只拿了个馒头啃了两口。 “玄明师兄,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我望向玄明,犹豫着问。 睡了一觉醒来,我也差不多搞明白昨天经历的事情应该都是幻觉。 可我到底是从什么时间开始产生幻觉? 而那只躲在暗处的鬼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昨天?”玄明一脸迷茫,“我吃完饭就回了房间。”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记忆里吃完饭后玄明并没有离开,反而还留在我的房间里。 还对我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样一看,恐怕那时候我面前的玄明已经被替换了。 那只鬼变成了玄明的样子 看来旅店的鬼不仅能附身,还能让人产生幻觉。 我抬眼看向了毫无异常的玄清子师徒。 他们两个之中,会不会有人也被鬼附了身? “玄明师兄,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用苗语怎么写吗?”我笑着抬头,“我昨天刚告诉你了。” 玄明面色如常,听到我的话后将筷子放了下来:“抱歉,昨天太累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哦,是吗?” 我笑容微收,手指已经按上了怀中的匕首。 下一瞬,匕首猝不及防地抽出,一把插到了玄明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中。 “我记得,我昨天可从来没教过你写我的名字。” 玄明冷冷地抬起头,嘴角缓缓裂开。 猩红的嘴巴里伸出一条分叉的蛇信子。 他这幅样子与被我弄死的陈麻子竟十分相似。 “苗玥!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他狂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往后退去,视线无意中扫到了旁边的玄清子。 他见到这幅场景竟完全无动于衷,他只是僵硬着身体坐在一边。 垂着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老道士!你在干什么!” 玄明的身体像蛇一样扭动,他的手掌诡异地翻转了一个角度,反手将匕首一点点拔出。 我额前冷汗直冒,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玄清子听到我的喊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剥落,露出里边红色的血肉和青色的血管。 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玄明的手已经掐上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传来,生理性的泪水流出眼眶。 意识逐渐昏沉。 “苗丫头,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肩膀被人轻拍,我身子一抖,下意识将匕首划了过去。 玄清子被我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闪,怪叫着喊救命。 我头晕乎乎的,有点站不稳,身子靠在了洗漱台旁边的墙壁上。 我有气无力地问:“你是真的玄清子,还是那只鬼扮的?” “自然是真的。” 玄清子绕着我转了一圈,眼睛眯起,“你这是被鬼魇住了!” “什么意思?” “就是被鬼拉进幻境,看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玄清子啧了一声:“贫道昨天明明在门口放了辟邪符,那鬼东西怎么还能对你动手。” 他说着摸出桃木剑,闭着眼睛,嘴里念着咒,用剑尖点了一下我的头顶,再到双肩,最后落到我额前。 桃木剑的锋利我之前就见识过,老道士不过是轻轻在我额头一点,那处就被划破了皮,血珠子落到我脸上。 我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明,身体都舒服了很多。 “我我这是好了?”我摸了摸眼睛,“我不会再进入幻境了吧!” “有贫道在,自然不会让那鬼东西在伤你半分!”玄清子收起桃木剑,脸上带上了几分怒容。 “你肩上的两把阳火熄了一把,这几天会有点虚弱。” “等贫道收拾了附身鬼,就把它身上的鬼气抢过来给你补身体!” 玄清子哼哼着,眼底划过狠色,显然是被气到了。 他也没想到旅店的附身鬼竟然如此大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我动手! “师父,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做什么?”玄明见我们半天没进去,从厨房探头出来,一脸疑惑,“饭都要冷了。” “先去吃饭吧。”玄清子拉着我走进了厨房。 跟梦里一样的摆设,一样的位置,站在厨房门口,我只感觉遍体生寒。 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冒了起来,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于是拿了个馒头就跑到旅店门口。 坐在台阶上,我望着天边刚升起的太阳,突然有点想念殷九霄。 第40章 202号横死的房客 等我再次踏进旅店,玄清子已经带着玄明回了房间。 他说要搞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灭魂阵来收拾旅店的附身鬼。 玄明则是被他拉去打下手。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玄清子,只觉得他一把年纪了,却还像个老顽童一样。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干,我也不好打扰。 趁着离中午还有点时间,我背着阴棺,打算去镇子上逛一逛。 我以前从没离开过苗寨,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外面人的生活。 旅店对门是一家卖早点的包子铺,老板起得很早,一笼一笼的包子冒着白色的热气。 面食膨胀后散发出的香味让人感觉心神安宁,我原本低落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背着竹篓的老人,街边开门吆喝的店家 喧嚣的人间烟火气。 正走着,我感觉衣角被人扯动。 往身后一看,没人。 “这里!” 稚嫩的孩童声传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她扎着一对朝天辫,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没忍住,蹲下身揉了揉她软嘟嘟的脸,笑着问她有什么事。 小女娃抱着我的腿,就是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十分惹人怜爱。 我会的汉语不多,玄明昨天教我的只有一些常用语,比如谢谢,你好之类的。现在面对一个哭泣的小女孩,我会的那些完全派不上用场。 旁边路过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不时有视线扫过我放在一边的阴棺以及身前的小女孩。 我没怎么应付过这个年纪的孩子,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娃,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办法,我只能先抱起小女孩,准备先将她带回旅店,让老道士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可刚刚还哭得十分凄惨的女孩一下子就收起了哭腔,躺在我怀里,用小手指了个方向。 她是想让我抱她去吗? 我试探性地朝那边走了几步,女孩满意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难道她是走累了,想找个人当坐骑? 后来发生的事情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想。 女娃带着我到处走,几乎将整个镇子逛了个遍,我腿都快走断了,她才笑嘻嘻地从我怀里滑了下去。 “大姐姐,谢谢你!” 女娃仰着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我心里一软,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下一秒,女娃踮起脚尖,轻轻在我右眼处亲了一口。 “送你的礼物!” 说完,她得意地甩了甩辫子,然后跟我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小巷子跑去。 送走了女娃娃,天色也黑了下来。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忙快步按原路返回了旅店。 旅店的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点了,他们估计都已经吃完了。 我记得早上老板娘做了馒头,现在说不定还有剩的。 我想着身子就拐到了厨房,抬手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上边放着新鲜的蔬菜,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能吃的东西。 只好蹲下身,打开了下边的冰箱门。 旅馆冰箱的样子很奇怪,上边有三格,下半边却只有一个大格子。 从外边看,这大格子黑咕隆咚的,完全看不清里边有什么。 我只好用手指卡进凹槽里,使劲往外拉,旁边的冰屑撒了满地。 咔嗒一声,那格子总算被我拉开。 浓稠腐朽的尸气扑面而来,我被呛得闭了闭眼,睁开时我被吓得跪倒在地 冰箱最下边的格子里居然藏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头颅和四肢被分别切开,整整齐齐摆放在冰箱中,而那头颅居然被正放在中间,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剧烈地喘着粗气,腿软得要命。 现在,是我的幻觉吗? 我难道又被附身鬼魇住了? 这鬼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吓我,当真可恨! 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暴虐的情绪,我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脑子被自己打得嗡嗡作响。 但痛感却是真实的。 这也就证明我现在应该不是在幻境中 我心中憋着一股气,恐惧在怒火的冲击下已经变得十分微弱。 我伸手用力将装着尸体的格子全部拉了出来,忍着恶心将头颅推平,仔细观察起来。 尽管脸上没了眼睛,我还是能依稀看出这张脸应该是属于昨天见到的202号房间的房客。 也就是玄明之前所说的横死在旅店的那位。 可我记得玄明提过,这位租客应该是意外死亡,现在他的尸体又怎么会被放在这种地方? 疑惑越积越多,我将尸体推回冰箱,站起身来去水龙头处洗手。 洗完手,我也不想找什么吃的了,直接就上了二楼。 经过二楼房间门口,我发现202号门居然又打开了。 犹豫了一下,我将阴棺往上背了背,推开门,进入了202号房。 202的布局几乎跟我住的房间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间房里的窗户被人封死了。 窗户上贴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符文,看起来是镇邪用的。 墙壁最下边的缝隙里似乎有点点血迹浮现,我伸手摸着墙面,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太对,用指甲一抠,果然抠出一个洞。 这墙上应该是贴了墙纸。 这个房间仿佛都透着一种诡异阴冷的气息。 这时,我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剁肉的壮汉,他当时剁的尸体正是202号房的房客。 而我刚刚又在楼底的冰箱里找到了房客的尸体,这样想的话,难道那只鬼是想告诉我,他其实是被旅店的人杀害而死的? 自从我们来到旅店,就没有见过除了老板娘以外的任何人,但这么大的旅店,老板娘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那个未曾露面的壮汉会是担任着什么角色呢? 伸手撕开墙纸,里边布满斑驳血痕的墙面露了出来。 我继续往下撕,一整面墙竟然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痕,血迹最多的地方是木质桌子的左边。 我走过去,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伸手拉开右边的抽屉,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张纸,纸上压着一只翠玉手镯。 我小心将手镯拿起放到一边,抽出那张白纸。 纸上写着满满的字,最上面的是用黑色的笔写的,字迹端正整齐,但是下面却换成了红色的笔,看起来潦草了不少。 我很努力地想要认出上面的字,但奈何学得太少,只能看出一个抱歉二字。 正当我想放下纸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嘶哑的男声。 第41章 未写完的信 “那是我写给妻子的信。” 陌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中信,转身朝后边望去。 身后站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之前见过的202号房租客!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刚刚还在楼下冰箱里找到了他被肢解的尸体! 没有窗子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吹来了一阵阴风,手中的纸被吹动,下一秒就从我手中飞出,飘到了男人透明的手中。 然后再次落到了地上。 男人并没有实体,所以他才没法接住那封信。 “小姑娘,你能帮我把信捡起来吗?” 男人蹲下身,用手尝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触碰到纸张,手掌反而穿过了纸页。 没有实体的鬼魂,应该没多少伤害力吧 我咽了口口水,将背后的阴棺往上提了提,一边弯腰捡起纸,一边警惕地用余光注意着他。 阴棺紧紧贴在我后背,让我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 男人只是静静望着我的动作,眼神里带着某种沉重的痛苦。 我把纸捡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重新放回了桌面。 “昨天,是你把我拉进幻境的吗?”我看男人似乎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便开口询问道。 “是我。”男人点点头,“跟你一起来的道士道行太高,我没法近他的身,只好来找你了。” 敢情昨天你找上我,是因为我是这群人里边最弱的? 我满脸黑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吓我?” “我我只想告诉你,这家店很危险,没想到吓到你了” 男人说话间,头竟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墙边。 我惊恐地望着这一幕,下一秒,男人的手臂和双腿也相继从躯干上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正在此时,我右眼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钻进了我的眼睛里。 仿佛有一根极长的针从我的眼眶直接刺进了我的脑袋里。 “我的眼睛” 我蹲下身,捂着眼睛痛呼出声,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硬要说的话,就是灵魂被硬生生从身体中抽出的感觉。 强烈的失重感,极度的晕眩 再次睁开眼时,我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握着一支笔,面前是写了一半的信。 很奇怪的是,我好像看懂了上面的字。 心里涌出了一种并不属于我的感情——幸福、思念以及爱。 手自动抬起,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我不认识的字。 “离开你的第10天,我去了离你很远的云南,这里气候湿润,蚊虫很多,想来你应该是不喜欢这里的。” “但在这里呆了几天后,我发现这里的民风淳朴,风景也很不错。” 写到这,“我”突然停顿了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照片拍了很多,大多都是一些风景和人物,翻到最后是一张男人的单人照。 他站在一汪清澈的湖水前,右边空出了一片位置,他的手臂虚虚举在空中,仿佛揽着什么人一样。 “我拍了很多照片,还给你买了一只玉镯,是你的尺寸。” “你戴起来应该很好看。”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我”放下笔,站起身去开门。 手指放到门把手上时,我的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 不要不要开门门后有! 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拼命将手挪开,想要离门远一点。 但是门却还是被人缓缓打开。 满脸横肉的老板拿着钥匙站在门外。 右手拿着一把沉重的剁骨刀。 视线被红色占据了。 头掉了下来。 咕噜咕噜,滚到了桌子边,未写完的信飘啊飘,盖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好像,没机会再见她一面了啊。 真的,好遗憾。 记忆力最后的画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的女人。 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但笑容温婉。 男人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轮椅上,低头望着女人。 “小姑娘,你没事吧?” 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我缓了缓,直到脑子里的画面逐渐消失,这才坐起身来。 刚才我看到的,应该是202号房租客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租客名叫吴春生,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妻子是一位画家,他们刚刚结婚,本来打算来云南度蜜月,却没想到妻子突然遭遇车祸,双腿残疾。 去云南一直是妻子的心愿,所以吴春生便决定带着相机,独自前往云南,将一路的风景拍下来。 但却没想到住到了一家黑店,连命也丢在了这里。 我叹息一声,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 吴春生死前的遗憾和执念仿佛还在影响着我。 “你好些了吗?”吴春生的头滚到我身边,面带担忧地问道。 一颗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样子,不管看几次都能让我头皮发麻。 但也许是刚刚看到了吴春生的过去,我现在倒也并没有太害怕。 “我好多了,谢谢。” 我冲他道了谢,顿了顿,开口问道:“所以说,你是想告诉我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杀人犯,想让我们离开?” “是的,我死以后化成了鬼魂,看到他们想对住在这里的旅客动手。但是我怨气不够重,根本没办法接近他们,便只好来提醒租客。” 我突然又想起了玄明说过住在这里的人总能见鬼,但是鬼却并没有动手杀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吴春生故意吓唬租客,好让他们自己搬走。 吴春生死得那么痛苦,可变成鬼后却依旧想要帮助其他人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比如,将信和照片带给你的妻子。”我开口问道。 吴春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惊喜:“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笑了笑,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到一块:“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我们说不定会死在这家店里。” “你可以当做我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说完这话,吴春生的眼睛便红了,他先是把自己的身体拼好,然后不停地对我说谢谢。 “对了,我住这里这么久,好像从来没看到过这里的老板,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问道。 吴春生的表情一滞,眼底浮现出一丝恨意:“他怕我害他,几天就躲到了地下室里,还找道士买了符纸贴在门上。 我只要一接近,那符咒便会让我浑身疼痛难忍。” 他居然还活着 我冷笑一声,收起桌面上的东西,背着阴棺就往楼下走。 第42章 恶有恶报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一鼓作气就冲到了一楼。 吴春生紧紧跟在我身后,还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 一楼大厅,老板娘靠在前台昏昏欲睡,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才睁开了眼睛。 “203的住户?”她迷茫地说了句话。 我就当没听到,这女人就算没有亲自杀人,肯定也是老板的帮凶! 我三步两步走到一楼厕所边,那里有一段楼梯,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 “等等,你要干什么?” 老板娘见我直冲地下室而去,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紧张,她正想追上来,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摔了个仰倒。 我则抓紧时间,走楼梯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上果然如吴春生所说,上边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门紧紧闭着,里边传来一种不透风的味道。 我上来就猛扯门锁,门被我扯得哗啦作响,但门好像是从里面反锁了,外边根本打不开。 视线朝旁边扫去,我发现角落的杂物堆里藏着一把很大的铁锤。 不开门是吧,我把门锁给你硬生生砸开! 想到就做,我冲过去拿起锤子,转身就将锤头砸到了门锁上。 “小姑娘,我觉得,这样应该是砸不开的吧,要不我们换个别的方法?” 吴春生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声劝道。 他话音刚落,门锁就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嘎吱声,细小的钉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我喘着粗气,擦了把汗,扭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吴春生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了出来,半晌,他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说道: “没没什么,你,您继续!” 我将锤子往旁边一扔,率先推开门进去。 地下室内部很大,里边摆着桌子,床,沙发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冰箱。 老板正拿着筷子,一脸震惊地望着我。 “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我问。 “是又怎么样?”他站起身来,浑身的横肉抖动,看起来十分可怕,“你是什么人?谁让你闯进来的?” “还敢砸了我的门锁?” 老板面目凶恶,站起来时体型几乎是我的三倍,他随手抓起旁边的刀,气势汹汹地朝我逼近。 “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杀掉的吴春生吗?”我抬头看向他。 “他死得可真惨啊。” “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四肢还被你像剁肉一样剁成了一段一段的。” 老板身子僵住,冷汗从他的脸上划过,他嘴唇颤抖,色厉内荏地冲我喊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我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他死不瞑目,化成了鬼魂,每日每夜地跟在你身边。” “你感觉不到吗?他就在你的身后!” 我的声音陡然升高,老板下意识往后看去,然而他身后却空空如也。 正在此时,我举起身后的阴棺,直接朝他的脑袋砸去。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这一下,剧痛让他的脑子懵了几秒钟。 “吴春生!”我抓住时机,大喊道。 一道白影应声而出,直接钻进了老板的身体里。 咯咯咯咯—— 他的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手脚仿佛被人硬生生扭弯一样。 只见他哆哆嗦嗦拿起剁骨刀,伸向了自己的左臂。 划拉一下,刮下了一片肉。 “好痛,好痛啊——”老板痛苦地嚎叫起来。 然后下一秒,他的嚎叫戛然而止,嘿嘿的诡异笑声传来,“嘿嘿,嘿嘿嘿,痛吗?” 他将头伸到手臂处轻轻吹气,紧接着,又是一刀下去,他脸上的肉被削了一块。 一块,两块,三块 老板就这么一刀一刀地削掉自己的肉,直到将自己的脑袋砍了下来。 场面之怪诞扭曲,让我至今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 突然,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老板娘扑到那具无头尸体身前,颤声道。 我眯起眼睛,又见到白影钻入了女人身体中。 后续的事情自然也不必多说,旅店里面动静太大,隔壁左右邻居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发现了冰箱里藏匿的尸体以及地下室的那两团不成人形的血块。 本来他们似乎是要带我们去做个笔录,但老道士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这件事情就被归为了异常事件,报给了上级。 毕竟旅店夫妇的死法实在是过于蹊跷,完全不像人能做出来的。 解决了这件事后,老道士带着我们找了另外一家旅店住下,途中我给他们讲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老道士平日里处理惯了各种诡异的事情,听到我的话也并不觉得奇怪。 他只是对我的右眼有点好奇。 他说我那天可能是碰到了鬼童,也许是正好得了她的喜欢,她没要我的命,反而给我开了阴阳眼。 有了这眼睛,我就是不用符咒也能看到鬼,只不过这样一来,我身上的阴气也就更重了。 以后恐怕免不了招惹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说着,叹了口气,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怕我再这样下去,身上的阳气太弱,寿命可能会减损。 我挠了挠头,安慰他说:“有人说我三魂七魄不全,要是找不到丢掉的魄,我也活不过二十岁。” “所以寿命减不减什么的,对我也没多大影响。” 老道士顿时被气了个不轻,伸手敲我的脑袋,骂我不惜命,还说要是我阿妈还活着,肯定要气得打断我的腿。 正闹着,我就撞上了一个人。 第43章 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突然从旁边的小路冲了出来,一头就撞到了我身上。 女人大概三四十左右,画着很浓的妆,脖子跟手指上都带满了黄金,看上去十分有钱。 可她的脸上却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皮都耷拉下来。 “抱歉”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神情恍惚,似乎都没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人。 她被我扶起后,一句话也没说,就继续往前走去。 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站在一边的玄清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凝重:“她身上似乎被人布了五鬼抬尸阵。” “五鬼抬尸?”我没听懂这句话。 玄明走到我旁边解释道:“是一种很阴毒的阵法,专门针对人家的祖坟。” “一般有些底蕴的家族会特意将祖坟迁到一处风水宝地,这样不仅能保佑自家荣华富贵,还能保佑后代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但一旦风水局被破,那么那家人必定会大祸临头,全家死光。” “那不就是说,有人想要杀了她全家吗?”我望着女人的背影,心底涌出一股寒意。 玄清子点了点头,捋了捋白胡子,一脸若有所思。 “丫头,你想不想试试你那阴阳眼?”他眯着眼睛问道。 “阴阳眼?”我疑惑,“试什么?” 玄清子却不答,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女人,拉住她说了什么。 女人犹豫着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转身就朝我走过来。 “小姑娘,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女人握着我的手,一脸恳切。 “帮帮什么忙?”她抓我抓得很紧,我愣是抽不开,只好求救般地望向玄清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玄清子嘿嘿地笑着,就在一边看着,愣是不上来帮忙。 女人看我一脸推拒,忙又接了一句:“当然不白请你帮忙,只要你给我把这事解决了,我可以出五十万!” 五十万? 我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我们昨天住的旅店也才不到两百,这个女人上来就要给我五十万? “我真的不太懂这方面,可能没法帮到你。”虽然对钱很心动,但是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你要不找”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哭了起来,她哭得很惨,脸上的妆都花了:“我不求你能帮我解决,只求你能帮我去看看!” “这几个月我都找了几十个道士了,可怎么都解决不了。”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直到前几天,我找人算了一卦,他说解决之法就在这里,还说我这周之内若是解决不了,全家恐怕就都会死绝了!” “我的小女儿才三岁,我怎么忍心让她就这么死了!” 她说得声泪俱下,我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又见玄清子对我点了点头,心知他们师徒二人应当也会跟我一同去。 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女人欣喜若狂,摸出电话就给什么人打了过去。 不到十分钟,不远处就出现了三辆黑色豪车,直接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女人冲那边招了招手,车就朝这边开来。 车门打开,里边走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青年,毕恭毕敬地替我们拉开车门。 女人拉着我上了第一辆车,其他人则上了后面一辆。 路上,女人便将自家的事情娓娓道来。 女人名叫王秀兰,家里经营着一家跨国企业,丈夫是公司的总经理,有两个孩子。一个月以前,他们一家曾去了一个名叫西峡村的地方度假。 去的时候还很正常,可回来后丈夫和孩子们不知为何都病倒了。 身上还长出了红褐色的奇怪斑块。 她也找了很多医生来看,可无论怎么检查就是找不出问题。 家人一天一天虚弱下来,特别是三岁的小女儿,本来年纪小身体就弱,这样一折腾命都快没了半条,她也没办法,只好又找和尚跟道士来看。 道士们异口同声地说是有鬼作祟,可却就是找不出解决办法,直到她求爷爷告奶奶找高人算了一卦,这才来到了这偏远的镇子上。 她正说着,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王总,到了。” 西装男打开车门,手放在车门顶部,低声说道。 “好。”王秀兰应了一声,扭头对我道;“小师傅,我们先下去吧。” 我听到那个称呼不由得有些无奈,本来我是想让她直接叫我名字的,可她却怎么都不肯,非说那样不尊敬。 她都那么说了,我也只能接受这个奇怪的称呼。 王家的别墅很大,远远看去感觉都跟苗寨差不多大了。别墅前面有一块绿地,上边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站在这里也能闻到浓郁的花香。 “这地方,风水不错啊。”玄清子也下了车,晃荡着跑到我旁边。 “风水不错?” “你看别墅正向朝南,每逢日出必定阳气充裕,再观其依山傍水,也能聚气旺财。”玄清子啧啧两声,眼里露出几分艳羡。 “大师说的不错,这房子是我父亲花了大价钱请风水大家所选的地方。” 王秀兰苦笑着说,“这么好的风水,我家里却还是” “再好的风水,但抵不过有人故意破坏。”玄清子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便带着玄明大咧咧往前走。 “大师的意思是” 王秀兰沉吟片刻,眼底露出一份狠色。 她到了这个年纪,依旧牢牢把控着公司大权,足以见得她的手腕和魄力,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进了别墅,一对中年夫妇迎了出来。 “秀兰,怎么样了?找到方法了吗?”中年女人担忧地问道。 王秀兰没应声,先给我介绍了他们二人。 中年女人是王秀兰的亲妹妹,王秀玉,旁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黄文。 “这小姑娘是谁?她不会就是你找来的高人吧?”王秀玉不敢相信地叫道,“她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是啊,秀兰,外边的人乱得很,谁知道是不是冲我们家的钱来的。”黄文也在一旁附和道。 第44章 撸起袖子就是一刀 “闭嘴!”王秀兰拧眉,“一个个正事不干,天天问东问西,既然觉得我找的人不好,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找?” 王秀玉夫妇被噎住了,哽了半天都说不出火来,脸红脖子粗的。 “这这不是找不到吗?我们也替姐夫担心啊!” 王秀兰不想再多说,一把推开他们,带着我们就往楼上走。 我似有所感地回头望去,只见二人正死死盯着我们,表情十分难看。 伸手捂住左眼,眼底的景色瞬间变了个样子。 只见这偌大的别墅里黑气弥漫,红色细线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而楼下的两夫妇身上的黑气格外浓郁。 这黑气代表着什么呢? “小师傅,这就是我女儿的房间。” 王秀兰走到二楼的第三间房门口,伸手推开了门说道。 房间充满了可爱的儿童画,入目所见都是粉红色的,正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圆脸长发,圆润的鼻头看起来十分可爱。 可惜她的眼睛却紧紧闭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看起来十分不安和痛苦。 王秀兰心疼地上前抱住女孩,伸手替她拨开汗湿的刘海。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捂住了左眼,认真看向了女孩。 乍一看,女孩的身体并无异常,只不过身体的颜色很淡,几乎快跟周围的黑气融为一体。 “可以让她翻个身吗?”我询问道。 “好好!”王秀兰连忙将女孩抱出被子,翻了个身。 而当我看到女孩的背部时,就连我也不由得大吸一口冷气。 只见她背部竟然长着两张鬼脸! 一张是婴儿的脸,另外一张则是一个面容狰狞的男人脸。 两张脸此刻正恶狠狠瞪着我,黑洞洞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诅咒的话语。 王秀兰正在替女儿整理褶皱的衣服,仿佛完全没看到那两张可怖的脸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心中骇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到了?”玄清子出现在我身后,语气了然。 “那东西” “就是五鬼抬尸阵的那五只鬼。” “五只?”我再次看向了女孩,我明明只看到了两只。 “你再看看王秀兰的背后。” 我依言照做,走到了王秀兰的后边,她正一脸莫名其妙,但见我表情严肃,还是没有动。 王秀兰背后果然也有一张脸,对应的恐怕是五鬼抬尸阵的第三只鬼。 如此说来,五只鬼分别被放在了他们一家四口身上。 布阵之人居然在年纪最小的小女孩身上放了两只鬼 怪不得她的症状最为严重。 “小师傅,你是看出什么来了吗?”王秀兰试探地问。 “你先带我去另外两人那里看看,我要确定一下。” 王秀兰闻言不敢耽搁,忙放下女儿,带着我朝对面的一间房走去。 她的丈夫和儿子分别躺在两张床上,王秀兰让人把他们翻过身,我果然又看到了两张脸。 五只鬼齐了。 我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开口将看到的东西讲了出来。 王秀兰吓坏了,可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到背后的鬼脸。 “老道士,你说有什么办法破解吗?”我转头问玄清子。 玄清子一脸高深莫测:“需得童男童女的血为引,再辅以驱邪符方可将鬼脸先镇压一段时间。” “只能镇压一段时间吗?” “那是自然,想彻底解决这件事,还得找到五鬼抬尸阵的阵法所在。现在所做的只能是保住他们一家的命。” 玄清子解释完,自己去厨房找了四个碗,然后将玄明叫了上来。 “师父,怎么了?”玄明刚刚去收拾了我们的行李,现在才过来。 玄清子笑得很慈祥:“徒儿啊,你过来。” 玄明茫然地走了过来。 然后被玄清子一把抓住,撸开袖子就是一刀。 看那架势完全是半点也不心疼。 刀法之熟练,下手之果断,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玄清子:“徒儿你乖乖别动啊,等师父我割完就给你包扎!” 玄明:“” 我则一脸异样地看着玄明:“童男?” 玄明羞愤欲死。 取完了血,玄明红着脸下楼去包扎伤口了,玄清子则带着我去了书房。 让人取了笔墨朱砂和符纸,一副要教我画符的样子。 “老道士,你之前不是说了道术和蛊术不能同时练吗?”我疑惑。 “谁说画符就是道术了?”玄清子整了整衣冠道,“真正的道术是有内外功法的,内功属阳,练呼吸吞吐之法,外功则分两种,一种为修剑,一种为修符。” “两种外功是不分阴阳的,所以即使你练了蛊术,修外功也没有问题。” 他说着,便拿起了笔,沾了些许朱砂,然后提气凝神,一笔落下,动作行云流水。 不消片刻,一张驱邪符就画好了。 “丫头,你过来跟着我学。”玄清子招了招手。 我连忙跑了过去,拿起另外一支笔跟着他画了起来。 画符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首先是要将所画之符的图案牢记于心,这样才能确保笔落下时的位置是正确的。 其次则是画符时还要在心里念诀,那诀非常拗口,我念了几次都没念对。 好在最后我还是画出了四张能用的符。 符纸和童男血都已经准备完毕,玄清子便带着我去给王秀兰一家驱邪。 驱邪的步骤简单得不可思议。 玄清子让我把那碗血放在几人头顶,然后将他们翻过来,心中念诀,念完后将符纸一把贴到四人背上,就算完成了。 贴完了符,我惊奇地发现他们头顶的那碗血居然慢慢变黑了! “那是便是阴气。”玄清子淡淡道,“符咒将他们身上聚集的阴气逼出,童男血则将他们锁在内部,最后只需将血烧掉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他们四人脸上的黑气就减淡了不少。 王秀兰见到家人好转,终于露出了笑脸,她感激地冲我们道:“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 她正欲再说,玄清子却打断道:“事情还没完。” 第45章 长针眼了 “没完?”王秀兰愕然道,“难不成我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玄清子问:“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 王秀兰闻言仔细思考起来,片刻后苦笑着道:“我们家生意做得大,有时候难免会挡了人家的财路,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时半会的,我也没法确认到底是谁想害我们。” 玄清子头疼地抓了把头发:“想要破解五鬼抬尸阵,首先就得找到布阵人,取其心头血,再施以咒法!” “找不到人,别的办法都没用。” 王秀兰神情一紧:“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人吗?” 玄清子顿了一顿,眼珠子一转:“倒也不是没办法,你先带我们去你家祖坟看看!” 王家的祖坟位于别墅后面的一座小山上,山不高,但面积却很大。整个坡面上大概有十好几座墓碑,每个墓碑后边都立着一座小房子。 我们是傍晚去的,因为玄清子说白天阳气太盛,坟墓附近的邪祟不敢出来,晚上去才能把他们抓个正着。 天色微暗,眼前的一座座坟墓隐在黑暗中,周围寂静无声,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一声。 玄清子说五鬼抬尸阵的阵法必定位于祖坟附近,布阵人应当将五种邪物分别放在了五个不同的方位。 如果我们能先将邪物找出的话,阵法的威力必然会大大减小,到时候收拾布阵人也会容易很多。 于是我们三人便分头行动,约定一个小时后再到墓园门口集合。 我去的是西南方,那一块地方墓碑少,但是生长着很多大树,走起路来难免会踩到一些枯枝败叶。 “阴气最重的地方?”我在心里嘟囔着。 视线扫过前方,只见一片黑雾笼罩了整片墓园,再加上天色渐晚,视线前方一片乌漆墨黑,我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的黑气最重。 正在我费力地四处找寻时,右前方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团蓝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那是什么? 我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不敢跟那团火靠得太近,我估摸着距离停在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下。 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体,我朝前方看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我的眼睛给吓掉! 只见蓝绿色火焰的旁边有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正纠缠在一起, 一男一女没羞没臊地在露天野战! 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大晚上来墓园里干这种事情啊? 而震惊的事却还在后头。 我蹲在树后,被迫听那边苟合的一对不堪入耳的对话。 话说,看人家活春宫会不会长针眼啊 “啊重一点” “要多重?嗯?” 女人的娇喘声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我听着听着就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感觉好像是之前听过的。 于是我仔细地朝两人看去,女人膀大腰圆,皮肤松弛,应当是年纪挺大的,男人却跟她截然相反,细皮嫩肉的,脸长得也十分俊秀。 就在此时,女人的脸朝我这边侧过来,我这才看出她居然是白天见过的王明玉,王秀兰的妹妹! 她不是已经有丈夫了吗? 那现在不就等于是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 两人搞了一会后动静就逐渐小了起来,王明玉躺在男人的怀里,一脸心满意足。 而男人也微笑着抱住了她。 男人的脸就在此时逐渐产生变化,嘴角的弧度几乎拉到了耳根,眼睛也越变越细。 远远看去就仿佛从活生生的人脸变成了狐狸的脸! 王明玉却毫无所觉,还光着身子躺在那里,甜甜蜜蜜地说着情话。 我不敢再看,刚抬脚准备离开时,背后的阴棺却撞上了树干,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什么人?”狐狸脸男人将视线投了过来,动作迅速地爬起身。 王明玉则又惊又怒地拉起旁边的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身体:“是谁在哪里?” 我心里暗道不好,将阴棺往上一背,头也不回地朝原路跑。 狐狸脸男人肯定不是人,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小角色。 我现在只跟着老道士学了一点符咒,根本没可能打得过他。 幸好之前跟老道士他们约定了时间,估摸着已经差不多快到了,往回跑的话说不定还能撞上老道士! 狐狸脸男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追上来,他得先安抚好受惊的王明玉才能过来追我。 我就正好趁此机会往墓园门口跑,我暗暗计划着,脚步片刻也不敢停。 快接近门口时,狐狸脸男人还没跟上来,我这才放心了些。 靠在墓园门口的牌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跑得太急,我后背都汗湿了一大块,热得要命。 我将沉重的阴棺先放了下来,扯着衣服透气,视线死死盯着西南方。 “呼——” 耳根处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气息。 我浑身一僵,头皮炸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一直注意着那个方向,狐狸男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 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抚过我的肩膀,我几乎感受到了他的指甲划过了我的皮肤。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大晚上不要到处乱跑吗?”阴柔的男声传入耳朵。 我额头冒出冷汗,颤声说:“抱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 “嘘——”狐狸男绕到了我身前,他轻轻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别说话,看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极其妖媚的眼睛,晶莹湿润,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怜爱。 “乖孩子。” 他笑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妖术已经成功了,他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像是在欣赏自己捕获的猎物一般。看了片刻,他将手放在了我领口处,想要将我的上衣解开。 正在此时,我冷冷一笑,一把将刚拿起来的棺材挥到了他脸上。 第46章 打死你个男小三 “哪里来的狐狸精,还敢碰我!” 我双手举起棺材迎面就砸上了狐狸男的脸,他显然没想到我还有意识,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了个正着。 我这一下可是完全没留手,奔着把人砸死的力道去的。 狐狸男痛呼一声,护着脸倒到一边,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你没中魅术?怎么可能?” 魅术? 刚才他对我施的妖术就是这个? 我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拿着棺材就是一通乱砸,把狐狸男砸得哀哀乱叫。 对上狐狸男眼睛的一瞬间,我确实是受到了影响,意识恍惚了一瞬间。 这也证明狐狸男的妖术的确有作用,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我有一只阴阳眼。 他就算长得再好看,在我那只眼睛看来就是一只白毛的畜生,还是死掉的那种。 所以我其实早就挣脱了他的妖术,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试探一下狐狸男的实力。 这几天我从玄清子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邪祟的东西。 据玄清子所说,邪祟是分等级的,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很强。 最弱的是寄居在物体或者人身上的鬼,这种鬼怨气不强,只能靠吸食人类阳气为生。 而我通过阴阳眼看出狐狸男的本体是一只死掉的白狐。 白狐修炼成精后是为狐妖,狐妖很难对付,若是我遇到真正的狐妖,肯定在劫难逃。 但眼前这狐狸男根本不是狐妖,他只是一只借了狐狸怨气而生的鬼。 他原本的实力不强,所以只能通过魅术让人失去神智。 摸清了狐狸男的实力,我对付他心里就有了底气。 砰砰砰—— 棺材砸到身体上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一脸笑意,举着棺材将狐狸男打得抱头鼠窜。 “让你对我动手动脚!” “让你当男小三!” “不知羞耻,在王家祖坟旁边做那种事!” 狐狸男脸上被我砸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本整齐的衣服也沾满了草屑。 砸了一通,我也有点累了,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 狐狸男以为找到了机会,一骨碌爬起来,正好跟我视线对上了,他不死心地想要再对我施展魅术。 这一次他似乎是拿出了真功夫,就算是我早有预料,脑子还是迷糊了一瞬。 脑子虽然迷糊了,我的手却还是条件反射般举起了棺材。 “砰——” 狐狸男迎面又被棺材砸倒在地,他鼻青脸肿地望着我,眼底似乎有无数的疑问,但他没有机会再说了。 我又是一记重击,将他直接砸晕了过去。 站在墓园门口,我远远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玄清子和玄明。 “老道士!” 我兴奋地叫了一声,忙迎了上去。 “没遇到危险吧?”玄清子手里拿着个大袋子,对我道。 “没有!”我笑嘻嘻地说。 手腕一用力,晕倒的狐狸男就被我硬生生拖了过来。 “我还抓了一只死狐狸!” 玄清子跟玄明一脸惊讶地望着狐狸男:“他怎么鼻青脸肿的?” 我拍了拍身后的棺材:“用这个揍的!” “” 不知为何,玄清子他们看向狐狸男的眼神中似乎带上了几分同情。 闲话不表,玄清子他们在其他方位找到了四件邪物,分别是被开膛破肚的老鼠、被撑死的蛇、被剪掉双鳌的蝎子以及被淹死的黄皮子。 再加上一只被剜掉眼睛的白狐。 我是之后才知道狐狸男的本体原来是那五邪物之一,玄清子说狐狸男吸收了白狐的怨气,所以才化成了狐狸的形态。 我带着他们来到了发现狐狸男的地方,然后在那棵树下挖出了白狐的尸体。 玄清子将尸体全都塞进了黄袋子里,然后找了个空地,点了把火全都烧掉了。 奇怪的是虽然白狐的尸体被烧掉了,但狐狸男却并没有消失。 于是我们便将狐狸男绑住,带着晕倒的王明玉回了王家别墅。 刚一进门,王秀兰焦急地说她妹妹不见了,要带人去找。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衣服凌乱的王秀玉。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秀兰忙上前帮王明玉整理衣服,然后意外看到了她身上青红的痕迹。 她也不是不知事的人,见了这痕迹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王秀兰脸一黑,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们:“是我王家家风不严,让各位见笑了。” 我们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到处乱说。 但下一秒,王明玉的丈夫黄闻正好从门口进来。 “姐,明玉找到了吗?”黄闻问道。 “找到了。”王秀兰忙扶起妹妹,打算先带她回房间。 “姐,我来吧。”黄闻见王明兰背得费劲,连忙上前帮忙。 “不,不用了!”王秀兰推开黄闻,艰难地支着王明玉的身体。 黄闻自然也是不放手的,拉扯间,王明玉的衣服被扯开,脖颈上的痕迹就这么大剌剌暴露了出来。 黄闻当时表情就僵住了,然后他的整张脸都被气红了。 一个巴掌就打到了王明玉的脸上。 王明玉被这一巴掌打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丈夫高高扬起的手。 “黄闻!你神经病啊!”她冲着黄闻吼道,直起身子将黄闻推了个趔趄。 “你个贱人!偷人偷到家里来了!”黄闻咬牙切齿地道。 王明玉先是一愣,紧接着将视线移到了周围人身上,她一向自尊心高,现在被人说出了自己的丑事,便恼羞成怒起来: “你还有脸说我!你这些年偷的人还少吗?要不要我说说你那个新来的秘书?你跟她搞几次了?” 站在一边的某三人:“哦豁。” “你!你!”黄闻气急,“好啊,要是这样说的话,你怎么不说你找的那个邪道士?” “要没我帮你遮掩,你干的那点破事早被人发现了!” 邪道士? 我神情一凛,他们所说的邪道士会不会就是五鬼抬尸阵的布阵人? 我看向了旁边的玄清子,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凝重起来。 “什么邪道士!”王明玉虚张声势地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黄闻好像是气昏了头,一时间什么也不管了,兜头就骂道:“还不是你这个贱人想要争夺王家的家产!” “你说都是王家的女儿,凭什么你姐姐就能继承王家集团,而你只能当个分公司的经理!” 第47章 黑袍道士 “黄闻!你疯了吗?” 王明玉察觉到大家表情的变化,连忙出声喝道。 她闹了一通后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见黄闻还想继续再说,她面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焦急。 他们夫妻二人一直以来都狼狈为奸,做了不少腌臜事,找邪道士不过是其中一件。 要是那些事情全都被翻出来,那他们一家就全完了! 王秀兰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完完整整,此刻也回过味来,她冷声对王明玉道:“明玉,你们说的是什么?什么邪道士?跟家里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什什么啊,姐,你听错了。哪里有什么邪道士,是黄闻胡说的。” 王明玉退到了黄闻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冲王秀兰解释道。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王明玉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掐住了黄文的胳膊。 黄闻被掐得青筋暴起,但听到王明玉的话,他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姐,抱歉啊,是我刚才被气疯了,说出的话都没过脑子” 王秀兰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她冷冷地将视线移到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半晌,她道:“来人,将他们给我绑起来!” 王秀兰不愧是王家的幕后掌舵人,手一挥,王明玉夫妇俩就被进来的保镖带走了。 她本来打算直接跟着去的,但看到了站着的我们,于是停下来解释了一番。 王家家大业大,但子嗣单薄,她父亲那一辈只留下了两个女儿。 她作为姐姐,自然是接手了王家的大部分业务,但这么多年以来却从没亏待过王明玉夫妻。 公司所挣的钱她们姐妹向来都是五五分,因为她掌权的缘故,在其他的利益分配方面她也对妹妹十分优待。 但没想到王明玉一直是这么想她的。 “关于他们二人的事,我会自己解决,无论用什么的手段,我都会让他们说出实话。” 王秀兰有些疲惫地道,“请三位稍等片刻。” 她都这么说了,我们也自然不会掺和人家的家事,便都点头称好。 王秀兰去处理王明玉他们了,我们这边也自然要盘问刚抓来的狐狸男。 玄清子将狐狸男带到了房间,然后用水把他给泼醒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 狐狸男一醒就被我们三人团团围住,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别紧张,我们只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玄清子笑眯眯地道,但手上已经抽出了桃木剑。 他一双狐狸眼在房间里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到了我背着的棺材上。 我也学着玄清子,将棺材立到身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也不想再挨一次打吧!” 狐狸男抽了抽嘴角,开口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就是了。” “你知道王家祖坟被人放了五鬼抬尸阵吗?”我问道。 狐狸男瞥了我一眼:“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上王秀玉那个老女人!” “都是因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袍道士,我才会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黑袍道士? 我耳朵竖了起来,狐狸男和黄闻都提到了道士,那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那人对你做了什么?”我继续问。 狐狸男提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他咬牙切齿地给我们讲起了黑袍道士的事情。 据他所说,他本来是火葬场的一只孤魂野鬼,有幸吸收了白狐妖尸体上的怨气后化成了人形。 之后一直生活在火葬场附近,靠那里的怨气而活。 然后某天,一个实力极为强大的黑袍道士将白狐的尸体带走了,他没办法,只能跟着道士来到了王家。 “黑袍道士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喃喃道。 “等明晚你就知道喽!”狐狸男顺嘴接道,一脸欠揍样。 “明晚?你的意思是明晚他会出现在王家祖坟?”我心中一喜。 我们正愁找不到布阵人呢! “不错。”狐狸男眯起眼睛,“你明晚子时到墓园,说不定就能撞上他了。” “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们黑袍道士的消息?”我狐疑地望着他。 狐狸男嘿嘿一笑,耸了耸肩膀:“信不信由你,反正告诉你们黑袍道士的消息,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我暗自思忖,狐狸男说的信息应该是真的。 毕竟对他来说,我们或者是黑袍道士都是敌人。 他最想看到的恐怕就是我们两方打个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虽然已经明白了狐狸男的小心思,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去找黑袍道士。 五鬼抬尸阵的破阵条件之一就是黑袍道士的心头血,所以明晚我们定然是要去墓园走一遭的。 玄清子跟玄明也神情凝重,我想到的东西想必他们也已经想到了。 黑袍道士在暗,我们在明,到时候打起来,我们的胜算恐怕不高。 想到这里,我们三人齐齐将视线投向了狐狸男,然后不约而同地捏紧了拳头。 狐狸男:“” 一个小时后,我心满意足地背着棺材走出了房间。 迎面就碰上了王秀兰,她一见到我就忙拉住了我的手:“小师傅,我那边问出了一些事,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时间听一听?” “自然是有的。” 玄清子师徒合上房门,跟着王秀兰来到了一楼大厅。 王秀兰先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然后摆手让所有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别墅,她才开口道: “我妹妹王明玉她一直以来都因父亲将大部分股权转让给我而心生不满,加上最近她儿子欠了大笔赌债,为了替他还债,王明玉便将注意打到了我身上。” “她托人找了个会邪术的道士,在我们去西峡村度假时偷偷动了王家祖坟” 第48章 有本座在 “那王明玉他们有没有见过黑袍道士的脸?”我问道。 王秀兰叹了口气,摇摇头:“并没有。” 黑袍道士为人极为谨慎,无论是收钱还是布阵都没留下丝毫把柄。 哪怕是跟王明玉他们见面时,黑袍道士也刻意变换了身形和嗓音。 要在短时间内弄清楚黑袍道士的真实身份,对于我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差不多都弄清楚了,我们合计一番,决定明天先去墓园蹲点。 商量完,差不多就到了晚上十一二点。 王秀兰让人做了一桌好菜,说是谢谢我们的帮忙。 王家的饭菜是真的挺不错的,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玄清子见了好酒好菜自然不客气,不等王秀兰说话,他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胡吃海喝起来。 王秀兰也不介意,反而问我们还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她让厨子马上给我们做。 我跟玄明见此也不再推辞,各自坐下吃了起来。 晚上回到房间,我洗漱完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床上辗转反侧,我脑子里不断闪过吴春生、旅店老板以及狐狸男的脸,只觉得身心俱疲。 正在此时,我身子往旁边一滚,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我抬眼一看,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殷九霄。 他斜躺在床上,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浴袍,露出了性感诱人的腹肌。 “怎么?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本座了?” 殷九霄眯起狭长的眼睛,伸出手臂一把将我圈入怀中。 我没反应过来,一下就被他按到怀中,整张脸都埋到了他结实的胸肌上。 我的天。 感受着他皮肤的触感,我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微微挣扎了一下,我低头,正好又看到了他藏在松垮衣袍下的人鱼线。 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 我不敢再看,连忙伸手帮他拉紧了衣领:“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伤好点了吗?” 殷九霄眼神柔和了几分:“本座没事。” “倒是你,这几天本座不在,你可有受伤?” 他的指尖抚过我后背的皮肤,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让我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温泉里。 “我比以前强多了!”我有些小得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受伤了。” 他赞赏地摸了摸我的头:“真不愧是本座的伴侣。” 我乐颠颠地抱住他的腰,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满得要溢了出来。 “这次本座来,是想让你小心那黑袍道士。”殷九霄勾缠着我的头发,沉声道。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说起了正事,我坐起身来,一脸认真地问。 殷九霄回想了一会,拧眉道:“那人身上带着一股让本座很熟悉的气息。” “但是本座被封印得太久,已经记不大清这股气息的来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黑袍道士实力应该与老道士不相上下。” “或者说,比他略胜一筹。” “什么?”我惊讶,“比老道士还强吗?我们明天能打得过吗?” 殷九霄瞥了我一眼:“慌什么,还有本座在。” “只不过本座得提醒你们一点,黑袍道士的能力应该与摄心术有关。跟他对上时,一定要小心别被他控制了神智。” “本座可不想将那两师徒一并给收拾了。” 摄心术? 应该是与狐狸男一个类型的吧? 我暗暗想着,心里开始打起鼓来,明天我们真的能成功拿到黑袍道士的心头血吗? 这么一想,我的脑子就更乱了。 “别想太多。”殷九霄见我神色不对,便道,“明日本座自会出手帮你的。” “好好睡吧。” 也不知是不是殷九霄的话过于温柔,我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眼睛缓缓合上,我就这么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殷九霄已经消失不见。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玄明喊我去吃早饭。 我应了一声,收拾好之后下了楼。 王秀兰一家四口的状态好了很多,我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家小女儿王稚语被王秀兰抱在怀里喂饭。 王稚语相貌可爱,性格也十分乖巧,她见到了我,不用人教就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我被逗乐了,伸手上前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稚语突然又开口叫了一声姐姐。 王秀兰逗她说话:“稚语为什么要喊两次姐姐啊?” 王稚语歪了歪头,指着我的右眼说:“那里还有一个姐姐呀。”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捂住了右眼,想起了那个在镇子上遇到过的小女孩。 她当时到底对我的右眼做了什么? 玄清子说她只是给我开了阴阳眼,可我其实一直觉得有点奇怪。 阴阳眼应该只能让人看见鬼魂,但墓园那一遭,我却一下就看穿了狐狸男的本体。 这一点本来就已经够奇怪了,而今天王稚语又指着我的右眼叫姐姐 “小师傅,小孩子不懂事,只是随便乱说的,您别在意。” 王秀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让保姆上来带走王稚语。 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王稚语被保姆抱离了桌子,她却一直回头望着我,见我看她,她对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姐姐,再见。” 我一时分不清她是对我说的再见,还是对我右眼里的“姐姐”说的。 玄清子带着我跟玄明画了一整天的符,有上次画过的驱邪符,还有定身符、五雷化煞符以及太岁符。 他让我们把符咒都贴身带着,以防到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我们在傍晚时分进入了墓园,各自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 三个人相隔不算远,到时候要是真打起来,也能很快跑到一块。 我们还约定了接头暗号以及都含着两三颗甘草丸。 甘草丸是个什么东西,想必吃过的人都懂。 那味道几乎能让人反胃地呕出来,但意外地却能让人保持清醒。 我上午就告诉了玄清子,黑袍道士很可能擅长摄心术的事情。 但是玄清子本人对摄心术了解不多,于是我们只能用一些道听途说的小招数应来对付它。 只不过尽管我们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当我们真正碰上黑袍道士时,我才发现那些准备根本毫无用处。 第49章 摄心术 轻薄的白色雾气笼罩了整片墓园。 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雾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雾气变得越来越浓 我站起身来,朝四周望去,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几乎全都被雾气掩盖了。 “老道士!玄明!你们在不在啊。” 我喊了几嗓子,没有任何回音。 我心脏发紧,感觉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妙。 我跟他们二人的距离不算远,而且墓园里本来就很空旷,我的声音应该很容易就能传出去。 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眼前的白色雾气能阻碍声音的传播,所以玄清子他们就算留在原地,也没法听到我的声音。 二则是我或者我们三人已经不知不觉,中了黑袍导师的妖术。 我伸着手向前摸了摸,什么都没碰到。 原本我前面应该有一棵很大的槐树,而现在它却消失不见了。 看来,目前的情况应该是后者了。 我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我们这边的埋伏肯定是失败了,黑袍道士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也借此搞了一出将计就计! 玄清子提到过,摄心术是道门中的一种术法,原本用于治疗失魂症,可后来有居心叵测之人将它用于邪道,还因此害死了不少人。 于是摄心术便被列为道门禁术之一,再也不允许弟子修习。 玄清子提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摄心术本质就是放大人类内心的情绪,无论是喜悦,亦或者是痛苦,只要被放大到某种程度,就能让人陷入疯狂之中。 “丫头,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让摄心术趁虚而入,影响你的意识!” 玄清子的话犹在耳边,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入了白雾之中。 只要我不被幻象动摇,摄心术自然会失去效果。 白雾弥漫,我将手臂伸直举在前面,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眼前的景物逐渐发生了变化。 四周都是绿油油的树,脚底下踩着松软的泥土,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我好像是来到了一座山上。 我有点茫然,眼前看到一切都是幻觉吗为什么我感觉这么真实?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只见一位身穿苗服的少女拎着篮子朝山顶上跑。 她蹦蹦跳跳地跑着,然后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跟上了她,一路来到了山顶。 山顶处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血红色花朵,几乎铺满了整片草地。 草地中间有一个人半支着手臂看书,漆黑的发丝随意地铺散在身上。 听到少女的声音,他微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殷九霄。 少女笑嘻嘻地挎着篮子坐到他身边,似乎说了什么话,殷九霄被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吗?看起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嘶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袍道士。 他浑身都罩在一件漆黑的袍子里,看不清面容。 “邪道士!”我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我可不太喜欢那个名字。”黑袍道士歪了歪头,“你可以叫我曲道长。” “道门的叛徒还能自称道长吗?”我冷声道。 黑袍道士闻言也不生气,他只是桀桀笑了两声,手一挥,我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眼前场景飞快变换,少女与殷九霄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少女的娇俏可爱,殷九霄的温柔体贴,二人仿若金童玉女一般般配。 黑袍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到了吗?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他只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替身罢了!他每次与你说话,其实都是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他爱了那个女人几百年!可你呢?你就甘心只做一个替身吗?” 他说得愈发激动,甚至还化出真身死死揪住我的衣领,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 大哥,说实话,我感觉你比我还激动。 而且你这招真的太小儿科了吧,我不用猜都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玄清子一开始就给我打好了预防针,再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也自然不会被蒙骗。 更何况,虽然我跟殷九霄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我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他绝不是那种会把别人当替身的人。 “冷静冷静。”我一把按住黑袍道士的手,安抚道,“你可能对我们的性格有一点误会。” “什么意思?”黑袍道士难以置信地喊道,“看到心爱之人与别人卿卿我我,你难道不嫉妒吗?不恨吗?” 他说着便将一缕黑气打入我的心脏,片刻后,黑气缓缓溢了出来。 “不可能啊?你看到那些以后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黑袍道士不信邪,又分出了更多的黑气进入我的身体。 也不知道那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进入身体后既不痒也不痛,反而有点舒服。 黑袍道士瞠目结舌地望着毫无变化的黑气:“你你难道没有情魄?” “情魄?” 我挠了挠头,“我好像确实没有,不过这东西除了影响我的寿命以外,难不成还有别的影响?” “怎么可能?你没有情魄,那为什么摄心术会生成这样的场景!” 黑袍道士神神叨叨地推演一番,但却始终没有得到结果。 最后,他竟然直接伸出手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既然摄魂术对你没用,那我就在这里弄死你!”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凉意从后背传来,殷九霄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将黑袍道士打飞了出去。 殷九霄的那一下似乎极重,黑袍道士飞了五六米远后倒在了地上,他佝偻着身子,猛地咳出一口血。 黑色的斗篷被掀开,露出了他的真容。 他居然长着一张五六岁孩童的脸! 我不由得惊掉了下巴:“你们修炼邪术还能返老还童不成?” “住嘴!”他冲我咆哮起来,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你知道什么?” 然后下一秒,殷九霄冷哼一声,手指微动,一道红色短剑就插入了他的肩膀。 第50章 你吃醋了? 黑袍道士闷哼一声,抬起头恨恨瞪着我,下一秒他身形一闪,竟凭空出现在殷九霄背后。 枯瘦的手直钩殷九霄的心脏! 咚—— 一声闷响,他的手指生生被什么东西扭弯,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 “啊——”黑袍道士痛叫出声,捂着手跪倒在地,鲜血滴答滴答落在了地面上。 殷九霄勾起唇角,黑袍道士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颈,提在半空中。 黑袍道士的脸迅速涨红,他艰难地喘息着,似乎马上就要被硬生生掐死了。 “等等。”我连忙拦住了殷九霄,“破解五鬼抬尸阵还要他的心头血!” 殷九霄闻言,说了声好。 紧接着我就看见黑袍道士浑身的皮肤都崩裂开来,无数的血珠汇集到半空中。 最终凝聚成了一颗血红色的晶体落到了我手心。 “这是什么?”我捏着那玩意有点好奇。 “血魂珠。”殷九霄道,“效果比心头血更好,你先收着,到时候老道士自然会教你怎么用。” 我点点头,将它放入了胸前的口袋里。 就在此时,黑袍道士的身体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只见他痛苦地嘶吼着,四肢从关节处一节一节断开,简直就像是人偶一样。 他不会是想要自尽吧?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黑袍道士突然就不动了,垂下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探到了他鼻尖。 没有呼吸了。 “他怎么死了?”我问殷九霄。 殷九霄拧眉道:“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的本体,他应该是用了类似于替死人偶一类的东西才逃过一劫。” 跑就跑了吧,把破阵的东西拿到就好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黑袍道士的尸体,正要起身,手腕却被死死抓住。 原本毫无气息的黑袍道士抬起了头,嘴巴一张一合:“西峡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就好好等着瞧吧!” 说完,他身体里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头一歪,彻底没气了。 西峡村?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黑袍道士一走,墓园的雾气便全部散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墓园的最深处,玄清子和玄明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应该也中了黑袍道士的摄心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们二人原本的位置走去。 右手被殷九霄扣在手心,我抬头看去,他俊美的侧脸在阳光下恍若神祇。 脑子里闪过在幻境里看过的景象,我好像还是有一点在意黑袍道士的话。 我扯了扯他的手,殷九霄低头:“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地说。 殷九霄一愣:“什么?” “就是问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别的伴侣!”我别过头道。 殷九霄低笑一声,笼住了我的肩膀,侧身在我耳边道:“你吃醋了?” 我耳朵一向敏感,突然被人这么一接近,我浑身都紧绷起来。 “没有!我就是问问罢了。” 这条臭蛇似乎是摸清了我的敏感点,大手在我腰眼处一摁。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我腰一软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在你之前,本座从未喜欢上任何人。”殷九霄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大可放心。” 我顿时满脸通红,只能埋在他怀里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 “师父!你看着地上好像有脚印,会不会是苗师妹的?” 不远处传来玄明的声音,我猛地抬起头。 玄清子和玄明应该知道我与殷九霄有所关系,但倘若让他们再见面,说不定玄清子又得跟殷九霄打起来。 毕竟那个老道士脑回路一向清奇。 想到这,我连忙扯了扯殷九霄的袖子:“你先回去,跟老道士碰面说不准又出什么事。” 殷九霄啧了一声,回头不满地瞪了一眼老道士的方向。 低头在我额前亲了一口,他才化为白光消失不见。 “丫头!”玄清子眼尖,先看到了林子里的我,他激动地冲我招手。 我也冲他们笑了起来,几步跑过去。 三人见了面,总算都放下了心来。 玄清子说他们昨晚都被白雾包围了,他跟玄明分别杀掉了一个黑袍道士的替死人偶。 但是心头血却还没来得及取。 闻言,我便得意地从兜里摸出了那块血魂珠,递给玄清子。 玄清子一见眼睛立马就放光,他摩挲着珠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大呼说是宝贝。 我问他为何。 他瞥了我一眼,一脸我不识货的样子,说血魂珠乃道士血液中的精纯之力凝结而成,不仅难以取得,而且凝结方法也鲜少人知。 说着他又长吁短叹起来,说用这玩意解五鬼抬尸阵是亏大了。 但没有办法,他们也没拿到心头血,便也只能用血魂珠了。 破阵的东西已经集齐,玄清子也不打算再耽搁下去。 他先是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炉子,将血魂珠放入其中,然后合眼掐诀。 炉中燃起了青紫色的火焰,玄清子念着咒法,中指和食指并拢指向放在地上的驱邪符。 五张驱邪符自动飞起,竖立起来绕着炉子转圈。 很快,符咒上也染上了火焰,不消片刻五张符纸就化为灰烬落入炉中。 玄清子的念咒也到了尾声,他低喝一声“破”,血魂珠便应声而碎。 “搞定了?”我问道。 玄清子擦了擦额前的汗,道了声是。 玄明则自觉收拾起了炉子和符纸,将他们整理好后放入包裹中。 做完了这一切,我们便回到了王家别墅。 这次进门,我用阴阳眼看时,别墅中的黑气已经全部消散。 王秀兰紧张地坐在大厅,见我们进来忙迎了上来:“事情怎么样了?” 于是我们便将昨天的事挑重点讲给了她听。 王秀兰连连惊呼出声,最后她诚恳地对我们道了声谢,还鞠了一躬。 我们自然是不能受她的礼,连忙避让,将她扶起。 王秀兰心头大患已解,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佣人拎上来三个大麻布袋子。 “这是什么?”我不解。 王秀兰但笑不语,她费劲地提起一个,拿到我面前。 然后轻轻拉开拉链。 里边是满满当当的一整袋钱。 第51章 发财了 王秀兰弯腰从麻袋里摸出一沓红钞票,笑吟吟地递到我手中:“小师傅可要验验真假?” 虽然从前我一直生活在苗寨中,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袋子,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里边到底有多少钱啊? “我略微了解过一些做你们这行的规矩,知道你们不收卡,所以我特意让人换成了现金。”王秀兰道。 她说着让人把另外两个拿了过来:“每个袋子都装了一百万,不算多,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从没收过这么多的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回头望向了玄清子。 玄清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指挥着人就将自己那一袋子搬进了房间。 见我看他,玄清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既然王总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那我们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不是,你就放心收下吧。” 王秀兰也一脸诚恳地看向我:“是啊,小师傅,这一次若是没有你们出手,我们一家恐怕就逃不过这一劫了!” 我还是有些犹豫,玄清子便直接替我拎起了袋子,冲王秀兰道了声谢,推着我就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我打开麻布袋子,只见里边除了钱还放着一只智能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我打开通讯录,里边已经存好了一个号码,备注的正是王秀兰。 老道士的话还在耳边。 “像王秀兰这种生意人,平时说不定就会得罪了道上的什么人。她给你这钱,不仅仅是想感谢你,更是想和咱们拉近关系。” “关系近了,她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事,找我们也好说话。” “若是你不收,她反而会觉得你在打什么其他主意!” 好复杂啊,我叹了口气,身子一仰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我们在王家吃过早饭便动身离开。 玄清子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将我带到车站便匆匆离开。 “开往陵嘉市郊区g1980号的列车已开始检票——” 我看了眼手里的车票,连忙拉着阿爸上车,找到座位坐下,邻座是一个穿着整套黑西装的瘦小男人。 男人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而且总爱拿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人。 我刚一坐到他旁边,他先将我浑身上下扫视了一圈,然后眼神中不自知地露出了一丝鄙夷,但嘴上却说着恭维殷勤的话。 “小姑娘是哪里人?是跟着父母一块出去旅游吗?”他问道。 我摇摇头,指了指阿爸:“我跟我阿爸去陵嘉市看医生。” “看医生?”男人望向我爸,从他木讷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嘴角的弧度撇了下去。 “家里有个病人也确实辛苦。”他兴致缺缺地接了一句,便也不再关注我们,将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不找我搭话,我也乐得自在,便撑着手臂朝外面看去。 对面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聊着闲话。 西装男看了眼满车厢的老太太老爷爷,啧了一声,扭头跟两个女生搭起话来。 大家坐在车上都很无聊,有人搭话,便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西装男爱吹牛逼,高谈阔论间说自己是某市房地产公司老总的亲信,这次去是要给公司开拓市场,目标是拿下市中心的某块地。 他说得热血沸腾,女孩们也捧场,她们边笑边闹着将手里的瓜子分了出去。 西装男则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吹嘘起来,说自己每年收入七八万,家里存了二十几万给他娶媳妇。 说着,他还不忘拉踩眼前的我一番,说像我这样家里带着病人的姑娘,他家里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我眉头一挑,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令人讨厌,于是便起身说要去卫生间。 西装男正说得高兴,哪里肯让,一推一搡之间,我原本放在脚下的麻布袋子被踢了出来。 “什么玩意,这么重?”西装男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将袋子扔到了两个座位中间,“乡下人就是什么都喜欢往火车上带!” “都没有公德心!”他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视线落到了麻布袋子上。 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麻布袋子拉扯间被拉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了红艳艳的半叠百元大钞。 西装男望着那个口子看直了眼,我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低头将拉链拉上,把袋子退到了椅子下面。 “让一下。”我道。 “好好的!”西装男忙道,身子直接退出了座位,还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请!” 我:“” 谢谢,也不必如此。 我去完卫生间回来后,西装男对我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干瘪的脸上被挤出一道道褶皱,他讨好似地笑道:“您好,我叫李明,这次也是要去陵嘉市!” “我对陵嘉市可熟悉了,您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摸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我确实也有些想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陵嘉市第七医院吗?”我问道。 “第七医院?”李明想了想,肯定地说,“知道!听说他们医院对治疗精神疾病很有一套!您是想带您父亲去看看吗?” 我点头。 在王家住的时候,我跟王秀兰聊过天,她知道我阿爸的情况,于是推荐我去陵嘉市第七医院。她在医院里有认识的医生,可以提前帮我预约。 离开前,她给了一张医生的名片,说是去了医院后直接找王医生就行。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我以前听许燕提起过,她们家有一个亲戚在陵嘉市。 寨子出了事后,她们一家有可能也会去投奔市里的亲戚。 我这一去说不定就还能碰到她。 “对了,您是打算在陵嘉市待多久?是打算长住吗?”李明又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长住?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若是阿爸在陵嘉市接受治疗,那么有一个落脚地确实也是必须的。 李明看我神情犹豫,脸上就是一喜:“如果您打算长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房子!” 第52章 初到陵嘉,买房子 “这间房位于市中心,就在陵嘉市第七医院旁边,地段好交通便利,关键是价格特别便宜!租的话每月只要三百,买就更划算了!” “整套一百多平的房子只要三十五万!要知道陵嘉市的房价最近可是炒到了天价!这个价格这个地段的房子也只有这一间!” 李明说得唾沫横飞,边说还边从包里摸出一张传单。 上边一行大字——陵嘉·翰林华府,您值得拥有! 三十五万,这个价格好像确实还好。 我瞅了眼脚下的麻布袋子,买完房子剩下的钱应该也够给阿爸治疗了。 “而且,您要是心动了,我这边还有一个好处!”李明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 “什么好处?” “就是我今天就能带您去看房!看得满意的话,我还能在这个基础上给您再砍一刀!” 李明谄笑着比了一个九的手势。 “那行,等下了车,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陵嘉市是本省的最大的经济中心,这十几年一直发展得飞快,最近则一直专注于修路和搭桥。 刚出车站我就看到了李明说的那条横穿陵嘉市的马路,路面铺着沥青,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车站门口停着好几辆车,司机靠在车门上,见有人出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美女,要不要乘车?” “帅哥,快来快来,快上车!” 李明带着我避开了那群人,低声说:“他们都是车站的老油子,平日里没少宰游客!” “宰游客?”我疑惑。 “外地人不熟悉路,他们就带着人到处绕,绕了几圈远路再把你送到目的地,这样的话车费就会贵得吓人!” 他说着带着我往角落的一辆黄色出租车走去。 “老马!”李明喊了一声,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便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李大经理吗?我听说你不是被下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老马笑嘻嘻地拍了李明一下。 “闭上你那张臭嘴!小心我下次再也不带客人来了!”李明瞪了老马一样呢,转脸就换了个表情对我道, “这家伙是我熟人,不会再随便宰人,上他的车就放心吧。” 我点点头,拎着麻布袋子,跟阿爸上了车。 司机老马是个碎嘴子,一路上一直说个没完,从陵嘉市的路面说到政府,最后落到李明身上。 “美女啊,听阿明说你是想带父亲去第七医院看病?” “是的,怎么了?” “哎呦,那你可记得别住第七医院隔壁”老马话说一半,被李明突然打断。 “老马,我听说你女儿” 话题就这么被扯开了,而老马那句话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位置,李明抢着付了钱,带着我就往一座大楼走去。 小区从外边看起来很新,应该刚建成没几年,内部的绿化和地面都做得挺不错的。 门口有警卫亭,里边躺着一个穿着保安服的老人,他躺在躺椅上慢悠悠晃着扇子,见有人进去也只是撩了撩眼皮。 李明紧绷着脸,急匆匆地往里走。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进门右手边的第二栋大楼前,上了电梯,李明按了13楼的按钮。 “是13楼的哪一间房?”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没话找话说道。 “1304,第四号房。”李明进了小区后话就变少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西装外套太厚,他脸上一层的汗。 “滴——” 电梯到了,李明率先走了出去,他走到了1304号房间门口,从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您请进,这就是我给您说的那间房子。” 李明打开灯,将房门推得大开,然后给我介绍道,“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三间卧室,面积很大,而且内部已经装修好了,您现在就可以直接入住!” 我在房子里转了转,这房子确实还不错。 装修的风格和家具什么都我都还挺喜欢的,就是窗子闭得死死的,房子里有一种奇怪的气味。 算不上难闻,有点像潮湿的木头散发出的味道。 “您您觉得怎么样?”李明紧张地望着我,“要是觉得还行的话,我明天就把合同给您带过来。” “那我可以在这里先住一晚上吗?”我坐在沙发上道。 “额”李明僵住了身子,片刻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可以!只要您不嫌弃” 说到这里,李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表情没有异色,于是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然后他给了我一把钥匙,约定了明天见面的事情,便自行离开了。 我刚下火车,身上也粘腻得很,想洗澡但又发现这里没有生活用品。 我只好抽了几张现金下楼买了点被子、盆等。 正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小区门时,保安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丫头啊,你是打算买b栋13楼的那间房子吗?”他叫住了我。 我觉得奇怪,这老大爷是怎么知道我要买哪间房的? “我就知道!”保安大爷一跺脚,脸上就有几分怒容,“那个可恶的房产中介已经骗了好几个人来看房了!” “骗?”我将包放到地上,问道,“难道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保安大爷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将我带进了保安亭。 他拉了把椅子递给我,示意我先坐下,然后他自顾自地喝了口水,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报纸。 “丫头你有所不知啊,13楼的第四号房闹鬼!”保安大爷压着嗓子说道,伸手指了指报纸上的字。 “怎么说?”我坐直了身子,一脸好奇。 大爷见状,抖了抖报纸道: “三年前,1304号房住着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平时一直就很奇怪,见人就缩着身子,低头不跟人对视。邻居们总说她喜欢在大晚上唱歌,唱个一宿都不停。 好几个人来物业投诉,也找了女人谈过话,可女人却说她晚上并没有唱歌,她也从来都不会唱歌。 可午夜的歌声却一直在13楼回荡,邻居们受不了了,便一个一个都搬走了。 然后某天,那女人竟然从窗户上一跃而下,扑通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肉泥。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亲眼看到了那女人的后脑勺上居然长着另外一张脸!” 第53章 谁让你看她? 他说完露出了一个惊魂未定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只有你看到了那张脸吗?”我问道。 “怎么可能!”保安大爷声音大了些,“当时救护车也来了,好几个医生也都看到了!” “但一个跳楼自杀的女人跟闹鬼又有什么关系?”我接过报纸道,“听你的意思,她应该是自杀,自杀的人没理由还能变成鬼吗?” 保安大爷一愣,一时语塞:“这,这个我也不大懂,但那房子死过人,总归是不太吉利的。” “你一个女孩住进去也不安全” 我知道保安大爷是好心,便说我并不是一个人进去住的,还让他别担心。 保安大爷好像是不太相信,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下来找他,他晚上值夜班,一直都在。 我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回去的路上,心口的蛇鳞微微发烫。 大爷说的话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在火车上我就觉得李明这个人有些不对。 首先是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黑气,我在王家见过那种黑气。它意味着李明最近要么碰了什么不该碰的阵法,要么就是撞了鬼。 其次就是我一坐到李明的旁边,蛇鳞就开始发烫。 殷九霄说过蛇鳞能感受到宝器的存在,但这次的感觉又与聚阴阵那次有所不同。 蛇鳞的反应要更弱一下,再加上在后来跟李明的交谈中,我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我猜测,蛇鳞的异状应该是后者,也就是说李明肯定与宝器有所接触。 而我之所以跟着李明来到翰林小区,也正是打算探一探宝器的位置。 想至此,我从兜里拿出保安大爷硬塞给我的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1304号房的前任户主会与宝器有什么联系呢? 打开房门,阿爸正乐呵呵地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阿爸边看边拍起了手,连我回家都没注意到。 阿爸,怎么会自己开电视? 我觉得奇怪,走到茶几前边,遥控器就摆在了正中间。 “阿爸,电视是你自己打开的吗?”我放下东西,拿起遥控器问道。 阿爸含含混混地说了几句,然后疯狂点头。 见他承认,我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没多问。 转身来到厨房,拿出刚买的食材炒了两个菜。 看着阿爸吃完饭躺到床上,我帮他关上了卧室门,收拾了下东西,坐到沙发上拿出了报纸。 翰林小区的事情只在报纸上占了一小块地方,毕竟自杀案每年都很多,媒体也不会特意去报道。 只不过这件案子的特别之处在于死者的尸体上。 报道旁附着一张图片,拍摄的正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她躺在血泊中,头朝下,看不清面容。 乌黑的头发盖住了她整个后背,而在她的头顶处,被头发盖住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一张凹凸起伏的脸。 看来保安大爷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攥着报纸的手出了些冷汗,我吸了一口气,将报纸放到桌上,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热水流过身体,我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过脸颊。 冲了一会,正当我准备拿毛巾时,背后却突兀地传来一股凉意。 我警惕地回头,瞳孔骤然缩小。 不知何时,透明的浴室外壁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一层头发。 头发极长,且漆黑如墨,几乎将外边的灯光全部遮盖。 我心中一凛,迅速扭头在浴室里看了一圈。 刚才进来得太急,匕首之类防身的东西全都被扔在了外边。 现在浴室里就只有一些瓶瓶罐罐 怎么办?怎么办? 万一头发进来了,那我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焦急中,我低头,意外发现右手边的台子上放着一把小剪刀! 心里一喜,我也顾不得擦干身体,伸手就去拿。 就在此时,一缕发丝已经从浴室门缝处挤了进来,见我动作,发丝竟飞快朝我的右手缠来。 一下就将我的手指死死缠住,剪刀也掉到了地上。 我反应迅速,左手立马扯住发丝,想要将它扯断。 然而发丝虽然看起来跟人的头发一样,但摸上去之后却锋利异常,手指刚一碰到发丝边缘,鲜血就涌了出来。 我痛得嘶了一声,咬牙继续用力,但下一瞬,黑色的发丝中竟然探出了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无神的眼睛。 望着我的时候,仿佛正看着一个死人。 就在我与那只眼睛对视僵持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宽大的披风将我的身体笼住。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我的全身,我下意识朝身后的人怀里靠了靠。 殷九霄先是用披风将我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转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空中一划。 无数黑色发丝随即断裂,一根一根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掉到了地上,化为一团黑气朝外边涌去。 殷九霄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了那只妄图想要逃走的眼睛,灿金的眸子里寒气四溢: “谁准你看她的身体!” 眼睛:“” 我很明显地看到那只眼睛翻了个白眼。 要是它能说话,我不用猜都知道它想说什么。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殷九霄脸上怒意未消,他踩住眼睛后,用脚尖一点一点碾碎了眼睛周围的皮肤组织。 而早已躲到远处的头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起来。 现在看起来,殷九霄反而像是那个可怕的恶鬼。 我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 “你别生气,留它一条小命,我还有些事情要问。” 殷九霄闻言,眼神如刀一样扫过客厅里缩成一团的头发,双手结印,淡蓝色的罩子便将那团东西给关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看向我,见我头发还是湿的,伸手轻抚过我的发尾。 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在一瞬便被弄干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就在心里唤本座的名字,本座便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他的指尖还在我脖颈赤裸的皮肤徘徊,隐隐有向下去的趋势。 我有点脸红,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我叫你的话,你一定能听到吗?” 殷九霄的眸色深沉:“自然。” “你与我本就是结契的关系,连共享寿命都不在话下,又何况只是传送这等小事。” 共享寿命? 为什么殷九霄从没跟我提过? 我正想询问,却看到那团被困住的头发又产生了异变。 第54章 双生姐妹花 伴随着指甲抓挠地面的声音,那团头发竟扭曲着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然后紧接着,那人的面容愈发清晰,最终竟然化成了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裙子,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原本平坦的背部长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两个人相貌相似,背部紧紧粘合在一块,远远看上去仿佛像一对连体畸形儿。 熟悉的一幕则让我想起了刚才看过的那张报纸。 我连忙跑到沙发前,拿起报纸。 《自杀女房客曾经竟是双生畸形儿?》 《畸形儿父母决定进行分离手术!》 《手术失败!原本和谐的一家支离破碎!》 几行字就摆在照片最下方,看到这些,我才明白为什么一起自杀新闻会上了陵嘉都市报。 媒体为了吸引人的眼球,果然无所不为。 他们将一个家庭的悲剧化为猎奇的标题吸引着一个又一个咀嚼他人痛苦的家伙。 视线落到了最后一行,我找到了她们的名字。 姐姐叫白离,妹妹叫白意。 也许是出于同情,我让殷九霄将她们姐妹两个放出来,并示意她们坐到沙发上。 白家姐妹因为背部皮肤连在一起的原因,只能背靠背坐在沙发上,姿势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跟她们搭了几句话,但都没得到回应。 姐妹俩蜷着身体,表情恐惧,她们甚至连看都不敢坐在我旁边的殷九霄一眼,活像是见了阎王。 看来是殷九霄把她们给吓住了。 但若是白家姐妹一直都是一副无法沟通的样子,我恐怕没法从她们嘴里问出宝器的事情。 “蛇君大人?”我捧着脸凑到殷九霄面前,“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问问她们。” 殷九霄此刻正揽着我的腰,大手摩挲着我的手腕,听到我的话,他不满地瞪了沙发上的人一眼: “何必同他们好言好语,想问什么,本座帮你问。” “保管她们不敢不说。” 说着他唇边露出一丝威胁的笑意,白家姐妹被吓得一抖,齐齐扭头看向我们。 “你你们想问什么?”姐姐白离开口道。 等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我赞赏地看了殷九霄一眼。 看来我们这红白脸唱得还不错? “你们姐妹有没有见过额”我刚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卡了壳。 蛇鳞虽然能感应到宝器,但我压根都不知道第二件宝器长什么样子啊。 我侧身戳了戳殷九霄:“你知道第二件宝器长什么样子吗?” 我记得找到之前在落花洞外,殷九霄就已经知道了里边的是哪一件宝器,这次说不定也能感应出来! “宝器?”殷九霄歪了歪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你来这是为了本座?” 他的话也太直白了吧! 我结结巴巴:“也不算,我是为了我们两个” “本座知道。”殷九霄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被笑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一样掐住了他的胳膊:“别废话,快说第二件宝器长什么样子!” 殷九霄笑了一阵后,挥手在空中画出了四道虚影。 “剩下的四件宝器分别为同命锁、阴阳花、祭阴灯以及生死门。”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虚影一一显出形状,正对应着他所说剩余的宝器。 “你们二人可曾见过其中之一?” 白家姐妹的视线落到了虚影上,白意表情明显有些惊讶,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姐姐拦下。 “我们知道关于同命锁的消息。”白离咬了咬嘴唇,指向半空。 顿了顿,她又道:“两位,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它。” 殷九霄淡淡道:“那四件东西原本就属于本座,” “原来如此。”白离低下头喃喃道,“我就知道” 她握紧了旁边白意的手,像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样道:“我们愿意将同命锁的消息告诉你们。” “但作为交换,可以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 “什么忙?”我暗自衡量起来,同命锁的消息固然重要,但白家姐妹要是想以此要挟我 白离见我神情不对,忙解释:“不是什么麻烦事。” “我只是想请你们帮忙,去医院将我跟白意的尸体带走火化。” 从白离自杀到今天,怎么说都有三年多了吧,可她们的尸体居然还留在医院? 他们的父母呢? 难道就任由孩子的尸体留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吗? 我想起了报纸上的话——原本和谐的家庭支离破碎。 难不成是指白家姐妹的父母将她们抛弃了? 白离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她继续说道: “我自杀后,身体被送进了第七医院。因为身体破损过多,样子看起来很难看,医院建议直接火化,可联系我父母的电话却一直没能打通。” “医院也不敢随意火化,于是只能留到了今天。” 白离苦笑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德性,但三年都不接医院的电话” “他们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你啊?”我此刻与白离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 孩子是没办法选择父母的,特别是像白家姐妹这样的孩子,有些从出生起就会被父母遗弃,有些可能一辈子都遭受世人冷眼。 但孩子又有什么选择的机会呢? 白离将头靠在白意肩膀上,眼神茫然:“也许是因为分离手术失败了吧。” “小意因为手术没了命,而我也没能如他们所愿地成为一个正常人。” “所以他们才那样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们。” 第55章 小心眼的醋精蛇 之后,白离将她死后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因为手术失败,妹妹白意的部分皮肤组织留在了她的身体上,时间长了后,她的后脑处竟然长出了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跟白意一模一样,有嘴巴有眼睛,还能说话。 白家父母当时吓坏了,将她视为怪物,不愿意再抚养她,所以在她十岁时便狠心抛弃了她。 当年的白离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她就那样被父母扔在了大街上,等了整整三天,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将她带回所里。 然而不幸却才刚刚开始,因为她天生畸形,所以没有人愿意领养她,再加上她各种手续都不全,大部分孤儿院也不愿意接收她。 最后只有陵嘉市西峡孤儿院的院长赶来,替她办好了手续,带她回了孤儿院,年幼的她才得以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对于她们来说,本身就比死亡更可怕。 老师们恐惧的目光,同龄人不动声色地排斥以及她对自己的厌恶,让她接下来的人生充满了绝望。 最终,她选择了自杀。 本以为死后一切就能结束,但不知为何她们还是以游魂的形式留在了人间。 “也许是因为同命锁的存在。” 殷九霄沉吟片刻道,“同命锁能将人的灵魂和寿命锁住,她们二人本身执念不重,但被锁住了寿命,所以无法魂归地府。” “原来是这样。”我轻叹一声,只觉得眼前的姐妹俩十分可怜。 生前孤苦无依,死后还不得安宁。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们身前,伸出两只手,柔声道:“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作为交换” “我们知道的!”白离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打断道,“同命锁的位置我们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沉默寡言的白意也转过了头,攥住了我另外一只手,眼睛里满是感激。 就在此时,身后的某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家姐妹立马就像受了惊一样,握住我的手迅速弹开,仿佛我的手上长了刺一样。 我:“” 握个手而已,要不要占有欲这么强啊喂! 我尴尬地收回了手,刚想拿过小凳子坐下,脚腕上却缠上了黑色的蛇尾。 我回头,殷九霄理所当然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眼尾凌厉的扫过白家姐妹,似乎是是觉得正是因为她们俩,我才不愿意坐到他旁边。 “过来。”他道。 看他的架势,我要是不过去,他恐怕又要折腾白离跟白意了。 无奈,我又只好坐回他身边,殷九霄这才满意地将我圈入怀中。 就像蟒蛇圈住自己的猎物后,得意扬扬地向觊觎者示威一般。 腰被殷九霄的手臂勒得死紧,我愣是没搞明白白家姐妹到底是什么地方让殷九霄产生了危机感 白家姐妹见识到殷九霄的实力后也格外乖觉,不等我问,便开口说出了同命锁的消息。 据姐姐白离所说,同命锁是一位云游道人所赠,说是只要将它带在身上,便能保俩姐妹平安。 白家父母从来不相信这些,也没当回事,随手将同命锁扔到了垃圾桶。 不过白离却偷偷将同命锁捡了回去,后来就一直将同命锁戴在了身上。 直到她自杀的那一天。 白离先是回了一趟孤儿院,把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给了院长,然后把同命锁埋到了孤儿院门口的槐树下面。 我听到这里,仔细记下了孤儿院的名字和位置。 陵嘉市西峡孤儿院。 我默念着西峡两个字,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自从离开寨子以后,我一路上似乎碰到了不少跟西峡有关的东西。 黑袍道士死前提到的西峡村;吴春生拜托我带给妻子的信,收信地址写的也是西峡村;再加上现在的西峡孤儿院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但没等我想明白,殷九霄就扯着我回了房。 白家姐妹被他设的禁制困在了沙发上,这个小心眼的蛇妖给她们的活动范围只有一小块,白离跟白意不得不缩成一小团。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无语扶额:“能不能把范围划大点,你看人家腿都伸不直了!” “不能。”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气笑了。 “她们看了你的身体!”殷九霄抿唇,“你全身上下,只有本座能看!” “” 小心眼的醋精蛇。 我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觉得这个形容真的十分贴切。 回了房,殷九霄自觉挤上了床,冰凉的身体贴上了我的后背。 双腿幻化为蛇尾,细密而黏腻的鳞片蹭过我的小腿,原本圈着我腰部的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滑去。 我紧绷着身子,眼皮微微颤抖,殷九霄指尖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落花洞里的一幕幕浮上脑海,石床上交缠的身体,皮肤相触颤栗的快感 心跳如擂鼓。 “你若是不想要,就推开本座。” 殷九霄细细吮吻我后颈,舌尖扫过敏感的皮肤,他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性感。 手指握紧,我只感觉脑子一片混沌。 血液随着殷九霄的动作一点一点沸腾起来,也许是那种感觉太过舒服,我紧咬的牙关泄出了细微的声音。 殷九霄动作一顿,下一秒,他翻身覆了上来,一手将我的手腕牢牢扣住,另一手抵住我抿紧的嘴唇。 手指抵开牙关,他轻笑一声,指尖压住我的下颌,俯身道: “本座想听你的声音。” 话音刚落,他的动作骤然加快,我被逼的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可坏心眼的蛇妖却变本加厉,他轻咬我的耳侧,刻意在我耳边说话。 我耳朵本来就十分敏感,他还这样挑逗我! 我又羞又恼,但酥软的身体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这一晚上,他不知折腾了多少次,而我早已因为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早上起来,我感受到了仿佛被车轮碾过的痛感,一转头,殷九霄早已醒了,他半支着手臂望着我,眼神温柔。 我脸一红,拉起被子就盖住了脸。 上一次我气不过,爬起来就打了他两巴掌,但这一次 是我自己没有推开他。 第56章 本座不收钱 殷九霄知道我脸皮薄,见我躲进了被子里,他只是低低笑了声,然后起身进了浴室洗漱。 我感受到了旁边的动静,悄悄探出一只眼睛。 浴室是透明的,殷九霄正在洗澡。 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身体往下流,漆黑的长发被淋湿了,一缕一缕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正在我看得入迷时,殷九霄的视线却突然转了过来。 他眉眼带笑,卷而浓密的睫毛上落下一滴水珠,然后下一秒,他大大方方地转过身,一字一顿地对我道: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本座不收钱。” 闹了早上那一遭后,我不太好意思再面对殷九霄,只好挤到白家姐妹旁边,跟她们聊天。 殷九霄扎起了头发,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不得不说,他那一手好厨艺,我一想起来都馋得流口水。 阿爸也起来了,他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看动画片。 一切都温馨得不像话。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房产中介李明。 我踮着脚看了看猫眼,李明正拎着公文包,右手还提着一筐水果。 我扭头看了眼家里,白家姐妹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卫生间,殷九霄则走出厨房,端端正正坐上了沙发。 见我回头,殷九霄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是不明白我在担心什么。 门铃又响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白家姐妹已经躲了起来,殷九霄也化为了人形,这样一想,就算是李明进来了,也不会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苗小姐,您好您好!”李明十分客气,进门就冲我打招呼。 我应了一声,侧身放他进了门。 李明一进去就看到了不似凡人的殷九霄,他先是愣了几秒,才回头看向我道:“这位是您的” 我刚想回答,殷九霄就开口道:“契约伴侣。” “额”李明消化了下这四个字,契约伴侣,不就是夫妻吗? 李明了然地点点头,将果篮放到茶几上,走到殷九霄面前,殷勤地伸出右手: “您是苗小姐的丈夫是吗?我叫李明,您叫我叫小李就成!” 我站在一边瞠目结舌,李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都不知道殷九霄是什么人,竟然还敢凑到他前边!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殷九霄似乎心情很好,他满意地看了眼李明,然后竟然真的跟李明握了握手。 接下来,李明又跟我阿爸打了招呼,握了手后,才坐到了凳子上。 “苗小姐,不知道您对这个房子满不满意?”李明小心翼翼地问。 “房子还不错,但李经理,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这间房子以前死过人?”我抱臂冷冷道。 李明闻言神情就是一变,他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原本拿着合同的手也顿住了。 “要是我今天不说,你是不是就打算把凶宅按原价卖给我这个冤大头?”我把李明的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凶宅的价格一般都是在原价的一半以下,而李明给我的报价却是按照原价的。 那么李明应该是打算赚这一笔差价的手续费,所以才故意隐瞒凶宅的事情。 李明被我戳了破心思,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惭愧。 他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后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苗小姐,这事是我做得不对。” “这间房子确实是凶宅,挂在我们中介几年了都没人买是我鬼迷心窍,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我自然是不能受这一跪的,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李明站起身,一脸羞愧。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咳,虽然这间房子是凶宅,但我一向都不信这些” 李明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连忙道:“这件房子我可以六折,不,四折卖给您!只要您愿意买,价格都不是问题!” 目的达成,我当机立断就跟李明签了合同,还约定了后续办手续的时间。 临走前,李明握着我的手千恩万谢,恨不得给我磕个响头。 送走了李明,我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半。 我得带着阿爸去医院看病,王秀兰帮我预约的时间正是今天十一点半。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我望向了白家姐妹。 反正都是要去第七医院,不如一并将白家姐妹的尸体领走。 想到这,我冲她们招了招手,问明她们尸体所在的位置,然后从抽屉里翻出她们的身份证件,一并带走了。 陵嘉市第七医院的位置很好找,大门口正对着翰林小区。 医院很大,各个科室的门口都挤满了人。 我第一次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挂号,幸好一楼大厅的护士小姐姐主动迎了上来。 我将手里的名片递给了她,护士接过一看,面上露出一分了然之色。 “原来是王医生的预约。”小护士带着我坐上了电梯,“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王医生只接待特定的病人。” “特定的病人?”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小护士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就是客户,您既然有王医生的名片,应该知道才是。” 这么说的话,王医生也姓王 王秀兰跟第七医院的王医生会是什么关系呢? 上了二十层,小护士朝最里边的房间走去。 视线扫过周围,我发现这一层的装修确实比下面好太多,有单独的休息室和招待厅,墙壁上还挂着三四幅油画。 咚咚咚—— 小护士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稍等。” 片刻后,房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然后他比了个请的手势,里面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件驼色修身风衣,头发微卷,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显出了几分清冷禁欲。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沈泽鸣。 第57章 鬼踮脚的护士 能在这里碰到沈泽鸣,不得不说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情。 沈泽鸣见到我也是一脸惊讶,但是很快脸上就带上了笑意。 他跟王医生打了声招呼后走了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是来带伯父看病的吗?” 他话音刚落,小护士就拿着病历本,朝阿爸走来,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带阿爸去诊室。 我见状,也顾不得跟沈泽鸣叙旧,连忙跟着小护士一起进去。 阿爸平日里不怎么见生人,医院里本来人也挺多,我担心阿爸害怕,本想一直陪着他看病。 但我刚一进诊室门,小护士就拦住了我:“不好意思,王医生看诊时不希望病人家属在一边。” “什么?”我愕然,“但是我阿爸” 小护士明白我在担心什么,来看精神科的人大多都有点不太寻常,以前经常会出现看病看到一半,医生先被病人捅伤的事情。 “您要相信王医生,他从业二十年,看诊从未出过事故。”小护士安抚我道,“诊室门会开着,您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在外面等。” 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强求,便只能看着阿爸走了进去,坐到王医生对面的椅子上。 原本我还担心里面会出什么意外,但也许是王医生专业能力真的过硬,阿爸的反应一直很温和,王医生问话时,他也会结结巴巴地认真回答。 看到这些,我总算是放下了心,一转头,却看到沈泽鸣居然还站在我旁边。 “抱歉,刚刚没来及跟你打招呼。”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泽鸣表情温和,摆手说没关系,带家人看病更重要。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诊室门口的沙发,说要不去那里坐坐。 我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他。 落花洞一别后,我便再也没见过科考团的人和许燕,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当时我担心殷九霄,跑进了洞里,被他抓着没羞没臊地过了一天,出来后就遇到了老道士他们。 而经过苗寨时,我特意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人的尸体,这也让我松了口气。 没见到尸体,就代表他们在无皮怪物出来前就已经离开了寨子。 后来在跟沈泽鸣叙旧的时候也验证了我的猜想,我进洞后,他们发现落花洞在的那座山竟然真的开始出现裂纹,沈威当机立断让所有人全都下山。 许燕一家也跟着科考团去了镇上,也正因如此他们才算逃过一劫。 沈泽鸣说到这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他们在镇上住了几天后,就知道了苗寨的惨事。 听说当时苗寨的村民几乎都死光了,场面之血腥让人为之发指,甚至连山上的溪流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尽管我对那些曾经想要我命的村民并无好感,但知道了他们的死讯也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捂着肚子就冲进了厕所。 医院的厕所有六个隔间,我看了眼门锁处的指示灯,都是绿色的,看来所有的隔间都没人。 我随便找了个隔间就钻了进去,正要关门时,门却被人敲响了。 怎么回事? 我有些茫然,剩下的五个隔间都没人,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这么巧敲了我的门吧? 难道说,刚进来的人是个强迫症?必须要进固定的隔间才能那啥得出来?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我也刚进,让给她也无所谓。 想到这,我正打算开门,心里的某根弦忽然被拨动了一下。 我最近撞邪撞得多,没两天就得见一次鬼,而且这次为了带阿爸看病,我连阴棺都没带在身上。 殷九霄说阴棺能帮我掩盖身上的阴气,但现在阴棺不在身边,那我在鬼眼里不就等于一块让鬼垂涎三尺的肉吗? 做人还得小心点,我收回手,问了句是谁在门口,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低头往隔间门板下边的缝隙看去。 下边是一双女士黑皮鞋。 隔间门口的,应该是人吧。 而且这鞋看起来还很眼熟,刚才领我进门的小护士好像就穿着这样一双鞋。 但如果是小护士,她为什么不回我的话?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这次那人敲门的力道重了些,薄薄的木板被敲得直晃。 看着这架势,门口的必然不是人了 我咽了口口水,视线死死地盯着门外。 盯着盯着,我就觉得门口的黑皮鞋有些不对。 皮鞋正面没什么问题,但当我转一个角度时,我发现皮鞋前半部分的侧边皱了起来。 皮面的材质本身就不贴脚,一旦人的动作一大,皮鞋立马就会起几道折痕。 而仔细观察门口的黑皮鞋,我感觉穿鞋的人似乎在踮着脚? 民间有句话,是说鬼走路时踮脚,所以人走路踮脚就被称为鬼相。 鬼相,通俗一点理解就是被鬼上了身。 被鬼上身的人往往都是意志力较为薄弱的人,鬼会悄悄站在他们身后,把脚尖垫在人的脚后跟下边,手把手,脚跟脚地控制这个人的行动。 而被操控的人则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随着鬼的动作而行动。 女护士应当就是被鬼上了身,我思索着。 她将阿爸带进诊室时,走路还是正常的,那么她应该是在我跟沈泽鸣说话时被鬼附身。 而且她一见我独自进厕所就跟了上来,说不定鬼的目的原本就是我! 它应该在暗中盯了我很久! 心里微微发寒,我尽可能保持冷静,转身在狭小的隔间里找了起来。 厕所里有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我看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卷卫生纸。 天要亡我啊! 一卷卫生纸有啥用啊! 话说医院厕所居然连个马桶塞子都没有,这合理吗? 我暗自叫苦,无奈只能将卫生纸拿在手里卷了起来,尽可能拉出一条绳子的样子。 而这时,厕所门已经摇摇欲坠,女护士的身影砰砰撞着门。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我连忙从里面顶住门板。 然而被鬼附身了的女护士力大无穷,原本瘦小的身体竟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将厕所门给顶开了! 第58章 精神病心理测试题 见此情况,我也顾不得别的,侧身闪开,一把将卷纸兜头砸到了女护士脸上。 卷纸一圈一圈散开,挡住了女护士的视线。 “啊——” 女护士娇小可爱的身体里发出了难听的嘶吼声,她双手成爪,几下就将卷纸撕成碎片。 而这时,我早已蹿出了隔间,头也不回地朝厕所门口跑去。 女护士意识到我的意图,踮着脚尖躬身朝我扑来。 被鬼附身后的女护士力气有多大我刚才就见识过了,我自然不可能硬接这一下。 身子一矮躲过一击,我随手拿起门口的拖把,刚想横扫出去。 但视线转向女护士时,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女护士被鬼附了身,我如果直接对她动手,说不定不仅没法伤害到鬼,反而还会打伤女护士。 正在我犹豫的当口,躲在女护士身后的鬼显出了身形。 那是一只瘦小的老人鬼,四肢干瘪,头却很大。 它趴在护士背上,骷髅一样的脸微微抬起,朝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该死的! 它肯定是拿准了我不会对护士出手!就算我出手,它也能拿女护士的身体当挡箭牌! 我暗骂一声,心说怎么人当了鬼还有这么多心眼! 手臂一挥,我侧身一转,将拖把扫向了女护士的脚。 女护士反应不及,哐当一下就摔了个结实。 我则闪身到她身后,用膝盖抵住护士的背,伸手就要掐老人鬼的脖子。 然后下一秒,我的手穿过了老人鬼的身体。 我居然碰不到它! 老人鬼的头拧了180度,直勾勾地望着我,干枯的嘴唇朝两边勾起,似乎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耳边还能听到空气中它得意的笑声。 我被气得青筋直跳,手下意识伸进了兜里,想拿匕首出来,却摸了个空。 来医院前我好像将危险物品全都收起来了 啊,真的无语! 手在兜里随便摸了一番,意外摸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这个手感是玄清子之前教我画的符! 当时对付黑袍道士,我将符咒一股脑塞进了衣服口袋里,之后没用上,我也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现在到时派上用场了! 看着得意扬扬的老人鬼,我脸上也露出了跟它如出一辙的笑容。 让你做了鬼还嘲笑我! 我就让你试试驱邪符、定身符、五雷化煞符还有太岁符的威力! 想着,我双手抓了两把符咒,如天女散花般洒了出去。 别问我为什么要撒这么多,问就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哪种符咒能对付老人鬼! 玄清子教我只教了一半! 我现在就跟拿着没有说明书的绝世武器一样,知道武器有用,但根本不知道该咋用啊! 不过好在符咒够多,我一把全打出去总有一张能用的。 老人鬼完全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操纵女护士躲开。 但地面太滑,皮鞋又不抓地,女护士刚站起来立马就滑了下去。 我嘿嘿一笑,又抓起一把扔到了老人鬼脸上,也不知是哪张符起了作用,老人鬼痛呼起来,鬼脸皱成一团。 很快,它灰黑色的身体缓缓从女护士的背上脱落,然后在一片符咒的包围中化成了蓝紫色的火焰消失殆尽。 老人鬼一死,女护士的身体便软趴趴地倒下了地上。 我见状刚想上去扶,几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到了门口。 王医生:“” 沈泽鸣:“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女护士被我压在身下昏迷不醒,地上洒满了跟钱一样大小的黄色纸片。 要是换在其他的剧本里,这就是一出霸王硬上弓的强迫戏码,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啊,什么美女护士卖身还债记啊 我:“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将昏迷的女护士扶到病床上躺下,我捡着能说的解释给了他们听。 王医生显然是不太相信我的话,但当我带他去看了被硬生生撞掉的厕所门后,他沉默了。 王医生:“没想到在精神科工作了这么久的陈护士终于也出了问题” “我会好好劝她接受治疗的。” 治疗倒也不必。 但做个检查总归是没啥坏处的。 我正这么想着,就见王医生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纸。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精神病心理测试题。”王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 “这么多的吗?”我有些吃惊地望着王医生手上的试题,感觉都快有我半个手掌厚了。 王医生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您有所不知啊,在我们这种科室里工作,大家平时的精神压力都很大。” “陈护士这种情况既然出现了,就证明她的精神问题已经很严重,必须得严肃对待!” 我擦了擦汗,同情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女护士。 希望她醒来后还能笑着面对生活。 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后,王医生给阿爸的诊断也差不多完成了。 王医生说我阿爸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并不属于精神病范畴,应该算是一种记忆回流现象。 阿爸现在的智商与五六岁孩童一致,无主动伤害别人的意图,精神状况也比较稳定。 王医生推断说他的情况应该属于受到刺激后,人体的自我保护行为,将恐怖的记忆全部隐藏,因此只留下了部分记忆。 “那这种情况的话,我阿爸还有可能恢复吗?”我有些担忧。 王医生安抚地笑了笑,说这种情况他以前也处理过很多,恢复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之后我跟王医生约定了每个星期带阿爸看病的时间,然后便带着白家姐妹的身份证件去医院停尸房认领了尸体。 由于白离是跳楼自杀,她的尸体摔得破烂不堪,根本没办法拼到一块。于是医院只能直接将尸体送进火化场,再将骨灰装到了一个小瓶子里交给我。 我小心收好骨灰瓶,带着阿爸离开了医院。 沈泽鸣一直陪着我们,见事情差不多了,便提出说要带我们去吃个饭,正好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第59章 让人心动的价格 我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沈泽鸣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明白了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当面跟我说。 犹豫了一下,我终于还是同意了。 商量了会后,我们决定去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吃。 沈泽鸣原本打算开车带我们去商业圈里边吃饭,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阻止。 我跟阿爸刚到陵嘉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今天闹了一通,我也不想跑得太远。 沈泽鸣见我表情坚定,只好妥协说下次再请我去陵嘉最有名的饭店。 三人边走边聊,来到了翰林小区门口的川菜馆。 川菜馆人不多,大多都是下了班的白领和刚干完活的农民工。 我们挑了一桌靠窗的位置坐下,刚一落座就听见隔壁两个穿着白背心的工人嚷嚷起来。 “张工头,我都说了通富的活不能接,你还非要带着兄弟们干,是不是不把咱的命当命啊?” 先开口的是一个寸头的黑壮青年,他拿着瓶酒对嘴灌了一口,脸红脖子粗地说。 被叫做张工头的中年男人面露苦色:“许三,你也知道,接不接工程完全取决于老板啊!我最多就是个打工的,老板要接,我也没法子啊!” “那你就跟老板说!”许三沉着脸,抬了抬手臂,“通富里边闹鬼!” 闹鬼? 我耳朵一动,转头朝那边望了一眼。 许三坐在我斜对面,他一抬手我就注意到他腰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似乎受伤不轻。 “就算我说闹鬼,老板也不会信的啊!”张工头无奈地说,“这换谁都不会信的吧。” 许三也明白这一点,他闷头喝了一口,声音低了些:“但兄弟们每天上工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李二宝一开始也不信,但后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闹鬼闹出了人命吗? 我听得太入神,连沈泽鸣将菜单递了过来都没注意到,直到他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 随便点了几个菜,我把菜单还了回去。沈泽鸣显然是觉得菜点少了,笔一挥又多点了五六个菜。 服务员将菜单收走后,我才开口问道:“沈大哥,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啊?” 沈泽鸣正用热水将碗筷烫一遍,闻言停下了动作,他叹了口气:“我要说的事与那通富大厦有几分关系。” “通富大厦是由我舅舅公司开发的,本来打算做娱乐性商圈,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大厦里出了好几起意外事故” “事故?” “不瞒你说,这几起事故都很邪门。”沈泽鸣眉头紧锁, “出事的大都是施工队的人,都死于溺水窒息,但奇怪的是这几人明明都会游泳,却淹死在了不足膝盖深的喷泉池子里。” 喷泉在风水里一般都有聚气迎财的功效,许多风水大师里也会用到喷泉来设风水局。 按照常理来说,建大楼前,施工方都会请懂风水的人看一看,问一问吉凶,而通富大厦想必也不例外。 若真的是喷泉出了问题,可能的原因也只有两种:要么是那个风水师故意搞坏通富大厦的风水,要么就是喷泉里边多了什么别的东西。 “出了这种事,你舅舅没有请别的风水师看一看?”我边说边给三个人倒了水。 沈泽鸣低头望着水杯里晃荡的水面,表情为难:“我舅舅他一向不信这些,也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这些东西。” “大厦出了事,我们都说请个风水师看看,可他怎么就不同意,说多了还会跟我们急眼。” “正好又听王总夸你,说你年纪虽小,但道行很高” 王总? 不会就是王秀兰吧 救了个大命啊,王总,你到底是怎么吹我的啊!怎么连隔壁市的人都知道我了? 我:“王总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沈泽鸣一脸正常:“就这几天,我跟舅舅去王总那边出差,王总逢人便夸,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小师傅,在风水这方面很有一套。” “不仅帮她找出了家里的内鬼,还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奸人布的风水杀阵。” 我:“” 王总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真的不觉得夸我夸过了头吗?! 王家那事明明是老道士带着我解决的,怎么就变成我一个人解决的了啊喂!!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沈泽鸣奇怪地问。 “确实不太对啊。”我尴尬地喝了口水,“我没那么大本事,上次王家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解决的。” 说到这,我便把上次的事情给沈泽鸣讲了一遍。 他听完问老道士他们的去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沈泽鸣先是沉默了片刻,说他还是想请我去看看,他舅舅最近对这些事情很敏感,不让家里人带风水师回去。 而风水师们为了增强自己的“专业度”,基本人手一件道袍,出去办事时也必定要穿上。 这也就导致他们的身份很容易被舅舅认出来,然后让人把他们赶出去。 “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请你去看一看。”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看。你只要去看一眼,我就按照市价给你这个数。” 沈泽鸣说完,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 沈泽鸣摇头。 我咽了口口水,略带紧张地道:“五五百万?” 沈泽鸣这才笑了起来,他点点头:“没错,这只是帮忙看风水的价格,如果你能帮忙解决的话,最终的价格还可以翻两番。” 我的天! 钱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不会只是滚动的数字吧? 我内心土拨鼠狂叫,表面还是尽量保持了镇定。 钱虽然很诱人,但也得看我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且不说我这半吊子蛊术对鬼有没有用,只说画符这方面我也只跟玄清子学了个皮毛,想独立出来接活恐怕够呛。 虽然但是,这个价格简直让人忍不住心动啊! 第60章 契约灵鬼 “沈大哥,咳咳,关于这件事,可不可以容我考虑几天?” “当然可以。” 沈泽鸣笑道,“我把电话留给你,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交换了电话后,菜也上齐了。 我们三个人都饿了,也顾不得说别的,闷头就吃了起来。 饭后我跟阿爸走路回去,我正想问沈泽鸣怎么回去时,他突然冲路口招了招手。 一辆黑色豪车迎面驶来。 “我们家司机。”沈泽鸣看我好奇,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在心里暗暗惊讶,原本以为沈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科考团研究员,没想到他家里居然这么厉害。 沈泽鸣倒是没太在意,豪车开到面前后,他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钻进车中。 豪车汇入车流,逐渐消失不见。 我们二人则沿着人行道慢悠悠晃了回去。 路上,我琢磨了一会通富大厦的事情。 活活被溺死的工人乍一听确实很恐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几分蹊跷。 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思路来想,几个人无故溺死在喷泉里,正常人一定会先怀疑是人为作案。 那为什么沈泽鸣他们就不怀疑是故意杀人犯干的,而一口咬定是闹了鬼呢? 而坐在隔壁吃饭的两工人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他们确定是大厦里闹了鬼,也确定死去的人是被鬼杀了。 可沈泽鸣的话里却并没有透露出其他的信息,他一定还隐瞒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让我不由得怀疑通富大厦的闹鬼说不定不仅仅是有鬼作祟 算了,暂且把沈泽鸣的事放一边吧。 我思索着,白家姐妹已经告诉了我们同命锁的下落,我还是得先将同命锁拿到手里,迟了恐怕会生出别的变故。 回到家里,我将白家姐妹的骨灰瓶交给她们。 姐妹俩对着我千恩万谢,说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灵鬼。 “灵鬼是什么?”我靠在殷九霄怀里问道。 殷九霄正用手指卷我的发尾玩,随口答道:“就是一种能为人所用的鬼,这类鬼往往没有做过恶事,但因为某种原因徘徊于人间。” “早些时候的道士会用秘法将灵鬼收为己用,有的还会给他们做一副新身体,以供驱使。” “那不是跟养小鬼差不多吗?”我翻了翻手里的风水玄门宝册。 这书也不知道是被殷九霄从哪个旮旯角里翻出来的,我刚拿到手的时候面上一层灰。 我抖了半天才抖干净,他说这本书里有很多关于鬼的东西,让我没事多翻翻,正好也长长见识。 殷九霄轻轻敲了敲我的脑门:“灵鬼跟那种小鬼可不一样。” “灵鬼自身怨念不强,也并无害人之意,小鬼可不同。 小鬼由生前怨气极重的童男童女用阴毒的法子炼制而来,他们没有任何的善恶观念,只存在人类最本质的欲望,是完全无法沟通的一类鬼。” 我合上书页,视线转向了白家姐妹:“你们真的愿意做我的灵鬼吗?” “自然是愿意的!” 白家姐妹见我同意,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神情,她们乐颠颠地凑到我跟前,用头发给我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说真的,用头发比心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嘴角抽搐,但看着俩人的笑脸,我还是伸出大拇指,表示了肯定。 灵鬼的契约十分麻烦。 首先得在午夜12点取三碗清水置于房间的正西角,点上一根红烛放在三个碗中间。 取我的三滴血分别滴入水中,再盘膝而坐默念御魂咒。 御魂咒在书里写得贼长,我根本背不下来,正头疼时殷九霄过来看了两眼,说没必要这么麻烦。 那玩意就是没必要的繁文缛节,他让我不必念咒,只需在心里默念三阳归真即可。 我将信将疑地试了一试,就在我刚念完这四个字时,我突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气流绕着四肢百骸运转起来。 气流从我右手中指流出,化成一道暗金色细线勾住了白家姐妹的脖颈。 而二者刚一接触,白家姐妹的情绪便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她们长久以来积攒的痛苦一股脑地全部钻进了我的身体,我痛得浑身发抖,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 好在殷九霄及时揽住了我,他拍了拍我的背,似乎是在安慰我,然后他将我抱在怀中,手指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血珠滚落而出,他将手腕放到我嘴边,低声哄道:“喝一点就好了。” 我痛得神志不清,下意识就张开了嘴巴,血珠滚进喉咙里,我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丝甜味。 很奇怪的是我刚一喝下殷九霄的血,疼痛居然就减轻了不少。 我艰难地直起了身体,视线落到了白家姐妹身上。 她们二人也痛得蜷缩在地上,好一会才爬了起来。 但此时我已经能感觉到和她们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仅仅是通过感受便能知道她们此刻的心情,也能将我的话直接传达给她们。 “怎么样,好点了吗?”殷九霄将我抱到沙发上,转身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点点头,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总算舒服了些。 白家姐妹也恢复了正常,坐在阿爸旁边给他调电视。 我看着他们调了十几个台才总算调到动画频道,熟悉的几只羊出现了。 我低头笑了笑,觉得家里有一只这样的鬼也挺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我将家里的事交给了白家姐妹,自己则背着棺材,坐公交去了陵嘉市西峡孤儿院。 孤儿院位于市郊,离翰林小区大概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中午十一点多我才下了公交车,眼前是一条不太宽的土路,两边长着不知名的杂草,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来之前我特意询问了孤儿院的位置,所以就算没有指示牌我也差不多知道该往哪边走。 太阳高照,我走了一会便觉得额头冒汗,正想停下来休息时,恰好发现了不远处的大树下边站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件印有西峡孤儿院五个字的短t恤,他此刻正蹲在地上用木条画画。 第61章 带骨饰的人 我眯着眼睛,又仔细瞧了两眼,确定了小男孩穿着的应该是孤儿院的统一服装。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怎么会让小孩子一个人跑这么远出来玩? 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暗自嘀咕着,走到小男孩身前,蹲下身,柔声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照顾你的哥哥姐姐呢?” 小男孩画画的手一顿,他抬头望着我,圆嘟嘟的小脸鼓了鼓,奶声奶气地说: “院长只跟小美玩,所以安安生气了!” 他说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当即就被萌翻了,悄咪咪伸手揉了揉小男孩毛茸茸的头发。 手感真好! 我没忍住又揉了两下! “姐姐,你是来找院长的吗?”小男孩乖乖任我揉着脑袋,问道。 我点点头,刚想问他认不认识白家姐妹,小男孩就撇了撇嘴,不满道: “最近有好多人来找院长!他们长得好凶,安安不喜欢!” 有其他人也来找过院长? 我若有所思,西峡孤儿院位置偏远,平时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来,可小男孩却说最近有很多人拜访孤儿院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安安,你能带姐姐去找院长吗?”我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包糖递给他,“姐姐请你吃糖!” 小男孩看到糖,眼睛当时就直了,他砸吧砸吧小嘴,小手捏住了糖袋子。 “好好叭。”他接过糖,小大人一样地拉住我的小拇指,“姐姐跟我走!我们去找院长!” 小男孩年纪虽然小,但对于认路却很擅长。 不过二十几分钟他就把我带到了孤儿院门口。 刚到门口,我就迎面撞上了一群农夫打扮的人,他们扛着锄头,背着篓子正往外走。 一群人身材十分壮实,皮肤晒得黢黑,而最特别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串骨饰。 这就很奇怪了。 一般的农夫为了方便劳作,都不会在身上带别饰品,这群人却不同。 他们的骨饰位置和大小各不相同,有的挂在脖子上,有的挂在耳朵上,随着他们的走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姐姐快过来!” 小男孩一见到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拉着我就躲到树后。 “他们怎么了?”小男孩之前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到这群人就怕成了鹌鹑,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一群大坏蛋!姐姐我们走远点,别撞上他们了!” 小男孩说着扯着我往远处走,正好绕过了那群人。 我对他们身上带着的骨饰很感兴趣,扭头看了一眼,正巧和其中的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眼窝深邃,鼻梁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头一转,如鹰隼般的眼睛就锁住了我。 然后,他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穿透力太强,我只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不敢再多看,我连忙移开了视线,步子加快了几分。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我问小男孩。 小男孩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那群人,直到看到他们离开才松懈下来:“那些人每半个月来一次,院长说他们是西峡村的村民,是给我们送粮食的。” “送粮食?那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们啊?” 小男孩的神情阴沉下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他攥紧了我的手,张了张嘴,可却再没说出半个字。 我见状便不再多问,跟着他径直来到了孤儿院侧门。 小男孩对孤儿院内部很熟悉,他先带着我进了门,然后沿着孤儿院外围绕了一小圈,来到了一栋红色的小房子前面。 “这就是孤儿院的教室啦,院长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小男孩松开了我的手,指向了红房子的某个角落。 “姐姐,那我就不陪你进去啦!我怕院长抓到我偷跑!” 小男孩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他笑嘻嘻地拿着糖就跑不见了影子。 “诶,等等!”我刚从兜里摸出另外一包糖,本来是准备给他的,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 我有些无奈地把糖塞了回去,想着等待会出去再把糖给他。 “请问,您是?” 穿着员工服装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是在纳闷我从哪进来的。 我不想被人误会,连忙解释说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带我进来的,这次来是想见一见院长。 “五六岁的小男孩?”中年女人更迷惑了,“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小男孩?您是看错了吧?” “不可能啊!”我有点莫名其妙,刚才明明就是那个叫安安的小男孩带我进来的。 我还送了包糖给他。 糖 我猛地扭头,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已经撒了一圈糖果。 我记得,给小男孩的是一包草莓软糖。 我僵硬地低头看去,发现撒在地上的正是粉红色的草莓软糖。 “哎呀,这位客人,糖怎么能扔地上呢?” 中年女人也看到地上的糖,她几步走了过来,手脚麻利地把洒落的糖果收拾起来,“我们院里的有些孩子不能吃糖,给他们看见了,又得闹起来!” 我顾不得想别的,也蹲下身帮忙捡起了糖果。 手指微微发麻,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小男孩的背后似乎没有影子。 怪不得那个带着骨饰的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普通人是看不见鬼的,所以在他眼里我当时就是在牵着空气走路 第62章 羞羞的事 也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是尴尬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总之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这一天天的见鬼,真怕到时候我连人跟鬼都分不清了。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跟着中年女人进了红房子上了三楼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红房子内部的构造很简单,跟农村的三层土楼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红房子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小孩子们的涂鸦。 “这里就是院长办公室了。” 门是开的,中年女人敲了敲门板,示意有人来了。 院长办公室里只摆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办公桌和一个看起来很旧的沙发。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 女人相貌秀美,身材凹凸有致,从外表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五岁。 可这么年轻的女人居然会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 “请进。” 不等我回过神,女人便开口请我进去。 我坐到了沙发上,女人拿了瓶水递给我,然后就坐到了我对面。 “你好,我是左淑兰,西峡孤儿院的院长。”她笑容温婉,面容和善,让人不由得从心底生起几分好感。 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介绍了一下自己后便将白家姐妹的话带给了她。 “知道小离过得好就足够了。”左淑兰听完由衷感叹了一声,表情似乎有些伤怀。 她从办公桌上拿下来一个相框,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这是几年前我们孤儿院拍的合照,苗小姐想看看吗?” 我自然是点头,接过相框,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中间的白离,然后便是站在她旁边的左院长。 视线微微凝滞,最右边的这个小男孩 “请问这孩子是你们孤儿院的吗?”我指着小男孩问道。 左淑兰凑过来看了一眼:“那孩子叫左安,从小无父无母,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可惜几年前意外走丢了,至今还没找到。” “走丢了?” 我低声喃喃道,“可他明明” 脑海里产生了些许不妙的猜想。 风水玄门宝册里说过,由人死后化成的鬼是一种特殊的灵体,一般都是因为这些人死前还有执念未完成,所以才滞留人间。 那个叫左安的小男孩之所以留在这里,有很大可能也是有执念未尽。 而他的执念也极有可能与孤儿院有关。 我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却发现左秀兰外表看起来柔顺和善,但其实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与王秀兰的性格有几分相似。 与左淑兰聊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别的,我便打算起身离开。 正当我走到门口时,左淑兰却突然叫住了我: “苗小姐,你信不信命理循环之说?” 我略一思索,然后摇了摇头。 左淑兰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她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今天之前,我原本也是不信的”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只语意不明地说了句让我最近少出门。 我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却已经回到了桌子前,拿起了笔。 离开前,我来到孤儿院门口,在那棵槐树下边挖出了同命锁。 同命锁只有我半个手掌的大小,应该是给小孩子戴的,上边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 从外表看起来跟普通的长命锁也没什么区别,我拍了拍锁面上的泥土,将它揣进了兜里。 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抱着我的小腿,走路的时候感觉有种脚上绑着沙袋的感觉。 可低头一看,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奇了怪了。 今天怎么老出这种怪事。 我腹诽一句,摸出钥匙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股阴气扑面而来,阵阵鬼嚎在耳边缭绕。 倘若有人站在我旁边,见了这屋里的景象恐怕会吓地夺路而逃。 只见房间的地板、墙壁以及所有的家具上都铺满了女人的长发。 而视线落到厨房那里,某只蛇妖系着围裙做饭,围裙下边探出了一条蛇尾。 我习以为常,回头将门合上,刚想进门,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蝎子就顺着我的腿爬了上来。 这家伙自从来了陵嘉后,每天都呆在我阿爸身边混吃等死,一点也没有本命蛊的样子。 我拎起金蝎往外一扔。 地上的长发瞬间收紧化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女人踮起脚尖,双手接住了飞在半空的金蝎。 金蝎被我一扔,当即就生气了,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似乎是在埋怨我。 白离被它逗笑了,弯身将金蝎放到了沙发上。 而我换好了拖鞋,拿着同命锁就跑到了厨房,抱住了殷九霄的腰,得意地把同命锁举到他面前展示。 “我厉害吧!说帮你找宝器,就立马帮你找到了!” 殷九霄闻言轻笑一声,低头在我耳边道:“阿玥真厉害。” 他的唇暧昧地擦过我的耳朵,下一秒,耳垂被人含住,他的舌尖扫过我耳侧最敏感的部分。 又麻又痒的感觉让我浑身都软了下来。 我只觉得脸颊烫得要命,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的,脚下踉跄一下,我下意识伸手抱住殷九霄。 殷九霄呼吸愈沉,他掐住我的腰,将我抵到了墙上,右手扣住我的后颈,金瞳里满是深沉的欲念。 空气似乎开始升温,我抬头望着殷九霄那种俊美无俦的脸,感觉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小孩清脆的叫声。 “呀,有大人在做羞羞的事!” 殷九霄:“” 哪里来的小孩! 他凶厉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门口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坐在小板凳上踢着腿,他用小手捂着眼睛,但指缝间露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我扶额,这小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我在孤儿院碰到的那个叫左安的小鬼。 没想到他居然跟着我回了家。 殷九霄却不管那么多,他拧眉瞪了左安一眼,抬手就要将他扔出窗外。 左安对危险极为敏感,他立马就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就朝我跑来。 小手一抱,他直接挂在了我腿上。 好一个腿部挂件 我就说回来的时候怎么感觉腿上有点重。 我哭笑不得,捏了捏左安的脸:“你怎么跟着我回来了?” 左安冲我甜甜一笑,软乎乎地说:“我喜欢姐姐!” “姐姐你可以收留我吗?我什么都会干的,洗衣服做饭扫地,可以都交给我!” “不行!” 不等我回答,殷九霄揪着左安的后领子将他从我腿上撕了下来。 左安被拎在半空中,小短腿无助地蹬了两下,然后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冒出了泪珠。 “姐姐,他欺负我!” 第63章 本座会保护她 我被他看得心都化了,扯了扯殷九霄的袖子:“你干嘛跟小孩子计较,把他放下来吧。” “姐姐你真好!” 左安闻言立马就破涕为笑,他在半空中冲我伸出两只小手,看起来像要抱抱。 看着他那张可爱的小脸,我下意识就想去抱他。 殷九霄的脸当即就黑了,他冷脸提着小鬼,把他扔到了沙发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另一边。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殷九霄寒声道。 左安乖巧地抱着膝盖,脑袋歪了歪,似乎是没听懂殷九霄的话。 殷九霄轻嗤一声:“在本座面前你也不用装腔作势,她看不出来你的道行,不代表本座看不出来。” 我收拾完厨房,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了殷九霄这句话。 心里还没琢磨明白呢,我就看见左安忽然邪气一笑,身体骤然变大,转眼间就化成了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少年伸展了一下胳膊,放松身体靠到沙发上,双手展开搭在两边。 “我还以为我的化形术做得很完美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看出来了。” 我则被这一幕惊呆了,没搞错吧?左安难道不是小孩子吗?他为什么能变成大人的样子? 左安注意到我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摆弄着右耳的骨饰,笑嘻嘻道: “姐姐你可太没警戒心了,要是没人保护的话,恐怕就要被外面的怪物吃掉了!” “你真的是左安?”我嘴角抽搐,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我不过是长大了一点,姐姐就不认识我了吗?”左安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极了幼年期的他。 然后下一秒,一道金色的光直冲左安的面门。 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脸上,左安随手一抓,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左安脸上趴着的不正是刚才缩在角落里的金蝎吗? 金蝎陡然被扔到别人脸上,什么也没搞清楚,两只大鳌迷茫地挥了挥。 左安的反应就剧烈得多,他先是呆愣片刻,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站起身,抖着手想将金蝎摔下来。 可金蝎被扔怕了,无论他怎么摔就是不肯下去。 “救救命啊!我怕虫子啊啊啊!虫子啊!!” 左安原本的气定神闲已然消失无踪,他崩溃地绕着房间跑,边哭边喊道。 伴随着他撕心裂肺喊声的,是金蝎被吓到后狠狠的一尾针 片刻后,肿着半张脸的左安一脸幽怨地望着我。 我憋笑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哈笑了起来。 殷九霄也一脸忍俊不禁。 不过多亏了这一闹,屋里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说说吧,你跟着阿玥到底想干什么?”殷九霄抬起手臂将我圈在怀中,另一只手把玩着同命锁。 左安显然对殷九霄有点敢怒不敢言,他揉了自己的脸哼哼唧唧半天,才不甘不愿地说: “我本来没打算跟着姐姐走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从姐姐身上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我疑惑,“我之前应该没见过你吧。” 左安苦恼地低着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想出来该怎么说,只好讪讪地说:“反正我对姐姐真的没有恶意,不如说我跟在姐姐身边还能保护你!” “本座自然会保护她,用不着你。” 殷九霄似乎感觉被挑衅了领地,他落在我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左安在我跟殷九霄之间来回看了一圈,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他眼珠一转:“姐夫,你放心,姐姐肯定是你一个人的!” “只不过,万一以后姐姐遇到危险,多一个人保护也更加安全不是?” “我留在姐姐身边,绝对是有利无害!” 姐姐夫? 我满脸黑线,心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但殷九霄似乎很满意左安的识时务,他上下打量了左安一眼,然后勉为其难地道:“留下也不是不行。” “以你的道行,做阿玥的灵鬼勉强够格吧。” 他话音刚落,左安的眼睛就瞪得溜圆,他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客厅勤勤恳恳打扫卫生的白家姐妹: “我怎么可能跟她们一样弱?” 白家姐妹突然被点名,两张相似的脸疑惑地扭头望过来。 殷九霄挑眉:“她们能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你能干什么?” 左安不服气:“我能给姐姐当打手!” 我:“我是个正经人,不需要打手啊喂!” 左安噎住,绞尽脑汁思考自己的优势,半晌,他垂头丧气地道:“做灵鬼也不是不行,反正也能保护姐姐。” 两人三言两语商量完了,然后殷九霄就催着我快点把契约灵鬼的仪式给做了。 我看了眼左安,他对殷九霄的决定似乎并无意义,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我。 我见状也不再犹豫,将契约步骤重新做了一次。 跟左安的契约很顺利,他好像并没有过于痛苦的记忆,灵魂情绪一直很稳定,所以我也没有感受到上次的痛苦。 契约完毕后,左安的反应比我还兴奋,他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然后很自来熟地钻进了唯一的空房间。 他化成小孩的样子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一圈,兴奋地冲过来想抱我的小腿。 结果被殷九霄抓着脖子丢到一边,还附赠一句:“一把年纪还装嫩。” 左安软趴趴地躺在地上,挥了挥小拳头:“我才十七岁诶!本来就比你这个老妖怪年轻!” 殷九霄被气得青筋直跳,他当即就想收拾左安,被我拽着进了卧室。 第64章 蛇君大人年轻貌美 时间也晚了,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黏黏腻腻的不太舒服,拿着衣服就进了浴室洗澡。 蒸腾的热气笼罩了整个浴室,热水淋过身体。 我脑子里又开始想起了别的事情。 同命锁已经拿到了,但剩下的几样应该不会太好找。 还有沈泽鸣提过的通富大厦的事情,我现在契约了两只灵鬼,有了一定自保能力,接下这个委托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拜访八绝门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 我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看见殷九霄不知何时换上了睡袍。 黑丝的睡袍领口微敞,腹肌若隐若现。贴身的材质让他优越的身材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宽肩窄腰,面如冠玉。 他斜靠在床沿,柔顺的长发散落,让他原本冷漠的气质带上了几分柔和。 “怎么了?”殷九霄抬眼,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里,仿佛化成了一条融融的金色河流。 我一时间竟移不开眼睛。 他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床:“过来。” 我仿佛被蛊惑一样,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刚走到床沿,殷九霄抬臂搂住我的腰,将我直接抱上了床。 我就这么跨在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肩膀,脸几乎能贴到他颈侧。 呼吸加快,殷九霄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眼睛里只能装着他一人。 “本座与那小鬼,谁好看?” 他食指轻轻抵着我的下颌,丝毫也不许我转移视线。 我这才反应过来,殷九霄应该是被左安的话给刺激到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殷九霄实在是太可爱了。 “自然是蛇君大人年轻貌美!” 我忍着笑,主动将身体凑了上去,吧唧一下亲上了他紧抿的唇。 与外表不同,殷九霄的嘴唇很软很凉,带着丝丝甜味,我亲了两下后,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唇。 殷九霄微微眯起眼睛,对我的答案很满意,任由我在他身上作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我的腰。 亲了一会,我不满足地继续啄吻他的颈侧,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划来划去。 从他性感的胸膛划到他紧实的小腹,我趁这个机会摸了个够本。 而就在我想继续往下滑时,殷九霄才轻轻握住我的手腕。 “阿玥若是再继续的话,本座可不能保证今晚能不能停下来。” 我抬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每次跟殷九霄做完那事后,我的腰都会酸上个好几天,走路也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关键是这家伙一旦开始就完全不知道节制! 每次我让他停下,他总是低头堵住我的唇,不让我说出拒绝的话。 当真是狡猾! 我想起那令人酸爽的感觉,下意识收回了手:“嗯,那个,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 殷九霄唇角微弯,揽着我躺下去,手指一动,卧室的灯光灭了下去。 我靠在他的怀里,整个人几乎被他圈住,后颈传来他冰凉的气息。 “下次,本座可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第二天,我联系了沈泽鸣,问他今天能不能带我去通富大厦看一看。 沈泽鸣自然是答应,我们约了下午三点钟,他来翰林小区门口接我。 我则趁着这段时间把能用的家伙全带上。 “匕首,老道士的符纸,还有” 我念叨着要带的东西,在屋里走来走去。 左安一脸好奇:“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接了个委托,帮人抓鬼。”我随口道,从厨房里抓了把糯米放进口袋。 “抓鬼?”左安一听就兴奋起来,“姐姐,姐姐带我去!我也想去看看!” 带上左安? 我琢磨了一下,今天本来只是打算看看情况,确定一下通富大厦的事情是否真的是鬼怪作祟。 带上左安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行吧,我可以带你去。”我弯下腰,揪着左安的脸蛋,“但是,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能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左安乖巧地点点头,还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我的手心。 看着左安,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左安牵着我的衣角跟在我身后。 我原本还想把金蝎带上,可左安一见到金蝎就哇哇乱叫,没办法我只能将小蝎子留在家里跟白家姐妹作伴。 通富大厦位于陵嘉市的二环线上,周围都是二十几层的居民楼。 沈泽鸣领着我往大厦里面走,边走边介绍:“通富的前期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许多商铺都已经入驻。” 他说着指了指一楼的店面,我顺着望过去,发现确实有很多店铺差不多装修好了,里边摆着一些样品。 “但因为出了这事,剩下的店面没人敢租,租了的那些人也不敢开门。”沈泽鸣叹了口气,脚步也放缓了些。 左安仗着别人看不见他,大胆地在一楼四处乱跑,在楼梯上跑来跑去。 “我好像听到了小孩跑跳的声音。”沈泽鸣疑惑地望向四周。 “哪哪有啊,肯定是沈大哥你听错了。” 我表情僵硬,背着沈泽鸣拼命给左安使眼色。 左安跑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停了下来,我刚松一口气,就看到这小鬼居然跑到了闹鬼的喷泉旁边,兴冲冲地玩起了水。 我:“” 早知道就不带小鬼了! 好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跟沈泽鸣说起了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沈总,我们施工队交接完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扭头一看,发现眼前这人正是上次吃饭时碰到的张工头。 才几天没见,他竟然瘦了一圈,眼窝都凹了下去,活脱脱老了十岁。 “我知道了,项目尾款我会打到你们公司。”沈泽鸣道。 张工头面上一喜,脸上终于带了些红色,他抓着沈泽鸣的手千恩万谢,冲他深深鞠了一躬后带着其他的工人们一起离开了。 沈泽鸣淡笑着目送他们,然后他突然冲右边招了招手。 清脆的骨头碰撞声响起,我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脖子上挂着长长的骨链的男人迎面走来。也不知道那骨链是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做的,在昏暗的灯光下竟反射出莹润的白光。 “找我干嘛?” 男人大咧咧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 第65章 水里有东西 沈泽鸣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介绍道:“这位是左泽,负责通富大厦的内部建设。” “有什么不懂的,你直接问他就行。” “好。” 我点头,视线落到了左泽身上,他双手插兜,神情放松,鼻梁上的刀疤格外醒目。 “美女你好啊!”左泽冲我伸出右手,挑眉笑道。 这一下我算是认出他了。 之前在孤儿院门口,我还跟他打了个照面。左安对他们那群人很是忌惮,所以当时我也没敢细看,只是记住了他脸上的刀疤。 左安好像说过他们是西峡村的人,定期会给西峡孤儿院送粮食。 不过,西峡村村民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吗?不仅种粮食,还兼职搬砖盖房子? 我心里疑惑,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话说,左安去哪里了? 我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楼梯上没人,一楼走廊上也没人。 看了一圈,我终于在远处的一块灯牌下面发现了某只小鬼。 他躲在灯牌后面,只露出半张小脸,见我看过来,他还连忙摆手让我别看他,估计是怕被左泽发现。 我:“” 这小鬼躲的倒是真快。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左泽见我一直往他旁边看,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打了个岔,礼貌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但出人意料的是左泽的手很冰,我不过是轻轻握住了他指尖就已经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我被冻得一哆嗦,刚想抽回手,手掌却被人死死抓住。 “美女,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说完,左泽也不等我回答,直接抓着我的手将我硬生生往他那边扯。 “左泽!”沈泽鸣怒声喝道,“你忘记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记得记得,不要惹事对吧!我只是觉得这位美女十分眼熟而已。”左泽轻描淡写地道。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我趁机甩开他的手,警惕地往后退去。 沈泽鸣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左泽这个人虽然性格很奇怪,但没什么坏心。 他还一脸歉意地拉着左泽给我道歉,左泽也一反之前的嚣张,被沈泽鸣压着给我道了歉。 见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不好再计较下去,只能勉强说了句没事,转而问起了喷泉的事。 沈泽鸣知道我不会再计较了,松了口气,领着我去看了出事的地点。 通富大厦内部空间极大,左右两边装的是螺旋形电梯,一楼最中间挂着开业大吉四个字,而闹鬼的喷泉不偏不倚正好就位于横幅前边。 “出事之后,我让人把喷泉的水泵给关了,但水还没抽完。”沈泽鸣说到这里时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水没抽完?”我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用于观赏用的喷泉池子里并不会放太多的水,一般都是比池底高40公分左右。这样做一是为了节约能源,二则是为了方便清理。 但通富的喷泉出了人命,怎么说都应该把水全都抽完,看看池底到底有什么东西吧。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沈泽鸣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解释起来。 通富大厦一开始的计划是将地下做成海底乐园,所以挖了很深的水池。可后来董事会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设计师,说不能这样设计,非要重新规划。 他舅舅自然是不同意,但还是拗不过董事会的决定,只能将之前的计划全部废掉。 池子已经挖了,重新填回去也不太可能,所以他们只是将海底乐园的入口用水泥封住,再在上边建了个喷泉。 可谁都没想到临到开业前喷泉却出了岔子。 我一边听一边绕着池子走了一圈。 大厦内部的灯光打得很足,而眼前的喷泉池却深不见底,宛若漆黑的深渊,半分光线都透不进去。 粗略看来,喷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论是排放的位置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问题。 风水没问题,那就是喷泉里边有什么东西。 我正思索着,背后传来左泽的声音。 “你现在站的位置,就是死者们被发现的地方。”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我的手还搭在池边,闻言我下意识低头看去。 水池的内壁确实能看到细微的血迹,还有几根女人的长发飘在池面。 我身体僵了一僵,感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窜上了心头。 “当时的场面可震撼了,好几具被泡得浮肿的尸体飘在水池上,他们的皮肤满是红褐色的尸斑,还有那股腐臭味飘了老远。” 左泽回味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那个场面十分有趣。 我听着他的话,仿佛能想象到那幅可怕的场景,反胃感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水面,波纹一圈一圈散开。 我好像在水池中看到了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一种被鬼窥视的恐怖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受惊般抽回手,肩膀上却传来一股巨力。 我被人压着一点一点贴近了水面,鼻尖嗅到了水腥味,池壁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中。 “哗啦——” 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动。 它游了过来! 不,或者说是它们游了过来! “左泽!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水里有东西!” 我被吓得头皮发麻,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反手用力推着左泽手臂。 左泽轻笑一声,手里的力道没有丝毫减轻,就在我以为他要把我摁进水里时,他却突然用力把我提了起来。 我上半身被他扯在半空,脚尖甚至都没法着地。 就在此时,大厦内所有的灯竟然全部炸裂开来,碎裂声不绝于耳。 玻璃碎片贴着我的脸颊划过。 眼前一片漆黑,我徒劳地朝身前抓去,却只抓起了一片水花。 第66章 该死的神经病 不远处传来沈泽鸣的喊声,他似乎是在找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刚想喊出声,嘴巴就被左泽捂住。 “唔唔唔!” 左泽这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他满打满算也才第二次见面,根本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突然对我动手? “嘘,别出声。” 左泽用气音在我耳边说道,“我不想对女人动手,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我再不动作恐怕就要被你弄死了! 我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弯着腰摸出匕首,反向握在手里。 在这种乌漆麻黑的情况下,我真的不想对人动手。我看不见人,手里自然也没个度,万一下了杀手,出了人命,我恐怕就没法留在陵嘉了。 然而现在他却逼我不得不动手! 我狠下心,身体往后一仰,右手揪住他的衣领,匕首直冲他肩膀而去。 但是下一秒,我却愣住了。 我的匕首居然扎了个空! “真可惜。”左泽喃喃道,“乖乖地去死不好吗?” 我来不及惊愕,匕首已经被打落掉进了水里,左泽用一只手臂将我提起,拎着我绕到了水池的某个位置。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放松,我被迫感受着自己渐渐被水淹没。 “再见。”左泽道。 扑通一下,我直直坠入了水中。 来不及呼救,我刚张开嘴巴水就灌了进来。 我虽然不会游泳,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呛水,于是我死死憋住呼吸,蜷着身体,打算用手探一探池底的位置。 这一探我心就凉了半截。 我的手竟然完全碰不到底! 该死的!这喷泉底下为什么会这么深? 正在我内心惊疑不定时,手腕和脚踝处居然传来了诡异的拉扯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拽着我的衣服,想把我往下拉。 我脑海里突然就浮现起刚才池边看到的画面。 水底真的有东西 拉扯感越来越强,我在水里根本没办法用力,动作比在地面上慢了几乎三倍。 然而抓着我的那些怪物却格外灵活。 它们在我前后左右游过,抓着我的衣服把我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到了我脸上。 我意识有些混沌,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色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呛水呛多了,我喉咙痛得要命。 我正难受着呢,肩膀却被人疯狂摇晃。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 稚嫩的童音响起,我眯起眼睛,总算看得清楚了些。 只见左安正乖巧地蹲在我旁边。 “别晃了。”我虚弱地开口,“再晃下去,我没死在水里就先得被你晃晕。” “姐姐,你终于醒了!刚才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左安松开了手,劫后余生地道。 我闭了闭眼睛,回忆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是怎么跟着我下来的?我记得你不是躲在灯牌后面吗?” 左安有点心虚地觑了我一眼:“那家伙一走,我就钻进水里找你了,正好看见你被一群水尸鬼带进了池中间的洞里。” “水尸鬼?” “没错!一堆一堆的,好恐怖!”左安说着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水尸鬼,俗称水鬼,大多由溺死在江河湖海里的人化成。它们会悄悄潜伏在岸边,将靠近水面的人一把拉进湖中,让这些人溺死在水中,做它们的替死鬼。 水鬼一般只会出现在大江大河之中,但它们为什么会生活在这小小的喷泉里面?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饲养的吗? 这个猜想一浮现,我便打了个寒蝉。 通富大厦的喷泉里面养着水鬼,沈泽鸣他们是否知情呢? 左泽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将我扔进湖里? 总不可能是想让我亲眼见一见水鬼吧。 太多疑问埋在心里,我头疼得更厉害了。眼睛无意中扫到了左安,我脑海里的某根线被触动了一下。 左安跟左泽两个人都姓左,而且左安对左泽有一种异常的恐惧。 这样看来,左安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你认识左泽?”我打起精神,把湿淋淋的衣服拧干。 左安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件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犹豫着点点头:“我我跟那家伙算是认识吧。” “那家伙左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做事完全随心所欲,没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左安提起左泽时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似乎是觉得有点冷,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你跟他,是兄弟?”我斟酌着问。 “才不是!”左安忽然大声道,“谁跟那种家伙是兄弟!我们只是恰好一个姓而已!” 恰好?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左安见我一脸不信,他哼哼了两声:“也许不算是恰好,只是我妈妈姓左而已。” 孤儿院院长左淑兰,“失踪”的孤儿左安,还有西峡村的左泽。 三个人之间说不定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我拧干了水,站起身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也不知道那群水鬼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左右两边都是看不到头的甬道。 “你会御火术吗?” 视线太暗,我什么都看不清,只好低头问左安。 “御火术是什么?”左安歪了歪脑袋。 我这才想起左安没看过风水玄门宝册,上面的名字他说不定不知道。 “就是点火,点火你会吗?”我换了个通俗的意思。 “小意思!” 左安甜甜一笑,小手在虚空中一握,幽蓝色的火焰便在他手中燃起。 火虽然不大,但看清周围的景物也足够了。 我们所处的是应该是一段通道的中部,我看了眼头顶,一个可供三四个人通过的洞口赫然其上。 想必水鬼就是从上面的洞口把我扔下来的。 我牵着左安随便选个方向走去。 水鬼既然把我扔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它们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把我带到目的地,而是把我扔到通道里面呢? 踩过泥泞的甬道地面,我忽然感觉脚下的触感不太对。 停下脚步,我蹲下身,让左安举着光照向地面。 一个拱起来的小土包。 我伸手扒开泥土,一只惨白的手骨露了出来。 尸体我看得多了,再碰到也不怎么害怕,反而觉得有点庆幸。 不挂血肉的白骨显然是比血淋淋的皮肉好看的多。 第67章 水神天吴 我拍掉手上的泥土,目光在甬道内壁扫过。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太注意周围奇怪的土包,可直到那只手骨勾住我的鞋底,我觉察出不对。 我带着左安又找了几处土包,挖开一看,果然都是白骨。 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整个甬道估计都埋满了白骨,换而言之,这是一条真正由死人的尸体建成的甬道。 这么多的尸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规模的人口失踪一定会引起官方机构的注意,尸体应该不是一次性被埋到这里的,刚才挖出的残肢腐烂程度也确实有所不同,这也可以证明尸体是被分批运送。 可用什么方法才能收集到这么多的尸体呢? 想了半天,我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左安注意到我的神情,好奇地抬头问道。 “我在想,甬道里的尸体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左安虽然外表是个小孩子,但心智却很成熟,所以我便直接开口问道。 “当然是那些水鬼的尸体啦!”左安得意地道,他见我一脸迷惑,于是直接从旁边的甬道里拽出了一截白骨举到我面前。 “姐姐你看得到骨头上阴气的颜色吗?” 阴气除了黑色,还有什么别的颜色吗? 我更加迷惑了,但还是低头望向左安手上拿着的骨头。 骨头还是骨头,我完全没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用姐姐的那只眼睛看。”左安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左眼,对我示意道。 我将信将疑地照做,右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骨。 没一会,眼前的世界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白骨之中有丝丝缕缕的幽蓝色细线缠绕,有点像人的血管。 我有些惊讶:“幽蓝色的阴气?” “没错。”左安晃了晃骨头,解释道,“不同死法的鬼带着的阴气都不同,溺死鬼的阴气是幽蓝色,饿死鬼是玄黄色等等。” “姐姐以后多用阴阳眼看看就明白了。” 我点点头,视线无意中扫到了左安身上。 左安的阴气,似乎也是幽蓝色 虽然心里疑惑,但我却并没问出口。 看向甬道的尽头,我心里不妙的感觉愈发明显。 水鬼把我们带到甬道,一定是想让我看到甬道里埋着的尸体。 说不定水鬼只是想让我帮忙找到他们的尸体,并不打算要我的命。 虽然我很想这么乐观地去想,但我的理智却告诉我,水鬼这么做一定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且不说我一个人能不能将他们的尸体带走,单是左泽那个疯子想杀我,却没有自己动手,反而选择将我推进池子里就能看出, 左泽他知道池子里面有什么,也确定我一定会死在那个东西手里。 说不定,水鬼只是一个小小的引路石,他真正的杀局恐怕藏在了甬道的最尽头!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脚步不由得顿了下来。 “姐姐,怎么了?”左安也跟着停下来。 “我觉得甬道最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我抿了抿唇,语气沉重。 我向来都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虽然我出来这一段时间跟着老道士学了符咒,还跟着殷九霄学了些术法,但我对这两样掌握得并不熟练,更不要提用它们对付敌人。 要是真遇到了什么硬茬子,我估计还是会吃大亏。 就在这时,手指被左安握住,我低头。 左安两只小手抓着我的手心:“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实力真的挺强的!” 他怕我不相信,举起小胳膊小腿拼命挤出肌肉。 奈何身上奶膘太多,只挤出了一圈圈的肉。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左安脸一红,喏喏地补充了一句:“就算,就算我不行,坏蛋大妖怪也会出手的。” 不知为何,我听着左安的安慰,心情也平静了下来,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渐渐消散。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要是想出去,也只能先闯一闯眼前的杀局了! 走了大概小半个钟头,我们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门应该是由某种合金材料制成,看起来十分坚固。门内有细微的水流碰撞声传出,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这扇门很奇怪,如果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门就应该被牢牢锁上才是,再不济也该挂个链子, 可门上什么都没有,门板甚至还微微打开,似乎是在吸引着外面的人进去。 很明显的圈套。 但只要我们想出去,这圈套不踩也得踩。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一把推开了门。 我本以为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我都能保持冷静。 然而真正看到那怪物时,我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荒东经里有载,有一个名为天吴的神,八首人面,虎身十尾。 读到短短几行文字时,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震撼,因为我根本难以想象那种名为天吴的神会是什么样子。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能在现实里看到神话中的生物。 面前的怪物长着八个脑袋,最大的脑袋生着一张美艳的女人脸,女人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单只看着这张脸的话,没有人不为她心动。 怪物的八只眼睛轻轻闭着,似乎还在休眠。庞大的身体占据了半个房间,八条粗壮的尾巴耷拉在地面上。 我屏住呼吸,不敢惊动了它。 额前冷汗滴落,我步子往门口挪去。 天吴可是上古的水神,我们这三瓜俩枣估计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比起直接猝死在这里,我还是想先活下去。 正在我打算撤退时,左安却突然拽了拽我的手,指向了天吴的身后。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扇一人高的门藏在天吴巨大的身体后。 第68章 倒霉透顶 出口居然被设在了天吴的背后! 这不就等于说要逃出去,就得先过了天吴这关吗? 我暗骂一声狡诈,怪不得左泽确定我会死在这里边。 有天吴坐镇,无论什么人来了,恐怕都是一个死。 还是先退回甬道吧。 我正想着,扭头望向刚进来的门,却发现合金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板之间严丝合缝,连一点空隙都看不见。 我一下就急了,连忙走到门口,用力顶着门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合金门极为坚固,而且本身极重,别说一个小小的我,就算是来十个大汉估计也没法撞开门。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门会自己关上呢!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早知道我就先在门口观望观望,再考虑进不进来了。 “怎么办?你能打得过它吗?” 我不抱什么希望地冲左安低声问道。 左安鼓着小脸,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半晌,他摇摇头。 “我打不过它。” 不等我泄气,左安又开口道:“但我跟它认识,好好说说的话,没准它就会放我们过去了。” 我一脸愕然,只觉得有些混乱:“你你跟它认识?” 左安道:“我跟它很像,生下来就是一味药。不过,我比它幸运。” “什么意思?” 左安转身冲我笑了笑:“因为我是人,是人就会死,死了我就解脱了。” “可它不行。”左安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它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第二天都能恢复如初。所以它就是一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药。” 左安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远处的天吴缓缓睁开眼睛,它四只脚落在了地上,八只眼睛落在了门口。 人脸兽身,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被它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巍巍地问:“你真的能说服它?” 左安迎着天吴凶戾的视线,语气也似乎有点不确定起来:“应应该吧,我活着的时候跟它关系还不错” 我:“” 但你不是已经化成鬼了吗! 天吴以阴气为食,水鬼不敢接近这里应该是怕被它吃掉。 左安是鬼,身上自然有阴气,而我虽然是个人,但因为吃了那什么聚阴阵的阵眼,体内的阴气也绝对不少。 所以此刻在天吴眼里,我跟左安就是两只香喷喷的烧鸡! 正在此时,我视野里的天吴忽然消失了一瞬,心脏漏跳一拍。 完了! 我当机立断,一把抱起左安就往侧边一滚。 碰的一声巨响,我回头看去,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被天吴砸出了一个巨坑。 灰尘四起,我来不及多想,抱着左安就朝对面的出口冲去。 现在拼的就是一个速度! “姐姐右边!” 左安趴在我肩膀上,急声喊道。 我身体下意识往右边一滚。 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背上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记。 那玩意似乎还长着倒刺,尖锐的刺痛感迅速传入神经。 我痛得浑身一个哆嗦,心说左安这小子搞什么鬼。 不是让我往右边躲吗,怎么还是没躲开? 正这么想着,我侧头往旁边看去,瞬间就明白了左安让我躲到右边的原因。 原来天吴的四肢竟然是被锁在一起的,它的身体庞大,但灵活不足,再加上四肢被禁锢住,能用的武器便只有那八条尾巴。 刚才天吴直冲我而来,若是我继续留在左边,面对的恐怕就是天吴的八张人脸以及一半以上的尾巴了。 相较之下,还是躲到右边挨一下更划算。 我刚想夸这小子一句,肩上的重量却突然一轻。 左安直接从我身上翻了下去,双脚落地,他定定地望着天吴:“姐姐,你先走。” 我愣愣地望着他,不是吧,左安不会是想留下拖住天吴,让我一个人离开 左安似有所感,他回头冲我笑了笑:“虽然跟姐姐只相处了几天,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听着左安仿佛临终遗言一样的话,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天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它像人一样贪婪地盯着我和左安,匍匐着身体,似乎在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 左安仰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了句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天吴走去。 他的身体与天吴相比格外的渺小,我脑海里回想起他刚才的话。 左安撑死也只是一个修炼不过十几年的小鬼,和天吴这种神话里的生物根本没法比,他这样过去就等于是为了我送死。 天吴那种美艳的女人脸露出了眼馋的表情,它似乎知道左安想做什么,于是便也不再动作,我几乎能听到它咽口水的声音。 我眉心直跳,手指紧握成拳。 我真的受够了别人为我而死!受够了成为留下来的那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腿还有点酸,但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跑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左安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手短腿短,走的也慢,不过这样正好。 我看准时机,弯腰猛冲过去一手拎着左安的后领,余光扫过天吴,我半点不敢停歇,抓着人冲向了出口。 “姐姐你干什么?”左安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挣扎起来,“你快把我放下去,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我咬着牙,风声从耳边呼呼吹过:“我不需要你为我送死!闭嘴别动!” 天吴已经意识到它被耍了,尾巴狠狠拍向地面,巨大的裂纹从它站立的地方分散开来,一直蔓延到我脚下。 我敏捷地跳过裂缝,一手拎着左安一手伸进了兜里。 天吴虽然说是妖兽,但本身智商却并不低。发现我们后之所以没下杀手,恐怕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想像猫捉老鼠一样,在杀死猎物前先玩弄一番,它本以为猎物会自己送进嘴里,却发现被猎物耍了一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出口近在眼前,与此同时,身后的天吴也贴近了我的后背。 八条尾巴从四面八方袭来,尽管我拼命躲闪,身上还是挨了几下,皮开肉绽的疼痛让我的反应速度开始下降。 天吴腥臭的气息从耳后飘来,余光中一张女人脸冲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女人的脸开始变形,嘴巴张大到极为夸张的地步,几乎能把我整个脑袋一口吞下。 第69章 瞬移阵 来不及多想,我咬牙用力一抛,将手上拎着的左安扔到了出口处。 刚想摸出老道士给的符咒,却发现触感不对,心里一凉,我低头一看,符咒竟然全被水泡湿了! 一坨一坨粘在一起,纸上的墨迹也全都晕开,更别说用出来了 不是吧,这是老天要亡我啊! 我现在手里当真是一件可用的东西都没了! 脑子嗡嗡作响,在这种时候我根本没法冷静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视线陡然一黑,我恐惧地抬头望去。 头顶上出现了一排排尖利的牙齿,那正是天吴张大的嘴巴! 它的口腔和人类完全不同,牙齿呈锯齿状,密布排列,更恐怖的是它的舌头侧面居然也长了一排倒刺!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被天吴咬上一口,就算是神仙来了恐怕也没法救我了。 正当我想侧身躲开时,天吴的八条尾巴不知何时已经袭了过来。 坚硬的毛发死死缠住我的四肢,我在一瞬间就被捆得动弹不得。尽管我拼命挣扎,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吴恐怖的力道。 完了 扑鼻而来的腐臭气息,天吴身体上的八张脸同时发出了阴森的怪笑。 不远处刚爬起来的左安连滚带爬地朝我冲过来,他幼小的身体上逐渐冒出幽蓝色的火焰,原本精致可爱的脸上弥漫了一层死气。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一声尖啸,天吴猛地合上了牙齿。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殷九霄!” 话音刚落,一条吞天巨蟒骤然现出身形,蛇头压低,灿金色竖瞳狠狠盯着天吴,粗壮的蛇尾从空中朝天吴扫去。 耳边传来地面崩裂的声音,天吴犹豫了片刻,终于忌惮地收回了尾巴,往后退了一大截。 但它这么一松手,原本被捆在半空的我直接掉了下去。 救了大命!我不会要摔死吧?!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我的腰已经被熟悉的蛇尾牢牢圈住,然后被轻轻放在了出口。 此时殷九霄化成的巨蟒已经和天吴战成一团。 二者体型差不多,扑咬间血色横飞,地动山摇。 战况十分焦灼,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我焦急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帮殷九霄。 左安跑到一半,看到殷九霄将我带到出口,连忙换了个方向冲回来。 他身上脸色火焰未消,靠近我时带来了一阵刺骨的阴寒。 我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左安就炮弹一样撞到了我怀里。 我被他扑了个趔趄,身体一翻,仰面倒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的,我只感觉尾椎骨都要被摔裂了。 “臭小鬼!你干什么!”我痛呼一声,手肘勉强直起身子。 可下一秒,我便感觉体表的温度骤然下降,冰寒的感觉让我整个人发起抖来。 低头看去,只见我身上不知何时也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从左安抓住我的肩膀处飞速蔓延,逐渐笼罩了我的全身。 “这是什么?好冷啊”我被冻得一个哆嗦,扯着小鬼就要把他拉开。 就在此时,眼前的空间骤然扭曲,火焰化成一条条丝线构成繁复的阵法。 我瞅了两眼,这阵法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姐姐。”左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心虚地抱着我小腿。 我直觉他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左安继续道:“我刚才开启了瞬移阵” 瞬移阵三个字一出,我眼前就是一黑。 我说阵法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只能开不能关·地点随机·安全性存疑”的见鬼瞬移阵啊! 远处巨蟒和天吴还打得不可开交,我眼皮直跳。 “阵法还有多久完成?”心思电转,我开口问左安。 左安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如实道:“大概还有二三十秒吧。” 我估摸了一下出口到殷九霄那的距离,心里默数五秒。 一只手拉住左安,然后抬腿不管不顾地奔向殷九霄。 火焰烧得越旺,我身周的寒气就越重。 在体温降至最低点时,我高高跃起,一把抱住了巨蟒的蛇身。 既然左安的火焰能烧到我身上,那么应该也能烧到殷九霄身上。 只要在阵法完成前抓住殷九霄,我们三个就能一起进入瞬移阵! 幸好还算顺利,我长舒一口气,身形在火焰中缓缓变得透明。 天吴瞪大眼睛,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个猎物都消失了。 直到火焰燃尽,它才恍然察觉自己的猎物竟然全都跑光了。 八张嘴巴发出女人凄厉的尖啸,恐怖的叫声在房间内回荡。碰的一声,天花板瞬间破了无数个大洞,无穷无尽的水从洞里灌了下来,眨眼间就淹没了整个房间。 天吴在水中更加如鱼得水,它发出沉闷的吼声,四肢用力,铁链一节节断开。 它俯身,叼起一片碎裂的布料。 若是我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那片布料正是天吴从我后背处被撕下来的那一块。 也不知道左安那小鬼画的瞬移阵到底对不对,被火焰笼罩后,我脑子就被冻得有点不清醒,意识浑浑噩噩了好久。 直到扑通一下落入水中后,我才清醒过来。 “咕噜咕噜——” 我不会游泳,刚落进水里狠呛了一口水。好在水不深,我冷静下来后直起身,发现这水只到我小腹处。 不远处传来响动,我寻声望去,左安毛茸茸的头顶露了出来。 这小子长得矮,到我腰部的水估计能淹到他头顶。 找到了左安,我悬起的心也放下了一半,随即开始四处找起了殷九霄。 这里似乎并不是天然的水池,池底很干净,没有水草或者其他的水生植物,应该是经常有人清理的。 我撸起袖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池子中找了起来。 瞬移阵能承载的体积有限,殷九霄当时为了稳定阵法,在被卷入火焰的一瞬间就缩小了身体,化成了蛇环般大小。 第70章 池底的女祭司 就在我烦恼该怎么找到殷九霄时,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圈住我的手腕。 小蛇的鳞片黯淡了许多,有几块鳞片甚至都翻了起来,猩红的血丝流过蛇身。 “殷九霄,你没事吧?”我抬起手,有些担心地用指腹摸了摸小蛇的身体。 “本座没事。”殷九霄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殷九霄略有些虚弱地说:“只是本座可能要休眠一段时间。” “真的没事吗?你受伤很重吗?”我眼眶一红。 殷九霄封印还未完全解开,实力本就受限制,可他却为了我一次次出手 “不重。”殷九霄蹭了蹭我的手腕,解释道:“本座休眠是为了彻底解开第二层封印。” 同命锁留在我们手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殷九霄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解开封印。 不管怎么说,能多解开一层封印对殷九霄来说都是好事。 破除封印需要全神贯注,我不想让殷九霄担心,便道:“你安心破除封印,不用担心我。我会小心行事的!” 可殷九霄还是不放心,说是会留一缕意识放在我身上,若是我遇到什么危险,那缕意识会直接唤醒他。 我自然是不肯,然而拗不过他,只好接受了。 小蛇的身体逐渐消失,我不知为何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左安在水里扑腾半天,艰难地走到我身边,扯着我的衣角问我怎么样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被天吴打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冲左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一边问一边绕着池边走了起来。 圆形的水池,池壁上刻着精美的花纹,石刻的莲花每隔几米就能看见一朵。 看起来像是祭台一样的东西。 我顶着水的浮力走到最边上,低头往下看去。 祭台居然离地面差不多十几米,相当于五六层楼的高度! 我连忙收回迈了一半的腿,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 到底是什么人会建造这么大手笔的祭台? “没想到瞬移阵会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 左安感叹一声,目光直直望向水池中间的长方形石棺。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石棺放在水池中间的圆台上,比水面高出三四米,最窄的一面下方有一节楼梯。 “姐姐,你知道西峡村吗?”左安拉着我的手一步步朝石棺走去。 我心中一凛,西峡村! 难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西峡村? 左安似乎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惊讶,不等我回答继续说道:“西峡村,是一个充满了疯狂邪教徒的地方。” “也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说起来,在王家遇到的黑袍道士跟西峡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还长着一张稚童的脸。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浮现,难不成所有西峡村的村民都长着一张孩童的脸? 踏上台阶,被水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凉意窜上心头。 “你说的邪教徒是指”我斟酌着措辞问道。 听左安的语气,西峡村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说不定他的死也有西峡村有关。 “是指妄图想要用邪术改变轮回法则的那群人。”左安小脸绷得紧紧的,“从我记事起,他们便一直在筹备一种邪术。”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秘法,只知道他们会将五岁左右的孩子作为药引割肉放血,炼制某种丹药。” 原来左安之前说他跟天吴都是一味药是指这个吗?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一群五六岁大的小孩子被关在房间里和恐怖的天吴作伴,穿着黑袍的道士像刽子手一样每天从他们身上割一块肉或者放一碗血 简直丧心病狂! 仅仅是想到这个画面,我就感觉头皮发麻,更别说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左安了。 我张了张嘴巴,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揉了揉他的头发。 说话间,我们到达了楼梯的顶部——石棺的前方。 我咽了口口水,以西峡村的诡异程度,谁知道石棺里会放什么鬼东西。 左安倒像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样,径直来到石棺的侧面,神情莫测地低头看着石棺里面的东西。 我见状也不再迟疑,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跨了一大步走到左安身边。 出乎意料的,石棺内部没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或者恶心的血肉。 或者说,恰恰相反,石棺里的东西反而很赏心悦目。 因为里面躺着一个异常漂亮的银发女人。 女人面色红润,美目微合,身着鎏金色的苗服,双手端庄地置于小腹上。 若不是她的胸口并无起伏,我几乎都快以为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她是谁?” 我盯着女人的脸,问出这句话时,我的心脏突兀地狂跳了起来。 我明明从未见过石棺里的女人,可看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十分眼熟,熟悉到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我隐隐觉得,一直笼罩在我人生中的那层薄纱仿佛要被掀开了。 左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手指划过女人头顶处的棺壁。 那里刻着一个名字。 “妙乐”我低低念出这两个字。 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能让我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姐姐,你哭了。” 左安收回手,指了指我的脸道。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有些无措地擦干净眼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左安定定地看了我片刻,然后才扭过头望着远处村庄里星星点点的光亮道:“她从前是西峡村的祭司。” “也是这村里几百年来唯一被承认的祭司。” “祭司?” 我反应过来,仔细观察起女人的服饰。 女人穿着的苗服款式很古老,我从没在苗寨见人穿过类似的衣服,可她侧肩处绘制的蛇形图案却是寨子里祭司独有的标志。 我心中惊疑不定,许多过去我未曾注意到的信息逐渐串联起来,把我的脑子搅得一片混乱。 “什么人?”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男声传来。 我猛地回头,只见祭台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面相凶恶,见到我后问了不问,直接从腰间拔出两个手掌长的砍刀,气势汹汹朝我冲来。 第71章 左家的隐秘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却陡然悬空。 身子晃了晃,我拉着石棺勉强稳住身体,扭头一看,男人拿着刀几步就上了圆台。 圆台本就不大,两个成年人一站上去就显得更为拥挤。 “你是外乡人?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上了楼梯脚步就缓了下来,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石棺。 他是怕我对石棺里的女人做些什么吗? 心中有了计较,我装作无意地靠近了石棺。果不其然,男人的脸色一下就紧张了几分。 有了筹码,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冲左安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跳下圆台,在心里默默对石棺里的女人说了声抱歉。 然后我俯身一把提起了石棺里的女人,抓着女人的脖子,将她的上半身扯出棺材。 “你!快放开祭司!”男人神情巨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靠了几分。 “别过来!”我做出了一个威胁的动作,“站到那里去!要不然我就把她从圆台上扔下去!” “好好好!你别动!”男人强忍怒意,按照我的要求走到圆台的左侧。 瞥了一眼他的位置,我稍稍放心了些。 男人现在离楼梯口已经有一段距离,我手一用力,将女祭司冲男人的方向推了过去。 而我早已几步跨到楼梯口,几格几格往下跨。 不知为何,我忽然似有所感地回头。 祭司妙乐被人扶起了身体,银发如月光一样流泻而下,一双与殷九霄相同的灿金色眸子缓缓睁开。 妙乐她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号角声响起,黑袍男人一手抱着妙乐,一手摸出牛形号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不好,他是想叫人! 情势危急,我只能将疑问压在心里,转身朝祭台下跑去。 左安先我一步飘到地面,见我出来了,连忙带着我朝某个方向跑去 “姐姐,这边走!”左安拉着我钻进漆黑的小道中,“刚才的号角声会招来其他西峡村的村民!我们得快点跑!” 左安对西峡村很熟悉,遇到转弯岔口时几乎没有片刻犹豫。 虽然我很想问他打算去哪里,但现在这种逃命的情况显然不是一个询问的合适时机。 昨天刚下过雨,西峡村又是土路,一路跑下来我裤脚和鞋面都沾上了许多泥点子。 跑了大概三四分钟,四周传来村民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快去请左家的那位!” “有外乡人进来了!叫人去祭台看看!” “天一,你跟我去堵住村子出口,她见到了妙乐祭司,我们不能把她放走!” 几个村民的身影出现,左安步子一顿,迅速换了一个方向,领着我躲进了两个房子之间的空隙中间。 我紧紧贴着房子的外墙,紧张地望向外面:“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现在往村口跑肯定是自投罗网。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躲一躲吗?” “去左家祠堂!”左安压低声音道,“那里除了左家人平时没人敢进” 确定了方向,我们等村民经过后从墙缝中钻出来,朝着西峡村最中心的地方跑去。 西峡村的布局很特别,祭台位于村子最左边,几乎算得上是村子的最外沿。以他们的表现来看,祭台对他们应该是至关重要的,可他们却把祭台的位置建得那么偏。 真搞不懂西峡村的人在想什么。 转念一想,我要是搞懂了他们的想法,那不就等于说我跟他们一样变态吗? 不行不行,还是不懂比较好。 “到了。” 一间很陈旧的二层小屋映入眼帘。 左安推开门,门上落下一层厚厚的灰尘,我被呛得清咳一声捂出了嘴巴 “你们都没人打扫的吗?”我有点意外。 祠堂这种地方对每个村子都有很重要的意义,一般都会有专人负责打扫。但眼前这个祠堂显然没有被重视。 走进祠堂内部,墙角挂着好几层厚厚的蜘蛛网,地面上的灰尘都快跟我鞋底一样高,更不用提摆着贡品的祭桌以及墙上挂着的画布了。 “左家现任家主很讨厌这里,从不让人打扫。”左安走到祭桌前,踮脚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吹干净上面的灰。 “左家现任家主?”我小心合上房门,说话间关上了一扇半开的窗户。 “你见过他的。”左安翻开书页,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我见过? 姓左的我目前只认识三个,除了面前的左安,还剩下孤儿院院长左淑兰以及疯子左泽。 左泽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家主的料吧?选他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当家主,不就等于把家族往火坑里推吗? 可下一秒,左安指向了书页上的某个名字。 我定睛一看,左泽两个大字竟然被列在历代家主名簿中 好吧,我嘴角抽搐,也许左家人都跟左泽差不多的疯。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视线继续往书页上方移动。 “左淑云?”我想起了孤儿院里的年轻院长,她跟上一任家主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呢? 左安将书递给我,小手拍干净祭桌上的灰,腾身一跃,坐到了桌面上边。 “左淑云是我妈妈,也是上一任左家家主。” “那你为什么会被当做药引?”我不解。 左安的母亲是上一任家主,左安应该算是家主之子,怎么会被西峡村的人割肉取血呢? 左安早已预料到我会问这个:“正如你所见,左家内部并不是一团和气。十几年前就分为两个派系,我妈妈代表的除旧派和左泽代表的保守派是死对头。 保守派想要利用邪术炼制的融骨丹复活妙乐,而除旧派则主张让妙乐魂归大地。” 两个派别相互争斗,必定你死我活,而看结果,左安母亲的除旧派恐怕是输了。 所以作为家主之子的左安才会沦为药引。 第72章 透过我看谁 搞明白了左安的身世,但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复活妙乐?而且”我顿了顿,想起离开祭台前妙乐睁开的双眼,“他们好像已经成功了。” “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左安双手撑着脸蛋,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不过,他们离成功应该还远着呢!” 左安的眼神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奇怪的东西,我不明白他到底在透过我看什么。 我继续道:“可我确实是看见她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算什么。”左安嘲讽地笑了一声,站起来,将身后的画像一把扯下来, “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画像被左安随意地扔到地上,收起的画卷缓缓展开,妙乐的脸跃然纸上。 她穿着一身祭祀用的苗服,而我对这件衣服十分熟悉。 画像的下半部分与苗寨祠堂里挂着的那幅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经常在寨子里的祠堂里玩耍,对里面的所有物品都非常熟悉,更不用说那幅挂在正中间的画像。 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西峡村的这幅画像所绘的内容应该与苗寨那幅相同。 没想到离开寨子后还能再次看到过去的东西 我从小生活到大的苗寨与遥远的西峡村会是什么关系呢? 揭开一层迷雾,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层。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走到窗子边,借月光翻看起手里的书。 翻到封面,左家族谱四个字用小篆写在封面的最左侧。 书不厚,大概只有十几页,小字密密麻麻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话,好在这些话并不影响书的内容。 左家族谱的前面大部分记载的是几百年来家主的姓名,只有翻到最后几页才能看到一些别的内容。 书里讲述了一个类似于神话的故事。 传说很久以前,某个偏远的小村子中诞生了一位身带异象的女孩。 女孩天生银发,耳后有红痣,自幼聪慧过人,有与鸟兽沟通之能,故而被老祭司选为接班人。 在她十五六岁时,她上山采药,意外救起了一条黑蛇。女孩悉心照料黑蛇,与他日夜相伴。终于有一天,黑蛇伤势痊愈,化为山神烛九阴。 他问女孩有什么愿望。 女孩说希望山神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守护村子。 山神同意了。 手指微微一顿,我心脏陡然向下一坠。 山神,黑蛇,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殷九霄。 现在想起来,殷九霄第一次见我就将我认错当成了某个人。 如果书中提到的女孩是指妙乐,山神是指殷九霄,那么几百年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既然妙乐和殷九霄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为什么殷九霄将我认错后反而想要动手杀我? 妙乐和殷九霄之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多想,闭了闭眼,我翻开了最后一页。 然而,最后一页什么都没有,故事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我不信邪地来回翻了几遍,终于在封皮和最后一页纸中间发现了被撕过的痕迹。 “不会吧,你们左家人还会动手撕族谱?” 我举起族谱不敢置信地问左安。 左安耸耸肩:“左家人都是疯子,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些什么事。” 我现在就像是解密解到一半,突然发现题目不全一样,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此时窗外忽然有一个黑影走过。 我反应迅速地蹲下身,小步小步挪到窗子底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窗外的人就算察觉祠堂内部不对,第一时间应该是会看向祠堂内部,而不是窗子下方。 窗外的人似有所觉地停在窗口,片刻后,纸糊的窗户被捅开一个小洞,一双黑色的眼睛对准洞口。 我抱着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呼吸都尽可能压到了最小。 眼睛在祠堂内扫视一番,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窗外的黑影消失了。 那人走了吗?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谨慎起见,我还是蹲一会再说。 蹲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我腿都酸了,窗外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左安仗着别人看不到他,在祠堂里爬上爬下,还扭头冲我呲着牙乐。 都这么久了,窗外的人也该走了。 我揉了揉腿,刚想站起身,一声极其细微的嘎吱声传来。 窗户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自上而下注视着我。 我头皮一下就炸开了,忙不迭站起来,可腿一软险些跪坐下去。 “呲啦——” 刺耳的木头摩擦声,窗子被彻底推开! “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跟左安在祭台上撞见的那人! 男人见到我也不多话,手搭在窗户上,一用力,整个窗户居然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他狞笑着将手中的窗户砸了过来,半个身体同时也挤进了祠堂。 冤家路窄! 我暗骂一声,侧身躲开,往地上一滚,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爬起来就撞开祠堂门,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我不认路,特别是西峡村的房子都是红瓦白墙,长得一模一样,我完全分不清楚哪是哪。 往哪边跑? 我左右看看,两边都一样,一咬牙,我随便选了一边径直跑了起来。 男人见我跑出祠堂,也翻身出来挥着刀追着我跑。 他一边追一边喊:“快来人!我找到那个异乡人了!她朝右边跑了!” 他嗓门极大,声音不用喇叭都能传出好几里地,不少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朝我看了过来。 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体能不错的壮年人,我跟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很快缩小。 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被追上! 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卯足劲冲刺了几十米,拐进了一个小道里,随便选了一个房子推开门撞了进去。 房子里没点蜡烛,我合上房门喘着粗气。 衣角被拉扯,我低头一看,左安半个身体穿过了门板,神情很是微妙。 “怎么了?”不妙的感觉,我僵硬着身体朝前方看去。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人影抱臂看着我。 我去这房子里有人! “姐姐,你进的是左泽的房子。” 左安躲在我的身后,小声道。 ? 不会这么倒霉吧! 第73章 揍他丫的 “你倒是会跑。”不远处的人影笑道,“只不过运气差了点” 我后背靠着门,村民们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贴着门板传来。 我不知道西峡村究竟有多少人,也不清楚他们是否都会黑袍道士的那种邪术。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刻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呆在室内。 左安悄悄牵住了我的右手,扯了扯两下。 我会意,开口转移左泽的注意力:“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左泽好像很喜欢在黑暗里的感觉,他没有点蜡烛,只是靠在木桌旁:“想杀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仇怨吗?” “我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好玩?” 我现在算是明白左安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忌惮了。 常人的逻辑根本不能理解左泽的想法,也根本没法预料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也许刚刚他还在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他却突然变脸,拿着刀子朝你捅过来。 左泽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好玩啦。” “可惜你当时掉下去了,没看见沈泽鸣的表情,他当时眼睛里都恨不得瞪出火来。” 我一心二用,一边听他胡扯,一边挪到房间的角落。 手在角落里一阵摸索,摸到了一根棍子形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拿过来摩挲半天才意识到手里捏着的是烧火棍。 左泽没注意到我的动作,他说着说着大笑起来:“沈泽鸣一天到晚戴着假面具,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破功,真的是有意思极了!” “你真变态。”我吐槽道。 “谢谢夸奖。”左泽欣然接受,“不过说起变态,你的沈大哥可跟我不相上下呢。” “哦?什么意思?”我仗着四周一片漆黑,将烧火棍放到背后,反手握紧。 左安缩在我身后,蹲着身子不知道在画什么阵法。虽然说左安是鬼,普通人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我不确定其他人能不能看到他画的阵法。 “唔,怎么说呢?”左泽似乎是觉得很有趣,像是跟朋友说小秘密一样,压低了声音,“沈泽鸣是个恋尸癖!” “每天要去看那具女尸八百次,还四处找各种天材地宝喂给女尸。我记得有一次他拿了八绝门的还魂丹,差点没被那群人打死哈哈哈哈哈!” 女尸? 我心中一动,他说的女尸是指妙乐吗?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妙乐就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女祭司,死后尸体被人保存下来,而西峡村的人一直想要用某种方法复活妙乐。 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沈泽鸣会和西峡村有什么关联。 从我第一次遇见沈泽鸣到目前为止,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根本没法想象他会像左泽说的那样。 正当我想要继续套话时,左安的阵法已经完成。 “姐姐,就是现在!”左安突然喊道。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的身体突然就瞬移到了左泽背后。 多亏了这段时间遇到的怪事,我现在是只要手里有武器,不用过脑子手就直接动了起来。 抓着烧火棍的手下意识抬起,然后落下。 砰的一声,金属与头骨相撞的声音传来。 烧火棍狠狠砸向了左泽的后脑勺,我一点也没留手。 心说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你当时把我扔进池子里喂水鬼,我现在还你一榔头。 咱俩谁都不欠谁 “你——”左泽闷哼一声,愕然扭头。 然后又是砰的一下,我又送了他一棍子。 该说不说,左泽这家伙还挺抗揍的,就一般人挨了我第一下,估计已经躺地上昏迷不醒了。 “晕了吗?”我死死抓着烧火棍,用脚踢了踢躺倒在地的左泽。 左安嘿嘿一笑,几步跳过来,蹲下探了探左泽的鼻息。 “应该是真晕了。” “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左安摸摸下巴,“要不咱直接给他补一刀吧?” 我擦了把冷汗,脱力一般坐到椅子上。 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咚咚咚——” 房门突兀地被敲响了,我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提起半截。 跑过来的路上,我听到村民们说要去找左家的某位大人,那人指的应该就是左家现任家主左泽。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我收拾掉左泽之后来 我看着地上死猪一样的左泽,肯定是不能指望他说话了。 我自然也不可能应声,只能假装没听到,赌门口的人不敢进来。 房门又被轻叩两下。 我屏住呼吸,门口传来两个人压低的声音。 “家主不在吗?” “应该不在吧,说不定去祭台了。” “有可能,大家都去那里,我们也去看看。”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用烧火棍顶了顶地上的左泽:“你说被我打了两下之后,他还能醒过来吗?” “他的生命力跟小强一样顽强。” 左安似乎跟左泽有旧怨,他啧了一声,翻身掐住左泽的脖子。 左泽无意识地挣扎起来,手脚微微开始抽搐。 就在我以为左安想要直接把左泽给掐死的时候,左安忽然又松了手。 “在梦中死去太便宜他了。”左安精致的小脸露出了某种恶鬼般的神情。 我不打算干涉左家的事情,两棍子下来我的仇也算是报了。 但左泽这么躺着,我也不是很放心。 点燃蜡烛,我举着烛台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捆麻绳。 麻绳很粗糙,绳身上还带着明显的血斑,看来左泽用它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冷哼一声,粗暴地把左泽拽起来,将他的双手双脚背到身后死死捆住。 直到把他捆成个粽子我才收手。 满意地打量了片刻,我扭头继续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左泽作为家主,肯定知道一些西峡村过去的一些事情,说不定还会留下什么记录。 第74章 命里八绝 左泽的房间东西很多,也很杂乱。 但好在我今晚并不打算出去,正好就当寻宝一样翻找起来。 狼牙棒,人的指骨,带血的鹿皮 我默默扫过木架子上的东西,暗暗咋舌。 左泽的爱好果然跟他的性格十分符合。 找了半天,我终于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找到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 左泽还会看书? 我挑眉,弯腰取下书,翻了几页。 “姐姐,你找到什么啦?”左安百无聊赖地飘到我身后,“这是什么?我也要看!” 左安刚想把头凑过来,我连忙一把合上了书:“小孩子不能看!” “什么呀?”我越不让左安看,左安就越好奇,仗着自己是鬼魂在空中飘来飘去地想要抢过书。 我左躲右闪,书页被抖开发出哗哗的声音。 该死的左泽!看什么不好非要看春宫图! 我不过是浅浅翻了几页,就感觉面红耳赤。 书上的图片很露骨,有两个人的,还有好几个人纠缠在一块的,简直不忍直视。 闹了半天,我忽然感觉手中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书里面掉了出来。 是一张泛黄的纸页。 “等等,我可能找到了什么东西。”我顾不得跟左安玩闹,蹲身捡起纸页。 纸张的材质有点熟悉,我将春宫图扔到一边,掏出了那本左家族谱。 离开祠堂前我顺手就把族谱揣怀里了,一路跑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扔。 现在正好拿出来对比一下。 把掉出来的这张纸塞回族谱的最后一页,撕开的断口处恰好吻合。 我一喜,将烛台放到脚边,对着前页看起了上面的文字。 这一页上的内容不多,照例有几段我看不懂的话,不过上面的内容正好是神话故事的第二节。 山神答应了女孩的请求,留在了村里。 也许是有山神的守护,村子里过了好多年的安稳日子,村民安居乐业,村子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繁荣。 女孩也渐渐长大,接替了老祭司,成为了村里的新一任祭司。 村子原本是一处桃园秘境,可随着村子的壮大,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来到了村子。 他们有的善良诚恳,但有的却抱着某种目的接近了村子里的人们。 很快厄运就席卷而来。 外乡人将战乱和瘟疫带进了这个村子 村民们大多都是普通人,根本抵挡不住恐怖的袭击和蔓延的疾病,无数的村民或因战火而亡,或因疾病而死。 而作为祭司的女孩想要与外乡人和谈,可却一次次地被拒绝。 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死去,女孩终于意识到,所有的灾厄源于自身的弱小。 “后面呢?”左安趴在我膝盖上,见我念到一半停下来,有些意犹未尽地道。 “没了。” 我抖了抖书页,示意刚才念的就已经是全部的内容了。 “只有这么内容吗?我都还没听够!”左安气哼哼地站起身,晃荡到左泽身边,又踹了他一脚。 我没在意左安的动作,将书页夹进族谱中。 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妙乐和殷九霄决裂的关键。 只可惜左泽似乎只留下了我手上的这一页。 剩下的几页纸会被谁拿走了呢? 想了半天我都没什么头绪,只好收起了左家族谱。 天色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我跑了那么久,已经是身心俱疲,困意也涌了上来。 我找东西堵住了门口,检查了一下左泽背后的麻绳,不太放心地又打了他一棍,这才找了个地方窝着坐下。 我叫了左安一声,拜托他看着地上的那人,若是他晚上还是醒了,就立刻把我叫起来。 左安自然是点头答应,有了人守夜,我放心不少,靠着墙壁睡着了。 翌日天还没亮,我就醒了,看了眼左泽,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被捆在角落里。 我伸了个懒腰,打开窗子看了眼外面。 没什么人走动,正是离开西峡村的好时机! 我不打算耽搁,检查完身上的东西后招呼着左安翻出窗户。 路上自然还是左安领头。 走到一半,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我被吓得一惊,转身看去,一股浓烟从某个地方飘起,很快又是几声巨响,村里的好几处地方都冒起了浓烟。 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进了西峡村? 我惊疑不定地望向左安,左安也一脸惊讶,他怔怔看着第一处冒烟的地方。 “怎么了?” “祭台被烧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拐角处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速度极快,上蹿下跳地向我们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快走啊!” “走”我一脸懵逼。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了两三个巨大的身影跟着那个冲了过来。 轰隆隆的脚步声夹杂着野兽的怒吼声。 我的天 这人到底干什么?! 为什么身后追着好几只天吴?! “小姑娘,愣着干嘛!快走啊!怪物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那个穿着红绿色短袖的男人狂叫着,跟我擦肩而过,带来了一阵风。 我刚想问一句怎么回事,抬头就和一只天吴对上了视线。 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吗?! 我回头一看,短袖男已经窜出了好几十米。 见状,我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短袖男跑了,那不就等于是让我直面天吴吗? “混蛋!”我骂了一声,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 “嘿嘿,抱歉啊小姑娘——”短袖男跑在我前面,朗声道。 他还笑得出来?! 我简直要被这人气得呕出一口血。 我本来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西峡村,可短袖男一来,我就得被迫跟天吴来个生死时速 “你到底干了啥啊?”我提起一口气,半点都不敢回头看。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小小教训!”短袖男颇为嘚瑟,有了人陪他一起跑,他好像放松了不少。 终于扭头正眼看向我。 “诶?”短袖男步子缓了下来,他跑到我身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 “看什么?逃命要紧啊!”我喊道。 “没事。”短袖男一摆手,“小姑娘你命里八绝,没那么容易死!” 命里八绝是什么好词吗? 我一口气哽在胸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短袖男见我面色不好,连忙解释:“我这是夸你命硬呢!” 第75章 留他一命 我:“我谢谢你啊!” “不谢不谢。”短袖男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圆形的东西,回头看了眼,然后露出一个坏笑,将圆球冲着天吴扔了过去。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落后了短袖男一段距离。 他扔的圆球擦着我的肩膀飞出去,我侧头刚好看清了圆球的真面目。 那居然是由七八只蚰蜒抱团缠在一起形成的球状物!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蚰蜒这种虫子。 蚰蜒一般出现在北方,有部分地方会叫它“钱串子”,是一种长得十分恶心的多足虫。 我学蛊时各种虫子都见了不少,也炼制了不少虫蛊,但我却从来没用蚰蜒炼过蛊。 一是因为苗寨地处南方,蚰蜒比较少见,寨子里的人一般也很难找到。 二则是我每回见着蚰蜒,心里就犯怵。我听寨子里的老人说蚰蜒喜欢在晚上悄悄爬进人的耳朵里,刺破耳膜,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 一想到蚰蜒球刚刚从我旁边飞过,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往旁边狂奔了几米。 边跑边捂着耳朵,生怕有蚰蜒顺着我的衣服爬进我的耳朵里。 短袖男看见这一幕,以为我是怕虫子,安慰道:“你别怕,我养的钱串子不会随便袭击人的!” “你养的?”我咂舌。 没等他回答,一声极其痛苦的尖啸声传来。 追在我们后面的天吴齐齐停下,八张女人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而仔细看去,它们的耳朵处涌出大股绿色液体,其中爬动着无数只蚰蜒。 只这一眼就让我瞠目结舌。 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场面之恶心怪诞,更因为我知道只用蛊术对付天吴这种庞然大物有多难。 我自小学习蛊术,但也从没见过像这般威力巨大的蛊。 短袖男到底是什么人? 揣着这个疑问,我跟着短袖男跑了大概半个时辰,直到天吴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敢停下。 “累死我了!”短袖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然不顾地上的灰尘泥土。 我则弯腰撑着膝盖剧烈喘着气,毫不夸张的说,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水里泡了一通,浑身被水浸了个透。 休息了好一会,我总算回复了些力气,开始打量起突然出现的短袖男。 短袖男三十岁上下,寸头黑皮,短袖和长裤皱皱巴巴,看起来很不修边幅。 但他刚才展现出的实力却让我不敢小觑。 “你没事吧?抱歉啊,连累了你。”短袖男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伸出了右手:“我叫文晁,日兆晁。” 虽然我确实是被他连累,夺命狂奔跑了一通,但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离开了西峡村。 所以我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伸出手道:“我叫” 然而就在我指尖碰到他手掌的一瞬间,被针扎似的刺痛感突然从右手指腹传来。 血珠滚落,我身体一麻,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血液中 这种感觉很熟悉。 我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文晁眯起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 “你对我下了蛊?”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不是下蛊,只是试探一下而已。”文晁耸肩,“怪只怪你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我:“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倒打一耙!” “你放心,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文晁说着靠近了我,伸手就要往我胸口袭来。 我眉心直跳,眼见他的手就要碰到我。正在此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身后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双修长冰冷的手指。 “什么人?”文晁猛地收回手,警惕地盯着我背后,手摸进了后腰包,掏出了一个圆盘样的东西。 肩膀被人揽入怀中,我提起的心也缓缓放下。 殷九霄温柔地握住我流血的手指,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然将蛊虫硬生生拉了出来。 细长的虫身眨眼间就被碾成粉末,殷九霄轻轻揽了揽我的肩膀,然后朝着文晁走去。 他往前走一步,文晁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殷九霄身上的威压几乎是碾压性地笼罩了文晁,就连站在远处的我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气势。 更何况直面殷九霄的文晁。 “你你别过来!”文晁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将手中的圆盘扔出。 一道极其纯粹的金光乍现,在文晁身前形成了一道金色屏障。 “这是专门用来对抗你们这种大妖的金光阵!我警告你——” 文晁话还没说完,嘎嘣一下,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爆了金光阵。 无数金光化为碎片,滚落在地上。 殷九霄冷冷地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文晁冷汗刷刷直流,他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再次伸进腰包,似乎是还想拿出什么保命的宝贝。 然而殷九霄已经没有耐性再看他耍招数了,手臂微抬,文晁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 “等等等!”文晁艰难地开口,“你们饶我一命,我可以用八绝门里的宝物跟你们交换!” 八绝门? 我耳朵竖了起来,刚到陵嘉时老道士有联系过我,说等他解决完手里的事情就来陵嘉找我,带我去八绝门。 我本来以为等我接触到八绝门还得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跟八绝门有关的人。 我暗自思忖,如果说文晁跟八绝门有关,现在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想至此,我怕殷九霄把文晁直接给掐死,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留他一命吧,我有点事情想问他!” 殷九霄淡淡看了文晁一眼,手还是没松开。 不得已,我只好从他袖口下钻了进去,抱着他的腰再说了一遍。 殷九霄面色微微缓和,松开手。 文晁扑通一下摔到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 第76章 为了我 我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文晁。 等他喘匀了气,我才慢悠悠道:“你跟八绝门有什么关系?” 文晁摸出瓶水灌了一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家老爷子是八绝门的首座。” “那你认识玄清子跟玄明吗?”我紧接着问道。 鉴于文晁之前做的事,我对他说过的话十分怀疑,就觉得还是先试探一下他再说。 文晁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两个人,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牛鼻子老道和他的宝贝徒弟?你见过他们?” 听他点明玄清子师徒的身份,我才放心下来。 没等我开口,文晁像自说自话般道:“我听人说他们这趟离开八绝门是为了找人,难不成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苗玥。” “果然是你!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早说你叫啥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了!”文晁一拍手,恍然道。 “我本来是想说的,但你不是没给我机会吗?”我眼带嘲讽地看着他。 文晁借着跟我握手的机会给我下蛊的事我还没忘呢。 “对不住啊对不住”文晁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番,“我下的蛊根本不是要人命的那种!我只是担心你也是西峡村的人!” “哦?那你后来为什么对我动手动脚?”我不相信,继续逼问。 “动动什么啊!我只是看你身上阴气重,好奇想找找原因!”文晁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大呼小叫起来。 “你也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阴气?” 我心中一凛,吃了阵眼后,我时常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只有殷九霄在的时候稍微好一点。 我一直怀疑是聚阴阵影响了我体内的阴阳平衡,让阴气陡然暴增。而且殷九霄能发现我身上的阴气就算了,可为什么文晁也能感觉得到? “不是很明显吗?”文晁指了指我的心口。 “不是我说你啊,妹子,你每天跟一群妖魔鬼怪待在一起,阳气微弱肯定是必然的。要是再这么下去,你恐怕很快就会变成纯阴之体。” “到时候你的身体就是鬼怪们绝好的暂住地。” 文晁的话说得很重,我以前还没细想这方面的问题,可他这么一提,我才意识到最近我见得最多的不是人,而是鬼。 白家姐妹,左安再到殷九霄,他们身上都带着浓郁的阴气,而我一个人类混在他们中间,不被阴气浸染才奇怪。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殷九霄神情深沉,他忽然看向了文晁问道。 我感觉到他放在我腰上手骤然收紧,几乎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办法肯定是有的。”文晁挑眉笑道:“你们离这妹子远一点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下降了几度。 抬头望去,殷九霄紧抿着唇,脸绷得紧紧的:“本座试过了。” 试过了? 我下意识把手搭在了殷九霄的身上,却惊讶地发现手下的温度竟然和常人无异。 “本座已经将自身的阴气化去大半”殷九霄反握住我的手,低声道。 文晁十分惊讶,他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一副眼镜,饶有兴致地盯着殷九霄:“居然有大妖会自己化去阴气?” “你们在说什么?化去阴气会怎样?”我本能地对这个词十分抵触。 我看向殷九霄,可他却垂下眼帘,并没有开口。 反而是文晁解释起来:“妖鬼为同属一类,力量的源泉都是阴气或者怨气,而若是他们失去阴气,那么实力必然会大减,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怪不得,这段时间殷九霄经常不见身影,怪不得他在面对天吴时会受伤。 “是为了我” 我喃喃道,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本座没事,不过是损失些阴气罢了。”殷九霄轻描淡写道。 “那可不是损失点阴气的事情哦!”文晁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充了一句。 殷九霄拧眉,狠狠瞪了文晁一眼:“多嘴。” 我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酸得要命,我尽可能冷静下来,问道:“文晁,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文晁原本还想调笑一两句,可看到我通红的眼眶,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正经道:“确实还有一个别的法子,只不过有点麻烦。” “多麻烦都没关系。”我道。 “那行。”文晁又从腰包里摸出个小册子,翻开找了几页,最终停在了某一页。 他仔细读了片刻,然后举着小册子道:“我以前从地下鬼市买了一本奇闻怪谈,其中提到一种由千年陨玉所制成的玉葫芦能聚阳化煞。” “玉葫芦?”我曾经在珠宝店里都见过各种类型的玉葫芦,葫芦是好找,可他提到的千年陨玉又是什么东西? 文晁嘿嘿一笑:“千年陨玉可不是一般的玉石,而是天外落物,十分难取得,只不过”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直到我忍不住想催促他快点说时,他才施施然开口:“只不过八绝门里刚好有一块!” 听到陨玉有消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的神情。 千年陨玉十分珍贵,就算我很玄清子他们认识,但也并不代表我就能借用八绝门里资源。 更何况我并没有加入八绝门。 文晁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我的想法,他不能做主将千年陨玉借给我,但他能将我引荐给八绝门众人,至于能不能取得陨玉则是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这样做很合理,不管怎么说,文晁都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条路,而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我自然也不会拒绝,当即就决定跟文晁回八绝门。 商量妥当后,我们各自找了块地方休息。 消失不见的左安也窜了回来,汇报了西峡村内部的情况。 我们走后,西峡村乱成了一团,左泽被我打晕,村民群龙无首,祭台被毁,再加上饲养的天吴跑了几只,一时间竟没有人能抽出时间找我这个异乡人。 没人找我当然是好事。 我勉强冲左安笑了笑,让他自己玩去。 而从刚才到现在,我跟殷九霄没有说过一句话。 “阿玥,你生我气了吗?” 第77章 我会变强的 殷九霄的话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传入我耳中。 我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生殷九霄的气,不如说是生我自己的气。 从前我以为跟仙姑婆学会了蛊术就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但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我救不了阿妈,也没能力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若不是殷九霄几次出手救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而如今,他还为了我化去了自身的阴气 正在此时,手指传来温凉的触感,殷九霄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是本座不好,本座不该瞒着你——” 他话音还未落,我一转身就扑进了他怀里。 紧紧抱着殷九霄的腰,我鼻头一酸,强忍好久的眼泪忽的落了下来。 殷九霄温柔地抱着我,他并没有开口问怎么了,只是轻拍我的后背。 哭了好一会,我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殷九霄用指尖蹭过我眼角:“小花猫,好点了吗?” 我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再次埋进他怀里,顿了顿,哑着嗓子闷声道:“以后你不许瞒我任何事情!哪怕是为了我!” “我会变得很强,强到不用你的保护!” “嗯。”殷九霄眉眼缱绻,“到时候换你来保护本座。” 虽然知道殷九霄可能是在哄我开心,但我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额头蹭了蹭殷九霄,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我有点不想松手了。 “啧啧,小情侣啊。”文晁煞风景地出声,靠在一边的树上,用小册子挡住一半眼睛瞅着我跟殷九霄。 我:“” 刚才哭得太投入,都忘记旁边还有个人了。 想弹簧一样弹出殷九霄的怀抱,我尴尬地咳了两声,故作无事地别过视线。 殷九霄啧了一声,挥袖劈出一道劲风将文晁掀了个底朝天。 “我去!”文晁扑通一下被风吹了老远,捂着脑袋哀嚎起来,“妹子,这么凶残的男朋友要不得哇!” “多话。” 清清淡淡的一声。 又是一道风刃挥出,文晁这次有了防备,姿势狼狈地躲开了大部分气流,但他腰包里的东西却哗啦哗啦撒了一地。 “我的小宝贝啊啊啊——” 文晁痛心疾首地捂着心口,嘴里嘟嘟囔囔抱怨,“我也没说啥啊,不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吗?凶残在我这里可是夸人的话!” “哈哈哈哈哈。”左安从头顶的树冠中冒出头来,望着文晁的狼狈样笑得乐不可支。 我知道殷九霄并没有伤害文晁的意思,也并不阻止,跟左安一块乐颠颠笑了起来。 多亏了这段小插曲,我总算恢复了正常,跟文晁商量起去八绝门的路线。 知道殷九霄失去了大部分阴气后,我也不想让他跟着我们一路奔波,连忙催促他进了阴门。 作为我的契约灵鬼,左安本可以化为灵体附在我身上,可他不乐意,闹着非要待在外面。 我磨不过他,但又担心左安被八绝门里的人发现,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但好在文晁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其中正好有一件能让小鬼藏身。 “佛牌,见过没?”文晁将一块深红色玛瑙玉牌在我面前晃了晃,“这可是好玩意,我废了老大劲才弄来的。” 我盯着手心里的那块刻着小孩样子的玉牌,心里莫名有些发怵:“这玩意真的没问题吗?我感觉它好像有点邪性。” “诶,有眼光!邪性就对了!”文晁嘿嘿一笑,“佛牌就是越邪越好喽。” “佛牌,不是带佛字吗?” 文晁闻言摇了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佛牌的佛可跟我们知道的佛不一样。” “通俗的来讲,佛牌是一种让人与邪灵做交易的媒介,而功效越好的牌子属性也就越阴。你瞧我这个,是用血玉制成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观察起手中的佛牌。 佛牌呈椭圆形,外镶金边,中间刻着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孩童,孩童头戴金饰,面目安祥平静。 而文晁所说的血玉正是孩童的身体部分,血玉的颜色十分纯正,红得近乎要刺伤人的眼球,玉中还夹杂着许多亮色的血丝。 看了一会,我恍惚间看见佛牌中的孩童眨了一下眼睛。 !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牌子给摔了出去。 “祖宗诶,小心点!”文晁面露急色,脱口道“我闺女可在里边呢!” “你闺女?”我看了看佛牌,又看了看文晁。 文晁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是觉得很难开口:“呃,这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等回了八绝门我再告诉你吧。”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在追问,让左安进了佛牌呆着。 西峡村位置不算偏远,就在之前去过的西峡孤儿院附近。我跟着文晁绕过了比较难走的树林,往国道上走。 路上花钱打了一辆便车,文晁轻车熟路地跟司机报出了地址:“陵嘉八宝山殡仪馆。” “什么?你们要去八宝山?”司机喊道,“你们去哪干嘛?多不吉利啊!” “这不是家里出了点事吗?” 文晁堆笑道,他看出司机好像不太想带我们,连忙再摸出几张大钞塞进了驾驶座,“师傅,我们真的有急事,您就送我们一趟吧!” 司机犹豫了片刻,最终骂骂咧咧地接过了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出租车飞快行驶起来。 文晁塞完了钱,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坐回了座位上。 我则十分疑惑,八宝山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司机这么避之不及? 文晁跟司机商量完,凑到我边上解释道:“八宝山是这里最有名的殡仪馆,但常年阴气环绕,经常有鬼魂停留,所以一般人都不敢去那附近。” “我们去殡仪馆干什么?”我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道。 “去八绝门一定得经过地下鬼市,而地下鬼市的入口就在殡仪馆下边。” 听文晁提过好几次地下鬼市,我也不由得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奇。 第78章 地下鬼市 不知是不是八宝山殡仪馆的名声太大,司机一路都开得飞快,恨不得把出租车开成赛车。 还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我默默为他的驾照分捏了一把汗。 司机仅仅用半个小时就把我们从西郊送到了北郊,不得不说,这速度简直让我这个经历过公交车的人感动到流泪。 到了目的地,司机急匆匆催着我们下车,等我们关了车门,他立刻就像是甩掉了什么麻烦一样,用更快的速度远离了我们。 我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但文晁似乎是习以为常。 “我以前老是往八宝山跑,整个陵嘉的司机都快把我拉进黑名单了。”文晁一边对我倒着苦水,一边领着我往殡仪馆门口走。 八宝山殡仪馆的面积很大,几乎占了北郊的四分之三,墙壁被刷得很白,门口挂着一行牌匾,看起来是刚刚装修不久。 进了门,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捂住了鼻子,文晁侧头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第一次来。这里味道确实大了点,不过习惯了就还好。” 殡仪馆大厅的地板光可鉴人,但两侧的墙壁旁摆了好几摞棺材,有大有小,样式还有所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棺材,话说殡仪馆门口为啥摆这么多棺材,难道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生意很好吗? 正想着,前面的文晁便停下了脚步,带着我进了一个拐角电梯处:“这边走。” 上了电梯,文晁按了个地下二层。 “殡仪馆没人值班吗?” 很奇怪的是,我们进了殡仪馆后,竟然一个活人都没碰上。 文晁挑眉:“怎么没人,楼下不是摆着棺材吗?” “那不是死人吗?”我惊疑不定地道。 文晁闻言神秘一笑:“等你进了地下鬼市就什么都知道了。” 殡仪馆的地下二层没有灯,走下电梯后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好在文晁打开了手机,照亮了前面的一小块地方。 在完全黑暗的地下车库中行走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特别是我还很容易多想。 不过是一小会,我脑子里就闪过了好几张扭曲的鬼脸。 要是我没见过鬼倒还好,记得还不会很深刻,但关键是我见过,还见过不止一只鬼! 我走着走着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我后面,回头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喂,文晁。”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还有多久才到啊?” 文晁显得很是轻松:“大概十分钟?” 我刚想接话,背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还有这么久啊。” 我:大哥,你把我的话说了 不对,我一下掐紧了自己的手,下电梯的时候只有我跟文晁,而电梯刚才已经回到了一楼。 那说话的人 我呼吸猛地一滞,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敢回头看,以我撞鬼的经验,回头看往往会看到什么干嘛不该看的。 所以,万一撞上了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就能骗过鬼。 我竭力冷静下来,不敢开口去喊文晁。身后的鬼与我们的距离应该很近,我跟文晁说话他也能听到,不能冒险。 “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啊?”那声音又响起来,“我是昨天晚上死的,被车一下子碾了过去,那疼的哦!” 我不跟他说话,他倒是来找我搭话 要命!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那声音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了一堆,说他是农民,家里有两个孩子,大的刚上小学,小的才三岁。 昨天他大女儿生日,他想着给女儿买礼物,却没想到被车撞死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回道:“那你家人呢?” 那声音低落下来:“我家里穷,没什么钱,火化好贵,我不想他们花钱,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烧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死人自己找地方把自己烧了,这听起来就让人难以想象。 “我死了,我老婆带两个孩子不知道多辛苦,能省一点是一点。”那声音又道。 不远处的文晁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在黑暗中捣鼓了一通,嘎吱的声音传来,一扇门被他打了开来。 喧闹的人声,蒸腾的热气以及幽暗的灯光。 门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姑娘,我到了。” 一个佝偻的声音缓步走来,他额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腹腔不正常地凹了进去。 他进了门,径直朝着那个巨大的焚化炉走去。 焚化炉前排了好多人,大多身上都带着严重的伤,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血液横流。 我愣怔着站在原地,看着他排进了队伍的末尾。 一个又一个“尸体”自己动起来,面上带笑地躺进了焚化炉,耀眼的火光不过片刻就将他们的尸体化为了灰烬。 “这到底是”我喃喃道。 “自动焚化炉。”文晁开了个玩笑,“算是地下鬼市的一部分吧,由鬼市主人赞助,说是过去坏事做多了,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积德。”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我静静望着刚才那个农民接着上一个人进入了炉子,莫名感觉酸涩得要命。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里面玩玩。”文晁拉着我往里面走。 过了焚化炉,我们进入了一条热闹的集市中,行人大多披着斗篷,有的戴着面具。 文晁从别处也弄来面具,分了我一个,让我带上。 说是集市也算不上,因为大多商品都被随意摆在地上,卖家也不叫卖,坐在小凳子上自顾自地摆弄手里的活计。有的捏糖人,有的用小刀削木块。 我扫过地上的物品,东西很多很杂,八卦阵,酒葫芦,符咒,还有巫蛊娃娃。 看到巫蛊娃娃,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白家姐妹身体黏在一块,平时也不好出门,动起来也不方便,若是将她们两个分别放进娃娃里,那她们也能轻松一些。 “怎么,有看中的东西?” 文晁也停了下来,看向了那个摊位。 摊主戴着狐狸面具,露出了殷红的嘴唇。她的身体大半隐在斗篷下,但依稀可见玲珑的身材。 第79章 鬼市的规则 女人垂着眼,自顾自削着木块,似乎没看见摊子前的我跟文晁。 我不知道鬼市的通用货币是什么,一时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价格,只好低声询问文晁:“你们这鬼市收不收钱啊?” “这地方是给鬼做买卖的,你觉得人间的钱对鬼有用?老道士没教你这些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们在王家忙着对付黑袍道士,空余的时间全用来画符,哪有时间学别的。 文晁瞥了我一眼,显然是没想到我居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鬼界的交易一般都是人的阳寿和运道,数额由交易双方自行商定。 而交易时,必须要有鬼差在场,作为交易的见证人,以后若是有了有一方想要反悔,鬼差则会出手。 但鬼市有自己的规则。” “什么规则?”我从没听过有关鬼界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知道鬼和人还能做交易。 “不允许活人出售寿命给鬼魂。”文晁缓缓道,侧头盯着我的眼睛,好像是在警告我什么。 我心说我寿命本来也没省几年,哪还有多的跟别人换。 要是换了,我指不定就要在这鬼市里猝死了 我被文晁看得发毛,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能换寿命还能换什么啊?总不能是黄金吧。” “换因果。”文晁顺手拿起隔壁摊位上的一件小孩穿的衣服,“你看上面是不是附着小孩的鬼魂?” 我定睛看去,昏暗的环境里,我的阴阳眼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还是能一眼看到衣服上的透明灵体。 是个没满月的婴儿。 “人生前遇到的所有人和事,在死后都会化为因果业障,若是想要投个好胎,就得先消去自身的因果。而鬼市可以让他们把自己的因果给换出去。” “这样真的有人哦不,有鬼愿意换吗?要是换到了不好的因果怎么办?”我道。 “不然你以为鬼市为什么这么暗?”文晁吐槽了一句,“就是为了让进来的人和鬼看不清东西!看的时候好好的,回去仔细一瞧才发现都他妈是业障!” 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大概也是被鬼市给狠狠坑过。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鬼市里换了什么。 想着,我犹豫起来,换因果的不确定性太大,谁也不知道自己换的到底是怎样的因果,这简直就跟赌石差不多。 可做得这么精致的巫蛊娃娃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给白家姐妹找到合适的身体。 “你们,好吵。” 正在我纠结时,原本低着头的摊主忽然望向我们,幽暗的灯光下,她下半张脸的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不好意思。”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挡在摊位正前方,确实影响了她做生意。 依依不舍地看着地上的巫蛊娃娃,这样放弃真的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先问问代价再说。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想开口,眼前突然一会,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身,不知何时凑到了我面前。 幽香扑鼻,女人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静静凝视着我,让我产生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我有点紧张,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面具明明戴得好好的,那她在看什么? “你想要这个吗?”女人退开半步,随手抓起巫蛊娃娃,递到我身前。 她用的力气很大,巫蛊娃娃上附着的灵体拼命挣扎,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叫喊,再加上离得这么近,那声音简直能刺破我的耳膜。 然而下一秒,女人的脸色一寒,手指用力:“吵死了!” 像是镜面被人狠狠砸碎的声音,两个灵体眨眼间便被女人捏爆,化成无数细碎的粉末。 我额前冒汗,危险的警报嗖地拉响,又是一个危险人物! “你要吗?”女人把巫蛊娃娃往前再递了递,“我已经把灵体捏死了,你不用担心。” 我:“” 该说不说,我怕的不是灵体,而是一言不合捏爆灵体的你哇! “谢谢啊,但我没有能和你换的东西,我不能收。”我小心翼翼地道,脚后跟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女人不高兴像收拾那两个灵体一样收拾了我。 “为什么?”女人迷茫,“不用你换,我送你。” 见我还是不肯收,她抿唇,将两个小人偶提了起来,当即就想要捏碎它们。 “等等——” 我忙喊住她,女人动作一顿,红唇微扬,将人偶塞进了我手中。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们好像没见过吧?”我疑惑道。 “几百年前,我欠了你一条命。”女人眼神柔和,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表情也温柔了几分。 “什么?”我愕然,几百年前?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吧? 而且我那个时候都还没出生吧?她说的人真的是我吗? 可没等我继续问,女人说了一句再会,蹲下身把铺在地上的布一裹,随便扎了两下被在背上,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我拿着两个巫蛊人偶,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文晁逛完了鬼市。 途中,文晁又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扑进了两三个摊子前,跟人换了一堆因果,临走前志得意满地跟我说这次他一定换到了好东西,说不定能拿到传说中的八卦符。 而我默默看着他怀里的一群灵体,心说你恐怕换了一堆祖宗回去了。 走到鬼市主街的尽头第三个转角时,文晁停下脚步,转身敲了敲第二扇门。 门是那种很古老的双门,红棕色,有一种沉重的威压感。 “什么人?”一个中年男人打开了门,睡眼惺忪,然而当他看到文晁的下一秒,眼睛就瞪的老大。 “文晁!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去买鬼市里乱七八糟的玩意!”中年男人怒喝,抄起一根棍子就朝文晁打来。 “怎么是老爸你开门啊!”文晁一侧身,灵巧地躲过了自家老爸的当头一棒。 “呼啦——” 又是一棒子,文晁抱着东西往旁边一滚,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招呼我进门。 他这熟练的让人心疼 第80章 轮回道 文晁在屋里子窜了半天,还是被自家老爹打了七八棍子。 闹了好一会,文老爷子才算出够了气,冷哼一声收了棍子,坐到大堂正中间的楠木椅子上,悠哉地喝了一口茶。 文晁觑着老爷子的神色,刚想起身,前方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喝道:“跪着!” 文晁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反应过来后一脸欲哭无泪:“爸,这还有客人呢!” “客人?”文老爷子终于注意到躲在一边的我。 他咦了一声:“是小姑娘吧!哎呀,快过来坐,文晁这臭小子总算带了个姑娘回来了!” 坐到老爷子旁边,他满脸和蔼的笑意,和刚才彪悍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文晁真该打!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 老爷子乐呵呵地将桌上的糕点递了过来,“我们家做的桂花糕,丫头你尝尝!” “爸!你误会了!” 我还没开口解释,文晁就忙不迭地凑了过来,“人家有男朋友!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做!” 文老爷子闻言也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出息,这么大年纪都没谈个对象!” 没谈过对象? 我狐疑地看向文晁,他之前好像说自己有个闺女? 难不成是未婚先孕?孩子母亲呢?不会被他给抛弃了吧? 文晁恰好对上了我的视线,立马就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你别瞎想啊!我可不是那种人!我闺女是——” “是他在鬼市里换来的因果。”老爷子面露无奈,“他老喜欢去那乱买东西,有一次跟一个孕妇鬼换了因果,把自己这辈子的桃花运换给了人家,还得替人家照顾孩子。” “你还会照顾孩子?” “怎么?我难道不像家庭煮夫吗?”文晁跪在地上气哼哼地道,“我们家因因超可爱,又聪明,养她可容易了。” 我脑补了一下文晁这个一米八几的黑皮大壮汉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啥也不懂的大直男居然也会养孩子。 “好了,说正事啊。”文晁耳根有点红,他清了清嗓子,“爸,苗玥她想借千年陨玉用一用,我记得我们八绝门不是有一块吗?” 文老爷子捏着胡子想了想:“是有那么一块,但不知道被谁放进了轮回道里,估计是取不出来了。” “轮回道?”我没听文晁提起过,扭头看向了文晁。 文晁揉了揉膝盖,悄咪咪挪到了左侧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爷子喝了口茶,装作没看见。 文晁这才放心地跟我介绍道:“轮回道是六道轮回的简称。六道分别为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而轮回则在六道之间进行,只辨善恶,不辨身份。” “八绝门的轮回道是由十几位风水大师所设计,是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 我以前看人进去过一次,进去人还好好的,出来时那人浑身骨头被碾得粉碎,人也变得痴痴傻傻。” “所以说,轮回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总结道。 文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如果陨玉被放进了轮回道里,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阴气的事可以在缓一缓,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但进了轮回道,那真的是九死无生。” 砰—— 文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拍碎了桌子:“你小子只记得这些吗?轮回道还是每届最优秀弟子的历练场所!” 文晁被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他讪讪地挠了挠头:“我我这不是没当过优秀弟子吗,自然就不知道了。” “你还好意思说,跟我学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半吊子,比你小的师弟师妹一个个都快要强过你了!” 文老爷子更生气了,掌风扫过,文晁坐的椅子瞬间就碎成了一块一块。 文晁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个底朝天。 “臭老头!你是不是又在破坏门里的桌子椅子!那都是老娘亲手做的!你要是敢动,我就扒了你的皮!” 洪亮的女声传来,穿着花布褂子的中年女人插着腰吼道。 “何七娘!”文老爷子浑身一震,端起来的水都撒了半杯,“你不是跟老道士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七娘打眼一扫就看到了碎成一片片桌椅,顿时就怒火中烧:“我的金丝楠木桌!我的八仙椅!文老头,老娘要劈了你!” 她说着掏出了一个样式精巧的铃铛,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铃铛外侧,手腕摇动,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我还没觉出什么不对,但文老爷子和文晁脸色都是一变:“不好!” 他们话音刚落,沉重的脚步声从大堂侧门传来,我凝神听了听,不止一个人,感觉好像有十来个人同时在走动一样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新做的绿僵!”何七娘得意一笑。 铃声更加急促,她摇铃似乎有着某种规律,时重时轻,但脚步声却随着铃铛的变化而变得越发急促。 我死死盯着那处黑暗,先看见的是一双赤着的双脚,紧接着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绿色。 那里竟然同时走出了十几个浑身长着绿毛的人! 或者不能说是人。 他们个个青面獠牙,身上肌肉虬结,绿色的毛发挡住了皮肤,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高居然都快赶上天花板了。 “这到底是什么?”我惊呼出声,看向何七娘的眼神越发忌惮。 八绝门里貌不惊人的中年女人居然会驱使绿毛僵尸! “何七娘是湘西赶尸一脉的传人,对于驱使尸体是手到擒来。”文晁悄悄道,“但她脾气火爆,门里的人都叫她母夜叉。” “文小子!你在说老娘的坏话?”何七娘斜着眼睛瞪了过来。 文晁头摇的像拨浪鼓:“姐,你误会了,我哪敢啊!” “哼。”何七娘摆了摆手,“你跟那姑娘走远点,老娘今天就收拾文老头一个!” “好的!” 她话音刚落,文晁就拉着我几步跑到了何七娘背后,真是半点都不犹豫。 文老爷子:“” 臭小子,你就这么对你老爹吗!!! 第81章 一人一大板 虽说之前早有听闻湘西赶尸一脉,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躲在何七娘身后,好奇地望向绿毛僵尸。 绿毛僵尸身材魁梧,每落下一步地面仿佛都会轻轻震动。 我本以为他们的移动速度会很慢,但下一秒我就眼睁睁看着十几道绿影以人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扑向了站在大堂中间的文老爷子。 他们跟寻常的僵尸一样双脚跳动着走路,但实力显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为首的绿毛僵尸率先发起了攻击,两寸长的青黑指甲几乎触及到老爷子的面门,其他的则分别攻向了老爷子的心口和脖颈处。 而文老爷子就像没反应过来一样,挺着腰板站在原地,面对僵尸们的攻击竟然无动于衷。 我心说老爷子看起来至少有个六七十岁,独自应对这么多面相凶残的绿僵,真的不会伤了老胳膊老腿吗? “你家老爷子没问题吗?” 我扯了扯看好戏的文晁,他正小心翼翼把鬼市上买的杂物整理好,愣是没看大堂一眼。 文晁听见我的话,总算抬起头瞥了那边一眼,道:“不用担心,我家老爷子好歹算个首席。虽然不怎么管事,手上的功夫还是有的。” 我闻言便不再多说,专心看向大堂。要知道能看到这个级别的高手过招可是很难的,我正好可以跟着学一学。 大堂中的场景果然如文晁所说,绿僵袭至身前,文老爷子低喝一声,室内无风自起,将绿僵逼退半步。 他衣摆微扬,双手呈掌状,一股浑然的气劲便由他掌心而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紧接着无数道劲气乘着风打向了绿僵。 绿僵猛的后退一大步,硬生生被老爷子的一招逼退了五六步,还有几只修为较浅的甚至被心掀翻了出去。 “七娘,你这次的僵尸还不错,比上次可少退了半步!”文老爷子招式随心一收,乐呵呵地对何七娘道。 何七娘冷哼一声,望着被打退的绿僵不满地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连这老家伙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眼珠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铃铛:“我倒是忘了,这次出去还得了个宝贝!” “老家伙,你试试这个!” 她一说完,抬手就捏碎了红铃铛。 我离得近,所以能很清楚地嗅到一股极其细微的尸臭味,那股味道正是从铃铛中散发出来的。 而闻到这个味道绿僵们瞬间抬起了头,眼睛中忽地冒出了猩红的血光。 被一群绿毛僵尸齐齐盯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恐怖。 我只感觉后背发毛,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 何七娘捏碎了铃铛后,随手把碎片甩到了僵尸群中,轻喝一声“动”,绿毛僵尸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驱使,齐齐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 这边的文老爷子也不甘示弱,摆好了迎战的架势,眼睛里也闪烁着某种好战的光芒。 “你看到了吧。”文晁无奈地道,“八绝门里充满了各种战斗狂人,每天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特别是最近,路过门口的狗都要被抓进来跟人过两招!” 我望着与绿僵激战在一起的文老爷子,还有一边疯狂摇铃的何七娘,对文晁的这句话深以为然。 两个战斗狂人就这么打了半个多时辰,大堂里的所有家具全都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不光是之前被文老爷子打碎的桌椅,大堂上面那块看起来就很贵的牌匾也被打得稀烂。 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的上善若水四个大字 “哎呦!七娘你怎么刚回来就打架!”门口走进了两个人。 一人鹤发白须,另一个则抱着一摞书,身后背着一把被布包裹的剑。 刚进来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玄清子和玄明二人。 玄清子见到屋里的惨状,先是长吁短叹了一阵,扒拉着算盘就是一通算,一边算一边道:“极品金丝楠木桌,刚做不久的紫檀木牌匾” 说话间,又是一张椅子被劈成粉末,轰隆一声,墙壁也被飞起的绿僵砸出个大坑。 玄清子终于受不了了,掏出桃木剑给两人一人砍了一剑,削掉了文老爷子的一片衣角,顺便将暴走的绿僵一股脑削掉了头。 何七娘:“我的小僵尸!!!” 文老爷子:“我刚买的短褂!!!” 玄清子:“喊什么喊!何七娘,你那僵尸没头不也能用吗?还有文致远,地毯上十几块钱短褂喊个鬼!” 总之呢,被玄清子这么一闹,两人总算冷静下来,凑到一边嘀嘀咕咕交流战斗经验。 玄明从小房间里搬来椅子让我坐下。 我这次来的原因和盘托出,想问一问玄清子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压制我身上的阴气。 玄清子面色凝重,说他从没见过我这种情况,并不太清楚要怎么解决。 我早有预料,也并没有太失望。 不过玄清子还说了另外一件事。 他说轮回道其实是八绝门为给弟子的一种考验,但是能从轮回道中出来的人,日后无论修习什么术法,都能一日千里。 “贫道记得,玄明当时好像进去过?”玄清子舀了一口桂花糕,慢吞吞地道。 我惊讶地望向了玄明,所以说玄明竟然从轮回道里安全无恙地出来了?! “哎,要不是进了轮回道,玄明他如今也不会像如今”玄清子顿了顿,声音骤然低落了下来。 “像如今这样?”我疑惑。 “我在轮回道里生了心魔。”玄明并不隐瞒,平静地道。 “没错。”玄清子叹了口气,“他之前有走火入魔过,还险些伤了人。也正是为这个,贫道才将他带离了八绝门。” 第82章 罪孽 轮回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会让心智坚定的玄明都生了心魔?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问玄明时,玄明自己便开口道:“轮回道分六道,进去的人会被分别投进某一道中。据我所知,六道中天神道为最优,地狱道为最次。” “我进的是修罗道。” 玄明说道这里,猛的停顿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双手紧扣住了扶手。 “在修罗道里,我变成一个嗜杀易怒的皇帝,以杀人为乐,每天早上我一睁眼,就能看见无数具死相凄惨的尸体,他们被挂在我床头,血液一滴一滴落到我脸上。” “那些人——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有时候是七八岁的幼童,有的是怀着孕的母亲 我试过阻止,也想要自杀,但无论我怎么做,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是会死在我面前。” 玄清子心疼地看着自家徒弟,却没有开口阻止他说下去。 他知道,在修罗道里经历的一切已经成了玄明的心病,一日不拔出来,伤口便会日复一日地加深,流血,乃至溃烂。 玄明本性纯善,从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在修罗道里被迫承担了无数条人命,而这些最终将他逼到了崩溃。 “那你是怎么离开修罗道的?”我问道。 “我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呆了多久,直到我杀光了所有人”玄明双眼赤红,仿佛随时都要暴起,但他还是死死克制住了,“那个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两把剑。” “两把剑?”我的视线落到了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剑上。 “就是这两把。”玄明抽出剑,一把剑身赤红,一把则通体乌黑,“红色的是斩妖,黑色的名唤修罗。” “我用这把修罗剑,杀了我自己。” !!! 我被惊得合不拢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水撒到了桌面上,有几滴落在了那把修罗剑上。 玄明低着头,手指轻轻拂过修罗剑的剑身,透明的水珠中折射出他的侧脸,这一刻,我竟然觉得有几分胆寒。 就仿佛拿着这把修罗剑的并不是我熟悉的木讷小道士,而是一个残忍暴虐的君王。 “之后,我不知怎么出现在了轮回道门口,被师父带了回去。”玄明将剑轻轻放在一侧,“我对轮回道知道的不多,你若是想进去,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我点点头,心里生出了另一个疑惑:“轮回道是按照什么规则将进入者分别投入六条不同的道中呢?总不会是随机分配吧?” 玄明略一思索:“应该是根据人身上的业障来划分的,未作过恶的人应该被分进三善道,与之相反,罪孽越深的人越可能被送进三恶道中。” “我曾经随师父斩了不少妖鬼,身上自然带上了业障,故而被分到了修罗道。” “降妖除魔不应该是好事吗?为什么算是恶?”我有点搞不明白。 坐在一旁的玄清子开口解释道:“对于轮回道来说,世间万物都有生的权利,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鬼,在大道面前并无不同。” “可有的鬼怪会害人!杀这样的鬼为何还算是恶?”我追问。 玄清子捋了捋白须,笑着摇摇头:“丫头,你还是不懂。 人以牲畜,植物为生,鬼则以吸收人的阳气而活,二者均为了生存,哪里有什么善恶之分。” 玄清子的声音很轻,但却又重若千钧。 我一直作为人类而生活,将妖魔鬼怪视为恶,却从没想过我至今为止全都是站在既得利益方,高高审判着异族。 “不管怎么说,进轮回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丫头,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玄清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玄明离开了大堂。 何七娘已经跟文老爷子讨论完了,她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了客房中,介绍了食堂和其他的地方,还亲和地拉着我的手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 文晁应该跟何七娘说过了我的事。 何七娘从柜子里抱出床单被套,细心帮我铺好了床。 我谢过了她,看着她带着一群僵尸远去。 合上门,我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心里又是纠结又是烦闷。 我到底该不该进轮回道里面取陨玉呢? 进轮回道,我不能确定自己会被分到哪一条道,万一被分到了地狱道,说不定就没法出来了。 但若是不进去 我身上的阴气迟早会像文晁所说,缓缓积累到反噬自身的地步。 这不就等于是让我选早死或者晚死吗? 好烦啊—— 我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了柔软的被套中。 第二天,我按照何七娘的说的来到了食堂。 八绝门里有单独的食堂,专门为所有人准备饭菜,据说花了巨额请来的出事。 我问过何七娘,既然厨师这么贵,大家为什么不自己做饭。 何七娘无奈地摆了摆手,说八绝门里完全没有会做饭的人,她自己是厨房杀手,做的饭根本不能入口。 而其他几个人就更不用说了,一群大老爷们完全都不知道厨房里的那些东西到底怎么用户。 她这么说,让我对食堂产生了一丝好奇。 特别是在知道了他们到底花了多少钱请的厨师后,我就更加期待了。 食堂从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几张桌子和一排长凳子,厨房设置在了进门的右手边,半开的厨房露出了厨师的半边身体。 真的是半边身体。 他们请的厨师,居然是一只长着人头的章鱼怪 章鱼怪的八只触手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它似乎十分熟练,做菜时有条不紊,很快便有一阵扑鼻的肉香散发了出来。 何七娘和她的绿毛僵尸小宝贝们坐在桌边,章鱼怪用触手施施然将菜端到他们面前。 何七娘面前的是一只卤猪蹄配白米饭,绿毛僵尸摆着一碗生鸡蛋和一碗冰冻的血。 “他们喝人血?”我咂舌。 何七娘啃着猪蹄含混着道:“怎么可能!那只是鸭血!” “原来如此。” 我应了一声,扫过其他人面前的食物。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而且都是现做的。他们看起来吃得都挺开心的。 怪不得这么贵。 老道士喝了一口粥,招招手让我过去:“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进轮回道?” 第83章 我要进去 我肚子有些饿,于是先来到厨房处找章鱼厨师点了一份小笼包。 “要什么口味的?炭烤章鱼怎么样?”章鱼厨师道,“章鱼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还挺新鲜!” “” 你是怎么顶着一张章鱼脸问我要不要吃你的同类的? 我嘴角抽了抽,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在菜单上选了选,选了普通的韭菜猪肉馅。 也许是因为厨师有八只触手的缘故,他做菜做得很快,没一会就端上一笼香喷喷的小笼包。 我坐在玄清子对面,他已经吃完了早饭,正拿着牙签剔牙。 “老道士,我我还是想进轮回道试一试。”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进入轮回道取千年陨玉都是我目前解决身上阴气的最好办法。 我身上的阴气一日不解决,我心里便一日悬着一把剑,不知它到底什么时候会落下。 与其惴惴不安度日,还不如抓住这次机会试上一试! 而且我再也不想让殷九霄为了我伤害自己了。 “你这丫头。”玄清子啧一声,“真不愧是苗莲的女儿!” 他不知是赞叹还是感慨地说了一句,扭头叫来了玄明:“徒儿,你将我们从万宝阁买来的东西拿来!” “好。” 玄明点点头,旋即离开了食堂。 “什么东西啊?”我咬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道。 章鱼厨师做的包子真不赖,谁吃谁知道! 玄清子看我吃得香,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拿走了我碗里一半的包子,囫囵塞进了嘴里。 我:“你不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吗?!” 玄清子随意嚼了两下,喉头一动,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贫道一见你吃包子,忽然又觉得饿了。” 槽多无口,我眉心微跳,望了望碗里剩下的两个包子,默默嗷呜一口塞进嘴里。 说话的这会功夫,玄明抱着一摞东西坐到了旁边。 玄清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拍了拍桌上的书,从中抽出一本黄皮书:“这本书叫做玄阴禁经,记录了世间大多数妖鬼的种类。” 他说着又翻出另外一本:“千里阵图,专门用于保命的” 玄清子洋洋洒洒数了数十本书,然后将那一沓书扔到了我面前。 ? 我疑惑地抬头。 玄清子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进去前,你得把这些全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那些书摞起来放在桌上简直比我头还高!我怎么可能全都背下来! “老道士,你确定”我指了指那堆书,“我能把它们都背下来?” 玄清子道:“你若是背不下来,进入轮回道也是送死,还不如不进去。”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我要是想进轮回道,就必须得把这些书全背一遍吗? 可我压根就不会背书啊!!! 然而我的抗议根本没用,老道士是铁了心了。 他还让玄明坐在我旁边监督,背完一本立刻就要给玄明检查。 我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花了好几天终于才算通过了,当然,其中不乏我对玄明软磨硬泡的功劳。 八绝门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寻常的院子,但实际进来才会发现这里边大得离谱。 不仅有二十几间客房,还有一个单独的练武场,炼丹房以及许多不知用途的上锁小房间。 而轮回道则是位于八绝门的地下。 文老爷子背着双手走在我前面,他一边走一边介绍:“文小子之前应该跟你说过轮回道是数十位风水大师所设计的吧?” 我点点头,脑海里回想起了文晁的话。 轮回道是惩罚犯错弟子以及历练优秀弟子的地方,但我并没有搞明白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完全没法想象我会在其中遇到什么。 “轮回道里面变化莫测,八绝门里的人对其知之甚少,就算是亲身经历的人也只有说出个十之一二。” 文老爷子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转身,极为认真地看着我:“丫头,你真的想好了?现在是你最后反悔的机会。” 我笑了笑,自从我决定进入轮回道以后,不管是玄清子师徒,还是何七娘,甚至还有文晁都来问过我这个问题。 而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要进去。” 是为了殷九霄,也是为了我自己。 文老爷子闻言不再多说,我也沉默下来。 进入暗道,文老爷子举着火把将我带入了地下。 八绝门地下的空间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四周的土墙上满是一个个孔洞,有的洞里放着竹简,有的则摆着人的头骨,看起来格外阴森诡异。 在迷宫一样的地下走了十来分钟,我们来到了一条岔路口,左边插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潦草的文字写着轮回道三个字,木牌上依稀能看见干涸的血迹。 “到了。”文老爷子把火把插在墙壁上,指了指左边的路,“进去之后便是轮回道。” 我道过谢,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进了左边的路。 就在这是,文老爷子却突然出声喊住了我。 我回头。 只见昏暗的火光照射下,文老爷子侧脸半隐在黑暗中,他沉声道:“苗丫头,我老爷子只给你一个忠告。” “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 轮回道果然跟它的名字一样,是一条走不尽的路。 我再次用匕首在墙壁上刻下一道印记。 相同的印记我已经刻了三道了。 这也就证明我已经是第三次走过这个地方。 要不是知道轮回道是在八绝门下边,一般的鬼怪进不来,我一定会以为我是遇到了鬼打墙。 我叹了口气,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有点累了,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我的情绪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我拍了拍手上的碎石,刚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右脚迈出却陡然踩空。 我愕然地低头,却惊恐地发现我前面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断崖! 第84章 尸横遍野 我右脚已经迈了出去,半个身体悬在了半空,这个时间再往回退肯定还是来不及了。 幸好我反应迅速地扭身抓住了崖边的探出的一块岩石。 “好险——” 我心脏砰砰乱跳,抓着石块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 脚边的石块滚落,一个接一个摔进了断崖中。 也不知道这下面有多深,这么多石头砸下去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侧了看了眼断崖,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是一只大张着嘴巴的巨兽,不妙的预感让我产生了某种眩晕感,万一我要是掉下去 不不不,别乱想! 我连忙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看向地面,我一只手思死死抓着岩石,另一手拼命往上够。 然而正在此时,那块被我当成救命稻草的岩石突然发出了清脆的嘎嘣声。 我不敢置信地抬头,只见那块原本嵌在地底的岩石竟然整个脱落了出来,巨大的体积直接砸向了我的脑门。 “我去!就算是要让我掉下去,也没必要搞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啊!” 扑通,我话还没说完,岩石劈头盖脑地砸了我一通。 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石头会自己动啊!!! 我捂着一脑门包,欲哭无泪地被砸进了崖底。 在我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断崖口响起: “唔,她说的确实有理,下次就直接把进来的人扔下去好啦!” 而此刻的我呢,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双手安安分分放在小腹上。 完全没想着去抓着什么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 主要是抓也没用。 那股力量既然想让我掉进断崖中,自然不可能留下任何不确定因素。与其再被砸一通,还不如掉下去看看它究竟想搞什么鬼! 掉落的速度很快,我很快便感受到自己落到了水中。 水的浮力抵消了坠落而下的冲力,我呛了一口水,双腿一蹬,勉强将头露出水面,吸了两口气,确定了岸边的位置。 然后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着刚才看到的地面游去。 “呼——” 到了岸边,我用手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拧干身上的水朝周围看去。 崖底很黑,只有细微的光从崖顶撒下,四周一片寂静,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地继续往前走。 那股力量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或者想让我经历什么呢? 玄明说他被分到修罗道,那我又会被分到六道中的哪一道呢? 总不会是地狱道吧? 我琢磨了一下,如果划分的规则是按有没有做过恶的话,我应该大概,不会被分到地狱道吧。 就在我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抬脚却踢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我只感觉脚尖碰到的东西软乎乎的,有点像是人的皮肉。 念头一闪过,我便悚然一惊。 地上的是人? 还是,人型的怪物 反手握着匕首,我小心退了一步,弯腰用刀柄碰了碰前面的东西。 没有动静。 难不成是个死人? 我死人见得多,所以并不是很害怕,比起遇到僵尸或者别的什么,还不如碰到死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地上的尸体。 初步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我扒开她后背的长发,女人穿着衣服很熟悉,应该是苗寨里女孩子们常穿的款式。 看到这个我其实并不是是很意外,进来之前我就有所猜测。 每个人在轮回道里都会遇到不同的东西,轮回道会根据进入者的记忆制造出不同的恐惧。 而在我的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在苗寨的那段日子。 所以轮回道将以我在苗寨里所经历的一切再现一遍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伸手翻过地上那人,想看一看她究竟是谁。 女人的皮肤还是柔软的,露出的皮肤只有少量暗紫色尸斑,衣物完好,死法还不明确。 直到我将女人的身体彻底翻过来前,我都还能冷静的思考。 可当女人的脸映入眼帘,我却完全愣在了原地。 手里的匕首也掉了下去。 这个死去的女人,长着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不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巴,全都与我一般无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难道已经死了吗?那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恐惧就像虫子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我以为我不会再害怕死亡,可当我看到自己的死状时,我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我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绕过了地上的“我”,继续往前走。 面前是一座堆起的黑色尸山,数不清的尸体堆在一起,发出了腐臭难闻的气味。 而我却毫不在意,一个健步上前,一个一个扒开尸体的脸查看。 而越看,我的心越发焦躁。 每一个,每一个尸体都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两个,三个 数不清的死去“我”被像垃圾一样堆在崖底。 更令人恐惧的是,她们无论是面容,亦或者是身材都是我的样子! 包括我耳后的红痣,她们也全都有。 我不敢相信地瘫坐在地上,面对着一具一具可能是自己的尸体,我根本没法平静思考。 就在此时,一种被人窥视的恐怖感陡然涌上心头。 “是谁!” 我猛的一抬头,朝感觉到的方向看去。 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她睁着眼睛死死瞪着我,眼底蕴含着某种刻骨的恨意。 被自己的尸体盯着,这种感觉完全没法形容。 我勉强扭过头,脚腕处却传来粘腻的触感。 我的尸体正带着恶毒的笑容趴在地上,伸出手指死死扣住我的脚腕! 我从没有见过自己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我忍受不了般一脚踢开那只手,然而很快,我就惊恐地发现所有的尸体似乎活了过来。 她们挣扎着从尸体形成的肉山上滚落下去,朝着我扑了过来。 有的蠕动着伸直了手臂,想要抓住我身体的一部分。 有的则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像僵尸一样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我怔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而最前面的尸体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第85章 “世外桃源” 在死亡的危险下,求生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我麻木地挥出了匕首。 一刀,只是一刀。 鲜血像喷泉一样落到了我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 长久以来的习惯让我条件反射将匕首插进了敌人的大动脉。 “我”的脖子被生生割断,头颅滚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颗头颅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我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我的身体和意识好像分离了开来 那些尸体疯狂地扑了上来,一张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狰狞扭曲,她们张开牙齿,伸出手臂拼命想从我身上抠下一块肉。 手臂机械性地挥出,我看着自己面色平静地割掉了尸体的头颅,皮肉,骨头被铁器生生割开,视线里满是一片红色。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脑子渐渐昏沉了下来 一开始的尸山已经消失不见,化为了一颗颗头颅组成的血海。 记忆里最后的一幕,是我站在唯一空地上,轻轻擦去匕首上的血污,一抹寒光划过刀背,映出了我嘴角轻扬的弧度。 “醒了,娘,你快来,大人醒了!” 清脆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我想睁开眼睛,可身体仿佛被是被什么捆住了一样,手臂酸的要命,眼皮也怎么都睁不开。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将我的身体扶了起来,细心用枕头垫住我的后背。 “阿囡,你快去把桃酒拿来!”年长沉稳的女人道,“别忘了拿勺子!” “好喽!” 女孩应了一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桃酒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酒的一种,可她们为什么要给我喂酒? 心中疑惑万分,但很快女孩便跑了回来,似乎递给了女人什么东西,木勺和碗轻轻碰撞。 勺子抵到了唇边,女人喂酒的动作很熟练,我明明并不想喝她们所说的桃酒,可奈何身体没法动,只能被喂了一勺又一勺。 桃酒听名字像是酒的一种,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酒味,更多的是像米酒一样的清甜味道。 多喝了几勺后我还能尝尝一丝丝的腥味,跟稀释过的血的味道很相似。 而这种念头让我产生了剧烈的不适感,我开始抗拒喝下这种东西,死死咬着牙关。 女人咦了一声:“今天怎么喝得这么少?” “娘,妙乐大人怎么了?”女孩应该是趴在床上,她的头正靠着我的手臂。 女人又试了几次,见实在喂不进,便也只好作罢,将碗放到一边,轻拍我的后背。 “没什么,大人应该是快醒了。” 背部的穴位被女人以特别的力道按压,陪着刚喝下去的酒,一股蒸腾的热气从小腹处涌上了全身。 知觉缓缓恢复,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睛。 耀眼的阳光从木窗洒进室内,入眼的是简朴的雕花木床,木桌以及各种木制家具,清淡的木头香味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斜靠在床头,腿上盖着柔软的丝绸棉被。 “大人?”面容温婉的女人疑惑地道,她松松挽着一只木簪,穿着一件开衫麻布衣,指腹处有微黄的老茧。 我盯着眼前的女人,一种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明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可看她的第一眼,我便感受到莫名的亲切,好像我已经认识了她很久一样。 “妙乐大人!你醒啦!”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兴冲冲地喊道,跑到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竹蜻蜓,“大人你看,我跟左安大人学做的竹蜻蜓,送给你!” 她小心翼翼将那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竹蜻蜓放到我手心。 我下意识握住,道了声谢谢。 女孩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赞扬一样,圆圆的小脸绽出了笑容。 女人也像是放下心来,她微笑着端来碗:“大人,您刚从轮回道里出来,身体还很虚弱,多喝点桃酒吧。” 她们叫的大人是在说我吗? 脑子缓缓转动起来,刚才女孩好像叫过我“妙乐大人”? 妙乐这个名字瞬间便让我想起在西峡村见过的那个躺在石棺里的白发女人。 心口一紧,看现在的情况,面前的母女两个似乎将我当成了妙乐? 那我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难道我又回到了西峡村? 疑惑越积越多,我冲女人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把碗递过来,然后我动了动身体,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到了门口处,而眼前看到的一切却让我愣在了原地。 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映入眼帘,高低不一的田埂纵横交错,依稀能看见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在农田里耕作。 “这里是” 我喃喃道,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幻境中。 “妙乐大人,你忘了吗?这是你教我们的,用桃酒养出的田地,今年收成可好了!” 女人走到我旁边,语气崇敬地道。 我并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原地,无数的猜测浮上心头。 单看这大片的农田就足以确定,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定不是西峡村。之前和左安一起逃命的时候,我们绕了西峡村跑了一圈,压根就没见过什么田地。 那难不成,我此刻还在轮回道中? 落到崖底经历的一切难道才只是开始? 玄明提过,他进入修罗道后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说不定也被划到了修罗道。 女人见我一动不动,担忧地问道:“大人,是不是没喝完桃酒”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不管怎么说,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我还是扮演妙乐比较好。 就算这里不是西峡村,但一想起那些为了复活妙乐不择手段的黑袍道士,我觉得我应该死死捂住自己的马甲。 毕竟,万一黑袍道士们知道妙乐的芯子换了人,指不定得发什么疯。 想到这里,我正打算走出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脚一软,竟然自己绊自己摔了出去! 身后传来两声惊呼。 就在我以为马上要和泥地来着亲密接触时,一抹白影忽然出现。 那人轻揽我的腰,手一用力,将我微微提到半空,避开了地上的水坑。 第86章 要成亲? “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温和轻柔的声音传来,一身白衣,眉目清俊的男人低声笑道。 桃花纷飞,桃树下的他舒眉浅笑,清风划过,衣袂飘动,一派清隽美好。 “族长!”女人惊喜地喊道,“您不是去商量” “那些事怎么比得上我的阿乐呢?” 男人打断道,他轻轻拂去我肩上落下的花瓣,眼里满是深情。 “你” 我张了张嘴,这个被称为族长的男人,居然跟沈泽鸣长得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会在轮回道中见到沈泽鸣?! “不过几日不见,阿乐便不认识我了吗?”沈泽鸣垂下眼帘,薄唇微抿,似乎有几分委屈。 “明明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我们?”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要成亲?” 沈泽鸣神情便更加沮丧:“我就知道,阿乐是不想跟我成亲。” “不不不,你可能误会了!” 我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总不能说你未婚妻被人换了,而现在的我压根都不知道你们结婚这事吧! 而沈泽鸣闻言表情却忽然一亮,他将我的手抬起放在他脸侧,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手心:“我就知道阿乐心里是有我的。” “族长!左家和沈家又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不远处一个农夫打扮的壮硕青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一边喊,一边拿着什么东西挥舞着。 沈泽鸣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垂下眸子,唇边笑意依旧,但身上的气质却完全改变了。 “袁侯,我跟你说过什么?”他道。 见到有人来了,我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手,背到身后。 沈泽鸣是妙乐的未婚夫,虽然在他们看来我现在就是妙乐,但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让我感觉十分奇怪。 “哦哦,大人您说以后看见你祭司跟您在一块时就不要打扰!”袁侯后知后觉地道,他脚步一顿,心虚地看向了沈泽鸣。 “罢了。”沈泽鸣叹了口气,低声对我道:“阿乐,我先去处理些事情,晚些时候来看你。” 他要走,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毕竟作为妙乐的未婚夫,他肯定对妙乐本尊十分了解,而跟他相处地越久,我冒牌货的身份就越可能被发现。 我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他跟袁侯远去。 “族长大人对您真的是一心一意。”女人瞅准时机凑了上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筹备你们的婚事呢!” “好了好了。”见她还想大说特说,我连忙插话,“你知道他们去商量什么事了吗?” 据我所知,妙乐应该是作为寨子里祭司而存在,祭司的权利一般仅次于族长。 可沈泽鸣跟人商量事情却刻意要避开妙乐,这让我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 难道这个寨子内部其实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平? 在一番套话后,我终于搞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照顾我的女人名叫赵宜,是左家的旁支一脉,小女孩是她的女儿,名叫左淑云。 妙乐,也就是现在的我,在寨子里并没有实权,更多的是作为村民的信仰而存在。 而妙乐的未婚夫沈泽鸣,是寨子里真正的掌权者,他所代表的是沈家一脉,百年以来一直扎根在此。 “所以说,我跟他其实是对立面?”我跟着赵宜在寨子里闲逛,每经过一个地方都有村民冲我问好。 看这架势,妙乐的声望也不低嘛。 “也不算吧。” 赵宜想了想道,“族长大人对您可好了,您要什么他都会给你的,只是您太过单纯,他怕您被人欺骗,所以才接过族内事物。” “哦?”我半信半疑。 虽然只和现在的沈泽鸣接触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我能看出,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或许只是假象。 “对了,我忘了告诉您,最近左家的那个疯子家主不知怎么又闹起来了。”赵宜压低声音道,“把沈家和左家搞得一团乱。” “左家的疯子家主?” 左泽那张讨厌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我一阵恶寒,“他不会鼻梁上有一道疤吧?” “疤?没有啊,那位今年才十五岁呢,脸上也白净一片。”赵宜疑惑地道。 “没事,那就好。” 我舒了一口气,得亏不是左泽,要不然我恐怕控制不住自己想揍他的手。 村子外边有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溪,水声淙淙,绿地青草,空气也十分清新。 在经历了崖底那一遭后,我现在只想呆在开阔的地方,那种在封闭空间不断厮杀的感觉太过可怕。 手起刀落,杀一个人就像是切一块西瓜一样轻松,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从此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我弯腰捧起了地上的水,清洌的水从指缝间流过。 我想问赵宜些什么,一回头,却看见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赵宜,你怎么了?”我问道。 “大人,您闻到了吗?从那边传来的香味。” 赵宜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贪婪又陶醉地大大吸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闻到了什么? 我感觉赵宜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见她死死盯着小溪的对面,我也疑惑地望去。 那边是一片漆黑的桃花林,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好像看到了树林中有一个人? 抬脚跨过小溪,我一步一步接近林子。 桃枝上开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瓣被风吹落些许,落在了地面。 嘎吱,我踩断了一根树枝。 几只秃鹫从林中飞出。 我的裤腿被水浸湿了,被风吹得有点冷。 花瓣从肩头滑落,飘到了一张干枯的人脸上。 人头被嵌在泥地里,大张着嘴巴,眼眶脱落,干瘪的脸颊上长满了细嫩的青草。 第87章 脚踏两条船 死亡和新生,通过扭曲的方式交缠在一起,让我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谁能想到灼灼桃花之下藏着无数具死人的骸骨呢? 赵宜也跟着我走了过来,她眼神惊慌,呼吸急促。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她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要是被人发现,族长大人一定会很难办的。” 我瞥了一眼她颤抖的手指,然后温和地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只要我们都闭上嘴巴,就不会有人发现。” 我是好心安慰赵宜,但她的表情却一瞬间变得极为恐惧,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大:“大大人,我不会说的!肯定不会跟别人说!” “求您别割掉我的舌头!” 我:“” 你们这里惩罚玩这么大的吗? 见赵宜实在是害怕得不行,我只好解释了一番,勉强让她放下戒心。 “对了,你之前说闻到了香味,是指桃花香吗?”我跟她闲聊了几句,终于将话题绕到了我最感兴趣的地方。 赵宜奇怪地歪了歪头:“当然不是桃花的香味,是龙血的味道啊?大人你不记得了吗?” “龙龙血!?” 我险些没惊呼出声,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居然出现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 “自然是龙血,大人您不是还用那血做出了桃酒吗?多亏了桃酒,我们才能活下来呢!” 赵宜双手合十,感激地望着我。 我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别过了头。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面看起来平静祥和,越接触却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脱离感。 就如我面前的赵宜一样,她一边对祭司妙乐崇敬万分,一边又恐惧她的权威。 倘若妙乐是一个嗜杀残忍的祭司,那为什么这么多村民会如此的敬仰她? 但通过赵宜的反应来看,妙乐实际上又并不是一个温婉和善的人。 二者实在是太矛盾了。 还有桃林里的尸体 我忍着恶心,绕过嵌在土里的人沿着一条小路往桃林深处走。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无形的手割裂成两半,一半是含羞带怯,粉嫩柔软的桃花,一半是腐臭难闻的尸体。 “赵宜,桃林下面埋的是” 我犹豫了一下,在看到第五十三个头颅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赵宜小心翼翼地踮起脚,生怕踩到了人头,动作不像是害怕,更像是保护脆弱的幼芽一样。 “是外乡人呀!”赵宜笑着道,她说到这个时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幸福甜蜜, “我们把他们全都抓住,男人砍掉身体,把头埋在桃花树下,女人送去万蛇窟,养阴蛇,我听说最近还养出了长角的灵蛇呢!” 她说着弯下腰,轻轻抚摸只剩一张干枯面皮的人头,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桃树长得越好,来年才能做更多的桃酒呢!” 外乡人,我神情一凛,左家族谱里也提过这个词。 他们说外乡人把战乱和瘟疫带进了村子,无数的村民因此而死,作为祭司的妙乐想要和谈却被拒绝。 那么之后呢,妙乐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我很想直接问看起来知道很多的赵宜,但想了想,我还是没开口。 问得太多,有可能直接让赵宜对我起疑心。 就凭她刚才的表现,我能肯定这个怯懦的女人心里应该也藏着不少隐秘。 我势单力薄,若是她直接去沈泽鸣那里说些什么,难保沈泽鸣会不会做出过激举动。 交谈间,我们很快走到了桃林尽头。 尽头是一间样式清雅的竹屋,前院栽着几棵青竹,庭院用鹅卵石铺满,踩上去时有几分硌脚。 “这里有人住吗?” 我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不知为何,我心底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像是恐惧,又像是期待。 好像曾经有某个人,握着一卷书站在竹屋门口,笑着冲我招手。 赵宜往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不是将那个,关了进去吗?” “那个?” “哎呦。”赵宜一跺脚,觉得我故意在跟她开玩笑,“就您的那个。” “嗯?” 苗头不对啊,妙乐不是有未婚夫吗? 难道她家里有一个,外边还有一个? 啧啧,没想到白发美女竟然脚踏两只船! 我感叹一番,心说要是换到今天,妙乐小姐姐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女海王了! “幸好今天族长有事,要不然他看见您又来看那个,肯定会生气!”赵宜庆幸道。 沈泽鸣居然还知道妙乐竹屋藏娇? 而且听赵宜这么一说,我陡然生出了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虽说外边爱一个,屋里囚禁一个的人不是我,但我现在顶了妙乐的身份啊! 不不不,别多想,我只是来探查桃花林的! 我忙将脑子里的古怪念头挥去,迈步朝竹屋走去。 既然来了,我不如就将这里的事情搞个明白。 竹屋被打扫的很干净,竹梯上一丝灰尘也没有,可见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我一边思索,一边推开竹门。 嘎吱一身,光线照入了昏暗的室内,酒香混杂着浅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我皱眉,也许是在崖底见了太多的血,我本能地不想再看见鲜艳的红色。 “终于敢进来了?” 虚弱嘶哑地男声突兀的响起,“这次是想拿走什么?” “本座的龙角?” “还是蛇骨?” “哦,本座忘了,那两样你已经都拿走了。” 满脸血污的男人抬起头,金眸黯淡,双手被吊起挂在身体两侧,蛇尾虚虚拖在地面上。 他表情嘲讽,唇边溢出一抹冷笑:“本座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第88章 剖心取骨 “殷殷九霄?你怎么会” 他不是应该还在阴棺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也跟我一样进入了轮回道中? 我还没来得及惊喜,殷九霄冷漠的表情却让我呼吸一滞。 “你装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给谁看?” 他微抬下巴,掀唇道:“让人作呕。” 他的话毫不留情,让我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假惺惺? 让人作呕? 我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金眸黑发蛇尾,就是殷九霄的模样啊。 明明当时见面还好好的 难不成,是生我气了? “对不起啊,进轮回道的事我没跟你商量,但我是有原因的!”我结结巴巴,想要解释。 可无论我说什么,殷九霄神色依旧冷得吓人。 好像对我这个人厌恶到了极致。 我也委屈起来,又心酸又难受。 入地下鬼市,找千年陨玉,进轮回道,经历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吗? 可他现在却对我这个态度! “你到底想怎么样?”委屈涌上心头,我哽咽着喊道。 “本座想怎么样?” 殷九霄终于开口,他挑眉冷笑:“想亲手剥掉你的皮,取下你的肋骨。” “你——”我气哽,“你混蛋!” “这就算混蛋吗?那你对本座所做的事岂不是混蛋不如?” 我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 我只感觉脑子要被气炸了,就在此时,赵宜却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 “妙乐大人,不好了!” 她这一声直接提醒了我,对啊,我现在进入的是妙乐的身体,在外人眼里我只是妙乐。 殷九霄自然没法认出我。 我猛拍了脑袋一下,刚才被见到殷九霄的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意识到这些。 如果我直接向殷九霄表明身份,说不定就能跟他一块商量离开的办法。 心思电转,我望着殷九霄,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该怎么办事情解释给他听。 头顶却忽然被阴影覆盖,肩膀被人轻轻揽住。 “阿乐,你要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沈泽鸣眉眼含笑,侧头和声道。 “脏得要命的地方,怎么配你亲自过来呢。” 我浑身一僵,回头看去,赵宜跪在不远处的鹅卵石上,捂着嘴巴眼泪夺眶而出,指缝间漏出猩红的血液。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泽鸣轻描淡写道:“她长着舌头也没什么用,我就帮她割了。” “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做!”我想要推开他,可手腕却被死死捏住。 沈泽鸣依旧还是笑着,他扣住我双手,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扶在我腰后。 “我警告过她,不要带着你到处乱跑,可她却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他将我笼进怀中,语气低柔:“阿乐,你说我该不该罚她?” 赵宜跪在地上,听到我们的话,惊恐地摇头,膝行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腿,拼命摇头。 似乎是怕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松开捂着嘴巴的手,满是血水的嘴巴一张一合,鲜艳的红色从她侧脸滑落到衣服上,染红了领口处挂着的竹蜻蜓。 场面太过残忍,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指甲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在说,该罚。 她不想牵连家人,宁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哪怕是被人生生割掉了舌头。 我闭了闭眼,心里难受得要命。 “嗯?”沈泽鸣贴着我的耳朵道,“阿乐你怎么看?”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蜘蛛网牢牢捆住了我的四肢,而吐着蛛丝的猎食者正是眼前状似温和的沈泽鸣。 我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该罚。” 沈泽鸣深吸了一口气,病态地凑在我脖颈处:“果然是我的阿乐最好了。” 赵宜跪在我面前不住地磕着头,她痛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可还是拼命露出笑容。 “好了,你回去吧。”沈泽鸣似乎是觉得她碍眼,淡淡道,“去袁侯那里拿上药,唔,还去拿一坛桃酒吧,算是照顾阿乐的酬劳罢。” 赵宜猛的抬头,眼睛里窜出了狂喜的光,她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感恩戴德地给我和沈泽鸣磕了好几个头。 然后她便一脸喜悦地跑出了桃林,所过之处,满是血点。 “阿乐,你瞧,他们就是这样的生物,给一点甜头就能把你捧起来当神。” “要是别人给了他们更大的甜头,他们便会将你拉下神座,踩进泥地里。” 沈泽鸣挽起我耳边的发丝,“阿乐,你怕吗?” 我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沈泽鸣也不在意,他眼眸清澈,语气缱绻:“有我在你身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你和他们做的事有什么区别?”被他手指触碰的地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由得反唇相讥。 在我看来,妙乐不过也是他为了巩固权利造出的神。 他作为族长手握真正的实权,但若想要彻底控制村民,他同样需要一个人来担任村民们的精神寄托。 而妙乐,就是这样一个人。 “自然是有区别的。” 沈泽鸣并没有否认我的话:“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爱? 我十分怀疑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爱。 “呵。”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殷九霄突然出声,“真是蛇鼠一窝。” 沈泽鸣挑眉,松开我的手,步履轻松地走到殷九霄身前,鞋底微抬。 下一秒,他狠狠踩上了殷九霄的蛇尾。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蛇君大人竟然还活着。”沈泽鸣鼓起了掌,“生命力真是顽强呢!” 殷九霄眉心一跳,眉头紧皱,显然是被踩得极痛,但他愣是一声痛呼都没发出,只是死死瞪着沈泽鸣。 “沈泽鸣,你住手!”我见殷九霄被欺负,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别的,护在殷九霄身前。 沈泽鸣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寒意。 “你还是这么在乎他!” 他脚底力气加重,死死碾着蛇尾:“你不会忘记了是谁害他被困在这里的吧?你觉得他还会看你一眼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让开!” 我厉喝一声,竟是把沈泽鸣推了个踉跄。 趁这个时候,我抱着殷九霄的尾巴,挪到了他身旁。 扫了一眼他被吊起的双手,我当即就掏出匕首想要割断那看起来十分脆弱的麻绳。 可刀刃一碰到绳结,我便立马感觉出不对。 这麻绳根本不是普通的绳子!我用匕首竟然完全割不动! “没想到你竟然还藏着武器。是想偷偷来救他吗?” 沈泽鸣看着我动作,也不阻止,只是唇角的笑意隐去了。 第89章 天真的残忍 殷九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仰头盯着我的脸瞧了一会,半晌,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乐,别白费力气了。缚仙索是由浸泡过玄水的天蚕丝制成,仅凭一把铁质的匕首是不可能破坏得了它的。” 沈泽鸣抱臂冷眼旁观,一半身体隐入黑暗之中,半张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 我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切了半天,直到手都酸了才悻悻放手。 缚仙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帮殷九霄解开它了。 沈泽鸣见我终于放弃,舒缓一笑,冲我招了招手:“阿乐,过来。” “这么久不回去,村里人怕是要担心了。” 他朝我伸出右手,掌心打开,似乎笃定我一定会跟他回去一样。 好不容易找到殷九霄,我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这次机会错过了,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我握着匕首,后背贴着墙壁,怎么都不想离开。 “阿乐。” 沈泽鸣语气加重,眼中的戾气仿佛要化成实质,把我紧紧缠绕起来。 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有什么滑腻的东西贴上了我的手腕。 这是 殷九霄的蛇尾! 难不成他认出我了? 我心中一喜,但余光瞥到了表情阴冷的沈泽鸣,不由得收敛起表情。 殷九霄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悄悄反握住殷九霄的尾巴尖,滑腻的触感让我觉得十分熟悉,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蛇尾缠绕上我手臂,指了指门口。 这是让我先离开的意思吗? 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看了眼垂着头的殷九霄,吸了一口气,忍着不适将手搭在了沈泽鸣的手心。 手指被一点点收紧,圈在冰冷的手心中。 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被蛛网丝丝缠住。 见我乖巧地把手放进他手中,沈泽鸣神情缓和下来,他强势地将手指插进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仿佛这样做他的心也能和我贴近几分。 离开前,有一道灼热目光始终落在我后背,我似有所感地回头。 恰在此时,殷九霄也抬起了头,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对我说:“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沈泽鸣步子一顿,声音柔和清澈,可眼神却冷得吓人。 “没没什么。” 我猛地回头,心脏狂跳。 “没有就好。”沈泽鸣紧了紧我的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说起了村子的事情。 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有心想从他嘴中套出关于桃酒,或者左家的事情 但他十分谨慎,并没有透露出隐藏在平和表象下权利之争,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泽鸣就这么牵着我一路回到了住处,路上村民望着我们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那是族长和祭司!” “真是般配!要我说,像祭司这样好的人就该跟我们族长是一对儿!” “对啊对啊,真让人羡慕!”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声传来,沈泽鸣笑容真切了几分,我则神情僵硬。 发现桃花林下的尸体后,每次看到这群“淳朴无辜”的村民,我都感觉十分怪异,感觉他们平常的面皮下藏着另外一张扭曲恐怖的脸。 沈泽鸣将我送到门口,似笑非笑地抚了抚我鬓边的碎发:“阿乐,好好在家呆着,不要乱跑哦。” 我偏头躲过他的手,沈泽鸣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别忘了,两日后就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了。” “我的好姑娘,你一定不会失约的,是吗?” 他似乎特别在意和妙乐成亲这件事,反复提到过很多次,成亲对他,对妙乐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暂且按下疑惑,敷衍地点头。沈泽鸣才像是放心了一样,温柔道别后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了门,赵宜的女儿趴在桌上玩竹蜻蜓,手边放着一碗半碗桃酒。 “阿囡,你母亲呢?”我记挂着赵宜的伤,一进门就连忙问道。 女孩甩了甩藕节般的小腿,笑嘻嘻地道:“去厨房做饭啦!今天吃阿囡最爱的红烧肉!” 我没想到赵宜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竟然还能继续劳作,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赵宜她是因为我才被沈泽鸣 “唔唔唔!”赵宜不知何时端着一盘菜站到我身后,她见到我时眼角弯了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她嘴巴里的血应该是止住了,但以后说不定就没法说话了。 我更加愧疚,连忙伸手想要帮她端碗,但赵宜却表情惊恐,她不顾被烫伤的危险,双手捧着碗底跪了下来。 “赵宜你起来,快起来!”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继续端碗的意思,她才放心进了屋,把菜放到桌子上。 “娘,桃酒喝完啦!”女孩一口喝完手边碗里的桃酒,举着碗喊道。 赵宜宠溺地笑了笑,接过空碗,冲我指了指外面,应该是表示她想出去倒酒。 我点头,她才敢离开。 我望着赵宜单薄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不解。 按常理来说,沈泽鸣那样对她,她不管怎样心里都会有所芥蒂,说不定还会恨上沈泽鸣,可看她现在的样子,不要说恨了,反而是感激还来不及。 简直无法理解! “阿囡,你知道你母亲她” 我犹豫了一下,坐到桌子边,对女孩道。 “知道什么?”女孩奇怪地甩了甩羊角辫,辫子在空中滑出活泼的弧度,“大人是想说娘被族长割了舌头?” “对。” “那有什么!用半截舌头换一坛桃酒挺赚的啊!” 女孩天真无邪地道,圆圆的杏眼里满是喜悦。 她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脸颊上两团红晕衬得她十分可爱。 可我却浑身冰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是人啊,难道比不上一坛酒?” “大人,你在说什么呀,阿囡怎么听不懂。在村子里,桃酒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啊,族长不过是拿走了娘的身体的一部分,但阿囡却能喝到一整坛酒呢!” 第90章 囚禁 “你你们” 桃酒对这个村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看向了女孩,她眨巴着眼睛也看着我。 我俯身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柔声问:“阿囡能不能告诉我,桃酒为什么这么重要啊?” 阿囡像幼猫一样蹭了蹭我的掌心,脆生生地说了声好。 “娘说好多年以前,我们这里曾经有外乡人进来,好多好多村民都因他们死掉啦。” “大家都很生气,但我们太弱了,打不过那些坏人!被他们欺负了好久好久,直到大人您出现了!” 阿囡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崇拜。 “大人您驱使了一条好大的黑蛇,帮我们将坏人打退啦!我们把那群人全都抓起来,扒了他们的皮,将他们给折磨死啦!” 女孩用稚嫩而欢快的声音叙说着血腥暴力的过去,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以此为乐。 “然后呢?桃酒又是为什么出现了?”我一边注意着门口的情况,一边问道。 阿囡撑着下巴想了想:“娘好像说过,唔,好像是因为瘟瘟什么?” “瘟疫?” “对!就是这个!我们本来都死啦,多亏了有桃酒呢!” 我愕然,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死人?! 可他们一个个明明有体温,会说话啊! “是桃酒让你们死而复生的吗?你,你们现在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手指微微颤抖,咽了口口水。 阿囡没有说话,她一下凑近了我的脸,近得让我几乎能看见她眼中的自己。她甜笑着揽住了我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 我下意识托住了她,毕竟在我心里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可下一秒,她死死箍住我的脖子,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觉得,我们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她凑得很近,我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像活人一样的体温。 但是 我望向自己扣着她手腕的手。 她没有心跳。 轻微的脚步声,赵宜抱着一坛酒愣愣站在门口。 阿囡一下松开手,毫无阴霾地笑起来:“哈哈哈,好玩!真好玩!” 她像个小疯子一样跳下凳子,张着手臂在屋内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赵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女儿这么高兴,她也由衷地笑了起来,欢乐在空气中蔓延。 半夜,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稚童的喊声。 她说,我们都死啦! 死啦死啦死啦!舌头没啦!头没啦!真好玩哈哈哈哈哈! “呼——” 我猛地坐起身,额前冒出大滴大滴冷汗。 抹掉汗珠,我惊疑未定地下了床,摸黑走到桌子边上,倒了一碗水。 瓷碗和木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黑夜里让我冷静了不少。 今天从阿囡嘴里套出的话足以验证我的猜想。 这个村子就是西峡村和苗寨的前身,因为外乡人的入侵一度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而祭司妙乐借助山神殷九霄的力量逼退了敌人。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村民大半都已经死于战火或者疾病。 而妙乐或许是无法接受这一切,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桃酒,让死去的村民以另外一种方式苏醒。 白天我见到的,说不定全是死人! 我不再细想,只感觉心慌得要命,连忙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就在此时,窗户的地方突然传来嘎吱一声。 我听力很好,尽管只是极其细微的声音,我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我警惕地侧头望去,一个模糊的黑影在窗口晃了晃。 黑影似乎没有察觉我已经醒了,还在继续手里的动作。 只见他轻手轻脚地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比了比位置,然后在窗户上涂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将长条摁在窗纸上。 !!! 这人难不成是想把我封在房间里? 一想到这,我也顾不得别的,连忙一个健步上前,大声拍打窗户:“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被我吓得浑身一抖,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加快了封住窗户的过程。 我心急如焚,拼命推着窗子,却怎么都推不开,这里窗子的构造似乎与平常的地方不同,窗子是从外面锁上的,里面根本没法打开。 见这边出不去,我恨恨拍了一下窗子,转身拉门,可门居然也打不开! 该死的! 到底是谁想要把我关在房间里? 他们想做什么? 以妙乐在村子里的声望,会有村民对她这么做? 我心思急转,村民不可能敢对妙乐动手,除非是有人指使! 敢指示村民对祭司动手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 沈泽鸣! 那个神经病,疯子! 我用力踹向了门,门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是想把我关在这里直到成亲那天吗? 白切黑的变态男! 我又试了几次,还是打不开。 窗口处的黑影已经消失了,唯一的光线被木板死死盖住,房间里不见一丝光亮。 我见状也不在白费力气,冷哼一声,直接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只要沈泽鸣没发现妙乐壳子里换了人,那么我就没有性命之忧。 与其浪费时间力气,还不如等着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门被打开,赵宜端着早饭进来。 我窝在床上,冷冷看着她。 赵宜母女两个就住在隔壁,我昨晚搞出了那么大动静,她们不可能听不到。 但她们却没有出来看一眼。 “唔唔唔,唔唔。” 赵宜讨好地冲我笑,张开的嘴巴里依稀可见被截断的舌根,她将早饭端到我床前,半跪着举到我面前。 我不喜欢有人跪我,直接接过她端的盘子放到桌子上。 拿过旁边的洗漱用品清理一番,坐到桌子前。 我拿起一个白嫩的包子塞到嘴里,余光扫过门口站着的两个高大青年。 好家伙,居然真的找人看着我! 第91章 有节操的鬼 “是沈泽鸣派你来的?” 我咬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问道。 赵宜先是一愣,脸上露出惊恐和敬畏交杂的神情,嘴唇上下抖动,似乎是连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感觉生理性的恐惧。 但片刻后,她还是沉默地点点头。 “是吗。”我并不意外,问赵宜只是验证我的猜想罢了。 赵宜的包子做得很好,入口软糯,肉汁鲜美,我不由得多吃了几个。 吃完了饭,赵宜冲门口招了一下手。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顺着她的动作向外看去。 只见三四个年轻姑娘簇拥着进来,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们一进来便冲我鞠了一躬,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十分有序地将手里的东西摆放在房间各处。 雕花玉屏风,婉约青瓷瓶,各种样式精巧的装饰品被一个个摆进了房间。 最后,她们捧着一件大红嫁衣递到我面前。 “妙乐大人,族长让您试一试婚服!” “这可是绣娘们花了好几个月才做成的!可好看啦!大人穿上一定很美!”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道,眼睛里闪烁着艳羡的光芒,动作十分热情,关上门想要替我换衣服。 我推拒不过,被她们笑嘻嘻地围在中间,换上这件红色罗裙,及腰的长发被人细心挽起,鬓边垂下两缕头发。 “沈泽鸣去哪了?”红嫁衣的腰带束得很紧,我被迫提起一口气,艰难地问道。 “族长去处理左家的事情啦!一会就过来!妙乐大人是想族长了吗?”姑娘们戏谑地调侃起来。 我想他? 别开玩笑了,想他永远别出现吧! 我张了张嘴巴,看着她们一无所知的脸,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祭司大人吗?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族长吗?” 他的话里藏锋,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转眼望去,一个身量和我差不多的黑发小少年斜靠在门框上,挑眉看着我。 我不是一个爱吃亏的人,本来打算怼回去,可一看到那张脸,我便愣住了。 这人不就是左安吗? 虽然左安在我面前一直保持小孩子的形态,但我还是见过他少年的样子。 只一个照面,我便直接认出了他。 “左安大人!” 姑娘们的动作一顿,怯生生地冲左安问好。 左安撇嘴,一挥手:“都出去,我有话想跟祭司大人说。” 年纪较小的姑娘一脸担忧:“可” 左安闻言不悦地啧了一声:“怎么,我连跟祭司单独说话都不行了?真是好大的架势!” “不不,可以,当然可以。” 姑娘们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放下东西便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左安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反手合上了门,警惕地贴在门边听了一会,确认门口确实没人了才走到桌边。 “姐姐?” 左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眼睛直直盯着我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是我。”我扯了扯腰带,终于放松了下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是灵鬼契约!我能感应到姐姐的位置!”左安阴冷的神情一扫而空,他趴在桌上,一脸欲哭无泪。 “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在这个鬼地方呆了足足十天!简直太恐怖!我每天都得把自己装成另外一个人,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十天啊!整整十天!” 左安哀嚎着,“白天跟笑面虎族长斗智斗勇,晚上则拼了命地躲开那些图谋我身子的男男女女!就是现实版的生存大逃杀啊!” “图谋你身子?”我被他丧丧的语气逗笑了,追问道,“这里的人不都已经死了吗?” 难不成死人还有那啥啥的欲望? “谁说都是死人啦!是大部分都是死人,还是有一些活人的!就比如我现在穿成的这个人!” “他是活着的男人里面最帅的一个!虽然我也承认自己很帅,但我是绝对不接受人鬼恋的!我可是个有节操的鬼!” 我:“” 第一次知道鬼的节操表现在这方面 话又说回来,村子里居然还有活人。 怪不得村子里还有农田,原来是为那部分活着的人种的。 “对了,你知道他们对殷九霄到底做了什么吗?”我突然想起了被困在竹屋的某人,问道。 左安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做了可多事了!要我说,他们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怎么说?” “你知道殷九霄帮这村子里的人击退了外乡人吧?” 我想起了阿囡说过的话,点点头:“听到过一些。” “姐姐,你知道吗,殷九霄原本是能成龙的,连龙角都长了出来!可就因为出手帮了他们一遭,沾染了人间的因果债,便失去了化龙的机会!” “这个暂且不说,更恐怖的是,你——” 左安顿了顿,看着我不悦的表情,咳了一声改口道:“咳,妙乐她为了救死去的村民,取了殷九霄的龙角,剖了他的蛇骨,再加上了他的心头血,制成了桃酒!” “什么?” 视线落在了一边的酒坛上,我心脏向下陡然一坠。 桃酒,居然是用殷九霄的血骨做成的! 妙乐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也很震惊吧,大妖怪以前居然这么凄惨,也难怪脾气大,要换成我,简直恨不得把人类全杀光才好呢!” 左安心有戚戚然,咂舌评价道。 我想起了竹屋里殷九霄满是血污的侧脸,和他暗淡无光的眸子。 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无情地关在了暗无天日的竹屋中,日日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第92章 舍不得杀我 细密犹如针扎般的疼痛感涌上心头,脸颊上有什么东西划过。 我抬手一抹,晶莹的液体落在指尖。 我哭了? “姐姐,你还好吧?”左安担忧地望向我。 我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有心疼,有同情,而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愧疚。 愧疚? 我在愧疚什么? 忘恩负义的人是妙乐,不是我,但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我故作无事地别过脸,抹掉脸上的泪:“没事,我我昨天在桃花林见到了他,他被缚仙索捆住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解开那个吗?” 左安沉吟片刻:“我在西峡村的时候听人说过缚仙索,说是专门用来压制妖邪身上阴气的法宝,他们常常用这个来捆住天吴。” “破解的办法呢?”我略有些急切。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沈泽鸣离开竹屋前的那个眼神,他淡色的瞳孔深处蕴藏着某种恐怖的恶念。 我担心他会在我们大婚那天对殷九霄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要破坏掉对应的桃木牌才对。”左安缓缓道,“不同缚仙索的桃木牌是不一样的,只有破坏特定的牌才有效。”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必须得找到困住殷九霄的那个特定的桃木牌?”我焦躁地在室内踱步。 桃木牌的样子,位置我们全都不知道,再加上村子这么大,找一块小小的牌子不等于大海捞针吗? “那我也不知道喽!” 左安耸肩,“不过你可以在妙乐和沈泽鸣住的地方找一找,能困住大妖怪的缚仙索想必只能和他们俩有关。” 刚到这个房间时我已经把这里从里到外全都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和桃木牌有关的东西。 所以说,桃木牌大概率是被放在沈泽鸣那里了。 我抬头问道:“你知道沈泽鸣住哪里吗?” “姐姐的未婚夫住哪,我怎么可能知道。”左安冲我一挑眉,语气调侃,“你可以直接问他,他一定很乐意告诉你!” “闭嘴。”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沈泽鸣有多恐怖我已经亲身见识过了,跟他成亲无异于自寻死路。 真正的妙乐在他身边如履薄冰,更不用谈我这个冒牌货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我猛地止住话头,回头望向门口。 “唔唔唔!” 是赵宜!她怎么在门口? 我一边疑惑一边贴在门边:“怎么了?” 门板被更用力地敲响,赵宜好像十分焦急,她不停用身体撞门,就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赵宜见门打开,冲进来攥着我的手臂,指着嘴巴,一脸惊恐。 半截舌根若隐若现,她眼睛瞪得极大,看起来格外吓人。 她是在告诉我沈泽鸣来了吗? 左安还在房间里! “沈泽鸣来了,你先走!” 左家跟沈家一向不和,若是被沈泽鸣看到左安,谁知道他会不会还会对左安动手? 左安在沈泽鸣手里吃了大亏,自然是不想再碰到他。 他下意识奔向窗子,抬手就想开窗翻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大喊:“见鬼吧!你窗子怎么是封着的!” 我:“” 你翻窗子的动作很熟练呢! “昨晚刚被封,你走门!”我扶额,指了指右边。 左安这才不太好意思地从门口钻出,飞快闪身拐进了一个角落。 而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沈泽鸣正好从那个路口经过。 他似乎觉得有哪里奇怪,头朝路口里面偏了偏。 我来不及思考,为了不让左安被发现,忙出声:“沈泽鸣!” 沈泽鸣意外地扭头,他没想到我会叫他,眼底弥漫上一层笑意,他快步走来,柔和道:“阿乐,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见他没注意到左安,我心下稍定,勉强应付道:“我难道不该生气?” “是我不好,阿乐想怎么罚我都行。” 沈泽鸣拉起我的手,让我掐住他的脖子:“哪怕是杀了我,也没关系。” 我冷笑,缓缓收紧手指:“你真的愿意死在我手里?” 些许红色从沈泽鸣的颈侧蔓延到脸上,他眉眼舒展,声音温柔:“阿乐真的想杀我吗?” 他看我时的眼神仿佛真的在看他挚爱的人一般,我下意识松了手。 杀了他,殷九霄的桃木牌就没法找了。 沈泽鸣不知道我的想法,他见我松手,笑意加深:“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我刚才掐他半点没留手,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眼尾的红色晕染,无端显出几分艳丽。 沈泽鸣很忙,匆匆见了我一面后又马不停蹄去处理别的事情。 临走前,他笑容温和地叫来两个青年人,守住门口,再强行牵着我的手将我关进了房间。 笑面虎!伪君子! 我恨恨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真的要走,我也不是不能跑出去。 但殷九霄的桃木牌说不定还在沈泽鸣那里,我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自己跑。 再加上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如何离开这里。 玄明他在修罗道中拿到两把剑,自刎而死,这才脱离了出来。 那我呢? 我不会也要自杀一遭吧? 拿着匕首比了比我的脖子,冰凉的剑刃贴在我的皮肤上,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还是再看看情况吧,贸然自杀,我说不定就真死了! 我翻了个身,将匕首塞进枕头底下。 就暂且等到大婚那天,拿到桃木牌再说。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来到当天。 我换上了婚服,坐在镜子前挽起头发。 镜中的人红唇白发,艳丽非常。 我恍惚间觉得镜中的人真的是我自己。 人真的有前世吗? 转世轮回会是真的吗? 我和妙乐,会是一个人吗? 手指贴上镜面,镜中人红唇微翘,仿佛有另外一个人躲在镜子里! 我像是被惊到一样,连忙蜷起了手。 “妙乐大人,族长在门口等您!” 面容娇俏的女孩轻敲门,动作轻快。 “好。” 我应和了一声,舒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阿囡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牵着我的裙摆,陪我一同走出这间困了我许久的房间。 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新郎官负手而立,浅笑温然。 桃花漫天,落了满地。 第93章 有别的男人 然而当我的视线落到四周的人群上时,心脏还是忍不住骤然一紧。 只见所有的村民都披着红色斗篷,斗篷下面藏着一张张青黑色的脸。 这些应该就是死去的那些人了。 他们静静立在一台大红色花轿两侧,嘴角僵硬地挂起笑容,手里攥着黄白色的纸钱。 赵宜领着我一步步走向了红色花轿,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脚腕爬到了我腿上! 低头一看,小腿处趴着一只画着侍女妆的纸人! 之前被一群纸人追着跑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我一阵恶寒,正想跺脚把她摔下去。 一只手从侧面轻轻捏住了纸人薄薄的身体,将她提了起来,放到花轿下面。 “不要胡闹,好好抬你们的轿子。” 沈泽鸣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 纸人的身体乖乖趴在轿子下,可头却硬生生转到了背面,扭着身子盯着我笑,细长的白眼睛眯了起来,显得更加诡异。 “是你” 我看着他们的举动,恍然大悟。 原来当时的那群纸人是沈泽鸣招来的!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我在寨子里生活了那么久,从没见过有人会驱使纸人! 怪不得他知道我跟阿爸在哪个地方! 我还当他是意外撞见阿爸的,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沈泽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他放纸人追杀我,但遇见时他居然若无其事同我们说话聊天,半点也不心虚,这样的心机当真可怕。 沈泽鸣以为我还在害怕纸人,冲纸人们一招手。 无数纸人飞快跑了过来,嘿咻嘿咻地将花轿抬了起来,他们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你推我搡地把轿子抬到我面前。 “新娘子请上轿——” 媒婆打扮的纸人双手放在胸口,锋利的手指将心口处的红纸划开了一个大洞,她却丝毫未觉,见我不懂,又吊起嗓子催促我上轿。 沈泽鸣替我掀开帘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花轿两边的村民开始撒起了冥币,黄色白色的纸张伴随着桃花飞落,美丽又诡谲。 我冷冷地看向沈泽鸣,他也穿着一身红衣,腰间系着一块玉佩。 等等,那块玉佩上好像还系着什么东西? 一晃眼我似乎看到了一块长方形的木牌! 那个会是左安说的桃木牌吗? 我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一咬牙钻进了花轿,正巧看到了被埋在沈泽鸣另一半外袍里的木牌。 木牌样式简单,但中间的字却是灿金色的。 我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上面的字,但下一秒,沈泽鸣便拢了拢衣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就在我要看到时收起了木牌! 我:“” 沈泽鸣淡笑着回头,撑着花轿顶端:“阿乐别怕,我们一会就到了。” “到哪里?”我下意识问道。 被关着的这段时间我几乎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沈泽鸣怕我套村民的话,每次送饭的人都是赵宜。 她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我从那里完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们的,婚房。” 沈泽鸣留下这句话便合上了帘子,独留我一个人坐在轿子里。 轿子里很黑,没有窗子,坐在里边感觉就跟呆在棺材里一样。 很快,轿子便被缓缓抬起,一摇一晃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抬轿子的不用说,肯定是那些凶残的纸人了。 我掀开帘子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媒婆纸人站在轿子前面,头直直望着轿门,似乎是在看着我 “新娘子快快回去!掀帘子不吉利——” 她捏着嗓子道,同时小步小步地向我挪了过来,虽说是在劝告我,可她的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她好像很想杀了我? 我喉头一紧,马上拉上了帘子。 “好姑娘!好姑娘!合该是要做新娘子的!” 薄薄的帘子外一个小小的人影若隐若现,她贴在帘子上,四肢并用爬到了轿子最上面。 她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的,直到我有些放松警惕时,她忽然从帘子和花轿的缝隙间挤了进来! 纸片做成的身体弯出惊人的弧度,她像波浪一样抖动起来,红艳艳的嘴巴长得极大。 “你这个贱人!怎么配得上他!” 她不再刻意伪装,柔媚的女声从她口中吐出,“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怎么还有脸嫁给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叫喊着,心口处的破洞越来越大,尖厉的指甲长得几乎要戳到我的脸。 换衣服前赵宜将我身上的所有武器全都搜走了,连一根筷子都没给我留下 没武器我这肉体凡胎得怎么跟这些妖魔鬼怪打啊! 我死死贴着轿子,小心地侧过脸:“你你说的他是指沈泽鸣吗?” “不然还有谁!你难不成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媒婆纸人停住动作,将信将疑地望着我。 看这架势,媒婆纸人大概是喜欢沈泽鸣? 我琢磨起来,她不想我嫁给沈泽鸣,我自己也不想嫁给他,那么我跟这纸人目的一致,说不定还能合作一把。 我既可以利用她偷到桃木牌,还可以趁机逃跑,一石二鸟啊! 我心中一喜,趁着还没到地方连忙回道:“有,我肯定有别的男人!” 媒婆纸人:“” 她张牙舞爪:“你居然给他戴绿帽子!我要弄死你!” 绿帽子什么的,沈泽鸣不早就戴了吗? 就算我没穿过来,妙乐不也是在竹屋里藏了个殷九霄吗? 咳咳,暂且不提,这纸人看起来是个恋爱脑,没准好糊弄得很。 “你误会了!我是说我不喜欢沈泽鸣,也根本不想嫁给他,你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我脑子一转道。 “帮我?”纸人不相信地道,“你愿意把族长大人让给我?” “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说对吧?”我继续忽悠。 第94章 大婚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媒婆纸人收回了手,重新捂在了胸口处。 “千真万确!要是我说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我举着四个手指头信誓旦旦地发誓道。 媒婆纸人:“你发假誓!” 我讪讪地放下一根手指,心说这纸人还没看起来那么蠢嘛,是我小看她了。 “不好意思,太久没发誓我都忘了” “哼。”媒婆纸人瞥了我一眼,“我勉强相信你吧,说吧,你要怎么帮我?” 我被问得一愣,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我没想到纸人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和我合作了。 “呃,把你们两个关在一个房间怎么样?”我出了个主意。 反正这里的门都是朝外开的,我可以带着纸人先进去,抢到了桃木牌后直接从外面把门锁上! 正好也能拖延沈泽鸣的步子! “真真的吗?”媒婆纸人从轿顶飘了下来,我竟然从她那张纸片脸上看出了几分羞涩。 “说不定你们还能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呢!”我见她意动,趁热打铁道。 “讨厌——” 媒婆纸人娇羞地拍了我一下。 她没用力,但就是这轻轻一下竟直接将我的外衣划破了,差点插进了我肉里。 嗯,看她的实力应该能跟沈泽鸣纠缠几个来回。 我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心有余悸地坐远了点。 “话说你不是纸人吗?也能那啥?” 几天没跟人说话,我实在是闷得慌,而轿子坐着又太憋屈,一点都不透风,我便只好跟媒婆纸人搭话。 “哎呀!”媒婆纸人含羞带怯地扫了我一眼,“奴家也是可以变成人的!” “哦?”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 听说过某些妖可以给自己画皮,但我还从没想过纸人也能变成真正的人。 媒婆纸人站起来,从布兜里抽出一页红纸铺在轿子里。红纸一开始只有指甲盖大小,也不知道媒婆纸人做了什么,红纸竟然越变越大,很快便占满了整个轿底。 她用尖尖的指甲裁剪红纸,剪出了一个人形。 “你是要做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她不答,一边剪着手里的纸,一边时不时抬头看我。 很快,一个和我有几分相似的纸人便被她做了出来,她兴奋地大叫起来,一点点剥去了原本的纸皮。 她的身体鼓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近乎人皮肉的光泽。 在我这个方向看去,她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脱了皮的黄鼠狼,隐隐还能看见一条细长的尾巴在空气中晃动。 这究竟是 我暗自心惊,沈泽鸣是用什么做的这些纸人? 纸人原本是没有灵的,可一路上见到的纸人无一不是神情灵动,有思想会说话的。 难不成他是将活物的灵注进了纸人之中? 媒婆纸人脱掉了皮,刺溜一下钻进了刚做好的纸片中。 红纸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学着我的动作端正地坐在了花轿上。 “我这幅样子像不像你?” 媒婆纸人的手指在脸上一抹,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我妖媚一笑。 不得不说,她这一手画皮术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哪怕是我自己看起来都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不过幸亏我现在的脸是妙乐的,我可不愿意再回想起崖底经历的事情了。 “像不像啊?”媒婆纸人又想来扯我。 我往后一让,接道:“像,真的挺像的。不过两个人出轿子会被发现的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可以附在你背后,没有人会发现的!”媒婆纸人说着便靠近了我。 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我恶心地捂住了鼻子,同时一片薄薄的纸贴上了我背。 阴冷的气息一下笼罩我的全身,我有点头晕,喘了两口气靠在一边。 也许真的被文晁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我最近越发感觉到身体虚弱起来,体力也大幅度下降,更别说跑啊跳啊什么的。 体内的阴气已经开始影响我的身体了,说不定我以后真的就变成纯阴之体了 纸人们抬着轿子走了不知道多久,人声逐渐稀少,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走路声。 “到了。” 媒婆纸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勉强支起身子,正想伸手掀开帘子,有人却已经先我一步。 沈泽鸣轻握住我的手,一用力,将我拉出花轿。 我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抱进怀里,好在我反应够快,另一只手直接抵住了他的胸膛。 “呵。”沈泽鸣唇间溢出气音,似乎是觉得我的反抗十分有趣。 他见我一脸抵触,也不强求,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带入了婚房之中。 一进门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色,红得几乎要刺伤我的眼睛。 “阿乐,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红色了。”他声音柔和。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曾约定过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挣开他的手,眼角余光一直落在他腰间的桃木牌上。 “你说你最喜欢红色,但老祭司却总不让你穿,还经常打你骂你,不给你吃饭。 你说你恨他,想要他死。” 沈泽鸣定定地望着我,似乎是想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然后某天,他终于死了,死得干脆利落,你还记得是谁动的手吗?” 我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门板。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我的胸口跳出。 咚—— 沈泽鸣一手撑在门上,低头望着我:“你还记得吗?” “我拉着你的手,一刀捅进了老祭司的心脏,他的血液顺着我们交握的手指流下,热得仿佛要烫伤我的手。” “我把他的血抹在你的脸上,与你的泪水混杂在一起,那一刻我的阿乐美得让人心惊。” 他的表情带着近乎病态的偏执,烛火映着他燃烧着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而我此刻眼里只有他腰间晃动的桃木牌。 只要拿到了桃木牌,我就能去桃花林救出殷九霄! 我垂着头,手指紧张地抓住婚服,静静等待一个时机。 贴在我背后的媒婆纸人已经悄悄从门缝处溜了出去,等我抢走桃木牌,她就可以直接开门放我出去。 第95章 变成我 “对了,你想再见一见他吗?”沈泽鸣道。 他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转身朝着房间里的一扇巨大的衣柜走去。 背后的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这是我跟媒婆纸人约定的暗号。 她已经搞定了门锁! 太好了!没想到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在心里暗赞了她一句,将视线放在了沈泽鸣身上。 他轻轻拉开衣柜,哗啦一声,里边的东西全部都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一具干枯的尸体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柜子里。 干尸浑身的皮皱皱巴巴,紧紧贴在骨骼上,他的胸口处被人刻意凿了个大洞,能看到他干瘪的内部脏器。 这人应该就是沈泽鸣提过的老祭司了吧。 按照沈泽鸣所说,老祭司至少死了十几年了。 沈泽鸣竟然一直把他的尸体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且还放在了离床不到三四米的地方! 我稍微想象了那个画面,感觉头皮发麻。 每天晚上被死人盯着睡觉,怪不得沈泽鸣现在这么变态! 沈泽鸣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他像是在展示自己收藏一样,大大方方展示着柜子里的东西。 靠里面的地方挂着十几张被血浸湿的皮毛,光是看都仿佛能让我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往下看还有一堆白森森的骨头,我也分不清是不是人的骨头,反正大大小小的摞在一块,少说也有个几百块。 也不知道有多少活物死在了沈泽鸣手里。 沈泽鸣轻笑一声,将手放在了干尸的胸口处,下一秒,他的手指径直捅了进去,轻而易举地掏出了一颗红艳艳的心脏。 “我把他的心挖出来送给你,好吗?” ??? 你怎么不挖自己的心脏送给我,送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尽管我对沈泽鸣的变态程度有所猜测,但看到这一幕时,我还是被惊到了。 沈泽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抓着那颗心脏朝我走了过来,黑色的粘液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手掌落到了木质地板上。 我死死盯着他,暗自估计着距离。 桃木牌被挂在沈泽鸣的腰带上,看起来挂得不算紧,我硬抢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要算好了距离,保证在我拿走桃木牌后沈泽鸣没办法第一时间抓住我就行! 一步,两步,三步! 我深吸一口气,俯身往前一冲,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沈泽鸣腰间的桃木牌,用力扯开! 不出我所料,桃木牌很容易就被我拉了下来,与此同时,沈泽鸣的腰带竟然也被我拽了下来! 红色的玉腰带从他劲瘦的腰部滑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在烛光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肉色。 我:“”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沈泽鸣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愣了片刻才抬头望向我,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飞快转身,冲到了门前。 “开门开门!” 我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媒婆纸人不出意外的话还守在外面,我这么大的声音她肯定能听到。 “来啦——” 极其细微的声音从门缝处传来,很快,门便被从外面推开。 媒婆纸人化成了我的模样,直直站在门外,她冲我伸出了手。 我脑子一抽,下意识把手搭了上去。 接触到她手的一瞬间,温热的触感让我几乎以为碰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媒婆纸人勾起红唇,五指直直插进了我的掌心。 她的指甲从我的手背处穿了出去,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你想干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媒婆纸人抱住我的肩膀,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要变成你。” 变成我? 什么意思?她不是已经变得和妙乐一模一样了吗? 而马上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噗呲,她硬生生把指甲从我的肉里拔了出去,血液缓缓浸润到她的身体中,她原本呆滞的眸子变得灵动了几分,身材也和我越来越贴合。 “好了,我的事情办完了。”媒婆纸人略带得意地看了我一眼,“看在你帮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 说完,她扣住我的肩膀,瞬间与我换了个位置,然后我便感觉被她猛往外一推。 脚步一个趔趄,我险些没摔个狗啃泥。 好不容易站定后,我捂着手上的伤口,回头只看见了缓缓合上的房门。 ——媒婆纸人婀娜多姿地走向了房间里的沈泽鸣。 我收回视线,心说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不掺和了! 我左右看了看,没人! 说不定是媒婆纸人引走了那些原本守在门口的村民。 再加上阿囡之前跟我提过,大婚那天,沈泽鸣会将库存的桃酒分出去,所有的村民都会去村中心的广场分酒喝。 那么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守在桃花林前。 我还记得去桃花林的路,朝左右看了看,我当机立断拐进了一条小路。 正在此时,黑暗中有一只手突兀地拉住了我! “是谁!”我低喝出声。 “我我我,左安,别喊!”左安个子比我矮,没法捂住我的嘴,只好扯着我的袖子压低了嗓子。 “你怎么来了?” 左安披着一身白斗篷,身后领着一排和他衣着相似的村民。 “当然是来帮你!”左安道,“都怪那个笑面虎!他把你看得太紧,我都没找到机会来见你,只能守在门口赌你能跑出来了。” “这些人都是活人,可以帮我们搞定那群红斗篷!” 活人? 不得不说,突然一下看到这么多白斗篷,我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只不过左安话里提到的一点让我很在意。 他说这群白斗篷都是活人? 换而言之,穿着红斗篷的则都是死人。 “难道说,这里的活人和死人是对立的吗?” 第96章 心会疼 左安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没错,在这里,红意味着死,白意味着生。” “沈泽鸣虽然是活人,但他背后的沈家却代表着村子里所有的死人。那些死去的人外表和常人无异,但却没有生育能力,也不用吃饭排泄。 他们只需要喝一定分量的桃酒就足够了。 可活人不一样,他们并不想行尸走肉般活着,想要正常的结婚生子,想要过平常人的生活。 二者观念不同,也没办法理解彼此,所以自然也是处于对立面。” “你的意思是,活人们想脱离村子?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我从左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仿佛看到了无数纠缠在村子里的怨魂。 左安挑了挑眉:“是的,所以后来才分成了西峡村和苗蛊寨。”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苗蛊寨里会有妙乐的画像,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里的房屋建筑与苗蛊寨十分相似。 “活人们与死人们分道扬镳,分别建立了苗蛊寨和西峡村” 我微微闭了闭眼睛,感觉笼罩在我心中的迷雾终于消散了许多。 “闲话就说到这里吧,我已经派人去查看出口的情况了,我们可以直接离开这个鬼地方!” 左安一脸跃跃欲试。 白斗篷们尽管训练有素,但听到要离开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起了一阵骚动,斗篷下的脸全都带上了几分喜悦。 我沉默片刻,嘴边的话顿了片刻。 他们想要离开这里,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晚一分晚一秒都可能会发生变化。 而如果我想要去救殷九霄,必然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但 我不想留下殷九霄一个人,我想去找他。 “你们先走吧。”我终于开口道。 “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吗?说不定离开轮回道的关键就是逃出村子!” 左安难以置信地道,他有些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了很多。 不远处很快传来脚步声。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这里?” “没人吧!大家不都是去喝桃酒了吗?今年可是难得一次的可以尽情喝桃酒的机会呢!咱们可是要珍惜!” “这话也没错,除了那群天天不知道在闹腾什么的活人派,咱过得可是潇洒多了!” 谈话声远去,藏在角落的我们暗自松了口气。 就这么几天我也能看出不少东西。 首先是这里的活人死人战力其实并不匹配,活人顾忌多,真正打斗起来往往是比不上已经死过一次的那群人。 其次则是活人的人数远远少于死人。也许是当时那场瘟疫的缘故,大多村民在医疗条件并不好的地方根本没法活下去,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染病而死。 在那个时候,活下去的都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而桃酒出现之后,一切全都改变了。 死人拥有长生,没有许多世俗的烦恼,但伴随而来的是无法孕育后代的痛苦。 所以赵宜才会那么宠溺自己的女儿,甚至近乎于是任予任求。 “姐姐,你是想去救那只大妖怪吗?” 左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点头,左安待在这里的时间比我长,知道殷九霄的存在也并不奇怪。 “可姐姐你真的确定在这里的是真的他吗?”左安表情奇怪。 “什么叫是不是真的他?”我没明白沈泽鸣的意思,反问道。 左安解释道:“我们现在处于轮回道中,所见所闻只是过去的某段记忆,就算是见到了熟悉的人,也不能代表他就是几百年后的那个人。” “所以说大妖怪有可能还留在外面,你之前见到的只是他过去某段时间的缩影。” “我知道。”我道。 “但我想救他,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 左安愣愣地看着我,他原本准备好了一堆有理有据的话来劝我,可听到我这句话,他忽然收声。 半晌,他有点无奈地一摊手:“服了姐姐你啦!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过,你既然决定要去做”他顿了顿,然后朝我露出一个开朗的笑,“那我肯定是要帮姐姐的!” “谢谢。” 左安将带的人分成两波,一半离开村子,一半则跟着我们进入桃花林。 拖了桃酒旳福,大多数人都去喝酒去了,浓郁的酒香味几乎要弥漫了整个村子。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多,大多是满身酒气的醉汉,很快就被我们解决了。 来到竹屋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了很多。 我捏着桃木跑,狂奔着推开了房门。 昏暗无光的竹屋被门外的月光照亮,屋里的殷九霄缓缓抬起头。 “你” 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 我没等他说话,一把捏碎了桃木牌,然后上前扯开捆住他的缚仙索。 “别废话,我是来救你的。” 殷九霄被捆着的手满是青淤,还能看出几道深深的割痕。 沈泽鸣应该从他身上取了不少血做桃酒 我有些心疼,鼻子有点酸,眼泪就在眼眶里大专,但我还是忍住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殷九霄安全带出去,其他的事以后再问也可以。 就在此时,指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我低头。 殷九霄半偏着头望着我,眼睛里蕴含着莫名的情绪,他指了指我的脸:“你是在为我哭吗?” 我不答,继续扯绳子。 指尖被人捏住,殷九霄语气疑惑:“为什么要哭?” “闭嘴。”我道,“我在救你!” “本座知道。” 殷九霄动了动手腕,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像蛇一样好奇地打量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哭,本座的心脏会疼。” “笨蛋。” 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我胡乱擦了一把,转身去解另一边。 “你别哭。”殷九霄用蛇尾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帮我擦掉眼泪。 可他的动作太生疏,还不小心划到了我的脸颊。 我嘶了一声,用力一扯,总算扯开了绳子。 “跟我走!” 我来不及欣喜,抓着殷九霄就往外跑。 媒婆纸人应该拖不了很久,沈泽鸣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村子。 左安守在门口,见我们出来,一挥手,白斗篷们聚集起来,迅速列成几条竖队,领着我们往前走。 第97章 一环扣一环 然而当我们刚刚跑出桃花林时,无数红斗篷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等在林外。 他们静默地站着,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他们——” 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 看着一脸惊讶的左安,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怎么会这么巧呢? 我们进来前仔细查探过,确定没有人跟踪,但这些红斗篷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 可他们又怎么确定我一定会逃跑呢?又怎么确定我会来竹屋救殷九霄呢? 我回头,看向了跟在我们身后的白斗篷们。 如果说,这些活人之中有内应,那么一切都好解释得多。 白斗篷们见到林外的一个个红影后已经开始有些慌乱,他们握紧了手,有的摸出了武器,而有的却恐惧地瘫坐在地。 这样看根本就没法认出谁是内奸! 视线和左安对上,他也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性。 左安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到时候等我们打起来,你带着大妖怪先走。” “那你们呢?”我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里是轮回道里的世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既定的事实,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没发生改变。 这些人已经在几百年前死掉了,而姐姐你要做的就是找出离开轮回道的办法,这样我们才能全都活下去。” 左安的表情很镇定,他背对众人,悄悄将一把匕首塞进了我的手里。 匕首的触感很熟悉,正是我被赵宜搜走的那把! 我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进了衣服后面,幸好这件婚服很大,匕首塞进去根本看不见。 左安把匕首交给我后,回到了白斗篷们之中,他叫出两三个外表十分健壮的男人,悄声安排起来。 面前的红斗篷们不知为何没有任何行动,他们就像雕塑一样,直直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下意识抓紧了殷九霄的手。 殷九霄的体温很低,握上去时感觉跟抓冰块没有什么区别。 但在这种时候,丝丝冷意反而会让我更加冷静。 殷九霄似乎已经知道现在的我跟妙乐并不是一个人,他没有挣开我的手,反而更加握紧了。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殷九霄一直在看着我吗? 他难道认出了我? 可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可能会认出我。 然而和他视线交错的一瞬间,我恍惚中竟然感觉站在我身旁的是真正的殷九霄。 “本座,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殷九霄仔细描摹着我的脸,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我笑了笑:“要是我说你在几百年后见过我,你信不信?” “信。” 殷九霄肯定道,甚至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闻言,我想要说些什么,可不远处的红斗篷忽然开始动作。 他们缓缓分开一条道路,十几个人被捆着推到了我们面前。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白斗篷被血液浸湿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十分凄惨。 红斗篷将这些人推到我们面前五米远的地方,将他们踹翻在地。 而当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后,我才发现他们竟然都被挖去了眼睛! 黑洞洞的眼眶无神地凝视着我,两行血泪从他们的脸侧滑落,这幅惨状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强烈的恐惧感。 我强忍不适,冷冷逼视着领头的红斗篷。 领头的那人注意到我的视线,笑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掀开斗篷,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袁侯。 那个一直跟在沈泽鸣身边的壮硕青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赵宜说过,袁侯是沈泽鸣最忠心的下属,也是一条护主的野狗。 在沈泽鸣面前,他憨厚老实,温顺无害,可对待旁人却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村里的很多人都害怕他的手段,暗地里叫他疯犬。 “妙乐大人,我没想到您在族长身边呆了这么久,还是天真的可怕。” 袁侯抓住地上人的头发,将男人硬生生拖了起来,逼着他将脸全部露了出来。 他邪邪一笑,嗜血的气息和憨厚淳朴的脸怪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您以为,凭这些贪生怕死的蠢货就能离开村子,离开我们吗?” “你一直派人跟着我?”我警惕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怎么敢派人跟着您呢?是这些,这些恶心的蠢狗自己跑到我面前将你们的计划全都说出来的。” 袁侯颇为无辜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插进了男人的脖颈之中,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原来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了” 怪不得一路上都那么顺利,怪不得左安他们埋伏在房间外却一直没被人发现。 不是我们运气好,是他们故意装出一副防御松懈的样子来引我们上钩 那么阿囡说大家都会去喝桃酒这件事恐怕也是假的,他们想要我自己逃跑,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我抓起来。 当真是一环扣一环,真是好计谋!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是我过于天真。” “你们还有什么计划,一起摆上来吧!” 袁侯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从腰兜里摸出一小瓶桃酒灌了一口:“没啦。” “什么意思?” “我这边的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 他故意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道,“就是我们为您准备的,最美的一场戏!” “戏?你们还想做什么?”我浑身一凉,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左安他们。 血雨落下,桃花从高处飘落,地上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血莲。 “左安——” 我冲了回去,想要伸手抱住少年坠落的身体。 可在我的手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化为了无数碎片,在空气中炸开,然后变成细碎的粉末落在了我的手心。 第98章 亲手杀了他 噗呲噗呲,利器捅入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红白色的斗篷飞舞,相融交错,很快,白色的斗篷便犹如枯叶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只余下心口处绽开的血花。 不过是数十秒钟,十几条人命便已经逝去。 我捧着手心的细沙,只感觉眼前一片晕眩。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夺走我身边的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袁侯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传来:“妙乐大人,您可别伤心啊,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呢!” 大喜的日子? 哈,大喜?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回头望向了袁侯。 他脸上带着享受的笑,眼中恶毒的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在享受什么呢? 我恍恍惚惚地想到,他在享受凌驾生命之上的快感,享受把妙乐拉下神坛的得意,享受着计划成功的满足。 他把我,把左安,把这里所有的活人都当成一个乐子。 我忽然大笑起来,一步一步朝袁侯走去。 细沙从指缝间缓缓滑落,匕首划入掌心。 我得杀了他。 杀了这个拿人命取乐的家伙。 袁侯站在原地,张开了双臂。 他笃定我的无能为力,笃定我没办法杀了他,也笃定作为祭司的妙乐不忍心对他下手。 手腕被人拉住,是殷九霄。 他沉声道:“本座帮你杀光他们。” 我摇头:“我要自己动手。” 说完,我甩开殷九霄,走到了袁侯面前。 “妙乐大人,您想做什么?”袁侯已经发现了我手里匕首,但他并不在意,“您想杀了我?” “您下了手吗?我们是您亲手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冤魂,是您让我们重新活了过来!我们是您的子民啊!” 他不退反进,胸膛往前顶了顶。 然而,下一瞬,一把匕首穿进了他的胸膛。 准确无误刺进了心脏。 像他对活人们做的一样。 “你——” 袁侯话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似乎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我轻笑一声,抽出匕首,附在他耳边:“妙乐可能下不了手。” “但,我不是她。” 袁侯愕然得瞪大了眼睛,然而他也没有再说一句的机会。 我将匕首塞进了他嘴里,捅穿了他的喉咙。 他再也说不了话了。 我的动作没有停下,继续一刀一刀划开他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怎么杀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但多亏了在崖底经历的一切,我用刀用的熟练了很多。 能完美地刺进要害,知道怎样的伤害是最高的。 而这就已经足够。 一刀杀不死他,我就用两刀,三刀,将他肢解成一块一块的话,他总能死掉吧。 我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袁侯一开始时还在挣扎,可后来他就逐渐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我茫然地站起来,匕首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报了仇,我应该开心才是。 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呢? 啪啪啪—— 鼓掌声传来,沈泽鸣穿着一身婚服缓步朝我走来。 “不愧是我的阿乐!” 他赞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地上躺着的袁侯。 “你满意了吗?这出好戏。” 我定定望着他,开口道。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沈泽鸣走到我身前,温柔地用手帕擦掉了我手上的血污。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了那时的你。” “你真是个变态。”我道。 沈泽鸣垂眼,默不作声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似乎是被我话伤到了。 可我却分明看到他弯起的嘴角。 “你现在出现,还想看到什么呢?”我道。 沈泽鸣一定在暗中观察了很久,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我懒得去思考变态的想法,于是便直接问出了口。 沈泽鸣还是一副温柔模样,他蹲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轻轻放到了我手心。 “还有最后一步。” 他柔声道,带着我的身体转向了某个方向。 殷九霄所在的方向。 “我想看你,亲手杀了他。” 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张轻薄的纸片悄无声息地贴到了我背后。 沈泽鸣握住我的右手,稳住我颤抖的身体,然后轻轻松松将我往前一推。 我眼睁睁看殷九霄朝我奔来。 黑色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了慌乱,他好像还在说什么,可我听不到。 为什么我听不到呢? 身体动不了,我直挺挺地向地面倒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准了我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倒了下去,迎接我的只有被穿成筛子这一个下场。 这就是沈泽鸣看到的东西吗? 他是在赌。 赌殷九霄在乎我的命。 可殷九霄又怎么会来救忘恩负义的妙乐呢? 正在此时,我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冷意的怀抱。 腰身被人稳稳揽住,我靠在殷九霄的怀里泪如雨下。 为什么这么傻? 明明你都没见过我真正的样子,明明我都还没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干嘛要救我? 殷九霄揽着我,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与之相对,是刺入他身体的匕首。 殷九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沉默地抬起了我的下巴,一点一点擦去我脸上的眼泪。 “本座不喜欢你哭的样子。” 这次他的动作熟练了很多,没有划伤我的脸。 听到他的话,我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打湿了他的袖口。 “你为什么要过来?你明明知道他不会让我死的。” “为什么” “本座知道。”殷九霄神情柔和,“但不知为何,本座不想看到你遇到任何危险。” 他的脸色苍白了很多,血管处有青黑色的血液流动。 “你怎么了?”我嘴唇颤抖。 匕首是沈泽鸣递给我,他会不会,在匕首上下了毒? 我不敢去想这种可能,但心中的某个地方咯噔一下坍塌下来。 殷九霄将我抱到一边,将匕首抽出。 我能清楚地看见匕首上深黑色的光泽 殷九霄捂住嘴唇,弯腰咳了起来,指缝间流下青黑色的液体。 第99章 再见,爱哭鬼 “殷殷九霄!” 我颤抖着手,想要堵住他不停流血的伤口,可怎么都堵不住,血越流越多,在我身前的地面上积蓄了一小片血洼。 “真浪费,这么多妖血不知道能做多少桃酒。” 沈泽鸣抱臂站在一边,语气十分可惜。 望着他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心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我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对他下了什么毒?” 沈泽鸣笑意更深:“告诉你也无妨。” “此毒名为雄黄散,是我专门为这只蛇妖准备的。我本来是打算自己下手的,但没想到你出现了” “我出现了” 我从他话里听出另外一层意思。 沈泽鸣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妙乐! 所以这段时间他都在和我演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神情一凛。 “一开始。”沈泽鸣顿了顿,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妙乐。” 原来我这么早就暴露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见沈泽鸣亲口承认的那一瞬间,我浑身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沈泽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甚至无法分清他是不是真的爱妙乐。 他了解妙乐,深爱妙乐,可在得知妙乐被人替换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凭他的实力,明明可以想出很多种方法找回真正的妙乐。 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我顶着妙乐的壳子行动。 “你就不怕妙乐真的死了吗?”我冷声道,与此同时观察着沈泽鸣的表情。 沈泽鸣挑眉:“我的阿乐自然还活着,你不过是我召唤来代替她的一缕孤魂罢了。 你要做的只是替她杀掉这只蛇妖。”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妙乐亲手杀了殷九霄?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我无法理解沈泽鸣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十分荒谬。 沈泽鸣收起笑意,他动了动手腕,细心整理自己的衣摆。 “因为阿乐真的对他动心了。” “我无法容忍这一点。” “我要她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本座对妙乐并无男女之情。” 殷九霄沉声道,他说着望向了我,似乎是怕我误会了什么,他继续道,“本座从来都只把她当妹妹。” “哦?那你喜欢的莫非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 点名了身份后,沈泽鸣不再掩饰自己恶劣的本性,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相貌如何,更何况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她不过是见了三四面,如何谈得上是喜欢?” “与你无关。” 殷九霄拭去唇边的鲜血,寒声道。 沈泽鸣不打算再争辩,他一摊手:“是与我无关,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会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他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想杀我的意图,我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对我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得逞! 下定了决心,我松开了殷九霄的手,朝沈泽鸣走去。 沈泽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妙乐原本的灵魂从身体中抽了出去,让我暂时留在了妙乐的身体之中。 那么,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呢? 我用的是妙乐的身体,而沈泽鸣绝对不会伤害这幅身体! 凉风拂过,被血浸湿的婚服愈发鲜艳。 我取下发簪,任由白发飘扬。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很玄妙的氛围。 身体之中好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她和我一同控制着身体,我们并肩而行,心灵相通。 感觉很奇怪,但并不让人难受。 也许是因为这个灵魂并不强势,反而十分包容。 沈泽鸣斜靠在树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深深望着我,眼神变得很柔和。 似乎在看着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沈泽鸣的反应让我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想。 那个灵魂是妙乐吗? 可妙乐为什么突然出现了? 正在我疑惑时,我的身体突然停在了沈泽鸣身前三四米的位置。 妙乐,她想干什么? “我需要用一下身体。” 空灵的声音响起,妙乐柔声道。 我下意识点头。 下一秒,妙乐温柔地接过了身体的主导权。 她定定地看着沈泽鸣,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然后她忽然笑了一下,伸出右手: “爱哭鬼,过来。” 沈泽鸣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他的眼眶忽然红了。 灵体状态的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那个白切黑的变态心机男! 妙乐抱住了沈泽鸣,额头贴在他的颈侧。 二人看上去十分相配,犹如金童玉女一般。 然而妙乐抱在沈泽鸣腰上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 妙乐将匕首对准了沈泽鸣的后心,在匕首即将落下的前一瞬,她缓缓合上了眼睛: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 “再见,爱哭鬼。” 匕首没入身体,沈泽鸣抱着妙乐的手却反而更紧了几分。 拥抱之中,刀剑相向。 我飘在半空,心里忽然难受得要命。 这是妙乐的情绪。 杀死作为青梅竹马的沈泽鸣,对她来说无异于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但她却无法不去这么做。 沈泽鸣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尽管他聪明勤勉,但他的私心却永远凌驾于生命之上。 而这却是妙乐不能容忍的地方。 所以,在得知了沈泽鸣的计划后,她顺从得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任由沈泽鸣抽去了她的灵魂,任由他肆意夺走他人的生命。 直到今天。 沈泽鸣以为妙乐爱上了殷九霄,却没有意识到爱和好感对于妙乐来说,都抵不过作为祭司的责任。 无论是伤害殷九霄,亦或是此刻对沈泽鸣动手,她永远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保护这个村子,守护所有的村民。 第100章 守道者曲凌 正在此时,眼前的世界像坍塌的积木一样,无数的像素块碎裂,露出了黑色的外皮。 所有人的脸仿佛都被人为扭曲了,刺啦刺啦的断路声响起。 我被某种力量硬生生从破碎的画面中抽出,拎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望向那处世界所在的位置,我惊讶地发现那里竟然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电视机是很古老的款式,依稀能看见画面里闪动的白色雪花。 而电视机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短发女生。 女生年纪不大,但神情却十分老成,她摩挲这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机。 “唔,这次的剧情还不错!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女娃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过去?你是在说我吗?” 我小心地踩着黑色地面,走到女生旁边。 女生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要吓死鬼了!” 我:“” “你是鬼?” 女生潇洒地一撩头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守道人曲凌是也!” “同时,我还是一枚可爱的小女鬼呀!” “梦想是成为超级无敌的大明星!最近在苦苦磨炼演技!” ? 我艰难地过滤掉了她话里无用的信息。 我进来的地方是轮回道没错,女生自称守道人,那么想必这里应该是由她控制的。 “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制造的幻境吗?”我抓住曲凌的袖子略带急切地问道。 “一半一半吧,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做那样的场景!我就是在你们记忆的基础上略微进行一点文学加工!” 曲凌嘿嘿笑着,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得意。 “那在幻境里死去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想起了左安和殷九霄,不由得更加紧张地追问。 曲凌连忙摆摆手,否认道:“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杀人的鬼!你可以把那些当成一场戏剧,所有的人都只是演员,不会真的经历角色的生死。” “原来如此。” 我稍微放下了心,转念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玄明说过轮回道一共分六道,他进入了修罗道,那我进的是哪一道呢? 我这样想着,便直接开口问曲凌。 曲凌却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她颇为心虚地看向了旁边,东拉西扯就是不回答。 直到我加重了语气,她才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小声道:“我我把你丢进了地狱道。” “什么?!” 地狱道可是三恶道中最为凶险的一环! 据说被扔进去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我怎么说也算不上这一类吧! “这个,那个” 曲凌张嘴想解释什么,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她一闭眼,面红耳赤道:“谁叫我粉上了沈泽鸣!白切黑小奶狗是人间极品好吧!” ??? “你这也太草率了吧!”我吐槽。 曲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她见我没生气,忙讨好地从电视机后面搬出一块人头大的玉石。 “你不是想找千年陨玉吗?我这里有好大一块!”她嘿咻嘿咻地把石头递到我手上,“我可以送给你!” “就当是赔罪啦!” 我进轮回道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这块千年陨玉,在得知了殷九霄和左安没事之后,我心情也好了很多,也不打算找曲凌的麻烦。 我道了谢,正打算接过石头,而手一碰到陨玉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好烫!”我被烫得浑身一抖,但还是死死咬牙抱住了石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我忘了,陨玉属阳,你身上阴气太重,所以接触陨玉才会觉得很烫。”曲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道。 我有点诧异:“你也能看出来我身上的阴气?” “这不是很容易看到的吗?只要有点道行都能看出来。”曲凌理所当然地道,她眯起眼睛在我的身上看了一圈。 边看她便啧啧称奇,似乎是在惊讶我体内的某种东西。 我被她盯得不太舒服,忙问道:“你看出了什么?我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病?” “有病,有大病!” 曲凌虚虚架了一副眼镜,“据我观察,你魂魄不全,恐怕有短命的可能。” 殷九霄之前确实提到过我魂魄的问题,我本来觉得时间还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可曲凌现在一提,我忽然觉得有些许不安。 我真的能找到丢失的情魄吗? 没有情魄,我真的活不过20岁吗? “那曲大师,我还有救吗?”我抱着陨玉,一脸紧张。 曲凌颇为得意地挺了挺饱满的胸脯,挥手变出一把太师椅坐了上去。 “要是别人肯定是束手无策了,但我,曲凌,轮回道的守道人,自然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什么办法?” “就是你刚才经历的一切!我可以看到进入轮回道的人的前世今生,并把这些记忆投射到电视机里面。 你的前世是大祭司妙乐,在那一世你的三魂七魄都是完整的!所以说你的情魄丢失必然和上一世旳经历有关!” “你的意思是,让我根据那一段记忆找到相关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的情魄?” 我捋了一下思路,询问道。 曲凌打了个响指,赞道:“没错,你应该还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吧!找到他们就是你活命的关键!” 我点点头。 脑海里莫名浮现了沈泽鸣的脸。 沈泽鸣说过他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抽出了妙乐的灵魂,那么他会不会将妙乐的情魄单独取了出来? 这样一想,我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沈泽鸣无法忍受妙乐对殷九霄动心,想让妙乐从此不能再爱人,那样的话妙乐就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等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找机会见沈泽鸣一面。 他从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就奇怪,虽说现在的沈泽鸣说不定是转世之身,但他的举动并不像是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样子。 反而经常会十分刻意地做出某些举动。 他,会不会还有过去的记忆? 想到这个可能,我不由得想起了更多有关的事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想这些的好时机,我暂且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第101章 大龄剩男 曲凌见我半天没反应,凑到我眼前挥了挥手:“你是想到了什么吗?发什么呆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曲凌。 虽然曲凌这个守道人奇奇怪怪的,但不管怎么说,她都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仅送给我陨玉,还提醒了我有关情魄的事情。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要不然我说不定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冲曲凌感激地道。 “那当然!我在轮回道里的几百年可不是白呆的!”曲凌被我说得越发得意。 如果她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翘得老高了。 解决完了最重要的问题,我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不由得对曲凌产生了些许好奇。 曲凌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守道人相差很大,从外表上来看,她跟外面的同龄人相差无几,而性格也算不上十分老成。 为什么她会成为轮回道的守道人呢? 或者说,她其实并不像是外表一般无害? “对了,你把陨玉带出去之后记得找文家那个老头子要守灵钟。”曲凌一拍脑袋提醒我道。 “拿那个有什么用啊?” 我确实有听文晁提过守灵钟。 据说那是八绝门首席的象征,代代相传,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 “当然是用来防止陨玉上面的阳气溢散啦!在这里我还能借用轮回道的力量控制陨玉,可出去之后,你若是没有像守灵钟一样级别的宝器,陨玉的能量便会很快溃散。” 曲凌拍了拍我手上赤红色的陨玉,解释道。 “不过文老头子是个抠门鬼,你想用守灵钟恐怕要费一番力气了哈哈哈哈。” 曲凌幸灾乐祸补了一句。 这也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我一脸苦色,可旁边的曲凌却笑得更开心了 说完了正事,我又和曲凌闲聊了几句,之后她便将我送出了轮回道。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的,我睁开眼时就已经站在了之前进来时的入口处。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前走了几步,两道盘坐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 “老道士!玄明!” 再次见到熟悉的人,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十分开心的事情。 我快走几步,冲着两人招手。 玄清子听到我的声音立马站起了身,拽着木愣愣的玄明就过来接我。 他拉着我的手,上下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确定我胳膊腿是否齐全。 “我没事。” 我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然后便听到玄清子略带遗憾地道: “贫道还以为你出来肯定是要断胳膊断腿,连生骨药都给你准备好了,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 “白花了贫道几千块钱呢!” 我:“” 胳膊腿齐全的出来真的很抱歉呢! 玄明见到我也很高兴,他从背包里摸出干粮递给我:“你别听师父瞎说,你没出来前他天天在门口转来转去,担心得不行。” 我正好有点饿了,接过饼啃了两口,边吃边解释起我在轮回道里经历的事情。 轮回道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一样,我在里面呆了三天,外面也过了整整三天。 何七娘接了个委托,昨天刚刚出去了。文老爷子嫌文晁修为太低,刚把他赶去闭关了。 “赶去闭关了?”我感觉老道士神色有些不对,有些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文晁闭关还有什么玄机? “嘿嘿,文小子现在没准正在哭爹喊娘呢!”玄清子哈哈大笑起来,领着我拐了个弯。 “师父,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玄明一脸纯良地劝说道,“文师兄会哭的。” 可他的步子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 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等等,带我一个! 无良三人组狗狗祟祟地猫腰蹲到了二楼的某间房门口。 玄清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咪咪推开了房门。 文晁闭着眼睛直挺挺站在房间正中,一动也不动。 我屏住呼吸:“他在干什么?” 玄明:“在面对自己的心魔。”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下一秒文晁却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文晁手臂张开,姿势十分奇怪的抱住了一团空气。 “小美,我爱你!爱你的天真可爱,爱你的温柔,更爱你的美丽优雅!” “如果你和我的距离有九百九十九步,那我愿意朝你走一千零一步!” “好油啊——” 我一阵恶寒,看着文晁那张硬汉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的娇羞,他虚虚抱着那个不存在的小美,展开了大范围情话输出。 ——污染范围甚至包括了门外的我们! “他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他好像没女朋友吧。”我稍微想了想,对文晁的动作感到更加迷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哪,就是缺什么补什么,文小子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他最想要的就是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 “所以他的心魔是幻想中的那个女朋友?” “没错,这小子不知道闭了多少次关,愣没一次勘破心魔。 真是搞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过眼云烟,怎么就看不破呢?” 老道士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文晁,三十岁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看不破心魔其实也挺正常的。 再者说,就凭文晁那可怕的土味情话,要追到女孩子恐怕是够呛 我们又呆在原地欣赏了一会文晁的表演,玄清子施施然收回了拍摄完毕的手机,带着我回食堂吃了一顿大餐。 路上我们正好遇上了文老爷子,玄清子兴致勃勃地和老爷子分享了手机里的视频,俩老顽童乐呵呵地凑在一块,对着手机里的文晁评论起来。 “老玄啊,你不觉得我家文小子这次还有点进步吗?” “嗯,好像确实好了点。老头子,说不定文小子马上就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了!” “嘿嘿,那我这就去给他安排相亲去!” “那不得给他安排个十场八场的!” 第102章 入门考验 我默默给一无所知的文晁点了根蜡。 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手掌烫得要命,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漆黑的陨玉竟然开始逐渐变红! “烫死了我去!”我呲牙咧嘴地换了只手抱着陨玉。 “诶,丫头你居然把陨玉带出来了?” 文老爷子注意到手忙脚乱的我,一脸惊讶地道。 他一手帮我稳住滑不溜秋的陨玉,一手运气打在陨玉表面。 一层薄薄的白气自他的手掌散出,逐渐覆盖在了整块陨玉的表层,剧烈的灼烫感奇迹般地消失了! “老头子功力不减当年啊!”玄清子赞了一声,凑了过来,仔细盯着那团白色雾气,“不过这股气息为何这么熟悉?” 玄明道:“是守灵钟的气息。” “对!”玄清子被玄明一提醒立马就想了起来,他一拍大腿道,“就是守灵钟!老头子,你居然化用了守灵钟的灵力!” 文老爷子悬空托起陨玉,将它轻轻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才颇为自豪地道:“守灵钟历来都是八绝门首席的象征,但却从没有人能完全收服它。 但是几年前,我意外得到了一个机缘,正好能破解守灵钟的外层屏障!在炼化七七四十九天后,我终于将它化为了我的本命法宝!” 玄清子啧了一声,不爽地瞪了文老爷子一眼:“你这个老家伙居然背着贫道偷偷炼化法宝!这种好事都不带贫道!不讲武德!” “谁让你当时首席没选上。”文老爷子一摊手,“这就是命!” 玄清子被噎了一下,气哼哼地琢磨半天,然后灵机一动,揽住闷头干饭的玄明:“贫道教出来的徒弟可是八绝门百年来最优秀的弟子!比你们家文晁强多了!” 玄明嘴里的饭都还没咽下去,被自家师父没轻没重地一拍,差点被背过气去。 “我们家文晁也不弱好吧!” 两个老头子互揭老短争论半天,愣是谁也没说服谁,最后只好各自背过身生闷气。 而我趁这段时间赶紧提出想要借用守灵钟的想法。 毕竟我若是想用陨玉做成玉葫芦,就先得保证陨玉灵气不散 文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咬了一口牛肉,慢慢吞吞地道:“借用守灵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恐怕才是关键,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但是什么!苗丫头要用你就给她用就是了!你干嘛这么抠门!”玄清子没等文老爷子说完就嚷嚷起来,他不满地用力拍了桌子一下。 桌上的餐具全部被震飞,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我的饭—— 我心痛地望着那碗还没吃完的饭,而文老爷子跟玄明则是一脸习以为常,他们稳稳地端着碗底,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 我:“” 文老爷子淡定地喝完了碗里的粥,随手一推将碗推进了洗碗池。 他抹了一把嘴,然后对我继续道:“但是你得先帮我办件事。” “您先说。” 曲凌之前给我打了预防针,我已经预料到借用守灵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守灵钟可以算得上八绝门的镇门之宝,文老爷子自然也不会轻易借出去。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帮文晁完成他的最新的一个委托。”文老爷子道。 帮文晁完成委托? 我听老道士说过,他们八绝门里的人会偶尔接取一些任务,算是一种谋生的方式。 他们把这些任务称为定期委托,一般是由八绝门内部按照各自的实力统一分配,所赚得的报酬会分一部分给八绝门,作为介绍费。 但是委托应该是只有八绝门内部的人员才能接取,老爷子这么做不就是相当于公然违反门规? “换句话说,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是入门的考验,顺利完成委托之后,你才算是八绝门的正式成员。”文老爷子补充道。 玄清子听到这话,嘴边的话立马就咽了下去,他拼命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答应下来。 我配合地点点头:“我可以接下委托。” 犹豫了片刻,我继续道:“但以我的实力可能是没法完成文师兄那个级别的委托。” “让我看看文晁的委托!“ 玄清子一把抢过文老爷子的手机,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他道:”这次的任务看起来难度不大,到时候我让玄明陪你一块去!丫头你不用担心!” 文老爷子有点无奈,但还是没制止玄清子的动作。 玄清子说着便把手机递给我。 我还不知道八绝门的委托是怎么接取的,不由得好奇地接过手机。 手机界面十分简介,最上面一栏是委托的时间,地点以及任务说明。委托一行一行地排列下来,左下角表明了委托危险等级。 我点进了“已接取任务”的界面,那一页只有一行任务。 “不存在的画家。”我念出了任务的名称。 看向了左下角的危险等级。 ——a级。 “最危险的是几级啊?”我问道。 玄明已经吃完了饭,离开座位洗完了碗,安静地坐在了一边,听到我的话他抬头解释道:“八绝门内部等级划分为五个阶段,最高为s,最低为d。 一般的弟子会接取b-d级委托,像我跟文师兄会接取a级,师父他们则只会处理s级的委托。” 这样一听,感觉好像也不算太危险? 我继续看向了委托内容。 陵嘉市第七医院的某间病房里住着一位画家,她每天都会画好多好多的画。 然后在每天早上将最满意的一幅画送给第一个进病房的人。 她的画很美,每个收到画的人都会深深爱上那幅画。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在第三天,所有收到画的人都会不明理由地死亡,死前手里都会紧紧抱着那一幅画。 有人想找到画家,可无论他们怎么找却都找不到。 第七医院里好像没有这间病房一样。 但不幸的事还是会发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人在每天早上都会随机收到一幅画。 而收到画的下场也无一例外都是,死! 第103章 不存在的画家 医院里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职工辞职离开。 院方为此焦头烂额,请了不少人处理这件事,可隔天还是会有人离奇死亡 我将手机还给了文老爷子,忽然感觉这个医院的名字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我带阿爸去的那家医院吗? 根据手机里的信息可以看出“画家”的下手对象锁定在了和第七医院有关的人身上,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都有可能收到受诅咒的画。 那么,阿爸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我拿出手机刚想给阿爸打个电话,在通讯录列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阿爸的名字。正在心急如焚时,我忽然想起阿爸根本就不会用电话! 我在家里确实放了一台手机,但忘记教阿爸怎么用了! “丫头,你怎么了?是想找什么人吗?”玄清子看着我奇怪的动作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阿爸最近也在第七医院治疗,我担心他出事!”我一想到这个可能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即就想赶回家里。 “等等等,你别急!”玄清子知道阿爸对我的重要性,他先拦住了我,“这里太偏了,基本上很难打到车,贫道让玄明送你去!” 他说得没错,我脚步一顿,人也冷静了几分。 玄明站起身,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文老爷子也没想到文晁接的委托会和我阿爸扯上关系,他们接委托一向都很随意,都是在固定的危险级别中随意挑选看得顺眼的。 至于委托地点什么的就更加无所谓了,反正门里会报销路费食宿费,所以很多弟子也经常会接取别的省市,甚至于别的国家的委托。 文老爷子神情凝重几分,他要来我的手机,输了一个号码:“我们八绝门接取委托不需要联系委托人,只用和中介方单线联系。” “这个号码是第七医院委托的中介方,叫刘文,你到时候可以直接联系他,他会帮你处理好很多事情,” 我保存好号码,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定阿爸的安全。 八绝门在殡仪馆的地下,车自然不可能开进来。我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二老道别后就离开了八绝门。 途中再次经过了地下鬼市,也许是我出来的时间不对,集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家摊主。 那个送我巫蛊娃娃的女人也没来。 她上次说的话不知为何让我十分在意。 她说几百年前我救了她一命,她指的人应该是就是妙乐。 虽然我并没有在妙乐的记忆中看到有关她的事情,但曲凌也提到过,说她会在原本的记忆上进行某些删减和加工。 和女人有关的记忆说不定恰好就被曲凌给删去了。 “要是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我真的很好奇妙乐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 在原地停了一会,没有人来,看来应该是碰不上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玄明已经等在了外面,他见我出来便打开车门冲我示意。 也不知道老道士门派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我每次见到他们师徒二人时,他们都穿着一身白袍,仙气飘飘的。 就像是现在。 玄明一身道士装站在现代化十足的豪车前,让我忽然产生了某种错乱感。 打个比方说,就像是看到你沉迷于追狗血言情的老妈忽然变成了二次元萌妹的那种感觉。 我咳了一声,将这个奇怪的类比甩出脑海,赶紧上了车。 “安全带系好了吗?” 玄明关了车门,一手扶上了方向盘,一边转头问我。 我下意识摸了摸安全带,想起了临走前老道士的诡异眼神,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然后下一秒,玄明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 搞什么鬼啊! 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窜了出去,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都被迎面来的狂风死死顶在了椅背上! 我万万没想到玄明开起车来居然是这个鬼样子! 他几乎是完全无视了车速限制,疾风一般在大街小巷中游走,堪堪绕过了红绿灯和路边的行人。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车子快要撞上路边的栏杆了!我害怕得几乎要狂喊出声! 而驾驶座的玄明却还是一脸淡定,他猛打方向盘稳住车身,紧接着便又是一遭生死时速。 怪不得老道士的表情那么奇怪,他们肯定早就亲身体验过玄明的车技了! 拜玄明“高超”的车技所赐,我们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回到了翰林小区。 我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摸出钥匙打开门。 家里亮着暖黄的光,阿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白家姐妹和以往一样扫地做卫生,而某种好吃懒做的鞋子趾高气昂地翘着尾巴在地上爬来爬去。 “你们,都没事吧?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我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问道。 “没事啊。”白家姐妹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我松了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阿爸他们并没有遇到委托里说到的“不存在的画家”。 正在此时,电梯处穿来叮的一声,玄明停好了车也上来了。 我将几个人,鬼都聚到客厅,着重询问了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白离比较稳重,她先开口道,“我们按照您之前说过的,每隔两三天就带伯父去一次医院,最近的一次是在昨天。” 妹妹白意也补充道:“昨天去的时间接待我们的还是王医生,她说治疗很顺利,伯父的心理创伤说不定会慢慢恢复!” 这些都是好消息,我冲白家姐妹感激地笑了笑。 多亏了有她们两个在家里,我才能放心出去办事。 不过,她们连着的身体确实也还是个大麻烦。 我掏出巫蛊娃娃,顺便还翻出了殷九霄给我的那本风水玄门宝册,按照上面的步骤将二人的灵体分别放入了两个鬼娃娃之中。 第104章 寻息 两个鬼娃娃长相相似,大概只有一个手掌般的高度,但她们的每个关节都是可以移动的,白家姐妹进去之后行动也不会受限。 “咔哒咔哒——” 鬼娃娃的嘴巴上下开合,试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 她们像是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婴儿一样,在桌子上磕磕绊绊地走了几步,然后动作越来越熟练。 “这是灵鬼之术?” 玄明很感兴趣地盯着桌上的鬼娃娃,似乎很想把她们拆开来看看。 巫蛊娃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通灵鬼物,下次再遇到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了,可不能让玄明给霍霍了! 我连忙敷衍了几句,岔开了话题。 正在此时,白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说起奇怪的人,我们昨天好像确实遇到了一个!” “怎么奇怪?” “我们当时刚刚从诊室出来就碰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她腿上盖着一层白布,应该是腿上受了伤。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见到我们就说要送我们一张画。我以为是那种骗人的,想拒绝,可她却直接把画硬塞了过来。 我没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就滑着轮椅走了” 这经过也太熟悉了!不就是委托内容里面介绍的那样吗? 画家已经把画送给了阿爸!如果委托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收到画的第三天,阿爸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幅画呢?你们带回来了吗?”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可怕,白离被吓了一跳,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我急得要命,不等白离说话就直接站起身在屋里翻找起来。 诅咒会在明天早上应验!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必须得尽快找到那幅画! “是这张吗?” 玄明弯腰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纸,拿在手里上下看了看。 这幅画看起来和普通的油画没有区别,入眼是大片的翠绿的树林以及碧蓝的湖泊。 颜色搭配也十分和谐,可以看出画家的实力不俗。 我用阴阳眼仔细检查了画,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与阴气有关的气息,画上甚至代表着浊气的青紫色都没有。 整幅画“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一般来说,人会因为食用植物和牲畜而带上些许浊气,人们日常生活时触碰的物件也会不知不觉地带上浊气。 我开眼时,看见的世界大多都充满了或深或浅的青紫色烟气。 但这幅画上却什么都没有。 反常必有妖! 我和玄明对视一眼,开口道:“你也发现了?” “对。” 玄明点头,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纸面上划过,一层淡淡的金色从指尖溢出,随即化成了一条细细的丝线从画中心穿了出去。 “你是想找到那个画家?” 被老道士逼着看了那么多玄门书,我现在也对这方面的术法有所了解。 玄明所用的是道家常用的寻息术,可以凭借物品上残留的微末气息反向追踪到物品所有人。 “我只是试试。”玄明沉声道,“画家十分谨慎,我不确定这种方法是否能找到她。” 他说着微微合上眼睛,白袍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他指尖散出,一点点缠绕上了手上的那幅画。 没一会功夫,金线就完全将画包裹住。 但此时纸页却疯狂地震动起来,哗啦哗啦的翻页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就像是纸张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逃脱金线的束缚一般。 玄明面色凝重,左手结印附在右手之上,将灵力集中于一点。 室内顿时金光大盛,纸张的挣扎逐渐变小,最后直至彻底平息。 我不知道寻息术是否完成,也不敢上前打扰玄明。 白家姐妹为妖鬼类,天生害怕道家的符术,在金线出现的一瞬间就手拉手跳下了桌子,躲在墙角默默观望。 而金蝎虽然也属阴,但因为它长得太矮,压根都看不见上面发生了什么,正兴奋地围着我转圈,两只大鳌勾啊勾,看样子是想爬到我的肩膀上。 阿爸的反应则更加奇怪,他呆呆地望着金光中的玄明,嘴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我凑过去一听,他好像在喊“潇洒哥”? 潇洒哥不是个圆滚滚的鸡蛋吗? 玄明再怎么说也跟鸡蛋扯不上关系吧!人虽然穿得白,但白的玉树临风,小潇洒不凡 我略微端详了一下玄明的打扮,然后诡异地发现玄明的眉毛还真的有点像那只白蛋! 完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回不去了! 我捂住了脸,肩膀笑得发抖。 玄明恰好手势,见我捂着脸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苗姑娘,你怎么了?” 我移开手,刚好看见了玄明微挑的眉毛。 “噗!” 我笑喷,这个样子更像潇洒哥了肿么破?! 玄明:? 望着玄明纯良的眼睛,我别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扯开话题:“寻息术成功了吗?” 玄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成功了一半。” “我只留住了她半缕残念,剩下的一半跑了。” “那我们还能找到她吗?”我紧张地问。 要是今天没法解决画家,阿爸该怎么办? 我对画家完全不了解,也根本无法想象她究竟是如何仅仅通过一幅画就能取走一条人命。 敌暗我明,形势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玄明思索片刻:“这半缕残念只能帮我们确定画家的大概位置,并不能像以往一样精准锁定。” “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在第七医院,范围上还是会缩小了很多的。” 第105章 生食 玄明说完,微提了一口气,将指尖处探出的金线切断,把画纸放在茶几上,按住画纸的一角从包里摸出一颗桃木钉。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将钉子死死钉入画纸中,钉子的尾端穿过纸页,竟然直接钉进了茶几中! 这等臂力简直逆天! 要知道茶几可是钢化玻璃制成的,据李明所说,上一任屋主还特意加厚了玻璃 我略带佩服地望了一眼玄明,看向了茶几。 缠满金线的画纸被顶在茶几一角,纸页焉嗒嗒,似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而仔细看向桃木钉,我瞪大了眼睛,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被钉穿的可是我的茶几! 我痛心疾首地盯着茶几表面的一条条裂纹,想起了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 也不知道买一个新茶几要多少钱。 呸!以我现在身无分文的状态,别说买茶几了,连明后天的饭钱都还没个着落呢! 玄明还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完全不知道我到底在肉痛什么。 “&¥¥¥¢!” 在白家姐妹迈着小短腿用白纸盖住了裂纹之后,我才勉强冷静下来,跟玄明探讨起今晚的计划。 我的想法是今晚去一趟第七医院,通过那张画纸找到画家,最好的情况是我们和画家进行沟通,找到她杀人的原因,看能不能让她了却心结,彻底收手 当然,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 画家既然已经对这么多人都下了杀手,就足以证明她确实有着某种不得不做的理由,亦或者她就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杀人狂。 而面对这样的人,我们三言两语是绝对不可能让她放弃的。 所以我在跟玄明商量过后,列出了好几套计划,适用于不同的情况。 玄明在刚才跟画纸的较量中差不多摸清了画家的实力,在正常情况下,他若是直接对上画家,有七八成把握能解决掉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似乎很确定的样子。 我了解玄明,他性格沉稳,有时候有点死脑筋,但为人却十分严谨,是绝对不会说大话的。 果然,玄明之后便解释了他之所以这么肯定的原因。 据他所说,画家所用的术法并不是专业的道门法术,反而更像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所以他猜测画家大概率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仅仅是通过某种机缘才获得了特殊的能力,而这种情况在他们平时所处理的委托中很常见。 “很常见?”我有点好奇,“难道普通人也能接触到那些妖魔鬼怪?” “自然能。而且接触他们的不在少数。” 玄明神情微冷,他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是不赞同。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两条道本应该是各不相交,但总有一些人和恶鬼妄图打破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就比如我们遇到的黑袍道士?”我想起了王秀兰的事情。 若不是她妹妹想要抢夺家族权柄,引狼入室,王秀兰一家也不会被鬼物纠缠,甚至险些有生命危险。 “没错,黑袍道士就是很典型的邪道士,正是因为像他们一样的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人越来越多,恶鬼才会如此猖獗。 而门里近几个月接到的委托也比以前翻了三倍。” 玄明沉声道,他眉间皱纹也深了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冰冷的表情,还以为小道士是不会生气的呢。 “恶鬼跟人类接触太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我虽然见鬼见的不少,但并没有深入接触过恶鬼,对它们也算不上了解。 “他们会用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诱惑人类与他们签订契约,我们一般称之为鬼契。” “签契约?” “我以前接过一个委托,一对多年未孕的夫妻想要求一个孩子,签订鬼契后,那只鬼真的帮他们得到了孩子。” 玄明顿了顿,眼神虚虚看向前方,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鬼该怎么帮人得到孩子呢? 我头皮有点发麻,隐隐感觉那对夫妻的结局可能不太好。 “得知怀孕的消息后,那对夫妻很是欣喜,对鬼也十分感激,还给它立了牌位,日夜供奉。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吃得越来越多,一开始每天要吃五顿,顿顿都必须有肉。丈夫并没有觉得不对,可后来,女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对肉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发展到之后,女人甚至一天得吃十几斤肉,而且一定要是新鲜的生肉! 丈夫越来越害怕,因为他发现他的妻子吃了那么多之后每天还是会叫饿。 某天,他半夜醒来,发现妻子抱着鼓胀的肚子倚在床边,眼睛里冒着绿光。 ——像野兽饿极了后看向食物的眼神。” 玄明的叙述很平淡,但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代入丈夫的视角,那不就是自己的枕边人想吃了自己吗? 我咽了口口水:“然后呢?” 玄明垂下眼帘:“然后,第二天,他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邻居进去的时候,他的妻子还在津津有味地啃食他的血肉。” “我去” 这也太恐怖了吧,我搓了搓手臂,感觉有点冷。 “那是我独立接的第一个委托。当事人一个死一个疯,进度很难推进。我当时被弄的焦头烂额,幸好最后发现了鬼契的事情。 然后才发现了女人肚子里怀的孩子并不是人胎,而是一只鬼胎” “你的意思是,那只鬼和女人” 我提出了一个猜想。 玄明微微点了点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处理委托并不熟练,得知此事后直接去解决了那只鬼。 却没想到女人肚子里的鬼胎能感知到鬼父亲,在鬼父被我杀掉之后,鬼胎也杀死了母体” 第106章 好运来 虽然预料到两夫妻的结局不好,但这样惨烈的结尾却还是让我沉默下来。 一对恩爱的夫妻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像两夫妻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其中血腥凄惨的并不在少数。” 玄明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鬼契。” “特别的?” 我有些疑惑,人除了跟鬼签订契约,还能跟别的东西签吗? “某些物件在吸收过阴气之后,也有可能生出灵智。”玄明捏起鬼娃娃,示意道,“就比如你的巫蛊娃娃。这种娃娃本身阴气就重,也更加容易生出邪物。” 被玄明抓住的是妹妹白意,她害怕地抓着玄明的手掌,小身子抖得像筛糠,我几乎能听到她细微的哭声。 小家伙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吵到玄明,然后被他一把捏死。 “不过这种邪物的危险性会比恶鬼低很多,毕竟智商不太高。”玄明道。 白意听到这话疯狂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的危险性确实不高,她吐出舌头,做出一副眼歪嘴斜的痴傻样子。 我:“” 难为你了。 玄明仔细打量了白意一会,点评:“你家这只看起来确实不聪明。” 白意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连手脚都动用上了,力求和村口的二傻子保持一致。 玄明说完句话就像是对白意丧失了兴趣一样,把她放到了白离的旁边,转而跟我聊起了别的事情。 白意一被放下就立马躲到了姐姐后面,怯生生地连头也不敢冒。 而我却分明看见玄明背过身的一瞬间眼底浅浅的笑意。 商量得差不多以后,我们出去吃了顿饭,休息片刻后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把阴棺背在了背上,带上金蝎和佛牌。 玄明找了间附近的宾馆住下了。 我本来是打算想留他住家里,可玄明看了眼房间,说了句两间房都有主,他进去不合适,然后便直接出门订房间了。 临走前他嘱咐我先联系中介方刘文,有他帮忙我们去医院办事会容易很多。 我将信将疑地拨过去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很沉稳的男声,听不清楚年纪,但交谈间能看出他行事十分有条理。 我将今晚的计划告诉了他,刘文沉默了片刻,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出手处理委托。 但很快他便开口跟我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说是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到。 我整理好东西后,直接到楼下的咖啡店等人。 刘文到的速度很快,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单看他的外表,我完全没法把他和电话里的声音联系起来。 “苗小姐?” 刘文一眼就注意到我,冲我招了招手,径直走了过来。 他坐下后也不废话,拉着我迅速进入了话题。 我跟玄明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医院里的人不会干扰我们行动的基础上。 而刘文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一点。 晚上八点,我们三个人来到了第七医院。 刘文从医院的后墙翻了进去,拿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盒子铜钱。 他按照某种规则将铜币摆放在不同的位置,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的话。 玄明一脸习以为常,他给我解释道:“门里的中介方一般都是阵法师,他们没法独立解决委托,只能作为辅助的一方提供帮助,然后从委托的佣金中抽取一部分作为酬劳。” 阵法师三个字我并不陌生,八绝门里的很多藏书都是有关阵法的。 当时我还很好奇,明明大部分弟子都不修习阵法,门里一半以上却都是阵法书。 原来都是给作为阵法师的中介方准备的。 “多亏了他们的阵法,我们才能在委托中放手一战。” 玄明话音刚落,刘文身前的铜钱忽然发出了阵阵嗡鸣之声,浮在半空将刘文围在中间。 刘文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最大的一枚铜钱上,低喝一声:“去!” 下一瞬,无数铜钱像是受到某种号令一般弹射出去,向医院的各个位置飞去。 伴随着铜钱的落下,一道淡淡的银色屏障从医院外围升起,一点点补全空隙,罩住了整个医院。 我被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算是明白了玄明的意思。 这层屏障可以将人类和鬼物彻底分割开来,让而这处于同一时间中的不同空间中。 打个比方吧,就是你跟一只鬼同时进入医院,无论看不看得见彼此,人和鬼都是处于能产生交汇的空间中。 但当阵法生成的一瞬间,鬼和人会不知不觉进入两个空间,就像是进入了不同的分叉口一样,不管对其中的某一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另外一方。 “这个阵法有名字吗?” 我记忆里好像没在书里看到过这道阵法,于是开口询问刘文道。 “有。” 刘文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别过脸吐出了三个字:“好运来。” 我:“” 这么秀的吗? 刘文咳了一声,似乎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他转移话题道:“阵法已成,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要注意时间。 我最多只能维持三个小时,你们最好在时限内出来,要不然很可能被普通人发现。” “好。” 我和玄明齐声应道。 在阵法下进入医院确实感觉有点不同,首先就是感觉人烟气少了很多,每间病房都紧闭房门,没有人出来。 医护人员也全都不见踪影。 走廊里只回荡着我跟玄明的脚步声,乍一听感觉十分可怕。 “你说,要是我们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人,会怎么样?” 我一紧张就容易胡思乱想,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玄明很淡定,他接道:“不可能会遇到人。”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普通人已经被排除在阵法之外,那么遇到的自然是鬼,或者被鬼附身的人了。 “应该不会遇到吧,啊哈哈哈。” 我僵硬地笑了笑。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男声就出现在耳边。 “你们是什么人?是家属吗?知不知道这个点不让探视的啊?” 第107章 鬼界黑科技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拉着玄明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右边走廊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护工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手臂上肌肉虬结,身高则更为惊人,头顶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张脸。 从右额处到下巴的位置有一条蜈蚣一样的伤疤,仔细看还能看到粗糙的缝合痕迹。 男护工走到我们近前,上下打量着我们,肉虫似的伤疤皱在一起,格外恐怖怪异。 “你们找谁?”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一下子卡壳,脑子飞快运转:“王王医生!我们想问问王医生在不在!” “王医生?”男护工神情缓和下来,他掏出一张小本子,翻了几页,“他今天正好值夜班,我带你们过去吧!” 他见我们点头后便直接走到前面带路。 脚步声再次在走廊中回响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我们有三个人,脚步声却只有两道。 我听人说过,鬼走路时,好像是没有脚步声的。 我咽了口口水,看向了男护工脚下。 果不其然,他的脚根本就没落在地面上,反而是微微悬在空中! 我一把抓拽住了玄明,冲他使眼色。 男护工肯定有问题! 我们的时间有限,不能耗费太多时间跟他周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把他解决掉! 我冲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玄明微微点头,将手放在了身后的剑柄上。 男护工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自顾自往前面“走”着,还领着我们拐了个弯。 我将匕首握在掌心,盯着男护工,和玄明一样等待着出手的最好时机。 “我们到了。” 男护工停在了一扇病房前方,转过身冲我们说道。 “就是现在!” 我和玄明同时俯身,一左一右冲男护工冲去。 虽然我还是第一次和玄明打配合,但我们对彼此的招数都很熟悉,配合起来也算得上默契。 玄明双剑出手,双眼微合,凌厉的剑势破空而来,直冲男护士脖颈袭去。 我矮身避开玄明的剑,匕首探出,毫不迟疑地划向了男护工的胸口。 正在此时,我无意中一抬头,竟看见男护工嘴角不知为何狰狞地勾起! 不对! 就算是鬼,面对被灭杀的危机时也绝不可能还笑得出来! 我心脏砰砰直跳,指尖颤抖,险些握不住匕首。 除非 他还有后手! 就在玄明的剑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男护工背后的病房门陡然打开了! 一股冰寒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我惊愕地抬头。 太平间三个大字松松垮垮挂在门边。 男护工根本就没带我们去找王医生! 他把我们带到了太平间! “玄明!我们中计了!”我猛停下脚步,冲玄明喊道。 玄明使剑的时候根本不睁眼,只凭借自身的灵感。 所以他没有看到当时男护工的表情! 玄明听到我的喊声睁开眼睛,瞬间就注意到了太平间大开的门,然而他的剑势已出,收剑已是不可能,他只能硬着头皮送出这一剑。 男护士侧头看了玄明一眼,没有任何躲开的意思,他任由剑刃划过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玄明满身。 黑紫色的血液滴答滴答从玄明脸上滴落。 那股腥臭难闻的腐尸味道似乎吸引了太平间里的某种东西。 轰隆轰隆—— 一个又一个黑影出现在太平间门口,他们都穿着相同款式的护工服,白色的外衣沾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警惕地盯着这群护工,感觉他们的神态和表情都和倒在地上的那个十分相似。 难不成这里的护工都是批量克隆来的? 鬼也能克隆吗? 这得算是鬼界黑科技了吧! 我吐槽了一句,见玄明还愣在原地,连忙拍了他一下:“发什么愣!我们要不先跑吧!”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他们的人数,至少得有个几十个,若真跟他们对上,迟早会被鬼海战术给磨死! “好。” 玄明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血污,啪嗒一声把剑插回剑鞘。 紧接着他拿出那张画纸,默念了几句咒语后将画纸递给了我。 ?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把画给我?他拿着不是更方便吗? 然而下一秒,当我看到玄明的脸时,我才明白了原因。 他原本白净的脸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黑斑,而且那些黑斑的范围还在不断扩散。 是男护士的血! 他的血溅到了玄明的脸上,竟然腐蚀了玄明的身体! 怪不得男护士死前不闪不避,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我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踹了男护士的尸体一脚。 “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解除?” 我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太平间的那群护工,见他们没有动作,这才开口问道。 “是尸毒。”玄明神色凝重。 尸毒一般存在于腐尸之中,一旦接触到人体便会使人皮肤溃烂,神经麻痹,严重一点的还会让人失去神智。 不过尸毒虽然听起来恐怖,但很多时候中了尸毒最多也就是皮肤上生出尸斑,并不会危及性命。 只要在尸毒扩散前,用煮熟的糯米拔毒即可解除。 但我们现在可是在医院里,要去哪里找糯米? 正在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食堂!我们可以去食堂找糯米!” “我知道,但” 玄明苦笑,微微移动了步子,指了指太平间。 太平间里的护工们随着他的动作竟然迈也出了一步!一双双红眼睛死死盯着玄明,仿佛随时等待着机会把玄明生吞活剥了! 该死的! 我暗骂一声,这样下去我们原本的计划就会被全部打乱! 不仅没法见到画家,还很有可能超出阵法时限,被普通人发现。 “那怎么办?” 玄明微一沉吟:“不如你先带着画纸找到画家的所在地,然后等我解决了这边的麻烦就去找你。” 第108章 最亮的崽 玄明的意思是我们先分头行动? 我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分头行动在原本的计划里其实是下下策。 毕竟画家的实力并不弱,我们两个人分头的话很容易被分别击破。 说不定画家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故意让男护工出现的。 但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我们知道是画家的计策,却也只能按照她的想法继续往下走。 简单商量了几句后,我们暂时决定在一个小时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回到一楼大厅。 “你时间够吗?要不要再晚一点?” 玄明承担的压力显然比我大很多,他不仅要处理身上的尸毒,还得想办法解决那群虎视眈眈的护工。 “够的。”玄明笑了笑,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师父临走前给了我很多符纸,解决起来问题不大。” 见他这么肯定,我也不再多问,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后就拿着画纸去找画家的所在地。 玄明说画纸上的金线会自动指引画家的位置,离得越近,金线的光就越亮。 “多亮才算亮呢?” 我摸不清亮的标准,想着万一金线亮了,但我却没发现怎么办? 玄明沉默了片刻,只说我见到后自然就知道了。 我是从顶楼开始一层层往下找的,金线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直到我下到了第十三层,金线忽然就亮了起来。 而且逐渐越来越亮,拿在手里简直就像拿着一只几千瓦的灯泡一样,亮得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 我:“” 真是难为您能亮成这个样子呢! 我真的是整个医院里最亮的崽呢! 不得不说,在恐怖的环境里,拿着一只大功率电灯,能降低很多的恐惧感。 就比如我现在。 周围十几米半径内的事物全都被金线照得一览无余。 安全感棒棒的! 虽然我很想这样安慰自己,但当我看到角落里冒出的一张张鬼脸时,脸还是垮了下去。 亮确实是亮,不过吸引鬼物的能力也确实不弱 我简直怀疑医院里所有的鬼都已经注意到我了。 这样我还怎么偷偷找画家啊摔! 哎,我瞥了一眼黑暗里的鬼脸,心说被发现就发现了吧,反正之前那一遭估计早就被画家注意到了,债多不愁! 我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注意鬼物,跟着金线找起了画家。 十三层似乎是妇产科,我看着医院的指示牌,若有所思地想到。 金线对着十三层的反应很大,所以说画家有很大可能就在这一层。 妇产科 画家难不成是一个孕妇?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动手杀人的吗? 我一边走一边胡乱猜测。 绕过了好几个转角,手里的画纸突然发烫,金线瞬间亮到了极致! 我停下脚步,面前是三间产房,每一间的房门都紧紧闭合着,从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三间房距离太近,我没法分清楚到底是哪间房让金线产生变化,只好大着胆子一间一间推开看看。 我首先推开的是正对面的那一扇,入眼是一张暖色产床和一个浴缸,角落里还堆着七七八八的精密仪器。 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把画纸揣进兜里,随手拿过旁边的椅子顶住房门,确定房门不会自己关上之后我才放心进去探查。 金蝎一直呆在我口袋里昏昏欲睡,被我顺手敲了敲头顶后才清醒过来。 它勾着外套爬到我的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产房里零碎的物件很多,我翻起来也很费时间,于是我把金蝎放下了去,任它在房间里爬来爬去。 金蝎这小家伙平时虽然好吃懒做,但直觉很灵敏,没准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我没见过产房,以前寨子里生娃娃都是把孕妇带到仙姑婆那里,仙姑婆会用热水擦拭孕妇的身体,再熬煮一些气味奇怪的药草给孕妇喝下去。 跟着仙姑婆学蛊术的时候,我也见过几次寨子里的女人生娃娃。 那时候我年纪小,帮忙烧热水时会看见孕妇擦拭过的布巾上满是血迹,时而会听到她们痛苦的叫喊。 我曾一度以为她们撑不过去了,可仙姑婆却摇摇头,说我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毅力。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女人都是柔软而脆弱的,她们心思细腻,感情丰沛,但又像狂风中的小舟,一不小心就会被掀翻坠海。 但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她们的强大不体现在外表,更多的是在于内心,水的外柔内刚就是对她们最好的形容。 后来几次接生的经历也印证了仙姑婆的话 正在出神的时候,我的裤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低头一看,金蝎头顶着一片淡蓝色的布料爬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一件小孩的寿衣。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举了举衣服问道。 金蝎一扭身,快速爬到了一个翻倒的垃圾桶旁边。 妇产科会有小孩的寿衣? 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但不打算在这浪费时间,收好了衣服,我打开了右边的第二扇门。 第二间产房的格局和第一间十分相似,我按照相同的套路又翻找了一遍。 不出意外地又找出了一个小孩用的玉镯。 画家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引我过来,找到寿衣和玉镯,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将视线投向了最后一间产房。 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最终的答案说不定就在那个房间里! 嘎吱——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开关的位置。 不开灯我肯定是不敢进去的。 毕竟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鬼东西! 然而不知为何,我明明记得开关就在门口两个手掌的位置,却怎么都找不到。 “怎么回事?开关不在这边吗?” 我嘀咕了一句,伸长了手臂。 粘腻的触感,有点像是人的皮肤。 我浑身僵硬,寒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 真见鬼了! 我死命想要收回手,可手腕却被狠狠摁住。 怎么偏偏是右手!? 我的匕首放在右边,反手拿的姿势极为别扭,好不容易摸到了刀柄,那只鬼却突然发难! 第109章 鬼母子 什么冰凉刺骨的东西抓住了我的手指! “松开!” 我低喝一声,用力反手掏出匕首朝那个方向砍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砍了个空!? 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这个高度应该能砍到鬼才是,难不成那只鬼身高只到我的腰部? 我心中惊疑不定,但没等我砍出下一刀,那只鬼就直接扯着我的手腕往前一拉! 尽管我尽力稳住身体,但还是被扯了一个趔趄,上半身在半空中晃了晃。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孩子?” 幽怨轻柔的声音响起,我骇然低头,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了一道匍匐在地上的身影。 抓住我的根本就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半趴在地上的女人! 我很难形容女人的动作,从我的角度看去,女人一手藏在腹部,上半身直起,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双腿完全贴在地上,并拢着左右扭动,像一条鱼一样行动。 而视线落在女人爬过的地板上时,我依稀能看见一条蜿蜒在地上的水痕 “想不想看?想不想看?” 女人拼命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苍白的脸侧,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空洞的眼神直直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紧紧扣住匕首。 这个女人是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吗?她会不会是画家? 虽然我有过画家可能是一个孕妇的猜想,但那只是一种可能性。 白家姐妹提到过她们见到的画家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那么可以确定女人的腿必定有问题。 综合信息来看,画家很有可能是一个双腿残疾的孕妇。 眼前的女人无论是哪一项都满足了上述条件,可 看着女人漆黑怨毒的眼神,我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画家真的会是这样一个意识混沌的女人吗? 她仅仅通过一张画就能取走他人的性命,还谨慎地抹去了画上的气息。要不是玄明所用的寻息术,我们现在根本没法确定她的位置。 就这几点也足以看出画家心思的缜密和深沉。 “看看我的孩子吧!求求你看看我的孩子吧!” 正在我思索时,女人又叫魂一般喊道。 我一时不察,下意识点点头。 看看什么? 我点完头才发现不对,看着女人越张越大的嘴,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叫你不过脑子!点什么头! 女人得到我的回应后兴奋地从房间里爬了出来,上半身一点一点挺直,软趴趴的双腿竟然逐渐粘合在一起了! 她的腹部高高鼓起,胀大到一种极其夸张的地步。 高胀的腹部和她纤细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更加大。 女人的异状越发明显,我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一狠心直接砍向女人抓住我的手,逼她松手。 “嘶——” 女人卧倒在地,冲我凶狠地呲牙。 我手腕被她捏的生疼,隐隐还有一种被腐蚀性液体灼伤的感觉。 抬手一看,一道青紫的手印赫然其上,透明色粘液从皮肤上划过,红色的小疙瘩一个接一个冒出。 不知道那透明色粘液到底是什么,我先是感受到强烈的灼痛感,紧接着又变成了难忍的刺痒。 “孩子,嘿嘿,我的孩子!孩子——” 女人狂笑起来,身下流出一滩一滩鲜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血泊中钻出。 青黑色的皮肤,硕大的头颅,以及蜷起的身体。 是鬼婴!!! 我错愕地瞪大双眼,想要迈动脚步,可双腿却完全不受控制。 婴儿的身体外面包裹着一层淡黄色薄膜,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满是瞳仁的漆黑眼睛。 冷汗从颊边滑落,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鬼婴。 原本如果只有女鬼的话,我对付起来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带的装备还挺多,勉强也够用到解决女鬼。 可现在鬼婴却出现了。 风水玄门宝册之中提到过,鬼婴指的是由鬼魂孕育的孩子,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死在母亲肚子里的死婴,这一类的鬼婴怨气极大,会直接将母体杀死。 另外一种则是在生产过程中母体和婴儿双双死亡,那么母体在死后会继续孕育婴儿。 这种情况下的鬼婴显然会比前者要强的多,它不仅拥有自身的阴气,还吸收了母体的阴气,所以会难对付很多。 我吸了口凉气,看着鬼婴用小手撕开外层的薄膜,缓缓爬了出来。 他还未生成牙齿,咧开嘴时能看见黑漆漆的牙床。 “嘻嘻嘻嘻——吃的!吃的!” 为什么我能从一个婴儿的眼里看出贪婪的表情啊喂!! 他是把我当成了食物吗? 救了个大命!!! 我在内心狂喊,想要移动身体,却惊恐地发现身体竟然完全动不了了! 鬼婴一点点朝我爬了过来,他脸上带着邪恶的笑,似乎已经把我视为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眼睁睁看着它爬到我脚边,张开嘴巴。 我闭着眼睛大喊:“左安!救命啊!” “你快出来跟你异父异母的兄弟求求情!!!你们同龄人不是最有话题的吗!?” 左安:“” 一道轻巧的身影从胸口的佛牌里飘出,落到了地上,一脚抵住鬼婴硕大的脑袋。 “我可没有这么丑的兄弟。” 他不满地道。 “吓死我了!你非得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吗?” 见左安压制住了鬼婴,我一蹦三尺高地跳了出去,恨不得离鬼母子十万八千里远。 “英雄救美不总是都在最后关头出现嘛!”左安将鬼婴拎到半空,好玩似的甩了两下。 鬼婴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女鬼见孩子被欺负,一声尖啸,跃身扑向了左安。 然后下一瞬,一把匕首已经钉入了她手掌。 我迅速摸出一沓符咒贴在了女鬼的四肢上,女鬼被符咒死死困住,拼命挣扎却无法挣开。 左安那边战况也不错,他将鬼婴放到了地上,用手指逗鬼婴玩耍,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鬼母子至此已经没有多大危险性了,我有些犹豫到底该怎么处置他们。 直接灭杀的话,看着鬼母子两鬼舐犊情深的样子,我不知为何有点不忍。 “你不是跟那老道士学了超度吗?不如用他们试试?” 左安抓着鬼婴的背建议道。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也明白我不动杀心的原因。 超度? 我灵机一动,对啊,老道士说过面对鬼怪友的解决办法很多,但总体分为两派。 一派是主张灭杀的进攻派,这些往往都是茅山一派,他们认为鬼的存在即为恶,恶就该被完全除掉,才能还世间一个太平。 另一派就是主张超度的保守派,这一类就很好辨别,一般光头的和尚都是这种,他们靠念经超度,力图让鬼怪也有机会轮回重生。 老道士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派,他两种方法都用,至于怎么选择就全靠自己的喜好。 也正因为如此,老道士才被视为妖道,被两派排斥。 换做是别人被这么多人排斥,恐怕会觉得是不是自己错了,可老道士却不一样。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其他所有声音全都是胡说八道! 想起了老道士的表情,我不由得有点想笑。 在八绝门待的那段时间,我杂七杂八跟老道士,何七娘和文老爷子学了不少东西,超度就是其中一项。 “超度是要怎么做来着?” 我琢磨了一下,摸着下巴思考。 好像是先背一段往生经,然后掐指施咒,绕着超度对象走三圈,最后再重复三遍同样的操作,就算完成了。 往生经我背的滚瓜烂熟,在这种时候也能背个大概出来。 我一边默背一边绕着女鬼走了三圈。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跳大神! 虽然这里没有别人,但我做出来还是感觉十分羞耻,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的酸爽感。 我用眼角余光瞟了左安一眼,见他专注着逗鬼婴,我才忍着尴尬做完了所有步骤。 最后一边往生经念完,我长舒一口气,望向了女鬼。 女鬼呆呆地趴在地上,原本恶毒的神情已然消失,她面容迷茫,抱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我的宝宝不见了我的宝宝呢?” 她说着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我对不起宝宝,没能把他带到世上,是我的错” 一边的鬼婴似有所感地抬头,他望着自己的妈妈,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符合他年纪的伤感。 “阿,阿——” 他也不管左安,直直朝着妈妈爬了过去。 女鬼看不见鬼婴,她跪坐在原地,目光只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完全看不见趴在她腿上的鬼婴。 鬼婴轻轻拍着母亲的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他却不知道母亲已经跨入了鬼界的另一边 我望着鬼母子,莫名想起了阿妈,心口某处更软了几分。 鬼婴见妈妈不回应自己,委屈地发出了哭声,他侧头望了我一眼,竟直接调换了方向,爬到了我的身边。 他似乎知道是我对女鬼做了什么,拍打着我脚边的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掌印。 我冲他笑了笑,第一次觉得那张青紫色的小脸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弯腰试探性地摸了摸鬼婴光秃秃的脑袋,他没有反抗,身上的攻击性也减少了许多。 他勾住了我的小指,并没有冲我露出尖厉的指甲,反而讨好性地收了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以为是我将他的母亲带到了某个地方,想要让我也将他送去,和他的母亲团聚。 我冲他点了点头,超度鬼母子原本就是我的计划。 我把鬼婴牵到了女鬼身旁,将超度的步骤对他施展一遍。 很快,鬼婴也恢复了正常婴儿的模样,他开心地牵着母亲的手,一同在暖黄色的光中消失不见。 消失前,女鬼感激地冲我们道了谢,她的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连苍白的脸色都显出了几分柔和。 我目送他们离开,不知为何,我竟也产生了一种满足感,好像是做了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之后我继续用金线在医院里找了起来。 然后我便发现引起金线发光的地方不止一处,十二楼的皮肤科和十楼的骨科都引起了金线的反应。 我分别去两个地方一探究竟,果不其然同样遇到了好几只实力不弱的鬼怪。 幸好有左安在身边,我们俩联手倒也很轻松地就解决了。 而这次我也愈发肯定了一种猜想。 画家在得知画纸上的残念被玄明抓住后,将计就计,将残念分散在各个地方,分别设下陷阱引我们入内。 她的计划也确实让我们废了一番功夫。 不过反过来想,她既然用这种方法迷惑我们,那么那张画纸也肯定能带我们直接找到她! 不然她也没必要大费周章让我们满医院乱转。 确定了这一点,我也愈发有信心了。 “就当是实战演练了!” 我拉着左安道。 “姐姐,我好累啊!”左安扯着我的袖子,抱怨道,“那个画家到底想干什么啊!要打就打,不打就不打,带着我们绕圈子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没事,我有一种预感。”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道,“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她了。” 话音刚落,我们已经走到了骨科的最后一件科室。 刚才半个多小时我们已经绕过了大半个十层,而这里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站。 “画家会在这里吗?” 左安不太相信地扒拉着门板。 他的身高不够,身长手臂才能勉强够到门锁。 我也不知道,但隐隐能感受一种奇妙的气息。 算不上难闻,反而应该说是好闻的味道。 有点像是植物的清香,以及初春漫山遍野的花香。 推开门,入目是一片葱绿。 诊室里居然摆满了绿植! 进来时仿佛进入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海洋之中静静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低垂着眼睛,腿上摆着一张画纸。 她轻笑一声:“你来了。” “我也为你画了一张画呢!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第110章 负心汉 “画家” 我低声道,脚步略微往后退了退,脚尖抵住房门。 虽然眼前的女人笑容温和,貌似没有很大攻击性的样子,但想起她之前做的事,我一点也不敢放松。 画家注意到我警惕的动作,她不在意地扭头,视线落在了窗外。 窗子半开,露出了半片碧蓝的天空。 “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来的人。” 她开口道,手指在我站的地面上一指。 柔软的泥土中陡然生出了一圈圈藤蔓,勾勒出了一张藤椅的形状。 “请坐。” 画家眉目温和,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有些迟疑,左安却直接坐了上去,他左右扭了扭,似乎是觉得椅子坐起来还挺舒服的。 我见状也不再多想,坐上了另外一把椅子。 “画家——” 我刚想开口问什么却被她打断。 “你可以叫我楚婳,那个才是我的名字。”她把玩着手上的画纸,淡淡道。 楚婳? 我琢磨着这个名字,忽然感觉有点熟悉。 画家,女人,双腿残疾。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我冥思苦想,明明感觉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可我怎么都碰不到记忆的那扇门。 无奈,我只好先把疑惑放到一边:“楚婳,我可以问问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那么做?” “用画纸杀人” 楚婳重复着我的话,她脸上的笑容收起,转而化成了一种病态的仇恨:“他们根本都不是人!是怪物!是负心汉!” “我杀掉的每个人跟他都很像,有时候是鼻子,有时候是眉毛” 她说着旁边的窗台处抱下一个人形的东西,手指拂过它的脸。 “他?” 我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顺着楚婳的动作看向了她怀里的东西,“他是谁?你的爱人吗?” 楚婳沉默片刻,缓缓道:“是我的丈夫。” 而在这一瞬间,我已经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正面!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由无数张人皮缝合而成的“人”! 它的脸上遍布蜈蚣般的缝合线,明显能看出五官都不属于同一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组合而成的破布娃娃。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脑子里浮现了男护工的脸,他身上缝合的痕迹也很重,说不定他们就是楚婳一开始的实验品! 楚婳通过取走其他人身上与“负心汉”相似部分的器官,重新拼凑起自己的丈夫。 她简直把人类当成了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 正在此时,楚婳情绪忽然暴走,她死死掐进那东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它称为人类,就姑且叫做那东西吧。 她表情里尽是恨意,将那东西的头颅掰断后,她随手将破破烂烂的身体甩到一边。 楚婳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液体,恢复了端庄温柔的样子。 紧接着她竟然又从旁边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皮娃娃! 楚婳:“真遗憾,刚才那个废掉了。” 她嘴上说着遗憾,可表情却带上几分病态的癫狂。 “但我还有好多好多一样的玩偶呢!” 我:“” 你可真厉害呢! 楚婳揽住人皮娃娃,将头靠在它怀里:“阿生,你说对吧?我有好多个你,他们都跟你一模一样,而且不会像你一样背叛我!” 阿生?! 我脑子一转,脱口道:“你是在说吴春生吗?” 这个名字一出口,楚婳的注意力直接落在了我身上,她姣好的容颜在此刻竟有些扭曲:“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认识他!?” 楚婳的反应已经足以印证她的丈夫就是吴春生! 线索足够多了,我很快便推断出楚婳的身份。 她就是202号横死房客吴春生的妻子! 当时我刚刚离开苗寨,和老道士去镇上的一家闹鬼的旅馆暂住,却没想到发现旅馆老板杀人分尸的事情。 而吴春生作为无辜被害的受害人,为了保护旅馆内的客人,做出闹鬼的假象,让客人们自己离开旅馆。 我还答应帮他把信件和玉镯带给他的妻子。 我来陵嘉的第一天就按照吴春生给我的地址去找过了楚婳,可我去的时候那栋别墅已经被转租给别人,多方打听下来我也没有找到楚婳的住址。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也不知现在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吴春生的妻子是找到了,但 她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太对。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先告诉楚婳真相。 “吴春生不是负心汉!他一直想着你,还拜托——” “住嘴!” 楚婳歇斯底里地大吼,“你知道什么!?他是个骗子!骗我说爱我,骗我等了好久,骗我”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骗我这么爱他。” 我想起了通过阴阳眼看到的吴春生的记忆,他和楚婳无疑是十分相爱的。 他想要替双腿残疾的楚婳看一看她梦想中的风景,于是一个人带着摄像机就踏上了旅途,一路走一路写信拍照。 信件和照片已经攒了厚厚一沓,可他却没来得及交给楚婳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将吴春生的死讯告诉她。 楚婳对吴春生的感情很复杂,爱恨交织,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恨,她才能活下去。 而如果我告诉了她,吴春生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秒都是爱她的,她说不定就会直接崩溃。 楚婳颤抖着身体,她将人皮娃娃推开,拿起了放在腿上的画纸。 “对了,对了,我还给你画了一幅画!你看看,你一定要看看!” 她神情癫狂,举着画纸望向了我。 画上是刺眼的血色,一个人影躺在血泊中,被无数扭曲的枝蔓缠绕,旁边是一张张破损的脸,只有半张脸的男护工,表情狰狞的鬼母子 我浑身一僵,死死盯着画。 那幅画里的人,是我! 楚婳居然为了我画了一幅送葬图! 第111章 造了什么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幅画时,我感觉脑子一片混沌,画中的自己仿佛在动,正一点一点爬出画框 这就是画纸杀人的关键吗? 我猛地甩了甩脑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勉强清醒点后我挪开视线,不去看那幅画。 楚婳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给画纸附了灵,那些灵会任由她驱使,从画纸中钻出,进入人的身体,夺走那人原本的意识。 左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方式,他有些好奇地盯着楚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姐姐,我帮你去探探她的实力!” 他仗着自己是灵体,毫无顾忌地穿过两边的植物,径直走到楚婳身前。 楚婳死死攥着画纸,双眼充血,她嘴唇嗫嚅,重复地说着我恨他三个字。 左安一把扯向她手里的画,撕拉一声,画被硬生生扯成两半,他随意把画一扔,目光落在了楚婳腿上的垫子上。 我隐隐猜出他想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阻止,左安就已经掀开了那层厚厚的垫子。 !!! 粗壮的植物根系从楚婳腰部长出,深深扎入泥土中。 她哪里是坐的什么轮椅!她根本就没有腿!她原本的腿早已被不知名植物的根部占据了! 怪不得从我进来到现在,她完全没有移动过身体。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被发现了啊。”楚婳感叹般道,她也不再掩饰身体的异状,大大方方撕开下衣。 越来越多细小的树根在她身下长出,蠕动着仿佛活物一般。 而当我的视线落在她“生长”的泥土中时,发现了另一个恐怖的事实。 泥地里鼓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不断向上顶着坚硬的地面,远远看去就像是种子即将要发芽冲破地面一样。 但哪里来的这么多种子? 正在我疑惑时,我忽然看见左安脚下的地面似乎也有鼓起来的征兆,连忙出声提醒:“左安,小心地面!” 左安听到我的提醒轻身一跃,双脚离开地面,而就在此时,一只细小的藤蔓破土而出,迅速地缠上了左安的脚。 “什么东西!?”左安被吓了一跳,蹬脚想甩开藤蔓,可却是徒劳,反而还被越缠越紧。 “那是低光藤,我专门为你这种灵鬼准备的。”楚婳柔声道。 地面里钻出一个又一个腐烂的头颅,她身下的根系好像在等待着这一刻,根尖一个个刺入头颅中。 我用阴阳眼能看见浓郁的黑气自下而上地被楚婳吸收入体内,楚婳的气息愈发可怕。 她是在借尸体的阴气疯狂提升实力! 不能让她得逞! 我拔出匕首,一手捏符,飞身朝楚婳冲去。 不管怎么说,先斩断她的根系! 然而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我还没来得及接近楚婳就已经被周围的植物狠狠拍飞出去,还在空中转了个圈,摔了个倒栽葱。 “哎呦,我的脑袋!” 我痛呼一声,摔得头晕目眩,刚想翻个身,就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我翻不过来? 头朝下的姿势让我的大脑很快充血,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掉到了一个诡异的“大口袋”里。 这是捕虫笼?! 为什么这里会有大号版的猪笼草啊!!! 我在心里哀嚎,低头看了一眼笼子底部散发着恶臭气味的液体,几只断臂残肢还浮在表面呢! 我被熏得想吐,多亏了我背着的阴棺猪笼草才没能把我整个吞进去。 虽然卡在笼子口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但是总比泡一滩臭水好多了。 我默默安慰着自己,倒着身体艰难地抓住笼顶的叶片直起上半身。 幸好猪笼草虽然大,但似乎并没有自己的神智。 我比较担心外面的状况,也不知道左安怎么样了,能不能打过楚婳。 “姐姐,姐姐救命啊——” 左安一连串呼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刚抬起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我的位置飞过来。 我:“” 看了看抓着笼顶稳住身体的双手,我恨不得大喊一声,不要过来啊!!! 我现在可根本没法抵挡住左安飞过来的冲击力,最后很有可能和他一块栽进下面的臭水里!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左安径直撞进我怀里,我的一把老腰险些没折掉! 更让人痛苦的是我死死抓着的叶片直接被我扯断了,于是两道身影抱团滚向笼底。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死死闭着眼睛,鼻尖仿佛能嗅到恶心的臭水味,也不知道笼底到底死了多少人,这臭味也没谁了! 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一股力道顶住我的后背,堪堪阻止我掉进臭水里。 紧接着我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浮到空中,被那股力道拖着离开笼底。 是谁? 我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美无俦的侧脸映入眼帘。 殷九霄扣住我的手腕,带我险险避过袭来的树根,衣袂无风自动,他冷冷逼视着楚婳,寒声道: “谁给你的胆子对她动手。” 楚婳此时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类了。 她白皙的脸上爬满灰褐色的裂纹,四肢和身体全都化为了树根的形状。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我的!” 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喊声,诊室内所有的植物都开始暴动,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我侧头时能清晰地看到摇摇欲坠的墙壁。 “不好,医院不会要塌了吧!” 我们现在可是在十楼,万一塌了,那可是会被活活压死的!玄明说不定也在楼下,他肯定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医院里恐怕还有很多普通人,刘文的阵法只能让人跟鬼看不见彼此,并不是彻底隔绝空间。 “殷九霄!”我焦急地扯了扯殷九霄的袖子,“医院不能塌,里面还有很多人!” 殷九霄看起来并不打算救人,毕竟对他来说那些人类并不值得他出手。 可听到我的话后,他冰冷的神色松动了几分:“看在你的份上,本座暂且救他们一命。” 说完,他揽着我的腰瞬移到墙边,一手摁在墙上。 第112章 守在我身边 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从殷九霄掌心散出,他指尖触碰到的墙面迅速结冰,霜痕以极快的速度爬满了整个房间。 仅仅是一息之间,摇摇欲坠的墙壁就被坚硬的冰块全部覆盖。 “嘶,好冷好冷,冷死我了!” 左安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殷九霄拎出捕虫笼了,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冷吗?” 我其实并不觉得很冷,看到左安哆哆嗦嗦的反应不由得有些疑惑。 左安撇嘴:“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这个没人关心的小可怜不就只能挨冻吗?” 我有所察觉地望向了脚底。 只见四处冰封的地面上被刻意地空出了一块地方,无数的寒意全都被挡在空地之外。 就像殷九霄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样。 他不擅长说甜言蜜语,性格别扭,但无论何时,我只要回头,他总是会守在我身边。 心脏暖融融的,我朝殷九霄身边蹭了蹭,悄咪咪牵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大楼已经差不多稳固,殷九霄收势,望着我微红的耳根,他轻笑一声,反握住了我的手。 “喂喂喂,这还有鬼呢!你们干什么呢!” 左安挤到我身边,避开地面上的冰霜扯住我的袖口不满地嚷嚷。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蹦:“你不是鬼吗?还怕冷?” “鬼怎么就不能怕冷?”左安道,“而且大妖怪用的术法本来就是针对鬼的好吧!” 他这么一提醒,我立刻反应过来,回头望向了楚婳。 也不知道楚婳到底是和什么东西融合了,她现在简直就像是人和树的混合体,大半个身体都是树根,只有脑袋还是人形。 “你们,你们去死!去死!” 楚婳被冰块冻住,只露出了个头,她不甘地扭动树根,不断撞击着冰块,可却还是徒劳。 看似脆弱的冰块却格外坚硬,在楚婳的全力攻击下硬是一块冰屑都没掉下。 在吴春生的记忆里,他的妻子是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他们是在大学的交流会上认识的,青年摄影师和天赋卓越的画家,二人原本应该是一对恩爱眷侣。 可惜 可惜一个客死他乡,变成了地缚灵,生生世世无法离开那个阴暗可怕的旅馆。 另外一个因爱生恨,形容疯癫,还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尽管我同情楚婳,但我却不能替那些被她夺走性命的人原谅她。那些人也有家人,也有朋友,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不知毁掉了多少人的幸福。 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殷九霄的手,刚想向被困住的楚婳走去。 “你去要做什么?” 殷九霄轻轻勾住我的小指,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安抚性地冲他一笑:“我要去完成一个约定,别担心。” 殷九霄还是不松手,他默默勾住了我的无名指,一字未说,但眼神里却表露出很明显的不想我去的意思。 牵着他的感觉很好,但我得先完成对吴春生的承诺。 被我再次拉开后,殷九霄没有再阻止我,他站在原地,似乎是看上去有几分可怜兮兮。 “我真的只是去跟她说两句话,不会有危险的。”我向来抵不住他这一招,无奈地解释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遇到危险的,不是吗?” 左安左右看了看,扮个鬼脸:“大妖怪羞羞羞!” 砰—— 左安的脑袋又被狠狠弹了一下。 楚婳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我很担心她一听到吴春生三个字就会暴走。 但所幸没有,也许是被冰块冻久了,她很是虚弱,头耷拉下来,树根的动作也越发迟缓。 “吴春生死了。” 我脑海里想过很多次该怎么告诉楚婳这个消息,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简单直接的一句话。 “死的好。”楚婳眼角泛红,丑陋的树脉让她姣好的容貌变得面目全非。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出来,可一开口,眼泪就从眼眶滑落。 “我怎么我怎么哭了我哭什么?我该开心才是!” 她喃喃道,眼泪却越流越汹涌。 楚婳的四肢被困住,连擦眼泪都做不到,她别过脸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人面前。 我知道她的自尊心极强,于是低下头从包里翻出吴春生的信件和照片。 我身上和鬼怪有关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每次出门时我一般都会全部带上。 吴春生的信也不例外。 楚婳不能动,于是我把信一封封拆开,放到楚婳面前。 “他拜托我把这些信和照片带给你。”我低声道,“他死前的最后一秒想的人,都是你。” “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他一定背叛了我!”楚婳死死瞪着那几张纸,仿佛在看着自己毕生的仇人, 我叹了口气,作为相爱多年的夫妻,楚婳一定了解吴春生的为人,也定然知道他不是会出轨背叛的人。 丈夫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杳无音讯,一般人的想法都是丈夫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曾在京都大学读书的楚婳也自然不会想不到。 可她却还是固执地认为吴春生背叛了她。 或许对她来说,吴春生的死亡比背叛更难接受吧。 “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收起信纸,和声问道。 楚婳的崩溃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吴春生的消失,她有可能还遇到了别的什么,在多重因素叠加之下才让她突破了自己的人性,肆意虐杀人类。 “发生了什么,呵。”楚婳嘲讽地一笑,“你觉得失去丈夫的女人会遭遇什么呢?” “特别是她还怀了一个孩子。” 第113章 阴阳花 “孩子?!” 我惊讶,想起了在妇产科遇到的鬼母子。 楚婳是想借他们告诉我什么吗? 还是说整个医院其实就是她在痛苦中制造出的黑暗地狱? 鬼母子代表楚婳和她的孩子,画纸代表着她和吴春生的过去,那 男护士呢? “他消失的第十一天,我在医院查出了怀孕的事情。但这个孩子,是个畸形。” 楚婳低低笑着,眼底尽是灰暗,“一开始我们还怀着希望,想要找到阿生。报警,寻人启事,我们什么都做了,可怎么都找不到他!” “如果阿生真的”楚婳剧烈地喘了一口气,她似乎在回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真的死了,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 “你们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是的。你无法想象那种恐怖的感觉,我看着那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占据了我的肚子。我试过,试过想要去爱他,试过像一个母亲一样爱他,我试过的” “可失败了。”楚婳哽咽道,“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到想到打掉它。” “但是婆婆不允许,她发现之后就把我关在家里,断掉网线,收走了手机。我被他们彻底囚禁起来了。” “后来呢?”我问道。 楚婳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后来啊,我爱上了种花,只有在侍弄花草时我才能感觉到我是个人,而不是一个生育机器。” “然后某天,我最爱的那朵花突然开口说话了,它问我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我当时只顺从我的内心,我说想。” “花?什么样的花?”我神情一凛。 玄明提到过鬼契一说,说过鬼和物品都能跟人签订契约,楚婳现在情况恐怕就是后者。 那朵花开了灵智,故意引诱楚婳和它签订契约也不是不可能。 “是一朵极美的花,一朵不属于污浊人间的花。” 楚婳说完这些后,整个人的气息微弱了许多,她唇边溢出一丝鲜血,“我跟那朵花签订契约后,婆婆他们突然闯进了房间,把我拖进了医院。” “他们让医生剖开我的肚子,我拼命挣扎,可护工们却死死按住我的四肢。我像一只青蛙一样被人开膛破肚,在病床上尊严全无。” 话到这里,我也明白了这所医院里为何会有身材魁梧的男护工。 对楚婳来说,护工们意味着她无法挣脱的束缚,那些东西按住她的四肢,禁锢她的思想,让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变成一台机器。 最近,楚婳自身的精神终于完全崩塌,她彻底接收了那朵花,和它融为一体,进而到了今天的地步。 “这一天终于到了。”楚婳表情很淡,仿佛某种一直支撑着她的东西被人抽走了,“我每天都在幻想自己的死法。” “死在你手里,好像也还不错。” 楚婳朝我露出么一个极淡的笑容,里面满是释然,“谢谢你听完我的故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话能安慰她。 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心口某处开始发烫。 怎么回事? 这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惊愕地抬头望向楚婳,她身上不会也带着一件宝器吧?! 我有点不敢相信,回头望向殷九霄。 殷九霄神情也很凝重,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一件宝器。 “怎么了?” 楚婳敏锐地察觉不对,她歪头疑惑地望向我们。 而她看不见的是,一根根纤细的根茎从她后脑的皮肤中探出,逐渐汇聚成一朵摇曳的金色花朵。 金色花朵扎根在楚婳的脑后,通过阴阳眼我能看到一缕缕黑色的阴气被它吸收进去。 它是把楚婳当做储存食物的容器了吗? “这是” “阴阳花。”殷九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边,他一语点明宝器身份。 我也猜到了会是这件宝器,毕竟从名字听起来只有这个最符合花的描述了。 楚婳对殷九霄颇为忌惮,见他来了,立刻面露警惕地盯着他。 殷九霄的视线落在楚婳脑后,眼中厉芒一闪:“过来。” 他的声音很淡,听起来并没有很多威胁性,但那朵花却陡然一抖。 “咕叽咕叽——” 阴阳花加大力度一口吸收完阴气,怪叫着抽出根须。 花居然还会叫? 没等我惊讶,那朵花猛的一弹,带着丝丝血星子往天花板窜去。 阴阳花的动作很快,抓住我们愣神的时机想要逃之夭夭。 可殷九霄在这,哪里能让它就这么跑了。 只见天花板冲出一道道冰刺,直冲逃窜的阴阳花袭去。 阴阳花扭着胖砸的身体左躲右闪,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冰刺,一下子竟让它逃到门口。 殷九霄冷哼一声,翻手直接冻住门板,连一丝缝隙都不给它留下。 “咕咕叽!!!” 阴阳花气得大叫。 它险险躲开门板上的冰霜,左右看了看,最后一狠心竟直接往回冲过来。 楚婳的状况不太好,在阴阳花离开她身体之后,她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这样的她并没有威胁性,殷九霄便直接放她出来了。 “你还好吧?” 我一把扶住楚婳,询问道。 楚婳的身体千疮百孔,虽然失去了阴阳花的控制,但异化已成趋势。 她轻轻推开我的手,双腿不能使力,于是她一点一点挪到那堆信旁边,很认真地将每封信一一看过后整理叠好。 当看到最后一张信中夹着的照片时,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尽管她面容苍白,形色枯槁,但这一笑还是让我窥见她原本清丽的姿容。 “风景真的很美。”她笑着举起那封信,举的很高很高,“阿生,真可惜没能陪你一起去。” 楚婳不害怕死亡,她害怕的是被抛在原地。 吴春生的一封封信却让她找到了落点,像永远不停飞翔的鸟儿找到眷恋的巢穴一般。 “阿生,你慢点走。” “记得要等一等我啊。” 翩然血花在空中绽出,楚婳不知何时从我的背包里摸走了匕首,藏在了手心。 “你——”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愣愣地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咕叽咕叽!!” 刺耳的叫声再次出现,这次离我十分近。 我讶然抬头,一朵巨大的金花从天而降,直接朝着我的脸扑来。 ??? 搞什么? 干嘛冲我来啊!? 第116章 蜮 我很想从玄宣菁嘴里套出些话来,在吃饭的过程中旁敲侧击了好几次。 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能气巧妙的避开我的话题,对那些事情守口如瓶。 见宣菁如此谨慎,我终于泄气,大口吃起菜。 这家川菜馆的菜味道十分正宗,越辣越香。 “好香好香!” 左安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川菜,馋的眼睛都发直了。 可惜他是鬼,没法吃人类的食物,只能吸收部分精气,勉强解馋。 玄明和刘文俩人看起来像是不能吃辣的样子,可他们吃了半天,面皮愣是不见一点红。 “你们都能吃辣的?” 我还算是比较适应辣味的,但还是一边吃一边狂喝水。 “我之前全国到处跑,经常会去川渝一带干活。一开始不怎么能吃,但吃多以后也就不觉得很辣了。” 刘文笑了笑,瞥了一眼殷九霄,“这位好像不太能吃辣?” ? 进入川菜馆后,殷九霄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当时心思都放在套话上,一时也没察觉哪里不对。 经刘文一提醒,我才回头望向殷九霄。 只见向来淡定的某只蛇妖竟然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原本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层薄红,嘴唇更是红得艳丽,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 我本来就对殷九霄的脸没有抵抗力,看见殷九霄这幅样子更是移不开眼。 “看什么?”殷九霄声音微微沙哑,他垂眼看我。 “看我家美貌的夫君大人。” 我勾着他的尾指笑嘻嘻道。 “咳咳,这里还有人呢,你俩收着点啊!” 刘文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往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左安和玄明都一脸熟视无睹的样子。 玄明夹起一筷子麻辣水煮鱼,注意到刘文的视线,疑惑地扭头,似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刘文:“” 好吧,电灯泡的宿命我了解。 玄明和刘文似乎很早都认识了,他们边吃边聊着八绝门里的事情。 “听说何七娘又回了湘西?是上次那个绿僵出了问题吗?”刘文问道。 “唔,不算吧。她临走前和文老爷子打了一架,嚷嚷着说要去找更厉害的僵尸。” “原来如此。” 刘文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水鬼域这个地方?” 玄明吃的差不多了,听刘文的意思是要说正事了,于是他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思索后摇摇头:“并没有听过。” 刘文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不打算再提,转移了话题。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宣菁忽然抬头:“如果你们说的是长阳峰下的那座水鬼域,我应该了解一点。” 刘文在公共广场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 他作为阵法师天生对磁场有所感应,人有人的磁场,鬼有鬼的磁场,他的阵法也大多都是凭借磁场进行区分的。 可他第一次见到宣菁竟然完全分不清她究竟是人是鬼。 这也让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文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消息明明还在保密中。” “保密?” 宣菁歪歪头,“我是自己发现的,没人告诉我。” “自己发现的?!” 刘文的反应更大,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不小心碰翻了碗筷,噼里啪啦地碗筷掉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可他却完全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宣菁:“不可能!当时进去的人只活下来两个!” “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已经疯了!” 宣菁表情很淡,她撩起头发,露出了脖颈上的一个狐狸图案:“我也进去过。” 刘文看到图案后浑身一阵,然后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你也进去过——” “中了水狐的诅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水狐的诅咒? 这个触及到我知识的盲区,别说知道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好在殷九霄低声解释道:“水狐,又被称为蜮,是一种生活水中的害人妖物。” “那诅咒又是指什么?” 殷九霄闻言神情一顿,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闭口不答。 话说一半真的很讨厌啊! 我好奇得心痒难耐,扯着殷九霄的袖口缠着他问个不停。 “蜮者由淫气惑乱而生。”玄明适时解释道,“若是不小心被蜮所伤,身上便会留下狐狸般的图案,每日受淫气侵扰,不得安宁。” 淫气 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我暗暗咂舌,对刘文的反应也理解了几分。 要换我被这种东西缠上,肯定也像刘文一样了。 刘文猛的喘了几口气,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焦躁地揉搓头发。 宣菁倒是冷静得很,她将长发散下,盖住了狐狸图案,默默地吃起了菜。 “算了,既然话都说了,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刘文用头在墙上狠狠撞了几下后,恢复了冷静,泄气般道。 他先是走到包间门口往外看了看,看没人在外面偷听,才放心关上门。 而他一转身,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我们都被吓到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文顾不上不好意思,他径直转身,把自己的后背露在我们面前。 “我在一个月以前,跟着门里的队伍进了水鬼域,在里面遇到了” 他似乎是十分恐惧般咽了口口水,缓了半天才道:“遇到很多很多水狐,也就是你们说的蜮。队里的人死了很多,我也是侥幸才能逃出来。 本来以为事件到这里就结束了,可等我回来几天后,我家里人忽然发现我后背上长了,长了这么个恐怖的东西!” 他说到最后嗓子嘶哑的要命,像喉咙里含着无数块石头一样。 第117章 力大无穷 我的视线落到刘文背上,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他背上坑坑洼洼的,似乎是被什么虫子反复啃咬过,看起来格外恐怖。 而最恐怖的是他背后居然还长着一张惟妙惟肖的狐狸脸! 说是狐狸也算不上,准确地来说是一张长在虫子身体上的尖脸。 细而长的眼睛半眯着,似乎时时刻刻在狡猾地盯着外面的人。 “这就是,蜮?”我喃喃道。 “没错!就是那种恶心的东西!” 刘文神情十分激动,他转过身,眼底赤红,“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无数只那东西在啃咬我的” 他看了眼我跟宣菁,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但不用他说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左安和玄明下意识露出了胆寒的神色,想必男性同胞们都深有所感。 殷九霄的神情却很奇怪,他扫了一眼刘文,然后又看了眼宣菁。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宣菁和刘文都进过水鬼域,可他们的情况却并不相同。 宣菁脖颈处的图案仅仅只有狐狸脸的部分,而刘文的图案却长了满背。 为什么二人的情况如此不同呢? 宣菁静静看着刘文,然后忽然笑了一声:“男人的劣根性。”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刘文还是听到了。 刘文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嚅想反驳什么,可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我望向宣菁,对他们所说的水鬼域更加好奇。 宣菁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随口聊起了水鬼域的事情。 宣菁的身份看起来就十分神秘,她没有跟我们细说去的原因,只说去那边正好有事要办。 她办完事后在长阳峰下摆摊,那里白天人很多,她的生意也算不错。 于是她便在那里多留了几日,而某日夜晚,她收摊回去时意外在长阳峰下的湖泊中看到了一艘破旧的小船。 她向来对这种老物件很感兴趣,凑上去看了几眼,却发现里面躺着好几个半裸的女人。 宣菁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当她想离开时,原本睡着的女人们却忽然醒了过来。 她们伸着手臂拉着宣菁不让她走,说是请她帮忙,送她们过岸。 “那你怎么说?” 大半夜看到这样一群奇怪的人按常理来说,正常人都是会拒绝她们的请求。 “我答应了。” 宣菁道,她见我们惊讶,又补了一句:“但我不会划船,半路船翻了,我们一块掉了进去。” 我:“” 不会划船,你还敢答应人家?! 不知为何,我有点莫名同情起船上的女人。 人家在船上躺得好好的,被宣菁一带,最后连鬼带船一起翻进湖里 “她们好奇怪,明明都会游泳,但都缠到了我身上。没办法,我只能拖着她们一起上岸了。” “她们真的好重。” 宣菁一脸疑惑,她显然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她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擦了擦额前的虚汗,心说那群女人恐怕都是水鬼,抓着宣菁恐怕是想拉她当替死鬼。 可没想到宣菁力大无穷,加上水性很好,竟然硬生生把她们拖上了岸 叙述到这里,刘文终于接上了话。 据他所说,他们一小队人也意外落入水中,也是拼命游到了岸上。 可等他们上岸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长阳峰下的湖泊很大,也没有湖心岛,凭人力根本不可能游到对岸。 换而言之,他们上的那座岛根本就不存在于原本的湖泊中。 “那座岛阴气极重,我们刚一上岛就受到阴魂的攻击。好在阴魂并不强,队里的道士也在,很快就处理了。 但越往里走,我们越觉得胆战心惊。” 刘文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岛上长着很多槐树,有的枝叶十分茂盛,从远处看上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等我们走近,才发现,槐树的树丛里藏着一具具棺材!”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棺材!” “我们本以为棺材应该都是空的,当我们大着胆子撬开一具,才发现棺材里竟然真的躺着人!” “我们不信邪,连续撬开好几具,然后发现,所有的棺材里都躺着人!而且” “里边的人都是活的!有呼吸!” “活的?”玄明开口,“怎么可能?!” 刘文见大家不信他,顿时急了:“真的是活的,我们还探了呼吸和心跳,她们都有!再说我也没必要骗你们不是?” “棺材里的活人” 我立马就想起了西峡村的妙乐。 我记得当时看见她时,她好像确实是躺在一具石棺里。 而她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活着的。 和左安对视一眼,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我本来的打算是处理完第七医院的事情后,再直接去找沈泽鸣,探一探他的深浅。 但刘文这边的事情也让我很在意。 倘若沈泽鸣真的有古怪,那么妙乐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而我想从他那里得到情魄的消息,手里也必须得捏着几枚能跟他交换的筹码。 在我心里,妙乐跟我本来就是两个人。 虽然已经从曲凌那里知道妙乐是我的前世,但那又如何? 我们生长的环境,性格,身边的亲人朋友全都不同,可以说完完全全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灵魂再怎么相同,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我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搞清楚前世的纠缠,找到丢失的情魄。 然后 我侧头看向殷九霄,靠在他怀里。 活下去,和殷九霄一起。 “我们当时都被棺材吓得不轻,想要找办法离开那座岛,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座岛的四周全是水,看不见边际的水!” “手机没信号,船也翻了,我们带的食物也不多,最多只能撑个三四天。 如果这几天出不去,就算鬼不动手,我们也会活活饿死!” 刘文手还哆嗦着,仅仅只是回想起那段记忆都让他胆战心惊。 “那你们你最后是怎么出去的?”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文僵着身子,颤声道:“我们,我们把那些,那些人,从棺材里搬了出来。” “用麻绳把棺材捆到一块” 第118章 人心不足 “然后我们发现做棺材的木头居然能很轻易地浮在水面上!试了几次后,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一开始我们很高兴,以为这是老天给我们的一条活路。但后来” “我们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活路,分明都是陷阱!” 刘文握紧了拳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悔恨。 “要是我当时在谨慎些就好了,大家也不会,不会就那么没了。” “为什么说是陷阱?”我设身处地想了想。 要是换成我进了水鬼域,肯定也跟他们一样拼命想找方法离开那里,没准也会中了刘文所说的陷阱。 “自然是陷阱。” 宣菁接道,她挽了挽自己的发尾,语气嘲讽:“你们在岛上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比如,一个巨大的黄金宝库?” “你!你怎么知道——” 刘文抬眼惊愕地看着宣菁,“那地方明明是在岛的最深处!” “我也进去了,只不过那些东西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我什么都没拿。”宣菁道。 “所以说,用那些棺材做船确实能活下去,只不过,不能带岛上的黄金一起走?”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差不多都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也能很容易地推测出这一点。 刘文苦笑着点点头:“我当时劝过了队长他们,说这岛看起来不对劲,岛上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拿比较好。 可他们却不听,一定要带着黄金离开。” “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和另外一个朋友没带黄金上船,于是勉强活了下来。” “带了黄金的那群人怎么样了?” 我忍不住追问。 刘文沉默片刻道:“我们走到一半时,湖面上忽然起了一层雾,大家在雾中看不清方向,有好几个人都不见踪影。 剩下的人则用绳子把船都缠到一起,避免再次走散。而雾越来越重,空气中传来一股奇异的幽香。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船底,一下一下的,然后船身便极为激烈地摇晃起来,我死死抓着船头,侧头看向湖面。 原本清澈的湖面不知何时被一群群黑色的东西占满,我想凑近些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刚一接近水面,一张诡异的狐狸脸就咬了上来! 我差点被它咬掉半张脸,幸好旁边的人拿木杆把它打下去了 可我还是被吓得不轻,坐在船上半天没缓过来。等我回过神,想叫队长时,我竟然看到队长的船上竟然爬满了那种东西! 黑黢黢的虫身,还有那张像极了狐狸的脸 我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水狐!那种极为阴毒的水生妖物!我赶忙想提醒队长,可当我看到队长的后背时,我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他的背上爬满了水狐,那些东西跟水蛭一样趴在他后背,一口一口吃掉了他背上的肉! 我知道他已经没救了,不敢再看,一刀砍断了那边的麻绳。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其他人也遭遇了和队长相同的事情,他们一个个被水狐从船上拖下去,消失在了湖底。 我这个时候才想明白,那些黄金恐怕有古怪,只要带了黄金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水狐攻击了!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后面的事情就很明了了。 刘文和朋友一起砍断了连接船只的麻绳,因为没有带黄金,所以水狐的攻击并不猛烈。 尽管他们的后背还是被咬得十分凄惨,但好歹还是活下来了。 “这么大规模的死伤,门里不可能没注意到。”玄明听完直接开口道,“你已经向文老爷子报告过了?” “是的,我背上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我找了很多资料,却都没找到办法破解,只能向门里求助。” 刘文深吸了口气,表情更加苦涩,“但文老爷子只对我说了一句自作自受,便把我赶走了。” 自作自受? 看来文老爷子肯定也知道水鬼域的事情,说不定还对那里面颇为了解。 通过刘文和宣菁的话,我大概能推算出水鬼域的两层陷阱。 第一层是船上的裸女,刘文在这方面语焉不详,再加上他晚上梦到的东西,不难看出他们当时肯定是对女人做了什么。 第二层则是岛上的黄金,大多数人面对巨额的财富肯定是难以自持,起了贪心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这一次贪心却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我摸了摸下巴,思考起刘文的目的。 我跟刘文算得上是第一次接触,他为什么就放心把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我呢? 而且看玄明的样子,他跟刘文似乎也只能算得上是泛泛之交,算不上十分要好。 那刘文此刻的举动就十分可疑。 虽然不排除他被水狐折磨的病急乱投医的可能,但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刘文,他会是一个如此莽撞的人吗? 第119章 好人卡 刘文刚才说了一大通话,口干得要命,叫服务员上了一桶冰水,猛灌了下去。 “刘师兄,你们在棺材里看到的真的是活人吗?” 我等他喝完水,终于提出了我最在意的一点。 刘文没想到我会先问这个,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如果活着的标准是有呼吸有心跳的话,他们应该算得上是活人。”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就像是植物人一样,有生命体征,但却不能移动,不能说话?” “不完全。”刘文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刚打开棺门的时候,他们猛地睁开眼,把我们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 我沉吟一声,心中愈发肯定。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水鬼域恐怕也是西峡村那群人的手笔。 换句话说,水鬼域就是他们的试验场也说不准,他们四处搜罗邪门鬼术,自然不可能直接用在妙乐身上。 他们肯定要找几只小白鼠做实验,看办法是否可行。 试验场啊,我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看来在见沈泽鸣之前,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去水鬼域看看了。 刘文见我神情不明,一时摸不清我的想法,站在他的角度,肯定是希望我进水鬼域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他找到解决诅咒的办法。 可他没把握能劝我进去,那么 他会拿出什么筹码呢? 我饶有兴趣地撑着手臂,看刘文的反应。 他的表情很犹豫,几次张嘴,但都没吐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玄明开口了:“刘师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刘文这才算是下定决心:“我我想请你们和我再进一次水鬼域!” 室内一片寂静,隔壁喝酒胡侃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算是缓解了几分尴尬。 刘文见众人都不说话,干咳一声:“当然,不是白请你们帮忙。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什么消息?” 我抱着听听看的想法,问道。 “我们进入黄金宝库时,在最深处,找到了一盏灯。” 刘文语气神秘,“据我所知,那应该是上古宝器,祭阴灯!这种东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祭阴灯?! 我表情一僵,迅速看向了殷九霄。 他神情微凝,定定地望着刘文,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真实性。 刘文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道:“我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们,毕竟你们这里” 他看了眼殷九霄和左安,“还有两位实力不俗的鬼君。” 他此话一出直接揭开了表面的遮掩布。 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殷九霄和左安并不是人类,一个是妖,一个则是鬼。 刘文也不是傻子,作为阵法师,他手里肯定有什么法宝,就算不能一眼看出他俩的身份,过了这么久也肯定有所察觉。 原本翘着小腿的左安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身周弥漫起淡淡的蓝色,危险的气息陡然窜升。 刘文感觉不妙,他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二位放心,我说这个并不是为了要挟你们,只是想证明我确实没那个胆子说假话。” 话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刘文为什么把秘密暴露在我们面前了。 他已经知道了殷九霄和左安的身份,知道他们实力很强,若是能让他们一起进水鬼域,那么解决事件的可能性则会大大升高。 刘文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也并不掩饰这一点:“二位鬼君想必都知道祭阴灯的效用吧,要是能得到这件宝物,修为增长个百年不成问题。” 增长修为这种事情对殷九霄吸引力并不大,更重要的一点是祭阴灯是封印他的五件宝器之一。 我早有打算要去水鬼域看看,若是能顺便得到祭阴灯,那就更好了。 但我不打算这么快就答应刘文,毕竟谁知道他还有没有隐瞒什么。 不如晾他个几天。 更何况我还有些事情得处理完。 打定了主意,我瞥了刘文一眼:“这件事情我们还得考虑考虑,暂时不能下决定。” 刘文一下就急了,他身体前倾,语气焦急:“苗小姐,不知你们打算考虑多久?您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跟玄明对视一眼,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天之内,我会给你答复。” 刘文重重叹了口气:“好。那就拜托您了。”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我们收拾东西差不多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我要到了宣菁的联系方式,说好以后联系。 而刘文则将完成委托的报酬转给了我,我的这份,大概有个五六万的样子。 我留了一万,将剩下的钱都给了玄明。 之前老道士见我不收王秀兰的钱,直接把钱包塞进我手里。 我当时没发现,后来才知道他钱包里还有一张卡,密码写在卡背面,应该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幸好八绝门里还有委托可以接。 我略微算了算,这样下去我再接三四个委托就能把老道士的钱还清了。 玄明知道我的意思,他并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说会转告师父的。 我这才放心地回了家。 委托已经解决,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回一趟八绝门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搭车去了八宝山殡仪馆。 和上次一样,还是没什么司机愿意带我去,我连着找了好几个才算是勉强让他同意。 再次进入地下鬼市,我已经熟门熟路了。 穿过熟悉的鬼街,我径直进入了八绝门内。 玄明先我一步回来,他正和老道士他们坐在一块。 文晁不知何时已经出关,他一脸菜色地被文老爷子揪着耳朵骂。 “你小子!到底是犯什么病!人家徐小姐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看不上你呢!?” 文晁委屈;“爸!是人家看不上我!又不是我看不上人家!” 文老爷子;“” 飞起一脚,文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那你怎么就不能收拾收拾,让人家看上你呢!” 正在此时,文晁眼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连忙喊道:“爸!你看谁来了!” “谁?” 文老爷子狐疑地扭头,正好看到我,他立刻笑了起来:“苗丫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菜都冷了!” 他说着就松开文晁,招呼着我过去。 文晁逃过一劫,他像兔子一样飞快窜了出去,躲到玄明旁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我坐下时正好看到老道士在看什么东西,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八绝门的内部群。 发言的那个账号我认识,是文老爷子的。 我昨天刚被拉进群,还没仔细看,趁这个机会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差点爆笑出声。 文老爷子发的不是别的,正是文晁相亲的全过程。 全程不过一分钟,一开始二人的聊天还算愉快,文晁还很绅士地帮徐小姐倒了杯热水。 然后事情就开始变得离奇,徐小姐忽然站起身,她直直望着文晁后面的座位,喃喃道:“完了,我好像遇到了真命天子!” 她从包里摸出口红,补了一下妆,然后她略带惭愧地看了一眼文晁: “文先生,你是个好人,抱歉。” 说完,她背着包就坐到了文晁后面的座位上。 文晁:??? 第120章 相男的?!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猜了。 那位据说是风水名门之后的徐小姐邂逅了真命天子,没三天领着人家闪婚去了。 这一出差点没惊掉众人的下巴。 要知道能和文晁这种万年剩男相亲的,在桃花运方面肯定和他不相上下。 ——顶级的衰。 可没想倒她不过是和文晁见了一面,竟然就转运了! 这等喜事让徐家全体喜不自胜,隔天就送了两大箱子人参过来。 老爷子看着人参,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收。 最有意思的是之后的事情,风水界不知怎么的传了一条消息: 说是只要和文家小子相一次亲,桃花运就会变得格外好! 听起来很玄乎,但信的人确实不少,毕竟徐小姐的例子还在前边呢。 很快,文晁的相亲列表便被文老爷子排的满满当当的,还因为人太多,文老爷子还直接搞个抽签制 嗯,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桃花运? 看完了文晁的笑话,哦不,应该说是看完了他悲惨的经历,我们终于聊到了正题。 文老爷子已经从玄明那里知道了委托完成的消息,他也不拖沓,回身让人从库房里取来守灵钟。 守灵钟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出挑,反而有几分老旧。 宽度刚刚是一个成年人握拳的大小,青铜色的外壁带着红色的锈迹,依稀能嗅到淡淡的铁锈味。钟的顶端还有一排长方形竖环钮,上饰蟠螭纹。 文老爷子在指腹一划,两三滴鲜血落入钟顶部的血槽中。 铮一声,守灵钟浑身一震,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一片片青色的表皮自动脱落开。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守灵钟居然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银白色?! “这就是守灵钟的第二形态。” 文老爷子颇为得意地把钟放到手心,展示给我们看。 老道士眼睛都要掉在上面了,嘴里却还不屑一顾道:“一个破钟算什么,贫道手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宝贝!” 文老爷子心中暗爽,他早就知道老道士眼馋守灵钟,现在他这是故意秀出来嘚瑟嘚瑟。 “咳咳咳,丫头,你把陨玉抱过来。” 文老爷子注意到小辈们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正色对我道。 我依言照做。 陨玉被摆在老爷子正对面的桌子上,通过阴阳眼,我能看到赤红色的气体一点点从陨玉表面散出。 文老爷子气沉丹田,虎目圆睁,手掌运势。 “镇——” 伴随着一声厉喝,守灵钟忽然悬空而起,径直飞到陨玉上方,银白色的钟身迅速化出百十道虚影,将陨玉团团围住。 白气从守灵钟顶端的凹槽中溢出,缓缓渗入陨玉之中,逐步吞食掉红色气体。 半个时辰后,文老爷子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取下守灵钟,道:“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陨玉阳气溢散的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连忙道,“老爷子您尽管说就是。” “我没法确定这次镇压能维持多久。”老爷子沉吟片刻,“若是你发现陨玉再次出现溢散问题,可以直接来八绝门找我。” 这句话无疑代表他会将这件事管到底,我不由得感激地冲文老爷子躬身道谢。 文老爷子摆摆手,让我不必多说。 之后,老道士说他认识一个雕刻手艺很不错的匠人,可以帮我刻玉葫芦。 有熟人帮忙办事,自然是方便了很多。 于是这几天我就在家里安安分分地等陨玉雕刻完成,正好搜索了一下水鬼域的消息。 一开始我本来打算问问文老爷子有关水鬼域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刘文跟老爷子提这件事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这就足以证明文老爷子并不想门内弟子涉及水鬼域。 但我却又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若是直接询问文老爷子,难保他不会阻止我 “水鬼域?” 文晁喝了一口咖啡,一脸疑惑:“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表情一僵,连忙随便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文师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文晁瞥了一眼咖啡厅门口:“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没忘记答应我的事吧!” “没忘没忘!” 我点头如捣蒜,一脸诚恳:“我肯定帮你搞定相亲对象!” 文晁最近被相亲这事打击的不轻,险些都要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好在有“感情大师”——我,主动请缨,说要帮他一雪前耻,一定要让这次的相亲对象对他一见钟情! 文晁当即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一把扯着我就到了相亲现场。 我: 真的很心虚肿么破?! 感情大师啥的都是假的啊喂!话说文师兄,我敢说你就真的敢信吗?! 当然,尽管我内心慌得一批,但我表面还是很淡定。 毕竟水鬼域的消息还没拿到呢 “水鬼域在八绝门里的记录很少,我很少看到关于这个的消息。但这不意味着进去的人很少,而是” 文晁话音一顿,神情陡然一肃。 “因为进去的人都死了?” “没错,一个小队的人一旦进去之后,往往十不存三。出来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突然暴毙。 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门内弟子的禁地,不允许大家随意进入。” 禁地? 我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想起了刘文语焉不详的那一部分。 他好像没有提过他们为什么会进入水鬼域? 作为八绝门的一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禁地这一说,那么明知水鬼域中很可能有危险,但却还是要进去 其中目的必不单纯! “老爷子说过,那里一座充满人心欲望的岛,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才能完全无恙的离开。” 文晁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若是要进去,一定要记得克制内心的欲求。那座岛可是会看透人心的。” 我尴尬地移开视线,文晁肯定看出来我要进水鬼域了! 好在他没有多说什么,又抿了一口咖啡。 “这位先生,请问您几号桌?” “3号。” 不远处一段对话传入耳朵,我敏锐地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西服男推门而入。 我原本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当我无意中瞥到他胸口的大红花时,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嗯嗯??? “文,文师兄!你家老爷子还给你相男的啊!?” 第121章 改命 文晁: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是啊,你看门口那男的,不就带着大红花吗?而且他要来的不就是我们这桌吗?” 我见文晁不相信,连忙一指门口的男人。 文晁以为我在开玩笑,但见我表情真切,还是勉强移了一下视线。 下一秒,我就见证了文晁瞬间石化的全过程。 咯嘣咯嘣,他僵硬地扭过头,指了指自己:“我我看起来难道不像是喜欢女人?” 我上下扫了一眼,骚粉色的t恤,搭配上胸口某二次元美少女的图案,纯纯的宅男样。 也许是我怀疑的眼神过于明显,文晁一下激动地站起来:“爷是直的!直的!!!” “嗯嗯嗯,我相信。” 文晁:你的表情也太敷衍了吧! “请问,您是文晁吗?” 西装男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鄙人许宥,是丹术许家的长子。” “不,我不是。” 文晁果断一摇头一把把我扯起来,指着我一脸肯定道:“她才是文晁。” “可我听说文晁,是个男人?”许宥将信将疑。 “知道是男人你还来?!你也太可怕了吧!”文晁喊道,他直接抱着胸口,闪到几米开外。 “不,这个其实我能解释的。” 许宥尴尬地挠挠头,他差不多摸清楚状况了,不用介绍也知道我跟文晁的身份了。 他颇为礼貌地介绍了自己,然后便直接进入正题:“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家里实在催得急,说是听说只要跟文先生相完亲,桃花运就会变好” “家母沈玉婉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个消息,硬是逼我过来了。” “所以,你也是被逼的?” 文晁听完原委也冷静下来,还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 “姑且应该也算是吧。” 许宥苦笑,“我天生七杀命格,注定无子福薄,克妻克友,原本就没想过结婚,可家母偏生不相信,偏门杂方也尝试了不少,可惜都没什么用处。” “这次,也是我同母亲说好的最后一次,若是不成,以后也不必因此烦恼了。” “七杀命格,是顶好的风水命。你天生就是要做大风水师的,这一行无妻无子也算不上什么个例。” 文晁安慰了他一句,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对了,我记得你母亲之前不是帮人改过一次命,为什么不能帮你改?” 文晁话锋一转,忽然提到了许宥的母亲。 许宥很是意外:“那件事算得上是沈家的机密,文先生是从何得知的?” 文晁一摊手:“当时主持改命的不就是我家老爷子吗?” 沈家 会跟沈泽鸣有关吗? 我按了按咖啡杯边上的勺子,心里思绪万千。 他们俩刚才还提到了改命,改命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我莫名觉得这个可能与沈泽鸣一直以来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有所联系。 想到这些,我便直接开口询问文晁。 “改命呢,一般来说都是指用特殊方法改变人的命运,比如一个人先天是七杀命,通过改命格,就可以换为桃花命,从此身边桃花不断,左右逢源。” “不过,这种术法过于逆天,施术者往往会受到极大的反噬,因此丢掉大半修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没什么人会冒这么大风险。” 许宥也点点头:“文先生说得不错,那次帮表弟改完命后,母亲元气大伤,至今还未完全恢复。” “我记得老爷子好像提到过,你母亲那时设的是还魂借气局吧?那一遭可谓是轰动一时呢!” 文晁赞了一句,言语中十分憧憬。 还魂借气! 这名字一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吧! 我坐直了身子,只觉得他们的话似乎点到了某个关键。 许宥叹了口气,笑道:“确是如此。表弟五六岁时,家里的算命先生已经断他活不过十岁。 可舅舅那一脉唯有一个独苗,他们是万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于是,母亲就提出了改命的办法。 虽然很多人都劝母亲不要那么做,但母亲一想到早逝的嫂子,便更不忍心放弃那个孩子了。 她寻找各种资料,翻遍无数藏书柜,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改名方法。终于,她成功了。 表弟在十岁命劫中活了下来,家里人给他取了一个鸣字,取鸣易的含义。” 话到这里,我差不多已经肯定了许宥的表弟就是沈泽鸣。 “真的成功了吗?” 我喃喃低语。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能性,沈家独子十岁以前叫做沈泽,改命后才唤作沈泽鸣。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按照许宥所说,沈玉婉的改命之术成功了,沈泽鸣活过了十岁,那他们怎么肯定活下来的还是之前的沈泽,而不是什么别的灵魂呢? 比如,另外一个百年前的灵魂。 “苗小姐此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太明白。” 许宥疑惑地望向我。 我身体一震,差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好在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话咽了回去。 “没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晾了刘文几天后,我的玉葫芦做好了。 老道士派人给我送到家里,临走前还让人叮嘱我一定要小心带在身上,别弄丢了。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关了门,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复刘文,他恐怕已经急的快疯掉了。 于是我跟他发了个消息,约定在长阳峰下的旅馆见面。 我带的东西很少,基本上和前几次一样。 只不过这次出门前,我犹豫着带上了白家姐妹中的白意。 不知为何,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水鬼域之行白意说不定能帮上我大忙。 第123章 有大佬罩 “滚。” 殷九霄面色阴沉,他拧住英气男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周身寒气涌动。 英气男惊恐地瞪大眼睛,以他的修为在殷九霄面前根本连半招都撑不过去。 直面死亡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颤声道:“妖妖君饶命!我不知道” 扑通一声,他已经被殷九霄甩进了水中,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落水声。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船舱里的人都被扔了出去,又恢复了空空荡荡的样子。 我跟着殷九霄一块来到船板上,躲在他身后好奇地往外看。 我这边都是男人,玄明和刘文那边自然都是女人了。 真好奇他们会怎么解决! 正想着,隔壁玄明和刘文的船上也有几道身影被人扔出。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声女人的惊呼。 看来他们也解决了? 玄明负剑出现在船外,我想叫他问问情况。 “玄”字刚出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站的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划水而去。 一下子就拉开好十几米!!!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我一脸懵逼。 话到一半,我就看到了船侧的几个奋力划水的赤膊壮汉。 我:“哦豁。” 宣菁:“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我跟宣菁都不会划船,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迟早会跟丢玄明他们。 不行,得想个法子。 我略一思索,蹲身看向黑沉沉的水面,果不其然看到了几道怨毒的脸。 是刚才被殷九霄扔出去的那几只鬼! 看着他们在水里如鱼得水的样子,我嘿嘿一笑,手伸进水中,一把抓住水鬼的头发,把他拉出水面。 水鬼本来狰狞地瞪着我,张大嘴巴,想要一口咬上我的手臂。 然而,一道冰冷的视线几乎是瞬间落到他们身上。 水鬼们立刻闭上嘴巴,杀意瞬间消失,变得像鹌鹑一样乖巧。 我满意地点点头,有大佬罩就是爽! “想活命吗?”我道。 哗哗哗,水鬼们齐齐点头。 我指了指前面已经快看不见影子的两艘船:“追上他们,能做到吗?” 推船对水鬼们来说十分容易,更别说仅仅只是追上两艘由人类划的船了。 水鬼们生怕我反悔似的,一个接一个飞快蹿进水里,推着船就往前划。 三艘船奋力划行半个钟头后总算到了那座湖心岛。 刘文和玄明直接下了船,那几个赤膊壮汉却被留在了船上。 我大概能猜到刘文想做什么。 他们之前就是因为没有船,所以才被迫用棺木做船。 刘文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上一次当。 他带着这几个船夫不仅仅是为了划船,更是为了让人守住交通工具,方便之后坐船离开。 湖心岛的景象和刘文所说的差不多,满岛的槐树,远远看去犹如热带雨林般茂密。 “你们上次是往这边走的吗?” 宣菁若有所思盯着地上的一排错落的脚印,对刘文道。 刘文也凑上前去看了几眼,神色却从轻松变成了凝重,他用手蹭了蹭泥土:“不对,这脚印是刚刚留下的!” “有人在我们之前进了这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在危机四伏的水鬼域中,接二连三出现的鬼怪已经是我们的大麻烦,再加上敌友未明的人类,前路必然更加凶险。 刘文仔细查看地上的脚印,大概估计出了那行人的数量:“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至少有七到八个人,而且看脚印大小,应该都是成年男性。” “我们不如绕一段路?” 宣菁提议道。 前面的一行人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么现在双方的局势则是敌明我暗。 我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贸然放弃暗中观察的机会无疑是不明智的选择。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一点,宣菁的提议很轻易就全票通过。 不过既然知道有另外的人上了岛,船只则要更加小心的保护起来。 刘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摸出五枚铜钱,走到岸边的小船前方,布置一番后直接开阵。 嗡鸣声响起,五枚铜钱仿佛受到某种感应一般飞到半空中,几道水柱应声而起,将船只包围其中。 而原本呆在船舱中的船夫们则都被打晕了过去,然后被刘文一同困在了阵法中。 或许这种方法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和留在这里相比,上了岛反而更容易丢掉性命。 紧接着刘文带着我们朝另外一条路走去,途中同样遇到了十来道阴魂,可还未等他们接近,玄明的剑光已然落下。 双剑光华之下,阴魂俱散。 “好厉害啊。” 白意闷了半天,忍不住爬到口袋边上往外看,正好看到了玄明出手的一幕。 她现没有那么害怕玄明了,虽然她也是鬼怪,但她自诩为是一只好鬼,玄明这样的好道士是不会对好鬼动手的。 “小心别掉出去了!” 我知道白意性子活泼,也不打算拦她,只是稍稍提了一嘴。 “好的!谢谢主人!” 白意趴在我口袋边上,乐颠颠地冲我笑,看起来十分乖巧。 “这里就是我们上次看到的棺材。” 刘文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了一棵巨大槐树的下方。 一排排灰黑色的棺木被随意摆放在树下,最顶端都连接着一根细细的树藤。 远远看过去,这些棺材就像是长在槐树上面一样! 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些棺材,于是我便直接走向了那里。 浓郁的黑气笼罩在槐树四周,让人仅仅是接近都感觉十分不适。 我捂住口鼻,弯腰随意揭开某个棺盖。 没人? 我一连又揭开好几个,却都没有发现人影。 “怎么回事?” 我回头正打算问刘文。 可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竟然全都消失了?! 他们难道是被带走了? 可有玄明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带走吧,至少能发出一些声音吧? 我心中惊疑不定,正在此时,几个披着树皮的人影鬼鬼祟祟接近了过来。 “圣树还需要多少活体?” 第124章 圣树 个子略矮一些的树皮男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同伴道。 “还得十来个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圣树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每天一定要三十个活体,我上哪去弄那么多啊!” 同伴语气抱怨,但步子却没停下来。 树皮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上面的说仪式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说不定马上就能完成!到时间我们也不用每天到处去抓落单的人了。” 圣树?活体? 还有他们提到的仪式,究竟都是指什么? 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想必就要过来了。 我左右看了看,想找个空棺材先藏起来,可身子一动我才想起我背后还背着阴棺。 不行,不能被他们发现! 我额前冒出冷汗,忽然间灵光一闪。 转身蹑手蹑脚地放下阴棺,我打开棺盖,一矮身直接窜进了棺材里。 多亏阴棺内部空间还挺大,我微侧身体勉强还能挤进去。 合上棺盖,那两人的脚步声已近到身前。 我默默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二人在槐树下边转了几圈,一连打开了好几副棺材。 “该死的!怎么一个活体都没有!” 树皮男的同伴愤怒地一脚踹翻了棺材,骂道,“其他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差这么多数不会自己去找活体补上吗?” “活体数量不够,我们怎么跟上边交代!” 树皮男显然也十分焦躁,他来回走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一个有活体的棺材,他松了口气,安抚道:“没事,阿武,这还有一个,我们先拿去交差,剩下的拖一拖总能找到的!” “不行,我们还得再带一个去!”那个叫阿武的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朝我这边走过来。 “小四,你看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棺材?” 阿武边走边问道。 没等小四回答,阿武几步跨到我待的棺材前方,伸手一把揭开棺盖。 我没想到他居然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竟然直接开馆验人! 我死死闭着眼睛,按照刘文的说法,那些活体有呼吸有心跳,除了不能动之外和活人没区别,那么我装成活体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砰砰砰—— 心脏狂跳。 “我怎么觉得——” 阿武上下打量了我一会,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太出来。 “算了,应该没什么。”他顾自嘟囔一句,“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这里的吧。” 他一把合上棺盖,拿什么东西捆住了棺身,然后对小四道: “这还有一个活体。我们一人带一个去圣树那里。” 小四应了一声,拖着另外一副棺材跟阿武走到一块。 棺材在地面上挪动,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勉强松了口气。 在他们把我带到圣树之前,我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我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子,从背包里摸出匕首握在手心,略略有了一些安全感。 我们在一上岛时就发现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了槐树林中,外面的阿武和小四很可能是那群人中的一员。 他们的对话也暴露出了很多信息。 首先可以看出,水鬼域之中一定存在某个组织,他们结构严密,分工明确,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某种目的留在这座岛上。 阿武和小四是属于组织最底层的执行人员,他们的工作仅仅是为圣树寻找活体。 我本来以为活体是某种死而复生的尸体,但现在看来,事实或许恰恰相反。 他们会暗中抓走落单的人,然后将他们带到岛上,用某种方法将他们变成活体。 其次则是关于圣树和仪式二者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圣树到底是指什么,但可以确定那种以人类为食的树肯定称不上圣树,说是邪树还差不多。 而我这边,刘文一行人莫名其妙消失的时候,我确实有几分慌张,可当我发现白意也跟着他们一起消失后,心里却冷静了下来。 白意作为我的契约灵鬼,和我在某种程度上是能够感应到彼此的位置的。 如果白意是和刘文他们一起的话,那么我并不用太担心找不到人。 更何况他们那边的战斗力显然很不错,道士玄明,阵法师刘文,再加上一个实力莫测的宣菁,不管遇到什么应该都有脱身之力。 想到这里,我也放松了几分。 既然他们不用我担心,那我不如就当成一次单独行动的机会,还能趁此机会找找祭阴灯。 “小四,你说上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怎么成天催着我们找活体?我累都快累死了。” 阿武一边拖棺材一边跟一边的小四闲聊了几句。 “那也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只要钱到位,他们做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 小四体能显然比阿武差很多,他拖了一会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嘿,也对!这笔搞完,咱兄弟两个又能赚个十几来万,到时候咱想干啥不行哈哈哈哈!” 俩人又聊了几句,便都不再开口,专心干自己的事。 我躲在棺材里竖起耳朵听两人聊天,本来是打算听听有关圣树的消息,可惜这俩级别太低,知道的事情也很有限,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座岛的面积很大,整体呈一座小山的形状,故而地面坑坑洼洼,坡度也不算很小。 我在棺材里被颠得够呛,差点没被颠晕过去,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外边两人的步子同时一顿。 第125章 像活的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新货?” 阿武恭敬道:“是的,大人。圣树的需求变大了,我们哥俩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男人嗤笑一声,没接茬:“进去吧。” “好的好的,谢谢大人!” 阿武一改原本嚣张的态度,语气略带讨好地冲男人点头哈腰。 看来那个人的地位还挺高的? 我琢磨了一下,能让这兄弟俩这么恭敬的人想必是组织里中层以上的管理者喽。 只不过,这样等级的人还需要亲自守着圣树的入口吗? 没等我想明白,阿武小四已经拉着棺材换了个方向。 棺材微微倾斜,我被迫脑袋朝下,身子一下没稳住,头顶砰地撞到棺顶。 好在他们并没注意到,只是加快了向下走的步子。 在我第五次撞到棺顶时,阿武长长舒了一口气:“到了。就把棺材放这里吧。” “不用放到里边?”小四有些迟疑。 “费那力气做什么,反正都是要被” 阿武话音一收,似乎在避讳什么一样,不多说,紧接着他像是在畏惧什么一样,转身拉着小四就往原路返回。 棺材里的竖着耳朵的我:搞什么?!能不能把话说完再走啊! 话说一半真的让人抓心挠腮啊!!! 可惜我不能直接暴露身份,要不然我肯定掀开棺盖一把揪住他俩,拿着匕首逼他们话说完再走! 当然,我只是想想罢了。 哎,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缩在棺材里,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蹑手蹑脚地揭开棺盖,空出一条缝往外看。 外面不算很暗,有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在黑暗中闪烁,看起来像是夜光珠。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细碎的风声,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用匕首侧着划开绑在棺材上的树藤,动作迅速地从棺材里翻了出去。 咔嚓一声,脚底踩上了枯萎的树叶,我警惕地观察起四周。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湖心岛的地下某处,树木盘根错节,巨大的树冠从空中吹落,将这整片空地笼罩在阴影下方。 抬头向上看,几十米向上的地方有微微的光亮传来,难道上面才是出口吗? 另外一具棺材被放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里面不出意外的话有一具真正的活体。 我刚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正好趁现在看看活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划开树藤,我心说这活体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吧。 棺盖被我推到一边,露出了一张年幼的脸。 这具棺材里居然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他们居然还对未成年下手? 我记得之前跟阿爸看早间新闻的时候,确实经常听到未成年人失踪的消息,我还以为是陵嘉市治安的问题,没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岛上的这群人! 我伸手探了探女孩的呼吸和脉搏,果然如刘文所说,这些活体都有呼吸和心跳。 换而言之,他们说不定真的还活着。 我从小在苗蛊寨里长大,寨子里把孩子视为神的赐福,保护都来不及,更不要说伤害孩子了。 面对一个有可能还活着的孩子,我也不可能任由她留在这里。 我将女孩放到阴棺里,咬牙背了起来。 幸好女孩不算太重,我勉勉强强还能背得起来。 我从兜里摸出火折子点燃,朝前方的巨树走去,那个应该就是阿武他们所说的圣树吧。 从外边看起来和普通的槐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体积大了很多。 凑近棕褐色的树皮仔细看去,能看到一条条犹如刀刻般的纹理,鼻尖传来细细的腥甜味。 我似有所感的抬头,头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手腕粗细的树藤,树藤底部呈圆筒状,最中间能看到一道不明显的圆洞。 这玩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眯起眼睛踮脚,想要看看树藤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想着,视野里的树藤忽然像蛇一样猛地抖动了一下,底端弓起,直直对准我。 我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一弹,心说这玩意怎么看起来像活的一样? “簌簌——” 树叶被风吹动,一片片左右摇晃,一时间竟把我的视野全都挡住了! 我心说不好,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扭头就往回跑。 可逃跑为时已晚,茂密的几乎要吹落到地上的树叶已经朝我暴露出凶狠的獠牙,槐树叶片呈卵形,乍一看毫无攻击性。 然而当叶片侧边缘轻轻划过我的皮肤,噗呲一声,几道深深的血口子瞬间出现在我的胳膊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火折子掉到地上,我抬手下意识朝胳膊摸去。 一手粘腻的鲜血。 但我来不及堵住血口,后脑勺已经传来剧烈的拉扯感。 有什么东西粘到我头发上了! 我被那股力道扯得头皮剧痛,每往前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那力道又加重几分。 “该死的东西!” 我被接二连三的攻击弄得怒火中烧,停下脚步,咬牙掏出匕首用力往上一砍。 这一下攻击的力道并不大,仅仅只是让那东西退开几分。 但那一刀却精准割断了被粘住的发尾,我一把抹掉落在脸上的黑色断发,身子一矮,躲过树叶的袭击,然后纵身一跃,一把抓住那根袭击我的树藤。 “让你攻击我!”我冷冷一笑,双手并用,一下顺着树藤爬到高处,伸手抓住一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树干,另外一只手下了死力气,直接砍断纠缠不休的树藤。 绿色的粘液沾了满手,我随手将断掉的那部分甩了出去,手臂用力,翻身站上了树干。 此刻的巨大槐树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枝叶疯长,很快就将地面层层覆盖起来,那个原本装着活体女孩的棺材不过是两三秒的功夫就被枝叶卷起撕成碎片。 连坚硬的木材都能撕碎,别说人类了。 难怪阿武临走前的语气那么恐惧,原来是害怕这个啊。 我死死抓住树干,防止自己被扭动的树身给甩出去。 话说我到底该怎么出去? 难不成真的要爬到树顶端的那个出口去吗? 我估摸了一下距离,感觉不等我爬上去,这棵树就能活活撕了我。 我头疼地往四周看了看,本来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可没想到却看到了无数张飘在半空中的人皮!? 一抬头,一张薄薄的人皮从我头顶飘过。 我头皮发麻,但我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慌了一下之后还是能保持冷静。 幸好这次出来火折子带得多,掉了一个也不心疼,我又掏出一个点燃,粗略照了照人皮所在的位置。 人皮差不多跟纸张一般厚,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和部分皮肤组织,而最显眼的是人皮的顶部连接着一根树藤,跟刚才袭击我的那根如出一辙。 第126章 有失礼节 如果我刚才被那树藤抓住,下场恐怕跟眼前这张人皮差不多 我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看。 这片水鬼域当中果真步步杀机。 此时巨大槐树的暴走已经差不多快停止了,疯狂生长的树枝和树干开始一点点往回缩。 我略略松了口气,在树上呆了这么长时间,我手臂和小腿都酸得要命,可顶不住“圣树”再暴走一遭了。 满地的树枝逐渐消失,我把火折子装回兜里,刚打算爬下槐树,眼角就扫到了一个人影从入口处进来。 那人披着红色斗篷,手里握着样式精致的烛台,往圣树这边走了过来。 我全身动作一顿,原本伸出去的腿缓缓收回,现在下去肯定会直接撞上红斗篷,不如先在树上看看情况。 红斗篷能恰好在圣树暴走完就进来,肯定对这里的一切十分了解,那他现在进来,是想做什么? 难道圣树这里还有什么别的隐秘吗? 我屏住呼吸,趴在树干上往下看。 红斗篷轻车熟路地走到圣树下方,随手把烛台放在空地上,他随意扫了扫一片狼藉的地面,自言自语道: “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干净?我还以为又跟以前一样,糊的满地都是血呢。” 他笑了一声,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听着他陶醉的语气,他好像还在为看不到那样的场景而感到可惜,我感觉身上一阵恶寒,这家伙是什么极品的变态啊! 好在他没再发表什么恶心的变态言论,他伸手在树身上摸了一会,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片刻后,树身猛地一颤,一声沉闷的咕咚声响起。 紧接着下方就传来树干和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我探头一看,发现红斗篷居然直接进入了圣树之中! 很快,暗红色的衣袍就缓缓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记得这里好像是没有别的出口的吧! 难不成圣树里面还有空间? 脑海里浮现出了好几种猜测,我两手抓住树干,动作迅速地往下爬。 想那么多也没用,不如直接爬下去看看! 五六分钟后,我扑通一下,双脚踏上了地面,正好站在了红斗篷之前所在的位置。 目光一凝,我定定地望着面前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由无数的树根和枝叶组成,密密麻麻缠成一块,我试探性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没几下就走到了头。 洞口并不深,大概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最让我惊讶的是树洞尽头的景象。 圣树内部居然还存在一个巨大的空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简单来说就是这棵巨树其实是空心的,它从一开始就是扎根在一个巨大岩洞内部,顺着岩壁生长。 一开始我就觉得圣树与其他的树相比实在是大的过分了些,但当时只觉得可能是这里水土不同,而现在我才意识到这棵外表庞大的圣树说不定是人为制造的产物。 我知道岩洞里面有人,刚才进去的红斗篷还在里面,若是贸然出去,我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 我紧紧贴着背后的树藤,警惕地注意着岩洞内部的动静,打算先看看岩洞内部的情况。 岩洞的构造很奇怪,极高的岩壁上布满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洞,我所在的这个仅仅只是其中偏大的一种。 而在岩洞底部还有一片深红色的水池,大概一两个室内游泳场那么大。 水池周围用白色的石头围了起来,似乎是为了避免他人靠近,围栏做的很高,几乎有大半个人高了。 除此之外,更加吸引人的注意的则是围栏外满目的金银珠宝! 金灿灿的黄金几乎要晃瞎我的眼睛。 这里想必就是刘文所说的黄金宝库! 我有些激动,毕竟我进水鬼域的目的之一就是黄金宝库中的祭阴灯。 然而当我看到水池边的两个人影时,心里忽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水池边还站着两个背对我的人影,其中一个应该是刚才进来的红斗篷,他站在另一个人右边偏后的地方,身体微弓。 “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个人问道。 红斗篷略一思索:“阴魂的数量已经足够,但活体那边还差十具,不过大人不用担心,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之内活体一定能收齐。” “不出意外?”那人轻笑,“可我怎么觉得,意外已经出现了?” “什么?!” 红斗篷惊讶地抬头,头顶的红布滑落在地。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袁侯,你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怎么连身后跟着的小虫子都没发现呢?” 那人语气轻松,但袁侯的脸色却瞬间苍白。 “族长大人,我” “谢罪的话,稍后再说吧。” 那人拍了拍袁侯的肩膀,一只又一只手掌大小的纸人从他袖口飘出,飞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客人们,既然进来了,为何不现身?” 他朗声道,言语中十分笃定。 ——能被袁侯叫做族长的,恐怕也只有沈泽鸣了。 我暗暗握紧双手,在轮回道里的经历太过真实,让我现在想起来都不免冷汗涔涔。 沈泽鸣的出现其实并不让我意外,在来水鬼域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和他正面相对的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我。 我叹了口气,既然被发现了,再躲下去也只会丧失主动权。 正当我想主动走出去时,两三道闷哼声突然响起,三道身影被铺天盖地的纸人逼了出来! 我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 这是 玄明他们?! 他们也找到了这里吗?! 我心念一动,默念御魂咒,某种微妙的感应产生。 白意和我灵魂相连,在动用御魂咒的情况下,能极大程度地实现隔空传话。 “主主人?” 白意细弱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是我!你现在和玄明他们在一起吗?”我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白意沉默了下,才很惭愧地道:“我我太弱了,玄明大人他们把我留在了洞口,我还在努力往里面爬。” 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把白意带在身边,我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他们说不定还有别的考虑。 “主人,是我太没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们” 白意语气低落,自暴自弃的情绪同样也传递了过来。 我连忙安慰:“没事的,你还能做很多事呢!” 白意星星眼:“比如?” 我卡了一下:“咳,比如做家务?” “嘤——” 安慰不仅没用,反而让白意更加伤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情绪格外丰富的原因,我竟也有些被影响起来。 殷九霄说的没错,契约灵鬼果然是个双刃剑,虽然能很好的感受到灵鬼的情绪,但我自己却也很容易受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也自怨自艾起来,那不就等于是去送死的吗? 我大脑飞速运转,白家姐妹合体时实力不俗,但白离被我留在家里,白意一个人能发挥的实力确实有限。 正面动手,白意根本不占优势,她的优势在于身体小,行动时不容易被发现 对了,不如让她去找祭阴灯?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觉得十分合适,白意身体小,正好还能避过沈泽鸣和袁侯的视线。 而且 这小家伙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 下了决定,我立马就把这想法告诉了白意。 白意听到我的话,立马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支楞起来:“主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什么灯!” 她的心情恢复了正常,我这边难受的感觉也好了不少。 我松了一口气,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被人发现了,什么都别管,直接跑。 白意乖巧应和,我又嘱咐了几句,才不再默念御魂咒。 此时岩洞中的场景已然换了一个样。 玄明三人被逼出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动起手来。 玄明双剑出鞘,直逼沈泽鸣而去。 刘文作为阵法师,进攻力不足,但一手铜币使得出神入化,搭配阵法一时间竟逼的袁侯连连直退。 宣菁凭借着灵活的身体,时而帮刘文和玄明补刀攻击,三人明明是第一次配合,但各自分工明确,将沈泽鸣和袁侯二人压制得死死的。 “三位客人真是有失礼节啊。” 沈泽鸣侧身避过玄明一剑,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一如既往的温柔,“擅自进入别人家里,还对主人家动手——” “你把这个鬼地方叫做家?”刘文忍不住反驳道,“害人窝还差不多吧!” 沈泽鸣挑眉:“哦?我记得,这位小哥之前好像也进来过一次吧?” “唔,让我想一想,你当时是为什么进来的呢?” 刘文表情一滞,他没想到会被沈泽鸣直接点明这一点。 之前在饭馆里,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完全是仗着其他人对水鬼域不了解才能信口胡诌。 要是在这里被沈泽鸣揭开 刘文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铜钱的攻势越发凶猛,显然是不打算让沈泽鸣有开口的机会。 然而他的擅自进攻很明显打乱了三个人维持的平衡,坚不可摧的阵型忽然出现了破绽。 “嘿嘿,阵法师,你着急了!” 原本被刘文压制住的袁侯狰狞一笑,他举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径直劈向了刘文。 刘文瞳孔紧缩,果断收手,一个打滚险险避过脖子,但肩膀处却还是被砍下深深一道血印。 “对了,我想起来了。” 沈泽鸣借着纸人退到了袁侯身后,他恍然大悟般一拍手:“这位小哥刚一进岛就冲着我的黄金宝库来了,不知道你从这里带走的黄金用的还趁不趁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暗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听到沈泽鸣这话,忽然琢磨出一丝奇怪的意思。 刘文之前说拿了黄金的人没法离开这座岛,他自己就是因为没拿黄金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可沈泽鸣的话无疑揭露出另外一个事实。 刘文说不定确实拿走了黄金,或者说他上岛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座黄金宝库! 那他的同伴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刘文捂着伤口,眼神阴毒,出声喝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自然清楚。” 沈泽鸣把玩着纸人,“不过呢,我这里还可以给你提供另外一个选择,有兴趣听听吗?” 刘文不答,显然是没想到沈泽鸣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拉拢他。 沈泽鸣也不需要他的回复,就凭刘文听到他的话后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不答就能证明,刘文其实对选择内容十分有兴趣。 “你这次进来是为了背后的诅咒吧!我可以帮你去除诅咒,还可以将这里三分之一当我黄金,送给你。” 刘文神情很明显的动摇了,他垂着头,捂住伤口的手骤然收紧。 “刘文!” 玄明厉声喝道,显然是发觉了刘文的动摇。 现在的情况很明确,刘文,玄明和宣菁三人配合才能勉强和沈泽鸣他们平手,倘若刘文临时反水,玄明和宣菁二人就危险了! 刘文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去看玄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我做什么?” 沈泽鸣轻笑一声:“我只需要你,做和上次一样的事情。” “背叛同伴什么的,你不是已经很熟练了吗?” 沈泽鸣的话不留丝毫情面地揭露出了刘文的真面目。 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背叛者。 刘文怔在原地,他没有反驳沈泽鸣的话,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也许是因为沈泽鸣所说的正是被隐瞒的事实。 他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铜币从他紧握的手心落下,一枚一枚掉在地上。 尖锐的嗡鸣声响起,铜币的位置悄然转换,阵法的攻击方向霎时变化。 反转发生的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局势已经陡然逆转。 刘文表情阴冷,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一边的宣菁和玄明。 答案不言而喻,刘文瞬间倒戈。 第127章 投怀送抱 玄明和宣菁几乎是在察觉到杀意的同时就从刘文身旁退开。 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一圈圈白色光晕在他们脚边爆发,无形的屏障竟然直接限制住了二人的步子! 三人原本的占位中刘文一直处于二人的保护圈内,因此玄明和宣菁的后背毫不设防的暴露在刘文面前。 再加上刘文为了抵挡纸人的攻击,一开始就在三人脚下设了保护阵法。 没想到到头来,以保护为名的阵法却变成了伤害同伴的利器 “刘文,你当真要背叛我们?背叛八绝门?” 玄明周身剑气四溢,他冷冷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刘文。 一旁的宣菁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她用指甲碰了碰屏障,似乎是想要试探一下阵法的强弱。 然而下一秒,她嘶了一声,猛的抽回手,原本粉红漂亮的直接竟然直接被腐蚀了大半,指甲边缘还能看到淡淡的青黑色烟气。 “谁说我要背叛八绝门?” 刘文放下背包,一步步朝玄明走去,“只要在这里把你们全杀光,出去之后我还是门里的阵法师。” “没有人会发现。” 宣菁挑眉,嘲道:“你之前的同伴也是被你这样害死的吧?为了一点黄金,对自己的同伴痛下杀手的家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们懂什么!”刘文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你们这些天生有天赋,天生就能学习术法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成为你们眼中毫无用处的阵法师付出了多少!你们这些,这些人从来都瞧不起我!把我当做任人驱使的家畜,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刘文的声音很大,在封闭的空地中则传播的更远,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岩洞内一圈一圈回荡。 我看着下方这个面目扭曲的家伙,一时间竟感觉是在看另外一个陌生人。 嫉妒和贪婪能让一个人变得这样面目全非吗? 耳边响起玄明的话,他说多亏了门里的阵法师,他们才能在对抗鬼怪的战斗中放手一战。 那句话在此刻想起来只觉得万分讽刺。 刘文眼睛里满是红色血丝,他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黄金剑,踉踉跄跄地靠近了玄明。 玄明表情很淡,他手中还握着剑,可面对近在咫尺的刘文,他却并没有挥剑砍出。 刘文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小师叔当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啊。” “传言?” “大家都说小师叔手里的两把剑,一把斩妖,一把修罗,从不会对人类出鞘,看来是真的 这样看的话,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是个人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剑刃,抵到玄明的脖颈侧。 不行! 玄明那个小顽固肯定是不会对刘文动手的! 他在轮回道里被迫屠杀了太多人类,由此产生了心魔,别说不想对刘文动手,有心魔在,他就算是想动手也不可能。 我在心里暗叫不好,现在的局势完全是一边倒的状况了! 沈泽鸣那边一直在看好戏,并没有插手,看上去似乎是想让刘文自己解决的意思。 但他们的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想要让刘文和玄明二人自相残杀,最后他们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提了提阴棺,我直接把左安叫了出来。 左安这个臭小鬼最近都懒得要命,成天呆在佛牌里动也不动。 “姐姐,我好困啊——” 左安焉嗒嗒地抱着我小腿,一脸困意。 我一把掐住他的脸蛋,狠狠揉搓几下:“快清醒点!咱们得去救小道士!” 左安圆嘟嘟的脸皱成一团,眼睛总算是睁大了几分:“小道士?他怎么了?” 我两三句将水鬼域这边的情况交代清楚,然后着重强调道:“待会记得一定要把我送到刘文背后,我得先把他收拾掉!” “昂昂,姐姐你放心!” 左安了然地点头,旋即开始画阵法。 然而画着画着,他的头就一点一点起来,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一样。 我:“” 你这样真的让我没法放心啊! 淡蓝色光晕亮起,左安迈着小短腿,一把拉住我的手。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小鬼用瞬移阵了,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总感觉格外心慌。 话说我记得之前几次瞬移阵的颜色可都是幽蓝色,怎么这次 没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阵法已经启动,我和左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刘文,刘文,一定要把我送到刘文背后! 老娘一定得给他一个大榔头! 我紧紧闭着眼睛,等耳边风声停止,我才猛的睁开眼睛。 一张清俊儒雅的白净脸庞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苗姑娘这是投怀送抱?” 沈泽鸣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无语凝噎,一时间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说真的,现在这个姿势真的很尴尬。 我带着十几斤的棺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沈泽鸣怀里。 没想到沈泽鸣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手臂力量却意外地大,居然能直接接下我。 “我要是说是意外,你信吗?”我讪笑道。 沈泽鸣稳稳抱着我,哦不,应该说稳稳端着我背后的棺材,他垂眸笑了笑:“苗姑娘这么说,那我自然相信。” 第128章 信你才有鬼 听沈泽鸣叫我阿乐叫久了,乍一听到他叫我苗姑娘,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苗姑娘,抱歉。上次通富大厦的事情,是我识人不明,害你被左泽所伤。” 沈泽鸣脸带愧色,似乎是很内疚的模样,“你消失之后,我让人把大厦的地板全拆了,派了很多人下去,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你。” “幸好你还活着,要不然” 嗯? 通富大厦—— 对了,上次我被左泽推进水里后,遇到了水神天吴,还跟着左安一块瞬移到西西峡村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我压根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而且后来经历了轮回道那一遭,我也不太敢贸然接近沈泽鸣。 不过 我拖着下巴想了想,这样说来,沈泽鸣现在不知道他的老底早就被左泽和曲凌掀了个底掉,也肯定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这样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将计就计。 趁着沈泽鸣还想在我面前维持住善良的大哥哥形象,我还可以多套套话呢! 想至此,我连忙轻咳一下,转换表情,故意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沈大哥,我也不知道上次我上次是怎么得救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到了一个叫八绝门的地方,还遇到了玄明师兄他们!” “原来如此,真是万幸!” 沈泽鸣将我稳稳放下来,手指轻搭我肩膀,安抚般地拍了拍。 我笑了笑,话题一转:“但是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帮忙处理家里的生意吗?” 沈泽鸣的表情很突兀的停顿片刻,他被我这话噎了一下,一时间没来得及编出什么万无一失的理由。 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前边的袁侯耳朵竖的老高,虽然没回头,但他的注意力肯定全放在我跟沈泽鸣身上了。 不远处的刘文和玄明完完全全被忽视得彻底,两人还在僵持着。 而左安自知干了错事,正悄咪咪缩在角落,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 轮回道里被沈泽鸣骗的不轻,正好让他也感觉一下什么叫手足无措。 我不出声,抱臂笑吟吟地望着他,就像是一定要等他的回答一般。 “其实” 沈泽鸣神情变化,嘴角勾出一个无奈的弧度,“这座岛是沈家所属,黄金宝库也是沈家的储藏,我听说最近有小贼频繁光顾,所以才带人来看看情况。” 好家伙! 我信你才有鬼呢! 我盯着沈泽鸣的眼睛,他也一脸坦然地和我对视,似乎是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 好吧,沈泽鸣这个戏精,撒谎一向不打草稿,我暗暗磨了磨牙。 虽然知道他刚才说的全是假话,但我在不暴露自己这边信息的情况却根本没法戳穿他。 正在此时,刘文和玄明的僵持已经到了尾声,刘文双眼赤红,发狂般直接握紧剑柄砍向了玄明。 玄明淡淡地望着刘文,眼底划过一丝悲悯,他缓缓合上双眼,双剑已然在手。 “道士,这家伙不用你动手,我来就行!” 宣菁不知何时从阵法中脱身而出,漆黑的指甲瞬间伸长,她像猫一样跃身而起,手一挥,直接划过刘文的脖颈。 “噗呲——” 就当我以为她这一击必中时,一张白色的纸片从宣菁黑色的指甲前方飘过。 刚才的那一下居然直接被纸人挡住了!? 我愕然扭头望向沈泽鸣,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为什么我完全都没发觉到? 沈泽鸣食指和中指并拢,猩红色的光亮在他指尖一闪而过。 “抱歉,这家伙该由我们沈家处置,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的语气带着歉意和某种征询的意思,可扫视一圈,我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纸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他哪里是什么询问? 分明就是威胁! 我想不明白,刘文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最多只能成为他达到目的的垫脚石。 以沈泽鸣的个性,他根本不会费心去救这种家伙。 到底为什么? “你——” 宣菁扭头,狠狠瞪向沈泽鸣,“他是叛徒!我们凭什么不能处置他!” 沈泽鸣耸肩:“我不管他是谁的叛徒,但他盗走了黄金宝库的财富却是真的,我得带他回去交差。” 然而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异变突生。 左安之前躲在宣菁身后,悄悄帮她解开了阵法,而他也同时解开了玄明的阵法。 玄明双眼紧闭,剑意横生,双剑出鞘,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剑尖却以掩耳不及瞬雷之势穿透了刘文的胸口。 刘文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所以当玄明的剑刺入他心脏之时,他脸上还带着某种得意的笑容。 鲜血从他口中大口大口涌出,他捂着伤口,难以置信地望向玄明:“你为什么?” 他先前就是仗着玄明不对人类动手这一点,将玄明逼入绝境,趁人之危四个字就是他所做事情的最好写照。 玄明的眼睛还闭着,可他却轻而淡的抽出了剑,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面前的宣菁和玄明一身。 “背叛八绝门的人,绝不能活着离开。” 玄明语气很冷,但更冷的却是他周身的气质。 我隐隐感觉出此刻的玄明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玄明像一块温润而敦厚的玉,那么现在他才真正像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剑。 一把属于八绝门的修罗剑。 “精彩,真是精彩啊” 掌声响起,沈泽鸣似笑非笑地看着玄明,眼角眉梢的笑意虚虚的浮在表面,颇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没想到向来慈悲心肠的玄明道长,居然真的会对同门出手,当真是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呢!” 虽然只和沈泽鸣在轮回道里相处了短短几天,但他的情绪我还是能很明显的感受到。 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完全像是一层薄薄的皮,表面好看,里边全是裹着怒火的黑心馅。 “我只是替师门处理叛徒罢了。” 玄明收起剑,完全不为刚才所做的事情辩解。 毕竟对他来说,只需要坚持自己的本心即可,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他的道从来都与旁人不同。 “那道长为何不为我考虑考虑?” 纸人们似乎感受的沈泽鸣的情绪,一个个目露红光,死死盯着玄明,眼底充满了恨意和杀意。 “他一旦死了,我沈家的黄金可就真的找不到了,我又该如何与家中长辈交代呢?” 沈泽鸣袖口宽大,越来越多的纸人从袖口中飘散而出。 他似乎是有些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考虑到一边的我。 当时在苗蛊寨时,他曾经用纸人对我动过手 第129章 执着 知道沈泽鸣会操控纸人后,他之前在寨子里所做的事情就能很好地解释了。 当时,我为了给阿妈报仇,半夜带着陈麻子上了山,没想到意外遇到了阿爸。 中途回去的过程中,我被一群凶残的纸人追着淘进了阴门中,出来时居然正好碰到了沈泽鸣和阿爸。 寨子里没有人会驱使纸人,所以那时候的纸人不出意外就是沈泽鸣放出来的。 他用纸人吓我,若是我没有进入阴门,他说不定就会自导自演地从纸人手中救下我,再帮我找到阿爸,这样他就能扮演一个完美的救世主形象。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沈泽鸣刻意接近我无疑是为了救妙乐。 但在西峡村里我已经见过了真正的妙乐,她的身体还在,也和活人一样有呼吸和心跳。 既然妙乐还活着,那么他到底是想利用我做什么? 正想着,白意的声音钻入脑海: “主人!主人!我找到啦!是那个看起来金灿灿的灯吗?” 沈泽鸣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我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传音给白意:“应该没错!你能把它带出来吗?” 白意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紧接着她肯定地道:“能!主人你放心!”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自信,我便不再多说,毕竟这边的局势也是一触即发,容不得片刻走神。 “道长怎么不说话了?”沈泽鸣拂袖,劲风划过,无数只纸人越上空中,将玄明和宣菁团团围住。 “同门相残,不是沈先生最想看的一幕戏吗?” 玄明抬头,眼中寒芒锋利似刀,“至于刘文所偷走的黄金,我会派人查明数额,双倍奉还。” “若是沈先生还不满意,不如我带着万两黄金上门见伯父伯母一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岛真正的用途,而沈泽鸣在乎的也绝不是刘文偷走的黄金。 他或许是想在刘文身上得到别的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刘文身上会有什么东西值得沈泽鸣在意的呢? 我闹钟灵光一闪,对了!刘文中了水狐的诅咒! 按照沈泽鸣对这座岛的谨慎程度,刘文一行人一上岸恐怕就已经被他发现了。 可他却并没有现身,任由刘文他们在岛内乱闯,任由他们带走黄金,最后等到他们要离开时,下手种下诅咒 “看来岛上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沈泽鸣笑了笑,侧头望向了我,“苗姑娘知道多少?” 他是什么意思? 盯着沈泽鸣的眼睛,我隐隐感觉他并不是在问我对这座岛知道多少,而是 在问我对妙乐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警惕地退到一边,匕首抽出,攥在手心。 “哈——”沈泽鸣一手盖住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亏我还想多装一会呢!” 装? 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感觉四肢传来阵阵酸软,上次被沈泽鸣暗中捅刀子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这家伙心思深沉,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轮回道里他亲手取出妙乐的魂魄,将另外一个灵魂,也就是当时的我,放入妙乐的身体里。 若无其事的和我相处,成亲 直到最后,利用我伤害了殷九霄。 一步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不是真正的妙乐突然出现,亲手杀死了沈泽鸣,我恐怕真的会被沈泽鸣弄的魂飞魄散。 “那边的姑娘——”沈泽鸣伸手指向了宣菁,“我记得你是叫宣菁吧,可以拜托你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 宣菁被沈泽鸣的话搞的有点迷茫,下意识接了一句。 沈泽鸣点点头,语气十分礼貌:“没错,请你,留在这个水鬼域中。” 宣菁:“你要杀了我?” 他这话不就是在委婉的说要她的命吗?! 沈泽鸣作思考状,片刻后摇摇头:“算不上,我只是需要你身上的诅咒罢了。 刘文的那个本来都快成功了,被杀掉真是太可惜了。” “你要用水狐的诅咒做什么?”我问道。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沈泽鸣这种人肯定不会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在别人面前,问了也白问。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沈泽鸣居然很认真地回答道:“为了救我的未婚妻。” “水狐的诅咒虽然被称为诅咒,但诅咒中却蕴含着极为强劲的阴灵之气,能帮她稳定身体状况。” 怪不得西峡村里的妙乐是在石棺里,怪不得要专门为她准备一个祭台。 原来是为了用阴气包裹住妙乐的身体,从而让她的身体不腐 只不过我记得妙乐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吧,那么沈泽鸣到底用了多少阴气才能保留下她的身体? 我望着沈泽鸣,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痛恨他。 “你为什么” 我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吗?” 沈泽鸣直接说出来我未尽的话,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触碰他的伤心处。 或许对他来说,不管是喜悦,又或者痛苦,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因为你爱她。” 我轻声道。 “爱?”沈泽鸣唇边弧度加大,“如果那种感情是爱的话。” “我想把她留在身边,想她的眼里只有我一个,可她不愿意,然后拼了命地想要离开我。 于是我想,如果我把她的腿打断,她是不是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依靠我了? 可我又想,阿乐从小都怕痛,手指割破一个血口都会哇哇大哭,我要是打断了她的腿,她可能得哭个三天三夜吧。” 他说到这里,抿着唇笑了笑:“所以我没舍得那么对她。 不过,我不忍心伤害阿乐,但我可以杀掉她喜欢的人啊! 杀了那个人,阿乐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她也不会再想离开我了!” “所以,你亲手取走了她的魂魄,让她喜欢的人死在了她手里?” “没错,但我失败了。” 沈泽鸣摸了摸胸口:“阿乐对我动手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恨意,反而看起来有几分愉悦? 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说沈泽鸣这个变态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同,被心上人亲手杀死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沈泽鸣自顾自地道,“我想我如果死在阿乐手上,她一定会记我一辈子的吧。 她那么心软,肯定会很内疚的。 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那么死了也挺不错的。” 听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照常理来说,沈泽鸣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死了,他死在心上人手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很大的怨念。 那他究竟是怎么能一次又一次转生?或者说是一次又一次恢复记忆? “苗姑娘,你想知道后面的事情吗?” 沈泽鸣话音一转,问我道。 想不想知道 那肯定想啊!毕竟故事都听一半了,没个结局那该多让人抓心挠肝啊! 我下意识点点头。 沈泽鸣眯起眼睛:“那不如苗姑娘你也留下来吧?” “啊?”我眼睛猛的瞪大。 等等,这话音不对啊,难不成沈泽鸣也想把我弄死? 不是啊,好歹我也是妙乐的转世,不说对我好一点,起码得给我留条命吧! 我咳了一声,脚步一挪:“咳咳,沈大哥,我觉得故事嘛,下次听也成啊哈哈哈哈!” “可我觉得还是得一次讲完才好,不是吗?” 沈泽鸣语气轻柔,可他的动作却半点都不柔和。 手掌高的纸人将我团团围住,我几乎能感觉到他们尖厉的指甲碰到了我的衣服上。 “袁侯,别忘了要做什么。” 沈泽鸣淡淡提了一句,留下一堆纸人,然后径直朝着宣菁走去。 轰隆隆—— 原本安安分分的圣树忽然暴动,一条一条藤蔓从山洞内钻出,张牙舞爪地冲着那边的两人袭去。 他的分工很明确,袁侯加纸人收拾我,他和圣树则对付宣菁和玄明。 看到圣树动作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他们刚才打斗时还留了一手,恐怕就是等着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祭司大人,真的好久不见啊!” 袁侯捏了捏手指骨,邪狞一笑。 “我我可没见过你,你说的是前世的妙乐。” 尽管我知道轮回道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看到袁侯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时,我还是感觉心脏停跳了一瞬。 “我可搞不明白族长说的前世今生是什么东西。” 袁侯苦恼地揉了揉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我记得族长说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灵魂都是一样的!” “那么我现在跟你说话,也就相当于跟祭司大人说话!” “谁告诉你灵魂一样就是一个人了?我不是妙乐。” 我眉心一跳,总感觉袁侯这话,哦不,应该说是沈泽鸣以前对袁侯所说的话颇有深意。 如果沈泽鸣认为前世今生的灵魂是一样的,那么他会不会,会不会想要把我灵魂当成妙乐的?! “可我就是啊!” 袁侯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我也是被大人找到的,这辈子我本来是个囚犯,整天呆在监狱里,多亏了族长,我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前世的事情还能想起来?! 兵刃交错的声音不断传来,我瞥了眼那边,玄明和宣菁应该还应付的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搞明白袁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略显急切地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前世的?” 袁侯对“祭司大人”还是有几分敬意的,他想了想,组织着语言道: “我记得当时族长大人给我吃了个很苦的丸子,我就莫名其妙睡了过去,醒来时就发现我躺在一间黑色的房间里。 房间里边摆着很多投影石,你知道投影石吧,就是那种黑黑的圆石头,可以投影出很多画面! 我每天就呆在房间里,看过去的记忆,族长大人每三天给我吃一粒那种丸子。我一开始觉得投影石里的东西很陌生,完全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可后来,我越看越多,某天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我好像隐隐觉得那个袁侯就是我自己。” “兄弟,你这被催眠了吧!”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还以为有什么神秘的方法让人一下就想起来过去的记忆,没想到是这种手动回忆的方式。 嗯,不得不说,安心了不少。 毕竟我一直把妙乐和自己当成两个人,要是哪天真告诉我,她跟我其实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没准真的会疯掉来着。 “催眠是什么?” 袁侯歪头,“我确实感觉自己就是前世的袁侯啊。” 这家伙被洗脑太久,没得救了。 我抹了把汗,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 上次趁他没有防备,捅了他一刀,这次肯定不成了,他肯定会有所防备。 而且这家伙体型是真的大,站在我面前几乎就跟一堵墙一样。 用匕首肯定是没法逼退他的。 第130章 嗷呜一口 正在我思考着该怎么脱身时,白意颠颠地给我传来了好消息。 “主人!我拿到啦!” 她的声音十分雀跃,似乎很是开心。 拿到了? 我心中一喜,转头看向黄金堆。 只见金灿灿的黄金堆上坐着一个手掌大的小娃娃,她费力地抓着一盏比她身体还大的灯,冲着我招手。 那盏灯的样子与我之前看过的祭阴灯完全一致,琉璃灯罩,白玉灯身,以及鎏金色的灯芯。 为什么灯芯会是金色的?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点燃的样子,而且我总觉得那椭圆形的灯芯有点,有点像一只眼睛。 金色的眼睛,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殷九霄。 我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发寒,一种恐怖的想法涌上心头:那盏灯会不会是由殷九霄的眼睛做成的? 不,不可能,我第一次见殷九霄时他的眼睛还好好的! 手指掐进肉里,我甩甩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扔出脑海。 “原来还有一只小老鼠溜了进来。” 沈泽鸣踩在圣树的藤蔓上,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白意面前。 “白意!快跑!” 我和玄明同时出声提醒。 白意脸上还带着笑,脑子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当她的视线落在表情阴森的沈泽鸣身上时,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沈泽鸣要对白意动手了! 我心说不好,白意那个小菜鸡肯定顶不住沈泽鸣一击! 于是我顾不得再等待时机,放下背后的棺材,举起来迎面就砸向了袁侯。 砰一声,袁侯被棺材砸了个结结实实,壮硕的身体晃了晃。 “我的头——” 他痛呼了一声,步子往后退了几步。 而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逃跑时机! 我直接用肩膀狠狠撞开袁侯,闪身到他身后,举着棺材狠敲他的腿弯,让他站不稳往前扑去。 “抱歉啦!我可不能被你的族长大人逮住!” 我不好意思地冲袁侯道,刚才下手时我并没有下狠手,所以最多只能让袁侯晕个三四秒。 等他反应过来,我恐怕就很难跑的掉了。 想到这里,我脚步半刻也不敢停,径直跑向了白意。 我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搞清楚“活体”是什么,以及拿到祭阴灯。 现在的情况下,我想从沈泽鸣他们那里套出有关活体的事情已经是不可能。 不过我棺材里还放着一个活体女孩,等出去之后我应该能从她嘴里得到一些消息。 但这次如果没法拿到祭阴灯,下一次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进入水鬼域了!没准祭阴灯还会被沈泽鸣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你别过来!”白意被沈泽鸣逼到角落,明明害怕得眼睛都闭了起来,但还是紧紧抓着祭阴灯。 “呵——” 沈泽鸣轻嗤一声,抬手就抓住了白意,将她和祭阴灯一齐捏在手中,指骨微微用力,白意那具由木头做成的身体就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白意痛得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但还是硬气的一声不吭。 她死死地瞪着沈泽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才不怕你!” 沈泽鸣挑眉,而他眼神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他已经不打算再跟白意废话了。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瞬白意忽然侧头,小小的木头嘴巴张开到夸张的弧度,紧接着她嗷呜一口,将旁边的祭阴灯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沈泽鸣:“” 他被白意的动作结结实实给震住了,钳制她的手指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白意也是个聪明的,她吞完祭阴灯后,又是嗷呜一口咬在了沈泽鸣的手指上车,趁他吃痛,小身子一缩,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白意,过来!” 我已经冲到他们附近,一个滑铲,侧身一把抓住白意,飞快把她揣进了兜里。 白意和我心意相通,不用我说出口,她就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防止自己被跑起来的冲力摔飞。 沈泽鸣一抽身,原本极为难缠的纸人们的攻击都迟钝了不少,宣菁和玄明那边承担的压力也小了几分。 两人本就实力不俗,再加上配合了这么久,对彼此的攻击套路也很熟悉了。 两相加成下围攻他们的纸人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斩杀大半。 他们一直注意着我这边的情况,见我顺利救走白意,他们的攻击方向也顺势朝我这边偏移。 来水鬼域的目的全部完成,我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跟沈泽鸣他们纠缠。 毕竟这里还算是他们的主场,要是再打下去说不准又出来什么秘密武器。 左右打量了一下,出去的话有两条路,一条是我原本进来的那个入口,就是我躺在棺材里被阿武他们抬进来的那条路。 如果选择那条路的话,我们很有可能直接沈泽鸣他们守在出口的那些人堵个正着。 风险太大了 至于另外一条路,我看向了玄明。 我记得他们和我并不是通过同一条路进来的,这就说明岩洞里还存在这一条直接通向外面的路! “你是想——” 玄明对上我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泽鸣,然后点点头,率先用剑劈开一条路,他一个翻身踩上了洞壁。 宣菁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她也并没有问,而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了玄明身后,轻盈地跃上岩石。 看着他们两个轻松地爬了上去,我只觉得眉心直跳。 不是吧! 你们一个个都是武学高手!但我可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啊! 真的不可以像你们一样轻轻松松地爬上十几米高的岩洞!!! 玄明低头看了我一眼,疑惑地歪歪头: “?” 我:“” 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难看的攀岩姿势,我欲哭无泪。 好在前面的宣菁明白了我的痛苦,轻笑一声,弯腰拉着我一点点往上爬。 虽然我感觉爬岩洞似乎用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不过是十来秒。 沈泽鸣抱臂冷冷地看着我们,而在他身后,一只庞大的怪物正在缓缓成型。 一根又一根树藤缠绕在一块,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绿皮怪物! 怪物没有眼睛,四肢都是由树干和藤蔓组成,而最恐怖的是它的脸。 它好像对变成人类有一种诡异的执念。 只见它从山洞里取出一张又一张人皮,径直套在藤蔓中,而那些人皮一块一块相连,最终变成了一块坑坑洼洼的诡异人脸。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不适,连忙转移了视线,脚踏上了岩壁,我头也不回地跟着玄明他们钻进了岩洞。 “玄明师兄,你还记得这个洞口是通往哪里的吗?” 我弯着腰,艰难地一点点往里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洞口极小,只能让一个成年人弯腰通过。 “是之前我们分开的地方。” 玄明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回音。 分开的地方? “是圣树那里吗?对了,我都忘记问了,你们当时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一转身你们就都不见了?” “我们去哪里了?” 玄明有些意外,“可我们一直在原地没有移动啊。你消失后我们在那里等了很久,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们分散着去圣树周围找了一圈。 但都没找到你,反而意外发现了一个洞口,据刘文所说,他们当时就是通过那个洞口才找到了黄金宝库。 我们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但白意说她感觉到了你的气息,所以我们才决定进洞看一看情况。” 原来如此 我琢磨一下总算回过味来。 当时我一个人去圣树下面探查情况,也许是中了某种障眼法,所以并没有看到原地的玄明他们。 紧接着阿武兄弟两个突然出现,我反应不及,只好藏进了棺材里。 于是直接被他们送进了地底,正好和来找我的玄明,宣菁错过了 真的是阴差阳错! 要是阿武他们晚来一步,又或者是我发现玄明他们不见时直接回原地找他们,就都不会有后边这些事了。 不过,虽然遇到了很多麻烦,好在结果都是好的。 “你们在路上的时候,搞明白了活体是什么吗?”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问道。 “刘文跟我们说过一些,但并不详细。” 玄明略微思索一下道:“他离开水鬼域后专门找八绝门内部的术士询问过,但许多术士都对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直到他意外拜访了一位十几年前颇有名望的养尸人。 那位告诉他说,古时候有一种名为死僵的邪术,能让将死之人保持心跳和呼吸,只不过用这种方法却会让人的意识消散,说不定还会直接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活死人。 那人还告诉他说,除非是有某种特别的理由,否则不要轻易使用这种方法。 因为中了邪术的人的魂魄不会回归地府,而是化为天地间的一抹幽魂,不得转世,不得超生。” 不得转世,不得超生 这八个字未免也太过恐怖。 倘若沈泽鸣真的对妙乐用了这种邪术,那么妙乐的灵魂岂不是根本没有进入轮回? “那养尸人有没有告诉刘文,有什么办法能救醒中了死僵的人?” 我想起了棺材里的小姑娘,继续问道。 “解救之法?”玄明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第131章 钓水鬼 几人紧赶慢赶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岸边。 “船还在。” 玄明眼尖,先看到了停在岸边三只船。 我和宣菁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船只近前。 船舱里被刘文打晕的几个船夫直挺挺躺在船板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喂,醒醒!”宣菁拍了拍出其中一个船夫。 那船夫赤着上身,似乎在做什么美梦,他砸吧砸吧嘴,一翻身直接握住了宣菁的手,一脸痴汉像地喃喃道:“美女等等我——” 宣菁:“” 还是用暴力方法叫醒他们吧! 哐哐几个大耳光下去,几个船夫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怎么了?谁打我?”他们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一身狼狈的我们,茫然问:“你们” “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逃命要紧!”我道。 “什么逃命?” 几人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 我眉心直跳,抬手指向了树林方向:“你们自己看!” 震耳欲聋的地面震动声响起,船夫们呆滞地盯着那只庞大的绿色怪物,嘴巴长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岩洞里的树藤怪物在半路上就已经开始追赶我们了,不过因为它身体过于庞大,行进速度十分慢,因此我们才能勉强领先它几十米。 “看到了吧,就是那玩意追在我们后边。”我拍了拍领头船夫的肩膀,“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想活命,就得赌一把。” 领头船夫惊恐地扭头,看着我就像在看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样:“赌什么?” 我无奈地一耸肩:“赌我们划得够快喽!” 面对生命威胁,几个睡的迷迷糊糊的船夫立马就清醒过来,一个个麻溜地推船,拿桨,不过十几秒钟,三艘船就都准备完成。 我本来是打算跟宣菁一艘船,但船夫们的身材比较魁梧,船舱里装不下太多人,于是我只好带着两个船夫上了另一艘船。 好巧不巧,跟着我的两个船夫正好就是刚才的领头船夫,我颇为友好地冲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苗玥,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苗苗大师,您叫我老吴就行!” 领头船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对他来说,招惹上那么恐怖怪物的我也不是好相与的,恐怕和那只怪物不遑多让。 我看着老吴额头冒出的冷汗,心说我顶多就是衣服脏了点,再怎么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害怕吧。 但我也不好直接问,随意介绍了两句就进了船舱。 刘文找的船夫手脚都很麻利,划船也划得很不错,没等绿皮怪物追到岸边,我们这边就已经划了老远。 我站在船尾,紧紧盯着湖心岛上边的动静。 绿皮怪物追到岸边就停下脚步,并没有贸然进入水中,而这也证明了我的另外一个猜想。 ——这座水鬼域是存在领地划分的。 湖水是水鬼们的地盘,岛上则是圣树的地盘,二者泾渭分明,一般情况下不会贸然进入彼此的领地。 虽然面对水鬼们也是件麻烦事,但好歹不用被双面夹击。 我松了口气,刚打算移开视线,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缓缓走到岸边。 我动作一顿,是沈泽鸣来了。 没等我向其他人发出示警,沈泽鸣就冲我挥了挥手。 他想干什么? 我一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眯起眼睛和他对视。 多亏之前吸收了蛇环,我的夜视能力变得极为强大,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看得清东西。 沈泽鸣没有出声,他只是动了动嘴唇,用唇语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会再来找我的。” 我眉头一拧,他似乎是笑了笑,不在多言,转身便离开了原地。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会去找他? 我满心疑惑,祭阴灯我已经拿到了手,以后应该没什么—— 不对! 他可能还知道我情魄的消息! 我猛的抬头,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思绪纷乱。 “苗大师,您怎么了?” 老吴见我半天不动,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摇摇头,收回视线:“船没问题吧?” “我们的船可都是精心保养过的,肯定没问题!”老吴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点点头,心思转到了另外一边。 我们一开始以为刘文他们被水狐袭击是因为带走了岛上的黄金,但事实上却并不是如此。 带走黄金并不是致死条件,换句话说,黄金是沈泽鸣故意埋在刘文心里的一根蜡烛。 而刘文心中的贪欲就是点燃蜡烛的火。 为了黄金,刘文在面对水狐袭击时,故意下黑手,害死了同伴,独吞所有船上的黄金。 最后他还编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将队友的死推到黄金身上。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水狐的诅咒,成为了沈泽鸣计划中的一环。 沈泽鸣诱使刘文杀害同伴,正是为了让死者的怨气牢牢缠绕在刘文身上,进而促进诅咒的完成 贪婪果然是人类的劣根性呢。 我捋清楚原委后,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涌起一丝无力感。 正在此时,船身忽然剧烈地晃动一瞬。 我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扶住船身:“老吴,发生什么了?” 老吴满身是水,一手紧紧抓住船桨,神情恐惧:“苗苗大师,我感觉” 他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船板!” 他话音刚落,站在船头的那个船夫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有鬼啊——” 一米八几的壮汉子直接跪倒在地,腿软得爬不起来,抱着头大喊。 而顺着他的动作望去,一张苍白浮肿的脸出现在船板上。 水淋淋的头发盖住了它大半张脸,粘腻的水声随着她的动作响起。 啪嗒,啪嗒。 在寂静的夜晚,水珠滴落的声音格外明显。 “啊啊——救命啊——” 那个船夫被水鬼拉住了手腕,表情恐惧得近乎扭曲,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声音几乎传出去好几里。 那凄惨的情状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相同的恐惧感。 老吴哆哆嗦嗦抓着我的手臂:“苗大师,有,有鬼!我们要不先跑吧!” “跑?”我侧头,“跑哪去?水下说不定都是那种怪物呢!” 老吴语塞,他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我的动作时,他错愕地道:“苗大师,您要做什么?” 我撸起袖子,很淡定地道:“做我的老本行。” “老本行?” 我咧嘴一笑:“你都叫我大师了,我不得抓几只鬼给你看看?” 不等老吴回话,我几步走到船头,蹲在船夫身边,盯着那只水鬼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 水鬼:“” 看什么看? 虽然它不能说话,但我还是从它眼睛里看出它的意思。 “唔,我感觉你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我摸着下巴,回想起来。 越盯着看我就感觉这只水鬼越眼熟,怎么感觉就是之前进来时躺在船舱上的那几只? 水鬼似乎也被我的话震住了,我俩就这么硬生生互看了十几秒。 被抓住的船夫:“” 要不你们待会再看,先把我放出去再说好伐?! 也不知道水鬼的记忆是不是跟鱼一样只有七秒,但我眼前这只显然不是。 它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浑身一震,黑沉沉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恐惧,仿佛是想起来了某段不好的记忆。 它连人也不抓了,一松手,身子滑溜溜地就往水底窜。 看到它这反应,我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家伙就是之前被殷九霄收拾过的水鬼的其中之一! 原来真的是老熟人! 我嘿嘿一笑,一个跨步踩住了水鬼的头发:“别急着走啊,咱们半天没见,不如来叙叙旧?” 水鬼身子一抖,惊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往水下窜的动作更快了。 可惜我已经掏出了刚才从船舱里摸出的渔网,划拉一下,渔网撒开,兜头把水鬼罩住了。 “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我系紧网口,费力地把渔网往上拉。 老吴和刚刚逃走的船夫震惊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的动作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也不知道这水鬼吃什么长这么大,我拉的气喘吁吁,怎么都拉不上来,于是我只好又喊了一声。 老吴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帮我一起拉。 那只水鬼就这么一脸懵逼地被我们拉了上来,它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像是完全没搞明白为什么形势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它明明一开始是猎手的!!! 我摸了把头上的汗,手指的青黑色愈发严重,手臂已经很明显的使不上劲了。 那藤蔓到底是什么 我看了眼被抓上来的水鬼,这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岸上的消息。 ——得再弄几只上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干净利落处理完水鬼的玄明望着我,一脸疑惑。 “在钓鬼!” 我坐在船头,将手臂泡在水里,美滋滋地等着猎物上钩。 “嗯?” 玄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只好转头看向了老吴他们。 老吴已经是一脸麻木,他僵硬地划着船,对面前扑腾的好几只渔网视而不见。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啪叽,一只水淋淋的手臂从渔网中探出,朝着老吴伸去。 老吴熟练地一挪脚,恰好避开了它的手臂。 “苗大师,她好像沉迷于抓水鬼” 老吴注意到玄明的视线,组织了一下措辞道。 “抓水鬼?”玄明也有些好奇,“怎么抓?” “当然是一个个钓了!”我笑呵呵地道,手臂往上一提。 准确无误地又钓上来一只水鬼! “小周,把渔网拿来。” “好!不过棺姐,剩下的渔网不多了,还要抓吗?” 小周就是那个刚刚被水鬼抓住的船夫,他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差不多跟我同岁。 刚才介绍时我让他直接叫我名字,可他怎么都不肯,非说那样不尊敬,于是问他能不能叫我棺姐。 我对称呼什么向来都不在意,便任由他随便叫了。 渔网省得不多了,我将这只水鬼塞进渔网里,大概数了数,抓了五个,应该差不多了。 “可以了,你们忙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我冲小周点点头,示意他去帮老吴划船。 小周却不肯走,赖在我身边:“棺姐,我能跟在你旁边看看吗?” “我保证!绝对不给你捣乱!”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赶他,想了想要问的内容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跟小周把五个渔网拖进了船舱里,期间好几只水鬼都在拼命挣扎。 奈何上了船,他们的身子根本无法像在水里一样灵活,只能被我们一个个抓进了船舱里。 默默看着一切的玄明:“怎么感觉这些水鬼有些可怜?” 五只水鬼排排放,我满意地点点头。 搬来个小板凳,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会说话不?” 一片沉默。 几只水鬼缩在一块瑟瑟发抖,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势。 小周蹲在我旁边,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气势,他刚才被水鬼吓得不轻,现在算是争回了一口气。 我扫视过这群水鬼,看他们确实不像是会说的样子,心道人说人话,鬼说不定也说鬼话。 语言还是得对口才是! 想着我就把左安叫了出来。 左安做了坏事,逃跑之前就躲进了佛牌中。 “姐姐,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哇!” 左安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十分听话。 我挑眉:“你还记得之前干了啥事吧?” 左安心虚地别过脸:“嗯,啊,这个,姐姐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我无意跟他计较,揉了揉他的脑袋,直接道:“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什么什么!”左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给我当个翻译。”我指了指面前的水鬼们,“我有点话想问问他们。” 第132章 睡着了也超美 “好的!” 左安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蹦跳着走到那群水鬼旁边,很是“核善”地跟它们打了个招呼。 水鬼们:“” 小周刚看见左安时还是被实打实吓了一下,毕竟在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不过也许是有了上次的铺垫,很快他就接受了左安的出现,不等我开口他就十分自觉地担任了壮丁的职责。 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于是我先稍微理了理思绪。 水鬼域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它多年以来一直作为沈泽鸣的实验基地以及阴气采集地,进而衍生出一系列的黑色产业。 之前搬棺材的阿武两人看起来应该不知道沈泽鸣的真正目的,他们这一类人大概率是被沈泽鸣用钱雇佣的劳动力,专门为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找到“活体”,并把他们带到水鬼域中,供圣树吸收。 只是我还有一点没搞明白:水鬼域这种人造的鬼域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又形成了多久呢? 倘若沈泽鸣是在十岁时才附身到沈泽身上,那么他又是如何避开家人,独自完成鬼域的建成呢? 我瞥了一眼面前的水鬼们,拍了拍脑袋,打算先挑重点的问了再说。 出乎意料的一点是这些水鬼们看起来不怎么聪明,但知道的事情却很多。 不过这也跟他们在这里呆了很久有关系。 据水鬼们所说,他们都是在生前就被带到了这里,一开始住的好好的,这里不仅提供免费的房子,还免费供给一日三餐。 对他们这些流民来说,无疑是乱世中的好去处。 因此他们便都安心留了下来,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一份子,开垦荒地,建房子,男耕女织。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意外就来了。 当时的领袖,或者说那个把他们带到这里的那个人,忽然提出说要进行斗兽游戏。 “斗兽游戏?你确定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有些奇怪,对左安道。 左安又重复了一遍问题,那些水鬼们的答复还是一样的。 见他们实在是说不出别的什么,我便也不再勉强,只让它们接着说。 斗兽,字面意思就是让他们这些外来者和野兽搏斗。 乱世中,人过的连猪狗都不如。 流民们中的许多更是被王公贵族当成玩物,肆意羞辱摆弄。 而这些人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他们麻木地接受了这场游戏。 只是当他们站上那个所谓的斗兽场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天真。 他们斗得哪里是什么寻常野兽,是从深渊里的一只只鬼怪。 一个接一个的人类被撕碎,被鬼吞食,恐惧和绝望瞬间席卷而来,将他们逼的几近疯癫。 最后,他们终于无法忍受,组织了一场浩大的逃脱行动。 只不过,当初保护他们免受战火的湖水,此刻却变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他们没有船,也没办法用树林中的树木制作木筏,可身后的追兵已至,他们别无他法,只能跳进了湖水中,幻想着能游到对岸,谋得一丝生机。 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没那么幸运。 也许是生前想要逃离的执念太深,这些人最终化为了湖中的水鬼,日日夜夜潜伏在水底,等待着将过路人带进水中,好换得自己投胎转世。 这也就是替死鬼的来由。 而因为这里的水鬼越来越多,湖面上聚集的阴气在某个时刻转化为了瘴气,将这片区域隐藏了下来,这就是水鬼域的形成。 刚才水鬼们提到的一个词让我很在意,他们说乱世,那么可以合理猜测他们进入鬼域的时间必定很早,几百多年前也很有可能。 如果这么想的话,沈泽鸣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呢? 他应该已经死在了妙乐手中,我很确定妙乐下手时没有丝毫留情,沈泽鸣必死无疑。 可他又是怎么在一段时间后再次出现的呢? 难道他真的像那些志怪小说里写的,有好几个分身吗? “对了,你们还记得领袖的模样吗?” 我继续问道,心说如果是分身的话,那再怎么说都得跟本体长的一样吧! “我记得是个长得很高的黑壮男人!” “不对!是个拿着扇子的白面公子!我当时就看他长得好看才相信了他!”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个穿着中山服的少年!我可是亲眼所见!而且还跟他搭上了话的!” 几个水鬼说着说着就开始吵了起来,他们描述的长相相差极大,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就不太对了 我心说沈泽鸣到底是什么马甲怪啊!扒了一层又一层,还没找到头! 眼看着水鬼们要就这个问题吵个没完,我连忙制止了他们。 “我还有个问题,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因为那个毒,我双手和小腿都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很难一动,于是只好让小周把我搬到水鬼们前面。 水鬼们凑上来看了一眼,忽然发出极大的唏嘘声,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还仗着我听不懂,对我的手臂指指点点。 我:“左安,给我翻译。” “咳。”左安视线飘忽,“我觉得姐姐你还是不知道好。” 我挑眉,心说你这臭小子忘了之前干过什么事了吗? 左安注意到我的表情,连忙道:“事先声明啊,下面的话都是这些水鬼说的!姐姐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行!你说。” “他们说:这有五官的丑女人中了死僵,马上就要变成跟林子里的丑八怪一样了!” 左安绘声绘色地道,几乎要把它们的神态学个十成十。 “它们还说,你是活该!谁要你去招惹林子里的怪物!” 我看了眼水鬼们的造型,他们一个个都披着头发,通体惨白色,宛如一张平面的脸上只有一双大的可怖的眼睛,没有鼻子和嘴巴,看起来格外怪异。 嗯,原来物种不同,审美差别居然这么大 我不跟他们计较,只是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沾上藤蔓汁液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黑紫色,和其他处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就是死僵吗? 可之前看到过的活体皮肤颜色都是正常的,为什么我这个是这样的? 水鬼们不等我问,直接就解释道:“你现在还在活僵的第一阶段,毒素从伤口处慢慢浸入你的身体,很快你就会变得浑身青紫。 紧接着就是第二阶段,除了心脏和肺部,你体内的其他器官都会逐渐失去活性,然后死掉,这个时候你就没法移动身体了。 而最后一个阶段就是"活"了,你的皮肤会恢复正常,有呼吸有心跳,但却再也醒不过来。” 它们的描述过于详细,我顿时就打了一个寒颤:“有什么解除方法吗?” “没办法。”水鬼们幸灾乐祸,“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从没见过有人能解除活僵!” 我叹了口气,想起了玄明之前提到过的养尸人。 看来这一趟出去必须得尽快去找他了。 我可不想变成“活体”,我可还打算等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跟殷九霄一块出去旅游呢。 说起来殷九霄这几天也神出鬼没的,好几次我开阴门时他都不在里面。 四件宝器已经集齐,封印对殷九霄的影响已经小了不少,他也不再被局限在小小的阴门之中。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两个都是一件好事。 我单脚跳着站起身,小周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掺住了我的胳膊:“棺姐!我扶你出去!” 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而一边的左安就不开心了,他不满地挤开小周道:“姐姐,我也可以扶你出去!” 我看了看他的身高,憋着笑比了比他跟我手肘的距离:“你觉得你能扶我出去?当个拐棍还差不多。” 左安:“” 气死鬼了!!! 戳了戳气鼓鼓的左安,我心情好了点,出了船舱。 朝阳刚刚升起,柔和的阳光洒在船板上,天空碧蓝,白云层叠,一副此间静好的美景。 水声渐止,老吴赤着胳膊,抹了把汗,笑着对我说:“苗大师,我们靠岸了。” 回到长阳峰下,我跟玄明把水鬼们超度了,也算是做件好事,送他们去投胎。 之后我们便回到旅店,收拾了一番,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毕竟这一晚上过的太过惊心动魄,我们每个人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 我也累了,没太在意中毒这事,回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醒来时,差不多快到下午了,窗子关的很严,集市里的喧闹人声挤过窗缝传了进来。 我迷糊着把搭在眼睛上的手臂移开,一张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殷九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靠在床头,紧紧握着我的手,双眼微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美人就是美人,睡着了也超美。 刚睡醒,我身上还带着些许倦意,也不怎么想动,于是就这么看着殷九霄。 我好像没怎么见过殷九霄睡着的样子,我还以为像他这种上古大妖都是不用睡觉的。 他最近是去做什么了呢?为什么又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葫芦,上次也是,要不是文晁提出来,殷九霄恐怕就要把自己身上的阴气全给化掉了 一开始知道那件事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很难受,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可后来再想想,当时殷九霄应该比我更难受。 “阿玥。” 殷九霄睁开眼睛,眼神戏谑:“你的眼神都快钉在本座脸上了。” 他居然是醒着的! 那我刚才呆呆看他的样子不是全被他发现了?! 我老脸一红,连忙别过脸:“你醒了干嘛不睁眼啊!” 殷九霄勾唇,俯身轻轻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又偏了过去:“本座希望你一直看着我,希望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本座一人。” 我脸烫的要命,感觉放个鸡蛋在我脸上估计马上就能熟了。 这蛇妖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阿玥害羞了?怎么不看本座?” 殷九霄轻笑一声,轻抵我的额头,低语道:“这样的你,让本座怎么舍得” 他的后半句话直接咽进喉咙中,我疑惑地抬头:“舍得什么?” 殷九霄眼底金色流淌,他半边身子融在阳光中,看起来竟有几分虚幻。 他薄唇微动,刚想说什么,房门却突兀的被敲响了。 “苗姑娘,你醒了吗?” 是玄明。 我侧头望向殷九霄,他似乎有些无奈,在我唇边印下一吻,一触即分,但那种柔软的触感却让我心神为之一动。 他道:“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本座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说完,他的身影便直接消失了。 我若有所思地碰了碰嘴唇,刚才的那一吻很奇怪,与其说是亲近,倒更不如说是告别? 可殷九霄为什么要跟我告别?明明一切都已经快要结束了,我们 “没醒吗?” “要不再等等吧,她一天没吃饭肯定会饿的。” 门口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我醒了!马上出来!” 穿上鞋,我回头正好看到了门口边的阴棺,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阴棺背在了背上。 一背上阴棺,我立马就发现了棺内重量不太对。 回来后我就将棺材里的女孩抱了出来,找旅店老板另外开了间房,把女孩放了进去。 所以照理来说,现在我背着的应该是一具空棺才是。 可这个重量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开棺看看时,一条蛇尾从棺材缝里探出,悄无声息地圈上我的手腕。 ——占有欲十足的样子。 不用说,肯定是殷九霄了。 他没有离开。 不知为何,知道这一点后,我感觉悬起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殷九霄三个字对我来说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好像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133章 周有福同志 出了旅馆,我们三个人随便找了一家大排档坐下。 下午六七点是人最多的时候,摆在店外的小桌挨的很近,我坐着几乎能跟隔壁桌的人肩挨肩。 点菜时我们还刻意问了一下玄明能不能吃荤的,玄明无奈:“不能吃荤的是和尚,不是道士。” “对的对的,道士还能结婚呢!” 白意坐在桌子上,看着隔壁桌的羊肉串馋的要流口水。 大排档人很多,上菜还要一会,我打算先问问玄明,关于那个养尸人的事情。 水鬼们说活僵完全发作最多三天,也就是说我必须得在三天之内找到解决办法。 时间很紧张,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下去。 “玄明师兄,实际上” 我尽可能长话短说,把中了活僵这事告诉了他们俩,玄明听到一半眉头就拧得死紧。 我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气我把这事瞒了这么久,但当时的情况下,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前有狼后有虎,我不可能让他们为了我回头去找解毒方法。 “按照刘文的说法,那位养尸人也不一定知道解毒办法,而且过了这么久,能不能找到他还是个问题。” 玄明敲了敲桌板,指出了重点。 我挠了挠头,玄明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惜我当时并没有仔细想过,再说就算我们留下了下去,也不太可能找到解决办法,反而会被沈泽鸣一网打尽。 “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我先去试试吧。”我道,“这样总比呆着等死要好!” “这方面我知道的不多,但可以帮你问问几个熟人,他们说不定知道一些。” 宣菁开口道,也许是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她还是带着半张狐狸面具。 “多谢。” 我冲她感激地笑了笑,我跟宣菁并不算的上很熟悉,细数下来,也不过才见面两次。 可不知为何,跟她相处时我却并不觉得陌生,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释然感。 “那我们就兵分三路,苗师妹就根据刘文留下的地址去找养尸人吧。” 玄明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要先回门里一趟,将这边的情况汇报给师父他们,然后问问看门里的老人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 他说着摸出手机,将养尸人的地址发给了我。 我看了眼,觉得有些意外。 这位养尸人居然住在市中心,周围还有两三个商圈,平常那里来往的人也很多,怎么说都称不上是一处僻静地。 一般修习偏门术法的人选择住地都不会选在人烟气很旺的地方,一是因为人多阳气多,与之对应的则是阴气少,不利于聚集阴气。 二则是因为这种人往往比较孤僻,不喜人烟,更别说住在人堆里了。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意外,不过刘文说过,那位前辈很久之前就金盆洗手,不会再涉足这个行当了。” 玄明将肉串端了上来,一边用筷子穿了一小串递给白意,一边对我道。 “那他会见我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应该不会吧,他既然见了刘文,应该不会拒绝见你的。”玄明安慰道。 正在此时,旁边一桌客人忽然发出惊叫,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讨论声。 “你们知道了吗?长阳峰下边出了命案!” “就是有人白天钓鱼,却钓出了好几具尸体的那事?” “没错!我的妈啊,我差点没被吓死!” “别怕,我听说警察已经去了,应该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水鬼域要被发现了吗? 我拿肉串的动作一顿,不过这说不定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事件受到的关注度一大,沈泽鸣若是再想利用水鬼域做些什么恐怕就很难了。 心中安定了不少,我也不在想其他的,专心吃起饭来。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于是我吃过饭后就回旅馆收拾了行李,幸亏现在不是放假高峰期,我还是很容易抢到了票。 和玄明宣菁二人告别后,我再次踏上旅程。 真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养尸人是什么样的呢? 坐了一夜的火车,我在第二天早上来到了隔壁市。 因为手掌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我带了双手套,怎么说呢,真的挺热的,而且很不方便。 真不知道宣菁是怎么忍受的下来的,她那张面具应该和我的手套差不多,带上去就让人觉得闷。 “美女,要坐车吗?” 出站口好几个司机涌了上来,一个接一个瞄准自己的目标客户,拼命介绍起来。 不知为何,我莫名产生了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诶,棺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个晒得黢黑的青年几步冲到我面前,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当时你们走的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要姐你的电话!没想到这么巧!” 再次看到小周时,我也感到了几分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小周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出租车:“我有空的时候会来开开出租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嘛!” “姐,你是要去哪啊?坐我的车,我免费带你!” 他颇为殷勤地凑上前来,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我失笑,心说有个熟人带路我也放心一些,于是就跟着小周上了车。 “姐,你确定要去这里?” 小周瞪大眼睛望着我的手机。 我疑惑地看了眼地址,是玄明之前给我留的那个啊。 “有什么问题吗?那里是不能去吗?” “也不是。”小周吞吞吐吐,“就是” “就是?” “姐你要去的就是我家啊!” ??? “你大名叫啥?”我眉心一跳,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周有福。”小周艰难地道,他别过脸,梗着嗓子,“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 “噗。” “姐,你是不是笑了?” “我没有,你别多想。”我干咳一声,“周周有福同志——” “别啊,姐,你还是叫我小周吧!这名字听得真的太别扭了!” 小周双手合十地恳求道。 “那行,小周,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要找你,或者说你爷爷。” 小周跟我们一块经历了水鬼域里的事情,解释起来也不怎么复杂,也不用隐瞒什么。 我将手套脱下,给他看了看我的手。 小周虽然知道我中了毒,但当时船舱里很黑,他也没太看仔细,现在乍一看到我惨烈的双手,他还是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姐,你这是中了什么毒啊!手怎么成这样了!?” 小周望着我的手,一脸担心。 “一种叫活僵的毒,我听说你爷爷知道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特地上门请教。” 我带回手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爷爷会知道这个?” 小周不敢置信,“我爷爷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平时游手好闲,最大的爱好就是跟隔壁小区的老奶奶跳广场舞!怎么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上面?” 嗯,这么听起来确实不太像是高人的样子。 但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吧。 小周知道我现在情况不太好,他也不再多话,踩上油门就开向了那个地址。 路上他还跟我说了很多他爷爷周建国的事情。 据他所说,他爷爷一向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爱打麻将但总输钱,输到没钱的时候还会找他借压岁钱。 喜欢下围棋,但是个臭棋篓子,还喜欢悔棋,久而久之附近的老爷爷都不愿意跟他下棋了。 于是他爷爷只好每天拉着他下棋,两个臭棋篓子互相折磨,当真是苦不堪言。 “你爷爷平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提问,如果他爷爷真的是,或者曾经是养尸人的话,再怎么说都应该有些许痕迹留下吧。 “奇怪的地方?”小周想了想,“也没什么哦对了,他在我三岁时送了我一把长命锁,说要我一直带着。 每次我把它取下来的时候,他都会臭骂我一通。真不知道爷爷他在想什么!” “我可以看看那把长命锁吗?” 说起锁,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家姐妹那把同名锁,这二者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哦,好啊。” 小周停下车,将脖子间的红绳拉了出来,露出了一把小巧的锁。 “长命百岁” 我喃喃念着上面的字,“寓意真好,这字是你爷爷刻的吗?” 小周意外地抬眼:“姐,你简直神了!这都能看出来!这把锁确实是我爷爷亲手做的,上面的字也是他自己刻的。” 我松开手,笑着道:“你爷爷对你真的很好。” 小周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爷爷虽然表面吊儿郎当,可心里还是在乎家人的。” 之后便一路无话。 我撑着脸望着窗外,心中波涛汹涌。 那把锁上的字,和白家姐妹同名锁上的字一模一样,特别是“长命”二字。 再加上小周的印证,足以证明这两把锁的制作人都是小周的爷爷。 白家姐妹提到过,他们的同名锁是由一位云游道人所赠,那么那人会不会就是周爷爷? 兜兜转转,所有的线索又都绕到了一起。 解毒之法,封印宝器的下落,二者的终点交汇之处就是周爷爷。 而这让我不由得更加期待起和他的见面。 总感觉这一次,我又能离真相更进一步了。 小周的车开的很稳,我一路上都没感觉颠簸,很是顺利的来到了周爷爷的住所。 小周停好车,一解安全带,下车就冲着不远处的人堆吆喝:“爷爷!别打麻将了!有人找!” 喧闹的人声一静,一群老太太老爷爷齐齐扭头看向了小周。 很快一道洪亮的声音跨过人群穿了过来:“臭小子!你每次都给我找麻烦!” “让人等着!老头子我打完这一盘再说!” 小周无奈,只好扭头对我道:“不好意思啊,我爷爷就是这个德行,上了牌场就什么都不顾了。” “没事,我正好也对打麻将有兴趣。” 我下了车,朝人堆走去。 周爷爷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一双虎目亮的惊人。 他见到我挤进人堆也不奇怪,看了我一眼就专注到牌局中。 倒是旁边的爷爷奶奶对我十分感兴趣,拉着我问这问那的,简直恨不得把把我家祖上十八代都问个遍。 他们的问话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像是闲聊,但目的性却又很明确。 我顿时被折腾的苦不堪言,扭头一看,小周那小子十分机智地靠在车上,愣是一步都不往这边挪,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我:“” 这小子肯定已经被盘问过一遭了! “行啦啊,别揪着人小姑娘不放了!”周爷爷这一局终于打完了,他站起身一脸淡定地从兜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别人。 看上去风轻云淡,可他的手却把钱攥的死紧。 “嘿嘿,老周啊,你就别挣扎了!该输的钱都得输的!” 收钱的那位得意一笑,轻车熟路的用巧劲抽走了那两张红钞票。 “哼!下次我肯定能赢回来的!” 周爷爷撇嘴,一甩手,转身离开。 见他走了,我连忙也追了上去。 “周爷爷,你好,我是苗玥——” 我还没说完,他就摆手打断道:“你不用介绍,我知道你。” ? 什么意思? 我好像没见过这位周爷爷吧? 我满脸茫然,跟着他走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一前一后上了三楼。 小周锁好了车,也想跟上来,可刚迈进一步,周爷爷就道:“臭小子,家里酱油没了,你出去买一瓶!” “啊?爷爷你怎么刚才不说啊!我都上来了!” 小周脚步一顿,欲哭无泪地道。 “别废话!快去买!” 周爷爷敲了自家孙子一下,让他赶紧出去。 小周只好又缩回了脚步,乖乖下楼去打酱油了。 “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晚。”周爷爷合上门,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这间房子并不大,甚至略有些拥挤,但看起来确十分温馨,不管是窗口处的绿植,还是卡通的身高墙,都透露出生活的气息。 “周爷爷,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接过微烫的茶杯,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